《佛系真千金擅长打脸》 497 风暴 明镜莞尔。 “新年快乐。” 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现场的氛围。 明镜目光越过曲飞台的肩头望去,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一米七五的身高,国字脸,单眼皮透出一股急切的戾气,端看面相便是不好相与之人。 男人大吼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忽然,男人的谩骂戛然而止,双目圆睁,好似看到了什么惊艳之物。 曲飞台转身,看到来人脸上赤果果的贪色,眸底划过一抹嫌恶,高大的身躯挡在明镜身前,完美的将她遮挡住。 美人儿被挡,无法一览芳华,男人急切的往前走了两步。 曲飞台见对方蹬鼻子上脸,冷喝道:“你干什么?” 男人这才似恍然从梦中惊醒,摸了摸鼻子,皱眉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曲飞台?” 因为赵凝涵的缘故,他有投资娱乐圈的项目,对娱乐圈如今正当红的一些明星自然不会陌生。 面前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赫然正是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曲飞台。 明镜从曲飞台身后走出来,淡淡道:“你是宋晟?” 又见到了美人儿,宋晟眼神嗖一下又亮了。 对方叫出了他的名字,难道对他倾心已久?宋晟更高兴了。 “美人儿知道我?” 语气有些流里流气,目光色迷迷的盯着明镜的脸,曲飞台拳头紧攥,恨不得一拳揍在那张可恶的脸上。 明镜始终神色淡淡,双眸犹如山涧最清澈的泉水,望不到半点浑浊,自然也无欲望,清凌凌令人心头发寒。 “赵凝涵宫外孕大出血,刚刚结束手术,鬼门关前走一遭,现已被送往病房。” 宋晟皱了皱眉,来的路上还担心,但这会儿他更在意面前的美人儿。 与之一比,赵凝涵犹如路边的野花,没有任何风采可言,索然无味。 面前的美人儿就不一样了。 美人儿太清冷,未免太过轻佻吓到美人儿,宋晟笑呵呵道:“没事就好,你跟凝涵是朋友?” 明镜皱了皱眉,赵凝涵纵有千般不是,可却是为面前的人怀孕受罪,他闻后却未有半点担忧,薄情寡性至此。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明镜直接将话挑明,“今晚她设局害我,却自讨苦吃,我送她来医院,之后我会搜集证据,向法院提起诉讼。” 宋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想起赵凝涵之前在电话里向他抱怨的话,不可置信道:“竟然是你?” 得罪了赵凝涵的那位冉家大小姐。 冉家远在千里之遥的江州,一个冉家大小姐自然无足轻重,他便没放在心上,只对赵凝涵说让她放心去做,出了事他兜着。 没想到竟然是面前这么个鲜艳的大美人儿。 宋晟立刻改换了说法,赔上笑脸:“冉小姐,是凝涵她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依我看就算了吧。” 明镜直接回绝:“不可能。” 宋晟被驳了面子,脸色隐有不快,压低声音说道:“冉小姐,你卖我一份面子,以后在京州,我罩着你,否则……。” 微微眯起的双眼极具威胁性。 明镜不卑不亢,眸光清寒,毫不畏惧的回视:“宋先生不必威胁我,如果真为赵小姐好,就帮她请一个好点的律师,让她少判几年吧。” 仅仅一个投毒,就够她喝一壶了。 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明镜救她是一回事,此人、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宋晟见明镜分毫面子不给,遂恼羞成怒起来,恶狠狠的逼问道:“你一个江州小小的土豪,竟妄想跟我作对,简直找死,我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明镜淡淡一笑,笑容恍若冰雪消融,春花初绽,直看的宋晟目光呆呆的。 “宋先生可以试试。” 宋晟还要放狠话威胁,明镜却是径直离开,再不看他一眼,留下宋晟原地跳脚。 曲飞台路过宋晟时,冷冷的剜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宋晟没去看赵凝涵,赵凝涵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新鲜感,他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那个清冷正气的美人儿。 他见过很多美人儿,但美的这么禁欲、这么有风骨的,还是独一份儿。 他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美人儿自然如此。 江州一个小小的冉家,自然不配令他忌惮。 心念电转间,宋晟心中已有计较。 明镜并未离开医院,赵凝涵手术的事情要查清楚,谁的责任谁担负。 陶纤纤回来说了讨监控被拒的事情,在明镜的意料之中。 涉及医疗纠纷,医院自然不可能轻易交出监控。 迎面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从电梯内急匆匆的奔出来,与明镜擦肩而过,看到宋晟立刻扑过去。 “我女儿呢?我女儿怎么样了?” 明镜看了一眼,耳边响起陶纤纤的说话声:“这对夫妻应该是赵凝涵的父母吧,真是作孽,让上了年纪的父母也跟着受累。” 宋晟不耐烦的甩开赵母扒过来的手,“孩子没保住,人在病房,你们去看她吧。” 赵母捂着脸哭了起来,赵父叹气。 “宋先生,我女儿是给你生孩子,你可不能不管她啊。”赵母叮嘱道。 宋晟不想跟这对老夫妻吵,随口应下:“自然的,你们快去看她吧。” 曲飞台想了想说道:“明镜,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交给我处理。” 明镜瞥了他一眼:“你如何处理?” 曲飞台扬了扬眉:“一个宋晟而已。” 给宋引章打个电话就解决的事情。 明镜淡淡道:“我自有我的解决办法,让宋引章好好过个年吧。” 曲飞台讶然,没想到明镜竟然猜出了他的想法。 他笑了起来:“你想怎么做?” 明镜抿抿唇:“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大年初一,该给长辈磕头拜年。” 曲飞台挑了挑眉:“留下你一个人面对一头色狼?我不放心。” 明镜便也不再管他,乘电梯下楼。 整座医院清冷的过分,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看见,只有伶仃的路灯伴随着影子。 以及寂寞的寒风。 远处的行政楼在夜色中亮着一两盏灯,像夜幕下寥寥的星辰。 曲飞台对陶纤纤嘱咐了一句,离开了医院。 大年夜路上没有一家店开着门,曲飞台驱车一公里,才看到一家便利店亮着灯。 他走进去,买了几杯奶茶,以及自热素食火锅,收银员靠着柜台打瞌睡,迷迷糊糊的结了帐,浑然不知面前的男人正是不久前出现在春晚里引爆今晚狂潮的大明星。 曲飞台将奶茶和火锅分一份给云墨,云墨笑道:“小飞长大了,越来越体贴了。” 曲飞台无奈的笑了笑:“云墨哥,你知道宋晟吗?” 云墨插吸管的手一顿,果然,吃人的嘴短。 云墨刚才就看到宋晟着急忙慌的进了医院,猜了个七七八八。 “宋崎的私生子,靠着宋家的势狐假虎威,这些年干了不少恶事,有宋家给他兜底,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曲飞台了然,宋崎是宋引章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宋家本就不算什么人物,但生在宋家,就已经赢在了起点,他的私生子,仅仅靠着宋家的名头,就能混的风生水起。 “他做什么生意的?” 云墨笑了笑:“小飞啊,我知道你想英雄救美,可宋家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曲飞台冷冷一笑:“我若非要插手呢?” 云墨坐直了身子,见他神情不是开玩笑,遂叹气:“好好的做一个明星不好吗?” 曲飞台这时候才发现,明星表面风光,却没有任何实权,护不住他想护的人。 青年俊美的面容上不禁生出一丝懊恼来。 云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哥知道,定然是不高兴的,但这次,我就陪你任性一次吧,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云墨表示理解。 曲飞台垂下睫羽,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 陶纤纤提着一袋子吃食回来,有自热火锅,有奶茶,忍不住感叹道:“小飞真贴心啊。” 陶纤纤将一杯热奶茶递给明镜,明镜伸手接过,“他人呢?” “他将东西给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陶纤纤吸了口奶茶,虽然味道一般,但在这寒夜,能喝一杯热奶茶,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明镜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今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喝奶茶,味道怪怪的,有些过分甜了,不过经由喉管流到胃里,驱散了满身寒凉,初时甘甜,回味却苦涩,于唇齿间流连,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陶纤纤将自热火锅递到明镜面前:“小姐,吃一点吧,您昨儿午饭就没吃多少,晚上又一直奔波劳碌,不补充点食物,身体吃不消。” 何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过陶纤纤发现明镜的身高在女子中已然够用,再长下去就有些逆天了。 明镜接过,抬头看着天边的烟花,微笑道:“新年快乐。” 陶纤纤跑到一边接电话,她的亲朋好友很热情,刚刚挂断另一个又紧接着打来。 明镜拿出手机,才发现早已经没电关机了。 人人都有牵挂,在电话里互道思念和祝福,这个寒冷的夜,因为靠近的人心而变的温暖起来。 明镜静静的坐在花园的长凳上,握着隔绝了一切信息的手机,那片寂静的心湖,微不可察的、泛起一丝涟漪。 她挂在心上的人,有谁呢? 她看着长大的明尘明提以及小幺明树,年岁尚轻,前路坦途,一时依赖在见识过新世界的美妙后,很快就能转移。 师父已然长登极乐。 师姐明心、魂魄漂泊,不知所踪。 祝奶奶、沈老爷子身体安康,身边有亲人陪伴。 暮雪、一定在傲娇的欺压净云师父。 薄医生…… 心尖微颤,死寂的湖面上,像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波浪。 明镜拿起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块藕片,辛辣的味道混合着各种调料直冲大脑,刺激着长久平淡的嗅觉。 渐渐的,那双清澈的眼底,漫起一层水雾,山霭雾濛,云绰雨罩,像是预告着、一场未知的风暴。 —— 十点的时候,薄玉浔带着薄老夫人离开了电视台。 驱车赶往相国寺。 今夜除夕夜,相国寺的头香抢破了头,可年年,这柱头香都是薄老夫人的。 其虔诚之心,可见一斑。 薄莲**佩服奶奶的,这么大年纪了,大半夜还要去寺庙烧香,一般人可做不到。 相国寺坐落在郊区的平原上,占地九百多亩,有千余年的历史,月朝达至巅峰,据传匾额上的大相国寺四字乃文帝亲笔所提,经过战争的损毁,后来重修,是迄今为止全国最大的寺院和佛教活动中心。 还未到相国寺,便已见道路两旁停满了车辆,山门前挤满了香客,虽然抢不到头香,也丝毫不损香客们的热情。 薄老夫人精神不济,到了寺门前,略略打起精神。 薄莲叶搀扶着她下车,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居士,师父命我在此等您。” 薄老夫人看清来人,笑着双手合十:“明灯师父,有劳了。” “居士客气了,您多年来对寺中颇多照顾,该是我们谢您才对。” 薄莲叶看着面前的大和尚,笑着点头:“明灯师父。” 在她的想象中,和尚都该是慈眉善目的老者,面前的和尚却有些打破她的想象。 看模样应该有三十出头,长的眉清目秀,身材清瘦羸弱,穿一袭灰色僧袍,清润若修竹,忽略光头,像是一名儒雅的修士。 她随着奶奶来过寺中几次,每次都是这位明灯师父接待,他是方丈枯荣大师的亲传弟子,继承衣钵的传人。 不过那位神秘的枯荣大师,她却是一次也没见过,每次和奶奶见面,都是在一间密闭的房间中,除了奶奶,没有人能进去。 明灯微笑颔首,目光落在一旁的薄玉浔身上,犹如蜻蜓点水般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在前方引路。 “师父早早交代过,今年的头香,留给居士,待居士上完头香,禅房已经备好,居士歇息一晚,师父明日开坛讲经,居士莫要错过。” 498 此愿 大雄宝殿巍峨肃穆,金身佛陀拈花微笑。 佛前供桌供养香花蔬果几何,一路走进去,两侧点燃着无数的长明灯,将宝殿照耀的仿若白昼。 檀香幽幽,凝神静气。 薄莲叶搀扶着薄老夫人踏进殿门,被面前的金佛长灯震撼的心下微颤,神情越发恭敬起来。 地面铺就金砖,光可鉴人,传说出自月朝最大的窑砖烧制中心,专为帝王宫殿烧制地砖,相国寺为护国相寺,特赦金砖,因其质地坚细,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故名金砖,可以说地面的每一块金砖都有着几百年的历史。 薄老夫人神情肃穆,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在金砖上,从明灯师父手中接过三柱香,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挣脱开薄莲叶的搀扶,缓缓自蒲团上跪下。 “信女慕容霜,七十有九,愿一切诸佛菩萨加持于我,令我生起大慈大悲、菩提心、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等波罗蜜多,脱离轮回之苦以期永久安乐的菩提果位。” 三叩九拜,灯火长明。 此时天际烟花盛放,新年来临。 “咚咚咚”东南方向传来三声钟鼓撞击声,振聋发聩,震古烁今,仿若神佛对灵魂的洗涤,洗去一切污垢,迎来新生。 薄玉浔站在殿门口,望着天边的烟花,听着钟鼓余音,心境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薄莲叶随着薄老夫人跪下,结结实实的磕头。 求什么呢? 求父母家人身体安康,求自身学业有成、前程锦绣,求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作为新时代的三好学生,她一直以为这是封建糟粕,寄情于神佛,不如自己努力。 但是此刻跪在佛像前,闻着钟鼓声,鼻尖嗅到幽幽檀香,她的心、竟也不可遏制的生起虔诚。 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送薄老夫人回禅房休息,薄莲叶没有丝毫困意,出门时,看到站在檐下的薄玉浔,薄莲叶笑着走过去。 “小叔,你就没有所求吗?入乡随俗嘛,万一佛祖听到了你的祈愿,帮你了呢?” 薄玉浔摇了摇头,“佛祖帮不了我。” 薄莲叶呆呆的望着他,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迷离的像一团雾,看得见,抓不着。 “早些睡吧。”薄玉浔叮嘱了一句,离开了后院。 与后院的寂静不同,前堂却是灯火通明,来进香的人络绎不绝。 薄玉浔寻了个僻静处,又能看到殿前的那道青砖路,人来人往,香火鼎盛,人间烟火,莫不如是。 想到什么,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开了静音,却不知短短几分钟内,有多少未读信息。 没有人敢打电话骚扰他,均给他发了祝福短信。 有医院的同事,有大学同学,也有国外存在时差的朋友。 薄玉浔一一划过,最后目光落在明镜的头像上。 是一朵幽静的莲花,如她本人一般,一尘不染。 聊天框很干净。 这个时间,她大概已经睡了吧。 薄玉浔握着手机,心绪繁杂。 薄玉姜果然登了蒋家门,已经暴露了她和蒋春岚的关系,这足以证明,她的鸠占鹊巢是一个人为的阴谋。 他不怕打草惊蛇、只有这条蛇露出头,才能捏住七寸,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回望灯火辉煌的佛殿,佛陀悲悯的眼神望着世人,播洒大爱,渡化世人。 如果佛陀有眼,就保佑小妹沉冤得雪吧。 若再世轮回,请投一个好人家,双亲健在,家境殷实,平安和乐,幸福美满。 唯此愿矣。 —— 赵凝涵第二天中午悠悠转醒。 赵母扑上去就哭:“涵涵,你终于醒了,你要把妈吓死啊。” 赵凝涵眨了眨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大脑还是懵的。 她扭头,看着插满了管子的手臂,眼神有些困惑。 稍稍一动,小腹处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令她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 “别动,你刚刚做过手术,麻醉的药效刚过,医生嘱咐了,这几天一定要卧床静养。” “我……。”赵凝涵张了张口,才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 赵母赶紧喂她喝水:“医生说了,这两天只能吃流食,你忍着点儿,等你养好伤,妈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赵凝涵喝口水润润嗓子,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她猛然抓住赵母的手,急切的追问道:“我的孩子呢?保住了吗?” 赵母眼眶通红,轻声抚慰道:“咱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赵凝涵脸色瞬间苍白,死死咬着下唇,“明镜。”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 “宋晟呢?”这才是她现在要紧紧抓住的人。 赵母看了眼门外:“昨夜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涵涵,这位宋先生到底靠谱不靠谱?我感觉他对你没有多上心,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赵凝涵有些烦躁,哪儿壶不开提哪儿壶,真是她的亲妈。 赵凝涵耷拉着眉眼,心情不佳,赵母还在不停的絮絮叨叨:“你说你要上春晚,我早就给小姐妹们说好了,大家守在电视机前准备看你的节目,还夸我养了个优秀的女儿,可是她们守了一晚也没看到你出现,那些小姐妹说话可难听了,快把我气死了……。” 赵凝涵深吸口气,忍字头上一把刀。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走了进来,赵凝涵对她有些印象,昨晚好像就是她给自己做的手术。 “醒了。”女医生长的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一种桃花般的甜美,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赵凝涵视力不错,看到了她胸前挂的工作证,妇产科住院医师——叶青杏。 叶青杏上来检查了一下赵凝涵的身体:“头两天要预防伤口感染以及并发症,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话落叶青杏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赵凝涵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旁边赵母问道:“叶医生,我女儿还能怀孕吗?” 叶青杏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悲悯之色更重,“昨夜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因为送来的太晚,大出血严重,为了保住你的命,只能选择切除子宫,作为医生,我实在不忍心,但这是无奈之举。” “轰”犹如晴天霹雳,赵凝涵整个人都傻了。 赵母也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抓住叶青杏的手腕,声音尖利刺耳:“你说什么?” 叶青杏被抓的吃痛,稳定心神,再一次安抚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知道失去子宫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赵小姐,我已经尽力了……。” 她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欲言又止,赵母急切的追问道:“你快说啊。” 叶青杏咬了咬牙,似乎这才下定决心:“赵小姐的宫外孕,本来并不凶险,做一个小手术即可,坏就坏在,送来的太晚了,延误了最佳手术时机,真是可惜啊。” 赵母捂脸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你还那么年轻啊。” 赵凝涵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麻木了般,面色茫然痛苦。 两滴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滴落在枕巾上。 叶青杏装作不经意的提醒道:“昨夜送赵小姐来的那位年轻女子,不知赵小姐可有印象?如果有什么矛盾,还是等伤养好了再说,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赵凝涵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似乎是明镜送她来医院的。 这份情赵凝涵可不承,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可能流产,更不可能失去子宫,永远都做不了母亲。 医生也说了,就是个小手术,是她送来的太晚了。 不管明镜是不是故意的,这笔帐都只能也必须算在她头上。 叶青杏看着面前陷入或悲痛或愤怒中的母女二人,嘴角微不可察的扯起一抹笑,稍纵即逝,快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温柔体贴的说道:“安心养伤吧,这几天都是我值班,有事就摁铃,护士会叫我的。” 赵凝涵没有心情理她,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主刀医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麻烦叶医生的。” “这是我身为医生的职责,赵小姐莫说谢。” 叶青杏离开病房,关上病房门,听着门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指尖微颤。 这一劫扛过去了,她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庆幸。 深吸一口气,叶青杏回到办公室,路过护士台的时候,问值班的护士:“晓晓,昨晚送赵小姐来的那个年轻女孩呢?” 吕晓晓摇摇头:“应该是走了吧,我越想越觉得眼熟,你知道她谁吗?” 一脸神秘兴奋。 叶青杏心脏猛然一跳,难道大有来头?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能比赵小姐还有名吗?” “以前那是不能,以后就说不准了。” 吕晓晓说着拿出手机递到叶青杏眼前:“昨晚的春晚我知道你没空看,但是只要看了,肯定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她现在火爆全网,知名度不比赵凝涵差。” 手机屏幕上正是昨夜匆匆一瞥的少女,她站在最大的舞台上,从容镇定,雅声朗朗,双目如星、风华正茂,过目难忘、惊艳众生。 叶青杏把节目看完,拧眉道:“明镜?原来她叫明镜。” “可不止呢,她是江州人,当地赫赫有名的h道大小姐,但是她却以慈善举世闻名,你说奇妙不奇妙。” 叶青杏一听是江州人,遂放下一半的心。 江州天高皇帝远,在京州遍地权贵之地,实在不够看的。 她把手机还给吕晓晓:“是个很优秀的人,可惜和赵小姐有些矛盾,这些消息如果泄露出去,恐怕赵小姐的那些粉丝对她就不会那么友善了,晓晓,你注意一点,别说漏了嘴,给赵小姐和这位小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话落便离开了护士台,回了办公室。 吕晓晓眼珠子转了转,叶医生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如果爆料给营销号,肯定全网炸锅。 但是鉴于职业素养,她还是不敢爆料,万一赵凝涵事后追究起来,她吃不了兜着走。 但就这么憋着,实在要憋死人了,就好比身揣绝世宝物,却不能让人看珠晖分毫,实在是可惜。 经过春晚之后,如今全网除了拜年祝福,便尽是讨论昨夜节目的热点了,唯二的两个炸点、就是曲飞台和明镜。 曲飞台自不必说,以一身酷帅的红皮衣,稳定的唱功再次让人领略到小天王的风采。 而明镜,也借此舞台打开了知名度。 年轻人惊艳于颜值,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号称外貌协会,这样令人惊艳的美貌,为黯淡的娱乐圈带来一丝光亮。 但明镜俘虏的人群,却更多是中老年群体。 某论坛有这样一则趣帖——标题拟论明镜有多少招老年人喜欢。 明镜一出现,我那常年吃斋念佛的老奶奶就跪在地上叫菩萨显灵了,我滴个乖乖,我奶奶慧眼识珠啊。 论坛下回帖已过千,均是带着善意的调侃。 ——我妈说此女有佛相,不出家可惜了,然后我网上一查,乖乖,原来真是佛家出身,真是绝了绝了。 ——出家才可惜吧,这么美的一张脸,风华正茂的年纪对着青灯古佛一辈子,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上了年纪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明镜的佛相,都说相由心生,这足以说明明镜真的是一个心怀慈悲的人,再好的演技也不可能骗得过那些有阅历的老年人。 ——她和那个叫邓阳的小男孩,真的感动到我了,大家都要学明镜行善积德啊。 吕晓晓翻了翻热搜,文娱榜单上几乎全被明镜和曲飞台包揽。 这时闺蜜群里有人冒泡,发了一张图片。 吕晓晓点开一看,正是明镜在节目上的照片。 ——这件裙子啥牌子的,@晓晓你不是时尚百晓生吗?快帮我查查,同款get了。 ——emo……这裙子好看是好看,但也挑人啊,人家穿是仙女下凡,咱穿、那就是跳大神了…… 吕晓晓差点笑喷,不过确实,这件裙子美则美矣,只有高挑的身段,出尘清冷的气质才能穿出效果,普通人穿、不说跳大神了,摔盆子还差不多。 吕晓晓憋不住在群里打字——昨儿半夜见到真人了,不说别的,这裙子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穿出这样的效果,普通人别想了。 群里沉默了半晌,炸锅了。 499 大凶 大年初一拜大年,走亲访友庆团圆。 酒足饭饱之后,该打麻将的继续打麻将,年轻人则抱着手机聊天打游戏,追星族自然热火朝天的给自家欧巴打call。 其中最卖力的莫过于飞蛾们,一直到现在,距离晚会过去已经十五个小时,飞蛾们依旧难掩心头的激动。 众所周知,曲飞台除了自己的演唱会,从不参加任何商业性的晚会,曝光极其少,能维持现在的地位和流量,已经是圈内一个无法超越的传奇。 昨晚的节目,是近年来他质量最高、状态最优的表现。 果不其然,在网络上引发了巨大的狂潮,各大论坛视频网站刷屏,吸粉无数。 飞蛾们控评舔屏反黑拉新忙的不亦乐乎,偶尔有几个捻酸的,谁care酸鸡。 倒是有那好事儿的,把曲飞台和明镜并在一起说事儿,瞎磕cp,在粉丝群体间引起一阵动荡。 对于粉丝们来说,明镜是一个忌讳,别看她们嘴上死不承认,心底其实都有一杆秤。 如若真要抽丝剥茧,伤心的只能是她们自己,粉丝最厉害的一点,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几个有影响力的大粉私底下通了气儿,做好粉丝的引导工作,三令五申苦口婆心的给粉丝们“洗脑”,也就是做好前期的心理建设,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就不会太激动了。 平心而论,明镜真是一个不错的对象,容貌智商学历无一短板,且都是天花板级别,翻遍娱乐圈都找不到第二个代餐,唯一可能就是家世有些为人诟病,不过不是什么大黑点,反而因她的行事风格与离奇的身世碰撞出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颇为引人向往。 放弃是不可能的,那只能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了。 以前是抱着排斥心理,放下芥蒂深入了解,才发现,真是宝藏啊。 就在大家徜徉在网络的风暴之中时,一个八卦论坛内的匿名爆料,给波澜不惊的娱乐圈投了一枚重磅炸弹。 此人在论坛内爆料,某一线女星缺席春晚引人猜测不断,实际上昨晚人却出现在某医院妇产科做宫外孕手术,手术十分凶险,堪堪捡了条命。 给出的标签:一线女星、上了春晚又被退,靠演丫鬟起家的。 指向性非常明显,天天混八卦论坛的网友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此人。 赵凝涵。 还不等大家震惊于这个惊雷,紧接着对方又抛出一枚炸弹。 此女星是被春晚一号红人某慈善大使给送来医院的,两人之间不知是否有龃龉。 虽然此人很快就删除帖子,依旧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在新年的头一天,掀起了第一轮的炸点。 现在的娱乐圈,空穴不来风,甭管是不是造谣,大部分都相信了,一传十十传百,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亲眼所见。 赵凝涵怀孕了? 宫外孕大出血? 明镜送她去的医院? 明镜和赵凝涵到底是朋友还是有矛盾? 众多猜测引人浮想联翩,全网讨论的热火朝天。 赵凝涵作为当前的一线花旦,拥有一批忠心耿耿的粉丝,这些粉丝在谣言爆发之后,便拧成一股绳反抗,赵凝涵的上位之路并不干净,黑她的人有很多,因此粉丝早有反黑经验。 但赵凝涵的粉丝除了一部分人认真反黑外,另一部分却全都涌去骂明镜。 明镜不是娱乐圈人士,没有正儿八经的铁粉,大部分都是颜粉,犹如一盘散沙,没有丝毫抗风险能力,但如今被人踩在脸上骂,各种污言秽语实在难听,竟在短时间内激发出一支队伍,众志成城的抵抗侵犯的敌人。 如果嗅觉灵敏的人,便不难看出,赵凝涵的大粉下场,背后必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舆论。 目的,直指明镜。 仔细一想便能明白,如果爆料是真的,那么明镜和赵凝涵便结下了梁子,肯定是赵凝涵的团队在其授意下攻击明镜。 这是一场营销之战,作为一线小花,赵凝涵可以说深谙此道,无往而不利。 但这一次,她错了,且大错特错。 明镜不是娱乐圈人士,注定了没有对家,这是其一。 刚刚上过春晚、因其优秀的形象沉稳的台风获得万千赞誉,国民度大增,毕竟一年不看几回电视的老头老太太除夕夜肯定会乖乖戴着老花镜看春晚,对其赞不绝口,此乃其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所作的慈善事业,切切实实的帮助了无数贫困的家庭和孩子,相比一个爱营销却从未捐款的明星,明镜这样的形象给了大众足够高的好感。 且云梦山庄的杀人事件才过去没多久,从这件事上,大家得出一个默契的结论。 明镜是一个好人,她不可能主动害人,只有别人污蔑造谣她的机会。 但是从现在起,谁也别想再往明镜身上泼脏水,因为她们不、允、许! 这一次也不例外,赵凝涵黑点满满,掌握着八百营销号才能横行娱乐圈,以前是大家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是现在,触到了大家的底线,那就让赵凝涵及她背后的团队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群众的力量。 “高姐,不好了,网络舆论控不住了。” 某办公室内,正在喝茶的女人一惊,一个不小心烫到了嘴。 “怎么会控不住?给我广洒水军,我就不信了……。”女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这回碰上的对手不一样,她太多路人粉了,这部分群体非常可怕,水军下饺子一样下进去,连个响儿都没有。” 女人“啪”重重搁下杯子,滚烫的茶汤溅到手臂上,女人却丝毫未曾在意。 她拼命的给赵凝涵打电话,却始终关机。 “这死丫头,关键时刻给我玩儿失踪。”她心底顿感不妙,难道网上爆料是真的? 眼看网络舆论控不住,而赵凝涵又杳无音讯,经纪人短短时间内急的嘴上起了个泡。 —— 枯荣大师的法会,信众不知凡几,殿内坐满了人,就连殿外都是站无虚席。 薄莲叶陪在薄老夫人身边,这么庄严肃穆的法会,她不敢东张西望,但那些晦涩艰深的佛法她又听不进去,颇有些昏昏欲睡。 中午寺院发斋饭,一碗智慧面,配菜是素烧鹅豆腐干等小吃,这寺中的素斋远近闻名,曾有信众大老远跑来只为吃一口斋饭,今日免费发放。 薄莲叶吃了一口,没想到比想象的好吃多了,面条筋道,汤浓郁中蕴含着清馨,其中应该含有中药,因为薄莲叶吃出了一丝苦味,但却并不反感。 吃完午饭稍稍休息一下,便开始下午的法会,薄莲叶看着身边面容肃静的奶奶,十分佩服她的定力。 日暮西斜之际,法会终于结束,人群散去。 薄老夫人被枯荣法师请去禅房,薄莲叶只能在禅房外等待。 房间隔音效果挺好的,什么都听不见。 大约十来分钟,薄老夫人摸着门框出来了,薄莲叶连忙走过去搀扶着她。 薄老夫人面色沉静,苍老的手指间拨弄着一串包浆的佛珠,喃喃道:“起风了。” —— 薄老夫人离开后,明灯走进方丈的禅房。 “师父,薄居士已经送走,您还有何吩咐。” 枯荣大师年方五十,身形清瘦,着棕黄衲衣,金黄袈裟,颈间戴一串一百零八粒的菩提挂珠,于蒲团之上静坐。 一缕夕阳穿透窗柩的缝隙洒落在枯荣大师的袈裟上,反射出刺眼的金光,令暗室生辉。 桌面上,摆着一个签筒,筒中竹签几何,枯荣大师手中拿着一根竹签。 “这两日寺中人员流动较大,你须多加上心,防止生事。” 平淡的声音不失沉稳,带着一丝宁静的温和徐徐落于耳边。 明灯双手合十:“弟子知晓。” 枯荣大师搁下竹签,转身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没有被岁月侵蚀过的脸,双眼睿智通达,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很是平易近人。 “修行须日日戒忍精进,不可有一日懈怠,须知为众修善,离戒应有忍辱。” “弟子受教了。” “薄老夫人大寿将近,她提出举办一场放生法会,为万千水族生灵受三皈依,此事交由你去主办。” 明灯恭顺的垂下脑袋,双手合十,“薄居士大慈大悲。” 枯荣大师满意的点头:“你去吧。” 明灯离开之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风从窗柩的缝隙飘进,掀起袈裟一角。 师父拿起了竹签,夕阳反射着金光,仓促间他只看到了一行字。 暗遭罗网四边围…… 明灯关上禅房门,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疑惑。 此乃鱼遭罗网之卦,下下签。 譬若金鳞放碧漪,暗遭罗网四边围。 思量无计翻身出,命到泉关苦独悲。 祸从口出,大凶之兆。 —— 过了年,就要开始好好筹备薄老夫人的大寿了。 八十是整寿,合该大办一场,但民间习俗做九不做十,今年薄老夫人整整七十九岁。 薄玉浔之所以赶在这个年前回来,也是想好好给老夫人过一个大寿。 薄老夫人的生日在正月二十一,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筹备。 回到薄家,厨房准备好了晚饭,纪柔恩频频看表,颇有些烦躁。 老太太去礼佛,还偏偏带上她的女儿,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佛,娇女儿就该在红尘里泡着。 好不容易盼到人回来,纪柔恩把薄莲叶拽到一边。 “你可不准信佛,听到了吗?” 薄莲叶颇为无语:“妈,您这话千万别让奶奶听到,她会不高兴的。” “听到又怎样,我正愁没机会跟她摊牌呢,总之听我的就是了。” 薄玉简自书房走出来,“妈,您辛苦了。” 亲自扶着老太太去净面,把孝子拿捏的死死的。 薄玉浔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和怀青打了个照面,薄家的晚餐也就开始了。 怀青站在薄老夫人旁边为她布菜,薄老夫人虽然双目失明,但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薄老夫人从相国寺回来之后,精神头好了许多,今晚吃饭也吃的比平时多了些。 薄玉简瞥了眼沉默的薄玉浔,笑着开口:“阿浔又瘦了,在江州是不是没有吃好睡好,都说那地方养人,在阿浔身上却不尽然,许是跟那地方相克,我听说那地方乱得很,以后就安心待在京州吧。” 薄玉浔神色冷淡:“江州很好,是风水宝地。” 薄玉简挑了挑眉,这话本就是试探:“那小妹怎么说,她从江州回来就一病不起,是阿浔的风水宝地,却不是小妹的?” 纪柔恩很没有眼色的插嘴说了一句:“阿姜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啪”正在吃饭的老夫人猛然拍下筷子,没有焦距的眼睛盯向纪柔恩的方向。 纪柔恩:……怪吓人的。 “胡说八道什么?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夫人严厉的苛责道。 纪柔恩撇撇嘴,“那阿姜怎么解释呢?依我看还是送医院吧,一直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薄莲叶看了眼薄玉浔,手在底下偷偷扯了扯纪柔恩。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薄玉浔从善如流。 薄玉简叹气:“我不知道你跟阿姜之间到底闹了什么矛盾,她总归是你的亲妹妹,这些年她也不容易,她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谁都可以责怪她,唯独阿浔你、没有资格责怪她啊……。” 怀青眉心一跳,目光不动声色的掠过在座两个男人的脸。 薄玉浔面色什么都看不出来,淡淡的说道:“劳大哥费心了,我和阿姜好的很。” 碰了个软钉子,薄玉简隐有不快,看了眼老夫人,最终还是忍下了。 薄老夫人神色不济,伸手抓住怀青的手:“扶我回房。” 怀青赶紧搀扶着老夫人离开。 薄玉简瞥了眼老夫人的背影:“母亲大寿在即,难得今年一家团圆,一定要给母亲风风光光大办一场,阿浔你说呢?” 口气温和的仿佛刚才的争执从不曾存在。 “这是自然的,母亲的八十大寿,我会有一份礼物送给她。”说到这里,他的眉眼带了点点浅淡的笑意,仿佛想起了令他愉悦的人和事。 薄莲叶心中讶然,很好奇能让冷傲的小叔露出这种笑容的,是何事、还是何人? 500 水云 “查清了吗?”宋晟吸了口烟,问手下。 手下恭敬的递上几张照片,宋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拿过照片翻看起来。 照片里的人是明镜,只不过角度全是偷拍,不过即使是这种死亡角度,高糊滤镜,依旧挡不住少女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华商一品?”宋晟脸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 “让白苟来见我。” 手下踟蹰了一下:“狗哥他……病了。” “病了?”宋晟眉头一拧,“关键时候掉链子,能成什么气候。” 手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先生,这女子邪门的很,狗哥在她手里吃了大亏,我看……。” 婉转的提醒他,这人不能动。 然而精虫上脑的宋晟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女的一颦一笑,一刻都等不及了。 “如果今天晚上我见不到她,那你也别来见我了。” 手下想到什么,立刻说道:“先生,您今晚约了韩总。” 宋晟脸色沉了下来。 他在股市里赔了大笔钱,偷偷挪用了公司资金,如今缺口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将名下的一家化学公司卖掉来抵这个资金缺口。 本来年前就该办好,韩雅出国谈业务去了,只好约了今晚。 如今公司那边压力越来越大,如果被父亲发现他挪用了资金,本来就不待见他,恐怕这样一来,更是对他失望。 他可不希望继承权落进宋寒青那个兔崽子的手里。 宋晟想了想,美人儿跑不了,但资金迫在眉睫。 “那就明天晚上。” 手下没办法再说什么,乖乖的退了下去。 宋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许多未接来电,均是来自赵凝涵。 失去了孩子的赵凝涵对他来说也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 “霄爷,这是雅丽集团的所有资料,您请过目。” 五星级酒店套房内,叶剑恭敬的递上平板。 霄爷就是想来见大小姐,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一路马不停蹄的,真是有够辛苦的。 “晟密化学品有限公司?”冉腾霄皱起眉头。 叶剑回道:“雅丽集团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和多家公司保持良性的合作关系,其中这家晟密集团就是主要生产香料、医药等的化学品公司,靠雅丽集团出口海外。” 这次霄爷来京州,找的借口就是收购,本来就是顺道的。 这家雅丽集团虽然规模不大,但资历深,人脉广,有很大的发展空间,霄爷想发展京州这边的产业,雅丽集团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冉家拥有江州最大的海港码头,以及运输船队,如果打通京州至江州的物流通道,完成产业链升级,这对两方都有极大益处。 虽然说是顺道,但仔细一想,霄爷这是草蛇灰线啊,叶剑佩服之至。 “霄爷,晟密马上就要卖给雅丽集团了,以后就是一家公司了。” 冉腾霄眸光微眯,手指拂过屏幕,一页页翻下去。 “生产香料和农药的pmk(胡椒基甲基酮),有出口许可证吗?” 叶剑愣了一下:“这、我立刻去查。” pmk是制毒原料,海关有严格管控,看来霄爷是看出问题来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前段时间航运集团旗下就闹出过一桩走s案,这触到了霄爷的底线,责令林峰立即纠察督改。 越大的集团,员工越多,越不好管控。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叶剑正要离开,冉腾霄叫住他:“网上那些流言,处理掉,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与她有关的负面。” 明镜大度、他不能忍。 叶剑立刻应是,匆匆离开去处理了。 落地窗外,下午两点的阳光斜斜的照射在他的身上,冉腾霄抬手揉了揉额角。 京州势力错综复杂,他不该插手。 但他只是想在风暴来临时,有能力护住她。 仅此而已。 —— “韩总,你这是趁人之危吗?说好的价格,怎么忽然又变了?” 宋晟目光隐忍着愤怒,瞪向对面的女人。 精明利落的女强人闻言叹了口气:“宋总,你也知道,现在管控的严格,我还要上下打点,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也体谅体谅我吧,你好歹还有家底,我一个白手起家的,为了给你兜底,已经把住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宋晟脸色不虞:“这些年我可没少给你好处,你也是时候吐一些出来了。” 韩雅无奈道:“宋总,您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这些年咱们两家公司合作,互惠共赢,好处大家一起拿,当然嘛……。” 微微一笑:“锅也一起背,宋总可别想着撇下我一个人面对,我可不依。” 那娇滴滴的语气,听的人起鸡皮疙瘩。 “你到底想怎样?” “我的条件,宋总再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给我打电话。” 韩雅戴上墨镜,提起包包,在宋晟气急败坏的眼神中,踩着高跟鞋离开。 走出酒楼,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韩雅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林总,您好您好,签约的事情啊,好的好的,您看后天中午成吗?好的,届时我会准备好酒菜恭候林总的大驾。” 挂断电话,韩雅轻嘘口气,回头看了眼酒楼方向,眼底划过一抹冷笑。 这条破船,她没下之前,谁也别想先下。 韩雅打开购票app,买了一张后天晚上直飞国外的机票。 —— 初二的习俗,回娘家。 纪柔恩一早起来,就吩咐怀青把她早备好的大礼放到车子后备箱去。 人参、冬虫夏草、营养品,进口纯牛奶……各式各样的礼品,后备箱都快塞不下了。 纪柔恩专门将她的战袍拿出来,一条白色的貂皮大衣,浮夸至极,她自己却浑然不知,美美的照了照镜子出门。 等在门口的薄莲叶看到后,一阵无语。 冷不丁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你是走娘家还是走秀?赶紧给我换了去。” 纪柔恩白了一眼薄玉简:“我不换。” 薄玉简懒得理她,想到什么,忽然皱眉:“这不是真的吧?” 纪柔恩美滋滋的摸了摸柔滑的皮毛,洋洋自得的说道:“当然是……。” 薄莲叶拼命给她使眼色,好在纪柔恩不傻,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当然是假的,你那点工资,给我买的起真的吗?” 薄玉简冷哼一声,率先上了车。 薄莲叶无奈道:“妈,我爸那身份,你穿这就是给他招黑啊,还是换了吧。” “招什么黑?我走亲戚穿什么衣服还要看他的脸色不成?什么风气。”纪柔恩才不管那么多,今天她姐姐妹妹嫂子都在,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干什么?攀比啊。 一年就这一次大型攀比现场,她怎么可以落了下风。 所有姐妹中,只有她嫁的最好,一年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当然要卯足了劲儿。 纪柔恩摸了摸脖子里的珍珠串金镶玉项链,正准备出门时,看到来人,忽的一笑。 “相月啊,来看阿姜的吗?不巧,她这几天病了。” “大嫂。”男人微笑颔首,修养极佳。 黑色的大衣,越发显得男人身形瘦削,皮肤很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睛,微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斯文又儒雅,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为他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气质。 在纪柔恩眼中,若论容貌和气质,这世上的男人无人能及自家小叔子,这位柳教授,竟也毫不逊色,薄家的风水真是绝了。 不过配自家小姑子,还是有些委屈了。 “我来看看老夫人。” 男人话落越过她没入影壁不见。 纪柔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赞叹道:“又孝顺,长的好,工作也好,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希望你小姑可以珍惜。”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薄玉姜前边有过两段婚姻,第一段婚姻维持了半年,男方出了车祸死了,第二段婚姻更短,三个月,死的不太体面,据说是在会所里…… 这两段婚姻薄玉姜从未大肆宣扬过,是以外人从不知道她的婚史,不然一顶克夫的帽子压下来,她是别想再找个好人家。 柳相月没有任何短板,就连家世,也是江州的百年豪族,若论底蕴,也就只有老夫人的家族能稍胜一筹了。 更关键的一点是,这个男人没有婚史,身家清白、洁身自好。 小姑子三婚能找个这样的男人,委实是高攀了。 薄莲叶笑道:“昨天奶奶见了枯荣大师。” 纪柔恩立刻来了精神,眼神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她不是要给两人合八字吗?结果怎么样?” 薄莲叶想了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奶奶出来的时候挺平静的,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纪柔恩啧了一声:“看来家里要忙碌起来了。” 薄玉简等的不耐烦了,降下车窗:“还走不走了。” 纪柔恩这才赶紧和薄莲叶上了车。 老夫人见到柳相月很高兴,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看着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还交代他中午不要走,让厨房做他喜欢吃的菜。 “我虽然是有儿有女,可还不如你来的贴心,一个个一心扑在工作上,连陪我老婆子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大哥二哥都乃行业翘楚,我委实不及,老夫人就别拿我玩笑了。” 老夫人笑着摇头:“你啊,就是太谦虚了,莫要妄自菲薄。” “老夫人教训的是。” 怀青端上来两杯清茶,分别放于老夫人和柳相月手边。 柳相月端起青瓷茶盏,拨了拨浮沫,茶雾氤氲间,眉目愈加温润。 “老夫人,阿姜病了好些日子,近来好些了吗?我很担心她。”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怀青闻言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柳相月。 老夫人叹了口气,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不瞒你说,阿姜的病来的蹊跷,不能见风更不能见光,让你也跟着受累了。” 柳相月讶然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检不出什么来,别忘了她二哥就是医生。” 柳相月剑眉微蹙,有轻愁萦绕不去,老夫人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得到。 她缓缓伸手,柳相月见此赶紧放下茶盏,握住老夫人的手。 一双浑浊的眼珠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焦距,但柳相月却能感觉到一股力量。 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老夫人、此刻在想什么呢? “相月,你值得更好的女子,跟阿姜的婚事,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一语落,惊雷生。 怀青下意识去看柳相月的脸色,却见他先是吃了一惊,眼神似有困惑,然后坚定的摇头。 “老夫人,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不管阿姜的病有多严重,我都会陪着她一起走下去,今天,您就让我见见阿姜吧。” 老夫人却只是摇头,那双浑浊的眼珠里,除了一望无际的死寂、便是历经岁月而越发深沉的睿智。 柳相月陪老夫人吃了午饭,时间不早,他便告辞离去。 怀青送柳相月回来,便见老夫人坐在廊檐下的摇椅上,静静的凝望着大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怀青笑着走过去:“老夫人,外边风大,我送您回房间。” 老夫人忽然问她:“柳相月比之阿浔如何?” 怀青不妨老夫人忽然问,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若说少爷是雪中青松,清冷孤傲,那么柳教授便是茅庐青竹,隐逸高洁,两人各有千秋。” 当然在怀青心里,当然还是少爷更胜一筹,因为青松它也曾经历过烈阳啊,那么阳光爽朗的少年,永远的留在了记忆之中。 也许失去的,才是最美好的。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薄老夫人霎时沉默下来。 “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怀青不解。 她看着老夫人,今天的老夫人很反常,不、是她从相国寺回来后,就很反常。 老夫人发现什么了吗? —— 柳相月离开薄家,驱车前往水云巷。 老夫人的生辰快到了,他思来想去,准备给老夫人定做一件旗袍当作生辰礼物。 水云巷里就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旗袍店,专做高端定制。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旗袍美人儿,如果能在晚年收到旗袍,应该会喜欢的。 巷子的墙壁上长满了藤萝枯枝,犹如岁月的年轮,日日月月的见证着时代的变迁。 旗袍店的名字叫做青青子衿,温柔又古典,一如旗袍给人的感觉。 就在他踏进门槛时,迎面有两个人与他擦肩而过。 “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穿旗袍的样子了……。” 女子的声音爽朗又张狂,大开大合,像自由驰骋的风。 风里携着一缕幽香,拂面而来。 柳相月越过门槛的脚步忽然僵住了,动作快过意识,感性战胜理性,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转身追了上去。 ------题外话------ 最后出现的是谁?前文的伏笔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 501 子衿 时间倒退回初一。 郑青得知赵凝涵事件的前因后果,气炸了肺。 扬言要她身败名裂,狼狈的滚出娱乐圈。 “我还有笔账没跟她算,她竟敢欺负到你头上去,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郑青骂骂咧咧的,扭头一看,人家当事人正云淡风轻的赏云赏景。 郑青胸口的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快把她憋死了。 “我问你话呢。”郑青冲过去一巴掌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明镜挑眉,一张白皙的面容隐在薄雾之中,氤氲着朦胧神秘的美。 眼珠幽静如深海,几欲令人窒息。 此刻那眸底浮起一层浅笑,若阳光洒落在海面上,漾起的点点碎光。 “你问什么?” 郑青深吸口气:“我说你想怎么处理赵凝涵,她事后肯定把脏水都泼你身上,虽然现在网友都向你说话,保不齐那些腌臜玩意儿背地里怎么下黑手。” 郑青眼神带着诱哄,仿佛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又是下毒又是催情药,还拍l照,这是想把你往死里整啊,现在不过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只能说报应不爽,就这么放过她,太便宜她了,只要你一句话,她就算把全国的水军公司请来,我也能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明镜说好听是慈悲,说难听就是圣母,别人都踩到她脸上拉屎拉尿了,她还能笑着原谅对方。 郑青看不下去,不把对方踩进泥地里永远翻不了身,她就不姓郑。 “她已经得到报应了。”明镜淡淡道。 “那算什么,不疼不痒的,再说了她那是自己作的。” 明镜静静的看着郑青,翻开手掌心,躺着一个镂空的圆球。 那是灯具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阳台上,被明镜捡了起来。 她说:“如果这就是一个世界,世人以此身为实,在世间生死轮回、相爱相杀、不得出离,因不爱之境与身心会合而引发之痛苦,称为怨憎会苦,云何怨憎会苦?当知此苦、俱由五相……。” 郑青脸都绿了,双手捂着耳朵:“天啊,饶了我吧……。” 明镜并未在意郑青的反应,温柔空灵的声音仿若源自遥远的梦中:“忿自瞋而生,如桦皮火、其相猛利、而余势弱,常怀愤结、诸恨、等恨、遍恨、极恨、作业难回、为业缠缚、起业坚固,恨云何?如冬室热,其相轻微,而余势强、历久不灭……。” 她说:“仇恨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否则便是害人亦害己,须知不念旧恶,心向慈悲,才不枉人身难得,佛法难闻。” “阿青,你明白吗?” 郑青拉着脸:“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管她三七二十一的,老子爽了再说。” 明镜无奈:“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又何必强求。” 这句话也是说给郑青听,她又何必强求。 郑青听懂了,深深的看她一眼,才不在这件事上纠结了,算是翻篇儿了。 “行,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得陪我参加一个比赛。” “什么比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作为我的女伴,你得需要一套像样的装备,这样吧,明天你陪我去个地方,给你搞套装备。” 第二天早上的餐桌上,陶纤纤刚在吐司上抹了沙拉酱,一抬头,就见一抹亮色踩着阳光走了过来。 “啪嗒”勺子掉在了地上,犹不自知。 “你……你是哪儿来的妖精?” 面前的女人穿着红色的丝绸睡衣,酥胸半露,栗青色的波浪卷发风情万种。 那张脸更是有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美,狐狸眼微微眯起,一半笑意、一半凉薄。 她一笑,半边骨头都酥了。 让人想起古代祸国殃民烽火戏诸侯的褒姒,应该就是这样吧。 女人撩了撩鬓边的一缕卷发,黛眉轻挑,陶纤纤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女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一举一动妩媚至极,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陶纤纤自小长的漂亮,大学时更是系花,从来不缺关注的目光。 但是此刻,在这个女人的艳光面前,她所有的自信被粉碎个彻底,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明镜也是美的,但她的美温柔而含蓄,若山涧云雾,看得到,却永远也抓不住,只会心生敬畏,而不会想着去超越。 但是面前这个女人,犹如一团烈火,美的热烈而奔放。将一切靠近的人和物灼烧殆尽,令人自惭形秽。 “呀,今天早上有炒肝还有烧卖啊,都是我爱吃的。” 声音更是有一种独特的爽朗大气,过耳难忘。 陶纤纤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张脸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尤其那双眼睛。 对面的女人眨了眨眼睛,“是吗?在哪里见过我?” 咬了口烧麦,真不错。 陶纤纤下意识去看明镜,却见明镜始终不动如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吃完饭,送你去机场,回家和家人好好过个年吧。” 吃完饭,开车送陶纤纤去机场,一路上陶纤纤都皱着眉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开车的美女。 帽子口罩,将眉眼遮的严丝合缝。 陶纤纤总觉得她长得像一个女明星,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登飞机时,陶纤纤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几乎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陶纤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庆争、郑青。 去年出了丑闻退圈的女明星郑青,自那之后一夜间销声匿迹、人间蒸发。 怪不得啊怪不得…… 在空乘人员委婉的提醒下,陶纤纤赶紧走进了机舱,直到坐下来她整个人还有些缓不过神。 但紧接着,又一个疑问压制住了激动。 既然郑青就是庆争,那么她什么时候和小姐认识的? 算算时间,她退圈的时候,小姐才刚刚下山吧,两人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是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怪不得她之前就觉得庆总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现在就说得通了。 庆总选择以真面目示人,没有避讳她,只有一个结论。 信任她。 她的信任基于小姐。 陶纤纤握了握拳头,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做事,让小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准备关机前,微信有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叶世祖——纤纤,有时间吗?赏脸吃个饭。 叶晟这位二世祖,自合作的项目顺利开展后,便缠着她不放了。 对方是合作方的负责人,又不能拉黑,三天两头的找借口请吃饭送东西,现在全公司的人都误以为她跟叶晟在一起了,解释也没有用,那些人根本不会信,还会背地里说她矫情。 陶纤纤忽略消息,将手机关机。 飞机逐渐起飞之时,有一瞬间的失重感,同一时间,她的心仿佛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连叶晟都知道关心一句。 他呢?连句新年快乐都吝啬。 —— 明镜瞥了眼开车的郑青:“你不怕被人发现了?” 郑青闻言笑道:“我观察过,这个陶纤纤是个靠谱的,信任你我才信任她,再说了……。” 郑青傲娇的挑起眉:“我郑青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伪装成庆争那是为了行事方便,毕竟我这张脸,人见人爱,要是人人都爱上我,那得多苦恼。” 她从未想过靠庆争活一辈子,当时是见到明镜之后,怕她在祝家受欺负,才不得不做伪装。 郑青握着方向盘的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偶然也需要透透气。” 车子拐进了一条幽巷,停车后,郑青并未下车,拿出化妆包,拉下挡板上的镜子,开始对着脸化妆。 前后不过五分钟功夫,郑青收起镜子,扭头一笑:“怎么样?” 这张脸无疑也是美的,只是相较先前,略显黯淡,更神奇的是除了眼睛之外,这张脸与之前毫无相似的地方。 娱乐圈那位绯闻缠身的一线女星郑青,自出道以来,没有任何整容风波,她的美浓烈的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所过之处,无人幸免。 那是郑青原装的脸,当初为了搜集情报,她才进了娱乐圈,谁知道一不小心就火了,然后一不小心就坐上了一线花旦的地位。 再后来嘛、她也厌倦了这一行,借着丑闻退圈。 自从阿雨死后,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无聊透顶。 之后她游戏人间,醉生梦死,痛恨夜鹰的薄情又憎恨自己的懦弱。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腰围忽然增大了一圈,红毯上穿着礼服被粉丝吐槽吃胖了。 这对一个把身材管理刻进骨子里的女明星来说,无异于耻辱。 “你是吃胖了,还是怀孕了啊?”经纪人下意识的吐槽,把郑青吓了一跳。 掐着指头算算,好像三个月没来大姨妈了。 郑青吓的滚进医院做了个检查,然后医生笑眯眯的对她说:“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那一刻郑青是什么感觉呢? 如遭雷劈? 她自小是孤儿,又是最危险的工种,说不定哪天就横死异乡了,结婚生子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虽然以前跟阿雨开过玩笑,以后两人结个亲家。 但彼此心知肚明,那是一个不可能的未来。 她第一反应是打掉这个孩子,懦弱也好、自私也罢,她无法负担起一个生命。 然而可惜的是,医生告诉她,她的体质,一旦失去这个孩子,便再也不能怀孕了。 郑青整个人都裂了,不过是一夜的露水情缘,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她恨不得将那个狗男人拖出来狠狠揍一顿,然而那夜太乱了,她又喝了太多酒,根本没记住那人的脸,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 活儿整挺好,咳咳…… 既然如此,她便选择接受,直到她历尽千辛万苦,将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看着襁褓中皱巴巴丑的没眼看的孩子,坚强如她,也忍不住泪盈于睫。 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从此她穿上了一层盔甲,刀枪不入。 “阿青,哪天我们去看看孩子吧。”明镜忽然说道。 郑青忽然一笑,歪着脑袋:“好啊,我也有好久没见他了,你这个干妈可得大出血一回。” 这个世界上,只有阿雨最懂她。 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明镜也笑:“我早已备好了。” 原来巷子深处,隐藏着一家旗袍店,门口挂了一个不显眼的招牌,上边只写了四个字。 青青子衿。 直到踏进去,才觉别有洞天。 店里是那种最老式的柜台,一批批布料挂在墙壁上,各色各样,让人挑花了眼睛。 一个中年女子倚靠在柜台上,手中翻着一本书,一缕阳光穿过窗柩落在女子的身上,秀丽的五官更添雅致,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看到有了客人,女子抬起头,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两位女士是想定做旗袍吗?” 见到两位大美女,女子并未有丝毫惊讶,始终不卑不亢,从容微笑。 郑青笑眯眯的说道:“有适合我妹子的吗?” 女子这才看向明镜,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惊艳,然而只是瞬间,她便浅笑着从柜台后绕出来。 “这位小姐身姿高挑清瘦,气质高雅圣洁,恐怕我店中最好的旗袍,也实难配得上小姐。” 没有丝毫谄媚,她的眼神真诚又明亮,诚然让人信服,她说的都是真的。 夸明镜,郑青比明镜还高兴。 郑青手一扬:“那就把你们最好的旗袍拿出来。” 女子笑着摇头:“最好的旗袍是量身定制,一针一线手工缝制,你们可以先来选布料,等一下我为这位小姐量一下尺寸。” 女子为她介绍身后的布匹,郑青被一匹散发着流萤光辉的月白锦布吸引了眼球。 女子贴心的解释道:“这是产自江州柳家的月华锦,百年前月锦工艺失传,柳氏后人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钻研,终于研制出了堪比月锦的月华锦。” “不错,就要这个了。”郑青满意的点头。 这时后院响起一道嘹亮的婴孩啼哭声,明镜下意识看向郑青,却见她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僵住。 很快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急急奔了进来,看到女子仿佛看到了救星:“孩子醒来后就哭个不停,摸着也没发烧啊,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 502 风邪 女子云淡风轻的面容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急迫,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衿衿不哭了,妈妈在这里。” 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孩子的哭声小了些,却还是没有停止。 女子心急如焚,眼眶里蓄了层水花,满目心疼。 郑青握了握拳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孩子因啼哭而扭曲的脸,一分一秒也不想错过。 明镜拍了拍郑青的肩膀,往前走了一步。 “给我吧,让我来看看。” 妇人当先一步挡在女子面前,狐疑的盯着明镜:“你又不是医生,你能干什么?不会是拐卖孩子的吧?” 不外乎她怀疑,最近拐卖孩子的人太多了,上次她抱衿衿出门,就一晃神的功夫,孩子差点被人贩子拐走,自那之后就有些草木皆兵了。 女子看向明镜,这双眼睛温暖真诚,下意识让人信服。 “你……你会看小儿病?” “粗浅学过一些医术,孩子一直哭也不是办法。” 面前的女孩虽然年轻,可通身气质沉稳、不骄不躁,再看怀中哭的越来越厉害的孩子,丛烟无奈将孩子递给了她。 明镜伸手接过孩子,一岁多的孩子身量稍长,加之本就长的壮硕,足足有二十来斤,明镜双臂虽修长,却过于单薄,丛烟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怕她抱不住孩子。 却见明镜稳稳的将孩子抱在了怀中,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瞪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瞅着明镜。 丛烟颇为惊奇,这孩子还蛮认生的,除了家人外,谁都不让抱,一抱就哭,没想到到了这个女孩怀中,却乖巧的很。 站在明镜身后的郑青偷偷松了口气,笑着看向明镜怀中的孩子,眼神是她从未展露过的温柔。 明镜垂眸,这无疑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都说三岁看到老,不到两岁,就能看出这张脸以后会令多少小姑娘神魂颠倒,尤其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藏着一股机灵劲儿。 明镜在这张脸上,看出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孩子伸出肥嘟嘟的手,去抓明镜的头发,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明镜微笑:“子衿,不可以哦。” 孩子愣了一下,仿佛听懂了一般,松开了手。 丛烟觉得颇为神奇,这孩子生性调皮,你不让他干什么,他越想干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会听明镜的话。 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她觉得惊奇。 明镜拿起孩子的左手,攥成了小拳头,明镜微微一笑,看向子衿。 他就自动把手掌摊开了。 明镜仔细看了看,又检查了一下舌苔眼睛,问一边的妇人:“他最近吃了什么东西?” 妇人困惑的说道:“没吃什么啊?跟平时一样,早上我喂他吃了南瓜粥,这孩子胃口一向好,还多吃了一碗呢。” 丛烟着急的问道:“孩子怎么了?” 明镜又问道:“他最近睡眠怎样?” 妇人叹气:“最近衿衿睡眠确实不大好,半夜经常惊醒,啼哭不止,也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这孩子很健康,比一般的孩子发育的都好。” 丛烟忧愁的揉了揉眉心,“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妇人小声说道:“我怀疑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便遭到丛烟的严厉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妇人讪讪的垂下脑袋。 郑青有些着急的往前走了一步:“明镜,怎么会这样?” 明镜逗弄着孩子,换来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她说道:“带我去孩子的卧室看看吧。” 丛烟犹豫了一下,“这边请。” 孩子是不会骗人的,他那么信任这个女孩,足以证明,不是个坏人,丛烟选择相信她一次。 后院是三面包围式的四合院,中间有一口天井,院中种满了花,屋檐下的栏杆上晾晒着衣物,有孩子的,有女人的,也有成年男人的衣物,处处打理的干净整洁,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足以证明女主人是一位心灵手巧蕙质兰心的女子。 郑青悄悄走到明镜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发现什么了?” 她说着话,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孩子的面容。 孩子也看到了她,忽然咯咯一笑,朝她伸出了双手。 郑青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也不知是笑还是哭。 明镜把孩子送到她面前,温声道:“抱一抱他吧。” 郑青颤抖着伸出双手,把孩子抱到了怀里,从她局促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委实没有一点抱孩子的经验,然而孩子却并没有哭,反而抓着郑青的头发玩儿,口中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丛烟瞥到这一幕,下意识蹙起眉头,不由得多看了眼郑青。 明镜走到丛烟面前,正好挡住了郑青,她轻声道:“夫人。” 丛烟回神,打开了西边一间房的门:“就是这里了。” 房间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很整齐,门口的筐子里堆叠着不少玩具,都是时下流行的,还有一个搭了一半的积木城堡。 “我平时赶做旗袍,睡时已经很晚了,所以平时孩子都是和林婶一起睡的。” 林婶就是那位妇人,专门照顾子衿的保姆。 明镜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床头挂着的一个风铃上,风铃是铜制的,上边镶嵌了细钻,精致又华贵。 窗外一缕清风飘来,风铃叮铃作响,乐声美妙至极。 郑青怀中安静的孩子忽然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郑青立刻手忙脚乱的去哄他。 “不哭不哭,乖乖不哭了……。” 孩子却没有丝毫止息的意思,丛烟走过去从郑青怀中抱走孩子,轻抚他的背,然而这样做也是毫无用处。 丛烟眼中染上一层泪花,“这可怎么办呢?” 其实这么大的孩子,哭是很正常的,但是一没病二没灾的,哭成这个样子,那就不正常。 郑青怀中空落落的,担忧的看着丛烟怀中的孩子,不由得问道:“明镜、孩子到底哪里不正常啊。” 明镜走到床前,伸手摘下风铃。 “这是谁买的?” 丛烟下意识说道:“是孩子的大娘送给孩子的抓阄礼,当时衿衿只抓了风铃,我以为他喜欢,就挂在了他床头。” 丛烟立即敏感的皱起眉头:“怎么,是这风铃有问题吗?” 明镜把玩着风铃,却见上边精致的雕文里隐藏着肉眼难以可见的绿色,被耀眼的细钻掩盖了去。 “本草纲目记载、铜靑乃铜之液气所结、酸而有小毒,入肝经,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孩子性纯,易招风邪入体。” 当然、这只是表证而已。 郑青比丛烟还要着急:“那要怎么办?” 明镜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套在了孩子细细的手腕上,更神奇的是,孩子抓住了佛珠把玩,再也不哭了。 丛烟看着明镜的眼神变了。 她从来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是这个年轻女孩的所作所为,让她不得不信。 林婶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说道:“我就说衿衿是撞邪了。” 只不过这个邪是人为的而已。 “如果……如果时间长了,孩子会怎样?”丛烟问道。 明镜摸了摸子衿的脑袋,淡淡道:“无主崩溃、日渐消亡。” 随着明镜话落,在场三人同时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后背冒起一层寒气。 “不过无需担心,孩子乃纯阳之体,一时偶感风邪,很快便能恢复。” 她拿起风铃:“只是这个东西,我要带走了。” 丛烟看了眼明镜手中的风铃,再看看怀中的幼子,艰难的开口:“您确定、孩子的反常与这个东西有关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丛烟立刻跪在了地上:“多谢小姐救我孩子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明镜立即扶起她:“当不得,快起来吧。” 丛烟站起来,盯着风铃,那双温婉的眸子,渐渐染上了一层犀利。 丛烟将孩子交给她:“我托大叫你一声妹子,这孩子与你有缘,不如让他认你做干妈,以后让孩子终生孝敬你。” 郑青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微妙。 明镜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中的稚子。 小家伙笑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手里举着佛珠,“妈……妈……。” 丛烟笑了起来:“孩子多亲你啊。” 明镜下意识回头看向郑青。 郑青笑着走过来说道:“没错,你跟这孩子有缘,你就认了吧,早晚逃不掉的。” 是啊、早晚逃不掉的。 明镜笑着摸了摸子衿的脑袋:“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干妈了,以后干妈保护你,好不好?” 丛烟悄悄松了口气,这女子看容貌气质实非普通人,又懂医术,又擅人心,尤其衿衿对她的反应,她这回是真的差点被吓死,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乎。 她就是有一种直觉,只要有她在,衿衿一定会平安健康的长大。 “改天我大办一场,将认亲宴举办的风风光光,让大家都知道,我们衿衿有这么一位漂亮又温柔的干妈。” 明镜摇头:“无须费心,我既然认下他,他便是我的干儿子,我会认真待他。” “这串佛珠,是我随身之物,跟了我多年,今日我将它送给你,算是认亲礼吧。” 丛烟赶紧说道:“衿衿,还不快谢谢干妈。” 子衿张开嘴巴,“蟹蟹……妈。” “这孩子正在学说话,口齿不太伶俐,别见怪。” 丛烟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你们中午一定要留下来,我立刻去准备午饭。” 话落急匆匆的离开了,走之前拽走了林婶。 两人前脚走,明镜无奈的看向郑青。 “阿青……。” 郑青眼眶发红,她素来嬉皮笑脸,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明镜怔住,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都过去了,最起码他平安健康,长的这么好,这已是最大的幸运。” 她看着怀中懵懂尚不知事的孩子,温声道:“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终有一天,他会理解你的。” 不管是丛烟还是这个家庭,足以见得、郑青挑选收养孩子的人家时,一定是费劲了心思。 郑青哽咽道:“阿雨,这世间、终究还是你懂我。” 像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根本无法给孩子一个平安和乐的成长环境,早在怀孕时,她就已经物色好了人家,只是恰在生产时,丛烟与她一道进了医院,可惜丛烟的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没保住,郑青临时改了主意,李代桃僵。 儿子有了新的身份,丛烟也有了儿子,皆大欢喜。 事后她调查过丛烟的家庭,她和丈夫都是高知分子,与人为善,丛烟结婚多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怀上孕,自然万事小心,足以见得她对孩子的用心程度。 如果她得知孩子没了,一定崩溃的活不下去。 如今看来,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儿子是她拼尽全力、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她不会让孩子跟着她过颠沛流离的单亲生活,他需要一个健康平和的成长环境,虽然痛心,但郑青始终觉得、她的选择没有错。 明镜垂眸,温声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郑青冷哼道:“可惜,还是有宵小作祟,若不是你今日恰巧碰到,后果不堪设想。” “敢伤害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 厨房,林婶嘀咕道:“小烟,你怎么那么放心把孩子交给她们啊?那女孩子那么年轻,怎么能做衿衿的干妈?还有,见面礼就给衿衿一串破珠子,打发叫花子呢。” 丛烟皱起眉头,温柔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严厉:”林婶,她救了衿衿,以后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还有,那串佛珠并不普通。” 林婶讪讪的垂下脑袋。 丛烟脸色凝重,擦干双手,走出去给丈夫打了个一个电话。 “大嫂前些日找我定做旗袍,你问一问大嫂,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取一下。” “好,你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挂断电话,丛烟闭了闭眼,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的孩子。 503 青月 “餐食简陋,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林婶很识趣的抱着孩子下去了。 郑青瞥了眼满桌子美食,色香味俱全,果然是贤妻良母。 “你是云州人吗?”郑青随口问道。 丛烟讶然片刻,“你看出来了?” 郑青指着中间一盘又红又油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美食说道:“红烧鸡枞,这可是云州的特色菜,鸡枞是一种和白蚁共生的菌类,生长在云州的原始森林中,这盘菜,不是云州人,可做不了这么正宗。” 丛烟不由得笑道:“真是好眼力,没错,我是云州人,上大学才来到京州,后来顺利的留在京州嫁人生子,说起来,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家乡了,这些鸡枞、还是年前我爸给我寄来的,知道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回家,怕我想念家乡菜。” 郑青自然对丛烟的家庭了解的一清二楚,和明镜坐下来后,丛烟一边盛汤放在两人面前,一边笑着问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丛烟,花丛的丛,烟火的烟,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郑青,这位是我妹子明镜。”郑青夹起一块鸡枞,咬了一口咀嚼,忍不住点头道:“肉质肥硕、质细丝白,味道滑嫩鲜香,明镜,和我们之前在云州吃的分毫不差。” 丛烟挑眉问道:“你们也是云州人吗?” 郑青哈哈笑道:“我们是江州人,之前跟明镜去过云州玩。” 丛烟笑道:“是吗?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江州人。” 据她所知,江州那边语言体系复杂,那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些口音,可面前的两人普通话非常标准,完全听不出任何口音。 郑青很顺滑的圆过去:“可能是天生语感好吧,丛大姐,你这手艺真不错。” “喜欢就经常来,我做给你们吃,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摆弄这些吃的,对了,你们还是大学生吧?” 郑青咳嗽一声:“我已经工作了,明镜嘛、还是高中生。” 丛烟讶然的看了眼明镜:“抱歉,我没想到你那么小,衿衿认你当干妈实在委屈你了。” 她知道明镜很年轻,但看谈吐,以为是大学生,没想到比她想的还小。 明镜吃饭慢条斯理,等全部咽下去之后,放下筷子,擦了嘴才淡淡开口:“没事,我很喜欢衿衿,能做他的干妈我很开心。” 丛烟往她碗里夹菜:“那是衿衿的荣幸。” 明镜摇头:“我吃饱了,我去看看子衿,你们慢慢吃。” 话落起身离开了餐厅。 丛烟看向郑青:“她怎么吃这么少?” “她吃饭素来这样,胃比猫还小,不管她,咱们继续。” 郑青看着大大咧咧,吃饭的姿态却很优雅,丛烟认真看了她一眼。 “郑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郑青眉心一跳,不动声色的说道:“怎么说?” “我总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可惜丛烟怎么都想不起来。 郑青放下筷子,若无其事的说道:“哦,大概我长了张大众脸吧,也许你见过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丛烟笑笑,如果这张脸还大众,那其他人可没有活路了。 “对了丛大姐。”郑青收起笑脸,那眼底一闪而逝的戾气令丛烟心下微颤。 “关于衿衿的大娘,你要怎么处理?” 丛烟脸上也没了笑。 大嫂结婚多年无所出,被婆家嫌弃挑刺,她体谅大嫂作为女人的不易,多次替她在婆婆面前说好话,谁知她竟背地里对衿衿做出这样的事情。 伤害她她可以忍,但是朝一个一岁的孩子下手,其心恶毒。 这一次、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翻篇儿了。 只是这件事到底没有切实的证据,报警警察也不会受理,怎么处理倒是有些棘手了。 郑青狐狸眼弯起,既有灵狐般的狡黠、又有一种令人胆颤的残酷。 “我有办法。” —— 明镜陪子衿玩了一会儿,交代给林婶一些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她,告诉她若子衿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林婶好奇的看她一眼:“明小姐,你那么年轻,看样子还没有结婚,怎么会对照顾孩子这么有经验?” 子衿正在院中的空地上迈着不太稳的小步子,手里抓着一串佛珠,看向明镜的方向,“咯咯”的笑起来,蹒跚着朝明镜一头栽了过来。 明镜将他搂在怀中,摸了摸他的脑袋,出了一脑门的汗。 “我有三个妹妹,都是我照顾大的。” 林婶露出了悟的表情。 “妈……妈。”子衿一个劲往明镜怀中拱,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 明镜笑着摇头,不厌其烦的纠正他:“叫干妈。” “妈。” “干妈。” “妈。” 林婶逗笑了:“衿衿很认生的,除了他爸爸妈妈和我,谁都不让抱,他奶奶都不行,那位老太太为此没少生气,没想到衿衿竟然对明小姐这么亲昵,看来小烟说的没错,你跟衿衿很有缘分。” 明镜随意的问道:“子衿的奶奶吗?” 林婶提到这个老婆子就一肚子气,“那个老太婆忒爱找事儿,以前小烟在她手里可没少吃亏,好几次鼓捣的小烟差点离婚,幸好衿衿的爸爸是个好男人,才没让她得逞,小烟结婚才两年没生孩子,她就骂小烟不能生,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说说有这样骂自己儿媳妇的吗?后来小烟怀孕了,她竟然怀疑孩子不是她儿子的,要小烟做羊水穿刺验dna,把小烟气的早产,幸亏上天保佑,孩子健康的生了下来,你说说,衿衿可是她们老秦家唯一的血脉,不过就是百岁宴的时候尿到老太婆身上了,她竟然就再也没看过衿衿,你说有这样的亲奶奶吗?不知道的还当是继奶奶呢。” 林婶越说越义愤填膺,秦老太太的恶行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才哪儿到哪儿。 “秦家?”明镜抓住了重点。 林婶心一横,反正是衿衿的干妈,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衿衿的奶奶年轻时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好像出自什么豪门,下嫁给衿衿的爷爷,把衿衿的爷爷管的呦、服服帖帖的,让往东绝不敢往西,大嫂是个笑面虎,小姑子更不是个东西,我们小烟之所以忍到现在,还是衿衿的爸爸好,不然那样的家庭,一天都待不下去。” 丛烟把明镜叫去卧室,仔细的给她量了三围,在本子上认真的记下数据。 “旗袍急要吗?如果比较急的话我加急,三天就可以来取了。” 郑青赶忙说道:“不急不急,慢工出细活儿嘛,按你的节奏走。” “那就好,你们来选个样子吧。” 选好样时候不早,两人告辞离去,踏出门槛时,郑青忍不住笑道:“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穿旗袍的样子了。” 见过孩子,她心情豁然开朗,爽朗的笑声飘荡在天地间,有一个男人与她擦肩而过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丛烟看到来人很惊讶:“学长?” 却见她那向来沉稳持重的学长脸色一变,忽然转身冲了出去。 丛烟连忙跟了出去,却见学长拉住了郑青。 丛烟更惊讶了,这还是她认识的柳相月吗?从来只有女生追他的份,他怎么可能有一天主动搭讪一个女生,更何况听说他快要结婚了。 对于一个素来洁身自好的男人,这是他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 被人拍了肩膀,郑青眸光一戾,下意识想给对方一个过肩摔。 不过瞬间她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转身的那刻,收敛了眸底的冷意,挑眉微笑,端的是妩媚风流。 头顶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了几分,以至于让她有些看不清面前这张脸,只能看到男人瘦削的下巴,性感的喉结。 记得她从哪儿听说的,男人喉结越大,那方面越强。 嗯、目测活儿不错。 呸、想到哪儿去了,郑青瞬间收起纷杂的思绪,笑眯眯的说道:“嗨帅哥,有事吗?” 面前的女人有一张艳俗的脸,就像枝头开的灿烂的玫瑰,玫瑰有很多,每一朵都很美,但却千篇一律,完全看不出来这些开的一样的花、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双眼睛、却令人过目难忘,像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阳光下,流光溢彩、灿烂华美。 混乱的记忆中,好像有这样一双眼睛,狡黠的像狐狸、却又冷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拿把刀狠狠的扎进你的胸口。 她会浪荡的大笑,也会呜咽的哭泣,像风像雨又像雾,无论怎样拼尽全力、也无法抓住一片衣角。 安静的小巷、爬满枯藤的斑驳墙头,刺眼明媚的阳光,清风卷携着花香带着春意的盎然拂过耳畔,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当阳光退散,男人的脸毫无遗漏的曝光于眼前,郑青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亮色。 流浪了这么多年,一切即将尘埃落定,郑青想,找个男人谈场恋爱,也挺不错的。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很快温和的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郑青挑了挑眉。 这搭讪手段有点老土,不过看在皮相还不错的份上,可以原谅。 “是吗?你的那位故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郑青轻轻靠近他,红唇微启,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这样的撩拨,换个男人早就把持不住了,可是面前的男人依旧双目清明,不动如山,郑青眼底燃烧起浓厚的兴趣。 好家伙、老娘终于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男人微微一笑,垂眸俯视着郑青的眼睛,四目相对,分毫不让,无形之中,似有火花劈里啪啦点燃。 他笑:“应该很重要。” 郑青挑了挑眉:“应该?看来你也不太确定啊。” 男人的喉结微不可察的滚动了下,被郑青捕捉到,微微眯起眼睛。 “柳教授。”一道温柔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暧昧,郑青倏然扭头,看向明镜。 “你们认识?” 柳相月看向明镜,颔首笑道:“明镜同学。” 明镜解释道:“柳教授是我参加cmo的组委会主席。” 郑青勾了勾唇,唇齿流连间,媚态横生:“原来是柳教授啊……。” 拖长的尾音,暧昧至极。 而柳教授三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更是带给人一种莫名心颤的感觉。 柳相月眸光暗了暗。 丛烟走过来说道:“原来你们认识啊,这可真是太巧了。” “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柳相月,我大学时的学长,现任华清大学数学系教授。” 郑青挑了挑眉,哦豁,高知分子啊。 “明镜是我家子衿的干妈,也是我家子衿的救命恩人,这位是……。” 丛烟刚才不是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暧昧,再看柳相月若无其事的模样,心想自己会不会是想多了? 郑青主动伸手:“你好,我叫郑青,郑板桥的郑、青青子衿的青。” 丛烟下意识看向郑青,怎么哪里怪怪的。 柳相月握了握她的手,两人很快分开。 丛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想自己果然是想多了,柳教授是个正经人,有了未婚妻肯定不会随便在外边勾搭其他女人。 两人离开后,丛烟说道:“学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得到回答,丛烟不由得扭头看去,只见柳相月一直盯着前方发呆。 而前方,只有郑青和明镜的背影。 丛烟心底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她不敢擅自揣测她高冷矜持的学长会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绝对不可能,学长一定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柳相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淡淡道:“我想送给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份生辰礼物,她年轻时喜欢穿旗袍,所以麻烦你了,学妹。” 丛烟立刻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学长,你跟我来吧。” 丛烟转身走在前方,柳相月跟在她的身后,低头打开掌心。 上边静静的躺着一张蜷缩的纸条。 柳相月不露声色的勾了勾唇,指尖微烫,仿佛还残存着、那缕幽香。 有意思。 504 得罪 “那位柳教授、有点儿意思啊。” 一上车,郑青扳下化妆镜开始卸妆。 “他是薄小姐的未婚夫。” 随着明镜话落,车厢内有一瞬间的死寂。 郑青挑了挑眉,眼底露出一抹兴味。 “那更有意思了。” “你不要胡来,柳教授是正经人。” “你的意思,我不是正经人喽?” 明镜对她的强词夺理无言以对。 “放心,我有分寸。” 郑青口中哼着歌,随着她的巧手,很快恢复原先美艳动人的面容。 明镜想了想说道:“秦家的底细,你查过吗?” “当然查过,秦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俗话说歹竹出好笋,秦天还算是个好男人,不然我也不可能放心把儿子交给他们。” “不过……。”郑青话锋一转,眯起的狐狸眼透着令人心颤的冷戾。 “敢动我儿子,我会让她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车库很大,一眼望不到头,灯光忽明忽暗,氛围阴森又恐怖。 郑青刚拐进去,忽然有一辆车从角落里蹿出来,郑青紧急踩了刹车。 “艹、哪个龟孙子敢别你姑奶奶的车。” 郑青火气上来了,刚打开车门,准备下去找对方理论,就见那辆面包车的车门忽然打开,从车内下来七八个手提棍棒的壮汉,将她的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郑青眨了眨眼睛,一只脚在车内,一只脚踩在了地板上,她维持着不上不下的动作,扭头看了眼副驾上的明镜。 “怎么回事?” 明镜则淡定多了,扫了一圈:“又来。”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了。 郑青挑了挑眉:“红颜祸水啊。” 明镜稳如泰山:“一分钟,应该可以解决吧。” 郑青活动了一下关节,骨头捏的“咔嚓”响,听的人膝盖发软。 “姑奶奶我好久没活动活动了,刚好你们就送上门来了,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郑青拉低了帽檐,灯光忽闪忽闪,看不清脸,却有一股神秘风情的美。 几人心头同时闪过一抹惊艳。 “我劝你乖乖识相,跟宋总作对,没好果子吃。” 女子红唇微勾,极致的美艳,却也极致的冷酷。 “宋晟啊,姑奶奶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先送上门来了,也好,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女子倚靠着车门,勾了勾手指,语气散漫随意,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几人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放狠话。 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忽然冲了上去,本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谁知下一刻,女子长腿抬起,压在男人的肩头,男人全身动弹不得,好比千斤顶压在肩上,他脸色因痛苦而扭曲,在女子的轻笑声中,身体一点点降下去。 女子双手抱胸,倚靠在车门上,姿态松懒随意。 与之相对比的,是男人狰狞的面容,以及迅速被瓦解的意志。 两人身形悬殊巨大,本以为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谁知仅仅几十秒,结果反转,令所有人跌破了眼球。 男子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仿佛在众人心头回荡,胆颤心惊。 不知何处吹来一股阴风,众人心头瑟瑟,莫名觉得后背冒冷汗。 女子不耐烦的一脚踹上男人的胸口,男人像是残破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几人纷纷退开,生怕被砸到。 男人摔在地上,扭曲了一下,再无声息。 几人骇的心神俱裂,握着棍子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宋总没告诉你们啊?他踢到铁板了。” 郑青没什么耐心了,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过去。 她每走一步,几人往后退一步,握紧了棍棒小心翼翼的盯着她。 “我真是高估他了,找的什么歪瓜裂枣,这是对姑奶奶的极不尊重。” 郑青话落,出手了。 残影如风,抓不住半片衣角。 仅仅一分钟,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犹如破布般躺在地上呻吟,望着立在半明半暗的灯影下身形窈窕若鬼魅般的女人,心中巨骇。 他们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就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实在太可怕了。 郑青眸光微眯,忽然扭头看向东面的柱子,“滚出来。” 四周静的针落可闻,男人充满恐惧般的喘息声便也显得更加明晰。 男人忽然转身就跑。 郑青冷笑了一声,踩起脚边掉落的一根棍子,脚尖一踢,棍棒朝着男人的背影飞射而去。 只听一声惨叫,男人背心被棍子击中,狼狈的摔在地上。 郑青走过去,高跟鞋踩在男人的背上,“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找宋晟。” 此人正是宋晟的助理,他此刻绝望至极。 早就提醒过宋总,对方不能惹。 宋总一意孤行,现在好了,踢到铁板了。 助理认命的爬起来,“别伤害我,我带你去见宋总。” 车门打开,一个白衣少女走了下来,夜色中,那白衣纤尘不染。 郑青爽朗的笑道:“明镜,怎么样,没有给你丢脸吧。” 明镜自一群东倒西歪的男人间从容走过,似污泥之中,生长的最纯洁的莲花。 倒地的一个男人忽然伸手抓住了一片裙袂,意识不清的说道:“救……救我。” 阴冷昏暗的空间中,连风都是嗜骨冰冷的,唯独那抹模糊的白色,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像记忆深处来自童年难以忘怀的温暖。 身处地狱、却向往阳光,看到一线希望,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 只有那一抹白光,才是烂泥般的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没有人能拒绝。 郑青上来就是一脚,“手不想要了给你剁了。” 明镜望着满地狼藉,无奈道“别伤性命。” “我有分寸,对付这种人可不能心软。” 郑青见那助理盯着明镜发呆,上去一脚:“你tm看什么?带路。” 助理趔趄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屎,这才老老实实的带着两人往电梯方向走。 —— 宋晟对着镜子打理头发,头上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蜡。 然后拿着香水瓶在身上喷了好几下。 客厅里,烛光晚餐已经备好,卧房里、玫瑰花大床也已就位。 只要他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那位小仙女清冷出尘的模样,浑身燥意难耐,一刻都等不及。 掏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电梯里,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助理小心脏抖了抖,头垂的更低。 耳边落下一道笑吟吟的声音:“接吧。” 助理拿出手机,很自觉的开了免提,宋晟急不可耐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tm磨叽什么?一点小事都给我办不好,十分钟内我再见不到人,你给我滚回工地上板砖。” 助理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郑青,被入目的艳丽惊艳到了,一时大脑空白。 郑青挑眉。 助理福至心灵,立刻回道:“电梯里,马上到。” 对方“啪”的挂断电话。 助理心一横,“两位小姐,你们真的要得罪宋总吗?他的背景、一般人可惹不起,我也是真的担心你们,怕你们吃亏。” 郑青笑眯眯的说道:“小帅哥,你很忠心嘛,这个时候还替你们主子说话,不过晚了。” 恰在此时,电梯到了。 郑青笑眯眯的说道:“去开门。” 助理认命般走出电梯,去摁门铃。 手还没摸到按钮,门就开了,宋晟急吼吼的奔出来。 “人呢。” 一抬头,看到一个美艳的大美女站在面前,宋晟双眼瞬间就直了。 若说明镜是出尘绝世的仙子,那么面前的女子则是盛妍至极的牡丹,国色天香、莫过于此。 美女一笑,把魂儿都勾走了。 “宋晟是吧?” 宋晟点头如捣蒜,一脸受宠若惊:“美女认识我?” “宋总的大名,如雷贯耳……。” 宋晟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忽然从背后抽出来一条鞭子,朝着他的脸挥了过来,宋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根本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鞭子。 “姑奶奶找的就是你。” 助理赶紧抱头鼠窜。 宋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捂着脸惨叫:“啊……。” 那一鞭子斜着从左眼直贯右下颌,皮开肉绽,惨烈至极。 这一鞭子也抽走了宋晟所有的绮思,他眸光瞬间狠厉下来,恶狠狠的瞪着郑青,“你敢打我?你死定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站在郑青身后安静的仿若隐形人一般的明镜,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抽他的脸。 在他眼里,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哦吼,我好怕怕啊。”郑青翻了个白眼,又一鞭子抽过去。 “姑奶奶再赏你一鞭子。” 她有强迫症,不在脸上划个叉,难受。 宋晟这一次不会乖乖被动挨打,他猛然抓住甩过来的鞭子,用力一扯,对方纹丝不动。 宋晟年轻时为了自保练过几年柔道,打几个人没问题,只是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实力大不如前。 妖艳至极的女人笑眯眯说道:“宋晟啊宋晟,你惦记谁不好呢,偏偏要惦记我们家明镜,那就不要怪姑奶奶无情了。” 话落一甩鞭子,宋晟手掌吃痛猛然松开了鞭子。 下一刻,那鞭子灵活柔软的犹如蛇一般,缠住了宋晟的脖子,狠狠一拉,宋晟扑跪在地,越来越呼吸不过来,眼皮猛抽。 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令他犹如搁浅的鱼、拼命的挣扎,恐惧感四面八方将他包围,犹如最深的噩梦,跌落进无穷无尽的深渊。 助理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双膝发软。 真的要出人命了。 “阿青。”明镜叫住她。 郑青冷哼一声,收了鞭子,“真tm晦气。” 宋晟得到空气,拼命的呼吸,脸颊憋得通红。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放狠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得罪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还有力气说话啊,看来教训的还不够。” 郑青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拽着衣领将人拎进房子里,扒光了衣服,绳子捆住双脚,将他扔到阳台的栏杆上。 露台下,是三十层的高楼,对面是摩天大厦,整个城市的霓虹灯点亮了夜色,夜风很大,也很刺骨。 当宋晟意识到对方要对他做什么的时候,终于害怕了。 “你……你放我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我爸是宋琦,我大伯是宋洋,你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郑青把玩着绳子:“宋家人了不起啊,可惜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儿,我就等着你爸你大伯来找我,去吧。” 郑青微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 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宋晟从三十楼的阳台倒栽下去。 叫声回荡在天地间,凄惨至极。 随着夜风飘来一股骚味儿,郑青嫌弃的皱眉:“竟然尿裤子了,就这点胆量也敢干坏事儿。” 绳子在掌心一卷,宋晟停止下落。 郑青笑眯眯的扭头,朝早已吓傻了的助理招招手:“过来。” 助理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郑青把绳子一端塞进他手里,助理下意识要松开,郑青重新抓住放在他手里。 “抓好了哦、我想你也不想背负上杀人的罪名吧?” 助理哆哆嗦嗦的抓住绳子,结果力度不够,一个趔趄撞在了栏杆上,绳子又往下出溜了几寸,他吓的肝胆俱裂,赶紧用脚抵在玻璃上,死死的抓住绳子。 郑青打了个呵欠,“走吧,回家睡觉。” 助理赶紧说道:“小姐、求您饶了我一命吧,我就是个拿工资干事儿的社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要照顾,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郑青叹气:“生活不易啊,小伙子,再坚持坚持,很快曙光就来了。” 话落搂着明镜离开了。 “你不怕得罪宋家?” 郑青掀起眼皮瞥了眼明镜:“冲冠一怒为红颜,爷刚才帅不帅?” 明镜无奈道:“宋家不会善罢甘休。” “宋家要是明事理,自知理亏不会追究,若是借机发作,那正好,爷爷跟他好好算算帐,养出来什么垃圾玩意儿,污染眼球。” 505 惊蛰 郑青和明镜回了家洗洗睡了。 半夜三点,物业的工作人员才发现吊在外边吹了半宿冷风的宋晟,赶紧找人把人给拉上来。 助理紧张加虚脱,见宋晟安全后,直觉晕死过去。 宋晟也不好到哪里去,整个人被倒吊的脑袋充血,被冷风吹的意识模糊,直接去了半条命。 打120紧急送往医院。 宋晟的夫人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吃完早餐,才慢悠悠的去医院,听医生讲了半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医生,请问他还能活多久?” 医生愣了一下,有些讶然的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 “只是受了些惊吓,加上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女人皱了皱眉,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医生在医院见过多少悲欢离合,昨晚那人被赤条条的送来,身上还有鞭子抽打的痕迹,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平时这对夫妻肯定很多矛盾。 林晚晴离开医生办公室,小助理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晚晴姐,小胡把什么都给招了,是宋总觊觎一个小姑娘的美貌,下手强抢,结果……踢到铁板了。” 林晚晴冷笑了一声:“狗改不了吃屎,色字头上一把刀,让他长个记性吧。” 走了两步,林晚晴问道:“对方什么人?” 助理摇头:“出手的是一个女人,特别厉害,一个人把宋总那些保镖全都撂倒了。” 林晚晴眯了眯眼,宋晟怕死,他结的仇家又多,花高价聘请的安保公司的职业保镖,战斗经验丰富,八个人加一起,竟然被一个女人干翻了。 助理又加了一句:“对方在得知宋总的身份后,不仅不害怕,反而变本加厉。” 这就有趣了,不是胆大包天,就是有得罪宋家的底气。 长得漂亮又厉害的女人,不可能没脑子,只可能是第二种结果。 这些年宋晟背着她在外边乱搞,林晚晴早就恶心的不行,有人收拾他,正中下怀。 小助理想了想,说道:“晚晴姐,那个贱人也在这家医院。” 林晚晴挑了挑眉:“真可惜啊,她没这个福气。” 她想母凭子归,那就去母留子,结果这个女人太让她失望了,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小助理幸灾乐祸的说道:“晚晴姐你知道吗?那女人以后都别想怀孕了,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 林晚晴皱了皱眉,助理看出她的不高兴,想到她的自身情况,偷偷吐了吐舌头,暗骂自己嘴欠,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是女人,谁比谁更可怜?”林晚晴笑容讽刺,推开了病房门。 宋晟脑袋包着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当他睁开双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女人,吓的一个激灵,刺激到脸上的伤,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会来?” “如果不是医院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干了这么多好事儿呢,宋晟,你真是一次次的跌破我的下限。” 宋晟冷哼一声,想到昨晚的屈辱,被老婆讽刺两句也不算什么了。 “报警、立刻给我报警,我要起诉她们,全部给我不得好死。” 林晚晴笑了笑,拨打了110,“行啊,我替你报警了。” 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送佛送到西吧。 宋晟见她这么配合,还有些讶然,她就是个火药桶,以前是一点就着,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看来还是担心他。 “给我爸打电话,市局的赵警长是他的朋友,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饶了那个贱人。” 林晚晴瞥了他一眼,“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对方为什么敢打你,除了你欠揍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宋晟听了这话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气急败坏道:“林晚晴,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婆?竟然帮着害你老公的人说话,我对你太失望了。” “宋晟,当初要不是你骗婚,我眼瞎了才会嫁给你,你不过是宋家的私生子,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横?这些年你在外边拈花惹草,我都忍了,但是那一巴掌的仇恨,我永远忍不了,今天这样的下场就是你的报应。” 林晚晴骂完,长舒一口气,扬长而去,留下宋晟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 —— 当初宋晟以宋寒青的身份追她,这个男人贯爱花言巧语,年少不懂事的她很快沦陷。 然而结婚后这个男人终于装不住了,暴露了真面目。 娶她、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宋夫人属意的儿媳人选,宋晟先下手为强,只不过是为自己夺家产增加砝码罢了。 刚结婚的时候宋晟在外花天酒地,她拖着几个月的身子与他理论,被他怒极抽了一巴掌,摔在了地上流产了,宋晟不闻不问继续出去浪,她送医晚了,不仅孩子没保住,子宫损伤再也不能怀孕了。 她早想离婚,然而娘家的公司还需要宋家的扶持,父母坚决不同意她离婚,那行,她就和宋晟耗着。 赵凝涵算是他养的小三中,时间最长的,付出最多的,她以为这个女人对宋晟来说,算是特别的。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这个男人的自私程度。 这艘破船,眼看就快沉了,傻子才会和他一起沉下去。 必须要为以为打算了。 林晚晴找到宋晟的助理小胡,小胡经历此役,早已心力交瘁,有问必答。 “宋总挪用了宋氏集团的资金,还不上,就把他名下的一家化学品公司卖出去,结果对方开出的条件宋总无法接受,现在僵持不下,明天就是最后期限,老宋总若是知道,绝对不会轻绕了宋总。”等于彻底断送了他的夺权之路。 林晚晴眯了眯眼:“韩雅吗?” 小胡点头如捣蒜,“夫人您原来都知道。” 林晚晴勾了勾唇:“韩雅白手起家,跟他这种淫窝儿里泡大的酒囊饭袋当然不同。” “就现在,你给韩雅打电话。” 小胡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您想干什么?” 林晚晴笑的小胡心底渗的慌,小胡赶紧说道:“打,我现在就打。” —— 叶青杏查完房,走到护士台嘱咐值班护士。 这时护士台左侧的电梯门忽然打开,从里边走出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举手投足尽展精英气质。 其中一个男人走过来礼貌的问道:“医生您好,请问赵凝涵女士住在哪一间病房?” “你们是她的朋友吗……。” 男人取出证件:“我是警察,赵凝涵涉嫌一桩案件,请医生配合警察的工作。” 叶青杏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对方再三提醒才反应过来。 “哦好,你们跟我来吧。” 路上叶青杏假装不经意的开口:“警察同志,赵小姐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请问她犯了什么事啊,严重吗?” 警察的口吻公事公办:“抱歉,未结案之前不能透露案件进展。” 叶青杏打开病房门,“赵小姐就在里边,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希望你们能尽量关照一下她的情绪。” 赵凝涵正在跟赵母抱怨医院的病号饭难吃,赵母一边剥橘子一边说道:“就这还是我拖了人才抢到的嘞,等熬过这几天,回家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赵小姐,今天好点了吧?” 赵凝涵看到叶青杏领了两个男人进来,下意识皱起眉头,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语气硬邦邦的说道:“别带些不三不四的人来见我。” 叶青杏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这两位……是市局的警察同志。” 赵凝涵一听是警察,心脏猛然紧缩了一下,“我不认识他们,让他们走。” 赵母一听,立刻紧张的挡在赵凝涵面前:“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女儿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你们不要打扰她休息好不好?” 警察往前走了两步,展示了一下证件,“除夕夜当晚,赵小姐指使他人对受害者投毒,并教唆他人侵犯受害者的人身安全,受害者已经报警,经过三天时间的调查取证,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证据,现对赵凝涵下发逮捕令,请配合警方接受后续调查。” 叶青杏傻眼了,这都是赵凝涵干的? 赵凝涵缩在被子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干过,不要冤枉我。” 赵母控诉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女儿从小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投毒,我女儿可是大明星,你们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警察可不吃这一套,拿出逮捕令展示在赵母面前。 “看好了,上边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 赵母说不过开始耍赖,“我女儿刚做完手术,元气大伤,走路都成问题,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警察看向愣在一边的叶青杏:“医生,请问她的身体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到健康状态?” 叶青杏斟酌了一下说辞,“最低也得一个星期的时间。” 然后警察就守在了病房门口,除了医生和打吊瓶的护士,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赵母关好病房门,返回来差点急的蹦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警察怎么会找上门来?” 赵凝涵拉着脸给宋晟打电话,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被宋晟给拉黑了。 赵凝涵气的浑身发抖,将手机狠狠的砸到墙上,破口大骂:“王八蛋。” 以前有宋晟给她兜底,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为所欲为,不管做什么出格的事,宋晟都能摆平,这次孩子掉了,宋晟却人间蒸发了,他什么意思赵凝涵心底有数。 “她怎么敢报警?”赵凝涵气的握紧了拳头,不知是不是牵扯到了伤口,脸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赵母点着她脑袋:“都是你干的好事,这下怎么办吧?” 赵凝涵只能求助经纪人,经纪人也不是没脑子的,听了前因后果后,知道她有所保留,没有说实话,公司可以替她淌这趟浑水,但前提是她有值得公司利用的价值,否则公司干嘛冒这个险。 “你的宋先生呢?” 赵凝涵支支吾吾,经纪人就明白了。 “凝涵,你彻底得罪了阮导你知道吗?你下部戏的导演石导跟阮导是师兄妹,阮导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石导就决定不用你了,改签了沈菏溪,这部戏对你的事业有多么大的影响你自己心底应该清楚,失去春晚的表演资格就算了,你还丢了石导的大戏,公司那里我没法交差,说实话,比你条件好的新人一抓一大把,我之所以签你是看中了你的拼劲,但现在看来,你太让我失望了,人一火、就容易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根本就不适合这个圈子,如果这件事你能好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为了不给公司其他艺人蒙羞,公司只能选择跟你单方面解除合约了。” 沈菏溪是最近新冒头的小花,来势汹汹,可以说是现阶段赵凝涵最大的威胁。 一听新戏被沈菏溪截胡了,差点心梗,这比警察找上门还要让她崩溃。 “高姐,我这些年替公司挣了多少钱,你们要过河拆桥吗?” “培养你这样一个艺人是挺难的,但若因你砸了整个公司的牌子才是最不划算的,凝涵,姐姐真心劝你一句,有错咱就好好认错,别再执迷不悟了,你得罪的那位小姑娘,能让老练如阮导都赞不绝口,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背景,京州比你想象的大,也比你想象的水深得多,殊不知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一尊大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经纪人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吩咐助理去打印一份解约合同,等她开完会,就给赵凝涵送过去,让她尽快签名。 与此同时,郑青接到了《春日游》节目组导演的邀请。 节目将于正月十七惊蛰那天,开始正式录制。 郑青算算时间,不行,二十一号还有大事,遂跟节目组商量要么推迟一个星期录制、要么缺席第一期,节目组看着办。 506 背刺 《春日游》是由水果台出品并制作的一档以明星+素人为主的旅游综艺,这档综艺节目自第一季播出之后便火遍大街小巷,如今节目组放出即将录制第二季的消息,娱乐圈多的是明星想要争取。 一来来钱快,出去玩一趟就有高额薪酬进账,比累死累活的拍戏轻松多了。 二来话题度高,三男三女的搭配化学反应足,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粉丝撕的昏天暗地,第一季甚至衍生出一门学科,俗称春学。 三来综艺比较生活化,特别适合想要炒人设的明星。 但有第一季珠玉在前,第二季想要玩出花样儿,就比较考验制作组的创新能力了。 首先就是这人选上,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年前开了三天三夜的会,本来有一位嘉宾存在较大质疑,春晚播出后,年后初三开工,所有人便没了任何质疑,还夸导演会选人。 “如今已经确定四位嘉宾人选,还有最后两位嘉宾,导演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半个月就要正式录制了。” 导演咳嗽一声,打开茶缸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剩下的两位嘉宾,一位明星,一位素人,这位明星我正在尽最大努力邀请,如果他能来,今年节目、稳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得是曲飞台那个级别的吧?可他从来不参加综艺,如果真能邀请到他,那就太好了。” 节目热度不用愁了,关键是在座的工作人员,一大半都是曲飞台的粉丝,能在工作中看到男神生活中的一面,做梦都不敢想。 导演笑的有些神秘,“我可是在台长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若不能超越第一季,我就退休带孙子去喽。” 大家一听这么严重,纷纷紧张起来。 这时导演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第一季的主题歌,很朋克的音乐,猛然响起,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导演看了眼手机,立刻坐直了身子,拿起手机走去阳台。 他一走,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我怎么感觉导演这次要翻车?那可是曲飞台哎,导演要能请来,我吃一个月素。” “我看你是要当一个月和尚了,导演这次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托关系请曲飞台,还是很有希望的,春日看男神旅游,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大家别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大家纷纷露出了悟的笑容。 导演挂断电话走进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给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曲飞台答应了节目组的邀请。” 导演话音落地,才发现整个会议室安静的针落可闻。 足足十秒钟后,以女生方阵为代表,爆发出海浪般的欢呼声。 “导演您太厉害了,竟然真的把曲飞台请来了,咱们节目爆定了。” “导演我申请加班二十四小时……。” “导演您辛苦了,您看我是最了解曲飞台的,可不可以把我分到曲飞台这一组?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争取让小飞感受到咱们节目组的诚意……。” “导演我也要申请加入曲飞台小组、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一群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导演头都要炸了。 “停停停……因为某位嘉宾的不可抗力因素,节目推迟一个星期录制,可以给大家更多的时间准备,大家各司其职,争取本季节目更上一层楼。” 大家直觉是因为曲飞台才推迟录制,不过没有人抱怨。 曲飞台这样的流量和咖位,能答应上节目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这时有人问了一句:“导演,还有最后一个素人名额,人选有没有定下?” 导演神秘一笑:“保密。” —— 韩雅推开雅间的门,看到坐在里边的女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韩总,是我约的你。”女子放下茶杯,微笑着起身。 “宋夫人,您这是……?” 韩雅曾在酒会上见过林晚晴,不过也只那一次罢了,即使她跟宋晟有业务上的来往,跟这个宋夫人,也没有多少交集。 但这位宋夫人的八卦,她却听的不算少。 三十多岁,保养得宜,不算很漂亮,却很有端庄大气的淑女风范。 宋夫人看中的儿媳妇人选,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可惜了,好白菜被猪给拱了。 “韩总的大名如雷贯耳,原谅我以这种笨拙的方式与您见面。” 韩雅走到对面坐下,仔细打量了对面的女人一眼;“宋夫人单独约我,有什么要事?” “听说德昌楼的九江席是一绝,托韩总的福,今天总算能享享口服。” 说话间,服务员开始上菜,一道道精致的佳肴让人几乎看花了眼睛。 “咱们边吃边说。” 韩雅拿不准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暂时按兵不动。 “在韩总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晚晴忽然问了一句。 韩雅心想、一个可怜的女人。 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宋夫人出身富贵,又觅得佳婿,当然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幸福?韩总是在讽刺我吗?” 韩雅瞥了她一眼,正对上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世人赋予女人各种各样的身份,孝顺的女儿、慈和的母亲、贤淑的妻子,我们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却忘记了做自己。” 韩雅对此深有感触:“这个世道对女人太过苛刻。” 想要做自己,哪儿有那么容易。 “在京州所有人的眼里,我林晚晴就是个笑话,落魄名媛嫁给私生子,都说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我这个胎投的,丈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一手好牌生生被自己打了个稀烂,前几天我逛街,遇到了一个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她处处巴结我,看我的眼色过活,而现在,她成了高官夫人,我见她还得斟酌着说辞,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她,风水轮流转啊,这件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山山会倒、女人啊,还是要靠自己。” 韩雅联想到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面前的女子不见丝毫抱怨以及戾气,一脸云淡风轻。 “是这个理儿没错。”韩雅点头。 很多女人愚痴,即使这条路错了,也要蒙着头走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然而人生就这一次,容错率太低了,等想回头的时候,背后已是一片沼泽。 有多少人能有跨越沼泽的勇气呢? “扯远了。”林晚晴苦涩一笑。 韩雅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真有意思,是宋晟不懂得珍惜啊。 “宋夫人……。” 林晚晴打断她的话,和气的说道:“请叫我林女士。” 不是谁的夫人,只是她自己。 “抱歉、林女士。“韩雅笑笑,”你与传闻中截然不同,是你丈夫配不上你。“ “一步错、步步错,好在醒悟的不算晚,韩总,我今天找您,也是想跟您谈一笔买卖。” 韩雅立刻来了精神。 来了来了,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林晚晴喝了口茶水,在韩雅警惕的眼神中,缓缓道:“您和宋晟谈的条件,我都答应您。” 韩雅愣了一下,“你并不能代替宋晟签字。”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就不劳韩总操心了,我帮了您,作为回赠,您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韩雅喝了口水压压惊,宋晟是根难啃的骨头,倒是把他老婆给忘了。 “您请说。” 林晚晴低头一笑,灯光下温婉动人,出口的话却无比冷漠。 “人渣就请待在该待的地方,不要出来祸害。” 人渣该待在哪儿呢,当然是监狱里。 韩雅心说够狠,不过与她原本的计划相差无几,韩雅乐的承一个人情。 —— 第二天中午,韩雅带着合同赶赴酒店。 “韩雅女士?”酒店门口,一个有些凶相的男子拦下了她。 韩雅连忙应是:“我是韩雅,您是林总的人吧?我跟林总约好了,今天签约。” 男子领着她上楼。 电梯内,韩雅看着面前男人冷酷的背影,捏着背包的手下意识收紧。 不知为何,心跳忽然加快,仿佛即将面对的是洪水猛兽。 电梯门打开,直接就是顶层的总统套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高大的黑衣保镖,威严勇猛,一看就不好惹。 黑衣保镖训练有素,目不斜视,犹如门神般守护着房间内的主人。 当目光触及到对方手臂上的徽章时,瞳孔陡然一缩。 韩雅这些年来南来北往,见多识广,这个臂章,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男子轻轻敲了敲房间门:“人带来了。” “进。”房间内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韩雅深吸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长腿随意的架在一起,手里划拉着平板,微垂着脑袋,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男子指了指对面:“坐吧。” 虽然对方语气温和,韩雅却下意识紧张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她这才敢偷偷觑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却是愣住了。 京州这地儿卧虎藏龙,什么公子哥儿大明星她都见过,跟面前这个男人一比,就太落俗了。 眉骨清俊、气质温雅,举手投足清贵优雅,像簪缨世家的翩翩公子。 当男人的一双漆黑眼珠望过来的时候,似浑然间跌入地狱…… “您……您不是林总?” 韩雅也不是没见识的人,这种情况,只有大方才能赢得尊重。 男人点头:“我姓冉。” 冉? 韩雅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江州冉家、他难道就是现任冉家家主、冉腾霄? 冉家也要插手京州了吗? 电光火石间,韩雅脑海中闪过千百种思绪,却在转瞬间,换上了落落大方的笑颜。 “原来是霄爷、久仰大名。” 冉腾霄朝茶几上扔了个东西:“看看吧。” 是一个档案袋。 韩雅打开,越看越震惊,到最后,手都在哆嗦。 “霄爷……我……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跟他一起干,他就联合我的竞争对手搞垮我,我没办法了才……。” 有些东西、越描越黑,韩雅忽然止声,“噗通”跪在了地上。 “求霄爷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不是买了今天下午飞国外的航班吗?把烂摊子甩给我,算盘珠子拨的挺响。” 男人的声音很淡,也很冷,听不出一丝情绪,也因此,格外令人恐惧。 韩雅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霄爷,我错了,我知道我不管怎么解释您都不会相信,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冉腾霄忽然觉得无趣,瞥了眼叶剑。 叶剑会意,上前一步说道:“韩总,你认识赵凝涵吗?” 韩雅愣了一下,怎么忽然转到赵凝涵了,这个女人不是宋晟的小三吗? “赵凝涵指使人在春晚后台,对冉小姐投毒,而所使用的新式冰d,正是由晟密公司研制,若非冉小姐聪明,防患于未然,你知道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吗?” 韩雅越听越震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她那么做的,霄爷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宋晟管不住小三,这下真是害惨她了。 她的一些业务和江州有来往,因此格外注意过江州的局势,所谓的冉小姐,就是霄爷的姑姑,听说霄爷对她非常看重,若她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她和宋晟一个都跑不了。 林晚晴说的不错,宋晟这个渣男早晚毁在女人手里。 “霄爷,我白手起家,辛辛苦苦创下家业,在我心里,它比我自己还重要,我怎么可能会毁了它,是宋晟有一天找到了我,说是跟我合作做药品的出口贸易,有宋家做背书,我便轻信了他,谁知他却背刺了我一把,以此为质挟持了我,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会向警局报案,我迫于无奈上了他的贼船,这些年我始终过不了良心上的那一关,表面上与他合作,背地里却收集着证据,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便送他接受法律的制裁,霄爷,我真的没有任何伤害冉小姐的心思,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房间内、静的针落可闻。 507 是她 走出房间,韩雅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扶着墙才稳住身子。 而后背、早已被冷汗溻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韩雅拿起看了一眼。 是林晚晴发来的,问她跟买方谈的怎么样了。 她脑海中响起刚刚冉腾霄的一句话,“一个人的死路往往是由自作聪明开始的。” 如果知道对方是冉腾霄,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给他挖坑。 她已经开始想象怎么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林小姐、林女士、你的丈夫这次真的害惨我了,你说的没错,他早晚要死在女人手上,不、他的死期马上到了,你知道他养的那个小三赵凝涵吗?那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到给冉小姐投毒,用的正是晟密集团研制的冰d,我也要被他连累。” 韩雅越说越气,完全无法平静。 手机对面沉默了一瞬,响起林晚晴冷静的声音:“冉小姐?是江州的冉家吗?” 林晚晴大脑迅速运转,韩雅的目的不难猜测,她想把宋晟这条破船踹掉,把公司打包卖掉,这个接手的人就替她扛了雷,谁知对方早已洞悉了她的意图,韩雅计划失败。 冉这个姓很少见,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江州的冉家。 冉家旗下有航运公司,有海港码头,也做进出口贸易,冉家若想进军京州市场,收购韩雅的公司就是很好的一步棋。 林晚晴眯了眯眼:“韩总,这死局倒不是不能破,端看您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韩雅也不傻,自然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林小姐,我们之间的约定、还算数吗?” “当然算。” —— 冉腾霄合上平板,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行动吧。” 叶剑神色一凛,开始打电话调配人手。 “她现在在做什么?” 叶剑意识到宵爷是在问明镜,立刻回道:“大小姐前日去了云水巷一家旗袍店定做旗袍,认了一个干儿子,出门时碰到了柳相月,回到华商一品的地下车库,遇到宋晟的袭击,她身边一个叫郑青的女人,出手教训了这些人,之后两人没再出过门。” “郑青?” 作为一名合格的保镖加秘书,叶剑早已将这位郑青的资料调查清楚,只待对方感兴趣的时候双手奉上。 “说起来这个郑青真的很奇怪,她原先是娱乐圈的一线女星,去年卷进一桩丑闻事件中,后来退圈销声匿迹,没想到她竟然会和大小姐认识,明明两人完全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郑青、庆争、她还真是会伪装。”冉腾霄翻着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容颜明艳妖娆,犹如盛妍至极的牡丹,开到荼蘼。 照片里有两人结伴去旗袍店的画面,只是照片里的郑青换了张脸,那张脸陌生又自然。 冉腾霄坐姿慵懒,随意的翻着照片,突然坐直了身子,手指捏着照片,剑眉越蹙越紧。 “霄爷、怎么了?” 冉腾霄喃喃道:“你还记得wt组织成员的代号吗?” 叶剑说道:“雨神、夜鹰、青鸾……。” 冉腾霄捏着照片的手指渐渐收紧,手背上青筋暴凸,漆黑的眸光深沉若渊,犹如凝聚着巨大的风暴。 “鬼变青鸾。” 原来是她! 冉腾霄呼吸猛然一窒,眼神被巨大的狂喜填满。 那么她、是不是…… —— 丛烟从出租车上下来,抬眸看着眼前的豪宅。 犹记得七年前当她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那种紧张的心情。 因为在乎才会紧张。 而今、她只是母亲。 为母则刚。 深吸口气,丛烟走过去摁响了门铃,很快秦家的管家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她,讶然的说道:“二夫人,您回来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 “我想着好些天没来看看妈了,今天趁着休息的时间过来一趟,老人家身体近段时间还好吧?” 管家一边领着她往里走一边说道:“老夫人年龄大了,有些头疼脑热的,不过问题不大,二夫人是最有孝心的,老夫人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 丛烟扯了扯嘴角。 秦老夫人今年七十有二,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婆,见丛烟进来,往她身后看了看:“天儿呢?” 丛烟将保健品放在茶几上,温顺的回道:“母亲,秦天公司有事,脱不开身,我代替他来看您。” “你?”秦老夫人吊梢眉一皱,给人一种十分刻薄的印象,逼仄敢扑面而来。 “你又不是我儿子,轮得到你在我面前尽孝?” 丛烟不卑不亢的回道:“都说夫妻一体,我尽孝也就是秦天尽孝。” 秦老夫人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不由得冷哼一声,没个好脸色。 这个儿媳素来会做表面功夫,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秦老夫人就是看她不顺眼,小门小户的、一股小家子气。 “呀、弟妹来了。”一个四十来岁身形瘦削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手中端着一盘红烧鱼,看到丛烟,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的眼睛本就不大,一眯起来显得就更小了,一脸精明相。 丛烟脸上的笑容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来,“大嫂,好久不见。” 女人走过来亲热的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弟妹又瘦了呢,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你照顾衿衿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咦、衿衿呢?你怎么没有把他带来,我还真有点想他了呢。” 丛烟笑的意味深长,“是吗?原来大嫂这么喜欢衿衿。” 她看着面前笑容热情语气亲昵的女人,想当年她第一次来秦家,老夫人想给她个下马威,只有大嫂愿意跟她说话,热情的拉着她问长问短,还替她在老夫人面前说好话,也因此,她十分信任大嫂,后来投桃报李,帮了她很多。 这一刻、丛烟深刻理解了笑面虎的意思。 谢云敏感的察觉到今天的丛烟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一时又没有头绪。 “我当然喜欢衿衿了,小家伙多可爱多机灵啊。” 丛烟微笑:“那是自然的,我们家衿衿啊,前几日认了干妈,足以见得他有多招人喜欢了。” 谁知秦老夫人忽然拍了拍桌子,没好气道:“胡闹,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配做我孙子的干妈?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回事?” 谢云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是啊弟妹,认干妈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涉及到门第,我们秦家在京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想要攀附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你可莫要被什么人给骗了?” 丛烟微微一笑,温顺的似乎没有任何脾气。 “母亲,大嫂,你们都误会了,她是衿衿的救命恩人,衿衿认她做干妈,也是衿衿的福气。” 秦老夫人跳起来指着她鼻子骂道:“救命恩人?你说你是怎么照顾我孙子的?” 谢云一边轻抚老夫人的背顺气,一边幽怨道:“弟妹,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外乎母亲生气,我听着心里也不踏实,是不是衿衿出了什么事?他可是咱们老秦家唯一的男孙,他要是有点什么事,你如何向秦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丛烟深吸口气,以前没发现,这个谢云说话黏黏糊糊的,总想把她往坑里带。 忍、一定要忍。 丛烟微笑道:“衿衿是我的儿子,他当然不会有事,大嫂和母亲多虑了,至于衿衿的干妈,衿衿很喜欢她,她也待衿衿很好,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秦老夫人哼道:“省省吧,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简直上不得台面。” 谢云一脸无奈的说道:“弟妹,我该说你什么好呢?算了,毕竟你也是为衿衿好,只是认干亲的事情不能马虎,找个机会把她带来秦家,既然是衿衿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们秦家的救命恩人,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这时管家走进来,“老夫人,薄家差人送来了请柬。” 秦老夫人立刻来了精神:“薄家?” 管家双手送上烫金请帖。 秦老夫人打开快速看了一眼,冷笑道:“原来是慕容霜要过八十大寿了。” 谢云瞥了一眼,觑了眼老夫人的脸色:“母亲,秦松如今在薄先生的手下工作,我们是不是要……?” 秦老夫人没好气道:“放心吧,我又没老糊涂了,为了我儿子的前途着想,这一趟我也得去。” 谢云松了口气,瞥了眼丛烟,笑道:“弟妹也与我们一道去吧,自从你搬出去之后,就与上流社会脱节了,长时间下去可不行,也要为秦天和衿衿着想,薄家的宴会自属京州第一流,就算是长长见识也是极好的。” 丛烟及其讨厌各种宴会场所,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虚伪至极。 但这一次嘛…… 她从善如流的应下:“好啊,到时候还望大嫂多多指点。” 谢云皱了皱眉。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妯娌天生清高,最不喜名利场,也因此被老夫人骂了不止一次,以为这一次她同样会拒绝,老夫人会更加不喜欢她。 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谢云发现自从这次回来后,丛烟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秦老夫人没好气道:“去干什么?给我老秦家丢人现眼吗?” 丛烟也不反驳,转身走进了厨房,谢云赶紧跟进去。 弟妹,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出去歇着吧,厨房有我呢。” “闲着也是闲着,我给大嫂打下手吧。” 谢云瞥了她一眼,仿若不经意间问道:“弟妹,衿衿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不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出来也好让我安心,以后防患于未然。” 丛烟勾了勾唇,“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些天衿衿总是哭闹,去医院检查了几次都没查出什么,把我急的嘴上都起泡了,后来我店里来了一位客人,正好碰到衿衿在闹,说来也是神奇,她一眼就断定衿衿是撞邪了。” 谢云心脏“咯噔”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撞邪?弟妹,你莫不是真的被骗了吧?孩子有病还是要尽早去医院,这种旁门左道不可信,只会耽误孩子的病情。” 丛烟瞥了眼谢云,那眼神黑黝黝的,仿佛洞穿了她所有的想法。 “大嫂、我以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经过这一件事情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太狭隘了,这个世界只是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更遑论我们人类,我们对任何人和物,都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谢云被堵的哑口无言。 皮笑肉不笑:“我只是太过担心衿衿而已……。” “若真如你所说,衿衿的……干妈、真有这么厉害,就更要介绍我们认识了。” 丛烟头也不回的说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这时丛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丛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笑了。 “抱歉大嫂,我接一个电话。”话落拿着手机走去了阳台。 谢云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向阳台的方向移动,今天风挺大的,她听不清说的什么,只大概捕捉到几个字眼。 后天下午三点,蓝天酒店302房间。 好啊,原来她竟然给小叔子戴绿帽子,谢云阴恻恻一笑。 —— “好,那就全权委托李律师处理了,好,谢谢。” 明镜挂断电话,郑青递过来一个果盘:“李律师的电话?” 明镜“嗯”了一声,扎起一块苹果送进嘴里:“李律师说,赵凝涵反告我故意杀人。” 郑青怒而拍桌:“她要脸吗?” 明镜淡淡道:“诬告诽谤,罪加一等。” 郑青竖起大拇指:“牢底坐穿,她该得的。” 郑青翻着手机,忽然挑了挑眉;“宋晟那里有人出手了。” 抬眸瞥了眼对面安然静坐的少女:“你就不好奇是谁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 郑青啧了一声:“你这个便宜侄子,对你倒是掏心掏肺,来京州铺路,也是为了你吧,不以身相许说不过去。” 明镜懒得理她,起身出门。 “你干什么去?” “阮导约我喝茶。” 郑青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开车送你,说起来这阮导真是有意思,要不是她是个女的,我都要怀疑她在追你,三天两头的献殷勤。“ 明镜淡淡道:“阮导说,我长得像她的一位故人,大概因为这个原因吧。” 郑青盯着她的脸,眯起眼睛:“你以前认识她?“ 明镜摇头。 郑青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508 虚伪 “春晚后台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没想到这个赵凝涵胆子这么大,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作为掌控一切的导演,没有人和事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这个圈子外人看着很光鲜,实际上,就是个大染缸,一个好好的人进来,没几年就变了样子,浮躁、急功近利、不择手段,这就是娱乐圈的通病,还好你没进。” 阮秀看着坐在对面安静搅拌着咖啡的少女,仿佛看到阿音坐在她面前。 只是阿音远远没有这么文静,她像精灵、永远那么有活力,给身边的每一个都带来温暖。 “阮导、谢谢您,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明镜抬眸,没有错过对方望着她的眼神深处、一丝稍纵即逝的伤怀。 “这样啊、真遗憾,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两人坐了一会儿,待咖啡凉透,明镜起身告辞。 阮秀一个人静静坐着,看着落地窗外,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 连背影也那么像。 “大哥,我让您帮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阮秀拨通了一个电话。 “秀儿,你为什么非要执着的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呢?知道的太多,对你并不好。” ”既然大哥不帮我,我只能另想办法了。” “行行、真是怕了你了,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现在开会,开完会跟你详细的说。” 阮秀挂断电话,直奔警局。 —— 奚弢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躺在沙发上睡着的阮秀,笑着摇摇头,打开柜子拿出毛毯轻轻的盖在她身上。 这一点细微的响动还是吵醒了阮秀。 睁开双眼,阮秀忽然坐起来:“大哥,你这个会开的可真久。” “没办法,刚刚出了一桩大案子,见了你我得赶紧盯着去。” 阮秀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也不耽误你时间,长话短话吧,苏音慈到底是死是活?保护每一位公民是你作为警察的职责和义务,别拿借口敷衍我。” 奚弢揉了揉她的脑袋,“跟我来吧。” 阮秀不高兴的拍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奚弢拉开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个密封的档案袋递到她面前,“这是目前与她有关的所有资料,看完之后立即烧掉。” 阮秀刚要接过来,奚弢忽然收回了手。 “过年为什么不回家?爸妈都很想你。” “春晚你看了吗?看了就知道我有多忙,好不容易喘口气,我今晚就回家看爸妈。” 阮秀要抢,奚弢却不给她机会,两人身高差距悬殊,奚弢举高,阮秀踮着脚都够不到。 阮秀急了:“大哥,你快给我。” “你知道爸妈为了你成家的事操碎了心,头发都白了,说,什么时候领男朋友回家。” “我没男朋友。” “那就相亲,妈那里已经给你物色了一箩筐的相亲人选,都是青年才俊。” 阮秀急的不行:“我不相亲。” “那你请回吧。” 阮秀立刻示弱:“好好,我去相亲,大哥你快给我吧。” “我录音了,你最好记着自己的话。” 阮秀迫不及待的撕开封口,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 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怎么会这样?那她到底是生还是死?” 奚弢摇头:“这是我目前掌握的所有资料,如果你想知道最新结果,就去找薄玉浔,他最近也在查此人的下落。” 谁知阮秀听到薄玉浔的名字,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就是他害的阿音。” 奚弢瞥了她一眼,沉声道:“秀儿,这件事的内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你不要冲动。” 阮秀收起资料,转身就走:“谢谢大哥,有时间请你吃饭。” 话落头也不回的跑了。 奚弢头痛的揉揉额角,这丫头生怕问她对象的事儿,跑的比兔子还快。 奚弢看了眼时间,打了个电话:“动手吧。” 晚上九点,警方突袭宋晟病房,宋晟一脸懵逼的被警察戴上手铐押走了。 宋晟名下的晟密化学品公司因涉嫌制d贩d被查封,一夜之间成为京州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的人谈d色变,宋晟以此牟利,胆大包天,简直是在挑战人民的底线,外界的谩骂几乎将他喷成了筛子。 宋氏集团股价大跌,名誉严重受损,各大股东召开紧急会议,联名将宋晟踢出董事会。 宋晟犯了众怒,连他亲爹都不敢给他求情。 警局,宋晟骂道:“让你们j长出来见我,他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抓我?” “老实点。”警察把人塞进审讯室,关在审讯椅内,一束强光打下,宋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不管警察问什么,宋晟始终是那句:“我是被冤枉的,让你们j长出来见我。” “韩雅主动来自首,将这些年来你如何制d贩d的过程交代的清清楚楚,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老老实实的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否则……。” 预审警察冷酷严厉的话语,令宋晟愣住了,他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韩雅主动自首?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比猴子还精,出了事儿跑的比兔子都快,她怎么可能主动投案自首? 然后警察把韩雅交代的犯罪细节说的清清楚楚,彻底击溃了宋晟的心理防线,他大喊着他是宋琦的儿子,他要见他的父亲。 奚弢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摇了摇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进了这里,什么身份都不好使。 —— 蓝天宾馆对面的大榕树下,停着一辆蓝色跑车。 车内,郑青收起化妆镜,扭头伸手挑起明镜的下巴:“美人儿,给哥哥笑一个。” 明镜拂开她的手:“你真要这么做?” 郑青微微一笑,十分瘆人。 “敢算计我儿子,老子没一枪崩了她算她幸运。” 郑青甩上门,摸了摸帅气的短发,走进了酒店。 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丛烟从车内下来,看了眼四周,似乎很警惕的模样,低头快步走进了酒店。 就在丛烟进去之后,一辆红色轿车停在酒店门口,酒店的泊车小弟立刻弯腰跑过来。 谢云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走进了酒店。 摸了摸包里的相机,看来丛烟这不是第一次了,秦天对她那么好,她竟然敢给秦天戴绿帽子,这女人真是够贱的。 本来今天想抓个现行,她临时改变了主意,下次直接通知秦天来抓奸,效果肯定更好。 她亲眼看到丛烟敲开了302房间的门,门打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然后关上了房间门。 谢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终于抓住了丛烟的把柄。 这时对面的房间门忽然打开,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忽然出现,谢云吓了一跳,脸颊腾的涨红:“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身材高大,胸肌发达,站在那里,充满了男性荷尔蒙。 谢云忍不住心跳加快,迫使自己移开眼睛,在心底拼命的告诫自己,她跟丛烟不一样。 “姐姐,你也来玩儿啊。”男人的声音磁性又低沉,仿佛一只蚂蚁在心底钻来钻去,勾的痒痒的。 谢云想到一种可能,压抑着兴奋问道:“你们一次多少钱?” 好啊,丛烟竟然敢找鸭,简直把秦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要是秦天知道,必定再也不会维护她。 就算有儿子又怎样,秦家不会再有她的位置,她就带着她的儿子被秦家赶出家门吧。 男人倚着门框,低头笑了一声:“姐姐,你想和我玩儿吗?” 谢云摇摇头,拼命的告诉自己,美色当前,一定要忍住,她跟丛烟不一样。 一只大手伸过来,忽然捉住了谢云的手臂,谢云尖叫一声,紧接着她的叫声就被一个深深的吻给堵在了喉咙眼。 “砰”的一声门甩上,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背狠狠的撞在了坚硬的门板上。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男人用他的手掌抵在了她的腰根。 谢云的心脏狠狠震颤了一下,不经意的温柔、最能打动人心。 反应过来,谢云拼命的推搡着对方的胸膛,推着推着,她的力气渐渐小了…… 男人忽然退开一步,松开了桎梏,低低一笑:“姐姐,你是不是好久没有过男人了?” 还有些发愣的谢云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扬手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 男人没动,生生受了一巴掌。 谢云愣了一下:“你怎么不躲?” 男人却是握住她的手,轻轻揉着,柔声低语:“疼吗?” 谢云心尖猛然颤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男人有一张很帅气的脸,是那种让人第一眼就心动的帅哥,年轻、健康、活力…… 此刻那双黑黝黝的眼珠深深的望着她,谢云在里边看到了一种被珍视般的疼爱。 她忽然就鼻酸了。 丛烟敢找鸭,她为什么不能? 只要不被人发现,这就是个永远的秘密。 不、不行、被人发现她死定了,她是秦家的长媳,她不能行差踏错。 别傻了,她现在就是守活寡,秦家没有任何人在乎她的感受,她为什么还要在乎秦家人的感受。 脑海中天人交战,谢云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 另一间房内,丛烟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警惕。 “你是什么人?” 对方笑眯眯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丛烟讶然道:“郑小姐,你怎么变成男人了?” 郑青挥挥手:“不重要,好戏要开始了。” 郑青打开电视,画面赫然出现谢云的脸,比电视都高清。 丛烟眼看一个男人出现,把谢云撩拨的不要不要的,有点看不下去了。 “郑小姐,这就是你的办法?” 郑青打开一罐啤酒,头也不抬的说道:“怎么?不忍心了?” “我只是讨厌这种腌臜手段,这与那些坏人有何区别?” 郑青勾了勾唇:“真是体恤民生的大好人,不过你这境界离衿衿的干妈可差远了,若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就别学圣人清高,否则害人害己。” 丛烟沉声道:“你的想法,恕我不能苟同。” “无主崩溃、日渐消亡,请你深深的记住这八个字,你对别人心软、别人朝你年幼的儿子下手时,可曾心软半分?你只是幸运,遇到了衿衿的干妈,否则当你抱着你儿子的尸体痛哭的时候,对方不会心软,只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你倒是想做个好人,可你对得起你儿子吗?” 丛烟被堵的哑口无言。 电视里,两人天雷勾地火,很快滚到了床上去,画面相当劲爆。 郑青喝了口啤酒,挑眉笑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扭头看了眼丛烟:“你不是不恨她,只是无法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说白了,虚伪。” 这就是书读的太多了,殊不知一时的心慈手软,就给自己留下了无穷的祸患。 她喜欢主动出击,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中,任何人敢打她儿子的主意,她是真的会拼命。 丛烟脸色微白,深深的看了眼郑青。 郑青微笑:“遇到这种事情,你知道明镜会怎么做吗?” 丛烟想到那个温柔慈悲的少女,她会怎么做呢? “她学佛学傻了,只会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心孤诣令恶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果你真如她那样做了,我敬你海量胸怀,但若生出戾心、却还找理由说服自己,你害的不是自己,是你的儿子。” “我可不会那么便宜她,放下屠刀?呵呵,我喜欢快刀斩乱麻,有仇不报非君子。” “啪”郑青捏扁了易拉罐,轻轻一抛,易拉罐擦过丛烟的耳畔,成功落进了垃圾桶里。 半晌后,丛烟轻声道:“受教了。” —— “老大,我表现的还不错吧?”事后,男子猴急的表功。 郑青皱眉:“离我远点儿。“ 男人一脸受伤,“我可是牺牲了色相,您就是这么对我的?” “秦家的大夫人,你占了大便宜了,知足吧。” “那老女人,一点情趣都没有,下回这活儿我可不接了,没意思。” “别,我看她回头还得找你,把握住机会,能不能洗白上岸,成功在此一举了。” 郑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继续努力吧。” 509 刮目 “先生,薄家送来了请帖。” 曲兰亭解开领口,“什么事?” “二十一号那天,是薄老夫人的八十大寿。” 曲兰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薄老夫人在学术圈德高望重,又于国有功,她的八十大寿不同凡响,必定要大操大办一场。 “薄老夫人的贺礼……?” 曲兰亭沉吟了一下:“我来准备吧。” 管家应是,一般的贺礼必定入不了薄老夫人的眼,确实要另外费一番功夫。 管家说道:“薄老夫人年轻时在齐筠大师手下学习过,师徒感情非同一般,齐筠大师被迫害后,他的画作流亡海内外,据传他的遗作《五虎下山》将会于近期拍卖,如果能得到这副齐筠大师的遗作赠与薄老夫人,想必薄老夫人一定会非常开心。” 曲兰亭想了想说道:“拍卖会定于什么时间?” 管家笑道:“三天后,蓝天酒店。” —— “叩叩叩”敲门声整齐而规律的响起。 柳相月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三十来岁气质高雅的女人,看到柳相月,立刻害羞的低头。 “胡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柳相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态度客气而疏离。 “有一个拍卖会,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女人鼓足勇气双手递上门票,“柳教授,这次拍卖会非常难得,很多著名书法家画家收藏家都会出席,我记得您很喜欢齐筠大师,传闻他的遗作会出现在这次拍卖会中,拍卖会的门票很难弄到,我也是非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手两张。” 柳相月听说了之后,确实对这次拍卖会很感兴趣,不过他还是拒绝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并不需要。” 女人的目光十分失落,略微有些急切的说道:“柳教授,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请您看一场拍卖会,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我知道您已经订婚了,我不会破坏您的感情的……。“ 柳相月耐心极好,等她说完之后,才淡淡说道:“胡老师,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面前的女人面色忽的一白,男人朝她礼貌的颔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女人捏着手里的两张票,欲哭无泪。 柳相月是学校人气最高的老师,比校草还要受欢迎,他的课程艰深晦涩又极其无聊,跟他教一门课的罗教授的课上,永远是门可罗雀。 然而柳教授的课,抢都抢不到,永远是爆满,连走道里都挤满了前来旁听的学生。 他的办公桌上,永远都是情书和礼物,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学生前仆后继的追求他,柳相月的无动于衷更是为他增添了魅力,即使后来知道他有了未婚妻,学生们心碎了一地,却始终不影响他在校园内的超高人气。 她和柳相月同在数学系教授,还同属一个教研组,住一栋楼,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心底怎么可能没想法。 那天晚上她遛狗回来,看到柳教授的未婚妻愤怒的离开,柳教授没有追出来,她就猜出两人是吵架了,这才想找机会趁虚而入。 哪儿成想、柳教授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柳相月想了想,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学长,是我。” “你这个大忙人,还能想到联系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儿。” 柳相月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学长的眼,三天后蓝天宾馆有一场拍卖会,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原来是为这个啊,这场拍卖会定位高端,邀请的不是学术大拿便是金融巨鳄,门票并不对外出售,普通人连门槛都进不去,不过学弟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搞定后,柳相月说道:“麻烦学长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你的这顿饭是肯定赖不掉的,到时候再顺便找你讨杯喜酒喝,我可是听说了,你的未婚妻来头不小,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柳相月轻轻眯起眼睛,微笑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走到酒柜前,柳相月拿起一瓶红酒倒在高脚杯中,透明的杯体、猩红的酒液,糅杂在一起,交织出这个世间最纯粹最妖娆的颜色。 灯光下,那五彩斑斓的世界好似一个梦,梦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烈焰、红唇,原始的妖娆、砰然的悸动。 —— 秦家,餐桌上,秦老夫人皱眉瞥了眼谢云。 “你这几天有什么喜事?说出来给大家分享分享?我看你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谢云脸上的笑猛地一僵,又迅速转换成笑脸:“妈,您的体检按报告昨天出来了,结果很好,您的身体非常健康,活到一百岁没有一点问题,我可不得高兴吗?”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活那么大岁数干什么,招你们嫌哪?” “妈、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您能长命百岁就是我们小辈的福气啊。” 秦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笑了:“就你嘴甜。” 谢云偷偷松了口气,这老太婆眼睛真毒,差点被她看出来。 “妈,吃完饭,我要出趟门,有一场高端拍卖会,听说好多大师都会出席。” “什么大师,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谢云差点忘了,她婆婆是最讨厌搞学术搞艺术的这些人了,连忙附和道:“跟婆婆您比,都差太远了,您年轻时,可是远近闻名的铁娘子呢,薄老夫人跟您比,都缺了几分豪气呢。” 秦老夫人听了越发开怀了。 谢云就知道,这马匹是拍到了正地儿。 “妈,我看弟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她一起去,她总是闷在家里也不行,带她出去长长见识,有了人脉,以后这个圈子她也好混一些。”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替她打算,可人家未必领情。” 谢云叹了口气:“我也是真心希望他们夫妻俩能过得好,这样妈您也就放心了,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认识的人越多,丢的脸就越大。 谢云没有给丛烟打电话,直接让司机开去水云巷,看着面前的四合院,眼底一抹嫉妒稍纵即逝。 这座小院子面积虽不大,却十分精致古典,且地段十分好,市面价值最低一个亿。 这是老夫人的嫁妆,她偏心小儿子,秦天十八岁的时候,老夫人就把这座四合院当作成人礼送给了他。 谢云知道的时候都快气疯了,老太婆心眼偏到天上去了。 也以此,当门不当户不对的丛烟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婆才会激烈反对,然而她拗不过秦天,两人还是结婚了。 婚后夫妻俩搬来了水云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谢云只要想到这套四合院,心就痛的滴血。 “大嫂,你怎么来了?”丛烟看到门口的谢云,很是惊讶。 谢云脸上恢复端庄的微笑,“我来请你陪我参加一场拍卖会,我想着弟妹这样的高端知识分子应该会很感兴趣。” 丛烟问道:“是由传世水墨拍卖行举办的拍卖会吗?” 谢云笑道:“原来你知道啊。” “听一位客人提起过,我确实很感兴趣,谢谢大嫂,稍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谢云跟着往里走去,“正巧来了,我看看衿衿。” 丛烟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说道;“真是不巧,衿衿刚刚睡下了,这孩子皮实,这一觉就要睡到晚上去了。” 谢云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丛烟:“那可真不巧。” —— 纪柔恩从车上下来,顺手牵起薄莲叶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温箬大师也会出席这次的拍卖会,你若想拜入她的门下,就一定要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薄莲叶自信的微笑道:“放心吧,母亲。” 纪柔恩瞥了眼从另一辆车内走下来的薄玉浔,低声说道:“你奶奶就是偏心眼,明明她一句话,温箬就能收你为弟子,她却偏偏什么也不说,真是气死我了。” 薄莲叶温言安慰道:“母亲,您不是不知道,奶奶最讨厌走后门,我是她的亲孙女,如果我拜入温大师的名下,一定会被人猜疑是利用了特权,奶奶不会高兴的,我会用自己的实力,让温大师对我刮目相看。” 纪柔恩叹气:“我女儿真是优秀,可惜了……。” 可惜不是老太婆的亲儿子,老太婆看着对谁都一样,实际上心眼儿偏到天边去了,还连累了她的女儿。 薄莲叶笑着摇摇头:“母亲,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薄莲叶目光陡然一亮:“宁宁、你也来了。” 白微宁和她母亲挽着手臂走过来,先是给纪柔恩打了个招呼,然后亲昵的挽住薄莲叶:“叶子,我好想你啊。” 闺蜜俩亲昵的凑在一起说话。 纪柔恩和白夫人也互相寒暄着。 这种场合就是最佳的社交场,你来我往,维持着属于贵妇的体面与尊贵。 “呀,秋曦也来了,今天还真是热闹。”纪柔恩打了个招呼,对方抬着下巴,微微点头算作回应,踩着高跟鞋在侍从的指引下走了进去。 盯着秦秋曦的背影,纪柔恩脸上的笑迅速拉了下来。 白夫人轻叹:“我们家这位少夫人啊,脾气大着呢,薄夫人别往心里去。” 纪柔恩勾了勾唇:“秦家教养女儿的方式,真是不敢苟同。”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柔恩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谢云。 “薄夫人,好久不见,您是吃了什么仙丹哪,真是越发年轻了。” 纪柔恩摸了摸自己的脸,被人夸还是很高兴的,何况谢云之所以在贵妇圈吃得开就靠那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会说是一回事,说的真诚让人信服就是本事了。 纪柔恩瞥见跟在谢云身后的女子,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这位是?” 谢云亲昵的拉过丛烟的手:“我家弟妹,丛烟,她生性腼腆,嫌少露面,夫人不认识也不稀奇,今天我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带她来长长见识。” 纪柔恩皮笑肉不笑,小门小户出来的,自然玩转不了贵妇圈,秦家好歹算京州有头有脸的人家,竟然允许这种身份的儿媳妇进门,怪不得衰败了。 丛烟自谢云身后走出来,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说道:“两位夫人好,我是丛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虽然礼仪上挑不出错来,但这个圈子内最看重的就是出身,纪柔恩看不上眼,也就淡淡的“嗯”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 白夫人夹缝里生存,秦家的二夫人也不敢得罪,笑着说道:“二夫人是云州人吧?你这口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 丛烟微笑道:“夫人好耳力,我确实是云州人。” 纪柔恩更是看不上眼,在京州生活了多少年也没改掉口音,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大嫂,我来晚了。”一道爽朗的女声落在耳边,丛烟下意识扭头,便见一女子大步走来。 灼眼的红风衣,勾勒的身材丰满婀娜,一头长卷发风情万种,那张脸……乍一看挺漂亮,仔细看却没什么特点,千篇一律,有点像网红的那种风格。 纪柔恩笑眯眯的牵住来人的手:“娜娜,你来的正正好……。” 当看清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瞬间愣住了:“你是毛娜娜吗?” 毛娜娜哈哈笑道:“大嫂,你不认得我这张脸,我的声音总是辨得出吧?” “真是你啊,你……。”纪柔恩想说你整容了,一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有些下她的面子。 毛娜娜却没什么忌讳的,“没错,我整容了,怎么样,很成功吧。” 纪柔恩眼神有些一言难尽,半天憋出一句话:“嗯,很成功。” 毛娜娜目光掠了一圈,“阿姜呢?这种场合她可不会缺席啊。” “娜娜阿姨,我小姑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家中休养。”薄莲叶走过来说道。 毛娜娜一听薄玉姜病了,立刻担忧的追问道:“严不严重?有没有看医生?” “您放心吧,我小叔就是医生。” 一群人在侍从的引领下往里走去,丛烟走在最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一辆蓝色的超跑停在了红毯前。 丛烟皱了皱眉,这辆跑车,似乎有些眼熟。 510 无恙 “小曦,你也来了。”谢云惊喜的迎上去。 “你好久没回家了,妈整天嘴上念叨你。” 秦秋曦坐在休息区,对着镜子补妆,闻沿头也不抬,语气不咸不淡的:“原来是大嫂啊。” 目光悠悠一转,瞥到站在一边的丛烟,皮笑肉不笑:“这种场合,二嫂还是第一次来吧。” 丛烟从善如流:“小妹。” 面前这位如秋霜寒露般的大美人儿,就是她丈夫秦天的双胞胎妹妹,秦秋曦。 丛烟只在她结婚的那天见到过这位小姑子,很少回秦家,后来嫁到白家后,见她一面就更难了,但每一次见面都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脾气特别臭,老太太都不敢惹。 看面相,就知不是善茬儿。 秦秋曦画着精致的妆容,整个光彩照人,明艳夺目,大堂的金碧辉煌与她的珠光宝气相得益彰,是一个美的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的女子。 当那双柳叶眉轻轻蹙起的时候,颇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 然而当那双眼睛望向你的时候,却给人一种仿佛是被毒蛇给盯上了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二嫂近来越发光彩照人了,看来跟二哥感情处的不错。” 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哎呀大嫂,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像是老了几岁,都说不生孩子的女人老的慢,你怎么反过来了?” 谢云脸色忽的一白,就知道碰上这个小姑子没好事,但当着这多人面内涵,她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废话,她敢怒吗?老太婆都不敢给这位姑奶奶甩脸色。 丛烟跟秦秋曦处的少,但也没少在她手里吃亏,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保持沉默,像谢云,那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镜子里,映出一张走近的脸,秦秋曦“啪”的合上粉饼,转身打量着毛娜娜,忽然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瞬间吸引来大批的目光,这样严肃高雅的场合,委实有些不太尊重人。 秦秋曦却旁若无人的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指着毛娜娜:“哎呦我的妈呀,是哪个整容医生给你做的手术,太成功了,眼皮剌的能犁地了,下巴尖的能戳死人,毛娜娜,你就对自己的长相这么没有自信吗?整成这个鬼样子,还没原来看着顺眼。” 毛娜娜撸袖子骂道:“秦秋曦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老娘爱整容关你什么事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赶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猪鼻子里插洋葱,净装洋相。” 谢云和丛烟均是惊奇的看向毛娜娜,敢跟秦秋曦对骂,太有勇气了。 纪柔恩和围观的白夫人薄莲叶以及白微宁都惊呆了。 这两位好歹算是京州有头有脸的名媛,怎么骂起人来跟街头泼妇似的,太没水平了。 vip通道,一群人簇拥着曲兰亭和曲飞台往电梯方向走,只是这两人的骂声实在太响亮了。 曲兰亭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怎么回事?” 主办方负责人紧张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抱歉曲先生,我这就去处理,请您先去贵宾室稍等一下。” 曲飞台环抱双臂,挑了挑眉:“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场。” 曲兰亭皱眉瞥了他一眼:“你给我老实点,今天带你来,是长长见识,别给我惹事儿。” “大哥,在你眼里,我有那么爱惹事儿吗?”曲飞台语气不满。 “你惹的事儿还少吗?” “曲先生。”一道热情的声音忽然响起。 曲兰亭皱了皱眉,迎面薄玉简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这主办方烧了什么高香才将您请来。” “薄先生。” 两人握了握手,很快分开。 薄玉简目光热切的望向曲飞台:“这位就是传闻中的曲三少爷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有曲先生年轻时的风采啊。” 曲飞台礼貌的开口:“薄叔叔。” 看向薄玉简身后长身玉立的男子,笑着眨眨眼睛:“小叔。” 薄玉浔颔首微笑。 曲兰亭挑眉看向薄玉浔;“跟舍弟比,小飞差远了,这孩子不经夸,一夸就飘。” “玉浔,来,我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薄玉浔往前走了一步,微笑着伸出手:“曲大哥,别来无恙。” 曲兰亭笑着摇摇头,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你啊,一走就是十几年,家都不要了,知道回来就好。” 两人语气自然亲昵,仿佛久别重逢的好友。 薄玉简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傻眼,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两人并肩往里走去,落后一步的薄玉简在曲飞台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曲飞台下意识拂开他的手,皱眉瞥了眼薄玉简。 薄玉简笑问:“小飞?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他还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曲飞台弹指拂了拂刚刚被薄玉简碰过的地方,“薄叔叔,当然可以。” 薄玉简瞥了眼走在前边的两人身影:“你跟玉浔很熟吗?” 据他所知,薄家跟曲家从父辈那一代就留存下敌对的关系,后来曲兰亭越走越高,而薄家却没落(低调)了许多,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看起来薄玉浔跟曲家兄弟俩的关系不简单呢? “薄叔叔,您忘了,小时候我们都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叔还带着我们一起玩儿呢。” 薄玉简面色僵了僵。 他这才想起来,他小时候被送回了父亲的老家几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薄玉浔都长成半大小伙子了。 再后来薄家搬出了春熙院,住进了老太太的四合院,跟曲家更是没交集了。 薄玉简暗暗捏了捏拳头,眸底掠过一抹晦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吗?瞅我这记性,竟然忘的一干二净。” 曲飞台勾了勾唇,不置一词。 —— 秦秋曦翻了个白眼:“毛娜娜,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张嘴就一股粪味儿,你肯定活的很累吧,三十好几的老女人了还没嫁出去,内分泌失调严重才会脾气这么暴躁,改天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别谢我。” “你tm的老娘撕烂你这张贱嘴。”毛娜娜撸袖子就要冲上去。 丛烟眼疾手快的拦住她:“毛小姐,千万别冲动,冷静冷静。” 毛娜娜指着秦秋曦鼻子骂道:“要论贱谁有你贱,勾引别人男朋友,当小三你是最在行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倒贴薄医生的德行有多难看,可惜啊,人家薄医生眼光高,可看不上你这只破鞋。” 一群人吃瓜吃的不亦乐乎,竟然还有薄玉浔的事儿?这也太劲爆了。 秦秋曦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找死。” 毛娜娜得意的说道:“敢做不敢承认了?可惜啊,你就算倒贴,人家也不稀罕,呸、不要脸的狐狸精,也敢在老娘面前撒野。” 谢云眨眨眼睛,看看气的要跳脚的小姑子,要不是场合不对,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原来这姑奶奶当年还单恋过薄玉浔呢,眼光是不错,毛娜娜说的对,薄玉浔看上她才是见了鬼呢。 纪柔恩吃瓜看戏正酣,冷不丁被人扯了扯袖子,一扭头,正是自己女儿。 薄莲叶压低声音说道:“妈,这种场合不能再闹下去了。” 纪柔恩心说关我啥事儿,火又没烧到我身上,这俩姑奶奶都不是省油的灯,省得惹一身臊。 “您是薄夫人,没人比您更有资格。” 一句话,把纪柔恩吹捧的云里雾里。 纪柔恩轻咳一声,站出来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还跟小孩子似的,想吵回家吵,这里是正式场合,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去,听大嫂一句,咱们各退一步。” 纪柔恩发话了,大家还是要给她面子的,毛娜娜冷哼一声,心说回头再跟她算账。 秦秋曦捋了捋头发,深吸口气,忍住。 “好了,多大点事儿,叶子,你陪你娜娜姐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仪容,宁宁,你陪陪你家嫂子。” 等人都散去了,纪柔恩撇了撇嘴:“多大点事儿,丢人现眼。” 谢云无奈道:“薄夫人,我替我家小姑给您赔罪了,她这脾性、真不知道是遂了谁,一点亏也吃不得。” 纪柔恩瞥她一眼:“你也不容易。” 谢云眼眶微红:“夫人,谢谢您。” 纪柔恩懒得拆穿她,刚才看戏看的比谁都投入。 纪柔恩看向丛烟:“你反应挺快的,要不是你拉着,后果不堪设想。” 丛烟不卑不亢的说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夫人谬赞。” “行了,都憋在这儿杵着了,进去吧。” 几人进去后,两道身影自门口缓缓现身。 “唉,怎么没打起来,错过了一场好戏,真可惜。”女子一袭红裙,犹如一团烈火、明媚张扬。 极致妖娆的身材,因此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便会略微有些失望了。 虽则是美的,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东西。 她身边的白衣少女,眉眼浅淡,若一团云烟、飘渺无痕。 这时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快步走来,一行人风风火火。 明镜拉着郑青自觉退后一步。 黑衣保镖快走一步上前推开玻璃门,女子正要走进去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金属物砸在了地上。 一团银色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了明镜脚边。 女子神情一僵,忽然转身,焦急的奔过来。 明镜弯腰捡起,是一枚银戒,款式简单大气,看起来似乎有了很多年岁,上边有被岁月磨损的痕迹,内圈刻着一行英文字母。 you are my destiny. 戒指上,似乎还留存着女子身上的温度,带着些淡淡的暖意。 “还给你。”明镜摊开掌心。 女子一把夺过了戒指,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似乎在检查有没有受损。 确定戒指完好无损,女子才终于松了口气,取下脖子上断掉的链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小心的包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随身的包里。 女子这才抬头看向明镜,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住了。 她的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惊疑,“my queen?” 面前的少女微微一笑,若云霞蒸蔚,新荷初绽,“女士认错人了。” 女子很快反应过来,摇头失笑:“我真是疯了,你怎么可能是queen呢?” 站在明镜身边的郑青听到这句话却是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你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嘉宾吗?”女子的普通话发音并不标准,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怪异。 明镜微笑道:“是的。” 女子身边的助理低声道:“大师,时间来不及了。” 女子这才有些遗憾的说道:“抱歉,我赶时间,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话落转身大步离开。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远去。 明镜拂了拂裙摆,“我们进去吧。” 郑青拉住她,“你知道刚才那女人是谁吗?” 明镜挑了挑眉。 郑青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上边显示一个人的百科。 人生履历很丰富,然而只有资料,并无照片。 明镜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抬步走了进去。 两人走进拍卖场,现场已经摆好了一排排椅子,前排是vip席,是那些领导以及名媛贵妇的阵地。 明镜和郑青选择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郑青从面前的果盘里拎了枚樱桃塞嘴里,环顾一圈。 “果然没来错。” 目光触到门口方向,郑青目光“噌”的亮了,“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郑青挥了挥手:“柳教授,巧啊。” 这都能遇到。 柳相月不动声色的走过来,微笑颔首:“郑小姐。” 将一个绅士的疏离客气拿捏的恰到好处。 明镜礼貌颔首:“柳教授。” 柳相月在两人的隔壁坐下,中间隔了一条走道。 “柳教授,你是对什么宝物感兴趣吗?” 柳相月笑了笑:“长长见识罢了,你呢?” “来玩儿啊,我这人啊,就爱凑热闹,哪儿人多往哪儿跑。”郑青抛起一粒樱桃,鲜红的樱桃在半空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准确的落入红唇中,优雅的脖颈线条托起美艳的脸孔,随着红唇咀嚼的动作,画面香艳又养眼。 柳相月眸光暗了暗。 511 莲花 嘉宾陆陆续续入座,角落里灯光暗,并未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两人。 一名贵妇人在侍者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坐在了第二排正中的位置。 “宋夫人、也就是宋晟的后妈,啧啧,丈夫最膈应的私生子出事了,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这些豪门的富太太,一点格局都没有。” “那个腰扭得最厉害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女人,是你干儿子的亲姑姑,白家的少夫人,风流韵事比话本子都精彩,人送外号京州一枝花。” 郑青对进来的每一位名媛贵妇如数家珍,连人家初恋几岁偷过几个橡皮擦都记得清清楚楚。 明镜无奈道:“我并不想知道。” “没事,反正早晚用得到。” “喏,那容长脸刻薄相的女人,是薄家的大夫人,也就是薄医生的大嫂,这女人命好啊、薄老夫人是个德才兼备的奇女子,跟那些拘于闺阁的贵妇可不一样的格局,你看薄夫人那得瑟样子,就知道在家里她婆婆可从没给过她气受,做女人做到她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圆满了。” 京州的贵妇之中,最让人羡慕的就是纪柔恩。 明镜抬眸看了一眼。 纪柔恩身边跟着一群女人,她被拱卫在中间,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薄莲叶陪着毛娜娜,白微宁陪着秦秋曦,一人安慰一个,一南一北分坐,中间隔着一排排座位,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再打起来。 “叶子,你小姑病的很严重吗?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都不接,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毛娜娜疑惑的问道。 薄莲叶扶着她坐下,柔声道;“娜娜姐,你放心吧,我小姑很好。” 毛娜娜眼珠子转了转:“她是不是跟柳教授的感情出问题了?是不是柳教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薄莲叶苦笑道:“娜娜姐,你真的误会了,小姑和柳教授的感情好着呢。” 另一边,白微宁也在安慰秦秋曦:“大嫂,毛小姐就是那样的性子,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秦秋曦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跟薄家那小丫头关系不错啊。” 白微宁腼腆的笑了笑:“叶子待我极好,我亦待她真心。” “不错,还是年轻好。”秦秋曦拍了拍白微宁的手背,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白微宁脸上的笑容更加不露痕迹的热切。 “我记得你现在是个明星吧?我今年似乎在春晚上看见你了。”秦秋曦盯着面前这张年轻鲜嫩的面容。 白微宁笑容羞涩,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清新柔美。 “小打小闹罢了,当时节目人多,难得大嫂还记得我。” “你唱的挺好的,好好表现,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嫂子。” “谢谢嫂子。” 秦秋曦移开目光,便看到曲兰亭一行人走了进来,在第一排落座。 她身边的白微宁神情忽然激动了一下,虽然竭力压制却还是被她给捕捉到了。 秦秋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青年身姿修长挺拔,面容冷峻,似一把打磨锋利即将出鞘的宝刀。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 秦秋曦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便被那道冷玉般的身影吸引去全部目光。 时光变幻、斗转星移,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年,一眼误了终身。 她曾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说啊、一个人年少的时候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当年的那只小鹿、在时光的洪流中迷了路,也曾挣扎过、放弃过,沉沦过。 但是当那只小鹿,拨开云雾、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还是会重新爱上他。 兜兜转转,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人生只此一次、要么疯狂、要么死亡。 “嘶”白微宁倒抽了一口凉气,手上传来的疼痛令她短暂的从惊喜中清醒过来。 原来是秦秋曦不知不觉中掐疼了她,白微宁看向秦秋曦,却见她望着一个人在发呆,目光直直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令人不安。 白微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薄小叔。 白微宁忽然想起刚刚毛娜娜的话,原来都是真的。 一时她也不敢出声,只能生生忍受着,不过曲飞台的出现抚平了她的焦虑不安。 她望着曲飞台的后脑勺,痴痴的笑,为什么有人连后脑勺都那么好看呢? 纪柔恩讶然道:“曲先生也来了,你爸怎么没跟我们说?” 薄莲叶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爸爸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们就别操心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驼色大衣戴着墨镜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出现的那刻,曲兰亭和薄玉简同时站了起来。 女人走到曲兰亭面前,伸手挑下墨镜,女子个子很高,站在一米八几的曲兰亭面前,几乎快和他平视了。 “温大师、久仰大名。”曲兰亭微笑着伸出手。 纪柔恩本来还嘀咕这女人怎么这么大架子,敢让曲兰亭和他丈夫迎接她,当听到“温大师”三个字,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原来她就是温箬。” 寂静的会场上,这句话格外刺耳。 薄莲叶皱眉看了眼纪柔恩,纪柔恩忽然站了起来,直接朝女人冲了过去,热情的说道:“温大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薄莲叶扶额,心底哀叹一声。 温箬挑眉看向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女人,眼神冷淡中透出几分犀利,莫名令人紧张。 “你是?” 薄玉简深吸口气,走过去将纪柔恩拉到身后,面带歉疚的说道:“抱歉温大师,她是我内人,不懂礼数,让您见笑了。” 纪柔恩从薄玉简背后绕出来:“温大师,我是薄家的大夫人,薄老太太您知道吗?就是捐铜首写历史的大文学家薄老太太啊,她是我婆婆。” 温箬眼神柔和了几许,笑道:“原来是师姐的家人,失敬失敬。” 纪柔恩神情一喜,立刻拉过薄莲叶:“这是我女儿莲叶,她特别聪明,从小大大小小的竞赛奖拿了个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薄玉简忍无可忍,朝她低吼一声:“够了。” 纪柔恩吓了一跳,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薄莲叶走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说道:“大师,我叫薄莲叶,您可以叫我叶子,我母亲没有恶意,失礼之处,我代她向您赔罪。” 面前的女孩不卑不亢,眼神温柔坚定,给人极大的好感。 温箬打量着她,微笑着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师姐的教养不会有错的。” 温箬话锋一转:“师姐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薄莲叶柔声说道:“奶奶身体健朗,只是眼睛还是多年的老毛病了,父亲这些年找了很多医生,都无法治好。” 温箬叹气:“有时间,我去看看师姐,时间不早了,大家入座吧。” 薄莲叶点了点头,拉着纪柔恩离开了。 薄玉简陪笑道:“大师,内人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温箬笑道:“薄先生,您的女儿很优秀。” 薄玉简脸上流露出一丝骄傲,嘴上却谦虚的说道:“是她祖母教的好,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让人操心。” 曲兰亭笑了笑,和温箬相视一笑,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薄玉简坐下后,才小心的擦了擦额头,一脑门冷汗。 “温箬大师?”白微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怎么这么耳熟呢?” 秦秋曦欣赏着自己漂亮的美甲,“一个写毛笔字儿的。” 白微宁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温箬是著名书法家,师从齐筠大师,集百家之长,独创温体,乃开山一派鼻祖,书法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她身上名头很多,还是国际和平组织的成员,在国际上有很高的声誉和地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她为师,得其衣钵传承,然而截至目前,温箬没有收过一位弟子。 她常年定居国外,虽蜚声国际,行事为人却低调,见过她真人的少之又少,白微宁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没想到是一位挺拉风挺有气质的姐姐。 薄莲叶摁下纪柔恩蠢蠢欲动的手,压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妈,你太冲动了。” 纪柔恩有些着急:“我不是想着抓住机会……。” 薄莲叶闭了闭眼,无奈道:“好了,别说话了,你保持沉默,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纪柔恩神情有些受伤,垂下脑袋不吭声了。 郑青打了个哈欠,单手拖着下颌,有些昏昏欲睡。 “我早该知道有这么无聊的。” 她盯着柳相月的侧脸,灯光迷离昏暗,随着昏沉的意识,仿佛坠落进一个温柔的梦乡。 乱、很乱、噪杂的音乐、厮磨的喘息、激荡的灵魂…… 一块块斑驳的碎片在记忆的洪流中逐渐拼凑出一张漂亮的面容。 郑青猛然睁开双眼,眼神带着几许迷茫,盯着近在咫尺的侧脸。 男人似有所感,忽然扭头望了过来。 那一瞬间、仿佛连灵魂都猛然震颤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记忆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这时耳边传来拍卖师振振有词的介绍:“今晚的第一件拍品,来自画仙严仲凌的《爱莲说》严仲凌是月朝著名的画家,传闻他少时家境贫寒,却在画道一途天赋异禀,被嗜财如命的家人卖入宫中为奴,后来凭借一技之长成为宫廷画师,他是京派山水画的开山鼻祖,平远寒林,画风简练、气象潇洒,自成一家,其画山石所创的“淡烟”法,后人称为“淡烟皴。”对后世的山水画影响极大。” “虽然严仲凌在山水画方面大有所成,但他还有一个别称大家知道是什么吗?爱莲居士,所居之地名曰菡萏苑,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这副传世名作《爱莲说》成于严大师壮年,借莲花以咏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拍卖师戴着一双崭新的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幅画。 画以淡墨勾勒,线条简单流畅,溪水汤汤,远山明净,莲花破水而出,枝蔓亭亭,纯洁优雅,每一片花瓣仿佛都拥有着灵魂,一只小船隐没在耦荷深处,船上女子曼妙的背影若隐若现,与莲花相映成辉,互为照影。 一时四周惊叹声四起。 品画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艺术修养和知识,只要你有一双懂得发现美的眼睛,便会深深的折服于这幅画中的清远意境。 毛娜娜小声嘀咕道:“这是真迹吗?” 薄莲叶笑着说道:“当然是真迹,传世水墨拍卖行只卖真迹,传闻这家拍卖行的老板是一位大收藏家,每三年举办一场拍卖会,每一场拍卖会仅展出三幅作品,为他们寻找有缘人,带走它们,不需要多么高昂的价格,也不需要多么高贵的身份。” 毛娜娜好奇的问道:“那需要什么?” 薄莲叶盯着那幅画,淡淡道:“只需要一双、懂得欣赏的眼睛。” “这么简单?” “有时候看着简单的事情,反而非常复杂。”薄莲叶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毛娜娜一头雾水,环顾了一圈,“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娜娜姐,你当然没有来错地方,传世水墨送出去的每一份邀请函,都有它的价值,不如娜娜姐想一想,你的亲人朋友之中,有没有一位在艺术方面做出过贡献或牺牲?” 毛娜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拍了拍大腿:“我一个堂叔,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沾了我那个堂叔的光呢。” 薄莲叶微笑:“那就是了。” 毛娜娜叹气:“可是这画我也看不懂啊,看来我跟他没有缘分。” 拍卖师目光环视一圈,微笑着说道:“大家在这幅画中,发现了什么,大家可以尽情抒发想法。” “我们要做像莲花品洁的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抵挡住这个世界的诱惑,坚守初心。”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拍卖师望向说话的少女,笑道:“白小姐是一个纯粹的人。” 白微宁神情羞赫,有些腼腆的说道:“让老师见笑了。” 512 绿水 纪柔恩小声催促道:“叶子,你快说啊,这可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薄莲叶很镇定,丝毫没有出风头的意思。 她温声安抚道:“母亲,戒急戒躁。” 纪柔恩哑声了。 “虽画的是莲花,但其实画眼在船上的女子身上,聘婷袅娜娇羞怯、濯缨绛紫绚嫣红,莲花与女子、互为照影,画中的深意、是相思。” 众人循声望去,女子下巴微抬,明艳的面容在灯光下犹如珠玉生辉,耀眼灼目。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亦有不为人知的黯然销魂。 众人惊了一下。 竟是秦秋曦。 仔细想想,再观那副画,似乎真有此境。 温箬扭头看了眼秦秋曦,勾了勾唇:“平生不会相思,才害相思、便会相思啊……。” 所观皆为内心映射,所谓人有千思、物有万象、唯心自知。 丛烟讶然道:“原来小姑还有这样一面。” 谢云哼笑一声:“小姑年轻时、也是跟着薄老夫人学习过几天的,肚子里那几两墨水看来还没忘光。” 拍卖师笑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少夫人是性情中人啊。” 然而很明显,她的理解并未达到要求。 秦秋曦轻晒一声,“去tm的相思。” 满堂哗然。 毛娜娜翻了个白眼:“故弄玄虚。” 明镜望着那幅画,唇角微弯。 郑青注意到,凑近明镜,“你知道吧?” 明镜手指沾了茶水,轻轻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字。 就在她写字的同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涵菁沁蕾馥芳韶、蕴暖寒汀绚靓娇。若降人寰无绽放、霑霖沐露岂堪熬?” 毛娜娜讶然的看着身边的少女。 拍卖师目光微亮,笑着望向座下的美貌少女。 “薄小姐心洁如莲,善心善德、这首悯荷诗恰如其分。” 温箬挑眉看了眼薄莲叶,笑道:“薄先生、养了个好女儿啊。” 薄玉简面上骄傲之色更显,嘴上无比谦逊:“让大师见笑了。” 就连不苟言笑的曲兰亭,眼神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赞许。 随着薄莲叶最后一个字音落地,明镜的最后一笔也已落成。 淡云勾勒、行迹飘渺,赫然正是一个悯字。 郑青眨眨眼睛,哀叹道:“真是亏了,这幅画市价最低五千万,就这样便宜了那丫头。” 明镜摇头笑笑,水痕蒸发,很快字迹便如烟雾般消散,仿若从未出现过。 薄莲叶起身,迎着无数目光,柔声道:“在下才疏学浅,浅浅卖弄、让大家见笑了。” “薄小姐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莫要妄自菲薄。”拍卖师赞许道。 他取下画,亲手送到薄莲叶手中:“宝马配金鞍,莲图赠美人,这世间、大抵也只有薄小姐才配得上这幅爱莲图了,莫要明珠蒙尘。” 薄莲叶神情郑重的接过:“莲叶受之有愧。”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薄小姐胸有丘壑,莫要妄自菲薄。” 以前能在这种拍卖会上拔得头筹的,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们,对生活的历练造就的艺术鉴赏力及感知力比普通人高深许多,这本无可厚非。 可今次,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摘了头筹,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一时四周议论纷纷,当打听到她是薄老夫人的亲孙女叹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文艺圈后继有人了。 薄莲叶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的收下。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替我谢谢你家老板。” 拍卖师说道:“薄小姐,我们拍卖行有一个规矩,如想带走一件宝贝,便要留下一件宝贝,不知薄小姐可愿相赠?” 薄莲叶早就打听过这家拍卖行,自然懂得这条规矩,早有准备。 她微微一笑:“我目前还是一名学生,所拥有的皆为家人给予我的,借花献佛、非我本意。” 拍卖师明了,“听闻薄小姐书法出众,可否现场留下一副墨宝,待得后世、焉知非传世之宝?” 这句话就有大大的吹捧意味。 对方这样说,薄莲叶自然无法拒绝,何况,这本就在她计划之中。 “那便献丑了。” 两位工作人员抬上一张大书桌,上边摆置着文房四宝。 薄莲叶今日穿着一条藕粉色的长裙,米白色的西装外套,同色的腰带勾勒出细软的腰肢,温柔又优雅,行走间,裙摆摇曳,若莲蕊在清风下摇曳,风流又雅致。 迎着无数双打量的目光,薄莲叶深吸口气,款款走上舞台。 她微微抬起下巴,将优雅与骄傲拿捏的恰到好处,百年书香世家闺秀、腹有诗书气自高华。 一时众人的眼中、便仅余那道摇曳的身影。 薄玉简眼底流露出一抹骄傲,想到什么,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坐在身侧的曲飞台。 少年单手支着脑袋,并未与众人一般将目光放在薄莲叶身上,而是盯着前方的虚空之处,双目游离、魂飘天外。 薄玉简轻咳一声,这小子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曲飞台是被曲兰亭强硬拽来的,他对这种场合没有丝毫兴趣,更没心情听一群人文邹邹假惺惺的互相吹捧,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那么难熬。 从头到尾,他都没注意到薄莲叶说了什么。 薄莲叶走上舞台,素手端起净碗,将清水注入砚台之中,拿起摆在一边的墨条,在砚台中轻轻打转。 少女右手垂直握着墨条,左手轻轻托着右手肘部,动作始终轻柔缓慢,看的人赏心悦目。 这研磨也是有讲究的,若要把墨研的浓淡适中,需拿捏好分寸,认真及耐心缺一不可。 但看薄莲叶的动作,便知她极善研墨,管中窥豹,可知拍卖师方才所言她擅长书法并非虚言。 研好墨,薄莲叶从笔架上提起一根狼毫,笔尖蘸墨,思忖片刻,提笔落墨。 少女墨发玉容,气如幽兰,手执狼毫,落笔从容,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赞叹连连。 先不说字写的怎么样,仅仅这份风骨,就令人心折不已。 郑青樱桃吃多了,有些牙酸,呲了呲牙:“真给她出尽了风头。” 瞥了眼身边无动于衷的少女,郑青语气有些不忿:“也就是你低调,不然轮得到她出风头?” 明镜笑着摇了摇头,望着高台上从容落笔的少女,淡淡道:“她有佛缘。” 人心易得,佛心难得。 一念至佛,一念入魔。 郑青听明镜说话总觉得费劲儿。 宣纸上,薄莲叶落下最后一笔,赫然正是她之前那首悯荷诗。 拍卖师走到近前,看了一眼,赞不绝口:“骨力而不失、姿展而不夸,笔迹若流水行云,字体瘦而有力、宛若游龙、铁画银钩,颇有温体风采啊。” 大家下意识看向温箬。 薄莲叶放下毛笔,看向温箬,柔声道:“家中收藏有一本祭真文稿拓本,闲来无事临摹,让大师见笑了。” 薄老太太出自慕容氏,揽尽古今藏书,而传世字帖更是珍藏,这些大家都不稀奇。 祭真文稿乃古往今来书法大家炎浮之作品的最高境界,传世十大名贴之一,号称天下第一行书,作品中展现了炎浮之笔法的气度与风神,章法、结构笔法趋近完美,为世人所向往。 真迹收藏于国家博物馆中,而薄家所藏为拓本,其价值已不可估量。 齐筠便是炎体之复兴者,后来温箬师从齐筠,习得正宗炎体,并加以创新变革,自创温体,一举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后来有不少人推崇温体,谓之风骨飒然、自由无畏,这种精神在特定的时代、激励着人心,成为一代人精神信仰的象征。 自由如风、难以捉摸、是以很多人都无法参透温体真正的意义,习得大成者至今罕见。 夸一句温体风骨,抵得上无尽赞扬。 拍卖师亲自拿着宣纸走到温箬面前,请她过目。 谁知温箬仅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说了句:“还不错。” 从她的神情中,并未看出一丝特别之意。 甚至如果有心的话,便能发现温箬眼底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望。 心有挂碍、落笔便见了犹豫、一句不错、已道尽所有遗憾。 薄莲叶认真观察着温箬的神情,恰在此时,温箬抬眸朝她望来。 那双眼神深邃漆黑,犹如神秘的黑洞,一切的算计思虑在那样一双目光下,无所遁形。 薄莲叶心下微颤,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优雅微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稍有退缩,便是功亏一篑。 拍卖师对温箬冷淡的态度早有准备,若不然她也不是温大师了。 “能得大师一句不错,对薄小姐便是极大的鼓励了。” 薄莲叶从善如流的说道:“谢谢大师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 拍卖师收起墨宝,从今日起这副墨宝便会留在拍卖行,这一项殊荣对薄莲叶的名声,便是极大的加成。 从此世人皆知,薄家有女薄莲叶,惊才绝艳、不输祖母风采。 台下掌声雷动,薄莲叶黯然退场。 曲兰亭笑问道:“薄家的丫头才华出众,你缺一位继承衣钵的弟子,觉得她如何?” 薄玉简伸长了耳朵,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简直想给曲兰亭一个大大的拥抱。 温箬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书法纯粹,不该沾染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言外之意,她的心不纯。 终究、还是看走眼了。 曲兰亭挑眉笑笑,终究不再多言。 薄玉简叹了口气,以他的立场,更不便说些什么。 明明今晚叶子的表现非常完美,从头至尾挑不出一丝错来,偏偏没让温箬看上眼。 到底是他女儿平庸还是温箬眼光太高? 这女人跟老太太交情摆在那儿,曲兰亭也大概是想卖老太太一个面子,综合因素作用下,顺水推舟,她都该应了,叶子的才情身份,都不至于辱没了她的名声,甚至锦上添花。 可这女人说什么?沾染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指桑骂槐呢。 薄莲叶坐在位置上,轻轻垂下眸光,袖子下,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 疼痛刺激下,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谢云叹道:“温大师眼光挺高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丛烟视力不错,刚才借机看了眼薄莲叶的作品,她也是从小学习书法,没有什么成就,品鉴力还是有些的。 薄家这个丫头,很聪明、这个年纪,才华绝伦,但她最大的毛病,是急躁。 所谓字如其人,展露了她的才华、也暴露了她的冒进。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第二幅拍品来自古代名家山水画,被柳相月收入囊中。 纪柔恩惊讶道:“竟然是柳教授,他一个数学系教授竟然懂文学。” 丛烟微微一笑,学长大学时,就是文学社的顶梁柱了,在他的身上、文科的感性浪漫与理科的冷静理智完美的融合,塑造出一个新的柳相月。 神秘、忧郁、又孤独。 郑青偷偷竖起大拇指:“柳教授,你还藏着一手呢。” 拍卖师要他留下一件宝贝,才会将宝贝赠与他。 柳相月拿出一颗鹅蛋大小的祖母绿珠子,通身澄明碧透,灯光下,有若荧月之光。 拍卖师声音惊了惊:“南海随珠?” 传闻世间共有两颗,青山绿水,这颗看成色,应该是绿水、价值连城,没想到柳相月就这样随手拿出来了。 郑青愣了愣,目光紧紧盯着柳相月掌心的珠子,那绿色实在太美了,像一个纯美的梦境,轻易令人陷落。 明镜看到那颗珠子也是下意识愣了愣,她猛然扭头看向郑青。 郑青抓了抓脑袋,扭头看向明镜,仿佛看出了明镜的疑惑,她小声道:“你的呢?” 明镜摇头:“你不用怀疑了,就是绿水。” 郑青拍了拍脑袋:“怎么回事?见鬼了。” 柳相月唇角微勾:“是吗?听着似乎大有来头,一位朋友欠了我东西,便拿这东西来抵债。” 拍卖师震惊道:“你那位朋友是欠了你一条命吗?” 郑青无语,她什么时候欠别人东西了,还拿绿水去抵,绝无可能。 肯定是被偷了。 513 五虎 柳相月挑了挑眉,笑道:“大抵是吧。” 拍卖师小心翼翼的接过珠子,试探的问道:“柳先生、您真的打算献出这颗珠子吗?您可知这颗珠子价值几何?” “以宝易宝,有何不可?” 拍卖师脸上露出笑来,似是看出众人的不解,遂解释道:“传闻三千年前的南越古国有一镇国之宝,名曰青山绿水,凝集天下翠碧,举世无双,于黑夜之中散发荧月之光,美妙至极,只是随着南越古国的覆灭,青山绿水也随之消失,三千年来,多少探险家学者跋涉千里万里深入无人荒漠寻找南越古国的遗迹,便是为了这青山绿水,一堵青绿、此生无憾。“ 薄莲叶猛然抬起头:“我记得月朝学者在寻南越古国手札中有过记载,青山绿水在南越最后一任公主连湘的陵墓之中,南越古国难寻,更莫提南越公主的陵墓,一直以为这是传说而已,没想到世间真有青绿随珠?” 对普通世人来说,什么南越古国,什么青绿随珠,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就和大家耳熟能详的女娲夸父的神话故事一般,离百姓的世界太遥远了。 也就只有慕容家族这种百年书香世家,拥有大量孤本藏书,才能一窥先机。 拍卖师赞扬道:“果然不愧是薄小姐。” “千百年来,无数的文人墨客颂扬向往南越古国的风采,更有繁华一去数春秋、青山绿水千古愁这样的名诗,南越古国到底存不存在,史学家至今没有铁证,但是关于南越公主的陵墓,却有不少种说法。” 大家听的入神,这些都是史书中并不会记载的,也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个古国的神秘,引人无限好奇。 拍卖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柳相月,“柳先生,请问给您这枚珠子的朋友,现在何处?” 郑青整个人犹如一根绷紧的弦,双手紧握成拳,她目光深深的望着柳相月,想要从他平静的面容上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她却看出了一丝熟悉。 脑海中残破的碎片一闪即逝,快到根本抓不住。 郑青晃了晃脑袋。 手上传来一丝温暖,郑青扭头,这里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少女隐匿在黑暗中,双目却如月光般明亮,温柔坚定、似能驱散所有的黑暗与寒冷。 “别怕。”她说。 “我们一起面对。” 大风大浪都一起闯过来了,这样的场面算什么。 听到拍卖师这样问,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南越随珠现世,如果它是真的,那么绝对轰动国际,这足以证明,南越古国是真的存在过,而且线索跟柳相月的这位朋友脱不开关系。 这样的绝世珍宝,和拍卖行祭出的山水画、价值根本不能相比,柳相月也太傻了,这完全是亏本的买卖。 纪柔恩在薄家耳濡目染多年,再笨也明白这颗珠子的价值,在她的认知中,柳相月是薄家的女婿,也就是薄家人,他的宝贝自然也是薄家的宝贝,怎能平白便宜了别人。 纪柔恩想也不想的站起来,“相月,这珠子既然是你朋友所赠,对你应该有特别的意义,怎能轻易转赠?你的那位朋友若是知道了,恐怕不会开心吧。” 纪柔恩这是提醒他,别犯傻,赶紧把珠子拿回来,别便宜了这家拍卖行。 薄莲叶这次并未阻止纪柔恩,她盯着拍卖师手中那颗碧绿通透的珠子,目光深处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温箬看了眼柳相月,目光落在那枚成为全场焦点的随珠,挑眉笑道:“能一睹稀世珍宝,也算不虚此行。” 曲兰亭点头附合:“确实。” 柳相月听了纪柔恩的话,却笑着说道:“夫人,此珠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若能让更多人看到它的光芒,想必我的那位朋友,也会十分欣慰,明珠不该蒙尘、它拥有着最耀眼绝世的光芒,世人一睹光彩,这才是绝世珍宝的意义。” 纪柔恩还要再说:“可是……。” 拍卖师打断纪柔恩的话,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柳先生,可否告知,您的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这青绿随珠一共两颗,谓之青山绿水,翠青碧绿,荧月之光、世所罕见,柳先生的这颗,应该是绿水,只要找到你的朋友,她必定知道青山的下落,集齐青山绿水,那将是怎样的震撼?”拍卖师越说神情越发激动。 “我们该是怎样的幸运,才能一睹青山绿水的美妙。” 柳相月笑道:“抱歉,我的那位朋友、我也在找她。” 拍卖师神情有些失望:“可否告知线索,我们可与您一同寻找。” “刘师傅,人家赠于你珍宝,你却还惦记着人家其他的宝贝,这么做不太厚道吧?”纪柔恩出声讽刺道。 这吃相未免太难看。 拍卖师也发觉自己太过冒进了些,遂道歉:“抱歉,是我唐突了,多谢柳先生赠与的珍宝,我们一定好好收藏。” 柳相月便也没再说什么,坐了下来。 大家打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见他容貌英俊、气度不凡,心中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云忍不住说道:“薄小姐倒是好福气。” 丛烟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这位薄小姐、大嫂见过吗?” 谢云笑了笑,眼神有些不屑:“也就投了个好胎,生在了薄家,不然……。” 不然什么? 丛烟心中有了数,她没见过这位薄小姐,见薄莲叶气质不俗、见识非凡,以为那位薄小姐不逊于此,结果听大嫂的语气,似乎不过尔尔? 此时酒店楼上某间房间内,男子听着手下的汇报,愣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倾洒。 “南越随珠?绿水现世?” 男人剑眉紧蹙,“为什么是柳相月?” 南越公主的陵墓确实存在,就在云州西去的一片绿洲之中。 当年、当年…… 男人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郑青握了握拳头,狠狠瞪了眼柳相月,恰好此时柳相月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郑青愣了愣,飞快的转开视线,心底疯狂骂街。 拍卖师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将绿水随珠小心翼翼的锁在盒子中,由心腹亲自看管,这才请出今晚的压轴之作。 “今晚第三件拍品,来自齐筠大师的遗作《五虎下山》。” 曲兰亭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拍卖师小心翼翼的打开画,齐筠大师被誉为上世纪最伟大的丹青圣手,其风格笔法自创一体,妙趣横生又富含哲理,他的画中总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小到蚂蚁蚯蚓,大到飞禽走兽,都可以在他的画中找到灵魂。 而他最出名的作品,除了封神的《八卦凰仪图》,便是这幅遗作《五虎下山》。 都言画龙画虎难画骨,但在齐筠大师的画中,能看到骨。 五只猛虎各有神态,凶猛、活泼、病态、幼弱,残戾,各有分别、栩栩如生,仿若活了过来一般、给人扑面而来的压抑之感,仿佛下一刻猛虎便会从画中扑下来咬断你的脖子,令人心生颤栗。 “《五虎下山》作为齐筠大师最负盛名的作品,其艺术价值不言而喻,大家都知齐筠大师的画作富含哲理,这幅五虎下山,大家各抒己见。” 拍卖师得了绿随珠,心情也跟着大好,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许多。 “五虎各有神态,明显是一家子,凶猛的是父亲,病态的是生病了母亲,活泼的是被宠爱的小女儿,幼弱的小儿子,学着撑起门厅的大儿子,只是装凶残装的不太像,像偷穿大衣衣服不太成熟的小孩。” 说话的是白微宁,她站起来继续说道:“俗话说牛羊才成群结队,猛兽只会独行,作为百兽之王,老虎有自己的骄傲,这一家虎很团结,他们一起下山捕食,彼此不抛弃不放弃,即使凶残如老虎,也有温情的一面。” 白微宁抬起下巴,今晚前来的名媛中,薄莲叶已经表现过了,该轮到她出风头了,曲兰亭和曲飞台都在,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人心如猛虎、踏碎了的蔷薇犹能迎风盛开,醉倒了的猛虎也会醒来,只要心中有爱,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温柔。” 拍卖师双眼一亮,看向声源处,“曲先生所言甚妙。” 众人心中皆惊,曲兰亭曲先生啊,他竟然开口了。 白微宁喜不自胜,看来她成功引起了曲兰亭的注意。 曲兰亭却道:“齐筠大师之境界,岂非我们这些俗人所能参透?不过一家之言罢了。” 温箬笑道:“曲先生此言差矣,师父曾经说过,境界并无高低之分,只在随心所感,一悟千悟、一通百通。” 曲兰亭笑道:“温大师不愧是齐筠大师的关门弟子。” 温箬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使了个眼色给拍卖师,拍卖师立刻捧着画送到曲兰亭面前。 “曲先生,您真知灼见,这幅《五虎下山》是您的了。” 曲兰亭道:“我所言不过片面之解,今日这种场合,大家各抒己见,也许有比我更独到的见解。” 大家不由得心中赞扬曲兰亭的大度,竟还愿意给别人机会。 但大家都懂,接下来这个头、谁也不敢冒了。 之前还好奇曲兰亭怎么会出席这样的场合,原来是为了这幅画作而来,温箬大师说的没错,君子不夺人所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副画作已是曲兰亭的囊中之物时,一道温柔沉静的声音蓦然响起,打破现场的寂静,清晰的落在众人耳边。 “如龙得水、似虎奔山,靠山之虎、显其威风,谓之禅修学者若证悟生死之事,则犹虎之靠山、龙之得水,配合良缘,而自然显现活泼泼之大作为。” 这道声音如此的温柔动听,犹如天际漂浮的云,飘渺虚幻,若虚无的梦境,轻易使人沉陷。 一时众人都有些飘飘然,浑然似在云端,竟一霎有今夕何夕之感。 待回过味儿来,循着声源望去,却见那片隐匿的漆黑之中,似有珠玉生辉,荧白若幽月。 薄莲叶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便不可置信的扭头。 怎么是她! 曲飞台本来百无聊赖的熬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猛然激灵了一下,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难掩惊喜的回头。 薄玉浔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不是明镜的声音吗? 温箬笑了起来,是她。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拍卖师小心翼翼的觑了眼曲兰亭,见他未有丝毫不悦之色,眉梢挑起,甚至还颇有兴趣的样子,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望向昏暗的角落。 “这位小姐,可否现身详解?” 敢抢曲先生的东西,这女子胆子真大,不知道是哪家不长眼的小辈。 大家都等着看戏。 纪柔恩没注意到身边的薄莲叶微变的脸色,不屑道:“抢风头抢到这里来了,哪家没眼色的丫头,真是欠教训。” 毛娜娜听到这句话,白了眼纪柔恩,不说话没人把她当哑巴。 丛烟喃喃道:“我是眼花了吗?” 谢云没注意到丛烟的神情,她啧啧叹道:“京州果然是卧虎藏龙,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这样的容貌气质,这么多年藏得可真好。” 只见黑暗之中,走出一道白影,衣袂飘飘,轻盈沉静,身姿纤细柔韧似杨柳濛阴,神态灵动飘逸若流云春风,出尘绝世、浑然不似凡尘中人。 一时众人看的呆住了,这不是特效、也不是真人吧? 为什么感受如此的不真实,仿若一个虚幻的梦境。 少女步履轻盈的穿过走道,她走的从容,不疾不徐,在无数双密集的目光注视下,闲庭信步。 本以为薄莲叶的风采气质在同龄中便已是无人能及,没想到这个少女的出现,直接让众人遗忘了薄莲叶。 今晚的高潮不是薄莲叶的才情、也不是稀世的随珠,大家有预感,是这个步步生莲的少女。 514 传奇 拍卖师望着眼前缓步走来的少女,只觉得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撞。 “如龙得水、似虎奔山,小姐的观点倒是颇为新奇,只是画中的五虎各有强弱,又该作何解释?” 明镜走上了舞台,灯光下,白色的裙摆摇曳飘逸,腰肢柔软,妙不可言。 她打量着画中五只神态各异的老虎,淡淡道:“画龙画虎难画骨、众人可知,下一句叫什么?” 毛娜娜迫不及待的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家不知明镜忽然提起这句话是为什么,却见明镜伸出纤纤食指,点着最残戾凶猛的那只老虎,它的体格庞大,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一,因此那双眼睛也就格外醒目。 “曲先生请看这里。” 曲兰亭走上前一步,凝神细看,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双眸大睁,倒抽了一口凉气。 曲兰亭位高权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如此外露,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比这幅画可能要带来的震撼更加让人震惊。 他赞叹道:“原来如此。” 温箬走上前看了一眼,笑着瞥了眼明镜:“师父的作品总是出其不意的带给人惊喜,但你能一眼就参透,足以证明是个有慧根的,如果师父还在,一定会喜欢你的。” 这句极高的评价让大家的心又高高的揪了起来,不由得好奇画中的玄妙到底是什么。 曲飞台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叹道:“原来这幅画竟然暗藏玄机,明镜,你太厉害了。” 因曲兰亭和温箬在,大家不敢太放肆,心底却急得跟什么似的。 拍卖师讶然的看了眼明镜,有温箬的话在,结局已定。 “小姐高见,破了这画的谜局,不知小姐芳名?” 刚刚曲三少叫她明镜,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少女后退一步,远离人群:“明镜、江州人氏。” 现场认识明镜的有不少,不认识的这下子也是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拍卖师点了点头:“明镜小姐稍等片刻。” 接下来便拿着画下去给众人浏览,解开众人的疑惑。 薄莲叶迫不及待看去,却见凶虎的眼睛里另藏玄机,残戾的瞳孔深处仿若一个幽微的世界,一个男子高举起右手,在他的手指间,是婴儿的咽喉命脉,令人不寒而栗。 而另一只眼睛里,却是母虎哺乳幼虎,舔犊之情、不言而喻。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然而这幅画最妙之处便是这种极致的反差,你以为最凶恶的老虎,也有温情的一面,你以为平视的人类、实际上却是残忍的侩子手。 好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 纪柔恩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嘟囔道;“故弄玄虚。” 大家明白这幅画中的玄妙之处后,不由得对明镜刮目相看。 隔着那么远,就算戴着望远镜也不可能看的这么清楚,要么她此前就见过这幅画,要么、就是刚刚才发现的,这样的洞察力实在太过可怕。‘ 白微宁看了一眼,嘴角隐秘的撇了撇,“明镜姐姐此前有见过这幅画吗?不然连曲先生都没发现的玄妙,明镜姐姐怎么就发现了呢?” 她望着前方的明镜,绝对不能、让她把所有风头抢走。 抢了曲兰亭的心头爱,曲家的门、别想登了,京州这个圈子,也绝无她的容身之处。 曲飞台皱眉瞥了眼白微宁,她在搞什么? 每句话都是在给明镜挖坑。 还不等他开口,明镜便出声了:“齐筠大师的境界、哪会容我们如此轻易便参透,曲先生刚才所言甚是,我所言不过片面之解,欢迎大家各抒己见。” 用曲兰亭的话堵她,白微宁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气的胸口憋闷。 曲兰亭看向明镜,笑着挑了挑眉;“足下高见,在下心服口服。” 曲兰亭虽然态度温和,可与生俱来的威严即使笑着也给人一种无声无息的压迫感,年轻人甚少能扛得住。 对面的少女却不卑不亢、仿佛面前的人并不是曲兰亭,而是和她平等对视的陌路友人。 “曲先生虚怀若谷,在下亦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曲兰亭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大家很震惊,曲兰亭竟然没有生气,似乎还很欣赏明镜? 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曲先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没得辱没了身份。 但明镜此后、绝对别想在京圈混下去。 拍卖师目光小心翼翼的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极有眼色的捧着画来到明镜面前:“明镜小姐,请笑纳。” “她敢拿吗?”白微宁嗤道。 秦秋曦勾了勾唇:“为什么不敢?” “大嫂,她竟敢跟曲先生抢东西,简直胆大包天。” 秦秋曦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看穿了白微宁所有的小心思,白微宁心下微颤:”大嫂~” “你看人家,不仅收下了,还收的心安理得,这格局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秦秋曦再不喜欢明镜,也不得不承认,京州那些所谓的名媛跟她比,简直就是虐杀。 就连刚刚出尽风头的薄莲叶,在这个少女的对比下,也失去了惊艳感。 白微宁打眼一看,明镜果然收下了,她想也不想的站起来说道:“按照拍卖行的规矩,你要留下一件宝贝,刚刚叶子说的不错,没有经济能力,拿出的珍宝也不过是借花献佛,不如你也效仿叶子,留下一副墨宝,万一哪天青史留名了,这家拍卖行也算押对宝了。” 什么叫效仿,用词就不雅,温箬皱眉看了眼白微宁。 “白小姐,不如你上来留一副墨宝?” 白微宁脸色微变,赶紧说道:“温大师说笑了,我的字怎能登大雅之堂。”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温箬勾了勾唇。 白微宁勉强笑了笑:“我的字跟明镜姐姐比,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明镜姐姐是学神,聪明绝顶,一副字怎么可能难倒她?” 拍卖师那是为了拍薄家的马屁,故意捧着薄莲叶,拍卖行可不缺名家笔墨。 一个那是新鲜、再来一个、就是东施效颦。 捡漏了一个绿水随珠,还想着接下来能不能再捡一次漏。 白微宁什么小心思,在座都是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她这是想要借机羞辱明镜。 薄莲叶自小由薄老夫人亲自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州出了名的才女,一手炎体字更是写的炉火纯青,同龄人之中可以说是无出其右。 明镜拿什么跟薄莲叶比,不过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罢了。 拍卖师看向明镜:“小姐意下如何?” 明镜微笑着点头:“那便麻烦老师了。” 白微宁眼露得意,飞快的看了眼薄莲叶,这可是她自找的。 温箬和曲兰亭重新坐下来,曲飞台深深的看了眼明镜,无声的说了句加油。 工作人员很快抬上一张大书桌,上边摆置着笔墨纸砚,砚台里,墨已经磨好。 纪柔恩拍了拍薄莲叶的手背,“叶子,你的书法可是得你祖母亲传,同龄人中无人可超越,这个丫头拿什么跟你比?” 薄莲叶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明镜自小在深山中长大,条件艰苦,哪里有条件练字,没有名帖加持,自然不足为虑。 毛娜娜听到纪柔恩的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她承认叶子厉害,可借此贬低明镜,这薄大嫂心胸也太狭窄了,白瞎了薄家的家风。 “母亲,这样的话莫要再说,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毛娜娜满意的点头,这丫头心性不错,没被她母亲带歪了。 明镜挽起衣袖,铺开宣纸,提起毛笔,凝神入定,落笔成风。 众人就看着高台上的少女一身白衣风华潋滟,墨发散落肩头,越发映衬的一张小脸瘦削莹白,眉目沉定从容,纤纤玉手执着毛笔,笔尖仿佛精灵附身,勾画宛转、一气呵成。 前后不过半分钟,明镜提笔搁置一旁。 拍卖师一直站在旁边注视着明镜的一举一动,当明镜开始写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睛慢慢的睁圆,直到最后眼珠大的仿佛要暴凸。 众人无法看到明镜写了什么,只能从拍卖师的神情上推测,是写的很好、还是很差? 大概是后者吧,果然,这个世间已经有了薄莲叶,怎么又会有比薄莲叶才情更高的同龄女子呢? “这是……这是飞白体?”拍卖师惊声说道,声音因太过激动而撕裂。 温箬闻沿快步上前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深深的看了眼明镜。 “妙哉飞白、祖字八分,有美君子、润色斯文,丝萦箭激,电绕雪雰。浅如流雾、浓若屯云、举众仙之奕奕,舞群鹤之纷纷,谁其覃思?于戏蔡君,这是唐朝书法家张怀瓘在《书断》中赞蔡公之飞白所言,飞白字势难工,门槛极高,势若飞举、点画露白,其飘逸飞动在书法界无出其右,曾一举独领风骚。” 温箬看了眼宣纸上铁画银钩的大字,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飞白体之所以落寞,就因其相较其他字体极难练成,不仅需要出众的天赋,还需要一定的书法功力基础和文化内涵,以及对蘸墨、力道、行笔速度等方面都有极为严苛的要求,在这些条件之上,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刻苦研习,才能达到极高的艺术造诣。 “犹劲若钢丝、飘逸若浮云,灵动飘渺、笔道清晰,丝丝露白、笔断意连,衔接处更是运笔自如,过渡自然,达到了飞白体的最高境界,这才是书法之美、艺术之美!” 温箬说道激动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拿起那副大字看也看不够。 “慈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温箬轻轻的吟出声,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内心之激动。 豁达的胸怀体现在字里行间,使得这副飘逸的字体更加灵动飞扬,若春风拂过细柳、似流星划过苍穹、豪迈处有如悬崖瀑布飞纵、山河落日壮阔。 一切的算计城府、处心积虑、在这样的一副字面前,不战自败、溃不成军。 一念之慈、万物皆善。 一心之慈、万物皆庆。 温箬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白微宁不懂什么飞白体,但看温箬的态度就知,这次又让明镜出尽了风头,把薄莲叶完全的压了下去。 她猛然看向曲兰亭,曲兰亭走到了温箬旁边,细细品研着每一个字,目光毫不掩饰赞叹。 薄玉浔低头笑了笑,阿雨你看,你的女儿是如此的优秀。 她的骨子里流着你的血、也流着薄家的血。 薄玉简看了一眼,他在书法这一道没什么造诣,但家里那位老母亲是此中大家,自小耳濡目染,也懂一点鉴赏,这一看之下,就明白温箬和曲兰亭如此欣赏的原因了。 如果这幅字出自一个五十岁阅尽沧桑的老者,那不稀奇,但它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这就是传奇。 源自骨子里的骄傲令她不屑唇齿造业,这首禅诗就是她无声而温柔的反击。 于沉默之中、震撼人心。 薄玉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记住了这张美丽的脸。 自家女儿与之相比,真真的当得起一句难登大雅之堂了。 这样的才情和容貌,以前为什么从未听说过呢? 不过从今夜开始,想必就无人不知了吧。 薄莲叶脸色微白,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目光望着舞台上沉默温柔的少女,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骄傲、也没有得意,也不知即将等待着她的、会是怎样的荣耀与光芒。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无悲无喜。 她的沉默、仿佛无声的嘲讽,比当面打她一巴掌、还要令她难以忍受。 属于薄家女的骄傲、与今日今夜、此时此刻、在众人的见证下,碎了一地。 丛烟倒抽了一口凉气,衿衿的干妈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能得温箬如此夸奖,破天荒来头一遭。 515 猎物 “飘逸涵雅、颇有蔡公之风啊,我今天是寻着宝了。”拍卖师高兴的合不拢嘴。 早就将薄莲叶的炎体字忘到了九霄云外,不管是笔锋力道及内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一扭头,人竟然消失了,拍卖师脸上的笑忽然僵住了。 人呢? 工作人员指了指旁边:“她刚刚……从这里离开了。” 温箬和曲兰亭都在盯着那幅字看,根本没有注意到明镜离开。 拍卖师急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吗?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请回来。” 工作人员赶紧跑了下去。 温箬笑道:“曲先生今天失了心头爱,不知是否遗憾?” 曲兰亭摇了摇头,“温大师说笑了,能见识到飞白体,不虚此行。” “先生豁达,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薄玉简出声说道:“曲先生、温大师,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去喝杯茶,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教曲先生。” 曲兰亭淡淡道:“时间不早了,家中的老爷子催了几个电话,得先回去了,有时间再说吧。” 曲兰亭和曲飞台一起离开。 眼见温箬要走,纪柔恩下意识想冲过去,薄莲叶连忙拦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好不容易才见温大师一面。”纪柔恩很不甘心。 “今日我颜面尽失,母亲现在冲过去,只会令我更加难堪。” 纪柔恩只能作罢:“都怪那个臭丫头,要我知道她是谁家的……。” “怎么,薄大嫂还想教训人家不成?”毛娜娜语气凉凉的开口。 纪柔恩皮笑肉不笑:“教训倒不至于,只是这么不给温大师和曲先生面子,不知道是谁家教养出来的,没得一点礼数。” “薄大嫂倒是知礼数,也教了个好女儿,可惜有什么用呢?还是管好自己吧,咸吃萝卜淡操心。”毛娜娜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真是小家子气,跟薄家画风高度不统一。 “你……。”纪柔恩气的浑身颤抖,毛娜娜转身就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叶子,这个女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完全没把我这个薄夫人放在眼里,你小姑是不是没少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 “够了。”薄莲叶压低声音怒吼道,“您的沉默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话落转身就走。 纪柔恩怔在原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薄莲叶发这么大的脾气,心底十分委屈。 她也是为了叶子好啊。 另一边,拍卖师急忙去寻柳相月,却发现柳相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连忙吩咐人去寻:“一定要找到柳先生,就说我家主人感念他献宝的大义,需当面感谢他。” 一颗绿水随珠价值连城,若再有青山随珠,便是绝世珍宝。 传世水墨汇聚天下至宝,却始终少了一件镇馆之宝,青山绿水、足以当得起。 送走客人。拍卖师赶忙从心腹那里取回绿水,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了一眼,见珠子还在,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又赶紧合上盖子,锁好了之后乘电梯上楼。 他本名刘顺,是拍卖行的经理,平时负责拍卖行的一切大小事务。 “主人,想必您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传闻中的绿水随珠,只要我们找到青山随珠,我们传世水墨的名声一定会举国皆知。”刘顺激动的说道。 他小心翼翼的双手奉上珠子,半天却没有响应。 不由得悄悄抬眼,却见自家主人低头看着一副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 “主人?” 那似乎是明镜小姐留下的那副墨宝,虽然写的是不错,但跟绿水随珠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吧,主人的态度好奇怪。 男人抬眼,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威亚令刘顺有一瞬间的呼吸困难,他赶紧低头,心头发颤。 “没什么事的话,先下去吧。” “那这珠子……。” 男人却像没有听见,盯着手中的字出神。 刘顺不敢再打扰,赶紧捧着珠子离开了。 传世水墨多少年来,虽然也算汇聚了天下至宝,可跟手中的绿水随珠比,始终缺少了一份神秘,这也使得手中的珠子更加珍稀难得,可是主人竟然连看都没有看珠子一眼,反而捧着那副字看不够,真是奇哉怪哉。 摇摇头,主人的世界他不懂,从现在起,他必须要好好保护这颗珠子。 他亲自护送随珠前去保险库,那里有现代最精密的安保系统,比中心银行的保险库还要高级,就算最顶级的黑客也无法入侵。 最大的变故就处在这路上,刘顺特地叫了一个安保大队亲自护送他前往郊区的保险库。 出酒店时,天空竟然飘起了雨丝,保镖打着雨伞举至他的头顶。 刘顺上车后,前后均有保镖的车队护送,在飘摇的雨丝中上路。 待车队离开后,一辆蓝色跑车从黑暗中使出,不远不近的跟在车队后边。 车内,郑青按下一个按键,只见蓝色的车身悄然变换成了黑色,与黑夜完美的融为一体。 郑青双手握着方向盘,磨了磨牙:“老子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谁偷走了老子的珠子。” 第一步,先把珠子抢回来,然后去找柳相月算账。 副驾驶,明镜看了她一眼:“能有人从你手里偷走东西吗?是不是你自己什么时候送出去了,自己却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郑青嗤道。 “难道你忘了吗?你醉酒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郑青咬牙切齿:“那也是骗、是偷,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先别冲动,柳教授主动献出珠子的举动有些奇怪,不如我们先静观其变。” “不行、老子的东西必须要抢回来,那可是咱们的定情信物。” 明镜叹气:“你不如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珠子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郑青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混乱,很多碎片闪过。 “你还记得吗?咱们在凉山遇到了一群盗墓贼,这群盗墓贼胆大包天,竟敢去找南越古墓,我觉得好玩,就跟了去,你担忧我的安危,也尾随了去。” 明镜望着窗外,雨珠打在车窗上,像眼泪,拖出长长的痕迹。 云州凉山的岁月漫长又无聊,那时的寻常、如今想来,竟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一路的艰难跋涉、困苦险阻,文字不足以道之万分之一。 沼泽、毒林、虫山、箭雨、两人历经重重困难,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 盗墓贼头领盗走了南越公主古墓中陪葬的青山绿水,还没来得及兴奋,下一刻就被墓室之中的机关射成了马蜂窝。 就在整个墓室即将坍塌,所有人都要埋葬此地之时,千钧一发之际,她发现了机关的弱点,带着重伤的郑青狼狈的逃了出来。 下一刻,整座山夷为平地,同一时刻,云州地震,数万人罹难。 随着地壳运动,南越古墓深埋地底,成为了永远的传说。 “当年我们不该去的,那数万人,何其无辜。” 郑青嗤道:“地震关老子什么事儿,这种天灾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老子就是一个普通人,可左右不了地震。” 明镜摇头:“一切诸果、皆从因起。” “你够了,老子可不信什么因果,我只知道,抢了我的东西,我一定抢回来。” 郑青甩了甩脑袋:“你走后,我睹物思人,回忆起咱们曾经的岁月,然后我就去酒吧买醉了……。” “然后……。”郑青脑子一片混乱,越想头越痛。 “小心……。”明镜忽然出声。 前方红灯,郑青径直驶了出去,眼看着右方驶来的面包车就要撞了上来,紧急时刻,郑青猛踩油门,车子堪堪与面包车擦身而过,再晚一点两辆车必定相撞。 郑青调整了一下呼吸,迅速追上前方的车队。 她决定不再去想,先把珠子抢到手再说。 郑青没了耐心,抢道加速别停了刘顺的车。 “坐好了,别下车。”郑青扣上鸭舌帽和口罩,推开车门下车。 一群黑衣保镖将她团团包围。 刘顺第一时间反锁车门,抱紧了怀里的盒子,没想到这么快抢宝的人就找上来了。 他吩咐道:“不要纠缠,速战速决。” 一群人对付一个人,肯定绰绰有余,谁知下一刻、他再看窗外,差点惊爆眼球。 他请的这群保镖,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出身,谁知在那人手下就跟玩具似的,轻轻松松就给解决了。 刘顺怕了,咬了咬牙吩咐司机:“撞开前方的车子。” 对方是亡命之徒,他却不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司机正要发动车子,一枚飞镖射来,正中防弹车窗,车窗裂开一条缝隙。 司机差点吓尿,双手哆嗦着。 “废物。”刘顺骂道,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下一刻,车窗爆裂,碎片落了一身,一只手伸进来,捏住了刘顺的咽喉。 刘顺惊恐的瞪大双眼。 黑暗中,雨丝与冰冷齐齐涌来。 第一次,他离死亡那么近。 兵荒马乱之中,他甚至还有闲功夫辨认那人的手,很优美、很漂亮。 然而杀人的时候,手上的温度、是深入骨髓的寒凉。 “你……你要干什么?” “我只要随珠。”那是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喜怒不辨。 刘顺眼珠暴凸:“你做梦。” 黑暗中,他听到一声非常不屑的笑,“那本就是老子的,痴心妄想的狗东西。” 对方手上加重力道,刘顺逐渐呼吸不过来。 即使死、他也绝不会将东西交出去。 “阿青……。”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悠悠传来,震慑了黑夜。 刘顺意识逐渐模糊,他心想,这声音真好听…… 犹如春风拂去冬雪,面前的人忽然松手,刘顺得以喘息之机,然而还不等他喘匀,下一刻对方手气手落,他眼白微翻,不甘心的晕了过去。 郑青一把夺过他怀中死死抱着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确定是她遗失的那颗绿水随珠。 “不要脸的老东西,老子用命换回来的东西也敢觊觎。”郑青淬骂一句,在司机战战兢兢的眼神中,利落的驱车离开。 郑青把随珠扔给明镜,“你若不出声,我真把那老东西弄死了。” 明镜打开盒子,手指摩挲着碧绿的珠子。 “你今晚带我去现场,是为了那幅《五虎图》吧。” 郑青勾了勾唇:“我就知道你聪明,这幅画有妙用,你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明镜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忽然扭头看向郑青。 “你到底想干什么?” 郑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害你就是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算账。” 黑色的轿车犹如离弦的箭,在雨夜之中穿行。 —— 同一时间,车内,曲兰亭闭目养神。 曲飞台偷偷瞧他一眼,曲兰亭忽然出声:“你想说什么?” 曲飞台轻咳一声:“大哥,明镜她……。” 曲兰亭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眼光很不错,她确实是一位很优秀的女生。” 曲飞台脸上露出笑容:“大哥,她一个人在京州人生地不熟的,经常有不长眼的欺负她,前几天宋家那个私生子就差点害死她,要不是她聪明,早就香消玉殒了。” “你也说了,她很聪明,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反而是你……。” 曲兰亭睁开双眼,淡淡的凝视着他。 “你跟云墨背地里搞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少替别人操心,管好你自己。” —— 雨、静静的下。 刘顺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报警,忽然一道声音落在耳边。 “刘师傅,不用报警了。” 刘顺猛然抬头。 男人撑着一把伞,静静的站在雨幕之中。 “柳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长身玉立、镜片反射着幽幽的光,使得镜片后的眼睛幽深似海、难以捉摸。 “我的那位朋友生气了。” 刘顺惊讶的瞪大双眼,“她、她……就是赠与柳先生珍宝的那位朋友吗?” 男人唇角轻勾:“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刘顺欲哭无泪,东西还没在手里捂热就丢了,主人那里他怎么交代? “很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 刘顺赶忙摆手:“怎么能算是麻烦呢,我还要感谢柳先生呢。” 男人撑着伞转身离开,刘顺赶紧说道:“柳先生,她往南去了,您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风雨里传来男人模糊的声音;“不需要。” 猎物、会自己送上门来。 516 当下 没有达成目的,薄玉简脸色不虞,看到纪柔恩,更是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上车径直离开,母女俩竟是理都不想理。 纪柔恩气的眼眶通红,今晚真是糟心死了。 “叶子。”白微宁追上来,仔细观察着薄莲叶的脸色。 “叶子,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谁也不能跟你比。” 薄莲叶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宁宁,你不用安慰我,我没有那么小气。” 白微宁笑了起来:“叶子你最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有时间我找你玩。” 薄莲叶看到走出来的薄玉浔,眸光一动,“小叔。” 薄玉浔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薄莲叶走过去:“小叔,我们一起回家吧。” 薄玉浔淡淡道:“我还有事,让司机先送你们回去吧。” 话落径自离开。 薄莲叶盯着薄玉浔的背影,贝齿紧咬下唇。 为什么她感觉她周围的亲人、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 深夜的咖啡店沉静如水。 薄玉浔收起雨伞,放在咖啡店门口的伞架上,拂了拂身上的寒露,迈步走进了咖啡厅。 僻静的一角,女子双手抱胸,目光如炬的盯着缓步走来的男人。 他是京州所有女人的梦想,却也是阿音一生的噩梦。 “抱歉,我来晚了。”薄玉浔落座对面。 女子只是静静的盯着他,仿佛想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这十几年,你过的好生逍遥。”女子语气嘲讽的说道。 薄玉浔目光温和的望着她:“十几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配跟我谈过往?若不是你,阿音怎会……。”女子语气哽咽,目光愤恨。 薄玉浔目光染痛:“当年是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阿音还能回来吗?” “她一定会回来的。”薄玉浔坚定的说道。 阮秀眸光微怔,急切的说道:“她在哪儿?” 薄玉浔淡淡道:“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找回阿雪、和我们的孩子。” 阮秀大吃一惊:“孩子?你和阿音有孩子?” 阮秀脑海中下意识闪过明镜的脸,世间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阮秀看着面前的男子,虽痛恨他的绝情,却又怜惜他的深情。 当年的事情,谁也没有错,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 雨越下越大,欲有泼天之势。 黑色的轿车急停在华清大学家属院外的花坛边,郑青看了眼时间,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方向盘。 明镜挑了挑眉:“你很紧张吗?” 郑青下意识反驳道:“开什么玩笑?” 明镜但笑不语。 没等多长时间,男人撑着雨伞走来。 “柳教授回来了。”明镜提醒她。 郑青盯着雨幕中男人的身影,还没看清楚,就被接下来的雨珠模糊了车窗,雨刷器不停的摇摆,犹如她此刻的心。 直到男人彻底走进小区,背影被黑夜与雨幕彻底掩盖再不见踪迹。 郑青忽然发动车子,掉头离开。 “你不找柳教授算账了吗?” 郑青红唇紧抿,一言不发。 明镜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 回到华商一品的房子,明镜洗漱过后做晚课结束一天。 准备睡觉时,郑青抱着枕头钻进了明镜的被窝,上来就缠抱着明镜。 “好香好软。” 明镜被她色胚的模样搞的无语,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寸,郑青又贴了上来。 “你嫌弃我。”语气非常不满。 “睡觉吧。”明镜说道,关掉了台灯,房间内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窗外风雨飘摇,越发显出深夜的孤寂。 郑青紧紧的抱着明镜,脑袋埋在被子里,声音瓮瓮的:“我害怕了。” 黑暗中,明镜睁着双眼:“我陪着你。” “你曾经答应我,要一辈子陪着我,可是你失约了,这一次,你还要失约吗?” 明镜沉默。 “对不起。”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这三个字不要轻易说出口。” 她说:“如果这世间能有人留住你,我会很感激他。” “阿雨、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除了衿衿,你是我在这个世间,最重要的人。 —— 郑青睁开双眼,一缕阳光穿透纱帘投注在地毯上,窗外鸟雀的叽叽喳喳,为这个清晨增添了几分活泼生动。 身边的位置已空,没有丝毫温度。 郑青抬手摸了摸眼角,一丝温热灼烫了指尖。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大梦一生,醒来只余淡淡的惆怅,心底空落落的,仿佛失了一块。 因恐惧而退缩,多么可笑。 自诩潇洒,却终有放不下的东西。 被子紧紧包裹着,蜷缩成一团。 梦里的碎片、逐渐拼凑成一张脸。 “阿雨走了,这个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躲在男人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你可以爱我吗?你可以爱我吗……?” 她不厌其烦的问,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微凉的指尖温柔的拂去她的眼泪,她还记得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心尖的颤栗。 她希冀在片刻的欢愉激情间,遗忘一切的痛苦与悲伤,直至彻底沉沦。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的这颗珠子千万金难买,买你一夜可好?” 郑青崩溃的大叫一声,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脸色痛苦狰狞。 房门被轻轻叩响,明镜出现在门口:“起床洗漱一下吃饭。” “明镜。”郑青赤脚扑过来抱着明镜,崩溃的大叫。 只是撒娇意味甚浓。 明镜轻柔的拍抚着她的背,“你昨晚说梦话了。” 郑青整个人瞬间僵住,声音颤抖着问道:“我……我说什么梦话了?” “你说……。” 郑青忽然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明镜声音温柔:“好,那我便不说,洗漱一下,我们用早饭吧。” 郑青飞快的洗漱完,抬起头,望着镜中素颜依旧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容,抬手抚摸着脸颊,那里曾经蜿蜒着泪痕,仿佛那冰凉的触感似曾相识。 郑青抹去镜上的雾气,眸光渐渐变的坚定。 餐桌上,郑青打开平板,浏览了几个论坛,果不其然,明镜和绿水随珠的提及率最高。 传世水墨拍卖会为古玩界和文艺界的盛世,历来最受关注,昨晚一结束,就在圈子内传开了。 绿水随珠的现世,直接引起了古玩界的震荡。 南越为遥远神秘的古国,而关于青山绿水的传说更是亘古有之,千百年来它只会在古籍以及传说之中存在,随着南越古国的覆灭,成为了永远的秘密。 也曾有盗墓贼扬言已经发现了南越古墓的位置,只是从未有人相信罢了。 直到一个古玩论坛内有人爆料在今晚的传世水墨拍卖会上,亲眼见到了绿水随珠,刘顺亲眼认证,绝不会有错。 此人是一家古玩行的老板,论坛已经认证过他的身份,他虽没有资格坐于嘉宾席,却也是后台的工作人员之一,以进入传世水墨古董行为毕生目标。 他的话,在论坛内很有威信,刘顺的名字,更是鼎鼎有名。 虽然质疑声还是很多,却也有许多人相信,一时论坛内热闹的不成样子。 而以书法为兴趣交流的小组内,明镜的名字刷屏了。 只因为她写出了纯正的飞白体,得温箬大师亲口夸赞尽得蔡公之风,飘逸更甚往昔。 这是极高的评价,足以引起书法界的动荡,一时小组内都在打听这个明镜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哪位大师手下研习。 当得知她只有十七岁时,小组内瞬间沉默了。 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三年一届的青少年兰亭杯书法大赛马上开始预赛了,期待这位小姐姐能杀进决赛,替我们女孩子争一口气。 想什么呢,全国大神那么多,轮得到她出头? ——温箬大师可是亲口夸奖了,难道温箬大师能看走眼不成? ——你们谁亲眼看见温箬大师夸奖了吗?买通稿造势谁不会啊,说不定发帖的人就是派来的水军,飞白体如此难练,若想达成蔡公十分之一的境界尚且需要数十年的努力,她才多大,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也绝不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太夸张了些……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发帖人信誓旦旦的写道——我所言句句属实,大家不信,可去传世水墨古董行问刘师傅。 郑青嗤笑一声:“这些没眼力见的,等着打脸吧。” “对了,我问你,你这手飞白体,是从哪儿练来的?竟连我都不知。” 郑青昨晚真替她捏了把汗,没想到倒是她多虑了。 明镜说道:“山中岁月漫长,除了修禅,便是练字了,师父收藏了一些名家字帖,行书隶书飞白书都有,我独爱飞白的留白飘逸,练的多了些。” 郑青叹气:“那样的日子,难为你能坚持下来。” “日日如此,何故坚持?” 明镜并不喜欢坚持这个字,仿佛日子有多么难熬似的,实则不然。 山中岁月清苦,与别人来说,似乎是受罪,需苦熬出头,但与她来说,时时刻刻、日日月月年年、四季轮回、寒来暑往、并不任何不同、 活在当下,不去想还未到来的人和事,是修行的第一课。 生命有涯,而修行无涯,因此、何故坚持? “恐惧乃心之魔,吞噬一切,若想克服恐惧,需学会放下,专注当下。” 明镜抬眸静静的望着对面的郑青。 “你心中的恐惧,让你的眼睛充满了慌张,阿青,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 “妈,我昨晚见到小妹了。”谢云一边给秦老夫人捏肩膀,一边说道。 秦老夫人身体僵了僵,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她还好吧。” “白家的少夫人,当然好了。” 谢云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小姑子跟秦家关系疏远,上次见她回秦家还是老夫人生病的时候,回秦家摆她白家少夫人的谱儿,全家把她当姑奶奶敬着,就连老夫人都不敢多说她两句,态度不像对女儿,倒像对待上司。 秦老夫人说:“我听说绿水随珠现世了,可是真的?” 谢云立刻口若悬河的讲了起来,讲那东西有多么的耀眼夺目,不愧是稀世珍宝。 “柳相月。”秦老夫人记住了这个名字。 谢云手机铃声响起,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老夫人,见她没注意到自己,赶紧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心神荡漾。 自那日初尝过滋味之后,便食髓知味、夜不能寐,只要逮到时间就想去厮混。 她考虑过暴露的结果,可却无法抵挡心底的骚动,她就像一个犯了毒瘾的人,明知万劫不复,却依旧选择沉沦。 找了个借口搪塞,她赶紧化了妆换了身衣服出门。 就算到了那一天,她也有垫背的人。 —— 一周时间过去,赵凝涵元气恢复,等待着她的,却是警察的逮捕令。 如今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被经纪公司和宋晟共同抛弃,即将面临数项重罪,赵凝涵终于害怕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犯罪,是明镜她陷害我,我要告她草芥人命……。”赵凝涵在病房里大喊大叫。 警察用强制手段羁押,为她戴上了手铐,在赵母惊痛的眼神之中被狼狈的带走。 医院的走道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病人及家属,认出了赵凝涵赶紧拍照。 叶青杏藏在人群之中,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赵凝涵,心情十分复杂。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她背地里竟然会是这种人呢。”吕晓晓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同情。 “叶医生,这下你可以彻底的松口气了,她没有机会找你的麻烦了。” 吕晓晓话音刚落,就接到了叶青杏冷冷的眼神。 叶青杏转身就走。 吕晓晓嘟囔了句:“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你的失误……。” 这回是走运,碰到了赵凝涵犯事儿,没工夫追究医疗事故,不然,叶青杏得扒一层皮下来。 平时仗着跟薄医生的亲戚关系,以为自己跟薄医生关系多好似的呢。 可惜,人家薄医生根本就懒得理她。 赵凝涵被警察带走的消息瞬间在微博爆炸,迅速登顶热搜榜,舆论持续发酵。 她在医院现场被警察带走的照片,全网传播。 网友戏称终于成了法制咖,开始押注她能判几年。 “ 517 担责 赵凝涵遭逢巨变,精神崩溃,整日恍惚,每天念叨的都是明镜杀了她的孩子,对警方拒不服从。 赵凝涵虽然被经纪公司和宋晟抛弃,但是还有一批死忠粉,有一个颇有些能力的粉头经过蛛丝马迹发现了赵凝涵流产的“真相”,虽然此时的赵凝涵已经人人喊打滚出娱乐圈,这些自我感动的粉丝却依旧深陷其中,认为她家偶像太火了,被资本刻意打压,以为自己是解救偶像的英雄。 粉头在粉丝群内用过激的语言煽动粉丝,这些没太多人生经验的小粉丝真情实感的相信了。 ——涵涵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我们了,我们绝对不能抛弃她,我们一定要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粉头拿出几张医院妇产科护士的朋友在某论坛内炫耀的聊天截图,本来这个人是炫耀自己朋友近距离见到了大明星赵凝涵,当时还上了热搜,虽然发帖的人很快删掉了这条帖子,但她在帖子里回答网友的话却被人早早截图保存了。 这个人的话里提供了几条非常关键的信息,第一、赵凝涵是被明镜送来医院的。 第二、赵凝涵是宫外孕大出血,送来的时间晚了,以至于贻误最佳手术时机,令赵凝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第三、赵凝涵当时状态极其不好,真相可能更加黑暗,对方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手段恶毒、令人发指。 鉴于种种,粉丝们自以为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誓与邪恶的资本势力抗衡到底,为自己偶像讨还公道,还她清白。 别小看粉丝的疯披程度,她们兵分三路,一批去各大官方账号下边刷屏留言,影响路人口碑,一批去各大娱乐论坛搅风搅雨,浑水摸鱼,一批去医院秘密搜集证据。 这群人训练有素、分工合作,短短一天时间,就扭转了网络舆论。 网友对明镜的质疑越来越深,主要是赵凝涵的粉丝给出的证据看起来天衣无缝,赵凝涵也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但她失去了子宫是铁定的事实,这对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现在的网友以女性居多,天生的同情弱者,赵凝涵也许并不无辜,但明镜、她害的一个女人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这个责任,她甩不脱。 不过鉴于明镜的形象深入人心,且经过几次反转,大家不敢轻易下定论,毕竟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大部分路人秉持着观望态度,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赵凝涵的粉丝低估了明镜在大众心中的好感度,遂下了一记重药。 祭出了当初给赵凝涵主刀的医生的录音,那个医生在录音里以非常遗憾的语气说道:“赵小姐太可惜了,哪怕再早送来一点点,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她还那么年轻……。” “医生、当时我们家凝涵有说什么吗?” 医生也许并不知道对方在偷偷录音,知无不言:“她当时被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送来,浑身都是血,情况太凶险了,她抓着我的手说肚子疼,让我一定要救救她的孩子,她还说……。” 医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你向我保证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毕竟那个姑娘还年轻,如果传出去,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听到这里让人忍不住感叹,真是位好医生啊,还知道替对方着想。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医生说道:“进手术室前,赵小姐抓着我的手让我报警,说有人要害她和她的孩子,但当时情况凶险,我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进去手术,后来做完手术出来,我看到那个女孩长的那么漂亮,性格那么温柔,很担心赵小姐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坏人,我想是不是赵小姐记错人了,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是害她和孩子的坏人呢?谁知赵小姐麻醉还没醒过来,警察就找上门来了,说赵小姐投毒还故意伤人,我一时搞不清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医生的话找不到什么逻辑漏洞,听起来似乎很客观,但不知道为什么,哪里怪怪的。 粉丝把录音放出来后,很多还在观望的路人站队了,开始对明镜进行口诛笔伐。 医生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她有什么立场说谎呢?大家下意识的相信了医生的话。 加之赵凝涵的粉丝在背地里煽风点火,新一轮的舆论战彻底打响。 明镜被诬杀人的事件才过去多久,清醒的网友讽刺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嫌脸打的不够疼。 这次很多大v不再沉默,而是公然站出来替明镜辩解。 这些大v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都是神舟影业和星光娱乐养的营销号。 得了自家老板的吩咐,谁沉默谁滚蛋,如果表现的好,年底奖金翻倍,这些营销号还不拼了命的干活儿。 要说这件事的漏洞太多了,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心,舆论就稳稳的占据了上风。 首先赵凝涵她确实风评不佳,立着清纯玉女人设,背地里却偷偷怀了孕,把粉丝骗的团团转,要不是流产了,粉丝估计等孩子打酱油了还蒙在鼓里呢。 其次明镜送她去医院是铁定的事实,就算明镜送医晚了,这跟明镜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碰瓷儿讹人吗?明镜才是最冤枉的那个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明镜为什么能送赵凝涵去医院,这证明两人之前肯定是在一起的,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另外录音中那个医生的话茶味儿太浓了,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么说话指向性够明显的,这个医生要么受了指使要么心怀鬼胎。 “叶医生,你快看热搜。”叶青杏查完房出来,崔晶晶把她拉去一旁。 叶青杏皱眉,“怎么了?” “你那段录音被放网上了,很多网友质疑你居心不良,怎么办,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吧?” 叶青杏抿抿唇,厉声道:“你慌什么慌?我们又没有做错事,心虚什么?” 崔晶晶看她一眼,心底挺佩服她的,这个时候了还能说出这种话。 莫名的,也有点害怕。 这次的事情闹的实在太大了。 “叶医生,你太大意了,怎么能被录音呢?把事情闹的更大了,不好收场。” 叶青杏不悦道:“我怎么知道赵凝涵的粉丝那么疯,竟然找到我面前来了,还敢偷偷录音。” 找到她的赵凝涵粉丝是两个高中生,太稚嫩了,叶青杏一眼就看出对方在录音,她便将计就计。 现在看来,她确实大意了。 这件事不能高调处理,眼看火越烧越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之对方没有证据,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崔晶晶看了眼叶青杏,第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这个女人有点可怕。 吕晓晓跑过来:“叶医生,医保办的找过来了,怎么办?” 医保办是医院的一个行政单位,专门处理医院的各种医疗事故,能出动医保办,可见这次事情大条了。 崔晶晶慌了:“这下糟了。” 叶青杏冷声道:“慌什么,咱们又没错做错事,将当晚的事情汇报清楚,究竟是谁的责任,医院自会有定夺。” 叶青杏目光扫向崔晶晶和吕晓晓,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俩把嘴给我闭严实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记清楚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船翻了,谁都活不了,知道吗?” 崔晶晶赶紧点头。 吕晓晓神情犹豫,在叶青杏警告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赶紧垂下眸光。 “我知道了。” 叶青杏缓和了语气,轻声安抚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去找薄医生说说情,看在表姐的面子上,他也会照拂我一二。” 听到薄医生,崔晶晶和吕晓同时目光一亮,怎么把这位大佛给忘了呢,他可是叶医生表姐的小叔子,关键时刻,还是管用的。 叶青杏和崔晶晶跟着医保办的人走了,开始一轮轮的询问,两人的说辞没什么问题,手术笔记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手术室里的监控,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对方是占据舆论影响力的大明星,这件事一个处理不慎,就容易给医院带来名誉损失,院方要求他们严肃处理,务必弄清楚前因后果,给大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医保办的人本来不觉得当晚主刀的医生有什么问题,也只是走个过程罢了,谁知这一问之下,还真问出问题来了。 叶青杏没什么问题,但是潘晶晶问题大了,心虚的太明显,一看就有问题。 但问她的问题,回答的有鼻子有眼,事后一对口供,两人说的分毫不差,连细节都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要向院方呈报了。” 这时有人敲门,工作人员走过去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讶然道;“薄主任,您怎么会来这里?” 门外的男人正是薄玉浔,脱去白大褂,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眉目越发冷峻深邃,如玉的肌肤泛着冰冷的光泽。 “院长让我来看看,现在外界很多人盯着,我们务必要将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给大众一个交代。” 两人自然明白,薄玉浔如今是心外科最年轻的主任,又得院长赏识,前途无量。 院长让他插手这件事,看来是想让他走行政路线。 医院里很早就有传言,院长是把薄玉浔当自己的继承人培养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薄医生的终点,而仅仅只是起点。 两人立刻把调查来的一切线索告诉薄玉浔,并说了手术室当晚监控丢失的事情。 薄玉浔问道:“叶青杏呢?” “在隔壁房间,俩人的口供没什么问题,是不是先让两人回到岗位?” “先关着吧,等警察来。” 两人吃了一惊,薄主任竟然报警了,事情大条了。 薄玉浔说道:“并不是我报的警,原告明镜小姐委托警察调查取证。” 他说:“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医疗事故,在这件案子里,任何隐瞒行为,都要付刑事责任,咱们医院担不起这个责。” 门口,叶青杏大惊失色。 她本想打听点情况,没想到竟然听到薄玉浔的这番话。 他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明镜还报了刑事案件,她怎么敢? 叶青杏一脸惊慌,她当初就不该自作聪明的答应赵凝涵粉丝的录音,这件事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现在、反而骑虎难下了。 叶青杏很快镇定下来,监控已经销毁,只要她咬死了,不会有任何知道真相。 “薄医生。”木子带着两个警员走了进来。 薄玉浔起身:“木警官,麻烦了。” “这本就是我应尽的职责,薄医生无须客气,叶医生现在哪里,我有些问题要当面问她。” 薄玉浔说道:“人在隔壁,我陪你一起去吧。” 叶青杏正对崔晶晶进行洗脑,就见薄玉浔和一个长的挺英气的女人一起走了进来。 叶青杏的雷达瞬间响了,这女人和薄医生什么关系? “叶医生,这位是木警官,为调查明镜小姐名誉受损一案而来,还请配合调查。” 叶青杏瞳孔微缩,是了,她想起来了,赵凝涵被送来医院的当晚,这个女警察也在。 等反应过来薄玉浔话里的意思,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握紧了。 不是调查赵凝涵受害,而是明镜名誉受损。 名誉受损…… 她在这儿不动声色,没想到猪队友出卖了她。 木子瞥了眼惊慌失措的崔晶晶,笑问道:“这位医生,你当晚是否亲历了手术,可否将当时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崔晶晶下意识看了眼叶青杏,摇头说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木子温声道:“崔医生是吧,我们去隔壁房间慢慢聊,不急的,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话落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上去左右架着崔晶晶离开。 叶青杏下意识阻拦,木子微笑道:“叶医生,你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叶青杏勉强笑了笑,尽力忽略旁边那道冷淡的眼神“警察同志,你们这么做,好像不太合章程吧?” 518 诸罪 “我们又没有犯罪,这样强制审问,似乎并不符合律法。” 木子笑了笑,眼神却透着凉意:“叶医生,也许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如今闹的有多大,明镜小姐已经报案,赵凝涵投毒以及故意伤人罪证据确凿,她即将面临法院的审判,而明镜小姐的名誉受损案并入刑事案件,所造成的社会影响十分恶劣,上级严格要求警方查明真相。” “况且据我所知,自从录音流出来之后,大家对叶医生的质疑也越来越深,叶医生只有配合警方将真相调查清楚,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不是吗?” 反之、就是别有居心。 木子的眼神压迫感太强,叶青杏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她勉强撑住不让自己露怯。 “警官说的对,我们自会配合调查。” 话落瞥了眼崔晶晶,崔晶晶猛然缩了缩脖子,一脸如丧考妣。 “薄医生,这里就交给您了。”木子对薄玉浔说了一句,带着崔晶晶离开了。 薄玉浔在门口的架子上拿了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从头到尾也没看叶青杏一眼。 叶青杏痴痴的望着他,“二哥……。” “叶医生叫错人了。”薄玉浔头也没抬的说道。 叶青杏咬了咬唇,声音带着哭腔:“薄医生,这件事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清者自清,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警察自然会放过你,反之……。” 叶青杏心脏“咯噔”一跳。 她也不敢再说话了,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左右警方没有监控,只要咬死了不说,谁也奈何不了她。 十分钟后,木子走进来,叶青杏下意识站了起来。 木子挑了挑眉:“叶医生,你很紧张啊?” “警官说笑了。” “叶医生,你的同事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叶青杏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崔晶晶那个蠢货,就知道她靠不住。 木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这么说来,叶医生确实有什么事情瞒着吗?现在说出来,算你自首,不然……。” 叶青杏不是不懂法的人,医疗事故只要私下协商解决,根本不会对本人造成什么伤害,但坏就坏在,对方报警了,仅仅一个名誉受损,警方不可能重视,但加上投毒和故意伤害罪…… 叶青杏欲哭无泪,她这是什么运气。 叶青杏还想做催死挣扎:“警官开什么玩笑,那晚我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做的手术,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虽然赵小姐失去了子宫我很遗憾,但这并不是我这个主刀医生的责任。” “叶医生,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看来叶医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叶青杏脸色比身后的墙还白,“警官、你……。” “行了,不跟你废话了,你那位同事什么都招了,叶青杏,跟我回警局配合调查。” 叶青杏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我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我。” 木子没有任何耐心,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朝叶青杏走过去。 叶青杏瞥到薄玉浔,飞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薄医生,我是被冤枉的,求求您救救我吧,看在我表姐的面子上,您一定要救救我。” 薄玉浔拂开她的手,冷冷的看着她:“你因大意而致手术失败,给病人的身体带来严重的伤害,不仅不思悔改,还将责任推到无辜之人的头上,事后更是煽风点火,误导他人,你这样没有一点医德的人,根本不配当医生。” 叶青杏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薄医生您听我解释,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啊……。” “监控。”薄玉浔冷冷的说道。 叶青杏整个人忽然僵住,不可置信的摇头。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没想到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没救了。” 叶青杏瘫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 木子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带走吧。” 叶青杏没有再反抗,乖乖的被警察带走了。 木子看向薄玉浔:“薄医生,这次多谢了。” 薄玉浔冷声道:“出了这样的败类,医院也有责任,还望木警官查明真相,还明镜一个清白。”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明镜。 “薄医生放心,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叶青杏被警察带走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短短几分钟内传遍医院大大小小的角落。 叶青杏在医院也算是一号出名的人物,谁不知道她跟薄主任家有亲戚关系,多少亲近薄主任而不得的女生羡慕她的家世,谁能想到她会有这样一天。 “我听说赵凝涵之所以大出血被割去子宫,就是因为叶医生手术中出现了严重失误,她还想要瞒天过海,打时间差把责任推到明镜身上,幸好薄主任明察秋毫,找到了被销毁的监控。” “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机,她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承认,还往无辜的人身上泼脏水,她怎么配做医生?” “想想录音里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污蔑明镜的,太可恶了,明镜有点惨,一次次被泼脏水。” “薄主任真的好让人有安全感啊,一点都不顾及亲戚情分,该处理就处理,太帅了。” 医院里议论此事的人有很多,全是唾弃叶青杏夸赞薄玉浔的。 经此一役,叶青杏在医院的口碑算是彻底毁了。 同一时刻,医院发布公告,叶青杏崔晶晶和吕晓晓,皆因瞒报医疗事故而被医院开除,并吊销医生执照,终生不得再入这行。 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郑青喝了一杯苦咖啡,盯着警车离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薄玉浔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进来。 咖啡馆的服务员认识他,立刻惊喜的说道:“薄医生……。” 薄玉浔淡淡的点了点头:“我找人。” 他径直走到郑青面前,“庆总,这次多谢你的相助。” 郑青笑眯眯的说道:“薄医生、你是替明镜谢我呢?还是替医院?” “都有。” 薄玉浔在对面坐下。 “如果不是庆总找出了被销毁的监控,明镜也不会这么快洗刷冤屈,这种没有医德的医生更不配留在医院,于情于理,我都该谢谢你。” “明镜是我最好的朋友,轮不到你说谢。” 薄玉浔眯眼盯着对面的男人:“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和明镜、仅仅只是朋友关系吗?” “薄医生觉得我不配吗?” “庆总误会了。”薄玉浔抿了口咖啡。 郑青扭头望着落地窗外人来人往的大街,“薄医生,薄小姐最近可还安好?” 薄玉浔垂落的眸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意,不动声色的说道:“她很好,劳庆总记挂。” “哦是吗,云上风马上要开机了,薄小姐先前答应我会出席开机发布会,我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均无回应,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呢?” 郑青笑眯眯的扭头,看着面前如玉般的冷人儿:“薄医生,我还挺担心她的呢。” “庆总多虑了,小妹很好。” “那就好,听说薄老夫人快过八十大寿了,我对薄老夫人仰慕已久,如果薄医生真的想感谢我,不如给我一份邀请函吧。” 薄玉浔捏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好。” “那咱们就说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郑青起身径直离去。 转身的那刻,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薄玉浔待咖啡凉透,给李岭打去一个电话。 “李警官,进展如何?” 就在此时,手机显示大嫂来电,薄玉浔没有丝毫犹豫的挂断。 —— 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薄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薄玉浔还没进正厅,就被忽然冲出来的纪柔恩差点撞到,薄玉浔后退一步,冷声道:“大嫂,有事吗?” “有没有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儿吗?青杏她可是我的表妹,你这么做把她置于何地,你有没有为我这个大嫂考虑过?她还那么年轻,你就把她的事业毁了,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一点亲戚情分都不念。” 纪柔恩下午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对方劈头盖脸就把她骂了一顿,说她嫁了高门翅膀硬了,连亲戚都不认了,要是叶青杏出了事,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纪柔恩整个人都懵了,等了解了前因后果,先不论叶青杏的对错,薄玉浔丝毫亲戚情分不念,直接把叶青杏送给警察,也没替她在医院方面求情,让她被开除,这简直就是打叶家的脸,也是打纪柔恩这个薄家大夫人的脸。 她给薄玉浔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后来发现被对方拉黑了,纪柔恩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在薄玉浔回来的这刻,彻底点燃。 薄玉浔长身玉立,面色清寒,“难道大嫂是要我包庇她吗?” “你……。”纪柔恩气的浑身颤抖:“她的一生都毁了,她可是个女孩子,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那是她自找的。” “薄玉浔。”纪柔恩大喊道:“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大嫂?” “吵什么吵?”薄老夫人的冷喝声传来。 纪柔恩回头,看到薄莲叶推着薄老夫人出现在正厅门口。 纪柔恩狠狠的瞪了眼薄莲叶。 薄老夫人语气严厉:“阿浔,你做的很好,反而是你。” 薄老夫人目光没有焦距,偏头看过来的时候,依旧给纪柔恩一种遍体生寒的威压感。 “你们纪家教出来的好女儿,惹了祸事,不反思己身,反责怪我儿没包庇,这是什么道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们纪家小门小户,最多有些市井侩气,如今看来,家风不正,害人害己,娶妻当娶贤,当初我就不该同意简儿娶你。” 薄老夫人语气十分严厉,字字句句犹如铁锤一般,狠狠的击打在纪柔恩的心间。 纪柔恩被骂的脸色阵青阵白,张口欲辩,却不知从何辩起。 “从今天起,你给我在家中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门,怀青,收走她的手机,不许她和纪家联络。” 怀青应是。 “我允许你蠢,但如果因你的蠢连累到阿浔简儿和叶子,我绝绕不了你。” “阿浔,送我回房。” 薄玉浔走过来,从薄莲叶手中接过轮椅,推着薄老夫人离开。 薄莲叶见人走远了,走过来说道:“妈,这次真的是表姨的错,你反怪小叔,真是好没道理。” 纪柔恩瞪了她一眼:“你跟你奶奶你小叔一个鼻孔出气,不管你妈了是不是?” 薄莲叶无奈叹气:“我姓薄,何况,我只向着道理。” “前因后果我都知晓了,真的是表姨的错,这件事在网上闹的很大,双方都是鼎鼎大名的公众人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叔包庇了,事后被揭发,会给小叔的职业生涯造成什么影响,还有爸爸,他更是容不得一丁点负面消息,他的位置,有多少人暗中盯着他,只差一个机会拉他下马,您这么做,不是给那些人送把柄吗?” 纪柔恩这时候感到后怕了,她不可置信道:“真的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薄莲叶不紧不慢的说道:“您忘了两年前魏明哲的事吗?” 纪柔恩倒抽了一口凉气。 魏明哲是薄玉简的同事,老婆出轨还把脏水泼到他身上,向上级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在网上大肆散播舆论,魏明哲怎么解释都没用,最终跳楼自杀以证清白。 这个事情出了之后,纪柔恩一连做了几天噩梦。 现在这个时代,舆论才是最可怕的,尤其薄玉简的身份,更是容不得半点负面。 如今她一切的体面和尊贵都是源自薄玉简,如果薄玉简不在了,她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纪柔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次是我大意了,我听你的,这件事不管了。” 薄莲叶扶着她回卧室:“奶奶是个明事理的人,小叔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您明天给他们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纪柔恩抿抿唇,再不情愿也得答应。 末了咒骂一句:“都怪那个叫明镜的死丫头,那天晚上她抢了你的风头,又搅了你表姨的前途,她是不是专门克咱们家啊,下次再让我碰到她,一定要她好看。” 别人她动不了,一个江州来的小丫头,她还收拾不了吗? 519 星火 叶青杏失魂落魄的从警局走出来,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昏暗。 警察没有为难她,她的家人为她争取了民事赔偿,只是从此之后,京州这个圈子,她已是臭名昭著。 丢了工作,名声尽毁,她已经没有脸见任何人。 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停在面前,叶青杏吓了一跳,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车门打开,露出女子温柔微笑的面容。 叶青杏不可置信道:“阿姜姐姐?” “上车吧。” 叶青杏看了眼四周,没有看到家里人,女子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说道:“叶夫人不会来了。” 叶青杏眼眶瞬间通红,连母亲也要放弃她了吗? 她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车内。 “阿姜姐姐,这次是你帮了我吗?” 女子递给她一瓶水,“看来在警局里过的不好。” 警察没有亏待她,吃的喝的都没少,只是她根本没有心情吃喝,两天内,滴水未沾,嘴唇早已干涸的起了皮。 叶青杏接过水瓶狂灌了一大口,感觉嗓子没有那么干了,这才说道:“阿姜姐姐,谢谢你。” “青杏、你别怪我二哥,他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 叶青杏握了握拳头:“我知道的,我没有怪薄二哥,本来就是我的错。” 女子摇头叹息:“只是二哥到底太狠了些,竟是一点亲戚情分都不念,你丢了工作,又被吊销了医生执照,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叶青杏眼底浮起一缕水雾,“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没脸回家了。” 薄玉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你也别怪你的家人,大嫂因为你的事,跟我家老夫人大吵了一架,老夫人铁面无私,二哥正是听了她的话,才对你……唉。” 叶青杏眼泪流的更凶了,心底恨死了薄老夫人。 “说来当初你差点成了我们薄家的人,都是造化弄人啊……。” 薄玉姜语气带着无尽的遗憾。 “那时你就算做错了什么事,薄家自然会尽全力救你,怪只怪你没这个福气。” 叶青杏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阿姜姐姐,你刚才说我差点成为薄家的人,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薄玉姜有些惊讶。 叶青杏一脸懵。 “也罢,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啊,大嫂是想撮合你和二哥成一对的,我家二哥你也知道,心思素来不在这上边,家里张罗什么他都认了……。” 叶青杏呼吸一窒,原来、原来当初她差点嫁给薄玉浔。 薄玉姜瞟了眼叶青杏青白的脸色,唇角微勾,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可惜……。” 叶青杏下意识抓住薄玉姜的手臂,急切的追问道:“可惜什么?” “你也知道,我家老夫人素来眼光高,一个大嫂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她一门心思想为二哥寻觅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你们叶家的门庭、可入不了她的眼。” 叶青杏攥紧了拳头,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嫁给薄玉浔了,薄老夫人凭什么搅了她的好事。 “可惜啊,你差点就是我的二嫂了。”薄玉姜摇头,不无遗憾。 叶青杏痛哭出声:“为什么会这样?” “别着急,你还有机会。” 叶青杏猛然扭头,车厢内灯光昏暗,女子的面容有些模糊,唯独一双眼睛,亮的逼人。 “阿姜姐姐……你、什么意思?” 薄玉姜挑起叶青杏鬓边一缕发丝把玩,语气轻柔的说道:“二哥多年来孑然一身,作为妹妹,我担心他会孤独终老,京州的名媛想嫁他的虽多,可大多是奔着薄家而来,只有你、一心为二哥着想,二哥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会幸福吧。” 叶青杏心头涌起巨大的狂喜,“阿姜姐姐,我喜欢薄二哥,从小就喜欢,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好,我一定帮你,只是你,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 叶青杏双眸痴然,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听您的,我什么都听您的。”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嫁给薄玉浔,才能彻底翻身,她必须要赌一把。 “我先送你回家,这几天好好陪陪你的家人,不要和他们置气,没有家人做你的后盾,你就算嫁进了薄家,也是孤家寡人。” 叶青杏点头:“好,阿姜姐姐,我该怎么联系您呢?” “必要时,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把人送到叶家所在的小区门口,薄玉姜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知道吗?” 叶青杏已经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了,她只知道,她必须要嫁给薄玉浔,气死那个老太婆。 “我知道了阿姜姐姐。” “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 叶青杏下了车,回头看了眼车内的薄玉姜,咬了咬唇。 “阿姜姐姐,我等着你。”话落转身走进了小区大门。 薄玉姜阖上车窗,随着车窗一点一点升上去,她脸上的笑容也一寸一寸的消失,直至彻底的面无表情。 “二哥真是给我送了一个好帮手。”薄玉姜冷笑了一声。 想嫁给薄玉浔、做梦比较快。 “走吧。” 司机发动车子,驶上了高架。 远远的看到华清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夜色中灯火辉煌。 薄玉姜下意识说道:“去一趟华西路。” 司机在下一个路口下了高架,在华西路路口,薄玉姜吩咐司机停车。 “在这里等着我。” 扣上帽子,薄玉姜下车,身影快速没入胡同里不见踪迹。 “叩叩叩。”敲门声规律的响起。 女人拽了拽身上的睡衣,把胸前的春色展露的更加鲜活,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门开了,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身材修长,衬的眉眼干净温润。 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人,柳相月剑眉微蹙:“胡老师?有什么事吗?” 胡欣儿露出手里的盒子,“我……我朋友从国外给我寄了些车厘子,我一个人吃不完,就想着给柳教授送来一些尝尝鲜。” 柳相月没有接:“谢谢,心意领了,你拿回去吧。” 胡欣儿急忙抬头,灯光下,清秀的面容透着几分我见犹怜的风姿,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楚楚可怜的,冒着一层水汽。 “柳教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柳相月无动于衷,目光望向楼道口,灯光映照下,一缕暗影贴着墙根浮动。 柳相月眸光微眯,唇角翘起一缕微不可察的弧度。 胡欣儿发现柳随月竟然笑了,一颗心砰砰乱跳。 “胡老师说笑了,我只是不爱吃甜食。” 胡欣儿塞他手里,转身就走,“你不吃也是扔,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柳相月笑了笑,低声说了句谢谢,缓缓关上了门。 楼道内很安静,胡欣儿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柳相月的门,唇角微勾。 迎面白色的墙壁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接近,灯光忽闪忽灭,胡欣儿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喉咙就被背后伸出的一只手紧紧的掐住了,她所有的恐惧与尖叫一起被掐灭了。 胡欣儿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墙壁上,映出一道黑影,犹如毒蛇的脑袋,贴着她的耳朵。 “敢觊觎我的男人,胆子不小啊。” 那声音阴冷入骨,仿佛一把冷刀割肉,胡欣儿瞪大双眼,拼命的摇头。 薄玉姜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眸光阴骘狠毒。 “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 “叩叩叩”房间门再次被人敲响,柳相月打开门,看清门外的人,当即皱眉。 薄玉姜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瞬间的失落,这个男人从来就不会演戏。 “怎么,看到我失望了吗?还在等你的胡老师?” 薄玉姜伸手推了他一把,随着男人后退的动作,跨进了门槛。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闭。 柳随风抬手拂了拂胸前被她碰过的地方,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薄玉姜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我来我未婚夫家里,不行吗?” 柳随风转身走到流理台前倒了一杯水,背对着薄玉姜,“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薄玉姜目光瞥到桌子上的一盒车厘子,冷笑了一声,捻起一颗:“车厘子甜吗?” 柳随风握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我们分手吧。” “啪嗒”车厘子掉到了地上。 薄玉姜不可置信的抬头:“你说什么?”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和你结婚。” 薄玉姜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柳随风没有丝毫犹豫:“明天我们去见薄老夫人,我当面向她请罪,你若要打要罚,随你,但我不会和你结婚。” “因为刚才那个女人?”薄玉姜一点一点的接近柳随风。 “跟她没有关系,这样拖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当断则断。” “柳随风,你把本小姐当什么了?你招至则来挥之即去的丫鬟吗?一句分手就想把我打发了?” 匕首落在了柳随风脖颈间。 柳随风转身,匕首在脖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薄玉姜手一抖,匕首差点脱落。 柳随风目光静静的凝视着她:“从一开始,我们的结合就是错误的,很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柳随风。”薄玉姜怒喝道,匕首逼近了一寸。 “你把本小姐当猴儿耍吗?” 柳随风无动于衷,“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薄玉姜忽然笑了起来,“柳随风,我太了解你了,你不可能突然跟我提分手,除非,你出轨了,说,是哪个小贱人勾引了你?” 柳随风眸光忽的一沉,冷冷的凝着薄玉姜:“嘴巴放干净点。” “原来真有这个人,柳随风,你想跟我分手,跟那个贱人双宿双飞,做你的春秋大梦,你生是本小姐的人,死是本小姐的鬼。” 薄玉姜忽然凑近他,附在他耳边低语:“这辈子、你都别想甩脱本小姐。” “那个送你绿水随珠的人,是吗?” 柳随风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冷声质问:“你要干什么?” 薄玉姜盯着面前这张俊美的面容,下意识抬手抚摸着眉眼,那双剑眉紧紧蹙起,带着深深的排斥。 “我从未见你如此紧张的模样,那个人,当真走进了你的心里,是谁,你告诉那个贱人是谁?” 薄玉姜疯了一样抓住柳随风的衣领,愤怒的质问。 柳随风掰开她的手指,一字一字的说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柳随风,我警告你,你敢背叛我,这辈子你都别想在京州混下去,我会让你和那个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薄玉姜浑身颤抖,她可以接受不爱,却无法接受背叛。 她太了解柳随风了,这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她相信,即使不爱,这个男人也会是一辈子的好男人,好父亲,他恪守着心中的底线,隐忍而克制的活下去。 但是当那片枯寂的心田遇上星星之火,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从来不认为她是柳随风的挚爱,从认识到确定关系,柳随风很好,却不爱她,她一直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在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也是他的原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柳随风、是一样的人。 因此当柳随风说出那句“我们分手吧”,她便知道,他的星火、找到了。 这段虚假的感情,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抽身而去。 柳随风的薄情彻底刺激到了她,原来这个世上,终究没有一个人真心爱她。 这段感情、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薄玉姜的眸底,从伤心到恨意,不过一瞬之间。 柳随风不惧威胁,“薄玉姜,继续纠缠下去,对彼此并无益处,你也并不爱我,不是吗?” 薄玉姜收起匕首,脸上迅速转换上笑容“你说的对,既然不爱,就不要彼此伤害了,只是我母亲那里,她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也不迟。” 柳相月瞥了她一眼,眸光微眯:“好。” 520 虎子 丛烟坐在柜台后画设计图,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 “明镜?郑小姐?你们来了。” 丛烟立刻放下手里的笔,笑吟吟的走过来。 明镜将手里提着的玩具和衣服递给丛烟:“送给衿衿的。” 丛烟拿出衣服摸了摸,笑着说道:“这衣服质量太好了,还是明镜的眼光好,衿衿肯定很喜欢。” 明镜笑了笑:“这方面我不太懂,都是阿青挑选的。” 丛烟讶然的看了眼郑青。 郑青轻咳一声:“我也不懂,随便挑的,衿衿喜欢就好。” “两位快请进,我抱衿衿出来,他见到你们一定很高兴。” 果不其然,丛烟抱着子衿出来,当子衿的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到明镜的时候,立刻兴奋的展开双臂求抱抱。 明镜笑着接过子衿,摸了摸他的脑袋。 子衿手里抓着的正是明镜送给他的那串佛珠。 “衿衿啊把这串珠子当宝贝似的,睡觉也不撒手,不过说来也神奇,自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哭闹过,睡的非常香。”丛烟在一旁说道。 这珠子当真有佛性。 丛烟瞥了眼明镜:“那天在拍卖会现场,我还当看错人了,没想到真是你,小小年纪在书法方面就有如此深的造诣,你可真了不起。” “姐姐谬赞了。” “你可别谦虚,我听说你的那副字有人出一百万买下,结果拍卖行竟然不卖,显然是非常看好你。” 当代书法家的作品,除了一些作古的大佬,鲜少有能上百万级的,对明镜这样的年龄来说,已是奇迹了。 拍卖行显然是觉得明镜奇货可居,不过也不妨是拍卖行炒作出来的,这更能说明明镜身上的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不可小觑。 明镜闻言面色并无任何改变,低头逗弄着子衿。 丛烟见此心底暗暗感慨,此等心性,实非常人所能及。 “对了,旗袍已经做好了,明镜可以上身一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改。” 明镜把孩子递给郑青,郑青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 明镜笑着说道:“阿青,麻烦你看一会儿子衿,我去试衣服。” 子衿在郑青怀里很不乖,扭来扭曲活脱脱有多动症似的,郑青一个不妨,这孩子就跟泥鳅一样从她怀里钻出来,出溜到地上,摇摇晃晃的往门口走去。 “衿衿……。”郑青大惊失色,慌忙去扶。 身后传来丛烟含笑的声音:“郑小姐,这孩子正是刚学会走的时候,只有摔的多了,他才能学会怎么走路,不用管他。” 郑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你说的对。” 丛烟带着明镜往里走去,“有郑小姐看着,我就放心了,我带你去试衣服。” 子衿扶着门框,看着眼前的阶梯,皱起秀气的小眉头,似乎有些犹豫。 郑青在一旁鼓励道:“衿衿,不要怕,勇敢的走下去,妈……阿姨会保护你的。” 子衿扭头,歪着脑袋咯咯笑了一声。 然后果断的迈出了第一步,小身板摇摇晃晃的,郑青双手虚扶着,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所幸有惊无险,安全的踩到了地上。 子衿看向郑青,小眼神透着几分得意,仿佛在说我厉害吧。 郑青竖起大拇指,“衿衿最厉害了,阿姨为你骄傲。” 子衿“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笑容纯真,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的污秽与烦恼。 郑青看着看着,眼眶渐渐有些通红。 子衿走到她面前,小手摸着郑青的脸,从嘴里蹦出两个干脆的字:“不哭。” 郑青笑着说道:“好,姨姨不哭。” 本是非常温馨的画面,可却被接下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郑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骂了句“shit”,看了眼子衿,这条胡同很僻静,平时很少有人驻足,郑青便也放心的接通了电话,眼神一直瞟向子衿。 “有事吗?我很忙。” “忙着和你儿子表演母子情深吗?” 郑青猛然扭头看向四周,眼神阴骘,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监视我?” “阿青,我担心你。” “呸,别假惺惺的表演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那颗随珠、是你的吧?” 郑青手指紧攥成拳,咬肌微凸:“你到底想干什么?” 郑青怕自己的戾气吓到孩子,特地走远了一些。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藏着的秘密,柳相月、薄玉姜、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郑青没好气道:“你别给我提那个贱人,她不配这个名字。” 对面的人低笑了一声:“英雄所见略同。” 郑青眯起眼睛:“夜鹰,我知道以前的你为情势所迫,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能替你赎罪。” —— 郑青挂断电话转身,没看见子衿,不由得呼吸一窒。 紧接着,一个男人抱着子衿,缓缓从花墙后走出。 看清那张脸,郑青整个人忽然僵住,下意识就要转身。 “郑小姐,似乎很怕我?”男人抱着子衿笑着走过来。 子衿在他的怀中很乖,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看郑青,再看看面前的男人,笑眯眯的抱着男人的脖子。 郑青抬手撩了撩鬓边的一缕卷发,眼波风流、媚眼生春:“先生怎么知道我姓郑?” “先前曾有一面之缘,小姐可能早已忘却,这家店的老板娘是我的学妹,从她那里得知小姐的芳名,有些唐突了,还望小姐见谅。”男人谈吐得体、举止绅士,丝毫没有放浪之感,反而犹如春风拂面。 郑青耷拉着眉眼:“哦,那确实挺唐突的。” “衿衿,到阿姨这里来,现在坏人挺多的,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抱你,小心把你拐走再也见不到你的爸爸妈妈了。” 郑青一伸手,衿衿就乖乖的回到她怀里了。 此时,两人挨的极近,近到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那一瞬间,郑青心尖微颤,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因此并未注意到面前男人瞬间沉下来的眸光。 郑青抱着衿衿转身就走,男人跟上一步。 郑青猛然转身:“不许跟着我。” 男人摸摸鼻子,笑了:“我来找丛烟学妹取东西。” 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的深沉,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深情,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眼珠中的你,才是最珍贵的。 “你为什么对我的敌意那么大呢?” 郑青冷哼道:“因为你长的很讨厌。” 话落抱着衿衿转身就走,快步踏进了门槛。 男人伫立在阳光下,望着郑青的背影,眸光渐渐幽深。 明镜试完衣服走出来,便看到郑青抱着子衿气呼呼的走进来,明镜笑着摇摇头。 “谁惹我们家阿青生气了?” 子衿立刻摇头,“不是我。” 他指指身后,“叔叔。” 明镜目光落在门口,当看到走进来的男人,下意识愣了一下:”柳教授?”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郑青,郑青抱着子衿走进了后院,竟是一眼都未看身后的男人。 “明镜。”柳相月笑着点头,“又见面了。” “明镜,尺寸我改……学长?学长您来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呢?”丛烟立刻走过去。 “我来看看子衿。”柳相月送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给衿衿买了些玩具。” 丛烟笑道:“我家衿衿太有福气了,我就替他谢过学长了。” 她家衿衿真是招人喜欢,不过才见了一面,就让这位素来清冷疏离的学长下凡了。 把人请到院子里,院中葡萄藤下摆着石桌石椅,明镜和柳相月坐下后,丛烟对明镜说道:“帮我照顾学长,我去泡茶。”话落匆匆走进厨房。 明镜笑容温淡:“柳教授的那位朋友,找到了吗?” 柳相月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自然是找到了。” 丛烟耳朵竖了起来,那天晚上柳相月拿出了绿水随珠,震动了整个古玩界。 明镜提到的这位朋友,就是送柳相月绿水随珠的人。 她也挺好奇的,这位朋友应该对学长很重要吧。 “柳教授愿意献出价值连城的珠子,也要找到那位朋友,此等魄力,令人敬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颗珠子而已。” 要的是人、不是一颗破珠子。 明镜抬眸瞥了他一眼,心底微叹。 这都是什么孽缘。 丛烟端着泡好的茶送过来,“学长,您要的那件旗袍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做好,不耽误您的事吧?” 柳相月摇头:“不急、二十一之前都可。” 丛烟想了想说道:“二十一可是薄家那位老夫人的八十大寿,学长是要送给薄老夫人吗?” “没错。” 明镜垂下眼睫,静静的喝茶。 “说起来这位薄老夫人,真是一代传奇啊,我能有幸为她做旗袍,是我的荣幸。”丛烟感叹道。 “秦家也受到了邀请,作为秦家二夫人,那天你可一同前去赴宴。” 丛烟笑道:“但愿我有这个荣幸。” 柳相月对别人的家事没兴趣探听,喝了会儿茶,眼看要到中午了,丛烟让柳相月留下来用饭。 她本只是客套客套,据她所知,学长不是那种会留下用饭的人。 谁知柳相月很爽快的答应了。 丛烟愣了愣,笑着起身:“你们聊,我去厨房准备午饭。” 走远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光风霁月、温润优雅,少女灵慧飘逸、出尘绝世,初春的阳光带着明媚的寒意,斑驳的洒落在两人身上,画面美妙至极,令人忍不住赞叹真乃一对璧人。 丛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衿衿呢?” 林婶回道:“郑小姐陪着在客厅玩呢。”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丛烟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 丛烟做了一大桌子菜,郑青抱着子衿终于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子衿扑向柳相月,抱着他的大腿:“叔叔。” 柳相月弯腰把子衿抱起来:“陪叔叔吃饭好不好?” 林婶赶紧走过来:“把衿衿给我吧,他太闹腾了,您吃不好饭的。” “无妨。”柳相月抱着子衿在餐桌前坐下。 郑青挑了个离柳相月最远的位置,但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幽邃的眼神。 郑青偷偷翻了个白眼。 子衿坐在柳相月的腿上,指着最大的一盘鱼神情急切。 柳相月柔声说道:“衿衿想吃鱼吗?” 子衿点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正在布菜的丛烟说道:“这是松江鳃鲈,鱼刺很少,但给衿衿吃,必须把每一根软刺挑干净……。” 话音未落,柳相月便夹起了一块鱼肉,很仔细的挑去每一根软刺。 他的神态看上去非常认真,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然后把挑好的鱼肉,一点点的喂进子衿的嘴里。 郑青看着这一幕,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丛烟忍不住笑道:“学长,您对孩子这么有耐心,以后一定是位极好的父亲。” 柳相月唇角笑意温柔,还不忘拿纸巾擦去子衿嘴角的污秽。 “但愿如此。” 林婶看着这一幕,有些稀奇的说道:“衿衿和柳先生不知道的,还当是亲父子呢。” “啪嗒”郑青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明镜闭了闭眼。 丛烟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一大一小的两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以前没怎么注意,这打眼一看,子衿的眉眼肖似柳相月,乍一看,果真如亲父子一般。 丛烟心底“咯噔”一跳,秦天曾经玩笑般的说过子衿和他长得不像,和她这个亲妈也长的不像,也不知到底遗传了谁。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和学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真是见了鬼了。 丛烟越想心越寒,因此也没注意到身边郑青的异常。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她漏掉的呢? 话一出口,林婶才觉得这话不妥,作势扇了扇自己的嘴:“柳先生您别往心里去,就当我胡说八道的。” 心底也犯嘀咕,小烟是不是偷偷给子衿爸爸戴了绿帽子啊,上次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位柳先生长的怪眼熟的,此刻两张脸同时入框,一目了然。 一时餐桌上静的针落可闻,只有子衿吧唧吧唧吃鱼肉的声音,沉浸在美食中的小家伙完全没有感受到周遭恐怖的气氛。 521 君生 “世界上长的像的人多了,难道都是父子?”郑青轻嗤一声,语含讥讽。 虽然语气很不客气,不过到底解了眼前的尴尬。 丛烟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是我家衿衿跟学长有缘,学长光风霁月、才华横溢,衿衿以后如果能有学长十分之一的才能,我就放心了。” “像他有什么好的?子衿以为会比他更厉害。” 丛烟瞥了眼郑青,脸上的笑有些尴尬。 她这个亲妈都不敢大放厥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相信,子衿的未来,会有一番广阔的天地。” 柳相月并未抬头,一直耐心的喂子衿吃鱼,动作十分的细致温柔。 郑青轻哼一声。 丛烟含笑道:“那就承学长的吉言了。” 郑青吃完饭拉着明镜就走了,那迫不及待的架势仿佛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柳相月也遂即告辞离去。 丛烟站在门口,望着柳相月渐行渐远的背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学长有了未婚妻,想来婚期也不远了,这个档口不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学长分明不是那种人啊? 可她敏感的察觉到,他和那个郑小姐之间的气氛十分古怪。 丛烟怀里抱着子衿,低头摸了摸他的小脸,柳眉微蹙。 眉眼越看越肖似学长,这颗心怎么都平静不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和学长走的太近了。 —— 十五点花灯,吃元宵。 晚上北苑公园有盛大的花灯烟花活动,郑青早早拉明镜去玩儿。 明镜素来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又拗不过郑青,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一到目的地,才发现比想象的还要热闹繁华,有仿若巨龙般蜿蜒的龙灯,也有数米高的十二生肖花灯,各种花灯鳞次栉比,看的人眼都花了。 而行人更是摩肩接踵,往来不绝,护城河两畔人影憧憧,水中倒映着绚烂的花灯,在水波中折射出嶙峋的波光,浪漫又富有柔情。 郑青心想明镜现在怎么也算是公众人物,便买了两个稻荷面具,一人戴一个,完美的遮掩了面容,搭配上明镜一袭飘渺的白衣,更添几分神秘风流的美。 “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叫你明镜了,叫你什么好呢?” 郑青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你看这天空繁星似雨,不如我就叫你阿雨吧?” 明镜走在噪杂的人群之中,忽然,她的脚步顿住了。 四周人流如织,来来去去,她站在原地,风吹起衣袂,恍若隔世。 “有猜灯谜的。”郑青兴冲冲的拉着明镜来到灯谜一条街。 老板吆喝道:“只要猜对了我家的灯谜,灯笼随便选。” 这家灯笼铺人气最旺,只因他家的灯笼做的最精致最漂亮,但灯谜也最难猜。 郑青指着挂在最中间的一个凤凰花灯,“我要那个。” 老板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是我家的花灯之王,如果能在三分钟之内猜出所有的灯谜,就可以把这个凤凰花灯带走。” 郑青嘴角勾起:”那还不简单吗?” 四周响起一片唏嘘声,“年轻人别说大话,多少人挑战失败,你行吗你?” 郑青举起明镜的手:“我身边这位,可是大才女,什么都难不倒她。” 明镜无奈的抽回自己的手。 大家目光落在那白衣女子的身上,只见她面具遮面,看不清面容,身姿纤细高挑,衣袂飘飘颇有出尘之风,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时不由得有些痴然。 “阿雨、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凤凰花灯,你就帮帮我嘛,就这一次好不好?”郑青拉着明镜的衣袖,极小声的撒娇。 明镜看了眼那个华丽精致至极的凤凰花灯,她说:“好吧。” 面具下,郑青的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 “老板,我妹妹可要放大招了,你的凤凰花灯是留不住了。” 老板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意,看向明镜:“请吧。” “等等。”人群中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挤开人群走进来。 “我也要挑战凤凰花灯。” 郑青眯眼瞧去,玩味的勾唇:“这丫头属狗的不成,追到这儿来了。” 来人脸上戴着狐狸面具,其他人不认识她自然觉得陌生,郑青是干什么的,对方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白微宁。 白微宁走过来,扬起下巴:“我要挑战凤凰花灯。” 郑青笑道:“小姑娘,什么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白微宁笑道:“这位姐姐,你们是外地人,可能并不了解本地的花灯节,这家的凤凰花灯年年人气最旺,想要摘得凤凰花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的这位朋友呢,是去年凤凰花灯的魁首,只有她,才配得上凤凰花灯,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老板笑道:“小姑娘,我记得你,去年的今天就是你和你的朋友摘走了凤凰花灯。” 白微宁双手抱胸,“所以,我劝某些人,还是省省力气吧。” 郑青笑眯眯道:“是吗?你的那位朋友在哪儿呢?” 白微宁挤开人群,将一个少女拉了进来。 那少女仓促之下,有些无奈的说道:“宁宁,你干什么?” 大家定睛一看,少女穿着一条天蓝色的长裙,外罩了一件驼色的长毛衣,配色温柔,气质优雅,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雅致之感。 少女面上同样戴着一个面具,不过却是只遮了眉眼,露出的下颌轮廓流畅温柔。 郑青啧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位,就是去年的魁首。”白微宁骄傲的向大家介绍。 大家的眼神纷纷带着赞叹。 少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说道:“承蒙大家厚爱。” 话落目光落在对面一直沉默的仿佛被遗忘了的白衣少女身上,面具后,眸光微闪,用一种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这位小姐说的没错,什么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君子不夺人所爱。” 郑青哼笑道:“说的好像你们故意让我们似的,用不着,你不是魁首吗?那这样吧,你们俩比赛,谁如果能最快答完灯谜,用时最快的便是魁首,很公平吧?” 薄莲叶还没说话,白微宁就一口替她答应了。 “没问题,反正到时候丢脸的也不是我们。” 薄莲叶皱了皱眉,瞪了眼白微宁。 白微宁小声说道:“叶子,我相信你,这一次你肯定不会输。” 薄莲叶无奈道:“你太莽撞了。” 白微宁嘟囔道:“这次不能再让她出尽风头了,我就不信猜灯谜她能比得过你,毕竟你可是从小就在这花灯节上玩过来的,各种灯谜烂熟于心。” 话虽如此、薄莲叶瞥了眼对面的白衣少女,即使此刻,她依旧从容淡定。 人群外围,薄玉浔看着这一幕,目光却是尽数落在明镜身上。 “少爷,是她吗?”怀青目光穿过人群,望见了那一抹白。 薄玉浔双手背后,笑着点头。 怀青弯起了双眸,如天边的月牙儿般。 “虽然叶子小姐从小得老夫人教导,才思敏捷,但我有一种直觉,她会输。” 薄玉浔闻言挑了挑眉:“一旦心浮、便是落了下风。” 她面对的是明镜,一个心如止水的人,永远也不可能赢。 “小叔,我喜欢那个花灯。”身边响起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薄玉浔觉得有几分耳熟,下意识扭头。 正对上青年望过来的眼神,四目相对,同时溢出笑意。 “小叔,好巧。” 骑在青年肩头的小姑娘闻言扭头,看到薄玉浔的脸,双眸“噌”的就亮了。 “好好看的小哥哥,比我小叔还好看呢。” 曲飞台无奈道:“悠悠,别胡说,按辈分,你该叫他爷爷。” 怀青差点绷不住,偷偷觑了眼薄玉浔,果不其然,薄玉浔脸色黑了下来。 曲悠然哼道:“哪里有这么年轻俊俏的爷爷,我不要,我偏要叫哥哥。” 曲飞台头疼不已,这么叫他不是比薄玉浔还老了。 这熊孩子…… 薄玉浔没想到自己已经到了被叫爷爷的那一天,心情颇有些微妙。 “没事,叫哥哥就叫哥哥吧,提醒我自己还年轻。” 曲悠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薄玉浔的脸,忽然语出惊人:“薄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咳咳。”曲飞台差点呼吸不畅英年早逝。 这熊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怀青忍不住笑了,这姑娘真是好可爱。 薄玉浔笑着摇摇头。 曲悠然双眸一亮:“那你等我长大好不好?等我长大了嫁给你。” 这下子,三人同时愣住了。 曲飞台沉声道:“曲悠然,你小脑袋瓜里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去我就把你ipad和你那些漫画书全都收了。” 薄玉浔摇头失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辫子:“叔叔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叔叔有深爱的人。” 曲悠然目光黯然下来,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君生我未生啊……。” 怀青捂嘴笑:“曲小姐真是古灵精怪的很啊,曲先生好福气。” 好福气?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折寿还差不多。 曲飞台没好气道:“给我老实点,我现在没功夫修理你,回去再跟你算账。” 曲悠然趴在曲飞台脑袋上,曲飞台本身就有身高优势,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曲悠然坐在他的肩头,观看效果堪比vip席位。 “我看见仙女姐姐了。”曲悠然神情兴奋。 曲飞台目光焦灼的望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明镜的背影。 明镜本不欲与人争高低,但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退缩也不妥,便也欣然应战。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且一个比一个兴奋,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录视频。 老板见自家人气这么旺,笑的合不拢嘴,“一人三十个灯谜,谁若能以最快的速度答完,这个凤凰花灯,便属于谁。” 曲悠然兴奋的举起右臂,清脆的童音压过现场无数的人声:“仙女姐姐加油。” 明镜下意识回头,与曲飞台的目光撞上,她愣了一下,唇角微勾,轻轻点头。 曲悠然兴奋的一把抓住曲飞台的头发,“小叔,仙女姐姐对你笑了耶。” 曲飞台咬牙切齿:“曲悠然,你给我松手。” 曲悠然嘿嘿一笑,赶紧松了手,“小叔,不好意思,弄乱了你精心设计的发型。” 曲飞台再看去,明镜已经转过了身。 眸光不由得闪过几许失落。 老板让人群退散,围绕他的摊位四周挂了六十个灯笼,两人分别从南北出发,两人猜完灯谜就会在摊位前再次相遇。 “叶子,我相信你,一定能赢的。”白微宁给她加油打气。 薄莲叶瞥了眼对面的少女,即使此刻,她也不见丝毫慌张,从容淡定的不像话。 薄莲叶垂下眸光,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我不会输的。” 两人分别在出发点站定,老板手里拿着铜锣,左右看看,别的不说,这两个姑娘真是养眼,虽然都戴着面具,但身材气质极其出众。 他再次说了一遍规则,敲响铜锣,两人同时移动,来到第一个灯谜前。 大家看的目不转睛,虽然这青衣女孩速度很快,但那个白衣少女亦丝毫不落下风,衣袂飘飘,温声软语,简直是一场极致的视觉盛宴。 到中途时,依旧是青衣女孩占据上风,大家不由得感慨,不愧是上一届的魁首,实力超群。 但是有那眼毒的就看出来了不同,那白衣少女虽然速度稍落,但始终从容不迫,姿态风流雅致,画面美妙至极。 对方还有稍微打磕的时候,她却从头至尾没有丝毫停顿,顺滑如丝,这脑子得转的多快啊。 渐渐的,越临近终点,那青衣女子越浮躁,好几次瞟向对面的少女,每瞟一眼,她的速度就会落一分,而对面的少女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心无旁骛。 “错了,小姐错了。”老板忽然出声。 薄莲叶愣住了,脸色蓦地青白:“不可能。” 老板叹气:“这个字谜,小姐猜错了。” 这一瞬间耽误的功夫,对面的少女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完成最后一个灯谜,走到了终点。 522 秘密 郑青掐着表,朗声道:“两分二十八秒。” 四周响起惊呼声。 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就算不与人比赛,她也是稳赢。 老板把灯笼送到薄莲叶手中,灯笼的背面写着谜底。 不再看薄莲叶,老板转身,提着凤凰花灯热情的来到明镜面前。 “正确率百分之百,这位小姐,你打破了纪录。” 少女衣带当风,缥缈出尘,背后是万盏阑珊灯火,她立于尘世之中,周身却不沾染丝毫烟火气息。 她没有说话,静静的从老板手中接过了那盏华丽至极的凤凰花灯。 灯光很美,绚烂的像一场华美的梦境,五彩的斑斓投映在她的裙袂上,画面美妙至极。 一时大家看的痴然。 薄莲叶提着花灯的手,逐渐收紧,目光穿越一盏盏朦胧的花灯,落在那个白衣少女的身上。 她又一次、一败涂地。 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再一次被她踩到脚底。 “叶子,怎么会这样?老板是不是包庇她?”白微宁愤怒的说道。 这句话非常刺耳,被老板准确的捕捉到,老板转身看了眼白微宁和沉默的薄莲叶。 “请这位小姐帮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包庇?所有人都是见证,我这个花灯铺子已经开了十几年了,有口皆碑,如此说来,去年这位小姐拿下魁首,难道也是我包庇了?” 白微宁被驳斥的哑口无言。 薄莲叶低吼道:“闭嘴。” 白微宁不甘心的扭过头去,狠狠瞪了眼明镜。 郑青笑眯眯的抱着双臂走出来:“看来有人输不起啊,是谁说的自取其辱来着?嗯、不错,确实是自取其辱。” “阿青,我们走吧。”明镜不欲与人起冲突,既然赢了花灯,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就算逞几句嘴皮子赢了又如何。 明镜正要离开,忽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她是明镜。”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瞬间沸腾,围观的群众像疯了一样的朝她涌来。 郑青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挡在明镜身前:“不好,快跑。” 眼看明镜要被人群包围,忽然她的手被人拉住,“跟我走。” 明镜愣了一下,下一刻,被那人强势的带出包围圈,向着远方跑去。 身后是疯狂追赶的粉丝,明镜被那人拉着,在昏暗的路灯下,一直跑一直跑。 夜风拂过耳畔,吹起发丝,斑驳的灯影成为脚下追赶的影子,远处人声鼎沸,万家灯火。她听到了“咚咚”的心跳声。 前方的背影如山般宽广,如海般包容。 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甩开了身后的人,对方这才停下脚步转身。 这样一番激烈的奔跑,强壮的少年也忍不住胸膛略微急促的起伏,那心跳声也就越加明显。 就连明镜,气息也略有不稳。 “曲飞台?” 面前的人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俊美的面容,目光亮如辰星。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幸好你没事。” 明镜说道:“谢谢你。” “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说谢谢吗?见外了。”曲飞台把玩着手里的面具。 身后有人追过来,明镜耳朵一动,拉着曲飞台躲在了一侧的假山后。 是几个年轻人,“有人看见明镜了,她今晚就在北苑公园,能近距离见到女神,我太激动了。” “也不知道人躲哪里去了,听说刚才她破了花灯节的猜谜记录,真是太聪明了,不愧是我喜欢的偶像。” “她肯定还在北苑公园,我们大家分散开找。” 几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呼吸相闻,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曲飞台喉结滚动了一下,半蹲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明镜后退了一步:“抱歉。” 曲飞台心底划过一抹失落,笑着站起来,看了眼她手里的花灯。 “灯很漂亮,很衬你。” 明镜将花灯递给他:“送给你家的小妹妹。” “你是说悠悠吗?她可不是我妹妹,是我侄女,她很喜欢你,如果你当面送给她,她会更开心。” 明镜莞尔。 此时,天空一声炸响,明镜和曲飞台同时扭头。 漆黑的天幕下,烟花盛放,犹如天女散花,红的黄的橙的绿的蓝的紫的,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绽放出最绚烂的色彩。 烟花虽美,却只有片刻惊艳,悄然落幕之后,又有更为绚烂的烟花升空。 一次次的轮回交替,最终迎来极致的高潮,为这个平凡的夜晚赋予了几分浪漫与多情。 她在看烟花,他在看她。 她的眼底映着烟花,他的眼底、却是世间所有风景所不能及的惊艳。 烟花秀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明镜坐在河边,静静的欣赏着天边的烟花,毕竟这样美丽的烟花,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曲飞台陪在她身边,两人没有说话,气氛沉默却不尴尬。 天边逐渐升起孔明灯,犹如一颗颗移动的星辰,倒映在河面上。 曲飞台说道:“你等我一下。” 话落重新戴上面具离开了。 明镜没等几分钟,曲飞台拿着两个孔明灯走了过来,他将其中一个递给明镜。 “在上边写上你的愿望,它会帮你实现。” 明镜接过笔,在上边写了八个字。 她并未避讳曲飞台,曲飞台一眼就瞟到了。 ——河清海晏、物阜人熙。 曲飞台想了想,写上几个字,明镜从头至尾没有看他一眼,好似对他的愿望没有丝毫兴趣。 两人一起点燃了天灯,看着两个天灯并排着一点一点的升上天空,逐渐化为苍茫天地间的两颗星辰,向着未知的远方飘去。 “小叔,原来你们在这里,让我好找。”曲悠然兴奋的奔过来,在明镜面前忽然刹住车,双眼散发着兴奋的光芒。 “仙女姐姐。” 明镜笑着蹲下身:“你好,悠然妹妹。” 曲悠然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姐姐你很年轻,但是你不能叫我妹妹,这样不是乱了辈分吗?” 明镜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那,悠然小朋友?” “嘿嘿,仙女姐姐我才不要叫你阿姨呢,把你都叫老了。” 曲悠然自来熟的挽着明镜的手臂,小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她凑近明镜耳边,小声说道:“仙女姐姐,我跟你说,我小叔可喜欢你了,但是你千万不能喜欢他,他配不上你。” 曲飞台脸色阵青阵白,几乎是咬牙切齿:“曲悠然。” 曲悠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挽紧明镜的手臂:“我小叔还会打人,他有暴力倾向。” 曲飞台握了握拳头,手痒了。 明镜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辫子:“是吗?可是我认识的你小叔,是一个热情开朗、才华横溢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 曲悠然眨了眨眼睛,眼神灵动俏皮,“仙女姐姐,原来我小叔在你心里形象这么高大啊?” 曲飞台愣住了,怔怔的看向明镜。 明镜没有丝毫避讳,反而十分坦诚的说道:“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啊。” 曲悠然捂嘴笑:“只是好朋友吗?” 曲飞台一个暴栗敲她脑袋上,呵斥道:“再胡说八道,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玩儿了。” 这丫头真是气死人。 曲悠然捂着脑袋不满道:“小叔,你又威胁我。” 曲飞台看向明镜,“抱歉,明镜,这丫头说话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明镜笑着说道:“不会啊,很可爱。” 曲悠然兴奋的挽着明镜的手臂:“仙女姐姐,你的眼光和你的颜值一样高。” 明镜提起一旁的凤凰花灯递给她:“送给你。” 曲悠然高兴的说道:“仙女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凤凰花灯呢?” “因为姐姐会读心。” “哇,这个技能太酷了,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明镜蹲下身,盯着她的双眼:“你在想,我为什么不是你的亲姐姐呢?” 曲悠然瞳孔瞪大,不可置信道:“仙女姐姐,你太厉害了,你真的会读心,这也太酷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曲飞台无语,这丫头太会捧哏了,小小年纪嘴皮子怎么那么溜。 “你竟然骂仙女姐姐是马?” 曲飞台:…… “明镜。” 明镜扭头,看清来人,微笑道:“薄医生。” 薄玉浔身边跟着一位容貌清秀气质温婉的女子,那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笑着走过来。 “明镜小姐,久仰大名。” 明镜点头:“你好。” “我叫怀青,是薄家的保姆。” 她的气质高雅,举止从容,比薄玉姜更像薄家的大小姐,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只是薄家的保姆。 “怀青从小在薄家长大,和我的妹妹差不多。”薄玉浔温声说道。 原来如此。 怀青说道:“明镜小姐,你刚才猜谜的表现,让人叹为观止啊,我家老夫人最喜欢聪明的女孩子,她若见了你,一定很喜欢你。” 明镜从善如流:“薄老夫人硕望宿德,一世龙门,在下满心敬佩,何敢僭越。” 怀青笑着摇了摇头:“不、你很好,比你想象中的还好。” 明镜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女子,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明镜叹息一声,沉默的垂下眼帘。 薄玉浔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明镜说道:“我和朋友一起回去,薄医生无需相送。” 曲悠然扯着她的裙角,可怜兮兮的说道:“仙女姐姐,让我小叔送你回去吧,我还想和你玩儿。” 明镜看了眼曲飞台,曲飞台立刻说道:“我开车来的,我送你和你朋友吧。” 明镜摇了摇头:“不太方便,悠悠,你也该早点回家睡觉了,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落朝几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曲悠然瞪了眼曲飞台:“小叔,你也太没用了。” 曲飞台懒得理她,对薄玉浔说道:“小叔,我和悠悠先回去了。” 话落夹起曲悠然就走。 薄玉浔站在河边,双手背后,远方的烟花不知疲倦的落了又升,点缀了夜空,碎光落在河面上,折射出嶙峋的波光。 “少爷,她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果然不愧是骨子里流着老夫人的血,那通身的气质,与生俱来。” 老夫人教了那么久的薄莲叶,在这个少女的风轻云淡间,一切的优势尽数化为齑粉。 这就是血脉。 薄玉浔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浮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踩断了树枝的声音。 怀青瞬间变了脸色,扭头看向假山后。 “谁?” 薄莲叶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来,“小叔,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惊喜。 怀青眯眼盯着她,没从她脸上发现什么,“原来是叶子小姐。” “怀青姐姐。” 薄莲叶走过来,眉间夹杂着一缕忧愁:“我刚刚让你们失望了。” 怀青笑着说道:“叶子小姐多虑了,胜败本就是常事,叶子小姐放宽心,别想那么多。” 薄莲叶眸光微闪,一脸受教的表情:“怀青姐姐说的是。” 薄玉浔目光淡淡的掠过她的面容,那一瞬间,薄莲叶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里去,疼痛令她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薄玉浔很快移开目光,当先迈步离去:“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薄莲叶盯着薄玉浔的背影,眼神瞬间沉凝下来。 一颗心沉甸甸的坠入深渊。 原来小叔、瞒着一个秘密。 而那个秘密,与明镜有关。 不…… 想到某种可能,薄莲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子小姐,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怀青疑惑的声音。 薄莲叶瞬间换上一副笑脸,“我只是在想,送奶奶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怀青姐姐你在奶奶身边那么多年,很了解奶奶的脾性喜好,不如你给我提个建议吧?” 怀青笑了笑:“叶子小姐有这份孝心,老夫人一定会欣慰的,送什么礼物不重要,只要是你送的,不管什么,老夫人都会喜欢的。” 薄莲叶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怀青姐姐。” 怀青瞥了眼身边的少女,微微眯起眼睛。 523 调查 新学期,新气象。 作为全校女神的薄莲叶,在走进学校的那一刻,就成为了全校瞩目的焦点。 “叶子。”苏雯小跑着追上她。 “昨晚北苑公园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阴招,踩着你往上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给你提鞋都不配。” 苏雯一脸的义愤填膺。 昨晚明镜现身北苑公园,视频全网流传,经过一晚上的持续发酵,热度恐怖如斯。 现场有全方位的视频,明镜虽然戴着面具,但那身段那气质以及标志性的白衣,全世界独一无二。 若说传世水墨拍卖会上她的才华只在小众圈子中流传,那么昨晚她从容自若间展现的才思敏捷,以极其生动的方式为世人所知,虽然大家都知道明镜是学神,成绩非常好,人也非常聪明,但却犹如空中楼阁,无法在脑海中形成具体化的想象。 但昨晚明镜的表现,让很多人叹为观止,后来有人科普了这花灯节一年一度的猜谜大会想要赢得花灯之王的凤凰花灯到底有多难,不仅需要庞大的知识储备量,还需要灵敏的巧思,似乎看起来非常简单,然而深入了解过的人就会发现,能打破纪录,到底有多逆天。 视频里路人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和视频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现了明镜昨晚的表现,自然的,与她对战的薄莲叶,也被熟知薄莲叶的人扒了出来。 除了京州一中的学生,鲜少有人知道薄莲叶,唯一的印象大概也就只有路人解释的一句上一届魁首罢了,但在明镜的光环之下,这位上届魁首,笼罩着黯淡的光。 路人在热搜吃瓜的时候,发现吃到了自家偶像。 “穿粉衣服的女生看着有点眼熟啊?好像宁宁?” “我一帧一帧的扒,百分之百确定就是白微宁,别看她戴着面具,那背影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要真是白微宁,那就绷人设了,看着温柔善良的小姑娘,没想到私底下说话那么刻薄,一开始放大话要赢明镜,还暗戳戳的内涵明镜自取其辱,结果到底是谁自取其辱?打脸疼不疼?” “没想到白微宁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上次直播她还说跟明镜是好朋友呢,张口闭口明镜姐姐叫的可亲热了,没想到背地里这么绿茶,呕……。” “我从她的言行中捕捉到了满满的嫉妒,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行了,不好好锻炼锻炼心性,以后有苦头吃了,毕竟内娱女神可不是吹的。” “我们家宁宁还小,说话太过耿直了,她没有恶意,黑子不要曲解她的意思。” “年龄小?耿直?哈哈粉丝洗白的话术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望周知,白微宁只比明镜小一个月,这不叫耿直,叫没脑子。” “白微宁的那个朋友看起来也好茶的样子,我看就是她们主动挑事儿,明镜从头到尾没有搭理她们,轻轻松松赢了魁首,人狠话不多,做人就应该这样,哔哔赖赖那么多,还不是输不起。” 总之,网络舆论一边倒,明镜以淡定从容的风姿赢得了大众的喜欢,也许是慕强从众心理,入坑明镜的人越来越多,路人缘更是一骑绝尘。 经此一役,白微宁辛辛苦苦经营的口碑一败涂地,她本就是女团出身,从出道以来,团队买营销拉踩了不少前辈及同期女星,趁着墙倒众人推的机会,那些她招惹过的明星均在此时抓住机会买营销号踩她,借此报仇出气,白微宁的签约公司应对不及,被结结实实的全网黑了。 这就是来自国民女神恐怖的影响力,任何人想要挑战其权威,都要先被扒一层皮下来。 而薄莲叶也没好到哪儿去,一进学校,她就发现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耳边苏雯叽叽喳喳说些让人烦躁的话,薄莲叶冷声道:“能让我耳边清净一会儿吗?” 苏雯小心翼翼的觑她一眼:“叶子,你没事吧?” “没事。”薄莲叶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她素来是瞩目的焦点,每次走进教室,都会捕获一帮艳羡倾慕的眼神,薄莲叶早已习惯,然而今天她走进去,敏感的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微妙。 薄莲叶家世斐然、成绩优秀,容貌漂亮,这样的光环让她拥有足够的骄傲,但是她却非常的平易近人,只要同学们在学业上有任何困惑,她常常是不吝赐教,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下,俘获了人心。 然而她做过的所有努力,一夕之间,开始动摇。 薄莲叶无视周遭的目光,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开学第一天,作为学习委员,她要帮助老师收寒假作业,并辅助分发新书,这些细琐的工作薄莲叶做的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各科老师对她都十分的喜爱,经常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用来教训其他不听话的学生。 薄莲叶搬着寒假作业离开教室,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 “她竟然跟白微宁是好朋友,网上都快把白微宁骂死了,你们说薄莲叶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扳着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啊,被人抢了风头,换你你也不乐意,不过谁让她倒霉,碰上的是路人缘强大的明镜呢,就连白微宁都吃了个哑巴亏。” “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下子我看她还有什么好装的,除了家世、她还有哪点能赢明镜?” “这话就不对了,那明镜个人能力再优秀,未来和薄莲叶绝对没法比,阶级就像银河,是你这辈子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别看那明镜现在风光无量,那是薄家大度,薄家要是护短,以后有没有明镜这个人儿还难说呢。” 有人轻嗤道:“也就仗着家世作威作福了,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薄莲叶站在阴影里,静静的听着教室内传来的说话声,垂落眸光,抱着一摞寒假作业离开。 “少爷、她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果然不愧是骨子里流着老夫人的血,那通身的气质,与生俱来。” 这句话犹如魔咒般,始终盘旋在薄莲叶的脑海之中。 “叶子,时间还早,你陪我去逛街吧,中午我请你吃西餐。” 薄莲叶一脸凝重的走出校门,看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苏雯喊了她几遍都没应声。 薄莲叶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话落转身匆匆离开。 留下苏雯一个人愣在原地。 薄老夫人不喜骄奢淫逸,因此她上下学从未有司机接送,都是自己坐公交车。 薄莲叶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车的间隙,拿出手机上网,果不其然,过了一夜,热搜依旧是屠榜架势。 薄莲叶想了想,拨通了白微宁的电话。 “什么?你让我给她道歉?叶子,你开什么玩笑?” 白微宁一听险些炸毛。 薄莲叶盯着驶过来的公交车,随着人流上车,淡声道:“昨晚确实是我们失礼在先,如今舆论闹成这样,对你影响比较大,如果我们主动赔礼道歉,让她配合着做一些澄清,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听着似乎是非常为白微宁着想的样子。 可白微宁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啊,我们凭什么给她道歉,说不定就是她买水军黑我。” “宁宁,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你是一个爱豆,不能败坏了路人缘。”薄莲叶语重心长的劝道。 “叶子,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对不起。” “我们之间,无需客气,你联系一下明镜吧,约好时间我们一起去给她赔罪。” 薄莲叶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薄家,薄莲叶第一时间找到纪柔恩,这几天纪柔恩很老实,也不敢出门找朋友喝花茶打麻将了,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纪柔恩进她房间时,她还没从周公的故乡回来。 “妈,我问你件事。”薄莲叶摇醒纪柔恩。 纪柔恩恹恹的睁开双眼:“放学了。” 纪柔恩注意到薄莲叶严肃的脸色,整个人清醒了几分,坐了起来:“怎么了?” “妈,我问你,我小叔当年的对象,究竟是如何分手的?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一听八卦,纪柔恩瞬间来了精神,不过她还是有几分狐疑的看了眼薄莲叶。 “你怎么忽然打听起你小叔的感情史了?” “妈,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这非常重要。” 纪柔恩没想那么多,打了个哈欠,“你小叔那个女朋友啊,我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儿,不过我记得好像是个明星,身份上不得台面,不然那老婆子能棒打鸳鸯?” “明星?她叫什么名字?” 纪柔恩晃了晃脑袋:“让我想想、你小叔好像叫她阿雪。” 纪柔恩猛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她姓苏,叫苏什么瓷,当年你奶奶跟你小叔吵架的时候我偷听了一嘴,时间太久,名字记不住了,我就记得你奶奶说,要是让那个苏什么瓷的女人进门,她就不要这个儿子了,说什么薄家冒不起这个险。” 薄莲叶算了算时间:“小叔分手的时候,我大概有四岁,也就是十三年前。” “他们两个谈了多久?” “好几年吧,不然你小叔也不能那么疯啊,说起来你小叔还真是个痴情种……。”纪柔恩感叹归感叹,眼神却带着几分薄鄙。 薄莲叶转身就走,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在搜索框输入姓苏的女明星,立刻几百个词条涌了出来。 姓苏的女明星有不少,但符合年龄的,名字最后一个字念ci的,一个都没有。 恰在此时白微宁打来电话,“她拒绝了我的赔礼道歉,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让我不要在意,就她会装好人。” 薄莲叶揉了揉眉心:“算了,我亲自和她说吧,对了,你知不知道娱乐圈有个叫苏什么瓷的女明星,年龄大概和我小姑差不多。” 白微宁想了想说道:“苏音慈吗?” 薄莲叶立刻站直了身子:“苏音瓷?” 她立刻在搜索框输入这个名字,奇怪的是,全网一丝痕迹都没有,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你怎么忽然问起她啊,她十几年前挺火的,后来好像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封杀了,我是听黄楚楚说的,她之所以进娱乐圈,就因为她妈妈是苏音慈的粉丝。”白微宁从黄楚楚口里听了不少这个苏音慈的事迹,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被全网封杀,那个年代,一旦封杀,下场很惨。 “哪个瓷?” “慈善的慈,怎么了叶子?” 薄莲叶瞬间怔在原地,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次,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猜对了。 久久没有等来回音,白微宁着急的问道:“叶子?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没事,你把明镜的号码发给我,我跟她联系。” 话落薄莲叶挂断了电话。 她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怔然若失。 小叔忽然选择回国,江州一去一个月,他的处处反常,如今看来,似乎找到了答案。 然而这个结果,却是令她无法接受。 以后薄家、还有她的地位吗? “果然不愧流着老夫人的血……。”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反复盘旋,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不是奶奶的亲孙女…… 而那个应该享受此殊荣的,是夺走了她一切光环的人,是她最讨厌的人。 从祝家千金到冉家大小姐,她的身份一次次反转,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她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一切,最终的目的,难道是薄家? 也许这一次,再次是她的阴谋呢?是她想攀附薄家的手段呃? 对、一定是这样。 只要她拿到证据,就算有一天小叔公布了,她也有办法拆穿她虚伪的面具。 只要证明、她和薄家没有血缘关系,足以将她打落尘埃。 此时白微宁在微信上给她发送了一串号码。 薄莲叶点开那串号码,犹豫了一瞬,拨了出去。 524 猎人 郑青开车送明镜到茶舍。 “真不需要我陪着?” 明镜头也不回的下车:“不需要。” “行吧,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郑青眼睁睁的看着明镜走进了茶舍,这家伙的身手完全不用担心。 时间还早,附近就是华清大学,鬼使神差般,郑青将车停到了大学门口。 口红涂的淡些,束起高马尾,踩一双小白鞋,当她走进大学校门,门卫果然没有拦她。 校园很大,郑青扫了辆共享单车,骑着乱逛。 果然不愧是百年名校,就连路两边生长着的梧桐树,都极有气势。 路上年轻的学生骑着单车匆匆赶路,没有人乱看,神情认真又从容,每个人都有一种游刃有余版般的自信。 这里、也曾经是她和阿雨的梦想。 “柳教授的课快开始了,万一迟到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郑青转身,看到两个年轻的女孩背着书包在大路上狂奔。 下意识的,郑青踩着单车跟了上去。 两人连续跑了有十分钟,高中测八百时都未有这么拼命过,最终来到一栋方正的现代化教学楼前,郑青停好单车,走进了教学楼。 二楼一间阶梯型大教室内,几乎座无虚席,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前排坐的几乎全部是女生,这样的性别比例对于一个理科学系来说似乎有些不正常。 教室内很安静,没有人乱说话,在授课老师未到来之前,大家都在安静的预习,偶尔有几个打扮时尚的女生对着镜子飞快的补妆。 郑青从后门走进去,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角落里还剩最后一个座位,郑青刚坐下,一个圆脸女孩气鼓鼓的瞪着郑青。 郑青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先到先得。” 女孩急得都快哭了,“我好不容易才抢到柳教授的课,我不会走的,该走的是你。” 郑青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很喜欢柳教授啊。” “柳教授是我的偶像,你不能亵渎他。”女孩很生气,眼神犹如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 忽然女孩瞪着郑青,疑惑道:“你是哪个系的?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郑青摸了摸鼻子:“啊,我是文学院的,久仰柳教授大名,慕名而来。” 女孩一听没好气道:“文学院的来凑什么热闹?看得懂高等代数吗?” 郑青笑:“看不懂也不耽误我听课啊?” 女孩索性就在阶梯上坐下来了,掏出课本,把笔记摊在膝盖上,拿出笔开始温习上节课的内容。 郑青颇觉稀奇,撑着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萍。” “郭萍,可以借我看一看你的笔记吗?” 郭萍下意识抱紧了笔记,比珍宝还宝贝。 她也是这才发现,对方来听课,竟然连一本书一根笔都没带。 “又是一个花痴,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听柳教授的课。” 郑青挑了挑眉:“我能来,就是给你们柳教授面子了。” 郭萍翻了个白眼,“吹牛。” 这时旁边递过来一本笔记,郑青扭头,正对上女生温温柔柔的目光。 “这本笔记借给你,柳教授会抽查上节课的作业,他很严格,如果你答不上来,就要站着听课。” 郑青勾了勾唇:“这么严格啊?那你们怎么还这么喜欢上他的课?” 郭萍抢先答道:“因为柳教授教的好,上他的课一点也不枯燥,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呢?” “谢谢。”郑青接过笔记,翻开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写满了符号和数字,看一眼就要晕了。 旁边的女生看了眼郑青,“实不相瞒,我也是文学院的,你是文学院哪个系的?”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女生勾起嘴角,白净的面庞清新娇柔,“我叫宋骄人,是考古文博系的。” 郑青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美丽的面容,心底忍不住感叹,这柳相月天天面对这么多年龄漂亮又对他满心崇拜的小姑娘,能没点儿想法吗? 对方这么赤诚,她也不能落了下风:“哦,我叫清蒸,哲学系的。” 林南娇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挺独特的。” 郑青笑道:“因为我喜欢吃清蒸鱼。” 旁边郭萍的脸色一言难尽,这是正常人能取的名字吗? 宋骄人看向门口方向,眸光微亮:“柳教授来了。” 郑青下意识扭头望去,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在他踏进教室的那刻,一切的杂音戛然而止,诺大的阶梯教室静的针落可闻。 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如松竹般修长挺拔,映衬的肌肤犹如雪一般的细白,但是却丝毫不显阴柔,反而若冷玉般透着幽润的光泽。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显得斯文俊雅,面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缓步走来,那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尖。 顶级高校的学生,那些兴奋和激动,隐藏在克制的眼眸后。 柳相月走到讲台后,目光环视一圈,笑着说道:“感谢大家来听我的课,今天的人数又突破新高了。” 阶梯上也坐了不少学生,按理说这不符合校规,但柳相月并未赶人,任何一个学生都有听课的权力,不论他的课讲得如何,就这春风化雨般的柔情,就让广大学生欲罢不能,和那些拿着教棍刻板腐朽的男教师天壤之别。 “在正式上课之前,我们先温习一下上节课的内容。” 柳相月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板书。 郑青小声问道:“他为什么不点名?”这不是大学的基操吗? 宋骄人压低声音说道:“柳教授的课从来是人满为患,点名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从来不点名,但是他经常点人回答问题,上节课学的微商,你快复习一下,等会儿柳教授会叫人上台推导公式。” 郑青看着满纸的符号,眼都花了。 柳相月放下粉笔,转身望向座位,目光所过之处,抑或紧张的低头,抑或兴奋的点亮双眸。 郑青正在想她那点贫瘠的可怜的数学知识,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满教室几百号学生,柳相月根本不可能点到她。 但人偏偏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最后一排穿紫色外套的女生,请上台来。” 郑青陷入沉思中,根本没有注意到。 直到身边的宋骄人碰了碰她的手臂,郑青猛然回过神来,只见全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郑青下意识看向讲台上的男人,隔着遥遥的人海,她指了指自己。 “我?” 男人含笑点头:“同学,有问题吗?” 最后一排,只有她穿紫色的衣服。 郑青笑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来凑什么热闹。 这狗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从讲台到最后一排,最起码也有个十几米,究竟是她太倒霉还是这狗男人眼神太好? 所有人就看到“幸运儿”呆呆的坐在那里,双眼放空,就跟没听见柳相月的话一般。 柳教授点到你,是你的荣幸,竟然对柳教授如此不尊重。 有的学生眼神已经不满了起来。 宋骄人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同学,柳教授叫你呢。” 郑青当然听到了,这一刻她在想是直接转身就走呢,还是上去给这个狗男人一耳巴子呢? 心思电转间,她从容的站了起来,迎着无数双目光,走下阶梯,走向讲台。 她听到旁边有一个男声小声说道:“这女生长的好漂亮,以前怎么从没见过她?” 男人站在讲台上,目光温和无波,但若有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他盯着台下女生的眼神,仿若一轮逐渐凝聚的漩涡,神秘而危险。 —— 茶舍环境清幽,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珠帘外水声潺潺,诗意清雅。 明镜没等多久,木门拉开,薄莲叶走了进来。 “抱歉,冉小姐,让您久等了。” 明镜摆弄着胫口白瓷瓶中的一支白玉兰,幽香四溢,清新雅致,香气久久不散。 “无妨,如果薄小姐是为道歉而来,实非必要。” 薄莲叶看向门口:“进来吧。” 白微宁走了进来,看了眼明镜,飞快的垂下眸光。 “明镜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引起大众的误会,你能不能在网上帮我澄清一下,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以后我一定注意。” 白微宁老老实实的跪坐下来,老老实实的道歉。 明镜笑道:“白小姐何错之有?” 白微宁贝齿咬着下唇,神情隐忍又委屈,眼眶说红就红,不知道的还当明镜欺负她了呢。 “明镜姐姐,我不该说话口无遮拦,让大众误会,给您造成了困扰,我以后一定改。” 白微宁倒了杯茶,举到明镜面前:“我以茶代酒,给您赔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说话间,她屈膝往明镜身边靠近,“明镜姐姐,这次真的是我对不起您,我知道错了,我希望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明镜端起茶杯,和她轻轻碰了碰:“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做朋友就免了。” 话落把杯中的茶喝了。 明镜的话仿佛刺激到了白微宁,她的眼眶瞬间通红了,眸光中浮着一层水雾。 “明镜姐姐……你还是在怪我。” 她往前屈膝了几步,身子忽然晃了晃,被子中的茶水悉数倒在了明镜的身上。 白色的裙袂上,染上了褐色的茶渍。 白微宁赶忙拿纸巾去擦:“对不起明镜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这衣服我赔给您。” 明镜伸手淡淡的拂了拂,像拂去尘埃一样的随意:“无碍。” 一直沉默的薄莲叶忽然说道:“冉小姐,是宁宁太冒失了,弄坏了您的裙子,这么漂亮的裙子真是可惜了,正好宁宁送给你的赔罪礼是一条裙子,就让宁宁陪你去换了吧,不然这么大的污秽,对您来说,实在是有碍观瞻。” 白微宁也说道:“是啊明镜姐姐,您就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吧,不然您就是不接受我的道歉。” 明镜笑着看了眼薄莲叶,然后目光落在白微宁脸上,“那好吧……。” 话音刚落,白微宁就兴冲冲的拉着她起身。 两人离开包间后,薄莲叶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唇边,轻嗅着茶香,唇角微勾。 五分钟后,换了条裙子的明镜走了进来,这条裙子非常漂亮,足以见得白微宁的诚意,只是太过华丽,令明镜清冷的容色也显得多了几分艳丽。 薄莲叶看着缓缓走进来的少女,握着瓷杯的手指紧了紧,唇角含笑:“冉小姐仙姿佚貌,举世无双,未来也不知什么人有幸得您垂青。” 明镜跪坐下来,执起壶耳,姿态行云流水的泡茶。 “薄小姐才华横溢、秀外慧中,谁娶了你才是有福气。” 对方说的很平静,仿佛是真心话,然而经她的口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讽刺。 薄莲叶皮笑肉不笑:“冉小姐说笑了,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明镜放下茶杯:“薄小姐的真心留给需要的人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明镜懒得再与之虚与委蛇,告辞离去。 她前脚走,后脚白微宁走进来。 薄莲叶静静坐着,盯着竹帘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缕碎光,“东西拿到了吗?” 白微宁把一个透明袋子送到薄莲叶面前:“我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叶子,你要她的头发干什么?” 透明袋子里,是一根乌黑的发丝。 薄莲叶捏在手里,没有丝毫分量,此刻、她却觉得沉甸甸的。 薄莲叶的沉默令白微宁心底跟猫抓似的痒痒,她又不敢开口问,最近叶子变的有些陌生。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白微宁什么都不敢问,一个人先走了。 薄莲叶喝完一壶茶,拨通了一个号码:“我这里有一个任务,如果你帮我完成,我会以高额赏金作为回报。” 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 “地址发给我,我会将标本寄给你,最快二十四小时,我要知道结果。” 这件事她不能让身边的任何人知道,只能安排给以高难度任务赚取赏金的hunter。 也就是俗称的赏金猎人。 525 明镜从茶舍出来,没见到郑青。 打她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明镜看了眼前方的路标,想了想离开。 从一家服装店出来,便是很普通的年轻女孩的打扮,走在人群中,不会过分引人注目,只是那高挑纤秀的背影,却是多么平凡的衣服也无法遮掩的。 华清大学有东西南北四个门,东门为正门,进出的学生会受到严查。 而南门连接家属院,与华清大学的操场一墙之隔,中间由一扇铁栅门连通。 平时一些教师为求方便,便从这扇铁栅门进出,门上的锁链常年开着。 家属院的房子比较老旧,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楼层不高,砖红色的外墙很有历史气息。 有个老婆婆挎着菜篮,小区的门槛比较高,老婆婆吃力的跨起右腿,一个不防,身体晃了晃,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栽去,忽然伸出一双手扶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站稳身体,这才转头看去,“小姑娘,谢谢你啊。” “我扶您。”姑娘戴着口罩,遮阳帽遮住了眉眼,只听声音,就给人一种澄明灵澈之感。 老婆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姑娘,你是华清大学的学生吗?” “您看我像吗?” 老婆婆笑了:“钟灵毓秀之材,也就只有这种顶级名校才能容得下了。” “婆婆谬赞了,您住哪栋楼,我送您回去。” 老婆婆指着前方:“就快到了……姑娘,你是哪个系的?” 明镜笑道:“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让婆婆失望了。” “不过是早点晚点罢了,老婆子我是不会看走眼的。” 老婆婆拍了拍她的手:“对文学感兴趣吗?” “婆婆想说什么?” “如果有兴趣,来文学院找我,我姓吴。” 明镜讶然道:“您是吴教授?” 老婆婆笑问道:“你认识我?” “您与薄大师并称为文学界的双姝,遂风文学奖滋养了多少文学家,今日能见到吴教授一面,在下三生有幸。” “哈哈哈,我就是个老婆子,陈年往事就别再提了,没得意思,小姑娘,记得咱俩的约定。” 明镜微笑,这老太太真有意思。 “我到家了,如果不忙,进来喝杯茶吧。” 吴教授家住在一楼,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不少花和蔬菜,侍弄的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明镜走进院子,吴教授放下菜篮子,提着一个茶壶走出来:“家里没好茶招待,凑合着吧。” 明镜走到角落里,蹲下身看着花盆中的几株幼苗,钻破泥沙破土而出。 “这是桔梗。” 吴教授笑道:“小姑娘懂的还不少。” “冬桔梗苗壮,刚刚经过雨雪的滋润,想必来日长势喜人。” 这院中长着的一半都是中草药,养的很好。 这位老婆婆很会养。 “桔梗花可观赏,根可入药,梗可泡茶,也可腌制咸菜,老婆子我懒,就喜欢养这种一举多得的东西。” “待得春暖,才可迎来花开,如今乍暖还寒,教授需得小心身子。” “人不服老不行啊。” 这时外边不知谁喊了一声,“有人要跳楼。” 明镜猛然抬头,发现楼顶站着一个人。 吴教授震惊道:“这不是胡家那丫头吗?她站那么高干什么?”话落伸手捂着胸口,面色微拧。 明镜拂了拂她的背,吴教授忽然觉得好受了许多,正要说谢谢,那姑娘已经没影儿了。 吴教授赶紧打电话通知胡家人。 “小胡,你快下来,别干傻事,不就是被学生骂两句吗?现在的学生多刁钻啊,咱谁没被骂过,你千万别想不开。” 一个中年女人正在苦苦相劝。 女子站在边缘,从六楼望去,远处华清大学的操场和教学楼尽在眼前,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一颗颗黑色的脑袋来回移动。 女子披头散发,神情恍惚,“我……我该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口中不停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像是被掏空了芯的壳子,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 女子脚步动了动,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看的人心惊肉跳。 身后的女子急的大喊:“胡老师,你想想你父母,他们养大你多不容易,你忍心让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女子充耳不闻,整个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时一道洪厚的经声传来,入耳清明,天地悠悠,似将郁气一扫而空,眼前的世界亮了,耳边的风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柔。 中年女子扭头,惊见一个少女走了过来,经声便是从她的口中发出。 女子衣着简单,但通身气质却令人过目难忘,周身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金色柔光,恍然令人不敢直视。 站在边缘处的女子枯寂的双目之中好似忽然间漾起了一波水光,似黑暗之中透出的一缕阳光。 女子身子晃了晃,看了眼脚下,嘴里发出一串刺耳的尖叫,忽然踩空,眼看就要从楼顶摔落,这样的高度摔下去,非死即残。 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臂,女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艰难的仰头,“我不想死,九九五……。” 抓住她的那只手臂非常纤细,露出来的一截皓腕比她的手腕还要细上一圈,肌肤欺霜赛雪,柔软若风中杨柳。 然而就是这样纤细柔软的手指,却坚定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一点点的,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摊在地上,拼命的大口呼吸。 “胡老师,你没事吧?”中年女人扑过来,紧张的打量着她。 胡欣儿躺在地上,胸膛急促起伏。 中年女人见她无碍,目光落在站在一边的女孩身上“是你救了胡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明镜却并未回答她的话,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胡欣儿的脉搏,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白皙的肌肤上,几道淤青分外醒目。 明镜眯了眯眼,手指刚刚覆上去,胡欣儿就犹如惊弓之鸟般猛然弹了起来,紧缩成一团,仿佛明镜是什么洪水猛兽。 “胡老师,你怎么了?这位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胡欣儿双手抱着脑袋,整个人轻轻颤抖着,好似在惧怕什么东西。 明镜看向中年女人:“她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送她回去吧。” 中年女人连忙道谢,搀扶着胡欣儿下楼,明镜跟在两人身后下楼。 胡欣儿住在三楼,中年女人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 “这位……同学,你能先帮忙照看一下吗,我给她家人打个电话。”得到明镜的同意后,拿着手机走去了外边。 胡欣儿缩在沙发里,脑袋埋在双膝间,瑟瑟发抖。 明镜走过去,伸手落在她的背上,胡欣儿刚开始很抗拒,渐渐的,整个人平静下来。 中年女人打完电话回来,见到这一幕愣了愣,“同学,我已经联系了她的家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救了胡老师,她的家人必会给予重谢,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看只有你才能平息她的情绪,在她的家人来之前,你能不能先陪着她?” 明镜点头:“可以。” “那太好了,我家里的火还没关,我先回去一趟。”话落转身匆匆离开了。 明镜温声道:“胡老师,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胡欣儿听到这句话,忽然双手抱着脑袋,拼命的摇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明镜皱起眉头,念了段清心咒,待胡欣儿情绪平稳后,不再刺激她。 胡欣儿蜷缩在沙发里,很快睡了过去。 离开的女人很快又回来了,她进来就急匆匆的说道:“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来找人的。” 顿了顿,明镜问道:“胡老师这样的情况有几天了?” 中年女人想了想:“大概有一星期了。” “我之前听你说,胡老师被学生骂,这是怎么回事?” “提起来就生气,胡老师挺好一人,也不知怎么招惹了一些女学生,被针对了,背地里没少骂她,胡老师挺惨的,现在老师不好做,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是小祖宗,惹不起。” 明镜目光落在电视墙上挂着的一张相片上,是几个老师的合影,胡欣儿就在其中,在她的右手边站着一位清润俊美的年轻男子,从胡欣儿的肢体动作以及神态来看,她对这个男人应该极有好感。 明镜勾起唇角,“柳教授?” “你认识他?”女子惊讶道。 “我参加cmo时,柳教授是阅卷组长。” 女子讶然的看她一眼:“去年底的cmo,你有参加?” 明镜并未回答,而是转而问道:“进来时我看到门口有监控,请问我从哪里可以查看到监控。” “这和胡老师出事有关系吗?” “我不确定。” 对方说道:“那好,我相信你,我现在就给保卫科打电话,你等一等。” 明镜打量着照片,女子打完电话回来说道:“等胡老师的家人来了,我带你去趟保卫科。” 见明镜一直盯着照片,遂解释道:“照片是去年学校组织团建时,在云州大凉山拍的纪念照。” “柳教授也住在这一层吗?” 女子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蔡老师叫我明镜吧。” “你知道我?”女子很惊讶。 明镜指了指另外一张照片,是她和胡欣儿的合照,两人手里举着证书,证书上写的有名字,虽然很小,但分辨姓氏还是不成问题。 女子惊叹道:“明镜同学真是观察入微。” 明镜说道:“可否借我纸笔一用?” 蔡媛赶紧找来纸笔,明镜在纸上写下字,递给对方。 “胡老师的心智遭受到一些损伤,之后势必还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情况,这是一张安神的方子,早晚煎服,配合针灸,会慢慢好转。” 对方更惊讶了:“你还会看病?” “粗通一些,若是不放心,可带她去看精神科,不过大概是治标不治本。” 蔡媛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她:“针灸怎么办?” “针灸的穴位也在上边,只要找一位资深的老中医,照方施针便可。” 蔡媛小心翼翼的收好:“我会交给她的家人。” 赶来的是胡欣儿的姐姐,听说明镜救了她妹妹,对明镜感恩戴德。 蔡媛把胡欣儿的姐姐叫去一边,把方子交给她,让她好好照顾胡欣儿,便领着明镜离开了。 走到一楼,明镜说道:“蔡老师稍等,我去给吴教授说一声。” 蔡媛讶然道:“你是吴教授的客人?” 吴教授一人独居,脾气挺古怪的,没想到这女孩竟然是吴教授的人。 明镜并未多解释,走进了吴教授家。 五分钟后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子青菜。 蔡媛忍不住笑道:“吴教授喜欢种菜,能吃到她的菜叶子,是我们所有老师的心愿。” 明镜分给她一些:“好东西大家分享。” 蔡媛赶紧接过:“托你的福,大家都说吴教授种的青菜比蟠桃还厉害,蟠桃是吃一口延年益寿,吴教授的青菜,吃一口那是才进八斗,学富五车。” 蔡媛带明镜来到保卫室,这里有小区内所有的监控,蔡媛人缘好,掰了个借口对方便把胡欣儿那一楼层的监控调出来了。 明镜直接说道:“调到一星期前。” 工作人员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手指敲在键盘上,一星期前的监控徐徐展露。 这一天都没什么异常,一直到晚上八点,胡欣儿端了盘车厘子出门,敲响了隔壁的门。 蔡媛轻咳一声,早知道胡欣儿喜欢柳相月,没想到已经进步到穿睡衣去敲门的地步了,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监控的角度,看不见柳相月的人影,只能看到胡欣儿把车厘子送给对方后,很失落的回来了。 就在胡欣儿走到监控下的瞬间,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把胡欣儿拉走了,彻底消失在监控之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蔡媛猛然尖叫一声:“怎么回事?” 526 上善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蔡媛愤怒的喊道。 工作人员吃了一惊:“可惜这一楼层只有一个监控。“ 从另一个角度切换,应该就能看到对方是什么人了。 “此人避开了监控,就算再装十个监控也没用。” 蔡媛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明镜,见她始终无动于衷,“你觉得这个人是造成胡老师如今下场的罪魁祸首?” “这一楼层的监控坏了,电梯内小区内的监控没有坏吧?” 工作人员手指飞快的落在键盘上,最终在电梯的监控里锁定了一个人,时间上刚好吻合。 视频里,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除了很瘦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从始至终都没有在监控下暴露过正脸。 “这女人是谁?”蔡媛质问道。 工作人员摇头:“不认识。” 明镜轻轻眯起眼睛,转身离开。 蔡媛赶忙追上去:“这就走了?要不我们报警吧?” 明镜问道:“我记得柳教授有一位未婚妻?” 蔡媛不知道她怎么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顿觉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回道:“学校里都是这么传的。” “你见过吗?或者、有人见过吗?” 明镜不紧不慢的下楼。 蔡媛想了想追上来:“我是没见过,听说是大家族的大小姐,出身很高,你问这个做什么?” 蔡媛也不傻,前后一联合,她皱眉喃喃道:“难道?” 蔡媛猛然看向明镜:“你怎么知道的?” “很巧,他的未婚妻、我见过。” 蔡媛捏紧了拳头:“就算胡老师喜欢柳教授,她也不能用这种阴损的法子吧,她就是在害人,要不我们报警。” “你有证据吗?” 明镜一句淡淡的反问令蔡媛无奈,“那胡老师就白白吃了这个亏?” 明镜望着天边的浮云,微微一笑:“种如是因、得如是果,善恶诸业,果报分明。” 话落扬长而去。 蔡媛急急忙忙追上去:“你要干什么去?” “找我的朋友。” “可是胡老师那里……。” “她没事。” 蔡媛眼睁睁看着对方扬长而去,喃喃道:“真是个古怪的人。” 明镜去的正是南门,从南门走出来,是华清大学的操场,有一个班在上体育课,全班学生集体跑操,一二一气势喊得震天响。 明镜从南门走出来时,正好这一班学生从她面前跑过去,带起的风势吹起明镜鬓边的一缕发丝。 她虽穿的低调,可一身气质太过出众,吊尾巴的几个男生注意到她,目光频频落在她的身上。 明镜淡定自若的走出去,走出操场,一边走一边欣赏百年名校的风景。 “听说了吗?柳教授课堂上被一个女生打了一巴掌,那个女生当堂怒斥他渣男,所有人都震惊了。” “什么?怎么可以有人打柳教授,胆子太大了。” “柳教授是渣男?这绝不可能,谁不知道柳教授对未婚妻一心一意,这女生是想搏出名想疯了吧?” “校园贴吧内都爆炸了,全在人肉这个女生,要不是疯子她怎么敢打柳教授?” “现场战况,柳教授什么都没说,放这个女生走了,柳教授实在太温柔了,要是我,非得告她个倾家荡产不成。” “柳教授才不屑于跟这种人计较呢,有人看见这个女生往东门去了,我们快去拦住她……。” 明镜脚步一转,直接往东门而去。 “清蒸,清蒸你站住。” 宋骄人追上来,不可置信道:“你怎么敢打柳教授?” 面前的女生不耐烦的抬眼,“看不顺眼,想打就打了,怎么,要替他报仇?” 宋骄人摇头:“你……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以后你还怎么在这个学校混下去?” “我谢谢你啊替我着想,不过老娘不在乎,柳相月他该打。” 宋骄人一脸的痛心疾首:“柳教授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毁他的名声?” 郑青“啧”了一声,“你是柳相月肚子里的蛔虫吗?你知道柳相月没有得罪我吗?想替他抱不平,可以啊,我就站在这儿,有本事你就过来打我,可惜你的柳教授是看不到你为他冲锋陷阵了。” “我以为你是个向学的人,才借于你笔记,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宋骄人失望的摇头:“我终究还是看错人了。” “省省吧,你这套老娘几百年前就玩儿腻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你的柳教授面前嘘寒问暖去,别来烦我。” 话落转身就走。 宋骄人咬了咬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阿青。” 郑青一抬眼,笑着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我从茶舍出来找不到你,就猜到你是来这儿了。” 明镜抬手弹落她肩头的粉笔末:“打了一巴掌,出气了?” 郑青晃了晃自己纤细的右手:“有点疼,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 “是吗?可我看你并不开心。” 郑青哼笑一声:“老子很开心,要不是在课堂上,我还要给他几个下勾拳,把他打的下不来床才好。” 明镜笑着看了她一眼,“柳教授的邻居胡老师,对柳教授心生爱慕,一个星期前的一个晚上,给柳教授送去了一盘车厘子。” 郑青翻了个白眼:“郎情妾意、男盗女娼。” “就在刚刚,胡老师差点跳楼,被我路过救下了。” 郑青挑眉,啧了一声:“神女有意?襄王无心?还是家门口的野花不好采呢?” 明镜摇头:“是柳教授的未婚妻。” “原来是狗咬狗,精彩精彩啊。” 明镜无奈道:“你对柳教授的误解太深了,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配吗?”郑青嗤道。 揉了揉肚子:“我饿了,听说华清大学的食堂、糖醋鱼是一绝,来了怎能不尝尝。” 话落拽着明镜直奔食堂。 “你还敢露面?” “一没放火、二没杀人,为何不敢?” 明镜今天也换了身低调的装扮,加上刻意敛藏气息,没人会知道她是明镜。 如此郑青也就放心的大剌剌的走进食堂的大门。 “薄莲叶找你什么事?” 郑青的坐姿没有女子的娇柔,比男人还豪爽还潇洒。 明镜抽出一张纸巾,徐徐的擦拭着面前的桌子。 “道歉。”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当然我不是骂你是鸡。” “白微宁的茶水泼在了我的裙子上。” “故意找事儿?” “她趁我换衣服时,偷了我一根头发。” 郑青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整个人忽然蹿了起来,这突然的举止吓了周边人一跳,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郑青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要给她机会?” 明镜晃了晃面前的一杯茶水:“你说水为什么顺流而下?” 郑青想了想:“水利万物而不争,无形无色、人逆流而上。是为不屈,水顺流而下,是为人道。” “水入瓶中是为水,入沟壑则为溪,江河湖海、汪洋大流,性柔而能变形,至刚则至净,无欲而无求,是为上善若水。” “这不是道家的思想吗?” “天下宗学、万变不离其宗。”明镜端起茶水送至嘴边。 “现在,它能解渴。” 郑青深深的看她一眼,“这就是你的处世哲学?” 无欲则不争,无念则清心、顺流而下,泽被苍生。 “不、万事自有因果,最终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郑青倒抽气:“你这人真可怕,幸亏是我朋友,不是敌人。” 什么阴谋阳谋在这样一双慧眼下,无处遁形,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说好听点,陪你玩玩儿,说不好听呢、不过是印证人家的道之路上的npc罢了。 “你难道没想过,她为什么要你的头发吗?” 明镜勾了勾唇,抬眸瞥了眼郑青:“你说呢?” 郑青哼道:“我怎么会知道?” 眼神终究透露了几分心虚。 明镜也不戳穿:“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下山吗?” 郑青来了精神:“不是为了救你师姐吗?” “此乃其一。” 郑青很好奇:“其二呢?” 明镜只是微笑,一个字都不说,那笑容透着几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可把郑青给憋死了。 “报仇?毕竟蒋春岚这个仇可是不共戴天啊。” “我从未恨过她。” 只是不甘罢了。 那样的一生、在一个雪天落幕,没有名字、没有墓碑、风吹过雪地,了无痕迹、 可是被人记得又怎样呢,人死如灯灭,俱已随风去。 郑青说了句等等,起身去端糖醋鱼,给明镜买了份素菜,一人一碗米。 “接着说,蒋春岚可还没死呢,你不怕她卷土重来?” “我就在这里,她可以随时来杀我,只要她愿意。”明镜摘下口罩,吃饭时便不再说一句话。 郑青也知道她的习惯,不再问她,自己心底琢磨着。 “就是她,她还敢来食堂吃饭。”一群女生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郑青叹气:“连个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清蒸?你叫清蒸是吧?就是你在课堂上打了柳教授,你到底什么居心?”为首的女生愤怒的质问道。 郑青翻了个白眼:“我想打就打,管得着吗?柳相月都没意见,你们这群苍蝇倒是跑得快,滚开,别打搅老子吃饭。” 这群女生没料到对方气势这么嚣张,是了,要不是这么嚣张,怎么敢当堂打柳教授一巴掌,要知道那一巴掌落下来的时候,整个教室几百人,静的鸦雀无声,就连柳教授都愣住了。 这个女生惹了众怒,大家不会放过她。 “你想搏出位?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现在是出名了,可你以为你还能在学校混下去吗?” 郑青眉眼凝聚着一股戾气:“你们这群苍蝇嗡嗡嗡的烦死了,让柳相月亲自来找我算账,你们算群什么玩意儿,滚。” 要问郑青为什么打那一巴掌,她就是不爽、就是想打,老娘打人不看僧面佛面,只看心情。 惹她不高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敢打。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女生快被郑青的无赖气哭了。 明镜从始至终安静的用饭,就在这时,食堂周围传出躁动。 “柳教授来了。” 郑青翘起二郎腿,冷哼道:“黄鼠狼来了。” 明镜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重新戴上口罩。 柳相月穿花拂柳而来,眉眼温润依旧,侧脸上的一道巴掌印十分醒目,却无损半分风姿。 “柳教授……。” “柳教授您怎么来了?” 一路走来,学生纷纷问好。 柳相月对为首骂郑青的女生说道:“我和这位同学之间有一些误会,还望大家不要与她为难。” “柳教授,您也太好说话了,她分明就是欺负您。” 柳相月笑着摇了摇头:“未见全貌、不予置评,大家忘了吗?” 有人小声说道:“难道柳教授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个女生的事?” 话一出口,就遭到大家杀人般的眼神,赶紧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大家散去吧,我与这位同学说几句话。” 大家纷纷散去,却始终偷偷关注着这边,柳相月温和善良,从不与人脸红争执,但他今日所言所行却有些令人不解。 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还能笑呵呵的原谅,这样的胸襟能跟那位女菩萨齐名了吧。 除非、他真的跟这个打人的女生有猫腻。 大家不愿这样想她们光风霁月的柳教授,可这件事实在有悖常理。 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这个女生的容貌,很显眼的漂亮,身材也非常好,整个人艳光四射、人间富贵花、莫过如是。 往那一坐,本是有些不雅的坐姿,却偏偏看起来有股风流潇洒的味道。 这就不得不令大家想入非非了。 俊男美女之间,还能有什么故事呢? 柳相月走到郑青面前,与她保持着一米的距离,态度绅士礼貌。 “你的手疼吗?” 郑青白他一眼:“滚,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 “不想看见我,你却来听我的课,女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的吗?” 郑青弹起一根筷子,朝着男人的脸射了过去,柳相月从始至终不曾退缩分毫,筷子擦着柳相月的耳朵飞入了身后的柱子。 他笑:“解气了吗?” 527 事故 解气? 这男人实在太擅长拱火了,郑青忍了又忍。 “柳教授、柳先生,请你立即马上从我面前消失ok,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柳相月也不恼,笑眯眯说道:“那好,我先走,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打给我。” 一张名片推在郑青面前的桌子上。 柳相月朝明镜颔首,转身离开。 三人说话的功夫,四周围观的学生早已经爆了贴吧和各大群,柳相月这位华清大学的高岭之花,成了全校学生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以及这位胆子大到敢当堂给柳相月一巴掌并痛斥渣男的神秘勇士。 “劈腿被小三拆穿真面目?昔日高冷男神沦为世纪渣男?” “塌方了塌方了家人们,新欢or旧爱如何抉择。” “救命好甜、你们没发现柳教授看着那个女生的眼神有多么温柔吗?磕到了。” “话说柳教授有未婚妻吧?出轨实锤了,原来柳教授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最新消息,此女叫清蒸,文学院哲学系的,啧啧哲学系果然是卧虎藏龙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清蒸?这什么古怪名字,我还红烧呢。” “我怎么觉得这女的长的有点眼熟呢?好像一个明星,名字就在嘴边怎么都想不起来。” 论坛内的讨论五花八门,各大高楼平地起,回帖瞬间过百,热度持续不下,这位叫清蒸的女生一夕爆红。 郑青两指夹着名片,冷笑了一声,当着无数人的面,手指轻弹,名片轻飘飘的落在了垃圾桶里。 明镜摇头笑了笑:“今天你这一闹,柳教授在学校内的名声一落千丈。” “他还想要名声?开什么玩笑?” 郑青一脸嫌弃。 “吃不下,走吧。”郑青把筷子一推,起身离开。 她这一路走过去,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注目的视线,郑青对这样的关注早已习以为常,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落在众人眼中,只觉得这女人简直又酷又拽,嚣张的不像样,但是怎么办?看起来好有魅力。 相比的,落后一步的明镜安静的犹如幽灵,没有丝毫存在感,自然的,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一辆红色跑车疾驰在郊区的大道上,手机忽然响了几声。 薄玉姜瞄了一眼,瞳孔骤然紧缩。 来自华清大学某个学妹的消息——薄姐姐,出大事了,你快点开链接看看。 ——真没想到柳教授是这样的人,这个小三太嚣张了,肯定是她主动勾引柳教授的,要不要我们帮你教训她,保证让她明天早上之前滚出学校。 薄玉姜点开链接,是校园论坛内楼盖的最高的一个帖子,标题拟的非常狗血——柳教授劈腿实锤,新欢大起底,比旧爱年轻漂亮性格辣?不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这篇帖子的主人特别会挑事儿,捧一踩一、捧的自然是新欢,而踩的就是那位年老色衰不解风情的未婚妻。 薄玉姜看着看着火“噌”的就起来了。 帖子里有照片,薄玉姜将照片放大,盯着女人美艳的面容,忍住了把手机砸了的冲动。 竟然敢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打柳相月一巴掌,薄玉姜太了解女人的小伎俩了,这是在向她示威。 这个贱人简直不知死活。 她薄玉姜的男人也敢动、找死。 薄玉姜给对方打过去电话:“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薄玉姜重新启动车子,脚踩油门,车子犹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在大道上横冲直撞。 前方路口几个放学的小学生走过亮着绿灯的路口,薄玉姜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了上去。 眼看就要撞上几个学生,忽然一个年轻人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个学生推到路边,她则就地一滚,身体擦着飞驰而过的车子,画面十分惊险,再晚一秒,非得雪溅当场不可,也不知道是对方幸运还是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薄玉姜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踩了刹车,车轮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堪堪停下。 薄玉姜扶着方向盘的双手下意识的颤抖起来,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惊魂甫定。 刚刚、她差点撞死人。 几个小学生被这一变故吓到了,几人下意识的看向刚刚救了他们的人。 那人揉着手臂坐了起来,左手落在右手臂膀处,轻轻晃动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几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人若无其事的活动了一下右臂,站了起来,转身向几人走过来。 “你们没事吧?” 很好听的声音,是一个小姐姐,不过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小姐姐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几人的情况,并无大碍,除了一个小男孩手掌擦破了点皮。 “疼吗?” 小男孩摇头:“不疼,姐姐你救了我们,你的手臂受伤了吗?” 女孩背对着太阳,帽檐下露出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她一定是笑着的,像漫天的星河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小男孩一时看的呆住了。 “明镜。”郑青追了过来,抓着明镜上下打量:“你没事吧?刚才情况多凶险,你怎么傻愣愣的往上冲呢。” 从华清大学出来,郑青的车被交警拖走了,这里又不好打出租,明镜便提议去附近的图书馆逛逛,还没走到路口的时候,明镜忽然像疯了一样的冲出去,等她反应过来看过去的时候,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没事,你看好这几个孩子。” 明镜撂下一句话,径直朝停下来的红色跑车走去。 郑青赶紧拉住她:“我去吧。” 明镜拂开她的手,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我去。” 当她越平静的时候,事情越大。 郑青瞥了眼没有丝毫反应的红色轿车,车内的人应该吓傻了吧,不敢露面。 要不是明镜反应快,这几个祖国的花骨朵儿非得零落成泥不可。 郑青袖子被人拽了拽,低头瞥了一眼。 小家伙长的很秀气,一双大眼睛透着灵气,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 “姐姐,刚刚救了我们的姐姐,叫明镜是不是?” 郑青挑了挑眉:“怎么?” “老师教育我们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救命之恩,除非以身相许。” 郑青差点笑岔气,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是认真的。” 明镜走到红色跑车前,面色清寒,冷声道:“下车。” 车内的人纹丝不动。 明镜屈指敲了敲车窗,“下车。” 薄玉姜反应过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又没死人。 遂降下车窗,扬眉看去:“有事吗?” 疏忽像是有一柄寒刀直直的劈了过来,薄玉姜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毫不服软的瞪回去。 那人帽檐拉的很低,逆光下,她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忆起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片段。 “闯红灯、违反了交通法,几个孩子受到了惊吓,你需要去给他们道歉。” 薄玉姜伸手挑下墨镜,似笑非笑:“我闯红灯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可不要冤枉人。” “你不承认?”声如碎玉,透着月溶般的清寒。 薄玉姜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薄玉姜没耐心跟一个陌生人掰扯,发动车子就准备离开。 下一刻,一只手掌落在方向盘上,轻轻翻转,很优雅很漂亮的手势,薄玉姜的双手就如触了电般猛然缩了回去。 她目光阴冷的瞪向站在车外的女人:“你找死。” 那人从容不迫的说道:“下车、道歉。” 此时已有不少路人围观,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见这一幕,更是唾弃车主毫无人性。 薄玉姜怕被人认出来,重新戴上墨镜,“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本小姐。” 那人后退一步,薄玉姜以为对方识相了,正准备走,就听到对方扬声说道:“早听闻薄小姐卉质兰心,善心善德,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果然只是传闻。” 薄玉姜目光如炬:“你认识我?” 围观的人听到这里议论纷纷:“哪家的小姐仗势欺人,父母是多失败才养出这样没教养的女儿?” “发到网上让大家都看看她干的好事,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喷死她。” …… 薄玉姜听着四周的议论谩骂,咬碎了一口银牙,冷冷的瞪向对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镜打开车门,根本不给薄玉姜反应的时间,就把人拽下了车。 薄玉姜出手反抗,对方轻飘飘的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捏,薄玉姜瞬间感觉整条手臂都麻了,力道卸去,麻痹传遍了半边身子。 薄玉姜心中大骇,“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镜并未回答,将人推到路边,:“道歉。” 薄玉姜心中恨极,“你既然知道我姓薄,就该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你可要想好了。” 随之而来的是传遍四肢百骇的疼痛。 薄玉姜脸都变的惨白了。 “道歉。“ 小男孩眼神崇拜的看向明镜。 薄玉姜咬牙切齿的说道:“对不起。” “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呢,原来是薄小姐。”耳边落下一道鄙薄的笑声,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薄玉姜猛然抬头。 攥紧了拳头,眯起眼睛:“是你。” 郑青双手抱胸,笑眯眯的说道:”我怎不知我何时变得这么有名了?” “是你打了柳相月一巴掌?”薄玉姜盯着这张脸,眼神阴毒。 郑青挑了挑眉,晃了晃右手,“啊、他问我是不是打的手疼了,其实也不是很疼,只是他那么心疼,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贱人。”薄玉姜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被郑青轻飘飘的捉住了手腕,郑青冷笑道:“在我面前耍你的大小姐脾气,省省吧,你给我听好了,所有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怎么抢走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这、只是一个开端。” 薄玉姜眸光阴冷的瞪着郑青:“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姑奶奶就在这里等着你。” 郑青松开手,薄玉姜趔趄了一下,站稳身子后,扫了眼明镜和郑青,“你们都给我等着。” 话落落荒而逃。 郑青没好气道:“让她就这么跑了,真是便宜她了。” 明镜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走吧,姐姐带你去药店处理一下伤口。” 小男孩笑眯眯的抓住明镜的衣角:“姐姐你刚才好酷,你是会武术吗?” 明镜笑着说道:“嗯、会一点吧,强身健体。” 郑青哼笑道:“太谦虚了,何止一点。” 小男孩亦步亦趋的跟上去:“那姐姐我可以拜你为师吗?你教我武术。” 明镜垂眸,小男孩的眼睛里洋溢着天真向往。 实在不忍心、让这双眼睛里染上失望啊。 旁边就有一家药店,明镜买了碘伏和创口贴,细心的给小男孩处理了一下伤口。 小男孩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从头到尾也没有皱一下眉、喊一声疼。 “姐姐,我叫程君泽,谦谦君子的君,天泽万物的泽,很好记是吧?” 明镜抬眸看了他一眼,瞳孔微漾,笑着点头:“你的父母,一定对你给予了很高的期望,给你起了一个很好的名字。” 程君泽皱起眉头,小脸有些不高兴:“我爸爸,一点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有可能是你的爸爸他不擅长表达感情,但他一定是爱你的。” 明镜看了眼他身上的校服:“精英小学?你不该出现在大街上,是不是从学校偷跑出来的?” 附近隔了两条街就是精英小学,是京州最好的小学,按理说管理应该很严格,怎么能让几个小学生偷跑出来? 程君泽垂下脑袋:“姐姐,我想给妈妈买生日礼物,所以才从学校偷跑出来的。” 明镜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不许这样了,太危险了,知道吗?” 这时一辆轿车紧急停在路边,从车内飞奔下来几人,为首的男人急切的冲过来,“小少爷、小少爷我终于找到您了……。” 528 弱点 田松抓住程君泽上下打量,看到他手掌上贴着创口贴,夸张的大喊道:“小少爷,您受伤了?谁这么大胆子?” 程君泽一脸嫌弃,后退一步,小大人似的说道:“刚刚我过马路,一个女的开车差点撞到我,是这位姐姐不顾安危的救了我,不然你现在见到的是我的尸体。” “什么?差点撞到您?”田松一脸的劫后余生,转身对着明镜深深的鞠了一躬:“你救了我们家小少爷,我家先生和夫人一定会报答你的。” 明镜后退一步:“带你们家少爷回去吧,我不需要报答。” 话落转身离开。 “姐姐。”程君泽小跑着追上她:“我还能再见你吗?你还没有教我武术呢。” 明镜摸了摸他的脑袋:“有缘会再见的。” 转身扬长而去。 田松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悄无声息的追了上去。 程君泽失落的垂下脑袋。 “小少爷,今天情况多凶险啊,您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偷跑出来了,先生夫人知道了,会有多担心啊。” “小少爷请上车,我带您去一趟医院。”无论如何,得先做个检查。 程君泽上了车:“不用,送我去学校吧。” 亲自把程君泽送进了学校,田松去见了校长,程君泽这次偷跑也把校长吓了个够呛,遗书都准备好了,结果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有惊无险。 “如果小少爷在你们学校出现任何危机,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校长吓得两股战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抱歉,这都是我们学校管理上的失误,我以我的职业生涯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出现第二次。” “你的职业生涯和小少爷的安危比起来算什么?” 走出校长办公室,手下拿着平板走过来:“这是事发路口的监控,您请过目。” 田松接过平板,点击播放,他一眼就锁定了正走在斑马线上的程君泽,而不远处,一辆红色跑车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完全是疯狂的状态,到了斑马线前不仅不减速,反而加速,直直的朝着程君泽瘦弱的小身躯冲去。 田松瞳孔骤缩,手指紧紧的抓着平板边缘,当时的凶险可见一斑。 这时一个人忽然出现,救下了小少爷。 田松来回播放了好几遍,尤其那个神秘女子救小少爷的那一幕,来来回回播放,对方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无法截到一张完整的画面,不是残影就是模糊,足以见得对方速度达到了怎样一个惊人的程度。 若非如此,这人也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小少爷。 这样看来,她确确实实是小少爷的救命恩人。 田松目光落在那辆红色跑车上,冷冷的吩咐道:“这个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手下正要离开。 田松叫住他:“等等,救了小少爷的人,也查一下。” 事情有些蹊跷,事关小少爷的安危,万万马虎不得。 田松走到僻静处,小心翼翼的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很快接通,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小少爷出什么事了?” “周秘书,先生呢?” “先生在开会,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会转告先生的。” “是这样的……。”田松把程君泽差点出车祸的事情说了一遍,对方冷静的声音里压制着怒意:“田松,你是怎么办事的?差点让小少爷遇险。” “周秘书,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会亲自向先生请罪。” “你说有人救了小少爷?” “是一个女生,没有索要任何报酬便离开了。” “你觉得是巧合吗?” “这……。”田松犹豫了一下。 “涉及到小少爷的安危,不能容许任何巧合,明白吗?” “您说的是,我会查清楚对方的身份,不会容许任何危害小少爷人身安全的人存在。” 这时派去跟踪的人回来了,“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没过两条街就把我甩掉了。” 田松皱起眉头,他的手下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怎么可能将目标跟丢。 田松这才意识到,拥有这样的反侦察能力的人,一定不会普通。 他也明白了周秘书为什么担心。 “先从肇事的人查起。”有车牌号,查起来比较容易,如果真有阴谋,顺藤摸瓜,真相也就不远了。 —— 回去的路上,郑青心情很好,嘴里哼着歌。 “薄玉姜啊薄玉姜,看她气的跳脚,我怎么就那么开心呢。” 郑青摸着下巴,眼珠子里捉摸着坏主意。 明镜瞥她一眼:“柳教授挺好的,你别捉弄他。” “我这是在拯救他脱离苦海好吗?薄玉姜那种女人,心狠手辣、满嘴谎话,哪个男人娶了她倒了八辈子霉。” 电梯门开了,明镜径直走出去。 郑青瞥了眼她的背影,忽然伸手抓向明镜的右臂。 明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神隐忍着一种极深的情绪。 郑青哼道:“疼就喊出来,逞什么能?” 明镜拂开她的手:“我没事。” 郑青却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臂,“要不想手臂废掉,就别动。” 明镜果然老实了。 脱掉外套,卷起袖子,郑青手指摸上去,狠狠的瞪她一眼。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忍到现在,喊一声疼会死吗?” 明镜白皙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水珠,灯光下,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眼帘微垂,声线染了几分嘶哑:“骨折了,不过并无大碍,养几天就好。” “没什么大碍?你说的倒是轻松,等胳膊废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郑青抓着明镜的左手就走:“去医院。” 明镜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医院先去拍了个片子,医生看了片子说道:“肱骨骨折并伴随骨骺损伤位移,还蛮严重的,必须得做手术了,切开复位内固定,通过弹性髓内钉固定,手术没什么风险,家属先去办住院手续吧,我这边帮你安排手术。” 郑青狠狠瞪了眼明镜:“回头再找你算账。” 明镜被护士领着去做术前准备了,一个小手术,几十分钟就搞定了。 郑青安排的是最好的vip病房,明镜做完手术右臂被打了石膏,当她坐着轮椅被护士推进病房的时候,郑青忍不住笑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 “有多久没见你这副落魄样子了,让你瞎逞能。” 明镜左手及双腿活动自如,生活倒是不受影响,她从轮椅上站起来,“如果用我的一条手臂换几条年轻的生命,我觉得很值。” “傻子。”郑青骂道。 明镜躺在病床上,没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她看起来似乎非常疲惫,面色有种病态的苍白。 郑青叹气,给她掖了掖被子,调好温度,离开了病房。 等在病房门口的护士说道:“这位小姐是我见过的病人中最坚强的一位,她没有打麻醉,那可是剜骨之痛,她生生的挺了下来,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护士满眼敬佩。 郑青再也笑不出来了。 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的人,永远不会让自己拥有弱点,麻醉能消弭她的痛苦,同样的,也能带走她的理智,对于一个刀口舔血的人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弱点。 即使痛到抽搐痉挛,只要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的世界便永远存在。 阿雨,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固执、如此、让人心疼。 明镜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鼻尖的消毒水味提醒着她,她现在身在医院。 病房内并未开灯,四周漆黑一片,窗外的几许月光送来朦胧的光亮。 vip病区十分安静,甚至安静的给人一种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的错觉。 明镜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有一条来自叶贞的视频通话,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郑青怕打扰她睡觉,早已体贴的帮她把手机调至静音模式。 明镜拨过去语音通话,对方很快接通。 “明镜、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叶贞的声音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没事,你的戏拍完了吗?” “嗯,已经全部拍完了,明天开始我要去学校上课了,是圣德高中,可惜成绩太差不能和你一班。” 学校是林清找人办的,她自诩亏欠亲生女儿良多,拼了命的想弥补。 叶贞也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便遵从林清的安排进入了圣德高中,如果没有碰上合适的剧本,她不会选择拍戏,而是按部就班的,当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替明心好好生活,也为自己享受生活。 “明尘天天念叨你,明镜,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镜看了眼打着石膏的右臂,“我在京州还有些事要办,再等一等吧。” “我看京州那边的天气预报,这几天有大雪,你出门多穿件衣服,别动着。” “好。” “明镜……。”叶贞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祝文韬他醒了。”对于祝文韬的所作所为,叶贞嗤之以鼻,但他却是明心的亲生父亲,从伦常来说,不能不管。 “我会让杜泽去找你,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明镜,谢谢你,你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明尘她们。” 叶贞挂断了电话。 “醒了。”郑青推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果篮。 打开灯,病房内瞬间亮的宛若白昼。 “刚才碰见薄医生了,他今晚好像值班,都堂堂主任了,还亲自值班,怪不得快四十了还是单身狗。”郑青啧了一声,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利落的削皮。 明镜微微一笑:“他是一位好医生。” 郑青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轻嗤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明镜垂下眼帘,“我渴了。” 郑青放下苹果去倒水:“姑奶奶亲自伺候你。” “你知道今天你救的那个小家伙是什么人吗?” 明镜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他的身份跟我救他有何冲突吗?” 郑青感叹道:“你这运气真是绝了,连老天都在帮你。” 明镜毫无兴趣:“你如果很闲,就去找你的柳教授,不要打扰我休息。” 郑青气笑了,“他算什么东西?” 明镜语气幽幽的说道:“柳教授说得不错,口是心非。” “你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他的朋友?怎么向着他说话?” “我是实事求是。” 这时护士进来给明镜输液,当着外人的面,郑青忍了。 心外科主任办公室,正在浏览医学论坛的薄玉浔接到了李岭的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薄玉浔眉头紧蹙,目如寒星,冷刃似刀。 “她怎么敢……?”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如果不是有人及时出现救了那几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故,薄家怎么兜得住、何况还有个程家的小少爷,她差点闯下大祸,不,她已经闯下了大祸,如果程先生追究起来,就很麻烦了,你大哥那个敏感的位置……终究是个炸弹。” 薄玉浔深吸口气,抓住了重点:“救了孩子们的人,是谁?他亦是我们薄家的恩人。” 李岭叹气:“那人豁出了命救人,和你亦是旧识,你觉得天下间还有第二个人吗?” 薄玉浔下意识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明镜?” 李岭在京州有特殊渠道,程家刻意将消息压下去了,却瞒不过李岭的眼线。 田松追踪不到明镜,是因为他对此人没有任何了解,但对李岭来说,当他看到监控视频时,一眼就认出了明镜,虽然她的伪装很完美。 “她现在就在你们医院。” “她受伤了?” 薄玉浔吩咐助理立刻去查今天入院的患者,他站起来来回踱步,焦虑不言而喻。 “早知她会闯下大祸,我当初就不该放了她。”薄玉浔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岭说道:“薄医生,想要钓鱼,必须先丢下鱼饵,鱼才能上钩,现在看来,鱼儿已经成功上钩了。” “主任,人找到了,在骨科。”助理走进来说道。 就见那素来矜持冷淡的薄主任飞快的离开办公室,脚步匆匆、健步如飞。 助理惊叹道:“那人究竟对薄主任有多重要呢?让薄主任这样担忧匆忙。” 529 父女 “明镜。”病房门被人急切的推开,来人如风般冲了进来。 明镜讶然道:“薄医生?” 薄玉浔三两步奔到病床前,眼神难掩焦急,抓起床尾上的病情记录看了一眼,“肱骨骨折?谁给你做的手术?李庆文?也好,他算是这批外科医生里能力不错的。” 薄玉浔松了口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头晕不晕?有没有不良反应?”薄玉浔问话犹如连珠炮一般,让人不知道该从何回起。 明镜静静的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薄医生,我很好。” “你脸比墙都白,你说这是很好?”薄玉浔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怒气直冲脑门。 “我不反对你见义勇为,但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照顾好,不要搞的一身伤,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向……。” 薄玉浔的话戛然而止,他忽然愣住了,面对着明镜温柔清澈的眼神,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明镜并没有对他莫名其妙的话追根刨底,而是展现出了强大的温柔和包容,“薄医生,谢谢你担心我,但我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薄玉浔深深的看着她:“是了,如果你见死不救、也就不是你了,也罢,好好养伤。” 薄玉浔这才发现在旁边作壁上观的郑青,疑惑道:“这位是?” 面前的人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原来你就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薄医生,幸会,我是明镜的朋友,郑青。” 郑青笑着伸出手。 薄玉浔轻轻回握,很快松开。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双眼睛…… 郑青眨了眨眼睛,“薄医生这搭讪的手法是不是有些过时了?” 薄玉浔听出她是在调侃,笑着摇摇头:“郑小姐误会了。” “误会?我们家明镜受伤,薄医生的反应似乎有些激烈、不知道我是不是误会了?还是说……。”郑青眯起眼睛,咄咄相逼。 “薄医生也是快奔四的人了,跟你同龄的孩子都差不多跟明镜一般大了,换句话说,你这年龄都可以给明镜当爸了,外界都在猜测薄医生多年单身是为何故,现在看来、莫非是想学一枝梨花压海棠?” 薄玉浔一脸肃容,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对明镜怎么可能是那种心思,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明镜。” 郑青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说道:“是吗?除非薄医生能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不然……。” 明镜淡淡道:“阿青,不要说了。” 薄玉浔扭头看了眼明镜,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我本以为瞒着她、让她远离危险的漩涡,就是为她好,现在想来,我是错了。” 郑青眸光微闪:“薄医生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虚伪了吗?你知道撞上明镜的人,是谁吗?” “我知道,我会给明镜一个交代。” 薄玉浔转身离开,走到郑青身边时停顿了一下:“请帮我好好照顾明镜。” 话落径直离开。 病房内重新陷入安静。 明镜瞥她一眼:“阿青,你想干什么?” 郑青耸了耸肩:“他妹妹撞伤了你,他跑来假惺惺的关心你,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演技还挺好。” 明镜伸手捏了捏眉心:“阿青,你这又是何必呢,我都不在意。” “你不在意是你的事,这笔帐迟早要算回来。” 薄玉浔走出病房,神情瞬间变的凝重。 拨通李岭的电话:“李警官,这次,我要把网织的再大一些。” —— “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我要你干什么用?”薄玉姜愤怒的将花瓶砸向手下,手下站着一动不动,任凭花瓶砸中脑袋。 “啊……。”薄玉姜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整个人状若癫狂。 柳相月的背叛,犹如一把刀直直的捅进了她的心窝,对她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他怎么敢? 那个胆敢挑衅她的贱人、薄玉姜恨不得将之抽皮剥筋。 这对狗男女,她一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扫落到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嗡嗡嗡的震动声仿佛连地面都在震动。 手下走过去看了一眼,拿起来恭敬的递到薄玉姜面前;“夫人的电话。” 薄玉姜迅速变了张脸,接过手机,摁下接听键,神情变得异常恭谨:“夫人。” “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一切尽在掌握,您想要的东西,想报的仇,一一都会实现。” “你知道那丫头还在京州吗?” 薄玉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明镜。 “如果她走了,这出戏也就唱不下去了,就用她来拉开这场大戏的帷幕吧。” “我就等你的好消息,这次,千万别让我再失望了。” “是、夫人、您等着看好戏吧。” 挂断电话,薄玉姜吩咐道:“把人手都召集回来,我有事吩咐。” 手下犹豫了一下:“夜鹰大人那里……。” 薄玉姜冷笑了一声:“这是夫人的命令、他胆敢违抗。” —— 三天时间过去,明镜的伤口恢复的很快。 拆石膏那天,薄玉浔亲自陪同明镜,给明镜拆石膏的李医生夸赞道:“这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伤口比一般人愈合的要快,不过有利也有弊,这孩子生长素过高,骨骼发育过快,这也是造成容易骨折的原因……。” 薄玉浔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明镜。 李医生还在自顾自说话:“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我说的生长素之外,还与自身分泌的激素有关,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孩子大概是遗传的原因多些……。” 明镜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李医生,这几天麻烦您了,我现在能用右手写字吗?”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虽然恢复的快,但平时生活上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这一个月,你的右手就先歇歇吧。” “我听医生的,对了医生,能沾水吗?” 明镜用一些无聊的对话成功转移了李医生的思绪,他终于不再提起明镜骨骼发育的话题。 薄玉浔想到遗传,薄家的人个子都高,他上高中时个头猛蹿,同龄人中鹤立鸡群,与他孪生的妹妹,自然也遗传了薄家的基因。 在这个想法上薄玉浔并未纠结,只不过是为他的印证又增加了一块砝码而已。 明镜拆完石膏,薄玉浔送她离开医院。 走出住院大楼,几个从行政楼走出来的医生看见了薄玉浔。 “那不是薄主任吗?他身边的女孩是谁?薄主任有女朋友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神情兴奋的犹如发现了新大陆般。 不怪乎大家这样想,薄玉浔素来独来独往,也就徐舒华徐医生能近身,其他异性除了工作上的交接,别想得薄玉浔正眼相待。 看两人相处的姿态,并肩而行,有说有笑,薄玉浔眉宇间展露的几分温柔,是大家从未见过的,也因此才会格外震惊。 “能得薄主任青睐的女人,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太远了看不清脸,不如我们追上去看看?” “你疯了吧,被薄主任发现,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薄主任也是人,他还敢吃了我们不成?” 就在几人动摇的时候,冷不丁背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战战兢兢的扭头,看到来人,面色慌张。 “徐……徐医生。” 徐舒华目光冷冷的扫过几人的脸,“上班时间聚众八卦,医生守则忘的一干二净,我看你们是想脱下这身白大褂了。” “徐医生我们错了,这就回到岗位上。”几人立刻慌慌张张的跑走。 徐舒华看了眼薄玉浔走向停车场的背影,继而目光落在他身边那道纤细温柔的背影上。 阿浔、你到底想做什么? —— 门铃声响起,正在院中浇花的怀青立刻放下水壶,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绕过影壁走到门口。 邮差神情恭敬的问道:“请问、薄莲叶小姐是住在这里吗?” 怀青点头:“是我家小姐。” 邮差拿出一个信封给给她:“你家小姐的信件,请查收。” 怀青伸手接过,签了名之后,邮差便走了。 上边的收信人写的确实是薄莲叶的名字,但寄件人一栏却是一片空白。 怀青皱了皱眉。 据她所知,薄莲叶从不会在网上购物。 从手感来判断,应该是一封信。 不过薄莲叶平时的各种信件都是寄到学校,怎么会寄到家里? 怀青拿着信走进了薄莲叶的卧室,放在了书桌上。 走到门口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倒不是对里边写了什么东西好奇,只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她不得不多留意。 最近叶子小姐很奇怪,三天前她发现薄莲叶偷偷进出过少爷的房间。 想了想,她正准备转身,听到楼下传来帮佣的声音:“叶子小姐回来了。” 怀青立即离开了薄莲叶的卧室,下楼时撞上了上楼的薄莲叶。 怀青退到一边:“叶子小姐,刚刚收到您的一封信,我放在了您房间的书桌上。” 薄莲叶微笑道:“辛苦怀青姐姐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明天就是奶奶的寿宴了,怀青姐姐这几天忙里忙外,应该很辛苦吧,我瞧着瘦了许多。” 怀青笑了笑:“临近宴会,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叶子小姐请便。” 薄莲叶瞥了她一眼,背着书包上楼。 回到房间,薄莲叶看到书桌上的信封,反锁好门,快步走过去拿起信封。 上边封漆未动,没有人为打开的痕迹。 薄莲叶定了定神,缓缓拆开信封,里边是一张薄薄的dna鉴定报告。 薄莲叶忽略所有的文字,直接落在最后一行的结果上。 根据基因结构分析,亲子关系相对机会(rcp)大于99%。 “怎么可能……?”薄莲叶不可置信的惊呼。 几十个位点检测、全部相同,百分之百的亲子关系。 薄莲叶手指颤抖的拨通赏金猎人的电话,质问道:“检测结果有问题。” 对方不咸不淡的回道:“我亲自盯着,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薄小姐不相信结果,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薄莲叶几乎要疯了。 明镜她怎么可能是小叔的亲生女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定是检测结果出了问题,一定是的。 “薄小姐,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对面的人提醒道。 薄莲叶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后说道:“尾款我会按时打到你的账户上,也请你遵守职业道德,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薄小姐请放心。” 薄莲叶只是提供了标本,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标本主人的身份。 薄莲叶挂断电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当最后一缕夕阳被黑夜所取代,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今夜无星也无月,天地沉闷而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薄莲叶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敲门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叶子小姐,该下楼用晚餐了。” 薄莲叶将鉴定结果塞进书包里,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 还没走近就听到纪柔恩咋咋呼呼的声音:“怎么才这么几桌?怀青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不是打我们薄家的脸吗?外人知道还当我们薄家穷酸到办不起几桌宴席呢?”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大夫人也知,老夫人不喜铺张浪费,少爷遵从老夫人的意思。” “这正是彰显我们薄家排面的时候,小叔也真是的,什么都由着妈的性子来……。” 薄莲叶心生燥意,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帮佣欢快的声音:“少爷回来了。” 薄莲叶下楼梯的脚步一顿,眯眼望去。 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身材挺拔,气质出众,整个人犹如一块冷玉。 他的心、谁也捂不热。 曾几何时、小叔就是她的择偶标准,她想这辈子,她也遇不上如小叔这般惊艳的男子了。 脑海中闪过明镜的脸,和面前的男人英俊的面容无限重合。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铺天盖地涌来。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两人的眉目、那么相像。 530 阿姜 “小叔回来了啊……。”纪柔恩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自从叶青杏的事情发生后,纪柔恩对薄玉浔的态度就有些不客气了。 他又不走仕途,一个医生而已,顶天混到院长,对薄玉简的仕途起不了任何助力,她以前在这个家里够憋屈的了,以后可不想看着小叔子的脸色过活,必须让他知道,这个家里究竟是谁当家作主。 “医院最近挺忙的吧?感觉好几天没见到小叔了,妈白天还跟我念叨你呢,小叔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纪柔恩上下打量着薄玉浔,医院里的传闻已经传到她耳边来了。 “咱们薄家好歹也是京州有头有脸的人家,妈为你挑媳妇可谓是操碎了心,你可别在外边领回来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堕了薄家的名声。” 纪柔恩一幅长辈教训后辈的语气,架势拿捏的足足的。 薄玉浔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犹如蜻蜓点水般移开,仿佛纪柔恩不过是一颗石子,投入大海中,连丝涟漪也荡不开。 在他的眼神中,纪柔恩看到了轻视、不、应该说是无视,跟路边的一株野草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值得他一个眼神驻足。 纪柔恩脸颊忽然变得滚烫,一种屈辱感从她的心头升起。 “怀青,明天的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怀青把名单和菜品送上:“邀请函已经陆续发出,老夫人不想大办,但一开始拟定的名单已经发出去了,以老夫人的名望和地位,想要低调的过完这个寿宴,恐怕不可能了。” 薄玉浔看了一眼名单,目光落在秦家那一栏,眸光渐渐幽深。 “蒋家送去了吗?” 纪柔恩插了一嘴:“哪个蒋家?” “京州还有哪个蒋家呢?”薄莲叶走走过来说道。 纪柔恩忽然一拍大腿:“蒋四季、她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蒋家姐妹俩名声不佳,纪柔恩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姐妹俩的风流韵事,圈子内提起来没一句好话,再后来蒋家忽然就销声匿迹了,纪柔恩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有关蒋家的任何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没落了。 蒋四季年轻的时候,是薄老夫人的闺中密友,说起来薄家跟蒋家还是颇有渊源的。 不过在纪柔恩的认知中,这个蒋家不过是一个没落的家族,在京州上流圈子里早已没有了地位,这样的人家怎配再与薄家相交。 “蒋奶奶虽然已经去世,但是蒋阿姨还在。”薄莲叶小时候见过这位蒋阿姨,那优雅高贵的气质,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依旧记忆犹新,那才是符合她想象中的名媛风范。 纪柔恩想了半天,终于从记忆力把这人扒拉出来,不过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怀青说道:“按照少爷的吩咐,已经送去了。” 薄玉浔合上名单,递给怀青,“明天辛苦你了。”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少爷用饭吧,我去看看老夫人。” 怀青离开后,纪柔恩犹豫再三,试探着开口:“青杏她、还能不能回你们医院?这孩子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不至于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那个叫明镜的,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陷害的青杏,一个江州来的野丫头,我听说她亲生父亲还是个杀人狂魔……。” “啪”薄玉浔将筷子拍在餐桌上。 纪柔恩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没好气道:“你干什么?青杏她好歹是我的亲表妹,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偏帮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在薄玉浔发怒之前,薄莲叶赶忙提醒道:“妈、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表姨她是咎由自取,跟明镜没有关系。” “连你也帮她说话?”纪柔恩一次次被拂逆,心底早已积攒了不满。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请大嫂好自为之。” 薄玉浔冷冷的撂下一句话,看都未看纪柔恩一眼,起身离开了餐厅。 纪柔恩意识到被威胁了,不可置信道:“难道他跟那个野丫头的传闻是真的?” 薄莲叶心口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传闻?” “上次抢你风头那丫头,有人看到你小叔在医院跟她有说有笑的,姿态亲密的很,我看八成是那个野丫头看中了你小叔的家世,主动勾引的,你小叔也是,那丫头才多大,老牛吃嫩草,他也不嫌害臊,传出去丢的还是我们薄家的脸。” 薄莲叶一阵无语:“妈、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纪柔恩吊起眉梢,“现在的年轻女孩一个个心机深着呢,为了嫁进豪门不择手段,那勾栏狐媚样儿,我看到就来气。” 薄莲叶心想,自己和亲生女儿被人这么误会,怪不得小叔那么生气。 “上次在拍卖行,她出尽了风头,我看就是为了嫁进薄家而铺路,这丫头不简单。” 薄莲叶一时语塞,听着纪柔恩分析的头头是道,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离开了餐厅。 关于明镜的身世,她还没有整理好思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如果小叔认回她,以后薄家还有她的地位吗? 奶奶那么疼爱小叔,必定也会喜欢小叔的孩子,说到底、她和奶奶和小叔,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怎么比得上血浓于水的亲情呢? 薄莲叶心底烦躁极了,千头万绪几乎要将她逼疯。 不、她绝对不能让小叔和明镜相认。 她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筹谋。 “这丫头,胳膊肘朝外拐,真是白养了,我还不是为她好……。” 纪柔恩嘀咕了一句,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纪柔恩看了眼来电显示,扭头看了眼四周,离开餐厅快步走进卧室。 “青杏,你怎么现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手机里传出女孩委屈的哭声,一开始是小声抽泣,到后来嚎啕大哭,仿佛受尽了委屈。 纪柔恩连忙安慰:“表姐知道你受了委屈,这笔帐我迟早要找那个丫头替你讨回来。” “表姐……我知道我这次犯下了大错,我没脸见人,给您丢脸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死……。” “你千万别想不开。”纪柔恩急的暴走,“想想你爸妈,你忍心让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要是真死了,才是让对方称心如意。” “可是表姐我该怎么办?京州没有一家医院会要我,我的名声彻底毁了。” 纪柔恩想了想:“工作你别担心,表姐帮你找,京州这么大,不信找不来一份工作。” 对方抽噎了一声,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表姐、我爸要我嫁给曹旺兴、我……我不想嫁人。” “曹旺兴?那就是个活脱脱的渣男,你爸怎么眼睁睁的把你往火坑里推?” 纪家小门小户,攀上了薄家才水涨船高,纪柔恩的小姨年轻时恋爱脑,跟一个保安私奔,过不下去了又跑了回来,常年靠着纪家接济生活,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叶青杏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她跟着纪柔恩生活过一段时间,因此纪柔恩对她有非比寻常的感情。 而这个曹旺兴是叶青杏父亲农村老家出了五服的侄子,听说叔叔发达了,便寻来京州投奔,靠着纪家的关系谋了个公职,但据纪柔恩了解,这个曹旺兴没少惹麻烦,不是个善茬,姨父脑子糊涂了不成,就算叶青杏名声尽毁,也不至于嫁这样一个人渣吧。 “我爸说我这辈子毁了,只有嫁人才有出路,我不同意,他们就把我锁在家里……。” “这也太过分了,你妈呢?她什么意思?” “我妈……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她了。” “又跑哪儿打麻将去了。”纪柔恩头疼不已:“你放心,表姐一定会帮你的,你就算要嫁人,也不能嫁曹旺兴那个人渣。” “表姐,我不想嫁人,我亲妈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这辈子我只想陪着你。”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嫁了人你也能陪我啊。” “表姐,谢谢你,现在也就只有你才能帮我了。”叶青杏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纪柔恩说道:“你先从家里逃出来,别跟你爸妈说,我派人去接你。” “好,表姐,我都听你的。” 纪柔恩挂断电话,安排司机去接叶青杏。 虽然她不认同小姨夫妻俩的做事方式,但有件事倒是认同,叶青杏如今名声尽毁,目前对她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有纪家做荫蔽,可保她此生无虞。 但这个对象、还轮不到曹旺兴。 纪柔恩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个合适人选。 这时她忽然想到叶青杏刚才的那句话:“这辈子我只想陪着你。” 只有嫁为人妇才知,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到时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她一定要给叶青杏挑一个好夫家。 纪柔恩忽然愣住了,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不是看不上纪家吗?嫌弃青杏吗?如果青杏嫁给他,看他还有什么立场再嫌弃这一切。 不仅帮了叶青杏,报复了薄玉浔,也遏止住了那个野丫头想要嫁进薄家的念头,可谓是一箭三雕。 至于薄玉浔的想法,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他不认账。 明天人多眼杂,利于事成,也遂了老太太的心愿,双喜临门。 —— 叶青杏坐上轿车,觑了眼司机:“我们是要到哪里去?” 司机回道:“夫人吩咐送您去她名下的一处房子,一切生活用品已经备齐,您暂时住在那里。” 叶青杏感叹道:“这个世上,也就只有表姐才会对我这么好。” 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叶青杏扭头望着车窗上映出的面容,唇角缓缓勾起。 表姐、但愿你不要令我失望啊。 —— “一轮明月已上树梢、渐觉风生袖底,月到波心,俗虑尘怀,爽然顿释……。” “少焉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 房间内静悄悄的,唯余男子清朗温润的声音,如明媚的烛火,令温室生辉。 摇椅上,老人似已沉陷梦乡。 薄玉浔合上书放在一边,拿过一条毛毯盖在老人的身上,动作轻柔又耐心。 这时窗外忽然狂风大作,犹如野兽狂野的拍打着玻璃窗,令人心头顿生紧张。 老人眉头紧蹙,那张饱经岁月风霜的面容上,几道抚不平的沟壑,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老人忽然伸出手,在半空中慌张的在抓什么,伴随着一声破碎的低吟:“阿姜……。” 薄玉浔赶忙抓住老人的手,用温暖给予力量。 老人猛然睁开双眼,那双毫无焦距的浑浊眼珠逐渐扩散,溢满了恐惧。 “阿姜……。”老人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 薄玉浔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老人的双手:“我在这儿。” “阿姜。”老人干枯的双手在薄玉浔的脸上抚摸,从眉峰到下颌,她忽然推开薄玉浔,“不、你不是我的阿姜,我的阿姜呢,阿姜……。” 薄玉浔哽咽了一声,喃喃道:“阿姜啊……。” “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你把阿姜还给我。”老人忽然抓住薄玉浔的衣领,冷冷的逼问道。 窗外风声呜咽、树枝摇摆。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天地一片萧索。 薄玉浔闭了闭眼,温声安抚道:“您梦到了阿姜吗?她长什么模样?” 老人愣了愣,渐渐松了手,“她很漂亮,比年轻时的我还要漂亮,就站在咱们花园的花丛中朝我笑呢,我一抱她,她就化为烟雾消失了。” “她埋怨我为什么把她弄丢了,她哭了,哭的那么伤心,我的女儿……。” “别走……。”老人忽然大喊一声,从轮椅上跌落下来。 “妈!”薄玉浔赶忙搀扶起她,“您有没有受伤?” 老人却只是固执的摇头,一遍遍的念叨着:“阿姜……我的阿姜……。” 薄玉浔背过身去,眼眶渐渐通红。 他从未有现在这般,如此的痛恨一个人,恨不得将之抽皮剥筋。 531 阴谋 程君泽下了轿车,迫不及待跑进客厅。 帮佣小跑着跟上,“小祖宗,慢点慢点,小心摔着。” “给我站住。”冷不丁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程君泽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客厅方向。 一个中年美妇双手抱胸站在沙发前,拧眉看着他。 女子肤色极白,细眉杏眼,有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恬静,即使板着脸,也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压迫感。 程君泽吐了吐舌头,一脑门冲过去,“妈妈,君君好想你……。” 女子后退一步,拒绝他的拥抱,“你给我老实点,这一招没用,胆敢逃学,看你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撒娇失败,程君泽垂着脑袋叹气:“好吧,我坦诚,我是去拯救世界了。” 女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说的什么胡话。 “妈妈,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您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做的保证哪次算数了,这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女子很直接的拒绝。 程君泽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犹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女子到底心软,“什么要求?” 程君泽猛然抬头,双眼一亮:“我想学厉害的武术,妈妈您帮我请一位老师好吗?等我变得厉害了,就可以保护妈妈、拯救地球了。” “你真是超人漫画看多了,整天想着拯救世界。”不过那句保护妈妈,到底让她心软了。 “学武术可是很辛苦的,你受得了那个苦吗?” 程君泽拍拍胸脯:“我可以的。” 女子点点头:“也好,学点武术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防身,我这就帮你请一位武术老师。” 程君泽赶忙拉住她:“妈妈,我能提一点建议吗?” 女子显得极有耐心:“你说。” 不管如何,儿子向学总是好的。 程君泽掰着手指头:“一定要是女老师,要长的漂亮个子高,要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最重要的一点,要很厉害很厉害,一出手就能震慑坏人……。” 女子脸上欣慰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你是找老师还是选秀呢?要求还挺多。” “如果这位老师能叫明镜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女子眼眸微眯,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程君泽,“明镜?” 程君泽打了个哈欠,“我先去写作业。”话落一溜烟跑去了楼上。 女子沉吟了一下:“田松呢,让他来见我。” 等在门口的田松快步走进来,恭敬的弯腰:“夫人。” 女子拢了拢肩上的披帛,优雅的落座,“说说吧,怎么回事?” 田松快速将今天中午的事情说了,从头至尾没有任何隐瞒,“这件事是属下护卫不当,还请夫人责罚。” “监控呢?” 田松双手递上平板。 女子越看秀眉皱的越深,耳闻远没有目视来的震撼,若不是那神秘女子忽然出现救下君泽,今天君泽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仅仅看着视频,就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因此当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她只有一种感受——劫后余生。 “肇事人查清楚了吗?” 夫人是一个不论对什么人都如沐春风般温柔的人,除了几次被调皮的小少爷气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夫人生气的模样。 田松神态更加恭谨,“请恕属下失职,正在调查中。” 女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屏幕上。 肇事的女子被救人的女生拉下了车,逼迫她给君泽道歉,这肇事的女子衣着艳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气焰嚣张狂妄,但被另一个女子教训了之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不用查了,我知道她是谁。” 田松震惊的抬头。 车牌号是假的,这女子又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墨镜,查起来有些难度,而且田松总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阻力在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他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女子的身份、也许不简单。 “五年前、孙明老师的葬礼上,我见过她。” 孙明是文坛大家,影响力和贡献在文坛首屈一指,当年他的葬礼办的极其隆重,她和丈夫一起出席了孙明老师的葬礼。 虽然过去了有五年的时间,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姓薄,是薄老夫人的女儿。” 田松大惊失色,“薄家的小姐?” 这怎么可能。 怪不得他怎么查都查不到,如果是薄家的小姐,就说得通了。 他怎么也不可能把肇事的凶手联系到薄家的小姐身上去。 薄家那是什么人家,前朝贵族后裔,百年书香门第,京州清流第一首,即使家风低调,只要是学文的,就没有不知道薄老夫人的,其名声和地位,在华国首屈一指,先生和夫人见到、恐怕也要礼敬三分。 随着薄老夫人的隐退,近些年薄家越发低调,除了一个薄玉简还活跃在台前,对了,还有刚刚回国的薄家二子,十几年前,也是京州头号的才俊,随着他的回国,满京州名媛芳心浮动,也算是最近的一桩趣谈,看看这位冠盖满京华的薄二少究竟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而这位薄小姐,他也略有耳闻,是位标准的名媛,也许是薄家保护的好,作为名媛是挑不出错的,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他实在想不到,薄老夫人的女儿,竟然会是视频里那幅嚣张跋扈的模样,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 女子勾了勾唇,灯光下,眸光漾着细碎的星点,“五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薄老夫人聪明一世,晚年却要被女儿砸了口碑,真是令人唏嘘啊。” 田松想了想说道:“根据最新情报,近期薄玉简跟那位走的很近,小少爷今日的车祸,是否是一个打击先生的阴谋?夫人不得不防。” 若说之前还只当是一个突发事件,现在想来,细思极恐。 “这个救人的女孩,叫明镜吗?” “是夫人,她的身份已经查明,是江州冉博文的女儿。” “冉博文?”女子拧眉深思:“杀了江蘅的冉博文?” “是的夫人。” 肇事的凶手是否有阴谋存疑,但她的身份,也同时为救人的人洗清了嫌疑。 女子笑了笑:“她倒是与她的父亲截然不同,这样好的孩子,可惜了……。” 被恶魔缠上。 “有机会,带她来见我。” 田松应是,小少爷的救命恩人,这位冉小姐也是好人有好报。 “明天薄老夫人的寿宴,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女子合上平板,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二楼方向,一颗小脑袋犹如小老鼠般偷偷的探了出来,女子目光扫过去的瞬间,对方立刻警觉的缩回了脑袋。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门口传来帮佣恭敬的声音:“先生回来了。” —— 与此同时,曲兰亭也接到了程君泽中午险些遇险的消息。 他知道的细节要更多些。 “薄小姐是肇事者,想必程家现在已经知晓,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将薄玉简彻底拉下水,这个人太滑头,始终是个祸患。”云墨分析道。 曲兰亭签署几份文件,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薄家恐怕即将迎来风雨。” 姓程的想立威,杀鸡给猴看。 薄家就是这只鸡。 怪就怪薄家这次撞到了枪口上,触了程家夫妻俩的逆鳞。 曲兰亭皱起眉头:“这个薄玉姜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墨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曲兰亭睨他一眼。 “这个薄玉姜的身份、恐怕有问题。” 曲兰亭捏着钢笔的手一顿,“有问题?” “先生可还记得这薄玉姜四岁时走失,直到十三年前才找回来。” 曲兰亭当然知道,这对薄老夫人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思女心切,哭瞎了双眼,令无数人唏嘘侧目。 “我随小少爷在江州时,从薄玉浔那里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在调查他的亲生妹妹。” “与此同时,我在调查wt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雨神,也就是当年卧底冉博文身边的禹江,当年被小少爷射了一枪,生命垂危,按照wt的规矩,重伤就可领一笔退休金退出组织,成为教员教习下一代成员,但这个人、却在痊愈后,被蒋春岚派人灭了口,同一时间,薄玉姜回到了薄家。” 虽然wt在蒋春岚手中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但敢明目张胆的杀人,蒋春岚的狠毒已经突破了底线。 曲兰亭放下笔,沉吟道:“蒋春岚的手在十三年前就已经伸到了薄家。” “先生可知道,雨神的真名叫什么。” “别卖关子了,快说。” “姜雨。” 曲兰亭猛然抬头,脑海中那根线终于串了起来,喃喃道:“原来如此……。” “也许从走失开始,就是一个阴谋,蒋春岚她下了一盘大棋。” 这盘棋、她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费心筹谋几十年,对于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来说,薄家必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曲兰亭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传闻。 “不好,薄家即将蒙难。” 蒋春岚必定借着这个机会朝薄家发难,“原来薄玉姜是她的人。” 今天的交通事故,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一方面打击程家,一方面拿捏薄家,果然是绝好的棋手,一盘死棋,被她盘活了。 “如果不是出现明镜这个变数,还真让她的阴谋得逞了。” 云墨说道:“这次还真的多亏了明镜小姐,外界都传她是菩萨转世,总是会及时的出现在需要帮助的地方,我看,这传言还真没错。” 如果不是明镜忽然出现救了程君泽,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曲兰亭由衷的表达赞许之意:“一开始是我偏见了,她是个好孩子。” “这么看来,少爷的眼光倒是绝顶,这么好的姑娘,就该先抓牢,不然晚了,追悔莫及。” 曲兰亭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枯叶大师的批语。 会是她吗? 小飞命中的劫、会是她吗? “小叔,你偷听爸爸谈话。”小姑娘鬼头鬼脑的出现,抓着曲飞台的衣角,一脸幸灾乐祸的得意。 曲飞台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姑奶奶,你给我消停点儿。” 曲悠然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萌又可爱。 “你不说话,我就放开你。” 曲悠然眨巴着纤长浓密的睫毛。 曲飞台松开手,曲悠然悄悄说道:“小叔,你是不是又偷了我的凤凰花灯。” 曲飞台耳根悄悄红了,硬着头皮说道:“臭丫头,别冤枉人。” “哼,就是你偷的,张妈说看到你偷偷进我房间了,这么大人还要偷东西,不知羞。” 曲飞台拧着她耳朵:“曲悠然,你又皮痒了是吧?” 曲悠然立刻大喊:“爸爸救命啊,小叔欺负我。” 曲飞台想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书房的门打开,一片阴影压了下来。 曲悠然打了个嗝:“爸爸,小叔欺负我。” 曲兰亭皱眉看了眼曲飞台:“你是不是太闲了,明天给我滚回学校上学去,年轻人不好好在学校学习,整天游手好闲的成什么体统?” 曲飞台咳嗽一声:“明天不行,明天我要去给薄奶奶祝寿。” “那就后天。” “后天是周末,学校放假。” 曲兰亭深吸口气:“周一,必须给我去学校。” 曲悠然在一旁幽幽开口:“小叔、你是不是没考上大学啊?” 曲飞台微笑脸:“不好意思,你小叔我、是京州大学的高材生。” 曲飞台以艺术生的身份直接保送京州大学艺术学院,主修现代流行音乐、古典乐,不过是给他的学历锦上添花罢了,大学学的那些课程,他高中时早已吃透,这方面靠的是天赋,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远不及这几年来他在乐坛的经历。 以他如今的成就,说句狂妄的话,音乐学院的老师也不配教他了,因此自从去年被保送后,他只开学那天递交了一份材料,连面也没露过,学校倒是联系过他几次,当时曲飞台不是在忙演唱会就是闭关创作,直接把学校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学校方面自然不敢得罪他,把他当吉祥物供着,想着总有一天,浪子会回头的。 京州大学音乐学院高材生的身份,与他拿的那些音乐大奖、以及牛逼哄哄的履历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曲飞台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原来他还是一名大学生。 532 俗人 薄老夫人渐渐平静下来,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 薄玉浔给她掖好被角,轻声说道:“早点睡吧,明天是个好日子。” 起身要走,他的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薄玉浔转身看去,一节犹如枯藤般的手抓住了他。 “明天会出大事。” 薄玉浔愣了愣,轻声安慰道:“有我在,不会出事的,您安心睡吧。” “阿浔,你还记得胡家宝藏的传说吗?” 薄玉浔说道:“不是谣传吗?” 薄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年轻时的一些事,那时年轻、少不更是,现在想来,都是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而我也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薄玉浔重新坐下来:“您慢慢说。” 窗外的风声融入漫长的黑夜,这个夜晚、入定难熬。 —— “霄爷,蒋春岚那边有动作了。”叶剑快步走进来汇报消息。 沙发上坐着的男子眸光忽的沉凝,不动声色道:“说。” “薄玉姜前几天在岐山路口开车撞了程先生的儿子,如果不是大小姐即使出现救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这一箭双雕之计委实毒辣。” 冉腾霄皱了皱眉:“她是蒋春岚的人?” “已经查明她的身份,是wt的人,代号向日葵,从十三年前,就在蒋春岚的操作下成为了薄老夫人失散多年的女儿,但实际上,她只是个赝品。” “赝品?”冉腾霄剑眉紧锁:“原来那么久以前,她就开始布局了。” 这个女人野心太大了,“她究竟想要什么?” 或者说,她想从薄家身上得到什么? 若以薄玉姜的身份拿捏薄家得罪程家,这步费心筹谋几十年的棋子就彻底暴露了,除非,这盘棋她不想再下下去了。 冉腾霄想到薄玉浔,他当时在江州时对薄玉姜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也许是有人逼得她不得不自爆。 冉腾霄忽然感觉有什么是他遗忘了的,那根线就在脑海中漂浮着,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却总是抓不住。 这种无力感令他心底升起一丝挫败。 “霄爷,这蒋春岚也太阴毒了,一个禹江还不够,又来个向日葵,她这是把大家都当傻子耍啊……。” 冉腾霄猛然抬头,目光如炬:“禹江?” 他猛然站了起来,瞳孔因震惊而骤缩,“原来如此。” —— 郑青手指抚摸过那件带刺绣的旗袍,喃喃道:“真漂亮啊,丛烟,你太厉害了。” 丛烟笑着说道:“这件衣服是我为明镜量身设计的,前几天她试衣服的时候就惊艳我了,只是为了尽善尽美,我又做了一些细节上的修改,总算没有耽误你们的事情。” 明镜穿着素净的长裙,手提着壶耳,倒上一杯茶放在丛烟面前的桌子上。 丛烟瞥了眼明镜,试探着问道:“明镜明天要穿着这件旗袍出席重要的场合吗?” 明镜看向郑青。 郑青有些心虚,立刻打哈哈:“是啊,对了衿衿最近还好吧?” 提起儿子,丛烟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温柔:“那小子最近越发调皮,还是不要带来闹腾你们了。” 丛烟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参加一位长辈的寿宴。” 郑青挑了挑眉:“薄老太太?” 丛烟讶然道:“你知道啊。” 郑青笑:“这算是最近京州最大的热闹了,薄老太太学贯中西,德高望重,若能亲眼见一见她,三生有幸。” “以后会有机会的。” 郑青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人进了电梯,笑着挥挥手:“明天见。” 郑青关上大门,扭头,看到坐在沙发上,沉默着喝茶的少女,扑过去搂住她的肩膀。 “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吧。” 少女睫羽微垂,容色如质地最好的白玉,温润中透出几分疏冷。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身上多一些烟火气,让你多一些羁绊,让你背靠一个强大的靠山,以后谁都不能再随意欺负你。”郑青说的斩钉截铁。 “我不信你当真能割舍得下,阿雨,那也是你的亲人,你就从未想过回去看看她们吗?你忍心让一个贱人鸠占鹊巢,毁了那个本属于你的家吗?” 少女的声音淡的几乎不可闻:“姜雨已经死了。” 郑青抓着她的双肩,逼迫她看着自己:“姜雨死了,可你活着,你是明镜,也是姜雨,不要再逃避了,你有没有想过老天为什么给你第二次生命?” 明镜抬头,看着郑青的眼睛,“为了赎罪。” “也是为了弥补。” 明镜皱眉,喃喃道:“弥补?” “你救了程君泽,你看,冥冥之中,命运已经为你指出了一条明路。” “明天上午九点,我在车库等你,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决定吧。” 言尽于此,郑青起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侧眸说道:“我得到情报,蒋春岚会在明天对薄家动手,如果你真的决定断绝亲缘,从此薄家与你,就彻底只是陌路了。” 话落头也不回的离开。 明镜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阳台上,狂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天际如同泼墨,无星也无月,深沉而压抑。 大脑在寒冷中保持着清醒,那些尘封的记忆,在冷意的刺激下,一点一点的从深海之中浮现。 姜雨肉体消亡、然而记忆却永远的留存在她的灵魂之中。 那些过往早已随时光湮灭,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永恒不变,有一天,她也会迎来生命的终点。 那时不管是明镜还是姜雨,将会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 有人来这个世间,总想着留下点什么,这是作为人存在的价值。 与明镜来说,来时赤条条,走时烟消云散,若能抹去一切存在的痕迹,不会有一个人记得她的存在,那便最好。 她不需要人记得她,亦不需要凸显生而为人的价值,世间因缘聚合分散,无外乎内因外缘,除去因与缘的因素,这个世间、本就空无一物。 即所谓因缘生法、自性本空。 明镜摊开掌心,纵横的纹路若阡陌,一如这人生。 她看向另一只手,若此刻手中提着一把刀,斩去两世所有的羁绊,即可超脱。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雪花,伴随着寒夜,拂满肩头眉梢。 “原来,我终究是俗人一个。” —— 丙午年正月二十一,宜祭祀、嫁娶。 怀青拉开房门,一粒雪花拂面而来,一丝凉意浸入肌肤,令那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下雪了。”怀青踏出房门,走到屋檐下伸出手。 凌晨四点的天空漆黑的犹如浓墨泼成,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轻盈的身姿若舞动的精灵。 怀青喃喃道:“雪落惊蛰尾,别怨春季寒,今年的这个冬天,会很漫长。” 搓了搓双手,怀青回房间又加了一件棉衣,这才去准备今日的宴会事宜。 五点整,从德昌楼请来的厨师班子带着大箱小箱进驻厨房,今日人多眼杂,必须保证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每一个细节怀青都必须叮嘱到位,她犹如一个陀螺般,不知疲惫的旋转,一切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 七点整,怀青安排人盯着现场,她则去服侍老夫人起床。 这个工作一般人做不来,也没人有耐心伺候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只有怀青几十年如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从未有过半分抱怨。 “老夫人,怀青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您看,连老天都给您贺寿了呢,一夜清霜覆白头,送了您一场大雪。” 老夫人被怀青搀扶着从床上坐起来,侧耳静静的听。 “时闻折竹声,原是夜雪骤。” 怀青笑道:“老夫人果然是文化人,好美的形容。” 老夫人摇了摇头,“愿这大雪能洗去所有的污秽吧。” 怀青从一边的架子上取过一件红色的唐装,“老太太,咱把衣服穿上。” 衣服胸前有着精致的刺绣,盘扣白玉所制,领口和袖口有着白色的绒毛,既喜庆又雅致,老太太年轻时就是鹤立鸡群的大美人,虽暮色渐尺,身形枯槁,深嵌灵魂的气质却因岁月而弥新,那活泼的颜色令老夫人肤色多了几分血色,更添端庄慈和。 怀青扶着老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把木梳梳理着一头银发,老夫人从不染发,岁月赋予她什么颜色,她便坦然的接受,那银色像月光洒下的霜雪,美的不像话。 “老夫人,您的发质真好。”怀青望着镜子中的老人,“您年轻时,一定是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 即使老了,也是最美的老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一点不假。 如若那双枯竭的双眸点入星光,更是何等的光彩。 怀青心底掠过一抹遗憾。 老夫人怔了怔,伸出手在镜子上轻轻抚摸,轻柔的动作仿佛在抚摸记忆中的那张脸。 “红颜弹指老、秋去霜几丝,一眨眼,已经八十年了。” 人生、有几个八十年呢?如此、她亦是知足了。 怀青熟练的将一头银丝盘起来,老夫人递给她一根木簪。 这是老夫人常年戴的木簪,簪头雕刻木兰花,古朴雅致,是过世的老太爷亲手雕刻的,送给老夫人的定情信物,老夫人素来不离身。 怀青笑着说道:“老夫人,您今天是寿星,得打扮的雍容点。” 话落拿起桌面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打开,里边躺着一枚青色的玉簪,通身碧绿澄净,簪头雕刻着祥云纹,素雅端方。 “这是少爷送您的生辰礼,少爷一片孝心,老夫人您可知?” 老夫人抚摸着玉簪,脸上笑意渐浓:“好,今天就戴它。” 怀青拿着玉簪,轻轻插入银色的发髻间,银色与碧色相映,妙不可言。 服侍着老夫人用完早饭,时间来到八点整。 纪柔恩打了个哈欠,一开门,冷的一哆嗦:“好端端的怎么下雪了?晦气。” 她已经预见到了,今天的寿宴必定不太平。 纪柔恩哼着小曲儿,洗漱过后,给叶青杏打了个电话。 一转身,吓了一大跳:“你这孩子,走路怎么没声儿?” 薄莲叶目光幽幽:“妈,您在给谁打电话?” 纪柔恩轻咳一声,“给你外婆,问问她什么时间到,我好去门口接她。” “是吗?今天来的客人比较多,必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您这位当家主母,是时候展现了。” 纪柔恩撇了撇嘴:“有怀青那丫头在,我有什么好忙的,她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妈,您是不是忘了,怀青她只是薄家的一个丫鬟,永远登不了大雅之堂。” 纪柔恩一想也是:“放心吧,你妈心里有数。” 薄莲叶看着院中一片芬白,远处的回春堂正在有条不紊的布置当中,秀眉微蹙:“今天这个日子,不知小姑……。” “莲叶。”薄玉简走出书房门,朝她招招手。 薄莲叶赶忙走过去:“父亲。” 薄玉简打量了她一眼,“今天曲家应该会来人,曲兰亭有一个女儿,大概七八岁左右,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最喜欢你,比如宋家那丫头,曲家的这个小丫头就交给你了,务必招待好。” 薄莲叶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薄玉简。 父亲是在提醒她。 她想到父亲的位置,秉承薄家的家风,父亲即使在仕途一道,也素来是低调的,从不结党营私、两袖清风蔚然。 然而曲家……父亲已经做出了选择。 薄玉简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莲叶,你是个聪明孩子,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对了,我记得曲家那个三少爷,跟你年纪差不多吧,都是同龄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你可要招待好这位三少爷,不要丢了我们薄家的脸。” 薄莲叶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抬头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爸爸……。” 薄玉简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莲叶,好好打扮打扮,爸爸相信你。” 话落背着手转身离开。 檐下风雪依旧,薄莲叶忽然觉得遍体生寒,控制不住的发抖。 533 进行 大雪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纷纷扬扬,像落下漫天的白羽。 因着大雪,天空阴沉沉的,门口廊下铺了防滑的红毯,能见度低,廊檐下大门口亦早早的挂上了红灯笼,帮佣们往来穿梭于厨房与回春堂之间,薄家大方,给的酬劳也高,又是老夫人的高寿,大家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回春堂外就是满园红梅,虽已过了最好的梅开时节,已有衰败之像,但经过一场大雪的滋养,红意重绽枝头,似绚烂的烟花,追寻一刹那的惊艳。 雪落红梅,伴随着重重叠叠的红砖青瓦,雕梁画栋的屋宇重楼,诗情画意、雅致风流。 “老夫人,我给您祝寿来了。”隔着老远就听一道响亮的声音,风风火火由远及近而来。 老夫人坐在正厅的黄花梨木椅中,手中拄着一支紫檀龙头拐杖,面容慈和,精神矍铄,气质端方,令人肃然起敬。 “是娜娜吗?” 毛娜娜笑着走进来,“老夫人,我没吃早饭就来了,想着来陪老夫人说说话,您可别嫌我脸皮厚,来您这儿噌吃的来了。” “说的哪里话,怀青,快吩咐厨房备饭,我记得娜娜爱吃三鲜馄饨,就给她做三鲜馄饨。” “您可真是我的亲姨,还记着我爱吃什么,霜姨,我爱死您了。”毛娜娜上去就给了老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背,摸到她的手不由得皱眉,心疼的说道:“手怎么这么凉,快去隔壁取取暖。” “那我等会儿来陪您说话。” “不急。” 毛娜娜被怀青领去隔壁,怀青将一个热水袋递给她:“毛小姐先暖一暖手。” 然后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毛娜娜问道:“阿姜呢?” 怀青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公事公办的口吻:“阿姜小姐的病还未好,今天恐怕不能招待客人了,还请见谅。” 毛娜娜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病还没好?薄玉浔不是医生吗?他怎么不救自己的亲妹妹?” “我只是薄家一个管事儿的,主人的事情,哪敢置喙。” 下边有人来找,怀青说了句失陪,转身掀帘子出去了。 毛娜娜喝了口热茶,身上总算舒服了些。 她忍不住想,从江州回来后,阿姜就抱病不见人了,她与阿姜相交这么多年,她身体一直好得很,连个头疼脑热都未有过,怎么忽然就生了重病呢? 这也太怪异了。 就算生了重病,也不能不见人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正厅又传来一道声音,“老夫人,您安好啊。” 这是宋夫人的声音。 “这是我家的两个女孩,一个叫蕙人,一个叫骄人。” “薄奶奶安好,祝您福寿双全,永享天伦。”很温柔的一道女声。 “薄奶奶好,祝您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啊。”一道脆生生的小女孩的声音。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都是好孩子。” 毛娜娜撇了撇嘴,这宋夫人小肚鸡肠出了名,宋蕙人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走哪儿带哪儿没问题,可那个宋骄人,若她记得没错的话,是她丈夫在外边的私生女,她能大度到带来薄老夫人的寿宴?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毛娜娜掀开帘子,仔细打量了一眼宋骄人,发现她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容貌温柔清丽,是那种温室娇花的类型。 看来宋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宋夫人带着两个女孩走进来,看到毛娜娜愣了愣,脸上立刻堆满笑:“毛小姐来的真早。” “不早了,还能赶上一顿午饭。” 薄家的宴会安排在晚上,她这是担心阿姜才提前来了,这个宋夫人眼巴巴的,倒是显得有些急切了。 帮佣端着一碗馄饨放在毛娜娜面前,还有两碟爽口的小菜。 毛娜娜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吃。 宋夫人嫌弃的撇撇嘴,目光落在宋骄人面上,宋骄人目光一缩,下意识垂下了脑袋,双手紧张的抓着裙边。 宋蕙人眨巴着大眼睛,“姐姐,馄饨好吃吗?” 毛娜娜笑:“当然好吃,这可是德昌楼的大厨亲手做的,有钱也吃不到呢,今天托老夫人的福,让我一饱口福了。” 宋夫人开口:“蕙人,过来。” 宋蕙人乖乖的回到宋夫人身边,宋夫人瞪了眼宋骄人,宋骄人咬了咬牙,忽然捂着肚子面色隐忍,看向站在一旁的帮佣:“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能带我去卫生间吗?” 帮佣领着她离开。 掀开帘子,正撞上纪柔恩,宋骄人立刻退避一旁,纪柔恩瞥了她一眼,笑着跨了进去。 宋骄人偷偷松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 宋骄人愣住了,瞬间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怯怯的喊道:“薄……薄小姐。” 对方微笑点头,气度极佳,从容的与她擦肩而过。 宋骄人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道纤秀的背影,很快没入门帘后不见。 薄家唯一的孙辈,生来就是天之骄女,有任性的资本,这样的人生,应该没有多少烦恼吧。 宋骄人心下生出几分自卑,想到宋夫人的话,咬了咬唇,低着头离开。 纪柔恩笑眯眯的说道:“宋夫人,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刚才那位,是你的大女儿吧,长的真漂亮,颇有几分宋夫人年轻时的风韵。” 宋夫人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小女无度,让夫人见笑了,倒是薄小姐,有几分当年老夫人的气度,果然青出于蓝啊。” 谁不知道薄玉简不是薄老夫人的亲儿子,命好被老夫人看上认作亲子,这纪柔恩小门高嫁,还不夹紧尾巴做人,敢在她面前充大尾巴狼,她也不介意阴阳怪气几句。 薄家真正当家作主的女主人还没嫁进来呢,到时候有她哭的。 纪柔恩听了这话,虽有不高兴,也没傻到表现在脸上。 毛娜娜冷眼看这两个女人唇枪舌战,纪柔恩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十几年也没改掉骨子里的小家子气,说话夹枪带棒,她忘了,人家敬她是因为薄家大夫人的身份,可不是因为她叫纪柔恩。 她这样说话,会在无形中得罪人。 今天来的名媛贵妇会有很多,到时候场面会更热闹,如果阿姜在就好了,她与这些名媛贵妇相交游刃有余,完全不是纪柔恩这个交际段位能比的。 宋夫人默默的喝茶,扳回来一局,嘴角微微翘起。 希望那丫头不要让她失望。 宋骄人望着院中的梅花,惊叹道:“真美啊。” 这是她第一次来薄家,没想到薄家在市中心竟然有这么大一套四合院,这已经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了,是地位的象征。 光从东到西就走了一会儿,厕所就在西边的耳房后,耳房旁边有一道月拱门,后院的两层小楼在雪花中若隐若现。 前厅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而后院就是主人家休息的居所。 “宋小姐,卫生间在这里。”帮佣提醒道。 宋骄人连忙收回目光,说了句抱歉,匆匆低头走了进去。 “宋小姐,这里地形复杂,一不小心就容易迷路,你一个人千万不要乱跑。” 宋骄人瓮声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随着时光流逝,越来越多的客人到了,秦家的秦天和丛烟夫妻以及谢云,白家的白子瑜秦秋曦夫妻和白子琰、白夫人及白微宁,客厅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热闹。 柳相月和温箬在大门口遇见,温箬挑眉笑道:“柳教授?上次你那颗随珠可让我印象深刻啊,如此珍贵的东西献出,你可有找到你想找到的人?” 男子长身玉立,雪花拂满眉梢,为那清淡的眸色更添几分寒凉。 “找到了。” “哦?那就恭喜柳教授了。” 两人并肩走入正厅,温箬含笑道:“师姐,近来可还安好?” 薄老夫人笑眯眯道:“是温箬,你来。” 温箬走到近前,薄老夫人抓着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摸了摸,摸到几颗老茧。 “几时回国的,也不说来看看我老婆子。” “师姐,是我的错,一回来就被文艺委会的拉去又是采访又是活动,我是一天也不得闲。” 薄莲叶站在薄老夫人身边,轻声喊道:“温大师,您好。” 温箬瞥了她一眼:“薄小姐上次传世水墨的拍卖会上,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果然不愧是师姐教养出来的孙女,颇有几分师姐当年的风范。” 薄老夫人笑了笑,还没说话,纪柔恩忽然跳出来说道:“原来温箬大师是妈的师妹啊,我们家莲叶最崇拜的就是温大师了,听说温大师最近在招收关门弟子,您看我们家莲叶怎么样?老夫人教养出来的,肯定不会堕了您的名声……。” 薄老夫人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看不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直接打断了纪柔恩的话,“师门传承,讲究一个缘字,莲叶虽有天赋,却不适合此道,我听说那日拍卖会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写出了纯正的飞白体?少年心性实非常人,她倒是适合承你衣钵。” 纪柔恩憋了一肚子气,这老太婆脑子没毛病吧?有好事不想着自家孙女,反而偏帮一个外人?老糊涂了不成? 薄莲叶抿抿唇,在纪柔恩出声之前说道:“奶奶考虑的是,让温大师见笑了。” 温箬摆摆手,说道:“师姐,那女孩你真该见见,在她身上,我见到了你年轻时的影子,如果您在年轻一些,倒是适合收她为徒。” 薄莲叶垂下眼帘,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薄老夫人闻言笑着摇摇头。 “老夫人,相月给您贺寿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若无其事的笑道:“是相月啊,快坐。” 薄玉简接到秘书的信息,对席上的几位男客道了句抱歉,走到薄老夫人面前说道:“母亲,曲先生来了,我去迎接一下。” 薄老夫人笑道:“去吧。” 薄玉简脚步匆匆的离去,离开前,扭头瞥了眼薄莲叶。 薄莲叶会意,悄悄从另一侧离开。 宋夫人皱了皱眉,这曲家素来是与世无争,从不参与这种宴会,这次怎么…… 不容她多想,便见薄玉简和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入目惊艳,只是眉峰太过冷峻,比门外芬扬的冰雪还要凉上三分,美则美矣,却令人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少年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扎了两个可爱的牛角包,束了两根红绸带,穿一身红色的小袄裙,唇红齿白,眉眼灵动,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那白皙红润的脸蛋,实在太可爱了。 小女孩走进来,小跑到薄老太太面前,有模有样的作了一个揖,小脸蛋被领口的一圈毛领映衬的更加喜庆可爱,脆生生的张口。 “薄太奶奶,您好,我叫曲悠然,我给您祝寿了,愿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开心幸福呀。” 小女孩的声音太可爱了,小模样又灵动又憨态可掬。 薄老太太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忍不住把小姑娘搂入怀中,手指摸着小姑娘的脸。 “奶奶的手粗糙,没有摸疼你吧?” 小姑娘仰着笑脸:“我知道太奶奶是喜欢我,才会摸我的。” “这小姑娘真可爱,曲先生有福了,有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陪在身边。”温箬忍不住夸赞道。 曲飞台笑着摇摇头。 这丫头太会俘虏人心了。 薄老夫人笑道:“是个漂亮有福气的小姑娘,奶奶很喜欢你,你以后可以多来看看奶奶吗?” 曲悠然笑眯眯的抱住老夫人:“太好了,我也喜欢太奶奶。” 薄老夫人抱着她开怀大笑。 宋夫人看着身边木讷的宋惠人,叹气,同样都是女孩儿,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这曲兰亭真是厉害,把女儿也教育的跟人精似的,第一次见面就把这薄家的老太太哄的跟什么似的,谁不知道这老太太看着温和,实际上最难接近。 薄玉简看着这一幕,笑着勾起唇角,这时秘书快步走至他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薄玉简神色大变,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曲兰亭,硬着头皮说道:“曲先生,失陪一下,程先生来了。” 全场皆惊。 薄老夫人果然有面子,曲先生和陈先生前后脚来给她贺寿。 ------题外话------ 这几章我准备集中写了,这几天会多更,我这个人拖延症很严重,为了防止摆烂,大家记得提醒我,肩上有责任就有动力 534 若木(一更) 迎面走来的女子身形娇小玲珑,面容秀雅绝伦,气质温婉脱俗,宛如少女一般娇艳。 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穿着小西装,走路昂首挺胸,眉眼肖似女子,精致秀气,足以见得长大会虏获多少少女的芳心。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夫人,那小男孩应该就是他们的独子了。 一时满堂都愣着回不过神来,唯独曲兰亭淡然自若。 薄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来,“不知程夫人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程夫人走上前一步,搀扶着薄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无需客气,我们是晚辈,该是我们给您行礼才是。” “使不得……。” 程夫人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微笑道:“老夫人国士无双,这世间若您当不起,就无人可当得起了。” 程夫人这句至高无上的评价,给足了薄老夫人面子,也给足了薄家的面子。 薄老夫人说道:“夫人谬赞了。” 程君泽走上前,有模有样的给老夫人贺寿。 这时程君泽看到老夫人身边站着一个仿佛年画娃娃一般的小女孩,眉眼灵动俏皮,背对着众人偷偷朝他扮鬼脸。 程君泽“噗嗤”一声笑出来,接收到程夫人质疑的眼神,程君泽立刻收敛笑容,垂下了脑袋。 薄老夫人伸出手,程君泽立刻乖乖的走过去,老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 程君泽斜了斜眼,瞥到小姑娘红色的裙摆,上边用金线绣着一条弯弯曲曲的东西,他还以为是龙,仔细一看,好家伙,原来是蛇。 忽然想到今年是蛇年,可这衣服上绣蛇,也太重口味了吧。 程夫人自然注意到儿子的目光,看到曲悠然,不由得目光一亮:“想必这位小姑娘就是曲先生的掌上明珠吧,果然是钟灵毓秀、赤子之才啊。” 曲兰亭微笑道:“稚子无知,让夫人见笑了。” 曲悠然乖巧的喊了一声:“夫人。” 程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按辈分,你要叫我姑姑。” 曲悠然立刻甜甜的开口:“姑姑。” 这一声喊得再铁石的心也要融化,程夫人脸上笑意更深,“你叫什么名字?” “曲悠然,悠然见南山的悠然。” “真是个好名字。” 薄老夫人请程夫人在旁边落座,程夫人施施然落座,和老夫人中间隔了一张八仙桌。 薄老夫人是德高望重的长辈,程夫人有尊位,平起平坐倒也合理。 在场的来客中,也就只有程夫人才有这个资格坐在薄老夫人身边。 怀青送上热茶,程夫人端起来拨了拨浮沫,眼帘微垂,随意的问道:“听闻薄家的小姐卉质兰心,实为众名媛之表率,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得以一见?” 纪柔恩推了推薄莲叶,薄莲叶站着一动不动,纪柔恩急了。 薄玉简站出来说道:“程夫人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妹……。” “劳夫人记挂。”一道柔媚的女声忽然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袭红裙的女子迎面走来。 “玉姜见过夫人。”声音高扬,神态却未见丝毫谦卑。 毛娜娜下意识站了起来:“阿姜?你不是生病了吗?” “是吗?原来哥哥们是这样替我解释的啊。”女子唇角含笑,目如流波。 薄玉简震惊到失语:“阿姜……你怎么……?” 程夫人容色未改,放下茶盏,淡淡笑道:“薄小姐,别来无恙。” 程君泽磨了磨牙,狠狠瞪了眼薄玉姜,贴着程夫人站着。 薄老夫人眼皮耷拉着,一动不动的坐着,犹如一颗入定的老松。 薄玉姜出现伊始,她的神态都没有一丝改变。 薄莲叶讶然道:“小姑……。” 薄玉姜走上前,先是给老夫人鞠了一躬;“母亲,今天是您的生辰,女儿为了给您寻找寿礼,近日来不在家中,您老身体可还安好?” 薄老夫人的态度淡淡的,半晌才说道:“挺好。” 大家感觉挺奇怪的,不是传闻这薄老夫人最宠爱这个女儿吗?怎么看着不对劲啊。 不仅态度不热络,那句话的意思仿佛也是在说你不在我过的挺好的,有点打脸啊。 这母女俩一个比一个迷惑。 薄莲叶说道:“原来小姑您是给奶奶寻找寿礼去了,害我担心了许久。” 薄玉姜拍了拍手,两个黑衣人抬着一盆半人高的红树走了进来,那树干长的极为修长,上边盖着黑布,只能看到一截红色的树干。 薄莲叶嗅觉灵敏,在这棵树抬进来的瞬间,大厅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香气。 她忍不住问道:“小姑,这是什么?” 薄玉姜笑道:“叶子,你从小博览群书,可知什么树是红色的?” 薄莲叶不假思索道:“山海经中有记载,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洞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 薄玉姜掀开了黑布,刹那间光华四射,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树的枝干是红色的,叶子却是青碧色,然而花朵却是极艳的红色,那瞬间绽放的华彩,世间的词语都难以形容。 总之美极了。 “若木之花、名曰若华,我奔波千里之外的北海,费劲心思才寻了这若木来。” 程夫人目光盯着开的正艳的花朵,含笑道:“天问有云,羲和之末扬,若华何光?何所冬暖、何所夏寒?若木乃太阳栖息之所,它所在的地方冬日长暖、夏日长寒,原来这世间真有若木啊。” 薄玉姜笑道:“程夫人果然博学多才。” 薄莲叶下意识转身看向薄老夫人:”奶奶,我小的时候您给我讲山海经,便讲到这若木,没想到此生竟然真有看到若木的一天,小姑送的这个礼物太有意义了。” 薄老夫人神色始终淡淡的,“辛苦了。” 薄莲叶看了眼老夫人,忽然想到,奶奶目不能视,小姑就算把天底下最美的珍宝捧到奶奶面前,奶奶也无法欣赏,这样的礼物又有何价值呢? 薄玉姜眯了眯眼,笑着看了眼四周:“怎么没见到二哥?” 大家也是这才想起来,这位薄二少今天好像还没出现过。 “听说有人找我。”男子掀帘子走了进来,大雪落满肩头,却不及容色半分清冷。 宋骄人惊艳的回不过身来,目光痴痴的盯着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原来他就是薄玉浔。 这样的容颜气质、尊宠身家,不止她,席间好几个女客容色都略有波动。 双手下意识抓着裙角,宋骄人心口一阵激荡。 能不能改变命运,就在今天了。 薄玉浔朝曲兰亭和程夫人微微点头:“抱歉曲先生、程夫人,有点事耽搁了。” 曲兰亭微笑:“无碍。” 程夫人盯着薄玉浔这张脸,眉梢微挑。 这两人一胎双生,但容貌未有一丝肖像之处,且这薄玉浔和薄老太太对薄玉姜的态度有些微妙。 这其中有何缘故? 席间众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微妙之处。 “二哥。”薄玉姜面上露出一丝惊喜,“你回来了。” 薄玉浔走上前,对薄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我回来了。” 对薄玉姜的亲切视若无睹。 薄玉姜也不恼,“二哥,你看我从北海寻回来的若木神树怎么样?” 薄玉浔瞥了一眼,剑眉微锁:“这世间哪儿来的神木,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话落对怀青说道:“准备一碗盐水。” 怀青很快端着一碗盐水走过来。 薄玉浔直接将盐水泼在了树上,薄玉姜怒道:“二哥,你干什么?这可是我送给母亲的生辰礼物。” 535 心思(二更) 很快红色褪去,露出褐色的树干,就连那红花也褪去了艳色,显露出白蕊。 薄玉姜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难堪,“二哥你……。” 曲悠然拍手笑嘻嘻道:“神木还会掉色呢,真好玩儿。” 童言无忌,但落在众人耳中、就有些微妙了。 本来神木什么的就是传说中的东西,给老夫人取个好兆头也算讨个好彩头,这本无可厚非。 但造假……被当面拆穿就很尴尬了。 还弄了一朵白花,太不吉利了吧。 更谜的是薄玉浔,这是他的亲妹妹吧,在自己母亲的寿宴上当场拆穿,一点面子也不给亲妹妹留,过分了吧。 总之,这兄妹俩的操作都很谜。 薄玉简观察了一眼众人的神情,一时怒从心头起,怒喝道:“玉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是母亲的寿宴,容不得你胡闹。” 薄玉浔挑了挑眉:“我只是不喜欢弄虚作假罢了,弄一朵白花给母亲祝寿,晦气。” “你……。”薄玉简气的胸口急促起伏,这家伙今天是吃了枪药吗?让这么多人看笑话,薄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薄玉姜美目闪烁着水波,一脸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谁看了不怜惜呢。 “二哥,这若木我好不容易为母亲寻来的,我不知道它竟然是假的,早知如此,我肯定不会带回来。” 坐在白子瑜身边的秦秋曦眯起双眸,冷笑着勾了勾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薄玉浔是想撕破脸了。 虽然她极其讨厌这个女人,可姐姐几十年费心筹谋的棋子就这样废掉,她深觉不甘。 他知不知道和姐姐作对的后果是什么? 白子琰偷偷朝曲飞台挥手,曲飞台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白子琰切了一声,颇觉无趣。 一群各怀心思的人聚在一起,不过是借着寿宴搞事罢了,没得一点意思。 早知道就不来了。 听说明镜还在京州,不如去找明镜玩儿。 白子琰摸出手机,点开明镜的聊天框,发了一个表情包。 白子琰单手托腮,小腿忍不住晃,等啊等,始终没有回音。 薄玉姜话落目光落在柳相月身上,眼神如泣如诉。 大家这才想到,柳相月马上就是薄家的乘龙快婿了,他是该站在薄玉姜这边吧,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 柳相月神色淡漠,并未看薄玉姜一眼,“千里迢迢从北海带回来一棵上了颜色的假树,你这一路应该挺辛苦的。” 男子语气正常,但落在众人耳边,怎么听怎么讽刺。 这薄玉姜怎么回事?亲哥和未婚夫都不向着自己。 薄玉姜面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眸光垂落的那刻,一丝幽暗飞快的消逝。 “想必薄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孝心可嘉。”程夫人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多谢程夫人替我美言,到底是我太轻信于人了,才闹出今日这样的笑话,搅了母亲的寿宴,还望母亲原谅。” 薄老夫人双手拄着拐杖,慈和的面容上是一片云淡风轻。 “孝心不在这些外物上,母亲知你心意。” “多谢母亲理解。” “我来的不算晚吧。”一道爽朗的声音自门外飘来,霎时间压过全场所有的杂音。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怀青眸光忽的一沉,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 程夫人眯起眸光,唇畔含笑望去。 曲兰亭坐在薄老夫人下首的太师椅上,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 薄玉简讶然道:“蒋夫人?”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绸缎旗袍,上边用金线绣着飞凤,肩上披了一条狐裘披帛,发髻低绾,缓缓行来,曼妙婀娜,摇曳生姿。 女子抬手摸了摸鬓发,纤细手指间的宝石戒指与玉颈间轻轻晃动的宝石耳坠相映成辉,令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雍容华贵。 “霜姨,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薄老夫人稳坐钓鱼台,闻言勾了勾唇,“难为春岚你还记得我老婆子。” 宋骄人反应过来低声问道:“这位是什么人啊?” 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宋夫人瞪了她一眼,眼神隐含警告。 宋骄人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了。 宋夫人知道蒋春岚,蒋四季的女儿,这个蒋四季当年有多疯,只有她这些老人还记得,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了,就连蒋春岚估计都没听说过。 但若因此就断定蒋家不足为虑,那就大错特错了。 蒋四季当年和薄老夫人是闺中密友,蒋四季死后,蒋春岚接手蒋家,没多久就去了江州,后来她的事情知道的就少了,只知道她在江州混的还不错。 “霜姨说的哪里的话,您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应该早点来看您,可因着小人的陷害,被困住了手脚,刚刚才寻得机会前来,还望霜姨谅解。” 这话也就骗骗不知内情的人,她在江州作的那些恶在坐哪位不是心知肚明,再看她那一脸温婉和善的笑容,只觉得心底发颤。 这女人太会演戏了。 “是吗?委屈你了。”薄老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 蒋春岚美目流转,似是才看到坐在一边的程夫人和曲兰亭,礼貌颔首:“程夫人。” “曲先生。” 两人神色淡淡。 蒋春岚挥了挥手,她的助理捧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蒋春岚走过去打开木盒的盖子。 “这是一株百年野山参,药用价值极高,可助霜姨延年益寿。” 真正的百年野山参市面上有价无市,已经是极贵重的礼了。 薄老夫人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怀青走过去从蒋春岚的助理手中接过木盒子,合上盖子抱了下去入库。 蒋春岚在曲兰亭身边的太师椅中坐下,与曲兰亭隔了一张八仙桌,坐下时她轻轻朝曲兰亭颔首,姿态优雅至极。 薄老夫人浑浊的眼珠环视一圈,众人明知她看不见,可那一瞬间袭上心头的紧张还是令众人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承蒙各位厚爱,来参加我老婆子的寿宴,我老婆子在此谢过大家,院中雪梅盛开,风景不错,大家不用陪我老婆子,年轻人自去赏梅去吧,待到向晚时分,大家移步回春堂,晚宴正式开始。” 程夫人笑道:“我不爱凑那热闹,还是陪老夫人说说话吧。” 曲悠然第一个溜了出去,程君泽偷偷看眼程夫人,急得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出去,程夫人无奈点头,程君泽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曲飞台无奈的追了出去;“你这丫头慢点,小心摔着。” 白微宁下意识起身,刚出门,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宁宁。” 白微宁扭头,笑道:“叶子,我还没顾得上跟你说话呢。” 薄莲叶淡笑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白微宁面色有些羞赫,挽着薄莲叶的手臂,偷偷说道:“叶子,你以前说过会帮我的,现在还做数吗?” “什么?” “哎呀,你别装啦,你知道我的心意的,今天是一个好机会,你就帮我一次嘛。” 薄莲叶眸光微闪,“这……。” “哎呀叶子,你要是帮了我,我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咱们可是好闺蜜,你不帮我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那好吧,咱们先说好,不能闹出乱子来。” 白微宁笑嘻嘻道:“你就放心吧。”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白微宁看到宋骄人,下意识皱了皱眉,“叶子我们走。” 薄莲叶摇了摇头,转身柔声说道:“宋小姐,我们一起走吧。” 宋骄人目露感激之色。 此时的后厨虽然忙碌,却秩序井然,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着该做的事。 大厨忙着炒菜,额头上的汗来不及擦,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端着托盘的女帮佣露过,不由得扯着嗓子喊道:“过来,帮我擦一擦汗,流到眼里去了,火辣辣的,眼都快睁不开了。” 女孩放下托盘,上边摆放着几碟切好的水果及点心,走过来取过大厨脖子里的毛巾,给大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大厨这才发现,女孩个子挺高的,很轻松就帮他擦了汗。 大厨忍不住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气的脸,肤色微黑,他还来不及看清,女孩便转身端起托盘离去了,那灰扑扑的帮佣服穿在女孩的身上,依旧难掩纤秀高挑的身姿。 脑海中忍不住闪过一双若星辰大海般美丽清澈的眼睛。 536 双喜(一更) “我上次见到玉姜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她这孩子命也真是苦,好在是苦尽甘来了,有这么个女儿常伴左右,霜姨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蒋春岚话音落地,整个正厅静了一瞬。 薄玉姜从小走失,不算什么秘密,薄老夫人思女心切哭瞎了双眼,大家也很同情,可同情归同情,这大好的日子,当众揭人家伤疤,是不是不太地道? 薄老夫人面色如常,“承夫人吉言,夫人的福气也在后头。” 蒋春岚呷了口茶水,眯眼笑起来:“霜姨也与我生分了,叫我春岚便好。” “夫人身娇玉贵,还是要有分寸为好。” 程夫人笑道:“薄小姐兰心蕙质,孝心可嘉,实为京州众名媛之表率,无愧薄老夫人的教养,也许是以前吃苦的经历,才赋予了薄小姐与其他名媛不同的性格特点吧,有道是祸福相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薄玉姜盈盈笑道:“夫人谬赞了。” 程夫人目光一转,落在柳相月身上:“听说你们婚期将近,到时候可要厚脸皮讨杯喜酒喝了。” 薄玉姜偷偷觑了眼柳相月,面上显露出几分羞赫,“夫人就别拿我打趣了。” 蒋春岚对着薄老夫人笑道:“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愁。” 怀青走到薄玉浔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薄玉浔开口说道:“母亲,后厨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下去安排,各位、失陪了。” 话落转身离去。 “二哥。”薄玉浔刚踏出门槛,就被薄玉姜叫住了。 薄玉浔脚步未停,冷冷勾唇:“你还有脸来?” 薄玉姜抬手撩了撩鬓边的发丝,微笑道:“二哥说的哪里话,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你看程夫人和蒋夫人都很喜欢我呢。” 薄玉浔冷哼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瞒不了天下人。” 薄玉姜勾起唇角,“二哥既然知道,为何不当面拆穿我呢?想必你也知道,大家不会相信的吧?还有母亲,她已经经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了……。” “你给我闭嘴。”薄玉浔低嗤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薄玉姜眯了眯眼,看着薄玉浔走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薄玉浔,这是你自找的。 一批帮佣端着托盘从薄玉姜身边走过,跨进了正厅,走在最后的一名帮佣抬头,与薄玉姜的目光不期而遇。 薄玉姜挑了挑眉,看着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走进了正厅。 薄玉姜站在屋檐下,欣赏着漫天的雪景。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帮佣进来换茶上点心,这些帮佣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动作有条不紊。 “夫人请用茶。” 纪柔恩猛然抬头,心脏差点跳停。 她控制住心跳,稳定了一下心神,等帮佣退出去后,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果不其然,那人正站在屋檐下等她。 “表姐。” 纪柔恩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穿这身衣服进来了?” “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发现,怎么样表姐,我伪装的还不错吧。” 纪柔恩盯着她的脸:“谁给你化的妆,手艺还不错,要不是你的声音,我都没认出来。” 叶青杏看了眼四周:“表姐,我已经想好计划了,你听我说……。” 纪柔恩点头:“你的法子不错,不过他身边有个叫怀青的丫头,精的很,得先把她支开,不然不好得手。” “这就要麻烦表姐了。”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了,纪柔恩说道:“你放心吧,那丫头包在我身上。” “表姐,到时候我会给你发短信,你等我的消息。” 纪柔恩忽然问道:“薄玉浔聪明的很,轻易不会上钩,你要怎么引他过去?” 叶青杏唇角微勾:“我自有办法,表姐就等我的消息吧。” 纪柔恩眼瞧着叶青杏转身离开,心头忽然有丝微妙的感觉。 这个丫头怎么忽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了,看宋夫人的意思,也是盯上了薄玉浔,与其到时候让一个不明来路的人跟她争权,不如安排一个自己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打定了主意,纪柔恩转身,“哎呀妈呀。”忽然拍着胸口,“你要吓死我啊。” “大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薄玉姜勾唇轻笑。 纪柔恩白她一眼:“我做什么亏心事了?你别血口喷人。” “也是难为大嫂了,为了二哥的婚事如此操心,我就替二哥先谢过大嫂了。” 纪柔恩一时摸不准她什么态度,刚才薄玉浔拆了她的台,她会如此好心替薄玉浔着想? “大嫂,你也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二哥已经出国了,我们之间空有兄妹名头却无实际情分,不然二哥刚才也不会……。”薄玉姜脸上流露出几分忧愁。 纪柔恩安慰道:“你二哥就是太耿直了,你是他亲妹妹,他早晚会知道你的好的。” “也许二哥娶了媳妇就知道心疼人了吧。” 纪柔恩也没往别的地方多想,兄妹俩能有啥隔夜仇。 “大嫂,我和相月前几天吵了架,他还在生我的气,我想当面向他道歉。” 薄玉姜将一张纸条递给她,“你帮我把这张纸条给他,他一定不愿见我,你不要告诉他是我要见他,他见了这张纸条,一定会出来的。” 纪柔恩捏着纸条,哼笑道:“你们这对小情侣还挺有情趣,行吧,大嫂就帮帮你。” “那就多谢大嫂了。” 薄玉姜附在纪柔恩耳边,轻声道:“大嫂不如帮人帮到底,将相月带到我的房间,我得好好哄哄他,他才能消气呢……。” 纪柔恩一脸我明白的表情。 成年男女嘛、懂的都懂。 “如果大嫂帮了我,二哥那边,我也会尽力的,大嫂你也知,你表妹那身份,母亲那关是绝对过不去的,但由我游说,就不一定了。” 檐下风裹着雪花拂来,纪柔恩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怎的。 纪柔恩勾起唇角:“看来咱们薄家,要双喜临门了。” —— 另一边,曲悠然从大厅出来就直接跑到了梅林里。 在家的时候帮佣很尽责,早早就将院中的雪清理干净,从来不让她玩雪。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曲悠然就如归回森林的小鸟,欢快的跑来跑去。 捏了个雪球,曲悠然朝着追上来的程君泽砸了过去。 程君泽也不恼,笑嘻嘻的朝她扔雪球,两个人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 曲飞台追上来,看到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小姑娘很可爱。”薄莲叶走过来说道。 曲飞台靠着一棵梅树,身姿修长,面容俊美,飞扬的雪花落在他的眉梢眼角,令少年看起来多了几分朦胧的距离感。 薄莲叶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她和曲飞台小时候长在一个大院里,薄家搬出春熙院后,才算与曲家没有了交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曲飞台也算是青梅竹马,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和曲飞台发生些什么,后来他去做了明星,薄莲叶更是嗤之以鼻。 一个太子爷,放下身段去娱乐圈给人赏玩,她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的。 后来便是从白微宁口中听说许多有关于他的事情,他做了歌手、拿了许多大奖,成为了歌坛顶流,有无数的粉丝,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了娱乐圈的顶端。 但是这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父亲的心思后,她才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少年。 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容貌才华来说,满京州的青年才俊之中,只有曲飞台才是那个足够资格配得上她的人。 娱乐圈谁人不知,他喜欢明镜。 那么、如果那个追着明镜跑的少年,有一天停下脚步,转投另一个怀抱。 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伤心呢? 薄莲叶的心底忽然升起一种隐秘的得意,她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537 拈花(二更) “曲哥哥,我终于有机会和你说话了。”白微宁笑嘻嘻的站在曲飞台面前,眼神中满是憧憬之意。 “我听说你和公司的合约到期了,你没有选择续约,你是不是想自己开工作室啊?这样也挺好的,自由度高,我也想进曲哥哥的工作室……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啊~。”话音刚落,白微宁便惨叫了一声,捂着脖子愤怒的转身。 不远处曲悠然手里抓着一个刚做好的雪球,正准备朝这边扔过来,被人当场抓包,一点也不羞愧,笑眯眯的说道:“白姐姐不好意思呀,我本来是想砸小叔的,误砸到你了,你没事吧。” 话落跑过来,硬挤进曲飞台和白微宁之间,挡在曲飞台身前,仰着脑袋笑嘻嘻的看着白微宁,晃了晃手里的大雪球。 这一举动令白微宁下意识后腿了一步,脖颈间凉飕飕的,一动雪疙瘩沿着毛衣缝隙往下落,钻心入肺的冷。 白微宁气的头顶冒烟,这丫头就是故意的。 可这位是曲飞台的侄女,曲兰亭的女儿,她没胆得罪,只能暂时忍了这口气。 白微宁勉强笑了笑:“没事,我相信小妹妹不是故意的。” 曲飞台抬手摸了摸曲悠然的脑袋,“小心别把手冻着。” 竟是一点也不责怪曲悠然的无礼。 薄莲叶取下自己的手套,蹲下身给曲悠然戴上,“悠然妹妹,你带上手套玩雪,不然这么娇嫩的手冻坏了,可是很受罪呢。” 曲悠然笑嘻嘻道:“薄姐姐你真好,你也喜欢我小叔吗?” 曲飞台剑眉紧蹙,“你胡说什么?” 白微宁脸色一僵,下意识看向薄莲叶,难道莲叶她…… 薄莲叶手上动作一顿,很快若无其事的说道:“悠然妹妹为什么这样问呢?” 曲飞台冷声道:“薄小姐,悠然童言无忌,口不择言,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薄莲叶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呦、真热闹啊。”白子琰双手抱胸走过来,摸了摸曲悠然的脑袋:“小侄女长高了。” 曲悠然撅起嘴巴,恨恨的瞪眼白子琰:“不许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放心,你们家这基因,除非到你这一代突变了,不然我怕你长得太高以后不好找对象。” “你才不好找对象呢。”曲悠然在嘴巴上就没吃亏过。 白子琰摸摸鼻子:“行吧,承你吉言。”反正这辈子他没想结婚。 “二哥。”白微宁乖乖的叫了一声。 白子琰不冷不淡的点点头。 程君泽斯哈斯哈的跑过来:“小飞哥哥,子琰哥哥。” 纨绔遇到纨绔,那就好玩儿了。 “我听说你前几天差点出了车祸?”白子琰眯眼打量程君泽,唇红齿白,精力充沛,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 “别提了,一个坏女人差点撞死我,今天我就让她好看。”程君泽咬牙切齿的说道。 薄莲叶讶然道:“她也在这里?” 程君泽哼了一声:“一丘之貉。” 白子琰笑开了,“你小子也会用成语。” 程君泽拍拍胸脯:“子琰哥哥太小瞧我了,我不仅会成语,还会武术呢。” 薄莲叶皱眉瞥了眼程君泽,什么意思?难道开车撞他的人与薄家有关吗? 薄莲叶仔细想了想今天前来的宾客,也就只有一个秦秋曦符合条件。 这时一个帮佣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在梅林中的石桌上放下一碟水果、一碟点心。 曲飞台本是不经意抬眼,看到那道灰扑扑的背影,整个人愣了一下。 随后笑着摇摇头,他是得了相思病吗?看谁都像明镜。 “外边天寒,离晚宴还有一些时间,不如我们去暖室玩牌吧。”薄莲叶提议道。 白子琰双眼一亮:“好哇好哇,要玩就玩儿钱,不然没意思。” 白微宁举手:“我没意见。” 曲飞台淡淡道:“我没兴趣……。” 白子琰二话不说把人带走了,“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玩儿,我要让你输成穷光蛋。” 曲飞台扭头:“可是悠然……。” 薄莲叶温声道:“曲少爷放心,这是在薄家,两位小朋友不会有事的。” 走之前看了眼背对众人站在石桌前的帮佣:“照顾好曲小姐、程少爷,知道吗?” 那人应了一声是,很粗哑的声音,薄莲叶也没在意,转身领着几人走了。 跟在最后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宋骄人抿抿唇,在拐角处偷偷落了队。 她的目标不是曲飞台也不是白子琰,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 风雪簌簌而下,天地一片苍茫,廊檐下挂满了红灯笼,白雪上投影着红色的暗光,摇曳着、像谁人的春梦。 风雪声中,忽然响起一道鹧鸪声,很快就被呜咽的风声盖过去了。 曲悠然忽然惊喜的指着墙头:“有猫,好漂亮的猫儿。” 程君泽问道:“你喜欢猫?” 曲悠然兴奋的点头:“我以前养过一只猫,可惜被爸爸送走了。” 那只花斑猫轻盈的走在墙头,忽然纵身一跃,往梅林深处而去。 曲悠然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你等等我。”程君泽追上去。 石桌前,那道灰扑扑的背影抬手拂落肩头的雪粒,简单的动作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优雅,然后迈步,踩着积雪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 柳相月看完纸条,瞳孔微震,不动声色的抬眸。 “谁给你的?” 纪柔恩心想,玉姜那丫头还真有办法,嘴上却压低声音说道:“想知道吗?跟我来?” 柳相月瞥了眼主位上的几人,这些人唇枪舌战,各有心思,他的离开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柳先生、不以后就是我们薄家的女婿了,叫柳先生多生分啊,我叫你相月吧。” 柳相月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走了两步,他忽然道:“这是去后院的路。” 纪柔恩笑眯眯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薄家前厅后院你当然能来去自如。” 柳相月捏了捏手里的纸条,抬步踏进了后院。 纪柔恩引着人上楼,“虽说你时常来薄家,可后院你也是第一次来吧。” 纪柔恩把人带到二楼一间房前,眼神透着几分调侃:“进去吧,有惊喜等着你呢。” 柳相月抬手推开门,纪柔恩一把将人推了进去,反手插上门闩,“相月啊,你就好好享受吧,大嫂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话落捂嘴笑着下楼。 纪柔恩记着与叶青杏的约定,跑去后厨,正看到怀青指挥人上菜,薄玉浔站在不远处听管事儿的汇报情况。 刚才后厨出现一点摩擦,两个大厨意见不一,差点打起来,幸好薄玉浔的到来阻止了这场祸事。 “怀青。”纪柔恩走过去。 怀青礼貌颔首:“大夫人。” 纪柔恩摸了摸耳朵,“我一个宝石耳坠掉了,你帮我找一找吧。” 怀青皱眉:“大夫人,我现在脱不开身……。” “后厨这么多人,少你一个照样转,我那颗耳坠可是玉简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对我来说非常珍贵,薄家只有你最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怀青无奈:“大夫人可记得耳坠大致掉在了什么区域?” 把人打发走,纪柔恩和叶青杏对了个眼色,慢悠悠走出厨房,往回春堂方向走。 “你们几个,把台阶上的雪及时清扫掉,摔了贵人,你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几个帮佣立刻拿着扫帚和拖把对台阶进行清理。 纪柔恩站在回春堂前,看到叶青杏走出了厨房,没多久,薄玉浔便急匆匆的追了出来,手里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 纪柔恩勾了勾唇;“这丫头还挺有手段的。” —— “喵”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雪地上,被梅树完美的遮掩了身形。 “小猫、别躲了,快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曲悠然观察着四周,小声说道。 “天气这么冷,小猫肯定跑走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程君泽去拉曲悠然的手。 曲悠然甩开他的手:“不要,这么冷的天,小猫一定又饿又冷,我们要快点找到它。” 黑影无声无息的接近。 曲悠然看到倒映在雪地上将她笼罩的阴影,机敏的拔腿就跑,然而下一刻,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后领,她张口欲喊,紧接着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曲悠然拼命的挣扎,一扭头,发现程君泽倒在地上,眼里急出了眼泪。 “老实点,不然我杀了你。”耳后响起一道恶狠狠的声音。 曲悠然不敢再动弹,老实了下来,那人摸出来一块早准备好的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左手提着曲悠然,右手去提倒在地上的程君泽。 那人警惕性很高,给程君泽的嘴上也贴了胶带。 曲悠然到底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也是吓破了胆,整个人在强撑。 她大脑快速运转,思考着到底怎么才能逃出去。 风雪摇曳着梅枝,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漆黑的天幕下,飘扬的雪花犹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落了满身,沾湿了睫毛。 曲悠然拼命的眨眼睛,衬黑衣人不注意狠狠踹了脚程君泽。 程君泽忽然睁眼,和曲悠然对上目光,也许是读懂了曲悠然的眼神,程君泽很安静,黑衣人急着走路,倒也没发现他醒过来了。 程君泽瞅准机会,撕掉嘴巴上的胶带,扭头朝黑衣人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黑衣人吃痛,忽然松手,程君泽去抓曲悠然的手,曲悠然拼命摇头,让他一个人先跑。 黑衣人骂了句脏话,飞快的伸手掐住程君泽的脖子,将人犹如小鸡崽般提了起来。 “找死……。” 程君泽双腿拼命踢腾,脸颊憋的通红,逐渐呼吸不过来。 就在此时,一颗石子破空而来,击中黑衣人手腕,黑衣人忽然松手,程君泽摔在了雪地上。 黑衣人惊慌四顾。 程君泽爬起来就抢曲悠然,黑衣人抓着曲悠然后退一步,整个人躲在曲悠然后边,右手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对准曲悠然纤细的脖颈。 “谁,给我滚出来。” 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自阴影中走出,灰扑扑宽大的帮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犹如鬼一般瘆人。 程君泽双眼一亮:“快救悠然。” 黑衣人咬了咬牙:“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匕首朝曲悠然的脖颈又逼近了几分,摩擦出几分血丝。 来人微笑道:“我以为她能有什么周详的计划,原来竟是拿孩子作筹码,此等丧心病狂之人,也没任何救赎的可能了。” 听着这道声音,程君泽愣了愣,忽然惊喜的看向来人。 “是你……。” 那人纤细的手指凭空捏了一朵兰花,雪花有一瞬间的停滞,空气中一层无形的威压震荡开去,无声的绵延。 黑衣人胸口忽然一阵激荡,喷了口血,双眼大睁,直愣愣的栽倒地上。 曲悠然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 女子走上前去,将曲悠然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曲悠然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很快清醒过来,鼻尖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她忽然抬头,惊喜道:“明镜姐姐?” 少女低头,雪光映照下,那柔美的面庞仿若珠玉生辉,“抱歉,来晚了。” “明镜姐姐。”曲悠然重新扑进她怀里。 程君泽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人,声音发颤:“死了吗?” 明镜摇头:“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程君泽双眼中满是崇拜,“明镜姐姐,你刚才用的那一招好厉害啊,就像武侠世界里的气功。” “它叫拈花指,是佛门之人才能修习的秘法。” 太过耗损精力,轻易不能用之。 程君泽噗通跪在地上:“姐姐,不师傅,我现在就出家,您就收了我吧。” 明镜摇头,“以后再说。” “那您就是答应了。”程君泽喜滋滋的说道。 明镜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危机并未消除,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话。” 程君泽点头如捣蒜:“我什么都听师父的。” 曲悠然也说:“我也听明镜姐姐的。” 明镜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而来,对两人说道:“跟我来。” 话落扛起地上的黑衣人快步往梅林深处而去。 两人手拉手,无条件全然信任明镜,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赶来的人是曲飞台,他始终不放心曲悠然一个人在外边,撂了牌桌追了出来,然而梅林里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曲飞台眉头紧蹙,“悠然?” 回应他的只有呜咽的风雪声。 曲飞台打开手机电灯,往地上一照,发现雪地上脚印散乱,明显是挣扎打斗过的痕迹,看脚印大小,除了程君泽曲悠然外,其中一个是帮佣的,剩下一个是成年男子的脚印…… 曲飞台暗道糟糕,对追上来的白子琰大喊道:“快去通知我大哥和程夫人,出事了,悠然和君泽被绑架了。” 话落便朝脚印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白子琰意识到事态严重,转身就走,正撞上追上来的薄莲叶。 薄莲叶讶然道:“出了什么事?” 白子琰冷冷的扫她一眼:“悠然和君泽被绑架了,在你们薄家被绑架了,你们如何向曲先生和程夫人交代?” 薄莲叶怔住了,不可置信的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白子琰大步越过她,直奔正厅而去。 薄莲叶望了眼梅林方向,黑漆漆的,犹如野兽的巨口,下意识退缩了一步。 —— 叶青杏快步疾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勾了勾唇。 薄小姐给的东西还真好用,薄玉浔看到她掉下来的东西,果然想也不想的追了上来。 两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条小尾巴偷偷跟着。 叶青杏打开房间门走进去,下一刻,薄玉浔走了进来。 叶青杏转身微笑:“薄医生,别来无恙啊。” 薄玉浔眯起眼眸:“是你?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薄玉浔举起的手指间,是一枚做工精致的银锁。 是不久前,他遗失在江州被叶影拿走了那枚银锁。 叶青杏走过去关上门,插上门闩,开始解扣子。 “春宵一刻值千金、薄医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薄玉浔立刻后退一步,忽然他剑眉紧蹙,扶着旁边的花架站稳,气息稍有紊乱。 咬牙切齿的瞪着叶青杏:“你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叶青杏脱下外衣,一步步走向薄玉浔:“薄医生,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欢你吗?可是你……你却从未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到底哪里不好?” “我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嫁你为妻,为你生儿育女,洗手羹汤,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你无耻。”薄玉浔唾骂道。 “随你怎么骂吧,反正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人了,薄家重名声,不会让薄家的二少爷成为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的。” 叶青杏双颊酡红,媚眼如丝,仿佛已经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啧啧,真精彩啊,薄医生,看在这位小娘子如此痴情的份上,你不如就从了她吧?” 忽然传来一道调笑的声音,令叶青杏脸色大变,她忽然扭头,就见暧昧的床帏之间,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啃苹果的女子,而女子身边,则是注视着她一脸温柔的男子。 这个女人脸生不认识,但那个男子,却是薄玉姜的未婚夫,柳相月。 两人也不知道坐在那里多久了,看了多久的戏。 叶青杏嗓音尖利,“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538 问罪(一更) “嗒嗒嗒”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尖利的声音。 房间门被人推开,女子手帕捂着口鼻,从容的走了进来。 房间内一片狼藉,薄玉浔靠墙站着,脖颈手背上青筋暴凸,似在强制忍耐着某种痛苦。 而在他的脚边,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而女人的旁边,是碎掉的花瓶碎片。 薄玉浔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二哥好不怜香惜玉呢,就这么把人打晕了,倒是省得我动手了、也是,你为了你那个初恋,多年来洁身自好,这种女人、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 薄玉姜目光一转,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然昏迷过去的男人,微微一笑。 “二哥可以猜猜,我想做什么呢?” “你用叶青杏引我来此,房中燃着催情香,用柳相月在这里守株待兔,你疯了不成?他可是你未婚夫?” “可他早已背叛了我。”薄玉姜厉声说道,猛然回身,一步步朝薄玉浔走去。 “二哥,我那么爱你,你却只想着拆穿我,那我只好送你们薄家上路了。” 薄玉浔猛然抓住她的手,狠狠捏住,逼问道:“薄家养了你十三年,你就是这样回报薄家的?母亲她那么疼爱你,你忍心看她难过?” “那个老太婆,她爱的是她的女儿薄玉姜,不是我,我每日在她面前伏低作小,战战兢兢,这种日子我早已受够了,你不回国多好啊,那样我还能顶着薄小姐的身份继续忍下去,可你偏偏要跟我过不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薄玉浔的眼神无比轻蔑:“因为你、不配冒充阿姜、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薄玉姜,“那好,那你就亲眼看着你最爱的薄家是怎么消失的,你守护的人和东西,我都会一一亲手毁灭。” 薄玉姜反手抓住薄玉浔的手臂,一点一点的压下去,眼神狠辣无情。 “程家的小少爷曲家的小小姐,无意撞破你和柳相月的奸情,你怕丑闻暴露,被天下人唾弃,便灭了两人的口,想嫁祸给我,因为你知道我是冒充的薄家小姐,而我的存在,却是阻挡你们在一起的最大障碍,只有除掉我,你才能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随着薄玉姜的一字一句,薄玉浔眼神也逐渐变的阴冷。 “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把薄家拉下水,承受程家和曲家的雷霆之怒,而你则全身而退,一箭双雕,真是好谋算啊。” 薄玉姜自信的笑了:“承蒙夸奖,接下来不会让二哥失望的。”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薄玉浔多年来洁身自好,从无女人近身,如果他是gay,一切顺理成章。 而柳相月,这个男人背叛了她,必须要给他一个惩罚,而他和薄玉浔的“两情相悦”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这也完美的契合了柳相月为什么要和她订婚却又一直拖着不结婚。 在两人的“奸情”之中,她是完美的受害者。 如此种种的因素作用下,薄玉浔对她这个亲妹妹厌弃的态度则完美成立,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之前寿宴上薄玉浔拆她的台,更是完美的印证了这一猜想。 薄玉姜甚至想笑,薄玉浔真是一把好刀啊。 薄玉浔想到什么,逼问道:“原来那天的车祸,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没想杀他。” 薄玉姜微微一笑:“二哥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没错,我根本没想杀他,或者说,程君泽不能那样简单的死了,他必须死在薄家。” “只有引起程夫人的怀疑,程夫人才能带着程君泽登门薄家问罪,你才有下手的机会,一环套一环,我真是小瞧你了。” 薄玉姜摸了摸鬓角,微笑道:“二哥,其实我也不想做的这么绝,谁让你容不下我呢,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到时候她假千金的身份被揭露,薄家的余秧自然波及不到她身上来。 一切计划、完美。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薄玉姜看着自己保养的白皙柔嫩的双手:“二哥可知道,我这双手沾了多少血?如果有报应,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世间什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只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薄玉姜抬手摸了摸薄玉浔的脸,很快被薄玉浔厌恶的拂开:“滚开,别碰我。” “二哥,如果你现在服软,我会考虑饶了你们薄家,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他为何如此倔强如此执拗,就不能底低下高贵的头颅,向她服一次软吗? 只要他真的服软,哪怕违逆了夫人,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她也会帮他。 “你做梦!” 薄玉姜勾了勾唇,后退一步:“既然如此,二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啪啪啪”鼓掌声突兀响起,薄玉姜警惕的抬眸,目光如炬射向床幔。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一截长腿从床幔间缓缓露出,踩在地板上。 紧接着一个曼妙的人影缓缓现身,卷发如瀑,艳光四射。 薄玉姜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是你?” 女子穿着黑色紧身衣,将纤腰长腿展露的淋漓尽致,迈着性感的脚步一步步走来。 “向葵,你可真无耻,占了阿姜的身份,享了十几年大小姐的尊容,如今还要害她的亲人,你不怕报应,那是你还未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 被对方准确叫出名字,薄玉姜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挑了挑眉,神情不屑:“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明天的今天,我会多给你烧些纸的,放心去吧。” 女子猛然出手,直抓薄玉姜、不现在应该叫她向葵的命门,薄玉姜立刻出手格挡,然而对方招式狠辣、知道她右手受过重伤,竟是直接掰断了她的右臂,反手一折,将之压在了桌子上。 女子脚踩在向葵脸侧,握着一把匕首,匕刃轻轻拍打着向葵的脸颊:“你这张脸、整的跟阿姜有几分像、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从哪儿开始好呢?” 向葵恶狠狠的说道:“你敢动我,整个薄家都要陪葬。” “呸。”女子口水唾她脸上:“给你脸了,还想拉薄家陪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你配吗?” 薄玉浔连忙说道:“慢着。” 女子斜了一眼,冷笑:“怎么、舍不得了?” 向葵连忙喊道:“二哥二哥救我,如果我死了,夫人不会饶了薄家的,你现在放了我,我能力挽狂澜,薄家会安然无恙的,否则……。” “你叫我什么?”薄玉浔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向葵赶紧改口:“薄先生薄医生,我死了,薄家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薄玉浔轻嗤道。 郑青耳朵一动,劈手敲晕薄玉姜,闪身到门口,探手抓进来一个人,匕首直逼动脉。 对方早已吓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郑青皱了皱眉,“你躲门外干什么?” 宋骄人快哭了,哆哆嗦嗦道:“我……我是跟着薄少爷来的。” 郑青瞥了眼薄玉浔,都是你惹的桃花债。 “所以你什么都听见了?”郑青把匕首玩出了花。 宋骄人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郑青挑眉:“我就信你一次,反正过了今天,真相大白,满京州的人都会知道。” 宋骄人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跑去正厅,说你撞到薄小姐和男人私会,薄小姐要杀你,立刻马上跑着去。” 宋骄人愣住了:“这……?” 匕首逼近几许:“听不懂人话?” 宋骄人点头如捣蒜,“我这就去。” 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郑青收起匕首,把晕过去薄玉姜扔到了床上。 柳相月温柔的看着她:“阿青……。” 郑青翻了个白眼:“阿青也是你叫的吗?滚开,别挡路。” 柳相月也不恼:“今日若不是你,我和薄医生都要遭殃。” “靠一个女人救,你们两个大男人也好意思。”郑青嗤道。 郑青忽然眯起眼睛,目光在薄玉浔和柳相月之间流转,“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们俩不会真有一腿吧?这女人因爱生恨,要毁灭世界?” 薄玉浔一头黑线。 柳相月无奈笑道:“无稽之谈。” “她可是你未婚妻,一点情分都不留?你们男人可真冷血。” 柳相月盯着床上的女人,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散,眼神冷漠。 “她既无义、我便无情、何况当初、我并不知你的身份,若早知如此,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白白蹉跎了年华,让你误会至此。” “别给自己的薄情找冠冕堂皇的借口,老子不吃这一套。” 柳相月无奈的叹息一声。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薄玉浔走过来说道。 “我帮你,是因为你是阿姜的亲人,仅此而已。” 郑青快速说道:“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先从后窗走,我就勉强送她最后一程。” 薄玉浔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话落拽着柳相月从窗口逃了出去。 郑青摘了假发,从梳妆台上找到化妆刷,对准镜子飞快的化妆。 很快一个有些奸相的男人跃入镜中,郑青抓乱短发,满意的点头。 这时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郑青跳回床上,嘿嘿冷笑一声,对准向葵的脸左右开弓。 向葵忽然睁开双眼,正对上男人一双邪恶的眼神。 “美人儿,没想到你玩的这么花,哥哥今天爽死了……。” 男人的声音尖利刺耳,落入耳中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猥琐至极。 向葵惊叫一声,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衣服,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 就在此时,房间门忽然被人推开,冷风灌入进来,向葵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响起一道愤怒的质问声。 这是纪柔恩的声音。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然而薄玉姜此刻,却满心惊慌。 错了错了、都错了。 身上的男人冷哼一声:“扫兴。”床幔晃动间,纪柔恩只看到一道残影掠到窗口,一闪身就不见了。 加上房间内本就未开灯,光线昏暗,仅从声音判断是个男人。 纪柔恩皱了皱眉,不对啊,这不是她家老二的声音。 旁边响起宋夫人的声音:“薄家家风严谨,竟然在老夫人寿宴当天,干出这种白日宣淫的丑事,实在有碍观瞻,被我家丫头撞破竟还敢动杀心,太过分了,必须让老夫人给我宋家一个交代。” 话落狠狠的瞪了眼跟在旁边的宋骄人,不争气的死丫头。 宋骄人缩着脑袋当鹌鹑,一声不吭。 纪柔恩心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到时候薄玉浔想赖账也赖不了。 刚刚她算着时间,把宋夫人拉出来当见证,这位主儿嘴上没把门,绝对短短时间宣扬的满京州无人不知。 谁知迎面撞上宋骄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薄小姐和男人私会,被她撞破要杀她灭口。 纪柔恩心想青杏这丫头为了嫁给薄玉浔真够拼命的,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不过效果是真好,宋夫人怒气值满格的冲了上来。 纪柔恩打开灯,房间内瞬间亮如白昼,她走过去拉开床幔,薄玉浔逃走了没关系,只要青杏咬死了是他,他一样跑不了。 当看清躺在床上的人,纪柔恩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 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的人,正是薄玉姜。 纪柔恩大脑一团乱,也不顾宋夫人在场,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骗我?” 薄玉姜疯了一样的吼:“滚。” 宋夫人瞥了眼纪柔恩,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稍纵即逝,走上前一步,冷眼打量着薄玉姜:“薄小姐穿好衣服,随我去老夫人面前陈情吧,今天这笔账,咱们好好算算。” 薄玉姜右臂已断,只要动一下,疼痛钻心入肺,如今她连逃都逃不了,被一个老女人当面羞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宋夫人可不给她这个面子,逮住了薄玉姜的把柄,以此作要挟,薄家不得不做让步。 她不管这中间有什么变动,总之是薄玉姜对不住宋家,这就够了。 纪柔恩大脑一片混乱,眼睁睁看着宋夫人动手给薄玉姜穿衣服。 冷不丁她说道:“夫人误会了,阿姜她和自己的未婚夫在房间里做些什么事情,咱们外人怎么好置喙,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宋夫人勾了勾唇,扭头看了眼宋骄人:“是柳相月吗?” 宋骄人木然的眼珠子转了转,拼命摇头。 宋夫人脸上的笑更讽刺了:“怪不得要灭口呢,传出去你们薄家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什么名媛表率,就是个d妇。” 纪柔恩脸白了,不对啊,怎么会不是柳相月呢?她明明亲眼看着柳相月进去的。 难道这丫头骗她? 宋夫人给薄玉姜随便套了件衣服就拉她出门,薄玉姜愤怒道:“你放开我,你这个老虔婆,我可是薄家的大小姐,你敢这么羞辱我,你死定了。” “薄小姐省省口水吧,到了薄老夫人面前再狡辩也不迟。”宋夫人力气很大,不由分说拽着薄玉姜离开。 “等等。”纪柔恩追上去:“宋夫人,有事好商量,别这么冲动嘛。” 宋夫人冷笑道:“薄夫人,这就是你们薄家的教养,我今天可是开了眼了,这丫头也是我家的掌上明珠,也轮不到你们羞辱,今天我势必要讨个说法。” 宋夫人憋了一肚子气,死丫头不争气,好不容易捏了个把柄,得好好利用一番。 纪柔恩一拍大腿:“完了,彻底完了。” 然而此刻,正厅里早已乱做了一团。 不久前,白子琰跑进来喊道曲悠然和程君泽被人绑架了,整个大厅在震惊过后,老夫人当机立断立刻报警,然后发动薄家所有人手去寻找孩子的下落。 程夫人急切的站了起来,“老夫人,我家阿泽要是在你薄家出了事,你薄家担得起这个责吗?” “夫人息怒,程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曲兰亭倒是淡定,跟曲悠然不是他女儿似的。 程夫人眯了眯眼,目光巡视一圈,厉声质问道:“薄小姐呢?” 薄玉简安排完人手,擦着一脑门的冷汗走过来:“夫人,小妹她……。” “出什么事了?”薄玉浔和柳相月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薄玉简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冲了过去:“你去哪儿了,出大事了,曲小姐和程少爷在梅林被绑架了。” 薄玉浔剑眉微蹙:“绑架?” 程夫人挥手将茶盏扫落在地,愤怒的质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薄玉姜呢?” 薄玉简瞠目:“这……这跟小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几日前,阿泽在岐山路口差点被人所撞,若不是有人及时出现救下阿泽,他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个肇事的人,就是你们薄家养的好女儿,怎么、又想故技重施了?我告诉你们,如果我的阿泽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整个薄家陪葬。” 程夫人气场全开,字字句句令人发颤,这就是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蒋春岚压下嘴角一丝弧度,悠闲的品了口茶。 唔、茶不错。 曲兰亭淡淡道:“如果我女儿有个意外,薄先生、薄老夫人、抱歉了,你们薄家加在一起,也不抵我女儿的一根头发丝。” 越平静、越瘆人。 这位才是狠人。 “程夫人,您怎么就能确定是薄小姐做的呢?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况且与你们程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害程少爷呢?跟曲家更是不可能有仇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子瑜皱眉瞪了眼身边的女子,压低声音说道:“你掺和什么?” 秦秋曦却没理他,站起来走到中间,“程夫人说是吗?” 程夫人冷哼道:“误会?白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是你的儿子出了事,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啊本夫人忘了,你没有儿子。” 秦秋曦脸一白,被人当众揭短,这口气难以下咽,不过没关系,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无尽的痛苦。 有儿子又怎样,人生最痛苦的,是得到了又失去。 蒋春岚勾了勾唇,垂眸,手指抚摸着裙摆上刺绣的飞凤,飞凤的眼睛是一粒碧玺,精致华美、一飞冲天。 “薄老夫人,今天您必须要给我个交代,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宋夫人的质问声从门外飘来,清晰的落在所有人耳边。 蒋春岚眯了眯眼,凝眸看去。 ------题外话------ 不要着急,明镜下章就出来 539 真相(二更) 宋夫人将一个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女人推到了地上。 “薄先生,薄医生,你们不会不认识她吧?” 女人抬头,露出了面容。 薄莲叶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姑?” 薄玉浔冷眼旁观,柳相月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门外。 薄玉简快步上前,搀扶起薄玉姜,“小妹、小妹是谁欺负你了,你跟大哥说。” 薄玉姜无恙的左手紧紧抓着薄玉简的手臂,委屈的哭了起来:“大哥,她们羞辱我,我可是堂堂薄家大小姐,怎能受如此奇耻大辱,我不活了。” 话落就要往柱子上撞,薄玉简赶忙拉住她,扭头看向跟进来的纪柔恩,目光如炬。 纪柔恩缩了缩脖子,无辜的摇摇头。 她也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宋夫人冷笑道:“薄小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装,你是自己承认还是我帮你说?” 薄玉姜看向作壁上观的薄玉浔和柳相月,目光深处射出一抹怨毒,指着两人说道:“我的好二哥,我的好未婚夫,你们瞒的我好苦啊,看我如今的狼狈你们得意了是吧?好那我就成全你们。” 薄玉简讶然道:“小妹,你在说什么啊?跟你二哥还有相月有什么关系?” 薄玉姜凄惨一笑,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可怜,“如果我和柳相月结婚,我就是同妻了,他为什么挑中我?只因为我是薄玉浔的妹妹。” 一语惊起千层浪,整个大厅有瞬间的死寂。 薄老夫人拐杖狠狠戳着地面,怒喝道:“胡说八道。” 一时众人的目光在薄玉浔和柳相月之间流转,别说,还真惹人怀疑。 薄玉浔多么好的条件,快四十了还单着,以前就有人猜他是gay,只是没有证据不敢确定。 而柳相月就更可疑了,他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这个未婚妻,刚刚还是和薄玉浔一起进来的。 要是真的,这简直就是刷新底线的一出伦理大戏,薄小姐也太可怜了,被亲哥哥和未婚夫联合背叛,得有多绝望啊。 宋夫人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忽然朝着奇怪的方向而去了。 薄玉浔冷笑道:“你还执迷不悟。” 薄玉姜惨然一笑:“宋夫人,你刚刚看到我和陌生男人偷欢,以为我是个人尽可夫的d妇?是不是?” 宋夫人脸上挂不住了,勉强点点头。 “这可是我的好二哥和未婚夫联手给我挖的坑啊,我真要好好谢谢他们,不这样,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怎能有出头之日?”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向薄玉浔和柳相月的眼神都变了,这俩人也太狠了。 稍微一联系前言后语,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明了了。 “够了。”程夫人打断薄玉姜的卖惨,“我问你,我家阿泽呢?” 薄玉姜摇了摇头:“程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了,我刚刚好像看到程小少爷和曲小姐往后院去了,不会是撞破了两位的奸情被……、他们还只是孩子啊,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秦秋曦心想这和计划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她怎么以身试毒了?这个女人可真够豁的出去的,既然如此,她就再添一把柴。 “薄玉浔,没想到你真的是gay,跟你的亲妹妹抢男人,你可真行,我以前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秦秋曦的话给那些想法还飘摇不定的人下了记重锤。 “你怕奸情败露才杀了曲小姐和程小少爷是不是?你们这对狗男……。”秦秋曦噎了噎,该怎么骂才对。 程夫人怀疑的目光落在薄玉浔和柳相月身上。 “阿泽的失踪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薄玉浔冷笑道:“向葵,你还真是无耻到了极点,我薄玉浔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岂容你污蔑?” 向葵?向葵是谁? 大家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柳相月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望向薄玉姜,眼神中却无半分情意。 “你我之间,识于谎言,终于背叛,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你我恩断义绝,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柳相月长身玉立,字字如矶,若说薄玉浔风神如玉、他则是光风霁月,两人站在一起,便是极致的视觉享受。 大家根本不愿相信,他们会是薄玉姜口中丧心病狂的那种恶毒之人。 有一种人,他们的存在、即信仰。 “程夫人。”薄玉浔抬头挺胸:“令郎是在薄家失踪的,薄家负责到底,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程夫人冷声道:“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负的起也得负。”语落铿锵、不容置疑。 程夫人深深的看他一眼:“我信你,不信她。” 程夫人手指指向薄玉姜。 薄玉姜凄凄惨惨戚戚:“程夫人、我也是受害者啊,您为什么不信我?” “阿浔,你够了。”薄玉简挡在薄玉姜面前,愤怒的瞪向薄玉浔:“你闹够了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还嫌丢的人不够,你非要把母亲的寿宴毁了才甘心是不是?” “要毁母亲寿宴的是她、不是我,大哥,你好好问问她,薄家对她仁至义尽,她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薄玉姜抓着薄玉简的手臂,小声嗫喏道:“大哥,二哥他现在恨死我了,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你看他的眼神,想杀了我。” 薄玉简温声安抚道:“小妹别怕,大哥会保护你的。” 纪柔恩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薄玉简温柔的一面只留给他妹妹,她这个老婆什么也没捞到。 凭什么啊。 薄玉简怒瞪向薄玉浔:“难道小妹说的是真的?你跟这个男人勾搭在一起,才想对小妹不利?我们薄家怎么会养出你这种败类,还有曲小姐和程小少爷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你痛快说出来,还能求得程夫人和曲先生的从轻发落,不然整个薄家都要为你的任性买单。” “向葵,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薄玉浔冷声道。 薄玉姜缩在薄玉简身后,整个人吓的瑟瑟发抖。 薄玉简怒道:“你还没完没了了,她可是你亲妹妹。” “做我薄玉浔的亲妹妹,她还不配。”薄玉浔嗤之以鼻,语气毫不掩饰鄙夷。 全场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薄莲叶心口一跳,“小叔……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云很兴奋,“这薄家不是被誉为清流之首吗?没想到让人大跌眼镜啊,今天真没来错。” 丛烟皱了皱眉:“大嫂,薄医生不是那种人,我看是薄小姐在撒谎。” “撒谎?她为什么要撒谎?我说呢薄玉浔这么一个极品男人快四十了还单着,原来是gay啊,只不过挖墙头挖到自己亲妹妹头上,就太不地道了。” 薄玉简大怒:“薄玉浔,你太过分了,立刻给小妹道歉。” “够了,我不关心你们薄家的家事,我儿若有任何闪失,你们一个都跑不了。”程夫人撂下话,就要离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让让让让……。” 离门最近的薄莲叶扭头看了一眼,惊呼道:“程小少爷?曲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程夫人和曲兰亭愣了愣,同时奔向门口。 人群让开一条路,就见程君泽和曲悠然一前一后的拉着一条绳子,吭哧吭哧和纤夫似的走了进来。 等人走进来,薄莲叶才看到绳子的另一头拖着一个人,正被残忍的在地上拖行。 那人被门槛挡住了,两人拉不动,程君泽跑回去要把那人抬起来,奈何小胳膊小腿一点力气也没有。 “阿泽。”程夫人看到儿子,总算松了口气。 “妈妈。”程君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帮我把人抬进去好吗?” 曲悠然扑进曲兰亭怀里,“爸爸,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曲兰亭眸光幽深,轻轻拍了拍曲悠然的背:“爸爸替你讨回公道。” 躲在薄玉简身后的薄玉姜在听到程君泽声音的那刻,面色大变,只因她背对众人,又被薄玉简挡住面孔,是以无人发现。 袖子下双手紧攥成拳,薄玉姜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特地派了组织中实力最为强悍的成员执行这一任务,对付两个小孩绰绰有余,没想到竟然还是失手了,是谁、到底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薄玉姜偷偷瞥了眼某个方位,正与对方的眼神不期而遇。 那一瞬间,薄玉姜脊髓骨都是冰凉的。 薄玉浔走过去把人抬进门槛,程君泽说了句谢谢。 程夫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程君泽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我跟悠然在梅园玩儿,墙头上出现了一只猫,悠然喜欢猫,因为她爸爸不让她养猫……。” 曲悠然从曲兰亭怀里抬头,白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会不会说重点?” 程君泽吐了吐舌头。 “还是我来说吧。”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身材修长的少年踏着风雪而来,在惶惶灯火之中,若一颗遥不可及的璀璨星辰。 “小叔。”曲悠然兴奋的跑过去牵着他的手。 曲飞台牵着曲悠然踏进门槛。 “程夫人,大哥。”少年礼貌颔首:“刚刚阿泽和悠悠在梅林玩耍,被歹人绑走,我察觉不对劲追上去时,两人已被人所救,此人,就是绑架两人的罪魁祸首。” 曲飞台看向被绳子缚住手脚的黑衣人,此人面色惨白,已然昏死过去。 程夫人追问道:“是何人救了阿泽?事后定当重谢。” 程君泽抓耳挠腮,想说又不敢说,憋得挺辛苦的。 曲飞台摇了摇头:“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些,此人处心积虑混进薄家,掳走阿泽和悠悠,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还是先搞清楚这一点,不然危机仍然存在。” 曲兰亭喊道:“云墨。”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进来,整个大厅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 云墨蹲下身掐了掐男人的人中,男人幽幽转醒,还没睁眼就条件反射般弹跳起来,却因双脚被绳子束缚而惨痛的摔在了地上。 云墨沉声道:“先生,请给我五分钟时间,我必定从他嘴里挖出幕后主使。” 审讯的过程有些凶残,当着老人妇孺孩子的面,还是不要搞的太血腥。 曲兰亭摆了摆手。 云墨拖着黑衣人走了出去。 大厅内气氛有些沉凝。 薄玉浔走上前一步:“向葵,现在该好好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薄玉姜后退一步。 薄玉简冷声质问道:“你发什么疯?谁是向葵?” 薄玉浔径直走到薄老夫人面前:“噗通”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举止吓了一跳。 “母亲,我今日所为也许会遭天下人耻笑,但我绝不后悔,因为我要为小妹讨还公道。” 他的小妹不是薄玉姜吗?刚刚还和薄玉姜针锋相对,怎么又替她讨还公道呢? 大家已经被薄玉浔的操作搞的一头雾水了。 就连薄玉简也搞不懂薄玉浔到底要干什么了。 薄老夫人很平静,她说道:“我不会怪你,你起来吧。” “母亲,到现在您还护着他,您看看您好好寿宴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就是您平时对他太过宠溺了,才养成他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让大家看笑话……。” 薄老夫人朝他望了过来,薄老夫人的眼珠木然浑浊,没有丝毫焦距,看人的时候就像两个黑洞,莫名瘆人。 薄玉简的话就忽然的哽在喉咙口。 “阿浔,你起来。” 薄玉浔依言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母亲无条件支持你。” 薄玉浔喉头哽咽,当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对母亲来说,太过残酷。 即使痛苦,也好过被欺骗。 今天、他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还小妹一个公道。 薄玉浔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底一片沉静。 他缓缓转身,没有看向葵,也没有看薄玉简,而是看向窗外簌簌而落的雪景。 夜深了,雪未停。 “众所周知,小妹阿姜四岁时走失,母亲思女心切,以致双目失明,小妹的离开对薄家的打击是巨大的,多年来我们从未停止过寻找小妹的下落,十三年前,一个自称小妹的女人回到了薄家,从此、成为了薄家大小姐。” 众人听的入神,下意识看向薄玉姜,这个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了。 “她享受着薄家大小姐拥有的一切殊荣,高高在上,获得了无数的特权和艳羡,而于此同时、在遥远的江州,有一个叫姜雨的女子,为了生存而不得已在魔鬼手下斡旋,如此差距巨大的两人,这个世间会有谁知道呢?她们的人生本该交换,一切的一切始于一个居心叵测的阴谋。” 聪明的人已经猜到了,纷纷不可置信的看向薄玉姜。 她竟然是假的。 而真的薄小姐就是那个在江州的姜雨。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薄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干枯的手背上,苍老的青筋凸起,昭告了主人内心的动荡。 薄玉简怒极:“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薄玉浔并未与他争辩:“没错,姜雨就是真正的薄玉姜,而这个女人。” 薄玉浔遥遥指着躲在薄玉简身后的女子:“鸠占鹊巢,蒙骗世人,其心可诛,被我发现真相后,欲除之而后快,甚至要拉整个薄家陪葬,向葵,你还不承认吗?” 向葵哈哈大笑了一声,既然撕破脸了,她也没必要伪装了。 “没错,我不是薄玉姜,真正的薄玉姜早就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你要是下了阴曹地府兴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薄玉简震惊的看向面前的女人:“小妹……你。” 纪柔恩眼前一片黑暗,差点站不稳,被薄莲叶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 纪柔恩拍了拍胸口:“这不是真的吧?” 薄莲叶抿抿唇,看着场中全然陌生的女子,轻轻摇头:“小叔的话,断然没错,她是假的。” “是,小妹是惨遭歹人毒手,这笔帐我也要算,但小妹有一女尚在人世,她是我薄玉浔的嫡亲外甥女,是母亲的亲孙女,是流着薄家血脉的后人。” 一语落、奔雷惊。 那句“流着薄家血脉的后人”深深的刺激到了薄莲叶,她垂下眼帘,指甲紧紧的掐进掌心。 一个明镜还不够,又冒出来一个小姑的女儿。 薄老夫人平静的面容忽起波澜,她追问道:“阿浔、你说的可是真的?” 向葵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姜雨她哪儿来的女儿?” 蒋春岚眯起眼睛,轻嗤了一声。 程夫人怒道:“我生平最恨鸠占鹊巢之人,这薄小姐委实太过可怜,如若真是阴谋,必定追究到底。” 曲悠然抬头,看到小叔的眼神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悲伤。 她晃了晃曲飞台的手,小声道:“小叔,这位薄阿姨真的好可怜,她和妈妈哥哥至死也不能相认,还被坏人顶替了身份,我好讨厌坏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曲悠然的声音虽小,可在寂静的大厅中听来,却分外清晰。 是啊,多可怜,本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却流落江州,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至死也没能和母亲哥哥相认,反被歹人占领身份享受了亲情和身份所带来的一切荣誉,最后阴谋败露还要拉薄家陪葬,简直恶毒到令人发指。 曲飞台想到他射向女子的那一枪,她微笑着说不要自责,你还是个孩子…… 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子,却命途多舛,终至天人永隔。 这个迟来的真相,太残酷了。 曲飞台捂着胸口,忽然有种窒息般的感觉,心口处犹如撕裂般的痛苦。 姜雨的女儿…… 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口方向。 夜色深沉,风雪呜咽,有美人兮、踏雪而来。 540 相认(一更) 雪落无声、拂过眉梢眼角,像记忆深处、温柔的吻。 少女站在廊檐下,望着院中漫天的风雪,眼神深处透出几分深深的疲倦。 相隔不远的正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京州一半的权贵之人,都在那里。 他们在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子而怜惜心痛,为鸠占鹊巢的恶人而愤怒诘责,蒙尘的真相缓缓吹去浮尘,露出本真的模样。 然而真相越清晰,对活着的人、思念着的人、越残忍。 “阿雨、你该瞑目了。”一声叹息、随着夜风消散。 那些辗转反侧的不甘、夜以继日的痛苦、在今夜的大雪中,被洗涤而去,当大雪过去,春日拂照大地,骨肉重生,嫩绿抽芽,从指缝间得以窥见光明与希望。 在生命的终点迎来死亡、也伴随着新生。 即使换了躯壳,骨子里亦流着同样的血,是因果、也是缘分。 躲不开、逃不掉,那就迎头而上,兜兜转转,这是她肩上本该担负的责任。 “小姐。”身后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 明镜伸出手,感受着雪花在掌心融化时那一瞬间的冰凉。 “您随我去换衣服吧,大家都在等着您呢。” 怀青望着面前的少女,她的背影那么单薄,宽大的帮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那么让人心疼。 怀青眼眶瞬间红了。 “好。” 怀青喜极而泣:“太好了,您快随我来。” 怀青指着一柜子的华美裙子,“我早半个月前就在准备了,您喜欢哪件就挑哪件,您是老夫人嫡亲的外甥女,这京州身份最尊贵的女子,衣裙再美、也只是您的点缀。” 琳琅满目的美服,让人挑花了眼,这大概是所有少女的梦想吧。 明镜目光却只是淡淡的掠过,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怀青心想,这宠辱不惊的心性,整个京州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这才是属于薄家大小姐与生俱来的骄傲。 那位赝品回来的那日,与今日情形何其相似,而那位望着满柜的华服首饰,流连忘返,眼神深处充满了野心和得意。 她永远记得老夫人听了她的描绘后,说的那番话。 华服纵然有世间最美的华彩,却终究只是点缀,若轻易迷失期间,这一生的路,都将坎坷。 当时她只当老夫人是心疼这位在外流亡受苦的女儿,现在想来,连少爷都能轻易识别她是个假的,母女连心的老夫人又怎会不知呢? “穿这件。”窗口有人跳进来,把一个纸袋抛向怀青,怀青下意识双手接住。 “阿青。”明镜看向坐下来就开始喝茶的女人。 郑青猛灌了两口,“这衣服可是我专门让丛烟给你量身定做的,就为了今日这一刻,你要相信我,绝对惊艳所有人。” 怀青打开一看,惊叹道:“好漂亮的旗袍。” 她深深的看了眼郑青:“是我疏忽了,应当准备旗袍的,多谢了。” 郑青摆摆手:“我也是为明镜。” 明镜走去里间换衣服,怀青在挑选合适的首饰,郑青双手抱胸走进去,看着少女窈窕的身段,啧啧叹道:“把你就这么还给薄家,我还真有点不舍呢,仿佛看着自家闺女出嫁的老母亲,不行,要不咱不认亲了,我带你回江州。” 怀青立刻冲过来说道:“那可不行,明镜小姐是我们薄家人,自然是要认祖归宗。” “瞅你护犊子的样子,要对我们明镜好点,被我知道你们欺负她,我掀了你们薄家的老巢。” “郑小姐多虑了,这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事。”怀青很自信的说道。 “行吧。”郑青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脸忧愁的样子。 “那个假货,你们薄家准备怎么处理?” 她知道这个怀青,看着是个丫鬟,实际上算薄家的半个小姐,薄玉浔和老夫人都很信任她。 怀青说道:“自然查明真相后,送交警察处理。”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郑小姐可知,她曾结过两次婚,每一任丈夫都意外死亡。” 郑青挑了挑眉:“妙啊,不过你们有证据吗?”恐怕早就毁尸灭迹了。 向葵有wt作保护伞,想要定她的罪有些麻烦,切冒充薄玉姜在法律条文中并未有明确规定,因此律法治不了她,顶多只能从道德层面上谴责,想要真正让她伏诛,只能从她前两任丈夫的死因上入手。 郑青也曾试图查过,不过对方早将证据毁灭的干干净净,薄玉浔还能有什么办法? 怀青笑道:“郑小姐可知,少爷一直按兵不动,任由她逍遥,是为了什么?” 郑青打了个响指,“让她放松警惕,然后暗中搜集证据?可以可以,我当他是个软柿子呢,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怀青眼神沉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两人也不是白死的,皆是当初参与江蘅致死的高层。” 这两人是把江蘅赶去江州的主因,算是间接的害死了江蘅。 而这两人身份特殊,若直接死亡会引发大动荡,若是意外死亡,又有未亡人处理身后事,自然无声无息的掩盖掉了。 郑青愣了愣:“原来是这样。” 这女人还真是心思深沉啊,可怕。 “今天,这笔总账,我们少爷会好好跟她算一算的。” 明镜换好旗袍走出来,怀青一时看呆了眼,反应过来,在首饰盘里翻翻捡捡,摇了摇头:“这些庸俗的珠宝配不上小姐的气质,不戴也罢。” 天然去雕饰、才是最美的,任何刻意的雕琢都会破坏了这份美。 怀青将明镜拉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木梳为她梳理青丝,巧手编了一个侧麻花辫,辫子往上折叠,用镶了一朵白牡丹的抓夹松松固定,两鬓微微蓬松,鬓角扫落几许碎发,映着那张春花秋月般的面容,更添清秋温婉。 纤细修长的玉颈之上,乌发如云堆积,越发映得那发间的白牡丹雍容纯洁,贵不可言。 怀青俯身望着镜中花,世间颜色万千,唯独一抹惊艳。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 姜雨还有女儿尚在人世,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大家下意识看向薄老夫人,老夫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天地可鉴,被人欺骗感情,此人其心可诛,若说最可怜的,除了死去的姜雨,就是薄老夫人了。 如今姜雨的女儿还活着,对薄老夫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这绝不可能,姜雨她哪来的女儿?你根本就是胡说。”姜雨在江州的一切行踪都被夫人牢牢掌控在手中,她哪儿来的时间瞒着夫人偷偷生下孩子? 薄玉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鉴定书,展开:“这是我拿母亲的毛发和她的毛发做的染色体鉴定,结果显示,两人之间有50%的x染色体连锁基因,存在血缘关系。” 程夫人看了一眼鉴定书上的盖章,“没错,确实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这无可置疑。” 程夫人的一句话,盖棺定论,无论谁,都无法再质疑。 蒋春岚眯起眸光,盯着薄玉浔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几乎要戳出个洞来。 姜雨竟然真的瞒着她偷偷生了个孩子,这个孩子还被薄玉浔找到了,她倒是一直低估这个男人了。 一直以为他在追查苏音慈,没想到只是虚晃一枪,迷惑她的思路,他的真正目的,原来在这里。 薄老夫人忽然锤着自己胸口,哀声道:“阿姜、是母亲对不起你啊……天可怜见,你还有个女儿在世上,她是你血脉的延续,你放心,母亲一定好好待她,再不让她受丝毫委屈,你没有的,你的女儿,都要有。” 大家听着听着,忍不住感动的流眼泪。 薄莲叶走过去搀扶着薄老夫人,温声道:“奶奶,找到妹妹,是天大的喜事,我们该高兴才是,以后薄家就是她的家。” 谢云感叹道:“这个小姑娘命真好,薄老夫人心怀愧疚,一定会对这个外孙女特别好,我看她这个孙女、要失宠了。” 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这下子来了个亲生的,还不靠边站。 秦秋曦狠狠瞪眼向葵,竟然哑巴了,这就是她的计划,让人家疯狂打脸。 “谁知道这鉴定书是不是伪造的,毕竟薄家的小姐可太惹人眼馋了,人家知道你们薄家好骗嘛,薄玉浔,你急吼吼的拆穿这个人,就不怕再落入下一个圈套?” 这话真是刻薄了,但秦秋曦却不以意,反而一脸的幸灾乐祸。 薄玉浔冷笑道:“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是真是假,自有心证。” “绝无可能,姜雨她绝不可能有女儿,当年我明明亲眼看到她……。” “亲眼看到她死了吗?”一道温柔的声音破空而来,稳稳的压住在场所有嘈杂。 灯火飘摇,风雪忽骤,正厅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冷风裹着雪花飞舞,那一瞬间,冷气钻入衣领,令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薄玉浔嘴角弯起一丝弧度,缓缓转身。 曲飞台怔了怔、喃喃道:“竟然真的是她……。” 薄莲叶觉得这道声音有几分耳熟,直到她看到门帘被人掀开,一道玲珑的身影缓缓走来…… 她瞳孔骤然紧缩,怎么可能! “啪”蒋春岚捏爆了手里的杯子,然而所有人都沉浸在惊艳中,无人注意到她的失常。 薄玉简本来想说一张鉴定书又怎样,能证明什么,让薄玉浔别再胡闹了。 但当他看到走进来的少女时,所有的质疑烟消云散。 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眉眼气质,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母亲更多些书卷气,而面前的少女,则显得更温婉清冷。 他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穿着修身的旗袍,身段玲珑窈窕,既知性又优雅,媚骨天成,却有着骨子里的疏离。 在他的认知中,母亲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这世上的女子,与之相比,庸俗无比。 程夫人感叹道:“不用验,往这里一站,她就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和年轻时的老夫人,几乎一模一样啊。” 容貌也许有差异,但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这世间无人能模仿,除非血管里流淌的血脉。 那叫遗传。 薄老夫人激动的起身,快步上前,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往地上摔去。 薄莲叶惊呼道:“奶奶……。” 然而下一刻,众人只看到眼前一线残影,那少女已经稳稳的扶住了老夫人,避免了一场伤害。 那是一只柔嫩的手,因而掌心的薄茧也就分外明晰。 老夫人那双空洞的眼珠里,留下了一串泪水,划过苍老的肌肤,滴在了白皙的手背上。 那一瞬间的灼烫感,让她的灵魂,都燃烧起来。 众人就看到那少女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老妪,眼中的颜色、渐渐变成了黑白。 那是悲伤的颜色。 老人伸出干枯的双手,蹒跚的摩挲着。 少女将脸主动凑上去,那犹如枯藤般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少女的五官。 从眉眼到唇鼻、她摸的那样慢、那样认真、仿佛在心里,重新描摹她的容貌。 “阿姜、我的阿姜……你回来了。” 有那感性的,已经哭出了声。 ‘母亲’她在心里喊。 记忆的最深处,回到生命的起点,也有这样一双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只是那时的那双手,是娇嫩的、温柔的,呵护着她,犹如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现在的这双手、它苍老了,长满了皱纹和斑点,逐渐走向腐朽,然而比起初始的珍重、更多了愧疚和失而复得的欣喜。 穿越三十多年的时光、跨越生与死的距离,在佛前苦修了十几年,本以为已参透浮世人心、自诩独善其身,却原来,终是敌不过与生俱来的天性。 如果成佛要抛弃所有欲望和羁绊,那她宁愿沉沦浮世,只为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一个给了她生命和所有爱的女人、一个思念她成痴以致双目失明的母亲,人生已经有了太多遗憾,她不想重蹈覆辙。 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给予无限的爱。 如果明镜的存在,是给予母亲最大的抚慰、那么往后余生,我就做你的外孙女吧,代替姜雨、永远的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份功德、她将永远铭记、感恩。 “外婆。”她轻声喊。 老人将她一把抱到了怀中,像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明镜闭上双眼,轻轻拍着老人的背。 薄玉浔双眼通红,走过来拍了拍明镜的肩膀,“母亲,明镜不会走的,您别急,咱们还有一笔帐要算。” 老夫人松开明镜,却抓着她的手不放,执拗的有些可爱。 明镜只是用温柔而包容的笑回视着面前的老人。 谢云疑惑道:“这不是前几天在传世水墨拍卖会上出风头的那个丫头吗?怪不得她书法那么好,要是薄老夫人的外孙女,那就解释得通了。” 丛烟却满目震惊,明镜她、她竟然有这样的身世。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满堂的人有一半还没回过神来。 对明镜,这里大半的人都不陌生。 曲兰亭很意外,他下意识看了眼曲飞台,这小子双目失神,浑然忘夕,眉头不由得紧蹙。 这小子不会又多想吧? 曲悠然很开心:“是明镜姐姐耶。” 程君泽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小小年纪,已然懂了很多。 向葵目光死死盯着明镜,眼神深处透出毒蛇一般的怨毒,她哈哈大笑了一声:“可笑,你们知道这女的是谁吗?她是一个杀人魔头的女儿,你们都被她给骗了。” 秦秋曦勾了勾唇:“这个小姑娘啊,我知道,一开始是以祝家真千金的身份回到了江州的祝家,结果祝老夫人的寿宴上被揭露她是假的,然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冉博文的女儿,啊冉博文,你们应该没听过吧,江州一个出了名的杀人魔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一个杀人魔头的女儿,你们能指望她骨子里有多少良善,对于鸠占鹊巢这种事儿,她应该相当有经验了,现在又变成了薄家的外孙女,这是连环套吧?一环套一环的,小小年纪就能谋划这一切,心思不可谓不深啊。” 知晓明镜来历的没几个,大家听了秦秋曦的话,看着明镜的眼神有些复杂。 难以想象她会是那样的人。 薄玉浔挡在明镜面前,“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只知道,明镜是姜雨的女儿,就是我薄家的外孙女,容不得你在这里污蔑。” “薄玉浔,你这个蠢货,你被这个女人给耍了。”秦秋曦气的跳脚。 薄老夫人拐杖敲着地面,震动声令厅堂有瞬间的安静。 “也许这孩子来自父系的血脉为人所不齿,但身世是无法选择的,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秦家的丫头,你再巧言令色的狡辩,也改变不了,她就是我慕容霜的后人,从今天起,再有任何人诋辱这孩子的身世,就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跟我薄家过不去。” 老夫人的气场,让现场噤若寒蝉,没人敢再哔哔。 “孩子,别怕,你以前受了很多苦,外婆都知道,但以后,在京州,没有人敢在欺负你,外婆给你撑腰,我老婆子这点实力还是有的。”薄老夫人语气斩钉截铁。 她这是在警告所有人。 凭老夫人的影响力和地位,谁想不开去得罪她,今天有这番话在,谁也不敢跟明镜过不去了。 明镜握了握老夫人的手,轻声道:“外婆,谢谢您,但有一笔血账,我还要跟她们算。” 薄老夫人手一抖,“你的意思是……?” 明镜看向薄玉浔:“照顾好外婆,接下来交给我吧。” 薄玉浔深深的看着她:“好。” 明镜松开老夫人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看向向葵……身后的女人。 唇角微勾,她温声说道:“向葵,你为何会冒充薄玉姜?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向葵恨恨道:“没有人指使我。” “你认识姜雨,而姜雨才是真正的薄玉姜,你冒充姜雨回到了薄家,而在你回到薄家不久,姜雨便死于乱枪之下,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 一连串的质问令向葵有些招架不住,她大脑很乱,只会强制性的反驳。 “对啊,她肯定早就知道姜雨就是薄玉姜,贪恋薄家的富贵,才冒充姜雨回到薄家,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便将姜雨灭口了,这女人简直就是毒蝎。”说话的人是丛烟,她点名的正是大家困惑的地方。 这就是姜雨之死的真相。 “你胡说,她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向葵死不承认。 “因为只有她死了,你才能高枕无忧,你背后的主使也才能放心。” “主使?原来还有主使?” 薄玉浔冷声道:“薄家寻找小妹寻找了十几年,却始终如大海捞针一般杳无音信,母亲几乎发动了所有的人脉,可以说将整个华国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妹她被人刻意的藏了起来。” 刻意藏了起来?那不就是被人故意拐走了吗? “这个人跟薄家有仇吗?拐走薄家的小姐,着实是对薄家对老夫人最大的打击。” “难道不是找个假的冒充把真的杀掉这种恶毒的操作更加令人发指吗?这人到底有多恨薄家啊。” “太可怕了,我就说一个假货怎么敢冒充,有人指使的话就说得通了。” 一时议论四起,引发各种揣测。 “向葵,你不承认没关系,你还记得你的前两任丈夫的名字吗?”薄玉浔厉声质问道。 明镜的目光越过向葵瞬间惊慌的面容,落在了她的身后那个在积蓄怒气的身影上。 向葵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向小姐不承认没关系,我这里有证据。”随着话音落地,一位穿着笔挺的警察制服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有人认出了他:“是李岭。” 五年前,他在京州也是叱诧风云的人物。 “夫人,曲先生。”李岭朝两人颔首,这才走到向葵面前。 “你的第一任丈夫,死于车祸,你将证据消灭的很干净,但是你忘记了,你在家中苛待过一名女佣,她无意间听到了你和司机的通话,她很聪明,录下了视频。” 向葵脸色发白。 “你的第二任丈夫,死于心脏病发,你没有给家属尸检的机会,在第一时间火化了尸体毁尸灭迹,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死者有一个相伴多年的红颜知己,他常吃的药落在她那里一瓶,那个女人对药进行了质检,发现降血压的药竟是催命的毒药,她没有证据,但是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放弃。” 向葵身体摇摇欲坠。 四周惊叹声四起:“天哪,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吧,她手里到底沾了多少人命?” 这时云墨走进来说道:“先生,他什么都招了。” 向葵下意识一抖,下一刻耳边落下一道只有两个人听清的声音:“招了,才有活路,不然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 向葵不傻,她如果什么都不招,蒋春岚迟早要灭她的口。 她如果招了,明镜这边还能护她,暂时保住命不成问题。 向葵感觉到身后的一道目光,令她如芒刺在背。 曲兰亭淡淡道:“说。” 云墨瞥了眼向葵:“他是向葵雇来的杀手,目的就是杀死小姐和程小少爷,嫁祸给薄家。” 程夫人一个箭步冲到向葵面前,两个巴掌狠狠落下,别看程夫人个子娇小,力气却不小,两巴掌下来,直把向葵扇的头晕耳鸣。 大家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真疼啊。 “你一个人没这么大能耐,说、谁指使你的?” 541 万劫(二更) “呸”向葵狠狠吐出一口血水,血水里混着一颗牙齿。 向葵恶狠狠的说道:“没有人指使我,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薄玉姜走失跟我没关系,我和她是同事,无意间得知她有可能是薄家丢失的女儿,我不甘心,凭什么一个地方出来的,她拍拍屁股去当千金大小姐了,我还要继续在泥潭里打滚,于是我就冒充她回了薄家,至于她的死,更是跟我没关系,是她得罪了人,至于我那前两任丈夫,就更可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总之、绝不可能承认。 她扭头瞪着薄玉浔,目光深处燃烧着一团热烈的火焰,似能吞噬一切:“薄玉浔,我那么爱你,你却始终对我视而不见,好啊,既然得不到,那我就毁掉,我要毁了你、毁了薄家,毁了所有的一切。” 向葵像个疯子一样的大喊大叫。 大家惊呆了,这这这…… 感情是得不到要毁掉的剧本,这样看柳相月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薄玉浔更惨,被毒蝎缠上。 “还有你。”向葵死死的盯着明镜:“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讨厌你,原来你竟然是她的女儿,她竟然跟冉博文生了你?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是她杀了冉博文,她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她死有余辜。” 没有人看到,曲飞台瞬间惊痛的眼神。 明镜摇了摇头:“她付出了应有的代价,那么你呢?你背后操控一切的罪魁祸首呢?不要给自己的歹毒找借口,你和她、今天都逃不掉。” 向葵忽然收起了疯癫,冷笑道:“是我逃不掉,还是你们逃不掉呢?” 程夫人身体忽然晃了晃,程君泽赶忙担忧的问道:“妈妈,您怎么了?” 纪柔恩捂着胸口,忽然喘不上来气。 云墨警觉的嗅了嗅鼻子:“不好,空气有毒。” 瞬间,整个厅堂的人倒下去一大半,只有身体素质比较好的曲飞台和曲兰亭李岭几人还在坚持。 谢云惨叫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谁知道参加个寿宴还能把命搭进去。” 向葵哈哈大笑道:“你们今天都要给薄家陪葬。” 薄玉浔猛然上前掐住向葵的脖子,“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向葵痴痴的看着他,“你杀了我吧,我死了,她们就全都没救了。” 明镜第一时间喂薄老夫人服下一颗解毒丸,并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薄莲叶目光复杂的看着明镜,她想不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是小叔的女儿,怎么又会变成小姑的女儿呢? 任凭她再聪明,这会儿脑子也有些浆糊了。 不行、她得好好捋捋。 “你简直无法无天。”薄玉浔猛然松开手,将她甩到地上,杀了她也怕脏了手。 牵动到右臂的伤口,向葵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云墨扶着曲兰亭:“先生,您没事吧?” 曲兰亭摇了摇头:“先带悠然离开这里。” 云墨抱着曲悠然走出去,忽然又一步步的退了回来。 门帘浮动,风雪飞扬,男人踩着满地积雪,缓缓走来。 黑夜与他融为一体,身后的黑暗、犹如猛兽的巨口,潜藏着未知的恐惧。 他从黑暗中走来,不疾不须,嗒嗒嗒,像死神的钟声。 云墨抱紧曲悠然,将她的脑袋埋入怀中,瞳孔骤缩。 “夜鹰。” 手下掀开门帘,男人踏进了门槛。 当他走进来的那刻,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向葵目光一喜:“夜鹰,你快把那个女人给我杀了。” 向葵指向明镜。 危险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直觉这个走进来的男人,不是个简单角色。 所有人的命、也许都将捏在他的手里。 程夫人愤怒的质问道:“你要翻天吗?知不知道这么做是在助纣为虐。” 薄玉浔惊了惊。 叶影。 他想到叶青杏用来引他的那枚银锁,他竟然是蒋春岚的人。 薄玉浔下意识看向李岭。 李岭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夜鹰顺着向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灯火辉煌下,穿着旗袍的少女温柔美好的像一幅画。 他的眸光,忽然间变得温柔。 像漫天的星河陨落。 “你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这是夫人的命令。”向葵大喊道。 夜鹰缓缓掏出手枪,慢条斯理的上膛。 惊呼声连成一片。 程夫人赶忙将程君泽的脑袋摁在怀中。 然后枪口,瞄准了少女的身影。 然而不等向葵嘴角的笑容咧开,枪口转了一个方向,瞄准了向葵的脑袋。 向葵脸上的笑尴尬的僵硬住了。 她气急败坏道:“你疯了不成,夫人让你杀的是明镜。” 男人扣住扳机,向葵的呼吸猛然一窒。 “我最讨厌别人命令我。” “你……你竟敢背叛夫人,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砰”一声枪响,整个大厅有瞬间的死寂。 “啊……。”向葵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右腿膝盖中弹,血肆横流。 “聒噪。” 所有人除了恐惧就是震惊,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 明镜旁若无人的走到程夫人身边,搀扶着她坐下,让她服下一颗药丸。 程夫人二话不说吞了下去,立刻感觉好了些。 她拍了拍明镜的手:“多谢。” 明镜目光环视一圈,淡淡道:“不过是欢颜花之毒,只能造成暂时的无力,并无性命之忧。” 众人听了她的话,均是松了口气。 明镜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棵掉了颜色的花树上。 向葵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怎么知道?” 明镜对候在门口的怀青说道:“取些犀角香来,可解欢颜花之毒。” “是。”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很快脚步声远去。 “你又坏我的好事。”向葵咬牙切齿的说道,脸色因至极的痛苦而扭曲,血液的快速流失令她的肌肤异常苍白。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向葵愤恨的瞪着夜鹰:“你竟然跟她是一伙的,亏得夫人那么信任你。” 夜鹰凉凉的目光越过向葵落在女子身上,“因为她、杀了阿雨。” 枪口缓缓抬起,这次瞄准的,是蒋春岚。 尘封的往事被揭开,残酷的真相跃然而上。 原来那个隐藏在向葵背后的那只手,是她! 程夫人犀利的目光望向蒋春岚:“原来是你。” 女子安静的坐着,从始至终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那么的云淡风轻、优雅美丽。 “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难为你了,装了这么久。” 夜鹰摇了摇头:“你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蒋春岚勾了勾唇,“当年的小雏鹰,翅膀硬了,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救了你,竟敢把枪口对准我。” 茶杯砸向夜鹰的脑袋,夜鹰并未躲开,砸中他的额角,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汤溅了一脚。 “我欠你的,早已还清,你欠她的,还不清。” 蒋春岚冷笑一声,看向明镜:“要为你母亲报仇吗?那你就亲手杀了我。” 明镜摇了摇头:“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蒋春岚脸上的面具终于开始一寸一寸的皲裂:“好、好得很。” 她忽然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直冲明镜,“砰”的一声,子弹射出。 她的动作太快了,几乎眨眼之间,死亡的阴影密不透风笼罩而来。 蒋春岚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微笑,犹如开在黄泉河畔的曼陀罗花,危险而迷人。 世人只知蒋夫人的知性优雅,是尊贵体面的贵妇人,十指不沾阳春水。 却没有人知、她自小在j队长大,是天生的神枪手,枪无虚发,一旦出膛,必沾亡魂。 她愿赌上性命,换明镜一死。 这也许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了。 所有的恩怨、就此了结。 明镜瞳孔倒映着飞速而来的子弹,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任何的动作都将失去意义。 “明镜……。”这是薄玉浔的声音,撕心裂肺。 夜鹰瞳孔骤缩,飞扑而去,却终究差了一步。 薄莲叶呼吸骤然一窒,双手下意识握紧拳头。 然而下一刻,她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 一声闷响,子弹没入肌肉,刺破血管、撕碎神经。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 滚烫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浓烈的血腥气充盈鼻尖。 明镜皱眉看着面前的少年。 “为什么?” 少年笑了,那笑容却如此的苍白,以及如释重负。 “太好了,你没事。” 一张口,便是大口的血喷涌而出。 曲兰亭想起了枯叶大师的批语,心死身灭、万劫不复。 视线里,是少年混身染血的模样。 “小飞。”曲兰亭目眦欲裂,他扭头冲云墨喊:“快打110。” 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抓住蒋春岚的手臂:“你竟敢伤害小飞。” 夜鹰在发现明镜没事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控制了蒋春岚。 蒋春岚笑了笑,“她还是没死,也许这就是命。” 少年身体晃了晃,直直的倒在明镜肩头。 “对不起。” 他看向门外,大雪纷飞,夜色如垠。 他想起了那一天。 他的罪、万死难赎。 “别说话。”明镜双手捂住他的伤口,然而那鲜血却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曲哥哥……。”白微宁哭着冲过来,“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替她挡枪。” 曲悠然抹了抹眼泪,“小叔……。” 薄玉浔径直冲过来,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不好,伤在了心脏,必须立刻手术,千万不能让他晕过去,怀青,让急救车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明镜震惊:“为什么会伤在心脏?” 蒋春岚本是直取明镜心脏而去,未留任何后手,一击必中。 但是曲飞台替她挡了子弹,他背对蒋春岚,子弹应该射中的是他的右胸,人的心脏都是长在左边的。 除非…… 薄玉浔目光沉痛:“他的心脏和常人不同,长在了右边。” 这样的巧合,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很快会因大脑供血不足而晕厥,五分钟之内会脑死亡,现在必须让他保持清醒的意识,千万不能晕过去。” 薄玉浔是心外科方面的专家,在国外也做过这种心脏中弹的手术,成功率非常低,这已经不是主刀医生技术的问题了,靠的是伤者的运气以及意志力。 薄玉浔想到其中一个案例,“还有个法子,很疯狂,但太冒险。” 明镜抓住薄玉浔的手,目光充血:“一定要救他。” “他是我们薄家的恩人,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曲飞台倒在明镜怀里,笑着伸出沾满血的手,想摸一摸明镜的脸。 明镜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任凭鲜血沾在她的肌肤上。 “有句话……我…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说的很吃力,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542 救他(一更) 她离得那样近,脸上的每一根毛孔都清晰可见。 然而这短短的一寸距离、与他来说,却是咫尺天涯。 那句话,也许永远无法说出口了。 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只是冷、很冷很冷……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他要死了吗? 很奇怪,他一点也不难过,甚至如释重负。 他六岁那年就该死了,是大哥让枯叶大师为他逆天改命,才挣来这些岁月。 原来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欠的债、终究要还。 他忽然想,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伤心? 忘了他吧,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可是心底又生出不甘、怎么可以忘了他?他那么努力才走到她的身边…… 世人倾慕她的美貌、艳羡她的智慧、折服她的才情,敬仰她的慈悲,却没有人看到,那日复一日背后的孤独。 她以佛为名,为自己画地为牢,将自己永远的困在了荒城。 这人生漫漫长途,也请你自私一回,管它什么清规戒律、四大皆空,请你开心的笑,悲伤时尽情的哭,不必压抑、不必强求,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我想与你去黄山看云海日出,去漠河看极光,去南溪岛看海豚共舞…… 你看这红尘万丈、万里河山、何必困囿一方围城,给自己施加沉重的枷锁。 生而为人、你没有辜负天下人、却唯独辜负了自己。 那么多的话,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周围很乱很噪杂,有人尖叫、有人癫狂、有人崩溃,他听到她在耳边喊:“曲飞台,你不能死,你给我醒过来。” 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是麻木的。 “我命令你,不准死,你如果死了我让你永远也投不了胎,永永远远在地府里游荡,做一个孤魂野鬼。” 有没有人告诉她、她说狠话的时候一点威胁力也没有。 “你这个傻子,你为什么要替我挡枪?你知不知道,她那一枪要不了我的命,却能要了你的命,你为什么这么傻?” 因为我喜欢你啊。 因为我要赎罪。 因为……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他的眉心,那一瞬间,仿佛一团烈火席卷而来,燃烧着他即将破碎的灵魂,眼前金光盛放,穿越虚空,阴风阵阵刺骨,猩红的河水之中,无数狰狞的恶鬼游荡期间,画面恐怖如斯。 桥头有一个老婆婆,在搅拌大锅中的汤水,仔细一看,竟是用人的头骨做汤勺。 老婆婆佝偻着背,整个人透出一种腐朽般的苍老,她舀了一碗汤递给他,头也不抬的说道:“人间爱恨痴,死后万事空,饮了孟婆汤,来生自由人。” 那碗汤冒着热气,鲜美异常,却有白骨在汤水间若隐若现。 “孟婆汤?我死了吗?” 老婆婆终于抬起了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咦”了一声。 “分明是早夭之相,看来有法师为你逆天改命了,只是欠的、终归是要还的,喝了这碗汤,去投胎吧。” 他正要接过汤,只见他的眉间忽然显现出一抹金光,金光太强,老婆婆猛然后退了一步,抬袖遮挡。 “这……这怎么可能?” 老婆婆的眼神中透出惊骇,碗掉了,汤水倾洒,转瞬变为皑皑白骨。 “你……你竟然是……。” 一阵强烈的金光之中,少年的身影渐渐变的虚幻,直至彻底消失。 老婆婆摊开手,一颗透明的水珠悬浮在掌心之中。 “佛女之泪,慈悲之心,可药白骨、可憾山海……。” “昙花一现、终归只是孽缘。” 挥手将水珠洒落大锅之中,瞬间汤水滋滋滚动起来,很快归于无常。 “听说了吗小冥王要大婚了,届时大婚,整个九幽同庆,又有多少孤魂野鬼趁机作乱,到时候苦的可是咱们。” “听说小冥王长的凶神恶煞、残暴无比,真替那女鬼捏把汗。” “什么呀,我明明听说的是小冥王俊美无匹,风流潇洒,乃九幽第一美男……。” 迎面巡逻的牛头马面越讨论越激烈,孟婆敲敲锅沿:“我问你们,小冥王大婚,我为什么没有接到请帖?” 牛头呸道:“你一个刷锅的老妖婆,满身晦气,小冥王大婚可是喜事,你去不是添晦气。” 马面附合:“没错没错,一个万年单身鬼,你还是继续熬你的汤吧。” “等等,我这孟婆汤加了佛女泪,鬼神喝了可忆前尘,你们就不想知道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犯了什么事儿才来九幽受役?” 牛头马面果然心痒痒的,争相作揖:“婆婆,我俩嘴欠,您别往心里去啊,给我们盛一碗吧。” “我问你们,跟小冥王大婚的女子是什么来历?” 两人面面相觑,这可是冥王府的秘密,不过为了这碗孟婆汤,他们也顾不得了。 牛头说:“听说是一个游荡的女鬼,脾气可火爆了,偶然救了小冥王,小冥王就对她死心塌地,铁了心要娶她。” 马面打断他:“什么呀,明明是艳鬼勾魂,小冥王中了她的招,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冥王也不例外……。” 孟婆头疼不已,“算了算了,问也白问。” 一人盛了一碗汤打发走。 孟婆慢慢搅拌着锅中的汤,想到那日佛女来寻人,天下间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她准备大婚那天去瞧瞧,若能卖佛女一个人情,离她的目标就更进一步了。 —— 曲飞台被担架抬走。 薄玉浔和曲兰亭急急跟了上去。 明镜双手裙子上沾满了血,她缓缓起身,回头看了眼蒋春岚。 蒋春岚笑:“这一辈子,你都将活在愧疚之中,我没有输,是你输了。” “我一直以为是江蘅的死刺激了你,令你癫狂,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天生就是一个疯子,和一个疯子论长短,是傻子。” 明镜淡淡的立在那里,即使满身沾血依旧不损从容气度。 “他不会死的。”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即使拼劲毕生修为,我也会换他安然无恙,倒是你,等待着你的,将会是无尽的绝望,那些被你戕害之人,将会永远的折磨着你,毕生不得安宁,属于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明镜再不看她一眼,对夜鹰说道:“把她带走吧。” 夜鹰深深的看着她,押着蒋春岚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岭走上前去,控制了向葵。 明镜面向惊魂未定的众人:“今日之祸,皆由我起,明镜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日后定亲自登门赔罪。” 她转身走到薄老夫人面前,蹲下身柔声道:“外婆,今日毁了您的寿宴,是我不好。” “傻孩子,你外婆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跟你无关、无需自责,我知道你心不在这里,这烂摊子我来收拾,你快去吧。” 明镜微笑道:“好,外婆,我很快回来陪您。” “以后日子长着呢,快去吧。” 明镜看向怀青:“请一定要照顾好老夫人。” 怀青点头:“您放心吧。” 明镜抛下满堂宾客,头也不回的离开。 薄莲叶抿抿唇,眯眼盯着她的背影。 内心一阵翻江倒海。 老夫人双手拄着拐,气势威严:“今日情形大家也看到了,是非曲直相信大家心中自有一杆秤,我老婆子的寿宴被毁,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我找回了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她们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今天这个寿宴,我很满意。” “大家的祝福我收到了,大家想继续吃席的,留下来,德昌楼大厨的手艺绝对让大家不虚此行,不想留下的,我立即安排司机护送离开。” 顿了顿,老夫人中气十足的说道:“怀青,开席。” 怀青应是,走出去吩咐。 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老夫人还能镇定的继续开宴,这心性实非常人啊。 两个帮佣走进来,手脚麻利的清理地上的血迹。 大家看着地上的血,刚才那惊魂一幕历历在目。 这时候谁还能吃进去,绝对是勇士。 老夫人喝了口茶:“至于曲家那小子,他是我薄家的大恩人,这个恩情薄家永世难忘,我老婆子愿毕生素斋,换他平安无虞。” 程夫人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只是她没想到,曲家那小子竟会对这女孩如此痴心,心中升起几分唏嘘。 程夫人没走,大家谁也不敢先走,遂老老实实的移步回春堂。 白子瑜冷眼看着秦秋曦:“还嫌丢的人不够?” 秦秋曦脸色铁青:“那可是我姐,她们怎么敢……?” “你也看到了,她当着所有人面开枪杀人,曲家的三少爷生死未卜,你觉得她还能善了吗?” “子瑜,我们夫妻一场,我从没求过你什么,我求你救救我姐好吗?” 白子瑜冷冷的甩开她的手:“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我劝你老实点,别再想着搞事,不然连我也保不了你。” 话落转身离去。 秦秋曦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狠狠咬牙,抓着包逃离了薄家。 —— 明镜出门时,白微宁追了上来:“你给我站住。” 明镜脚步未停。 “我让你站住。”白微宁上去抓明镜的手臂,被明镜无情的拂开。 夜色中,雪花簌簌而落,少女眉目清寒,“滚开,别挡我的路。” 白微宁被那股大力拂落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屎。 明镜素来是温柔的,连说话都不曾大声过,何时见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白微宁一时呆住了。 明镜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孤冷的背影。 白微宁咬牙切齿的咆哮道:“你以为你成了薄家人我就怕你了不成?你别得意,早晚你会有报应的。” 明镜跳上救护车,救护车在夜雪之中呼啸而去。 薄玉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能不能保住命要看运气。” 明镜坚定的说道:“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到了医院,曲飞台被紧急推往手术室,薄玉浔轻轻拍了拍明镜的肩膀,“我会尽力而为。” 话落随着护士离开。 明镜走到曲兰亭面前;“抱歉,曲先生。” 曲兰亭深深的看她一眼,叹气:“罢了,这都是小飞自己的选择,我又有何立场责怪你。” “我不会让小飞有事的。” 曲兰亭心想,小飞啊小飞,这个女孩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牺牲一切去守护吗? “明镜姐姐。”曲悠然抽噎着抓住明镜的手。 明镜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相信姐姐,你小叔会没事的。” 曲悠然说:“小叔一定很开心,因为子弹打在了他身上,你没有受伤。” 小小年纪,已经懂了许多道理。 “所以明镜姐姐,如果我小叔能活过来,你以后能对他好一点吗?小叔真的很可怜,从小没有爸爸妈妈……。” “悠然。”曲兰亭沉声喝道。 明镜笑着点点头,摸了摸曲悠然的脑袋:“好,姐姐答应你,以后会对他好。” “那你能嫁给小叔吗?当我的小婶婶?” 云墨心想,这丫头是趁火打劫啊。 曲兰亭沉下脸,却没有再苛责,眼角偷偷觑向明镜,显然是在等答案。 明镜沉默了。 曲悠然对手指,“没事的明镜姐姐,你不喜欢我小叔,感情要你情我愿才对,强扭的瓜不甜,只要你以后对我小叔好一点就好了,我小叔的命太苦了,他那么喜欢你,你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明镜的心情五味杂陈,她笑着说道:“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什么,因为我现在还未成年,但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小叔的。” 曲悠然很开心:“没关系,小叔可以等的,只要你不喜欢别人就好了。” 曲悠然看向手术室门口上的红灯,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要小叔自己争气,千万要撑住啊,这一关熬过了,以后什么都有了。 曲兰亭听了明镜的话,松了口气。 这丫头跟小飞的恋爱脑不一样,她脑子很清醒,小飞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目前这条路到底能不能续上,还未可知。 曲兰亭看了眼云墨,两人走到僻静处。 “我不想再看到蒋家。”曲兰亭负手而立,目光阴沉。 是他低调了太久,以为他曲兰亭的弟弟可以随意欺辱了吗? “是,先生放心,证据确凿,她这回跑不了了。” 曲兰亭提醒道:“程先生欠蒋家人情,他心软下不了手,程夫人可不会心软,你去提醒程夫人一声,把这个毒瘤彻底解决了吧。” 云墨匆匆离去。 曲兰亭转身,望着那象征着未知的红灯,一颗心沉沉下坠。 小飞、你可一定要撑住,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哥再也不逼你了。 —— 精密仪器高度运转,薄玉浔一刻也未敢松懈,精准的找到子弹位置,然而紧接着他就蹙起了眉头。 “薄主任,子弹正中回旋支血管,一旦取出子弹,左冠状动脉破裂,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一旦动脉破裂,血液会瞬间飙出,大罗神仙也难救。” “不取子弹他也会死。” 助手说道:“伤者稀有血型,血库供血不足,难以为继。” 薄玉浔深吸口气:“我也是rh阴性血,我给他输血。” “不可,主任您还要手术,这场手术难度极大,您若倒下了,我们谁也顶不了。” 薄玉浔双眸充血,“我顶得住。” 这时护士跑进来说道:“有血了,外边一位家属也是rh阴性血,她愿意给伤者输血。” 薄玉浔闭了闭眼:“明镜。” 他当机立断:“建立体外循环,若发生突发状况,利用自体血回输。” 薄玉浔看了一眼隔壁,隔着一层帘子,他看到少女躺在了病床上,抽血的仪器开始运作。 他说:“别怕,舅舅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助手和麻醉师同时震惊的抬头。 薄玉浔平定了一下心神,他曾主刀过那么多大型手术,比之惊险的有甚,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 他看着躺在手术台上,双眸微阖,面色苍白却安详的少年。 “你一定可以撑住的,相信舅舅。” 待血压稳定,薄玉浔重新拿起仪器,在精密的高速显微镜下,一点一点的找到子弹。 严重的高压之下,整个手术室有一种令人窒息般的静默,每个人都屏着一口气。 薄玉浔镇定的操刀,在子弹离体的瞬间,血液飞飙,溅了薄玉浔一脸,薄玉浔淡定的吩咐助手准备抢救,与此同时,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代表生命的线条开始趋于直线。 受到薄玉浔的影响,其他人各司其职,止血、修补、静脉注射,一切有条不紊。 隔壁病床上,明镜看着她的血液一点点离开她的身体,经过仪器净化后送去另一边,进入曲飞台的身体,为他的生命提供燃料。 那仪器尖叫的声音是如此刺耳,她突然感觉到眼前阵阵眩晕,身体轻飘飘的犹如漂浮在云端。 她看到一座巨大的皇宫,巍峨的耸立在皇城之中。 有一座最华美的宫殿,日月为盖、金玉为砖,世间的奇珍异宝尽在此处,盛烈的阳光也不及那金光耀眼。 穿越层层幔帐、镜头缓缓推进,象牙拔步大床边,坐着一个盛装华服的女子,云鬓凤冠、玉裳锦绸,极尽光华荣耀,骄傲美丽的犹如九天之上的凤凰。 女子缓缓抬头,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眼神却充满着淡淡的哀伤。 明镜猛然睁开双眼,那一瞬间的窒息感令她的心脏不停的跳动,余悸犹在。 “你醒了。”耳边落下一道担忧的声音。 明镜愣了愣,发现自己在一间单人病房之中,她立刻坐起来:“小飞怎么样了?” 话落就要下床。 郑青连忙拦住她,“你躺好,为了救他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本身身体就营养不良,还一次差点把你全身的血抽尽,你是不是想变干尸啊?” 明镜重复了一遍:“小飞怎么样了?” 郑青叹了口气,脸色哀愁。 明镜呼吸一窒,她猛然抬手捂着心口,面色隐隐苍白。 “不可能的……。” 郑青怀疑的打量着她,“我死了你都不定有这么大的反应?你不对劲啊,看来这小子用自己的命,叩开了你的心门。” “我不知道。”明镜面色苍白的喃喃:“只是觉得很难受、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明镜感觉心口微烫,她取出挂坠,那玉石滚烫。 “还有泪魄,我能救他。”明镜掀被子下床。 “你省省吧,有这个功夫人家早喝完孟婆汤投胎去了。” ------题外话------ 什么叫孽缘? 结局是be 算剧透吗 543 家人(二更) 明镜顿了顿,轻声喃喃:“他死了吗?” 郑青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托你的福,吊着一口气,但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带我去见他。” 隔着icu的玻璃门,明镜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不停的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曾经那么生龙活虎血气方刚的少年,此刻一动不动,与死神一步之遥。 “你舅舅已经尽力了,但他伤的太重,能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奇迹了。” 郑青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明镜,你怎么起来了?”薄玉浔听到护士说明镜醒了,第一时间赶过来。 明镜一眨不眨的望着病房内,“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活他?” 薄玉浔叹气:“回旋支破裂,冠状动脉大出血,他没有当场死亡我已经觉得是神佛庇佑了,接下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并没有给明镜希望,那一点把握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需要和曲兰亭仔细商量一下。 曲飞台本身身体素质强大心脏系统健全,以及强大的求生意志,这些因素作用下,加上薄玉浔临危不乱的强大技术手段,才算是为曲飞台拼回来一线生机,但也只是暂时。 接下来的修补术和搭桥手段相当于走钢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但他不想看到明镜伤心,还是想要搏一把。 总比躺着等死强。 “有多少把握?”明镜问道。 薄玉浔愣了愣,“你……。” “我没事,你跟我说吧,手术方案。” 薄玉浔点点头:“你跟我来办公室。” 此时是凌晨四点钟,医院静的针落可闻。 薄玉浔倒了杯开水放在明镜面前,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压缩饼干,“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抽了那么多血,人没救到你自己倒先倒了。” 明镜也没推辞,她现在确实需要食物补充体力。 薄玉浔讲的很细致,“……因心脏的自身循环系统,必须在三天内进行冠状动脉下缝合手术,回旋支修补搭桥手术,这两项手术风险极高。” “成功率有多少?” “25%。” 明镜抿抿唇,“我去和曲先生商量。” “我同意薄医生的手术方案。”曲兰亭从门外走进来。 明镜站了起来,“曲先生。” 曲兰亭摆摆手:“坐吧,我们都是为了小飞,他既然能撑过这一关,也必定能撑过下一关,我相信他,也相信薄医生。” 曲兰亭短短时间,整个人仿佛老了五岁,两鬓隐约霜白,眼神也疲惫了许多。 薄玉浔说道:“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曲兰亭离开后,薄玉浔心疼的看着明镜:“医院里有我,你先回家吧,你外婆在等你,这两天在家好好休养,等身体养好了,小飞还需要你的血救命呢。” 可以从别的血库征调血,他这样说,只是希望明镜珍惜自己的身体。 明镜走过去,轻轻拥抱着薄玉浔。 薄玉浔愣住了,眼神里涌动着狂喜,轻轻环抱着她。 “不要担心,一切阴霾都会过去的。” 明镜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 “哥哥。” 薄玉浔怀疑自己幻听了,“你喊我什么?” “哥哥。”她重复的喊道。 薄玉浔哑然失笑:“你越辈了。” “我不管,我喜欢喊你哥哥。” 语气带了一点小任性,天知道薄玉浔有多么喜欢她的任性。 薄玉浔语气宠溺。“好好,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喊爸爸都行。” 明镜弯起唇角。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快回家吧,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吃一顿饱饭睡一个好觉,等你醒来,会有好消息的。” 明镜不再压抑自己的欲望和感情,她更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 “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小飞的手术,全靠你了。” 薄玉浔心里很熨帖:“好。” 明镜离开医院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郑青开车送明镜回薄家,明镜贴着车窗,一直望着窗外出神。 郑青几次欲张口,都把话吞了回去。 回到薄家,正堂亮着灯火,隐约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母亲,我也是受到了蒋春岚那个女人的威胁才骗您的,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向葵的腿经过简单的包扎,在她激烈的动作间纱布上沁出了不少血。 她匍匐在地上,朝主位上的薄老夫人爬去,伸手抓住了老夫人的裤脚。 “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看在这十几年我尽心尽力伺候您的份上,饶了我吧。” “不要叫我母亲。”老夫人用拐杖敲打她抓着裤脚的手,向葵吃痛,蓦然松了手。 “薄家并未亏待过你,你从薄家得到的远比你付出的要多得多,你欺骗我我并不怪你,是我识人不清,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伙同她人毁我薄家,薄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向葵痛哭失声。 “是你的贪婪毁了你,你和那个姓蒋的女人是一丘之貉,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走吧。” 向葵目光倏尔愤恨:“我给你当了十三年的女儿,日日小心伺候,到你嘴里只换来一句识人不清?你这个死老太婆,你分明早就知道我是个假的,你从未拆穿我,还不是利用我抚慰你的思女之情,说到底你对你那个女儿又有多少感情?” 怀青上去给了向葵狠狠两巴掌:“胡说八道,老夫人的心思也是你能随意猜测的?薄家给了你尊容,你不思感恩,反而携怨报复,世上怎会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向葵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怀青再不看她一眼,对门外吩咐道:“把人给李警官送去,告诉李警官,她身上的每一桩命案,薄家会配合他彻查到底。” 怀青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明镜。 怀青吃了一惊:“明镜小姐。” 薄老夫人顿了顿,“是明镜回来了吗?” 两个黑衣人走进来,把向葵托了下去。 明镜迈步走了进来。 从向葵的角度,少女头顶是灯火,逆着光,高贵而神圣。 她心底忽然生出强烈的不甘,路过明镜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你去死吧。” 明镜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仿若在看蝼蚁。 她蹲下身,附在向葵耳边,轻声开口。 怀青就看到向葵忽然一口血喷出来,双眼不甘又惊恐的瞪着明镜,直挺挺的,被人拖了出去。 明镜缓缓起身,走过来搀扶起老夫人:“外婆,您累了一天了,怎么不早点休息,这种小事以后就交给我处理吧。” 薄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好,以后都交给你,外婆颐养天年。” 明镜送老夫人回房,哄她入睡后,关上房门离开。 怀青等在门口:“小姐,您的房间在这边,跟我来。” 向葵住过的那间必定不可能再给明镜住,这是后来又收拾出来的一间厢房,和薄玉浔的房间挨着。 虽然没有向葵原来住的那间面积大,但采光更好,推开窗,就是后街的一片竹林,若是夏季,必定清凉幽静。 房间装修的典雅幽致,古色古香,很有书香韵味。 “时间紧急,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归置,小姐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再慢慢添置,以后这里就是您的家了,只是这种老房子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有独卫,卫生间在走廊尽头,洗澡和晚上起夜可能不太方便。” 卫生间是男女分开的,注重隐私性。 “挺好的,我很喜欢。”明镜走过去拉开衣柜,里边是一些淡色系的大衣和裙子,已经搭配好了,都是温婉的淑女风格。 明镜选了一条裙子去洗澡,怀青把准备好的洗漱用品和毛巾内衣给明镜送过去。 一楼住着薄老夫人和薄玉简夫妻,二楼住着明镜薄玉浔和薄莲叶,薄玉浔很少在家住,二楼基本上只剩下她和薄莲叶,倒也没什么避讳的。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薄莲叶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 她拧开灯,从书包里翻出鉴定结果,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再次给赏金猎人打电话,确定结果没有错。 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薄莲叶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起那晚怀青的原话——果然不愧是骨子里流着老夫人的血,就是这句话让她先入为主的认为明镜是小叔的孩子,但若明镜是小姑的孩子,这句话依然成立。 她阴差阳错发现了这个秘密,显然小叔却并不知情。 薄莲叶拧眉沉思,这中间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明镜明明是小叔的女儿,却又为何冒充小姑的女儿呢? 总之无论她是谁的女儿,结果同样心塞。 甚至这个结果可能比真相要更容易接受一些。 毕竟小姑已经死了,而小叔正是当打之年。 只要她不说,这个秘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薄莲叶拿出火机,把鉴定书引燃,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火舌吞噬,眼神渐渐变得幽暗。 宴会结束之时,纪柔恩有很多话想说,可能受的冲击太大了,最后只有一句明天再说吧,早点睡。 薄玉简也好不到哪里去,夫妻俩第一次如此默契。 明镜洗完澡出来,怀青在她房间的桌子上放了一碗杂粮粥,青菜鸡蛋馒头水果,碳水蛋白质维生素全面补充,因着了解到明镜是修行人,食斋,一点点荤也未沾。 只是怀青很苦恼,明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失血过多,一点荤腥也不占,对身体也不好。 明镜吃了一顿饱饭,上床睡觉。 怀青关上房间门,隔壁的门打开,薄莲叶眼神疲惫的走了出来。 “明镜回来了吗?” 怀青点头。 “曲少爷怎么样了?” 怀青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薄莲叶蹙眉,“有小叔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行,我还是去趟医院吧。” 怀青勾了勾唇:“对了,有个人,不知叶子小姐认不认得。” 薄莲叶愣了愣,“什么?” 怀青转身:“叶子小姐跟我来吧。” 薄莲叶披好大衣,跟在怀青身后离开,来到一间狭窄的耳房里,这里平时堆放着一些杂物,刚下过雪,阴冷又潮湿。” 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女人,穿着薄家的帮佣制服,蜷缩成一团。 薄莲叶犹疑着走过去,当看清女人的脸,吃惊道:“怎么是表姨?” “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想必叶子小姐都看在眼里,很难不怀疑薄家有对方混进来的奸细,在排查之后,发现了这位没有登记在册的人,我怀疑她与向葵蒋春岚勾结欲对薄家对老夫人行不轨之事,准备把她移交给警方。” 蒋春岚彻底倒了,现在只要跟她沾上,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薄莲叶想到母亲背对她打的那些电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底暗骂母亲糊涂。 如果真把表姨交给警方,她为自保肯定会把母亲牵扯进来,母亲本就不招奶奶喜欢,若彻底惹了奶奶厌弃,以后薄家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处,同样的,她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总之,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大。 “这是一个误会,表姨怎么可能是蒋春岚的人呢,是我忘了跟您说,表姨她自从离开医院后,找不到工作,又为家人所不容,母亲心疼她,便安排她来薄家做工,怎么也能有一口饭吃,只是事出紧急,没来得及给怀青姐姐打招呼,让你误会了。” “大夫人的表妹怎能在薄家做工呢,传出去对大夫人的名声多不好啊,还当她苛待娘家人呢。” 薄莲叶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表姨她、挺能吃苦的。” 怀青弯起唇角:“听叶子小姐这样说,那确实是一个误会,既然如此,大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叶小姐若实在无处可去,就留在薄家做工吧,薄家总不至于饿着她。” 薄莲叶勉强说道:“那就谢谢怀青姐姐了,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我还有事要处理,叶子小姐带这位叶小姐去休息吧,冻了一夜,千万别冻坏了。” 话落转身离开。 薄莲叶握了握拳头。 怀青可以直接交给警方,她却并没有,而是把人交给她。 她也知道人一旦交给警方,第三方介入,将会对母亲不利,现在这个档口,薄家内斗绝不是明智之举。 她是在提醒自己。 薄莲叶看着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女人,深吸口气,把人架起来带到了自己房间。 纪柔恩起床之后,就被女儿叫到了房间,她昨晚没睡好,一晚上脑子都是懵的。 “你说那丫头她怎么就会是你小姑的女儿呢?不是你说你小姑她怎么就是个假的呢?我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怪不得你小叔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合着就只有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往上贴,我跟你说这母子俩蔫儿坏着呢,把咱们当外人防着,果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一点都不在乎。”纪柔恩嘀嘀咕咕的说道。 薄莲叶指了指床上:“还是先想想怎么善后吧。” 纪柔恩走过去一看,忽然一拍大腿:“我怎么把杏儿给忘了呢,昨晚她……。” 纪柔恩拍醒叶青杏:“杏儿你醒醒,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青杏迷迷糊糊转醒,看到纪柔恩立刻委屈的哭了起来:“表姐,我……我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纪柔恩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发:“别哭,表姐给你做主。” 薄莲叶压下心口的烦躁,“行了,为了圆你们这个谎,未来就辛苦表姨在薄家做一段时间的帮佣了。” 叶青杏的声音陡然尖利了几分:“你说什么?我做你们家的帮佣?” 544 树威(一更) 薄莲叶慢悠悠喝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你是希望被怀青交给警方,还是留在薄家帮工?自己选吧。” “警方?这点小事他就报警了?表姐你知道吗他有女人,就是那个女人把我打晕了。”叶青杏满心不甘的揉了揉后脑勺。 纪柔恩心累的很,“你不知道,昨晚薄家发生了大事,不仅警方……。” 纪柔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傻,如果叶青杏被警方带走,就把她带出来了。 “总之,你就在薄家住一段时间吧,明面上是帮佣,我不会让你干活的。” “谢谢表姐。”叶青杏懂得看人眼色,不能再强求下去,留在薄家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总能找到机会再战的。 纪柔恩给叶青杏安排了一间房,让她好好休息,把薄莲叶叫去了一旁。 “你在哪儿发现的她?” “是怀青告诉我的。” 纪柔恩皱了皱眉:“她会那么好心?不知道肚子里又憋什么坏水儿呢?” 纪柔恩空有大夫人的名头,实际上掌家权都在怀青那丫头手里攥着呢,她必须在老二娶媳妇之前把掌家权夺回来。 “对了,那丫头我找机会得好好会会她,给她个下马威瞧瞧,小地方出来的,竟妄想攀龙附凤,曲家那小子也是个色令智昏的,被勾的魂儿都没了,这下子是连命也保不住了,看曲家怎么收拾她。” “母亲。”薄莲叶提醒她:“明镜是小姑的女儿,是奶奶的亲外孙女,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你傻不傻。”纪柔恩手指点着薄莲叶脑袋。 “你奶奶本就是个偏心眼儿的,现在亲生的回来了,心还不偏到爪洼国去,我跟你说,你奶奶手里可攥着不少压箱底儿的宝贝呢,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丫头。” 纪柔恩看着眼前的四合院,眼底显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野心。 她找人报过价,这座四合院,可是天价,在这里住习惯了,她可不想搬家。 “奶奶的东西,她想留给谁就留给谁。” 纪柔恩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说,就不说这座四合院和你奶奶那些古董收藏了,薄家最值钱的不是这些,是宝藏。” 薄莲叶眯起眼睛:“宝藏?” “母亲,你是指胡文棠的宝藏?”薄莲叶笑了起来:“完全是无稽之谈,母亲你竟也信这些。” 她听过这个传闻,传的绘声绘色的,但薄莲叶在薄家住了好多年了,薄家的每一个角落她都熟知,完全不可能。 “你别不信,空穴不来风,那胡文棠可是历史上出名的大贪官,那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他逃跑的时候老婆孩子都丢了,那么多宝贝他再多十双手也带不走,肯定就在这地地下的某一个地方藏着呢,传闻富可敌国,最乱的那段时间,这房子被收走过,上边派人到处搜查也没找到,怕落人话柄才把房子还给你曾爷爷了,我听你爸说,他小的时候天天有人监视着,没鬼才怪了,我怀疑那宝藏的入口只有你奶奶才知道,毕竟在胡文棠之前,这座宅子一直是慕容家的。” “而且我跟你说,蒋春岚为什么要拐走薄玉姜,再找个假的冒充,我昨晚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她的动机,她跟薄家无冤无仇的,但后来我想明白了,绝对是为了宝藏,只不过那个假的太蠢了,而老太太又太精明了,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对方,这宝藏老太太绝对知道在哪儿。” 纪柔恩的语气斩钉截铁,已经不是有没有宝藏这回事儿了,而是宝藏在哪儿。 薄莲叶下意识看了眼纪柔恩,不得不说,母亲虽然有时候挺糊涂的,但牵扯到利益时,敏感的可怕。 “那丫头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假货,总之绝对不能便宜了她,你平时注意着点儿,多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心,别让那丫头把你的宠给分了去,知道吗?” 薄莲叶默了默,用冠冕堂皇的语气打发了纪柔恩。 有些东西心里明白,但不能表现出来,薄家人人都是人精,也就纪柔恩这种糊涂人才能活的“自由自在。” 薄莲叶站在廊檐下,日出东方,在地面的一层积雪上洒落一缕红光,帮佣们各自忙碌开来,有人收拾回春堂的残留,有人清扫主道上的积雪,厨房炊烟袅袅,薄家开始恢复生机与活力。 薄莲叶向学校请了假,准备去医院看一看曲飞台。 薄玉简正好也要出门,一听她是要去医院,正好顺路。 薄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薄玉简昨晚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起来打听情况。 蒋春岚那里,消息瞒的严丝合缝,一点也打探不出来,薄玉简深知越平静事儿越大,这次动了曲家和程家的底线,蒋春岚绝对在劫难逃。 他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梦,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薄玉姜不是薄玉姜,而真正的薄玉姜早已经死了,还留下个女儿。 薄玉简揉了揉额角,头疼不已。 “这次咱们薄家欠了曲家一个大人情,三少没事还好,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个人情怎么也还不清了。” 薄玉简本来想撮合叶子和三少,谁知这少年竟然傻乎乎的替那个女生挡枪,简直…… “他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薄玉简平时基本不看八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薄莲叶抿抿唇:“参加过同一档节目。” “她竟然是明星?”薄玉简下意识皱起眉头。 对明星这个职业显然有很大的偏见,尤其女孩子。 “在娱乐圈挺火的,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打算。” “胡闹,小小年纪不学好,娱乐圈有多乱,是她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儿吗?” 薄玉简想到她是冉博文的女儿,心底就极不舒服。 薄家清流世家,百年书香门第,怎能跟这种社会渣滓扯上关系,连说句话都觉得晦气。 薄莲叶叹气:“出身也不是她能选择的。” “她什么都不懂,你回头好好教教她,不能丢了我们薄家的人。”薄玉简嘱咐道。 到了医院,薄玉简直接去找薄玉浔,刚刚结束和国外教授的视频通话,躺下眯了一会儿,薄玉简就来了。 薄玉简上来就兴师问罪:“你太自作主张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提前不跟我商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薄玉浔揉了揉嘣嘣跳的额角,“我提醒过大哥。” “你那是提醒吗?你但凡直接告诉我她是个假的,昨晚我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闹笑话。” 薄玉简想起来就气的胸闷,老夫人那里还不知道怎么想他。 感情他们母子什么都知道,就瞒着他,这种感觉实在太不舒服。 “在江州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大哥,是大哥自己不愿相信,十三年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大哥还有何话好说。” “这倒成了我的不是,是我蠢我笨,被人耍的团团转行了吧,那个叫明镜的女生,你准备怎么办?” 薄玉浔皱眉看向他:“她是你外甥女,你说该怎么办?” “我听说她是冉博文的女儿,冉博文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话没说完便被薄玉浔不耐烦的打断:“我再说最后一次,她姓薄,是薄家的掌上明珠,现在是,未来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薄玉浔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薄玉简心口的气上不来下不去,最后还是服了软:“毕竟骨子里流着我们薄家的血,以后就留在薄家吧,对母亲来说也是个慰藉。” “曲飞台怎么样了,有没有性命之忧?这关系到我们薄家和曲家的关系。” 薄玉浔深深的看着他,这个大哥,他好像从来没有看透,在他的眼里,永远利益为先。 薄玉浔垂眸,掩去眸底的失望,语气冷淡疏离:“如果他死了,曲家因此记恨上薄家,大哥该当如何?”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看那丫头跟我们薄家气场不合,刚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 他已经查过了,蒋春岚跟冉博文有私怨,父债女偿,蒋春岚怎么可能放过她,若为此连累薄家,真是得不偿失。 薄玉浔勾了勾唇,眼神透着无限冷意:“可惜,阻挡了大哥高升的脚步,大哥有什么气有什么怨冲着我来,别拿无辜的孩子撒气。” 薄玉简冷哼一声:“在你眼里,大哥就是这种人吗?简直不可理喻。” 话落转身离开。 薄玉浔深吸口气,觉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查文献资料,为后天的手术做准备。 徐舒华看着刚刚送过来的报告,皱起了眉。 他记得一个学姐是生物遗传学方面的专家,想着打个电话问问。 对方一直占线,徐少华心想学姐应该挺忙的,回头再问也不迟。 昨晚薄家的宴会,他因为临时有个手术,没去成,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曲飞台被送往医院这么大的事情,瞒不过他的眼。 他也知道蒋春岚被抓了,薄玉姜是假的,而明镜就是真正的薄玉姜的女儿,也就是薄玉浔的外甥女,亲的。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 不久前薄玉浔将两份毛发标本交给他,请他帮忙找靠谱的机构做一个亲缘鉴定。 是亲缘鉴定,不是亲子鉴定,薄玉浔在国外十几年,自然不懂这些鉴定机构的深浅,找他帮忙再合适不过,他要的比较紧急,以最快的速度出结果。 隔代亲属之间的亲缘鉴定比较复杂,要做染色体和线粒体遗传基因才能确定是否有血缘关系。 由于薄玉浔要的比较紧急,染色体鉴定报告出来后,基本已经确定有血缘关系,薄玉浔昨日在宴会上为向众人证明,先拿走了染色体鉴定报告。 而真正的报告,现在才到他手里。 徐舒华看着上边的结果,陷入了沉思。 遗传学方面他虽不太懂,但好歹也是医学生,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线粒体通常通过卵细胞传递,也就是说基因突变引起的线粒体疾病大都会遗传自母亲,而这份鉴定报告中,两份标本的线粒体遗传基因是0%,而来自x的连锁遗传基因却达到了50%,这分明不是来自母系的遗传基因……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明镜她分明和老夫人有血缘关系,还是他上生物遗传课的时候打瞌睡了,听课听的一知半解? 要不就是这份鉴定结果出错了,还是他熬夜做了一场大手术,脑子有些不灵光了。 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明镜确定是薄家的孩子,跟老夫人跟薄玉浔有血缘关系,是最亲的亲人,那就够了。 “徐医生,28床的病人忽然全身抽搐,您快去看看吧。” 门口护士急切的喊道。 徐舒华立刻将鉴定报告塞进最下层的抽屉里,起身快步离去,将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 —— 明镜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屋檐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沿着瓦缝往下滴水,“啪嗒啪嗒”声音在暮色的黄昏中,带着一种悠然的宁静。 木格窗外一缕悠闲的夕阳投注在地板上,被光影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形状,有点像蜘蛛网。 明镜坐起身,环顾了一圈房间,才想起来,这里是薄家。 不、以后也是她的家了。 明镜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木梳梳理着头发,从衣柜里选了件藕荷色的大衣穿上,正要出门时,想到手机未拿,走到床头,刚拿起手机,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 来自薄玉浔——醒了吗?我给你列了张食谱,已经送去厨房了,这一个月,你就照着食谱吃,听话。 还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很可爱。 明镜下意识弯起唇角,回——好。 几乎在她把消息发过去的瞬间,薄玉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种强撑的疲惫感和勉强的无力:“去吃饭吧,吃完饭陪外婆看会儿电视,我今晚回不去,如果晚上睡不着,可以找我聊天,乐意奉陪。” 曲飞台需要二十四小时陪护,他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 明镜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鸡腿,嗯我想想还有香菜牛肉饺子。” “好,我也要去吃饭了,先挂了。” 明镜挂断了电话,一丝留恋都没有,薄玉浔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无奈苦笑。 真是个绝情的丫头。 “薄医生,您晚上又没吃饭吧,我打包了一份八宝饭,您别嫌弃,您这几天这么辛苦,一定要吃好才是。” 小助理把饭盒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不等薄玉浔说话,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薄玉浔通常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饭了,要不是盒饭要不泡面凑合,整个科室早就心疼的不行了,天天变着花样儿给薄玉浔送饭。 不过薄玉浔从来没有吃过就是了,晚上巡房的时候,会把饭送给那些条件艰苦的病人家属,在深夜难耐的饥饿中,能迎来这样一碗饭,对那些身心饱受折磨的病人家属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温柔善良又妙手回春的薄玉浔,在那些病人及家属心中,圣洁如神、高不可攀。 明镜先去看了老夫人,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睡的还好吗?” “睡的很好。” “那就好,外婆如果早知道你的存在,早就把你接回家来了,不至于让你小小年纪,就吃尽了苦头。” 白天明镜睡觉的时候,薄老夫人已经从怀青嘴里听说了明镜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越听老夫人越心疼,也就越生气,给薄玉浔打去电话狠狠臭骂了他一个钟头,如果早告诉她,明镜也能少受点苦,偏偏要瞒着所有人,就是薄玉浔的错。 薄玉浔说了多少好话,才哄得老夫人消了气。 明镜微笑,轻拥着老夫人:“嗯,那以后外婆一定要多疼我一些。” 不管苦与不苦,都不是老夫人想要的答案,只会增加她的愧疚感。 这对一个老人,太残忍了。 “傻孩子。”薄老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怀青走进来说道:“老夫人,晚饭准备好了,您和小姐移步回春堂。” 明镜拿起一旁的披风,给老夫人披好,系好了绳子,搀扶着她出门。 从正厅去回春堂要绕一整个游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筲进来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只是夜风依旧有着刺骨的寒意。 明镜小心的搀扶着老夫人,刚到回春堂,坐在末位席一个穿着帮佣制服的女人抬头望来,笑眯眯的走过来:“伯娘,雪天路滑,您当心着点。” 目光落在陪在老夫人身边的女孩身上,当看清那张脸,叶青杏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就是这个女生、简直害惨了她。 叶青杏做梦都想撕烂这张脸。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嚣张的尖利,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挥舞着钳子,把面前的女孩的脑袋给拧下来。 老夫人下意识握紧明镜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厉声道:“你是谁?” 叶青杏脸色有些青白,老夫人竟然不记得她,她以前没少来看她啊,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我是青杏啊,伯娘您忘了吗?上个月我才来看过您,您身边这个女生可不是什么好人,您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薄家的帮佣很有原则,或者可以说怀青教的好,平时根本不会拿主家的八卦私下讨论,是以叶青杏根本不知道昨晚薄家的人员已经发成了变动。 “你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薄老夫人拐杖狠狠的在地上戳了戳。 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了叶青杏,她猛然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 明镜抬手轻轻拍着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外婆,我和这位小姐之间,大抵有些旧怨吧。” “旧怨?”老夫人眉头狠皱:“她欺负你了?” 叶青杏的注意点却是在明镜的称呼上,“你叫她什么?外婆?你疯了吗?” 薄老夫人彻底怒了,“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滚。” 叶青杏极度委屈:“伯娘……。” “别叫我伯娘,我没你这样的儿孙,欺负明镜就是欺负我老婆子,行,今天咱们就把这桩旧怨掰扯清楚,要是给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给我等着瞧。” “怀青,搬凳子来。” 怀青立刻搬了个凳子。 老夫人坐下后,拍拍明镜的手:“你也坐,今天外婆替你做主,以前欺负过你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叶青杏后背直冒冷汗,以前她就挺怕薄老夫人的,现在更怕了。 她怎么会是明镜的外婆呢? 纪柔恩听到消息后立即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薄莲叶叹了口气,无奈的跟了上去。 奶奶这是在替她树威呢,真是用心良苦了。 545 家和(二更) “哎呦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家杏儿可是个乖孩子,从来不会与人结怨。” 纪柔恩上来就把叶青杏偷偷拉到自己身后。 薄老夫人毫无聚焦的眼珠直直的盯着纪柔恩的方向,不管看过多少次,纪柔恩依旧会有一种窒息般的恐惧感。 “你的意思是,明镜欺负她了?” “这可说不准……。” “放肆!”薄老夫人拄着拐杖狠狠的戳着地面,怒喝道:“有你这样当舅妈的吗?说的什么混账话。” 纪柔恩撇撇嘴:“母亲,您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杏儿啊,她是我娘家人,您这是不给我留一点面子。” 明镜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手,站起来说道:“大夫人,我和叶小姐之间的恩怨,说起来很简单。” 明镜目光落在叶青杏脸上:“你失去了工作,我很同情,但你若因此而恨上我,很抱歉,我不接受,对于赵凝涵的事情,我问心无愧,叶小姐有恨我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找工作来的实际点。” 纪柔恩惊呆了,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利的人心肝儿颤。 她竟敢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快刀子剌肉,很疼的。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外柔内刚,不是逆来顺受的。 叶青杏脸色阵青阵白,整个人还陷在明镜是薄老夫人的外孙女这个消息中回不过神来。 被明镜当头直白的讽刺,脸都挂不住了。 “你……。”纪柔恩你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她怎么着也是你的长辈,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果然是小地方来的,没一点教养。” “砰。”茶盏拂落在纪柔恩脚边,纪柔恩吓了一跳,猛然后退了一步。 薄老夫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酷:“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纪柔恩害怕了,哆哆嗦嗦道:“母亲,我……。” “哎呀明镜,舅妈跟你开玩笑呢,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舅妈就是性子比较直,说话得罪人,你别往心里去。” 纪柔恩走过去热情的抓住明镜的手,深刻的展示了什么叫教科书级别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叶青杏在一旁目瞪口呆,这么快就倒戈了? 明镜显得很大度:“大夫人心直口快,明镜受教了。” “大夫人显得多生分啊,你要叫我舅妈。” “好了,孩子刚回来,得有个适应的时间。” 纪柔恩撇撇嘴,这心偏的没边了。 “刚才的事情我算是听明白了,叶家的丫头,你为什么记恨明镜?” 这个篇儿不是纪柔恩想翻就能翻过去的。 被点名的叶青杏下意识身子一僵:“我……我没有记恨明镜,是个误会,误会。”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误会吗?” 那无形的威压,大冬天令叶青杏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她硬着头皮说道:“是我误会明镜了,她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品行自不必说,倒是我,偏听偏信,差点误会了明镜。” 这个问题翻篇儿了,老夫人又问了个更犀利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她能说是来蹭吃蹭喝,外加找机会睡你儿子吗? 估计老夫人会拿拐杖连滚带爬的把她赶出去。 纪柔恩添油加醋的解释了叶青杏被家长逼婚的悲惨经历,把叶青杏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小可怜,薄老夫人没耐心跟她掰扯,更不会跟一个小辈置气,有些事要适可而止,逼的太紧反而得不偿失。 “行了,留下就留下,薄家也不是养不起一张嘴。” 明镜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回春堂,纪柔恩瞪了眼叶青杏,叶青杏委屈的说道:“表姐,她怎么会是老夫人的外孙女?” 想到什么,叶青杏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难道她是阿姜姐姐的私生女?” 纪柔恩赶紧捂住她的嘴,看了眼四周,见老夫人和明镜没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说道:“以后这个名字千万别再提了,记住了吗?还有什么私生女的,被老夫人听到,又是一顿训。” 叶青杏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颠覆了,薄玉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纪柔恩松开她:“你最近别在老夫人面前晃了,那丫头看起来不是个好惹的,先躲躲风头吧。” 薄莲叶走进来,“明镜,昨晚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仔细跟你说话,现在也不算晚,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有这样奇妙的缘分,我想要一个姐妹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明镜微笑点头。 “对了你是几月的生日?” “十一月。” “我是五月,看来我要托大叫你一声妹妹了。” 明镜依旧微笑。 “妹妹。”薄莲叶握着明镜的手:“你以前受了很多苦,我都知道,以后你就把薄家当成自己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薄老夫人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怀青端着一碗粥放在明镜面前,打断了薄莲叶自我沉浸式的感动。 “这是红枣木耳粥,明镜气血不足吗?”薄莲叶担忧的问道。 对面薄老夫人立刻紧张的竖起了耳朵。 “没事,是舅舅太过紧张了。”明镜并未提给曲飞台献血的事。 薄莲叶的笑容透着几分意味深长:“小叔很疼爱你呢,我都有些吃味了。” 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 明镜挑了挑眉。 接下来怀青又端过来几碟菜,几乎全是补血的药膳。 明镜素斋,薄玉浔找这些食谱也是费劲了心思。 落在各人眼里,心中有了计较,显然薄玉浔对这个外甥女操心过了头,自己的亲女儿怕也不过如此吧。 薄莲叶心中作何感想,明镜不知,也不想知道,她陪老夫人吃完饭,便离开了回春堂。 留下纪柔恩和薄莲叶。 “这丫头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和她说话,爱搭不理的,老夫人偏还惯着她,你小叔也是,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过?” 薄莲叶捏筷子的手紧了紧,淡淡道:“母亲,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家和才能万事兴。” 纪柔恩瞥了眼薄莲叶,见她面色少见的清寒,心底有点发怵,遂老实闭了嘴。 “外婆,我能看看您的眼睛吗?”明镜蹲下身,柔声问道。 薄老夫人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只是我这眼睛啊,请了多少名医,中医西医都看过,均没办法,我已经不抱希望了,瞎了也挺好,眼不见心不烦,只是遗憾不能亲眼看一看你的样子。” 明镜仔细观察着老夫人的瞳孔在灯光下的各种反应,薄玉浔是业内影响力极大的外科专家,他必定为老夫人延请过眼科专家,老夫人的眼睛到现在还未复明,基本上没有什么希望了。 她也不是什么名医,只是多读了些医术,依样画葫芦罢了,真正望闻问切的时候,跟那些中医大夫差得远了,唯一好的一点,可能就是从师父留下来的那些珍贵的古医经之中学会一些难得的方子。 但明镜还是不想放弃,师傅留下来的古医经之中,应该有这方面的记载,说不定能有什么方法。 不过明镜并未给薄老夫人希望,这件事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等回江州之后,找机会回山一趟。 老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待好不容易哄睡了老夫人,明镜将房间温度调整适宜,关好门窗离开。 怀青坐在门口做手工活,见明镜出来笑着问道:“老夫人睡了?” “嗯。” 明镜挽起衣袖,“我们包饺子吧。” 怀青有些跟不上明镜的脑回路:“现在?” “现在。” 然后厨房正在忙活的帮佣就被遣出去了,怀青翻着冰库:“什么馅儿的。” 明镜系上围裙:“香菜牛肉,有鸡腿吗?再卤几个鸡腿。” 怀青什么也没问,明镜和面的时候,她剁肉,两人打配合,只听半夜喀喀喀的剁肉声差点让人误以为是分尸现场。 怀青看了眼明镜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明镜小姐……。” 明镜头也不抬的说道:“叫我明镜。” “明镜,我看过你上的那个综艺节目,我知道你做饭很好,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好。” 一个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却学会了蒸炸烹煮,厨房的十八般武艺,就没有不会的。 关键还有这么稳定的心性,真是难得。 明镜不知想到了什么,弯唇笑了起来。 “做饭很有意思,用心做出来的食物,才会赋予美味。” 忙活完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了,饺子足足包了一百多个,够五个成年人吃了,加上一整盒的鸡腿,一桶竹荪鸡汤。 “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 明镜摇了摇头,“我朋友在门口等我。”话落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怀青看着少女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以后少爷有口福了。” 这样好的女孩,将来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郑青驱车送明镜去医院:“今天我打听了一下,蒋春岚这次必死无疑,程家放过她,曲兰亭也绝不可能放过她,你就放心吧,这次她再也不能蹦跶了。” 明镜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我宁愿那一枪射中的是我。” “那要跟蒋春岚拼命的就是薄家了。” 薄玉浔这个人重情重义,仅看他对明镜的态度就知道,若是明镜在蒋春岚手中出了事,他绝对要拼命。 “曲飞台这小子这次够意思,他以前老追着你跑,我还当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想来,这小子倒是难得的痴情人,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 明镜下意识摸着脖子里的泪魄,“他会挺过去的。” 值班护士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 “我不会是眼花了吧?还是在做梦?” 少女走到面前:“我找薄医生。” “你……你你有预约吗?” 少女摇了摇头:“没有。”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走过来,双眼发亮,极力克制着说道:“明镜小姐,您好,我是薄主任的助手,我叫林旭阳,薄主任让我来接您,您跟我来。” “麻烦了。” 明镜前脚走,后脚两个值班护士就兴奋的讨论起来。 “她不是明镜吗?真人真的好美。” “她跟薄主任是什么关系?薄主任还让小林医生亲自来接她,这待遇我慕勒。” 办公室亮着灯,薄玉浔正在查阅文献,头也不抬的说道:“等等,我马上弄完。” 没有人打扰他,办公室静悄悄的。 等薄玉浔忙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他抬头,看到明镜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 桌子上,食盒安静待在保温箱里。 薄玉浔目光温柔,“对医学感兴趣吗?” 明镜拿的那本,正是人体解刨学,她刚刚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的,这种书会把女孩子吓哭的,明镜却看的津津有味。 薄玉浔想笑,真是天生学医的好苗子啊。 546 拥抱(一更) “救死扶伤,本身就很有意义,不是吗?”明镜合上书,抬眸看向薄玉浔。 “忙完了吗?” 薄玉浔摸了摸鼻子:“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明镜把饭盒推到他面前。 “什么?”薄玉浔一边问一边打开。 “饺子?鸡汤?鸡腿?” 薄玉浔笑着说道:“这么晚你大老远跑来医院,就是为了给我送饭?让帮佣跑一趟就行了,你的身体刚刚失血过多,要好好休养,再说了,我已经吃过饭了……。” 还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办公室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薄玉浔尴尬的挠挠脑袋:“那什么,过了挺久了,又饿了,来的真是时候。” 明镜也不拆穿他,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他。 “薄主任,需要您签字。”林旭阳敲了敲门走进来。 趁薄玉浔签字的时候,林旭阳说道:“薄主任真幸福,这么晚还有家人送饭。” 明镜递给他一盒饺子,上边又放了两个鸡腿,“小林医生。” 林旭阳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也有吗?” 薄玉浔伸手就去抢;“不吃给我。” 林旭阳赶忙后退一步:“我吃我吃。” 薄玉浔哼了一声:“不是谁都有这个运气吃到我外甥女亲手包的饺子的,算你小子走运。” 林旭阳嘿嘿一笑:“多些明镜小姐,多些薄主任。” 话落赶紧抱着饭盒逃也似的出去了。 林旭阳迫不及待的打开饭盒,他发誓他从没见过包的如此漂亮的饺子,跟艺术品似的,一点也不舍得吃,一股牛肉的清香混杂着香菜的味道扑鼻而来,林旭阳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双眼瞬间亮了。 “也太好吃了吧。” 这是什么神仙饺子。 “等等,刚刚薄主任说什么?外甥女?” 林旭阳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明镜是薄主任的外甥女?” 他还以为两人是情侣,cp磕的上头,差点闹笑话。 林旭阳拿出手机,对着饺子和鸡腿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上,并配文——吃到了女神亲手包的饺子,太幸福了【奋斗】。 他学的是临床医学,大四毕业有一年实习轮转的机会,他那些同学有门路的去找厉害的导师去了,没门路的等着学校分配,他偶然从一个老师那里听说校长在死磕薄玉浔带研究生,薄玉浔就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至今他的照片还挂在学校的荣誉墙上,是学校一大传奇,他的教授职称多年来学校一直为他保留着,只等他从国外归来,薄玉浔要做科研项目,必定要组建团队,招研究生是最简单省力的办法。 薄玉浔答应了,但条件是人要自己选,学校不能干涉。 薄玉浔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偶像,他在国外发表的每一个期刊每一篇论文他都奉为圭臬,他的愿望就是将来能成为像薄玉浔一样厉害的外科医生,因此在听说薄玉浔招研究生后,他第一时间就报名了,他优异的在校成绩果然让薄玉浔注意到了他,成功来到了薄医生身边,成为了他的助理,但也只是实习助理,以后能不能留下读研究生,还要考察。 这一消息在学校传开后,不知有多少人对他羡慕嫉妒恨,旁敲侧击的找他打听有什么办法可以进薄教授的团队,林旭阳不胜其扰。 如今谁人都知道,薄教授是医学界的大拿,若能拜在他的名下,跟着读硕读博做临床研究,医学这条路,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就算他以后不读薄教授的研究生,仅仅这一年的实习经验,已经是终生受益匪浅了。 林旭阳吃着饺子,心想他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让薄教授收下他。 微博很快多出许多评论,在校时,林旭阳好歹也是人气最高的校草,爱打篮球,爱分享美食,微博有小十万的粉丝。 ——阳阳的女神是谁啊?是我吗【狗头疑惑】 ——哇女神亲自包的饺子,肯定很好吃,阳阳真有艳福。 ——阳阳有女朋友了吗?【心碎】 ——听说你读了薄教授的研究生,厉害学长,你已经成为咱们学校的传奇了,薄教授是不是很严厉啊,我听一个学长说,他都不爱笑的。 这条评论下很快聚集了许多本部医学生的评论,全在感慨林旭阳的好运以及对薄医生的憧憬之情。 林旭阳不用打开后台,就知道现在一定有很多私信。 这时一条微信消息蹦出来,杨冲——你交女朋友了? 林旭阳喝了口鸡汤,看到这条消息,差点呛住,咳了好几声,他回道——说好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 ——我看你发的微博,难道不是交女朋友了?你可别骗兄弟。 ——女神女神懂吗?天上的月亮你竟妄想摘下来吗?痴人说梦,饺子是我厚脸皮蹭来的。 ——哦,这样啊,刚刚许楠旁敲侧击的问我你是不是交新女朋友了,我看她还惦记着你呢,你就没想法? 林旭阳冷笑了声,飞快打字——你要是我兄弟,以后就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行吧,你现在是薄教授的得意弟子了,你知不知道薄教授还招不招研究生了?咱们学院盯着这个位置的人有不少,你可要当心点。 ——薄教授只看实力,只要有实力的,自然有机会,不说了,我要去忙了。 林旭阳迅速挂断电话,吃完饺子就去忙了。 薄玉浔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德昌楼的大厨也不能比。” 明镜舀了一碗鸡汤放在他面前:“慢点吃。” 薄玉浔喝了口鸡汤润润嗓子,只觉得通体舒泰,力量爆棚,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六十多个饺子,薄玉浔竟然一口气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明镜愣了愣,“你……胃没事儿吧。” 薄玉浔揉揉胃,皱眉说道:“撑的有点难受。” 明镜无语,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 明镜拉过他的左手,在合谷穴和劳宫穴轻轻按摩。 薄玉浔瘫在沙发上,看着灯光下低眉敛目神情温柔的少女,目光有些怔忪。 “你见过你母亲吗?” 明镜按摩的手一顿,眼睑微垂,淡淡道:“见过。” 阿雨死的那年,她四岁了,大抵是有些记忆的。 “你的眼睛、和你母亲很像。” 他只看过照片,文字堆积出的姜雨是一个杀伐果决、心思缜密的特工、不、应该说是蒋春岚豢养的杀手,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但是照片中的姜雨,却是一个有着一双温柔眼睛的女子,和明镜的眼睛很像很像,一样的温柔,只是姜雨的温柔中更多一些包容,而明镜的温柔中则多了些通透。 只看姜雨的照片,很难想象得到她会是wt的雨神,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薄玉浔一直在想,她当年被蒋春岚派去冉博文身边卧底,她对冉博文到底抱着一种怎样的态度,她为什么和冉博文生下了孩子,是冉博文欺负了她、还是她为了任务而委曲求全,最终她还是亲手杀了冉博文。 杀了自己孩子的父亲,对一个女人来说,她当时会有多痛苦呢? 薄玉浔的心底,不由自主的生起一丝怜惜。 如果他可以再努力一点,早点堪破蒋春岚的阴谋,早日找到阿雨,她的悲剧是不是不会上演了。 明镜也能有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不需要像现在这般,过早的看破红尘,无欲无求。 “啊疼疼疼……。”薄玉浔忽然惨叫起来,明镜忽然加重了按摩力道,脑子都疼懵了。 “积食严重,这个点药店已经下班了,我去外边买吧。”明镜背起包起身。 走了两步转身,“她的死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没什么好自责的,是坏人的错,我们还是想想怎样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慰藉她的在天之灵。” 话落转身离开。 薄玉浔愣了愣,摇头失笑。 她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阿雨你看到了吗?你的女儿是如此优秀。 哥哥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她、再不让她受丝毫委屈,你也能含笑九泉了。 明镜说的对,自责愧疚毫无意义,逝去的人已经逝去,只有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才能慰藉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这一次,他必须要蒋春岚再也翻不了身。 —— 明镜出了医院,斜对面的一家药店亮着灯,明镜走天桥过马路,踩着阶梯缓缓往上走。 深夜的天桥空无一人,桥下车水马龙,疾驰而去。 明镜买完药再次走上天桥,原本空无一人的天桥上,多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拢在黑暗之中,偶有车灯一晃而过,映出男人修长的剪影。 桥下一辆轿车内,车窗半降,男人指缝的烟已经燃到尽头。 男人双目盯着天桥上的那道人影,咬牙切齿:“夜鹰。” 明镜缓缓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那人突然出手,明镜脑袋一偏,那人的手擦着明镜的侧脸飞过,带起的风拂过明镜鬓角的一缕发丝,于夜风中无声飞扬。 那人迅速反手攻击,明镜没有任何预兆忽然放弃了抵抗,下一刻,男人的五指扣住了明镜纤细的脖颈,力量悬殊之下,仿佛男人轻轻动一动手,她的脖子就断了。 他如展翅的雄鹰,她似柔弱的兔子,结果不言而喻。 男人瞳孔骤然一缩,转了一圈,明镜的腰狠狠撞上了天桥冰冷的栏杆。 绾起的发丝如水般流泻,身下是车水如龙的马路,发丝在风中翻舞飞扬,少女的面容在夜色之中美的惊心动魄。 唇畔浮起一丝微笑,温柔又魅惑,“欲杀我,又何必救我?” 她的脖颈是那样纤细又脆弱,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折断了,不由得收了点力道,肌肤相触的微妙感令他的心底生出一种难言的颤栗。 “你不是她的女儿、你到底是谁?” 姜雨根本就不可能生过孩子,和冉博文,更不可能。 “我是谁呢?”少女的眼神有些困惑,夜鹰看着这双眼睛,整个人都快疯了。 “阿雨。” 他猛然松了手,忽然抱住了明镜。 宽阔的胸膛,完全把少女整个人笼罩期间,一丝不透。 轿车内,气氛有些凝滞。 叶剑偷偷缩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 “啪嗒”子弹上膛的声音。 叶剑生怕霄爷一时冲动上去把那个男人给一枪崩了。 夜风拂过耳畔,她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 “她已经死了,我是明镜。” 回应她的是收紧的拥抱。 明镜无奈、曾经的姜雨确实渴望着一个拥抱,但那是已经死了的姜雨。 而现在的明镜,并不需要。 547 宝刀(二更) 明镜右手蓄力,无声的落在男人腰间。 男人闷哼一声,明镜趁机脱离他的怀抱。 后退一步,云淡风轻的拂了拂裙袂。 夜色之中,眼神冷淡又温柔。 一个人怎么可以拥有那样极致反差的眼神,迷离的像一团雾,矛盾的那么迷人。 夜鹰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她走近一步,“你是阿雨、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我不知你为何不愿承认,你可是还在怪我?” 明镜望着天桥下疾驰而过的一辆辆轿车:“一个死人,何必纠结,该向前看了。” 男人握了握拳头,眼神透出几分压抑的戾气,“是我对不起她,如果当初我可以再快一点……。” 当年他被蒋春岚调去外地执行任务,当他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得到的只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十三年了,他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是他助纣为虐,一步步滋长了蒋春岚的野心。 一切的错误从他走进孤儿院的那天开始,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梦到他回到了那天。 小女孩躲在小黑屋里,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那么惹人怜惜。 如果当年他没有伸出手、后来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 夜鹰浑身一震,眉头紧锁。 连他都被蒋春岚算计在内。 “如果姜雨没死,你会为了她与蒋春岚为敌吗?那样的结果也许比现在更惨,万事万物、自有因果,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明镜提着装药的袋子,再不停留,转身走下了阶梯。 夜鹰望着明镜的身影走进医院,十指握紧了栏杆,缓缓松开,转身大步走下阶梯,上了路边一辆黑色轿车。 冉腾霄眯了眯眼,吩咐司机:“跟上去。”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的驶进了别墅。 车门打开,夜鹰走下车,云飞从别墅里飞奔出来,“老大,您可回来了,她一直在砸东西,吵着要见您。” 蒋春岚虽然犯了重罪,可她身份特殊,不可能直接羁押进拘留所,在将她暗中培植的势力连根拔起之前,这样做才是最保险的。 这座别墅已经被团团包围,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夜鹰大步走进别墅:“安排好巡防人手,正是关键时侯,不能给人钻了空子。” 想救蒋春岚的人有、但想她死的人更多。 现在让她死、未免太便宜她了。 “是,我现在就去安排。” “劈里啪啦”楼上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女人愤怒的叫骂。 夜鹰推开卧室门,女人的叫骂声更加清晰。 那个曾经优雅端庄的贵妇人,此刻完全成了一个骂街的泼妇,形象颠覆。 蒋春岚听到声音转身,忽然笑了,“我精心培养出来的一把宝刀,如今却要捅我,真是讽刺啊。” 夜鹰绕开满地的碎片,冷冷道:“我也不过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只不过你这个下棋人碰上了个更高明的棋手,不要把自己塑造的那么无辜。” 女人摸了摸鬓角,走到窗前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 “曲家那小子死了吗?” “吊着一口气。” “命可真大。” “他死了,曲兰亭会要你的命,当然,现在也不会放过你。” 女人笑了笑:“姜雨的女儿,这个身份真好用,小小年纪,心思不可谓不阴险,把你这个蠢货骗的团团转,姜雨、她不可能有女儿。” 蒋春岚想了无数种可能,明镜绝不可能是姜雨的女儿,她之所以制造这个身份,就是为了拉拢夜鹰对付她,这一招很险,但她赌对了。 夜鹰这个傻子,只要碰到姜雨的事情就会降智,被一个十几岁的毛丫头耍的团团转。 良久没有声音,蒋春岚转身,看到夜鹰并没有意外的神情。 “你早就知道?” “如果夫人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抱歉,我很忙。” 话落转身要走。 “如果我告诉你,姜雨她能回来呢?” 夜鹰脚步一顿,猛然转身,“你说什么?” 蒋春岚似乎很享受夜鹰此刻瞠目的表情,慢悠悠的说道:“姜雨死后,我找法师做法困住了她的灵魂,让她生生世世也不能投胎,因此她只能永远在地府里游荡,永远也投不了胎。” 夜鹰猛然上前一步,掐住了蒋春岚的脖子,目光阴骘:“你这个毒妇、她和你无冤无仇,甚至为你的复仇牺牲了自己,你为什么要如此待她?” 蒋春岚桀桀一笑,“为什么?因为我最忠心的手下,为了她想背叛我,这个理由够吗?”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杀了我,她永远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你满口谎言,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那你就杀了我好了。”蒋春岚一脸坦然赴死的表情。 夜鹰深吸口气,缓缓松开手。 蒋春岚眼神嘲讽,“阳魂阴魄化而为人,人死后,神魂灵气归于天,精魄形骸归于地,我用阵法困住了她的阴魄,她只能永生永世在地府游荡,但如果找到传世之宝“离魂”,再找到一副与她同月同日生的躯壳,就可召唤她的阴魄,待神魂归位,你的阿雨、就能回来了。” 蒋春岚轻柔的语气充满了无限的诱惑,“你和她之间的感情,我理解,毕竟是你带到大的孩子,聪明漂亮,温柔懂事,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爱呢,现在有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不想抓住吗?” 夜鹰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蒋春岚挑挑眉,“这本是我留给阿蘅的法子,可惜我都这样了,我们夫妻只能去地府相会了,但是阿雨那孩子吧,我确实愧对于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算是我对你们俩的补偿吧。” 蒋春岚继续说道:“离魂玉也称泪魄,相传为神女之泪所化,可起死回生、移魂聚魂,我找了多年,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胡文棠藏了起来。” 夜鹰自然也听过胡文棠宝藏的传说,到这里,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你打薄家主意的目的在这里。” 蒋春岚遗憾的摇头:“可惜向葵那丫头是个蠢的,竟然没有从薄家套到丝毫消息,枉费我一片苦心,你如今取得了明镜那丫头的信任,而慕容霜又对她格外宠爱,找到宝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只是为了一块玉,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十几年来,你让所爱之人成为一个孤魂野鬼,只为了你口中所谓的爱,这样的爱,虚伪又自私。” 夜鹰摇了摇头:“你这样的女人,真可怕。” 蒋春岚微微一笑,“我以为你对姜雨的感情有多深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夜鹰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女人尖细的戏腔:“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戏腔尖利,带着一种诡异的压抑感,落在耳边,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鬼盯上了似的。 尤其这大晚上,挺瘆人。 云飞搓了搓双臂,下意识往二楼看了一眼,“大晚上唱什么戏啊,招魂哪。” 紧接着就看到夜鹰大步出了别墅,云飞赶紧凑上去:“老大,有什么吩咐?” “守好这里,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去。”话落头也不回的离开。 龙二开车等在别墅门口:“老大,去哪儿。” “周雪呢?” 龙二愣了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人了,遂老老实实的回道:“被咱的人看着呢,出了上次的事后,被蒋春岚彻底抛弃,不止一次的派人暗杀她,这次她将作为重要证人出席在法庭上,一一揭露蒋春岚的罪孽。” “去见周雪。” 龙二看了眼后视镜:“老大,有尾巴跟着。” “不用管。” 周雪被拘禁的有些神经崩溃,见到夜鹰,整个人都很恍惚。 夜鹰看了眼龙二,龙二会意,喂周雪吃了颗药丸。 这种东西是wt特有的,名唤吐真,特殊情况下,能让犯人吐露真话,是一种特别的审讯手段。 “山榷是怎么死的?” 山榷是在周雪之前蒋春岚的贴身助理兼保镖,此人是从wt出去的,不管能力还是手段都比周雪要高出许多,然而突然有一天,这个山榷就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蒋春岚的身边人就换成了周雪。 周雪眼神恍惚,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知道,我来到夫人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顿了顿,周雪说道:“有次我听到夫人打电话,夫人喊了一声山榷,我想山榷并没有死,只是被夫人派出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其他的我不知道。” “秘密任务?” “对了,夫人有一段时间经常去白头山,她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明镜。” 夜鹰眯了眯眼,“地图。” 龙二很快捧着地图走过来。 夜鹰摊开地图,寻找白头山的位置,白头山是泰岭山脉最南端的一小截分支,在整个泰岭山脉之中毫不起眼,而白头山东西纵深两个极深的峡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天堑,而白头山被这两条山脉拱卫其中,像是被守护的帝王,而那两条绵延的山脉,就如守护帝王的骑士。 夜鹰仔细看了眼地图,东边那条山脉叫梁父山、西边那条叫蒿里山,在绵延起伏的泰岭山脉中并不显眼。 他想到在寂月庵的山顶望到的对面两座山峰,当时山中雾气深重,根本看不太分明。 因着两条极深的峡谷,白头山这边和对面割裂成两个世界,要想过去梁父山那边,除了穿越不可能的峡谷,就只能饶整个泰岭山脉一圈,全程两千多公里,共经历五个省,可见这是一个多么难以跨越的鸿沟。 夜鹰想了想,吩咐道:“派人去趟白头山,找找山榷的行踪,如果白头山这边没有。” 夜鹰手指点着地图上的梁父山:“那就这里。” 夜鹰目光凝重,蒋春岚到底瞒着他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离魂玉、阿雨……本是可笑至极的疯癫之语,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地方,开始动摇了。 想到那双像极了阿雨的眼神,夜鹰握了握拳。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一切。 —— “怎么去了这么久?”薄玉浔担忧的问道。 “碰到一个老朋友,聊了两句。”明镜拿出消食片递给他。 “口服四颗。” 薄玉浔刚把药塞嘴里,林旭阳推开办公室的门着急的说道:“主任不好了,18床病人血压突降,情况紧急,您快去看看吧。” 18床病人,正是曲飞台。 薄玉浔水都顾不得喝,飞跑着离开。 这一天曲飞台都是这样一次次的挑战薄玉浔的心理防线,薄玉浔忍着压力,一次次的把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明镜站在icu外,透着玻璃门,看着薄玉浔抢救曲飞台的画面,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里的青玉。 ------题外话------ 有一点点玄幻因素,但不吓人,主要就是讲因果轮回之类的 548 解约(一更) 曲兰亭将消息瞒的很紧,当天参加宴会的宾客也都下了封口令,这些人怕得罪曲兰亭,自然不敢随便乱说。 黄超联系不上曲飞台,急的嘴上都要燎泡了。 有个年前就在谈的奢牌代言,说好了这几天签约,品牌方诚意很足,死磕了一年,他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家伙的事业心激发了出来,答应签约了,品牌方的负责人专门从国外赶过来,就在这档口,小飞怎么都联系不到了。 还有跟公司解约的事,他必须得亲自到场。 小飞是个很任性的艺人,随心所欲,不想干的事,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都没用,黄超为此心力交瘁,下辈子再也不要当经纪人了,不、是再也不要碰到小飞这样的艺人了。 黄超在曲家所在的大院门口蹲点,想着小飞总要出来的。 警卫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走过来盘查,查了身份证再查手机。 “我……我是曲飞台的经纪人,曲飞台你知道吧?就曲先生的弟弟,曲家的三少爷,我找他有急事儿,您能不能帮我通报一声啊?” 警卫打量了他一眼,“你等等,我打一个电话问问。” “麻烦您了。”黄超差点给跪下,这也太难了。 一分钟后,警卫走过来说道:“曲家的管家让我转告你,曲少爷最近有急事,不会公开露面,至于他公司的事,会有专人处理,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黄超瞠目,什么叫有急事不会公开露面,公司的事会有专人处理。 不知道的还当处理后事呢。 “我就见小飞一面,一面行吗?我真有急事和他说……。” 警卫亮了亮腰间的枪,冷声道:“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快走,不然把你抓起来。” 那可是真枪,黄超立刻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曲家不是一般的豪门。 上次看他大哥的态度,好像很不满意他进娱乐圈,说不定被关禁闭了。 也是,他要有这身份,进什么娱乐圈啊,混吃等死不好吗? 黄超见不到曲飞台,只能先给品牌负责人打电话,推迟签约时间,还好那边的负责人很好说话,小飞有急事可以再等等。 但公司那边,就不好说话了。 这半年的时间,公司发生了很大改变,张复山突发疾病,公司大权被副总夺走,副总联合苏琳把公司搞的乌烟瘴气,小飞江州演唱会时跟这个苏琳结了怨,这次她掌握公司大权,小飞想平安解约,恐怕没那么容易。 果不其然,苏琳的电话这就打过来了,“回公司开会。” 这次会议主题,就是有关于曲飞台解约的事情,也是近期公司的大事。 曲飞台是公司最大最粗的一棵摇钱树,可以说整个公司都是趴在曲飞台身上吸血,公司自然不想放走这棵摇钱树,但是公司高层也深知,曲飞台翅膀硬了,是绝对不可能留下来的。 黄超跟小飞商量好了,他跟着小飞一起走,这破公司求他也不留下来,因此这次会议没什么好商量的。 然而当黄超看了解约合同,气的把合同砸了出去:“你搞什么?当初小飞签的是五年,如今合约期满,咱们好聚好散,和平解约,你竟敢私自篡改合同,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如果现在解约,小飞就要赔偿一个亿的违约费,这简直就是明着抢钱啊。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琳冷笑了声:“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曲飞台的亲笔签名你都不认识了?行啊,既然不想解约,咱们重新签订一份合同,条件随便你开。” 苏琳再次推过来一份合同,一看二十年,黄超的血压蹭蹭就飚了上来。 这群蚂蝗,吸血吸上瘾了。 “二十年?亏你想得出这种损招,咱们要么现在好聚好散,要么法庭上见,你搞的这些肮脏手段,到时候别把自己送进去。” 苏琳一点也不怕:“你这个经纪人可真是劳心劳力啊,这个时候都不见你家艺人的面,这架子摆的足足的,要想解约,行啊,让他亲自来跟我谈。” 黄超要是见到小飞,还用得着在这儿跟她扯皮吗?凭小飞的脾气,早就踹桌子了。 曲家的三少你也敢惹,真是嫌命太长了。 现在的这个副总简直就是苏琳的傀儡,苏琳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小飞这些年为公司挣了多少钱,你自己拍着良心说,你那个女团要不是贴着小飞吸血能有现在的关注度吗?放下碗就骂娘,你还要不要脸?” “把嘴给我放干净点,一个艺人而已,公司慧眼识珠发掘了他,没有公司的包装运作,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吗?现在翅膀硬了,就要把公司踹出去,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今天要么把这个二十年的合同给我签了,要么拿一个亿的违约费走人。”苏琳寸步不让。 办公室外,俞贝贝拍拍心口:“苏琳姐好厉害,曲飞台要是走了咱们公司就彻底完了,公司还想指着他上市呢。” 黄楚楚皱了皱眉,眼神厌恶:“这就是资本家,咱们迟早也会有这一天。” 资本家眼中利益为重,什么明星艺人,不过是她们手中敛财的工具罢了。 曲飞台尚且如此,她们远没有曲飞台的名声地位,若没有利用价值,下场只会更惨。 俞贝贝叹气:“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想曲飞台走,不过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自从春晚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公开露面了。” 安妮说道:“他一直都是这么任性的,能火成这样也就是靠脸和才华,换个人早糊了。” 这话有点可笑,娱乐圈能靠脸和才华火的,多少年才能出一个。 “宁宁呢?”黄楚楚问了一句。 “她这两天好像生病了,昨天的训练就没来。” 黄楚楚想了想说道:“等会儿我们去看看她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行人大步走来,门卫和前台小跑着都没拦住。 为首的男人气势冷酷,犹如一匹孤狼,几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那人面无表情的从几人面前走过,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衣保镖走上前去,推开了会议室大门。 黄超正被苏琳的话气的头晕目眩,这时会议室的门拉开,“嗒嗒嗒”皮鞋摩擦着地板,沉重的声音莫名令他心头一紧。 整个会议室有瞬间的安静,苏琳反应过来,呵斥道:“保安干什么吃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给我放进来。” 黄超扭头看去,双眼瞬间亮了:“云先生,您是为小飞来的吗?” 原来刚才管家话里的意思就是替小飞解约啊,这下子不用愁了。 黄超挺直了腰杆,得意的瞥了眼苏琳,看你等会儿还怎么嚣张。 云墨目光落在苏琳脸上,一股强大的威压兜头罩来,苏琳忽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干什么的?” 男人冷淡的移开目光,仿佛苏琳在他眼中,不过一缕空气罢了。 “李律师,劳驾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前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下责无旁贷。” 有人认出了此人,尖声道:“李青卓?” 这位可是律师界的泰山北斗,什么人竟然能请得动这位。 保镖搬了个椅子,云墨坐下,淡淡道:“速战速决吧。” 李青卓对此人的态度十分恭敬,也不废话,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曲飞台先生及其家属委托我全权代理他与梵语娱乐的解约事宜,咱们现在开始吧。” 苏琳不可置信道:“请你来解约?” 黄超赶忙说道:“李律师,她私自篡改合同,小飞解约要么赔一亿违约款要么再签二十年的霸王条约,简直欺负人。” 苏琳狠狠瞪了眼黄超:“你胡说什么?” 李青卓微微一笑,绅士又干练:“这位女士,今天我来是希望贵司与曲先生和平解约,若贵司不同意,只好对薄公堂了,只是到时候,法庭上,可由不得你随心所欲了。” 李青卓低头看了眼腕表:“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抓紧吧,贵司如果有意见,可以请法务,专业人士处理起来,会更加节省时间和精力。” 面前的男人所展现出来的专业能力以及沉稳气场,早已把苏琳唬住了,她当然听过李青卓的大名,公司的法务原先就是从他的事务所出来的,只是个小助理就混成现在这样,足以见得李青卓在这一行有多厉害。 而法务见了李青卓,腿都软了。 结果不言而喻,和平解约,苏琳是一点便宜也没占着,还平白损失了不少版权,当然这些版权都是属于曲飞台而被公司条约限制强硬霸占的,对梵语娱乐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云先生,全部解决完了,您请过目。” 云墨摆了摆手:“以后我家少爷的法务和这些音乐版权,都由你来打理吧。” 李青卓脸上笑意不由得深了些,不动声色道:“我会做好分内事,不让曲少爷有任何后顾之忧。” 云墨看都没看会议室内的众人,转身走了出去:“这种坑蒙拐骗的公司,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李青卓会意:“先生请放心。” 两人渐行渐远,黄超也顾不得奚落苏琳,快步追了出去。 苏琳脸色铁青,狠狠把水杯砸了出去:“气死我了。” 助理提醒道:“苏琳姐,我看这曲飞台好像来头不小,他不会是什么豪门大少爷吧?咱们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苏琳嗤道:“怎么可能?” 曲飞台十四岁出道,十五岁签约公司,公司当初为了找他身上的营销点,旁敲侧击的问他的身世,这家伙什么都不肯说,要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早就恨不得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能像他那样藏着掖着?肯定拿不出手怕丢脸才不说。 “肯定是攀上了高枝儿,想把咱们公司给踹了,想得美。”苏琳咽不下这口气,让人放曲飞台的黑营销出去,得不到就毁掉。 另一边黄超追出去:“云先生,云先生您等等我。” 云墨上车前,转身瞥了他一眼。 黄超顶着压力走过去,舔着笑脸说道:“云先生,小飞在忙什么呢?我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解约现场他也没来,我们原先谈好的一个奢牌代言明天就要签约了,这个他必须亲自到场,您能不能帮我给小飞带句话,明天千万别爽约。” 云墨眼神暗沉,“推了吧,小飞不会签了,还有,暂停小飞的所有通告,近半年他不会再出现,有其他事我会让律师联系你。”话落转身上了车。 黄超愣了愣,“云先生,小飞是不是出事了?您给我透个气儿,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车门再次拉开,男人冷淡的声音飘来:“上车。” 549 命运(二更) 黄超晕晕乎乎的跟着上了车,然后来到了医院。 他心底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直到他跟着走进icu病区,隔着玻璃门看到医生在抢救一个病人。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是曲飞台是谁。 黄超愣愣的,“过年的时候小飞他还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生病了?” 云墨沉声道:“你是小飞信任的人,我才带你来看他,这件事务必保密。” 黄超一扭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明镜小姐?” 少女目光望着病房内,美丽的面容上若雪一般的清冷,双手下意识的摸着脖子里的吊坠,整个人有一种疏离而悲凉的气质。 黄超快疯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飞身体健康的能扛一头牛,他绝不可能生病的,难道出现什么意外了? 他直觉肯定跟明镜有关。 经过一番激烈的抢救,曲飞台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薄玉浔走出icu病房,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摘下口罩,走过去拍了拍明镜的肩膀,“已经没事了。” “薄医生。”云墨走过来。 “先生很担忧小飞的身体情况,明天的手术是否可以顺利进行?” 薄玉浔沉吟了一下:“我思量再三,为了稳妥起见,想请格林教授与我共同为小飞主刀手术,他在心血管修补术方面是世界殿堂级的大师。” 这样的大型手术,他一人实在有些吃力,他绝对不能存在侥幸心理。 云墨一喜:“您能请动格林教授?” 这两天云墨查了不少资料,在世界这个国际舞台上,薄玉浔确实是心外科方面最出类拔萃的天才,若无他全心全力抢救,小飞可能早已魂归西天了,一码归一码,这一点曲家确实要感谢薄玉浔。 而这位格林医生,更是国际医学界心外科方面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只是他早已隐退,做学术研究去了,没人能请得动他出山。 薄玉浔说道:“我与格林教授有些交情,我已与他事先说过,他愿意帮这个忙。” 云墨大喜:“多谢薄医生,请将格林教授的住址告诉我,我立即派直升机将格林教授接来华国。” 薄玉浔点头:“跟我来。” 薄玉浔和云墨离开后,黄超从两人的言语间已经意识到小飞的病有多严重了,他偷偷觑眼明镜,“小飞他……。” “替我挡了子弹,伤及了心脏。”明镜回答的很爽快。 黄超倒抽了一口凉气,小飞他……真是豁出命了。 明镜忽然扭头,“黄先生,你也不希望小飞死,对吗?” 黄超愣愣的点头,“当然。” 明镜莞尔,眉眼温柔似水:“我也不想他死。” —— 是夜、月色温柔的洒照着大地。 icu病区安静的只有监护仪器的滴滴声,一道纤细的身影踩着无声的脚步若幽灵般走在病区的廊道上。 门开了,明镜走进去,走到病床前,垂眸看着昏迷的少年。 前日的梅林中,少年还是生龙活虎,在冰天雪地之中,像一团席卷而来的烈火。 他的眼神永远那么亮,仿佛浑身有耗不完的激情和力气。 而今、他却如残破的柳絮,死亡的那把火,随时随地悬在他的头顶。 一旦焚烧、便是万劫不复。 “你欠她的还清了,可我欠你的呢?这世间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注定都是天意。” 明镜拿出一截珈蓝香,点燃,放置在了床头。 然后弯腰,拿开了曲飞台脸上的呼吸罩。 月光下,少年的脸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眉眼安详静谧,仿若沉溺于一个美丽的梦中。 纤细的手指拂过少年苍白的眉眼,替他抚平那丝不安的褶皱。 摘下脖子里的青玉,缓缓摩挲着,黑暗之中,那青玉周身散发出荧荧之光。 明镜捏开曲飞台的嘴巴,将青玉置于他的舌下。 “弟子于佛门修行数载,无什所悟,唯今愿以自身功德相抵,换他平安无虞,此生无病无灾、无忧无垢。” 明镜席地盘腿而坐,在幽幽檀香之中,吟诵佛号。 明镜的身体忽然被淡淡的金光所笼罩,紧接着,那淡色的金光若流云一般缓缓转移到曲飞台的身上,经由他的嘴巴化入身体。 月光无声的照拂着大地,送来幽幽的寒光。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何曾照古人。 那一缕月光,三百年前、可曾如此温柔的拂过他的脸颊?可曾照见他眼底的悲伤? 穿越百年的时光,踏过时光的洪流,那一幅山河画卷、儿女情长、在梦中、徐徐展现。 —— 被烈火吞噬、是什么样的滋味? 痛苦已不足以为道。 凤凰浴火中涅槃重生、凤啸九天、遨于四海。 风拂过大地,一粒羽毛从天而降,若灵魂的一次洗礼、轻盈的飘荡在天地间,感受风的抚摸、光的亲吻、月的缠绵…… 一切好似回到了初始,仿若灵魂初诞、魂游太兮,世界是一片虚空,天地变幻无常、而你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病床上,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浮生一轮、大梦三生。 命运的那根线,缠缠绕绕,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究竟谁欠了谁、早已分不清。 “你醒了?”林旭阳惊喜的问道。 只是病床上的少女,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整个人没有丝毫神采。 林旭阳有些担心,忍不住走上前了几步。 少女凝眸望来,那一瞬间,林旭阳只觉得当头一棒,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恨不得匍匐在地。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仪,若九天之上的凤凰、高贵神圣,岂容凡俗玷污。 “你……。”林旭阳觉得她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般,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气势却分明不同了。 病床上的少女缓缓起身,挥了挥手,仿佛在弹去空气中碍眼的浮尘,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有着说不出的高贵风流,让人移不开眼。 林旭阳看呆了。 “现在什么年月了?”语气温柔中,隐含着一种无声的威压。 林旭阳愣了愣,“一月二十五,你怎么了?” 少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愣住了。 秀眉紧蹙,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很快闭上双眼,整个人陷入一种入定的状态。 林旭阳只觉得明镜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古怪,莫名的让他有些瘆得慌。 “明镜?”林旭阳试探着喊道。 少女忽然睁开双眼,眼神寂定无波:“曲飞台如何了?” 林旭阳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明镜。 “昨天早上发现你晕倒在曲飞台的病房中,快把薄主任吓死了,你都不知道薄主任当时有多紧张……。” 昨天早上?难道她昏迷了两天? “曲飞台。” 林旭阳经她提醒说道:“昨天下午格林教授和薄主任为曲飞台主刀了手术,历时八个小时,手术非常成功,过了四十八小时观察期,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格林教授也说曲飞台这样的情况能救活简直就是医学界的奇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明镜忽然笑了,“没事就好。” “倒是你,你之前失血过多,又莫名晕倒,把薄主任急的不行,手术结束后,来不及休息就来陪着你,下午的时候格林医生要走,薄主任去机场送他离开了,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看好你。” 明镜穿上鞋子:“我没事,带我去看看小飞。” 曲飞台还在icu病房监护着,一切生命体征正常。 “明镜小姐。”曲兰亭一直没有离开,看到明镜走过来说道。 明镜微微颔首:“曲先生。” 曲兰亭看着明镜略显苍白的脸,叹了口气:“多谢你救了小飞。” 明镜摇了摇头:“是薄医生和格林医生的功劳,还有他自己。” 曲兰亭沉吟道,“你可知小飞六岁时曾遭受过一次重创,那一次,差点把命丢掉。” 明镜当然知道,亲手杀了人,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我求一位大师救救他,小飞生来无父无母,命运已经如此亏待于他,怎能让他小小年纪便孤零零的离开,大师欠了我人情,为报恩,为小飞逆天改了命。” 曲兰亭看了她一眼:“大师告诉我,小飞的劫难并未消失,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小飞的生命中,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明镜眯了眯眼,“曲先生认定我就是那个让小飞万劫不复的人?” 曲兰亭笑了笑:“法师还告诉我,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有些人有些事、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就如人在逆流之中,只有顺其自然,顺应天道,才是正解。” “你是小飞的劫难,自然的,小飞也是你的劫难,你们只有互相救赎,才可解了这孽缘,你们是天生的一对、这是命运的馈赠,谁也逃不掉。” 明镜沉默了。 —— 走出医院,冰冷的风拍在脸上,凉丝丝的。 “明镜,你这个扫把星,你害死了曲哥哥,你去死吧。” 白微宁疯了一样的冲过来,手里握着一把刀,狠狠的朝明镜的心脏捅去。 就是这里,她要狠狠的扎穿她的心脏,让她也感受一下曲哥哥的痛苦。 “阿宁……。”黄楚楚和俞贝贝安妮看到这一幕,差点厥过去。 三人商量好来看生了病的白微宁,谁知白微宁接了个电话拿了把刀就冲了出来,拦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三人赶紧追上来,白微宁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寒风中蹲守在医院门口,三人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陪着。 等明镜出现后,她忽然疯了一样的冲过去。 明镜眸光一寒,闪身避过,下一刻,却被一人扯住手腕,揽于怀中。 而白微宁被人反剪双手,摁压在地上,手中的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白微宁挣扎大喊:“明镜,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死了曲哥哥……。” 明镜退开一步,皱眉看着面前的人:“你是谁?” 冉腾霄摸了摸她的额头,被面前的少女无情的拂开。 冉腾霄一阵无语:“你现在成了薄家的掌上明珠,不会不认我这个江州来的穷亲戚了吧?小姑姑,你好狠的心啊。” 那句小姑姑,颇有调侃之意。 面前的少女只是嫌弃的打量了他一眼,“你先等等。” 话落走到白微宁面前,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的丑态。 叶剑问道:“大小姐、此人竟妄想行刺你,胆大包天,绝不能轻绕了。” 少女微微一笑:“放开她。” 叶剑担忧道:“大小姐。” 少女一个眼神瞟过来,叶剑忽然感觉后背发寒,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并趁机缴走了白微宁手中的武器。 “你想杀我?”少女玩味的勾了勾唇,“本宫……本小姐给你这个机会。” 蹲下身,在对方张牙舞爪之际,扼住了她的脖颈。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连白微宁自己都吓傻了。 550 有缘 白微宁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面前的少女有着天使一般的面容,眼神却比万年的寒冰还要冰冷,嘴角缓缓勾起的弧度,有着蔑视众生的骄傲,卑贱如她,蜉蝣蝼蚁而已。 白微宁眼底的痛恨逐渐被恐惧取代,整个人若筛糠般抖个不停。 “阿宁……。”黄楚楚三人冲过来,“明镜小姐,你放过阿宁吧,她她不是故意的,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黄楚楚还没靠近,就被叶剑拦下了。 俞贝贝和安妮看着明镜的身影,下意识畏惧。 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敢杀人。 以前的善良果然都是装的,现在控制不住暴露了本性。 冉腾霄深深的看着明镜,眸光变幻莫测。 明镜忽然松了手,微微一笑,温柔又圣洁。 只见她缓缓摊开右手。 叶剑反应过来,立刻把匕首双手送到她手里。 白微宁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跪在地上,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不堪。 明镜蹲下身,把匕首放在她手里,白微宁触电般扔了出去,明镜捡起来重新放在她手里。 然后捏着她的手腕,将刀尖对准她的心脏,“来,往这儿捅……。”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咱们去踏青吧…… 寒气透过毛孔爬满了四肢百骸。 白微宁尖叫一声,猛然扔掉匕首,双手捂着耳朵,不停的后退。 “真可惜啊。”少女叹息一声,施施然起身。 “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便再也没有了。” “阿宁。”黄楚楚冲过来抱着白微宁,眼神复杂的看向明镜。 “我不知道你和阿宁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你这样吓唬阿宁,太过分了。”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何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恩怨?凭她也配?” 话落转身离开,再未看两人一眼。 冉腾霄瞥了眼叶剑:“留下善后,今晚的事绝不能传出去。” “是。” 冉腾霄快步追上明镜,“我送你回薄家。” “我想一个人走走。” 明镜走在非机动车道上,路灯投注下黯淡的光影,在地砖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夜风拂过耳畔,刺骨而缱绻。 夜幕铺陈开去,远方高楼大厦、霓虹夜景,勾勒出万家灯火的辉煌,现代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明镜走的很慢,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路边驶过去一辆车,她会停下脚步,看很久。 冉腾霄忽然觉得、她像是一个迷路的人,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明镜……。”冉腾霄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如果你在这里不开心,我们回江州吧。” 明镜侧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夹杂着一丝冉腾霄看不懂的笑。 “你说我是你小姑姑?” 冉腾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话落伸手就要摸明镜的额头。 又来? 明镜后退一步,及时避开了肢体接触。 “尊卑有序,长幼有别,直呼其名,你就是这样尊敬你小姑姑的?” 冉腾霄:…… “以后记得喊姑姑。”然后伸手摸了摸冉腾霄的脑袋。 “乖,小姑姑以后会疼你的。” 冉腾霄整个人石化般僵在原地。 明镜继续往前走。 看到路边有卖馄饨的夜市摊,径直走过去,“老板,来碗馄饨。” 扭头看了眼冉腾霄:“你吃吗?” 冉腾霄瞳孔微缩,不动神色道:“吃。” 明镜对老板说道:“两碗馄饨。”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见是一个像仙子一样漂亮的女孩,笑呵呵的说道:“快坐,馄饨马上就好。” 少女看了眼有些脏兮兮的塑料凳,站着没动。 老板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跑出来,弯腰把凳子来来回回擦了一遍。 “擦干净了,快坐吧。” 明镜抿抿唇,“谢谢老板。” 老板笑了笑,转身跑回摊位前忙活。 冉腾霄看着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 冉腾霄走过去在明镜对面坐下,“小姑姑何时变的这么爱干净了?”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邋遢了?” 冉腾霄噎了噎。 明镜当然不邋遢,但她无论做人做事,素来有种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即使是一粒尘埃,也有存在的价值。 可刚刚嫌弃的举止,表现的挺明显的。 这也太奇怪了。 很快老板端上来两碗馄饨,明镜轻轻嗅了嗅,香气扑鼻而来。 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缓缓往嘴边送。 冉腾霄眼也不眨的盯着。 少女红唇微启,眼见馄饨就要香消玉殒,明镜拿着勺子的那只手忽然僵住了。 馄饨就在唇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夜色朦胧的光影下,少女眼帘微垂,眸底的神色喜怒不变。 那只手缓缓的落了下来,“嗒”的一声轻响,陶瓷的勺子碰撞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馄饨重新落于碗中。 “怎么不吃了?” 明镜的声音淡淡的,似春风拂过细柳,寒冷的夜风中,多了几分通融的暖意。 “时间不早,我回薄家了,这两碗馄饨算我请你的。”话落拿出手机,走到老板面前扫码结账。 冉腾霄扭头看着明镜的背影,眸色越发深沉。 “我送你吧。”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莫要浪费了,我自己打车回去。”话落径直离开。 冉腾霄重新坐下来,把明镜那碗拿到面前,拿起她拿过的勺子,舀起一个馄饨送到嘴边。 这就是刚才差点被她吃了的那个馄饨。 冉腾霄笑了笑,将馄饨送入嘴中,慢慢咀嚼着。 “你身上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 —— 明镜拦辆出租车,并未回薄家,而是回了华商一品。 输入密码开门,客厅空荡荡的,郑青并未在家。 明镜走进卧室,关上门,盘腿席地而坐。 意念集于一处,虚空之中,渐渐逼出另一道身影。 “你见到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华莲公主,我为救朋友而误入您的梦中,没想到惊扰了您,很抱歉,我会设法为您超度,转去轮回,请您务必离开。” “这个世界挺好玩儿的,如果我不走呢?” “您是大德之人,来世福禄双全,何必做一孤魂野鬼。” “本公主喜欢你这副身体,也喜欢这个世界,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你让我和你共存,我把我的功德送给你,来生多没劲啊,看不着也摸不着,我喜欢现在,为什么只有你入了我的梦,证明我们有缘分。” “不可能。” “你是修行之人,你把你的所有功德化了救人,凭你的这副孱弱之躯,支撑不了多久,如果我留下,你倒是还可以撑一撑。” 明镜口中溢出一串经声,虚空之中的幻影犹如水波轻漾,荡开丝丝涟漪。 然乎很快又重新恢复平静。 “没用的,只要我不想,没有任何人能送我走,我说过,咱们有缘。” 明镜轻轻叹息:“也罢。” 明镜将那道意识压制于灵海最深处。 脑海中传来一道打呵欠的声音:“本公主困了,睡一觉再说。” 明镜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幽深如海。 —— 薄家,薄老夫人喝了药,“明镜呢,还没回来吗?” 怀青接过碗放在一边,蹲下身给老夫人洗脚:“小姐刚刚打来电话,说是去之前住的地方取一些东西,让老夫人您别等她,早些睡觉。” “这丫头、也真是难为她了,这几天奔波在医院,整个人肯定又瘦了不少,老天就不能对她好一点?” “老夫人,曲少爷的手术大获成功,吉人自有天相,小姐是,曲少爷亦是。”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老夫人精神振奋了一些。 “曲家那小子真的不错,这次肯为了明镜豁出性命,这份心倒是难得。” 怀青笑道:“曲三少啊、他对我们小姐的心意,那是没话说的。” 老夫人兴致盎然:“哦?快说来听听。”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 黄楚楚把白微宁带回公寓。 这里是公司为女团成员租的一套公寓,四人中,白微宁出身富贵,平时住在家中,公寓是黄楚楚和俞贝贝安妮三人在住。 黄楚楚倒了一杯热水塞她手里,“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需不需要我给你家人打电话来接你?” 俞贝贝却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阿宁,你跟明镜结什么梁子了,我听你喊曲哥哥、是曲飞台吗?难道曲飞台已经和她在一起了?你才恼羞成怒对她……。” 黄楚楚瞪了她一眼,俞贝贝偷偷吐了吐舌头:“我瞎猜的,你说出来,要是她欺负你,我们帮你撑腰。” 话虽这样说,想起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跟明镜那古怪的态度,有多想不开才想去惹她。 白微宁意识也逐渐回笼,暖意驱散了恐惧,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她害死了曲哥哥,总有一天,我要替曲哥哥报仇。” “曲飞台死了?”俞贝贝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黄楚楚和安妮也很吃惊,“阿宁,这种话不能乱说的,前天曲飞台还派律师和公司解约了呢,你不知道把苏琳姐给气的。” “你们亲眼见到他了吗?” 白微宁的质问令三人同时沉默了。 “因为他根本就去不了。” “阿宁,你说的是真的吗?曲飞台他……?”安妮眼眶微红。 俞贝贝眼泪说来就来:“怎么会这样呢?天妒英才啊。” 黄楚楚却显得冷静许多:“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白微宁想到那一幕,依旧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阿宁,你先冷静一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冲动。”黄楚楚安慰道。 白微宁看到桌子上有酒,拿起来就往嘴里灌,黄楚楚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白微宁酒量极差,发起酒疯来特吓人,这还没灌几口呢,人就开始疯癫了,站在沙发上指天大骂。 “明镜,就算你是薄老夫人的外孙女又如何,我一定要替曲哥哥报仇的,让你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三人面面相觑,薄老夫人的外孙女? “曲哥哥,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啊,你知不知道,在我小时候第一次随我妈去春熙院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么多年,我默默的守着这个秘密,为了离你近一点,我进了我最讨厌的娱乐圈,为了你我努力唱歌跳舞,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的……。” ”曲哥哥、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白微宁缩在沙发里,呜咽着哭了起来,没一会人就没声了。 黄楚楚把人背回卧室,这边俞贝贝偷偷拿出手机,点开看了自己刚刚录制的视频。 安妮瞥到,皱了皱眉:“你干什么?” 俞贝贝说道:“安妮,你觉得阿宁说的是真的吗?” “不管真假,都跟咱们没关系,你别忘了曲飞台的律师有多厉害。” 俞贝贝撇撇嘴,看了眼卧室方向:“阿宁原来早就认识曲飞台,瞒我们瞒的那么紧,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安妮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去。” 俞贝贝跑回房间,登录微博浏览了一圈,发现私信里有很多人在骂她,点进去头像,基本都是曲飞台的粉丝。 这样的情况基本每天都在上演,俞贝贝早已见怪不怪,苏琳最近怕曲飞台解约后再也吸不着血,买了不少捆绑营销,激起了曲飞台粉丝的逆反心理,组合四人天天被轮着被问候祖宗。 尤其前几天曲飞台解约跟公司闹的很不愉快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到了网上,更是引起飞蛾们的出离愤怒,把公司从上到下手撕了一通,当然一直贴着曲飞台才有存在感的st少女组合更是被当成了出气的沙包。 俞贝贝去曲飞台的广场上转了一圈。 曲飞台是顶流,人气在同龄人中无可匹敌,而那些年长的除了年龄没有任何地方能压他的,真正做到了全方位无死角短板。 自从春晚后,他再未现身,粉丝们如饥似渴,天天除了骂公司和st女团外就是在忆往昔展未来,即使如此,网络热度依旧居高不下,粉丝无聊的时候开始考古,从他十四岁第一次抱着吉他弹唱开始,到后来的每一张专辑每一场演唱会,六年的时间,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蜕变,他走到了最高的巅峰,证明了自己的才华和实力。 一个属于曲飞台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帷幕,而他人生最精彩的篇章、却还未到来。 看这些粉丝嗷嗷叫舔屏,俞贝贝撇撇嘴,切换小号找到一个有百万粉丝的营销号,给对方发了条私信。 ——我这里有曲飞台的最新消息,保质保量,绝对全网独家,惊爆眼球。 俞贝贝哼着歌,打开剪辑软件,准备把音频抠下来。 只要消息放出去,全网瘫痪,营销号那里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也算是最后吸一次曲飞台的血,她的好师兄,这么久以来,也不能白白担了骂名。 没过多久,一条私信消息弹出来,营销号回复了她。 丙午年一月二十五日,娱乐圈出了一条核弹级消息,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网,不到十分钟,全网瘫痪,地动山摇。 一个才华实力容貌身材兼备的顶流级国民歌手,在事业的巅峰期,以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永远定格。 粉丝们根本不愿相信,但因曲飞台的热度,仅仅路人的围观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就足以掀翻全网。 加之一直有水军在背后推波助澜,把曲飞台之死推上了顶点,这下子,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娱乐圈,彻底炸了。 551 一更 ——天杀的营销号,造谣什么不好造谣我们家小飞死了,你怎么不去死,我们小飞建康着呢,还能再活一百年。 ——转发已过五百条,截图发经纪人了,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我可怜的小飞,就是太低调了才会被营销号造谣,哪怕出来报一声平安也行啊,不要让粉丝担心你。 ——@大经纪黄超人你干什么吃的,你家艺人被造谣成这样了,你还不管?工资拿的也太舒坦了,拜托这可是人身造谣,请你重视一点行吗? 曲飞台的最新一条微博停留在除夕夜那晚,他发了一条舞台带妆的自拍,转发点赞评论均过百万,出圈神图,这二十多天以来,粉丝就靠着这一张自拍照活着。 今夜,无数的粉丝涌到这条微博下留言。 ——小飞你是安好的对吧?一定是营销号为了博眼球造谣的。 ——求求你了快出现吧,打烂那些营销号的脸。 ——粉丝都很挂念你,你哪怕只要发一个表情,一个文字,一张图片,只要让粉丝们知道你是安好的,那就够了。 然而逐渐的,粉丝的心理防线开始崩塌。 营销号再没良心也不能拿生死开玩笑,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用心,但随着曲飞台的沉默,就连曲飞台的经纪人和助理的微博都如死海般寂静,粉丝们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曲飞台已经与梵语娱乐解约,自然不会有人替他公关,网络舆论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最先爆料的营销号被愤怒的粉丝举报到封号,一气之下,便用小号放出来一段音频。 ——你们这些粉丝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满足你们的心愿,其实曲飞台唱歌不错,才华也有,就是你们这些脑残粉太烦人了,这段爆料可是来自你们哥哥的青梅竹马哦,要是不信,就让你们哥哥现身说法证明我造谣,我公开道歉并退出圈子,立帖为证。 粉丝点开音频,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声音明显经过特殊处理过,听不出音色,自然无法辨别身份。 ——“是她害死了曲哥哥,总有一天,我要替曲哥哥报仇。” ——“这种话不能乱说的,前天曲飞台还派律师和公司解约了呢。” ——“你们亲眼见到她了吗?” ——“因为他根本就去不了。” ——“明镜,就算你是xxxx的外孙女又如何,我一定要替曲哥哥报仇,让你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音频中有一个地方做了模糊处理,但明镜这个名字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随便弄一个音频就想糊弄我们,当我们傻吗?算盘珠子打错了。 ——太好笑了,要爆料就光明正大的爆料,鬼鬼祟祟的,没鬼才怪呢,还想把屎盆子往明镜身上泼,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吗?吃相不要太难看。 ——小飞喜欢明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粉丝大都年龄小、不成熟,说话过激冲动,但这绝不代表明镜是不好的,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慢慢接受了,小飞总有一天要谈恋爱,结婚生子,他从来不靠粉丝,粉丝也没有权力插手他的私生活,如果有人因此搞事,粉丝绝不同意。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原来最终目的是黑明镜的,云梦山庄杀人事件才过去多久,赵凝涵流产事件更是历历在目,老套路又来了,脸不疼吗? ——娱乐圈唯独明镜黑不得,这次更是用心险恶,想要让曲飞台的粉丝网爆明镜,可惜,狼来了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这次不会上当了。 俞贝贝翻着微博评论,忍不住生闷气。 为什么这些粉丝骂她们st女团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骂的难听,怎么到明镜这里,就变理智了呢? 双标的也太明显了。 俞贝贝拿出大招,咬咬牙把她在医院门口发的视频发给了营销号。 这条视频一出,任谁也不会再说明镜善良了。 营销号博主搓搓双手,看着对方发来的视频,兴奋的双眼发亮。 好家伙他就说吧,明镜绝对不简单。 正要拟标题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博主语气不耐烦的喊道:“干什么的?” “您好,物业查水表的。” “等着。” “先生,楼上水管爆了,为了您的生命财产安全着想,请快一点好吗?” 博主踩着拖鞋,满脸不爽的走过去开门,口中嘟嘟囔囔着;“楼上搞什么东西,真是晦气……。” 门刚拉开一条缝,下一瞬间就被一股大力推开,紧接着两个黑衣人冲进来,上来就把他摁在了地上。 博主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大喊道:“入室抢劫啊。” 他看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走了进来,就停在他面前,忍不住抬头,就看到一张冷酷的有些凶煞的脸。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我要告你,我跟你说我全网有几百万的粉丝,你要是敢动我,我的粉丝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不屑的勾了勾蠢,目光满是蔑视。 书房里有三台电脑,男人走进去一一查看,当看到他最新编辑还未来得及发出去的一条微博时,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在后台私信里,翻到了发送人的id。 “立刻查出此人的ip地址。” 手下立刻双手操作键盘,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锁定了地址。 叶剑冷笑了声:“真是活腻歪了,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给我毁了,人带走。” 博主此时已经明白过来此人颇有来头,恐怕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吓的一个劲儿的求饶。 叶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做你们这一行的,应该明白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不该动,很不巧,曲先生和明镜小姐,都是你不该动的人物,带走。” 走出小区,叶剑拨了个电话:“霄爷,源头已经查明,是从白微宁那里流传出来的。” “白家?我记得白子瑜的老婆是蒋春兰的表妹吧,这笔总账,也该算一算了。” 叶剑应是,“网上有关曲飞台的消息,要一同封锁吗?” “曲飞台也算是我们冉家的救命恩人,就当还了曲家这个人情,舆论一并处理了吧。” 挂掉电话,叶剑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常威恭敬的拉开车门,“剑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听说,你之前一直被白苟欺负的挺惨?” 常威跨着脸说道:“什么玩意儿啊,他就是仗着白家的势,他欺负我也就忍了,可上次大小姐差点被他害惨,大小姐心软放他一马,这笔账我可还记着呢。” “今天,咱们就把这笔帐讨回来。”叶剑说的云淡风轻,常威却听出语气里的一丝狠戾。 不由得激动道:“终于能大展拳脚了,剑哥放心,这次绝对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叶剑打了个电话给公关部,让他们把网上有关明镜和曲飞台的舆论全部处理掉,然而没过多久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一个女人劈头盖脸的把他骂了一顿。 “你们简直就是帮倒忙,以为把全网消息删干净就算完了?全华国十几亿人你能一一管得过来吗?现在的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删大家越好奇,藏着掖着反倒惹人怀疑,你去处理那些杂碎,网络交给我,我再警告你一遍,别帮倒忙。” 话落十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被骂了一通的叶剑一头雾水,这人谁啊? 很快冉腾霄给了打了个电话,让他不用管网络舆论了,专心处理宵小。 俞贝贝正躺在床上做美梦呢,梦见自己火了,成了大明星,走在红毯上,准备拿影后奖。 一盆冷水泼在脸上,整个人彻底醒了。 552 二更 明镜回到薄家时,已经是半夜了。 “老夫人睡前追着我问你和曲少爷的事情,其实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些八卦,捡了一些给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听的可开心了,认定曲少爷是她以后的外孙婿了。” 怀青似是意识到有些不妥,“抱歉,我的话有些逾越了。” 明镜笑了笑:“无碍,这两天我不在家中,外婆可还安好。” “少爷提前打过了招呼,说是你要留在医院照顾曲少爷,在老夫人面前可别说漏了嘴。” 明镜回房间时,怀青忽然开口:“明镜。” 明镜抬眸望来。 “您能永远留下来吗?” 明镜莞尔:“当然,这里是我的家。” 怀青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明镜认真的想了想:“胡辣汤,油条。” 怀青眼睛亮了亮,明镜第一次主动有了需求,这是好兆头。 “对了,您晚上别看手机,早点睡觉,明天早上多睡会儿。” “好。” 眼看明镜关上门,怀青转身离去。 换了身黑色的衣服驱车离开了薄家。 此时正值深夜,怀青驱车来到蒋家别墅外。 还没接近就被人拦了下来,云飞认出这是薄家的人,正要请示夜鹰,耳机里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让她进去。” 怀青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蒋春岚。 “夫人,别来无恙啊。” 蒋春岚冷笑了声:“怎么、薄玉浔派你来落井下石了?” “我们少爷不至于这么无聊,是我有一笔私人的账和你算。” 蒋春岚挑了挑眉,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和我结怨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 “我在夫人眼中也许微不足道,但我对夫人的恨,却一点也不少。” 怀青缓缓解开衣服扣子,脱掉了外衣。 正透过监控看这一幕的龙二下意识挪开了视线,却见旁边的男人眼也不眨的盯着屏幕。 心底嘀咕道,老大是单身太久了吗? “夫人可还认得我身上的这些疤?” 只见女子的后背上,是一片恐怖丑陋的疤痕,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是火烧留下的疤痕。 蒋春岚眯起眼睛。 “二十年前,云州、大凉山塔塔村。” 怀青穿上衣服,缓缓转身,眸光隐忍着刻骨的恨意:“那场大火、我终身难忘。” 蒋春岚瞳孔骤缩,“你这个孽种、竟然还活着?” “很抱歉让夫人失望了,我不仅活着、为了复仇,我隐忍数年,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蒋春岚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勾唇冷笑,目光如刀,“竟然让你这条漏网之鱼多活了二十年,我的罪过。” 怀青再也无法忍受,冲上去揪住蒋春岚的衣领:“你这个毒妇,和蒋四季一脉相承的恶毒,他都已经离开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为什么?因为他背叛了我的母亲,抛弃了我,竟妄想跟一个村妇白头偕老,我母亲何等尊贵,他竟然如此羞辱她,还生下了两个孽种,我发过誓,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把他带到我母亲面前,这辈子也要把他圈在我母亲身边,即使他活的像条狗。” 怀青一拳狠狠的砸在她脸上:“你这个疯子。” 蒋春岚狠狠吐出一口血水,阴恻恻的笑道:“我杀的人多了,差点忘了,还有你们这对贱人,当年我还是太大意了,竟然让你给逃了,但你的姐姐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怀青双眸通红,抓住蒋春岚的衣领,逼问道:“我姐姐呢,你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蒋春岚只是笑,附在怀青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救我出去,我就告诉你她的下落。” 怀青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女人阴险狡诈,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蒋春岚勾了勾唇,盯着角落里的监控,幽幽说道:“她当年落到我手里的时候,也许是刚失恋,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我根本不用刻意折磨她,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开始吃饭,睡觉,活的像个人了,我觉得不对劲,这才发现被她藏起来的肚子,她竟然怀孕了,只要是做过母亲的都知道,一个母亲能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为了孩子她跪在我的脚下摇尾乞怜,拼命的给我磕头,让我饶了她、饶了她的孩子,我当时真是痛快极了。” 怀青深吸口气,她怕她忍不住杀了面前的女人。 “当年我本想杀了她,可在知道她怀孕后,我忽然改变了主意,她那么爱她的孩子,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如果我把她们分开,永远也不能相见,这对她来说,应该比死还难受吧。” “你也是做母亲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蒋春岚眸光倏忽变的冷戾,猛然出手掐住了怀青的脖子:“报应?你跟我提报应?该遭报应的是苏锦屏、他抛妻弃女,薄情寡义,事实证明,他确实遭到了报应,而你这个孽种,多活了二十年,也该下地狱找你那个短命的娘了。” 怀青袖子里闪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朝蒋春岚的手臂狠狠劈了下去,蒋春岚为自保松手后退,怀青的刀子擦着她的肌肤而过,划出一道血线。 “转告薄玉浔,他要想找到他的情人和女儿,最好按我说的去做,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任何跟他有关的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话落背过身去,再未回头。 怀青咬了咬牙,“蒋春岚,你给我等着。” 龙一叹道:“没想到薄玉浔和蒋夫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这蒋夫人造的孽也太多了,拆散了多少家庭。” 只要一想到以前是替这个女人卖命的,就觉得心底发寒,她能杀了姜雨,迟早也能杀了他们。 幸好老大带着他们离开了。 夜鹰拧眉思索,沉默着。 龙一忽然想到:“万一薄玉浔为了找到他的情人和女儿,救出蒋夫人怎么办?咱们不是白忙活了?” 夜鹰沉吟道:“是该找薄玉浔好好聊一聊了。” —— 粉丝经过一夜心急如焚的等待后,凌晨五点,经纪人黄超上线,发了一条微博。 @大经纪黄超人:让大家久等了,小飞确实出了一点意外,但请大家放心,绝对不是谣传的那样,出于某些原因,小飞不便出面应答,并暂时停止一切通告活动,请粉丝们耐心等待,总有一天,小飞会带着所有的骄傲与荣耀回归,在此我对那些造谣的营销号及id已经保留证据报警了,律师函如下。 这一条微博发完后,算是暂时安抚住了粉丝。 随后黄超再次发了一条微博——小飞本已和平解约,不想再添事端,可贵司恶臭的嘴脸实在令人作呕,一忍再忍,不愿再忍@梵音娱乐咱们法庭上见。 微博下贴出了九宫格照片,而照片里是梵音娱乐的高层找水军和营销号黑曲飞台的所有证据,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原来等了一晚是在搜集证据啊,这硬刚的姿态我爱了,算你这个经纪人称职。 ——这梵音娱乐也太不要脸了吧,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跟我哥过不去,纂改合同要我哥赔一个亿的违约款,狮子大开口,这骚操作简直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是苏琳那个老妖婆,见吸不了小飞的血恼羞成怒了吧,这老妖婆这么恶毒的心思怎么不去死。 ——st女团滚出娱乐圈,音频里的声音就是白微宁的,装青梅竹马往明镜身上泼脏水,又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 ——@白微宁滚出娱乐圈。 553 一更 “劈里啪啦”苏琳把办公室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朝公关总监怒吼道:“我不管你花多少钱,立刻把网上的舆论给我控住,不然你这个总监给我卷铺盖走人。” 公关总监也很委屈:“苏总,以前合作的营销公司不知为何,全部拒绝了咱们公司的单子,现在圈内没有一个公司接咱们的单,曲飞台的粉丝群体太庞大了,一个能当十个用的活粉,可不是水军能比的,咱们这次、好像踢到铁板了。” 不知道苏总对曲飞台的人气有什么误解,飞蛾们那是低调,触了逆鳞,联合起来,那绝对是娱乐圈碾压级别的存在,投再多水军也没用。 “而且您看网上的这个话题。”总监把平板递到苏琳面前:“#st女团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阅读量已经超过了一个亿,热度更是达到了st女团出道以来的最高峰值,我联系了微博那边的工作人员,希望能把热搜撤掉,降低热度,人家直接把我拉黑了……。” 在苏琳对平板动手之前,总监赶紧抱着平板后退一步,“咱们这次真的麻烦了。” st女团这次被黑的级别史无前例,渐渐盖过了曲飞台和明镜的热度,逼得st女团的团长黄楚楚不得不出来公开道歉,然而民众却不吃这一套,要其他三位团员公开道歉并宣布退出娱乐圈才肯作罢。 凌晨六点半,整个城市笼罩在晨曦的微光中,骑着单车赶早读的学生、赶着挤地铁公交的上班族、挎着菜篮急匆匆奔赴超市的老年人,整个城市、在逐渐消弭的晨雾之中,缓缓拉开帷幕。 苏琳一夜未睡,临近天亮才浅眯了一会儿,然而梦中依旧是不安的,此时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撞开,公关总监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苏总,出大事了。” 苏琳不耐烦的吼道:“天塌了不成。” “差不多了,您看st女团发的最新微博。” 苏琳眯眼瞧去,下一刻差点震惊的从椅子上跌下来,她不可置信的吼道:“她们在搞什么?” 六点三十五分,st女团发了一条微博,四人站在一起,面对镜头共同鞠躬道歉,白微宁说她不该酒后乱发疯说一些没有根据的疯言疯语,俞贝贝哭着说她不该因一时鬼迷心窍用剪辑过的音频误导大众,黄楚楚说她作为队长没有约束好队员,是她这个队长的失职,为昭示诚心,四人向受害者曲飞台明镜公开道歉,并宣布退出娱乐圈,希望事态可以就此平息。 视频一共一分二十五秒,但带来的效果却是爆炸级的,让这个平凡普通的早上,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苏琳气的浑身颤抖,“她们脑子里灌的都是水吗?怎么敢发这种视频。” 公关总监叹气:“曲飞台的血是那么好吸的吗?这个女团是彻底废了,公司投入那么多金钱和资源,这下次,全部打水漂了。” 苏琳咬牙切齿,就要冲出去找这四人问清楚,这时助理着急忙慌跑进来:“苏姐,大事不好了……。” 苏琳一听到这句话脑袋就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苏姐,检察院来人了,和……和税务局还有警察一起,说是咱们公司税务有问题还还牵涉到行hui……。” 苏琳猛然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助理哭丧着脸。 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气势逼人。 苏琳双腿瞬间软了,失声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公关总监抿抿唇,“苏总,您还记得李青卓律师吗?业内传闻,就算是首富也请不动他,他却是曲飞台的法务代表,连音乐版权都是他亲历亲为,我早就有怀疑了,曲飞台……可能并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人物,您想想,京州姓曲的有几个?” 苏琳白眼一翻,瞬间晕死过去。 她想到张总之前警告过她的话,她没听进去,现在追悔莫及。 然而装死也没用,该来的终归要来。 —— “感谢各位的配合,我希望各位说话算数,彻底消失在娱乐圈,如果让我得知谁乱说话再次诋毁曲少爷和明镜小姐,惩罚就不是今日这么简单了,望各位好自为之。” 一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眨眼睛,整套公寓陷入巨大的安静之中。 俞贝贝哭着翻出手机:“我要报警,他们竟然敢威胁我们,我要报警让警察抓他们,让他们牢底坐穿。” 这些人并没有动手,也没有使用暴力,甚至很绅士很温柔,但是来自精神上的压迫,却足以将她逼至崩溃。 安妮按住她的手,“你疯了吗?这些人根本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你难道还想招来杀身之祸,要不是你把消息卖给营销号能惹出这么多事,你就老实点别再搞事了。” 黄楚楚瞥了眼白微宁,“阿宁,你没事吧?” 白微宁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白微宁此生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来日必百倍还之。” 眸底凝聚着刻骨的恨意。 俞贝贝嘟囔道:“说大话有什么用啊,还说你跟曲飞台青梅竹马呢,人家认你吗?整起你来还不是一点也不心软……。” “啪”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俞贝贝脸上,俞贝贝捂着脸震惊的抬头:“你打我?” 白微宁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最好给我闭嘴。” 安妮和黄楚楚皆震惊的看着白微宁,以前的白微宁是甜美软妹,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此刻的白微宁,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让人打从心底里害怕。 白微宁居高临下的俯瞰三人:“st女团从今天起开始解散,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话落转身离开。 俞贝贝捂着脸哭着说道:“她怎么能打我?” 黄楚楚神色复杂,“够了,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俞贝贝委屈的嘟囔了一句,“我们以后真的要退出娱乐圈吗?我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名气。” 安妮白她一眼:“还想啥呢,本来就是贴着曲飞台炒作才有的名气,这两年就当是一场梦吧,大家好聚好散。” 黄楚楚接了个电话,脸色蓦的变了。 安妮追问道:“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她已经有了预感。 黄楚楚抿抿唇,“苏琳姐和总裁被警察带走了,公司被查封了。” 安妮没有感到太意外:“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 —— 网络舆论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st女团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梵语娱乐被爆出大量丑闻,彻底消失在娱乐圈。 昔日因曲飞台而被捧至巅峰,如今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深处舆论漩涡的曲飞台彻底安静下来,也许粉丝们也在害怕那个结果,反而默契般的沉默了,每天准时来曲飞台的评论区留言,晒晒美食、发发风景照,说一说最近的烦恼和开心的事,希冀曲飞台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可以平安快乐的度过每一天。 不管生活中遇到什么事,希望他能挺过去,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是成千上万的粉丝在默默的支持他。 她们只需要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某一天、王者归来。 —— “明镜,你还记得年前谈好的那个旅游综艺吗?马上要开拍了,你现在这样,还能不能参加?” “帮我推了吧,我要照顾小飞,没有时间参加综艺。” 郑青叹气:“实话跟你说吧,这个综艺曲飞台也是嘉宾之一,如今这种情况,他是万万不能参加了,本来多好的机会啊……。” 曲飞台要是知道,估计得呕死。 她还准备了一位神秘嘉宾,这一季绝对抓马,结果计划都要泡汤了。 554 二更 四十八小时后,曲飞台各项体征正常,连术后的一些常见的后遗症都没有,指标正常,被正式转入普通病房。 只是人却始终没醒。 明镜每天两点一线,白天陪薄老夫人,晚上来医院陪护。 又是三天过去了,曲飞台依旧没醒。 除了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器上的指标昭示着他流动的生命,除此之外,他安静的、仿佛一具死尸。 在经过一轮轮周密的检查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薄玉浔神情略显疲惫,双眼下青黑严重,“我们把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如此日复一日,春天来了,柳枝抽芽,脱下厚厚的棉衣换上轻盈的春装,曲飞台依旧没醒。 徐舒华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薄玉浔拿着一枚银锁发呆,敲了敲门走进去。 “阿浔,我听院长说,你申请去江州医院交流半个月?” 薄玉浔收起银锁,面不改色的说道:“临床科研这方面,江州医院一直是全国前列,我回国不久,对国内的环境还不太熟悉,之前在江州医院待过一段时间,感觉还不错。” “你是一个有追求的人,我就不拦你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明镜还要回江州上学,如果可以的话,我准备帮她转学。” 原来这个才是主要目的。 徐舒华摸摸鼻子,想到那张鉴定结果:“阿浔,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流落在外的兄弟姐妹啊?” 薄玉浔皱眉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徐舒华赶忙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前几天你拜托我做的那个鉴定……。” 这时薄玉浔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薄玉浔说了句抱歉,打断了徐舒华的话。 “我接个电话。” 话落拿着手机走去一边。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薄玉浔本来就不舒展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取过车钥匙,对徐舒华匆匆说了句“回头再聊”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徐舒华追出去,早没了薄玉浔的影子。 “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徐舒华无奈的笑笑,遗传学也不是铁公式,万一有什么突变呢? 这天夜里,蒋家别墅来了群不速之客。 对方来势汹汹,经过一番激烈的枪战后,蒋春岚被人带走,然后又是一番激烈的公路追逐战,对方的车辆被逼的走投无路,撞破护栏,掉进了护城河。 经过搜救队一整夜的搜查,车辆打捞了上来,人却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蒋春岚就这样彻底失去了踪迹。 程先生听说之后,大发雷霆,把夜鹰叫去狠狠教训了一顿,勒令他一星期内必须找到蒋春岚。 云飞拿出身上喷溅的血包,啧了一声:“哥这演技、不当演员可惜了。” 今晚这场大戏,真是刺激啊。 蒋春岚死活也想不到,这是夜鹰专门为她制定的金蝉脱壳之计。 好不容易把人抓到,又好不容易把人放了,这是什么操作? 云飞也不知道,反正wt内,遵从命令才是王道。 一辆高配黑色大众轿车停在了别墅门口,车门打开,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薄先生?”云飞呲着牙,露出一口大红牙,挺瘆人。 “里边请,我们老大在等你。” 等人走进去之后,云飞盯着那辆轿车绕了一圈:“这薄先生还挺接地气儿的,开这么普通的车。” 手下一边擦着枪一边说道:“薄家是清流之首,不搞奢靡豪门那一套,你看薄先生身上,除了那块表,都没什么大牌的东西,真正有自信的人,才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云飞竖起大拇指:“有觉悟。” “薄先生,我等你很久了。”夜鹰指指对面,“坐吧。” 刚刚逃走了一个对两人来说有深仇的犯人,两人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茶。 薄玉浔在对面坐下,“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吧?” 夜鹰勾了勾唇:“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就算是个陷阱,她也会往下跳。” “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你想要什么条件?”薄玉浔目光深深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夜鹰喝了口茶,眼神在氤氲的茶雾之中,显得有些朦胧。 “因为姜雨。” 薄玉浔猛然抬头,“阿雨……。” 薄玉浔眸底划过一抹黯然。 夜鹰挑了挑眉:“其实我这里,还真有一件需要薄先生帮忙的事。” “请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不急、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尊夫人和孩子,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 薄玉浔洗耳恭听:“先生可有什么计划?” 夜鹰摊开一张地图,指着上边的白头山。 薄玉浔皱眉:“这不是明镜长大的白头山吗?” 夜鹰又指了指白头山旁边的两座山峰:“蒋春岚一定会去这里。” 薄玉浔仔细看了一眼:“梁父山、蒿里山。” 猛然抬头:“狡兔三窟。” 夜鹰眼神凉薄,透着刻骨的冷意:“不管她玩什么花招,我都奉陪到底。” ——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被夜风一吹,阴寒入骨。 桥洞下,一线火光若漆黑天幕下飘渺的星辰。 蒋春岚眯眼盯着对面的人,“你是夜鹰的人?” 那人拢在阴影之中,飘摇的火光明灭不定的落在她的身上,在墙壁上投射出若幽灵般的影子,更添诡谲神秘。 “何以见得?” “没有人能从夜鹰手里抢人,今晚是他做的一个局,不过无所谓了,只要你能护送我去江州,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人冷笑了声:“夫人自作聪明,我救人,用不着夜鹰放水。” 蒋春岚听着这道声音,忽然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射向对面:“是你。” “难为夫人还记得我。”那人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身材修长矫健,摘下口罩,是一张美艳至极的脸,与这深夜简陋的桥洞格格不入,眉眼不羁而野性。 蒋春岚冷笑道:“你是要替姜雨报仇吗?” “夫人多虑了,如果夫人死了,姜雨便再也不能复活了。” 蒋春岚猛然抬头:“你……。” 女子冷笑道:“夜鹰那个薄情寡性的男人,为了彻底接手wt,竟要置夫人于死地,我与阿雨情同姐妹,倾尽一切也要复活阿雨,只要夫人帮我,过往一切恩怨可一笔勾销。” 蒋春岚深深的看她一眼:“你真的相信姜雨可以复活?” “就算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女子目光坚定,掷地有声。 蒋春岚嘴角扯起一抹隐秘的弧度,不动声色道:“那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了。” 女子挑了挑眉:“夫人对尊夫的痴情令人感动,只是我很好奇,江先生若变成孤魂野鬼,对夫人来说,就一点也不在乎吗?对一个人最好的爱,难道不是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一生无忧无虑吗?” 蒋春岚冷笑一声:“你懂什么,十几年来我为他殚精竭虑,我相信,他也在等着我,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 “那就如夫人所愿。” 女子看了眼时间:“那些人应该搜寻不到这里来,我们现在出发赶往幸福港,坐船去江州。” 蒋春岚皱了皱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女子语气讽刺:“飞机汽车和火车,夫人敢坐哪个?如今夫人可不是高高在上的蒋夫人,你的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货船费时了些,却能畅通无阻的到达江州,这是如今离开京州唯一的办法。” 蒋春岚无奈道:“走吧。” 她有很严重的晕船症,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555 启程(一更) 曲飞台醒来无期,明镜却要先回一趟江州。 这次与薄玉浔一道回江州,上午九点二十的航班。 头天晚上,薄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夜的话,言语间流露着不舍。 这个年纪、有时候一次的分离、就有可能是诀别。 她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的打击了。 明镜告诉薄老夫人,她已经答应了薄玉浔,会将学籍转来京州,此次回江州,除了看望师姐师妹,还要处理一下转学的事宜。 “外婆,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会永远陪着你。” 薄老夫人空洞的眼神里,流出一行干涩的眼泪,握着明镜的手,连连说道:“好、外婆等你回家。” 等老夫人睡着了,兮然关上门走出来。 明镜站在二楼栏杆前,望着远方朦胧的夜色,衣袂飘飘,遗世独立。 “怀青呢?” 兮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容貌清秀,个子高挑,走路轻盈无声,眼神透着几分倔强的冷意。 “怀青姐姐出门办事了。” “你叫什么名字?” “兮然,我自小跟着怀青姐姐,此前一直在外地学艺,刚刚回来。” “学艺?” “是,五年前,我被怀青姐姐送往峨眉山学艺,如今怀青姐姐需要人手,便召我回来。” “以后辛苦你照顾外婆了。” 兮然恭顺的垂下脑袋:“我乃孤儿,有幸被薄家收养,报答薄家,是我此生之夙愿。” 语气冷冰冰的。 明镜再未多言,返回了房间。 “叩叩叩。”房间门被人敲响。 明镜起身走过去开门,薄莲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柔和善的微笑。 “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回江州了,怎么这么急?不多住几天,奶奶可舍不得你呢,我们姐妹也没好好相处过。” 语气里不无遗憾。 明镜微微一笑,“先进来吧。” 薄莲叶走进了房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这间房此前是客房,装修过得去就行,现在看,家具都是百年黄杨木所铸,博古架上,各色压箱底的古玩随意的摆放着,月朝的粉彩双耳天球花瓶更是随随便便的插着一支水仙花,典雅中更添古韵,处处透露出一种大气古朴。 薄莲叶捏了捏拳头,奶奶果然、还是更在乎明镜。 那个花瓶、她在仓库中看到过,很喜欢,朝奶奶撒娇了好久,奶奶都没同意。 此刻它就那么随意的摆在窗前的案桌上,斜插了一支水仙。 那招摇的花姿、仿佛是对她无声的嘲讽。 明镜倒了杯茶,指了指对面:“坐吧。” 薄莲叶摇了摇头:“我真舍不得你走。” 明镜瞥了眼薄莲叶,朦胧的灯光下,那眼神仿若有一种洞穿人心的神奇魔力,薄莲叶心脏猛然漏跳了一拍,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光。 “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不会走。” 温柔的声音落于耳畔,薄莲叶袖子下的双手捏了捏,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笑容,这样天衣无缝的演技、连她自己都惊叹。 “真的吗?那你此去江州?” 明镜笑了笑:“我的师姐师妹还在江州,离开这么久,是该回去看看她们了。” “不如把你的师姐妹们接来京州,薄家多养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薄莲叶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施舍。 “人生终有分离,让她们早一些适应也好,离开我,她们也会活的很好,剩下的人生,我想多陪着外婆。” “说的也是,那你学校怎么办?要转学吗?” “舅舅已经帮我联系好了学校。” 薄莲叶笑道:“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上学了。” 明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时间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你从江州回来,我再找你玩。” 薄莲叶离开房间,房间门在她身后合上。 薄莲叶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这两天她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又找了一个生物遗传学专家咨询。 龙凤胎异卵双生,性染色体不同外,dna存在不同程度的一致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明镜作为薄玉浔龙凤胎妹妹的女儿,在遗传学中,明镜在dna上会得到最少百分之五十的遗传,这个阈值非常大,在同物种的基因遗传中,通常显性基因会在dna遗传中占比最高。 也就是说,明镜的基因百分之九十九源自她的舅舅,理论上也不是不行,只是可能性非常低。 薄莲叶知道薄玉浔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并为她多年来守身如玉,至今难以忘怀。 她从母亲那里了解到,薄玉浔与他的初恋情人分手在十三年前,明镜今年十七岁,并且在和初恋情人分手之前,小叔一直是洁身自好,从未有风流债。 明镜是小叔的亲生女儿,这个可能并不成立。 唯一的可能,是明镜从舅舅那里,继承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基因,只能说她的亲爹太废了,薄家的优质基因完全压制了她的父亲。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自洽逻辑的解释,也是唯一可能的真相。 薄莲叶心底深处,还是相信这个答案的。 总比她是薄玉浔的亲生女儿,更容易接受。 一个外孙女而已。 薄莲叶翘了翘唇角,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 薄莲叶站在栏杆前,看到小叔和怀青并肩走向后院。 一挺拔修长、一玲珑曼妙,乍眼看去,还真如一对璧人。 两人站在廊檐下说话,可惜风声有些大,薄莲叶并未听清。 此时已经深夜了,薄家习惯早睡,整个大宅早已陷入沉寂之中。 薄莲叶忽然眯起双眼。 小叔拍了拍怀青的肩膀,不知说了句什么,她隐约听到怀青的啜泣声。 然后她亲眼看到怀青扑进了小叔怀中。 薄莲叶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冰凉的栏杆。 小叔并未推开她,反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隔着朦胧的夜色,薄莲叶依稀能猜到、小叔那双总是疏离冷淡的眸中、此刻一定溢满了温柔。 薄莲叶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小叔待她果然是不同的。 她何德何能…… 薄莲叶深吸口气,唇畔溢出一丝冷笑。 倒是一直小瞧了这个女人。 很快怀青低着头从薄玉浔怀中退出,两人分别,怀青回了房间,薄玉浔上楼。 薄莲叶赶忙返回自己房中。 很快隔壁响起关门的吱呀声,薄莲叶背贴着门,袖子下,指甲在掌心掐出印痕。 碍眼的人太多了。 ——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明镜和薄玉浔怀青辞别薄老夫人,离开了薄家。 薄莲叶出门送三人,目光落在怀青身上,笑着说道:“怀青姐姐也陪小叔去江州吗?奶奶那里多年来由你亲手照顾,忽然换一个人,奶奶会不会不习惯?” “兮然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深知老夫人的生活习性,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怀青话锋一转:“家中不是还有大夫人和叶子小姐吗?我十分放心。” 被反将了一军,薄莲叶依旧笑眯眯的:“怀青姐姐说的是,我和母亲会照顾好奶奶的,倒是小叔。” 薄莲叶目光流转着促狭的笑意:“小叔走哪儿怀青姐姐跟到哪里,怀青姐姐对小叔的情义,真教人感动。” 薄玉浔皱了皱眉,冷淡的说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薄莲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的错,小叔莫怪。” 在薄玉浔发怒之前,薄莲叶亲昵的挽着明镜的手臂:“你们要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书法方面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向你请教呢。” 明镜淡笑应之,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556 二更 徐舒华担当起送三人去机场的重任。 眼见车子离开了巷子,渐渐消失在晨曦的薄雾之中。 薄莲叶缓缓转身,看到追出来的女人,皱了皱眉。 “叶子,你小叔走了吗?” 薄莲叶淡淡道:“表姨,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些心思,怀青都比你更有可能成为薄家的二夫人,你、就省了这个心吧。” 话落再未看旁边呆怔住的女人,抬头挺胸,踏进了门槛,绕过影壁不见。 叶青杏咬了咬牙,“怀青?她算什么东西,只是薄家收养的一个孤儿,要容貌没容貌、要家世没家世,连给薄玉浔暖床都不配。” 可是就是这个女人、得薄玉浔信任,薄玉浔去江州出差,也只有她陪同。 在薄家的这些天她算是看明白了,薄玉浔待她是与众不同的。 薄莲叶的话虽刺耳、却并未有错。 叶青杏不甘的说道:“我们走着瞧。” —— 到了机场,三人行李极少,不需要托用,怀青拿着三人的证件去换登机牌。 薄玉浔看到明镜盯着一个地方发呆,顺着目光看去,电子大屏上,是少年俊美清爽的容颜,五官格外突出,从视觉上给人一种强憾的震慑力。 薄玉浔笑了笑:“是曲飞台啊。” “别担心,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的,如果你放心不下,我帮你尽快办理转学手续,你回到京州继续陪着他,有外因刺激下,我想他会尽快醒过来的。” 毕竟他是那么的在乎你,怎么会撇下你独自离去? 薄玉浔相信,在那片黑暗的深渊中,他一定在拼命的寻找出路。 一个有所牵挂的人,是不会永远沉睡的。 明镜走到休息区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薄玉浔看到书封,瞬间乐了,还是那本人体解刨学。 “你什么时候顺走的?” “是借。”明镜强调。 “好好,是你借的……。”薄玉浔乐不可支。 ”去年参加冬令营,你的成绩已经达到了保送华清大学的资格,这次回江州把学籍办妥后,就以新学校的名义向华清大学提出保送申请,在这方面,京州一中比江州的高中有优势,不过,凭你的成绩,无论在哪里,都只有你挑学校的份,断没有学校挑你,华清大学的专业任凭你挑选。” 顿了顿,薄玉浔继续问道:“你未来想学什么专业?这关乎你的一生的职业,是你兴趣之所在,是你毕生之所求,亦是你信仰之所奉。” 薄玉浔双目炯炯笃定。 明镜侧眸看了眼薄玉浔,微微一笑:“舅舅有什么好建议?” 薄玉浔迫不及待的说道:“华清大学医学院,那是舅舅的母校,当年舅舅就以生物竞赛金牌被保送进华清医学院,若你也保送进了医学院,咱们薄家一门双医,也算是造就了一段传奇。” “舅舅希望我以后做医生吗?”明镜认真的问道。 薄玉浔想了想说道:“其实学医很苦很累,本硕博连读下来最少也要七年,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消磨,你生的这样好看,这样聪慧,舅舅希望你一生平安快乐,但是人这一生,还是要有所追求,我知你慈悲心肠,只有医生、才能光明正大的救死扶伤,救一人、救万人、救天下人。” 明镜想了想,微微一笑:“我会认真考虑的。” 薄玉浔笑的眼睛眯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反正时间还长着,多的是选择,不管你选择什么,舅舅都会支持你。” 他是有私心的,明镜这样无欲无求的性子,真怕她哪天真的看破红尘回白头山出家了。 虽说支持她的选择,可这样美好的年华在佛门蹉跎、一生青灯古佛,薄玉浔实在无法接受。 请原谅他的自私,宁愿他和母亲甚至曲飞台成为她的羁绊,也不想她一生寂寂蹉跎。 信仰来源于职业,只要她有了追求,必定不会再想回到佛门。 红尘里什么最动人,爱情,之于砒霜,也如蜜糖,即甜蜜又折磨,他还是希望明镜在最美好的年华谈一场恋爱,如此,才不负来人间走一遭,若圆满便是最好。 曲飞台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经此一役,明镜对他的态度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改变。 他看人从未出错,那孩子,是个良人。 希望命运厚待明镜,让曲飞台早日醒过来。 换完登机牌,时间也差不多了,三人排队过安检。 怀青买的是商务舱,明镜刚刚找到位置坐下来,右边一片阴影落下。 “好巧。” 明镜抬头,挑了挑眉:“不巧。” 薄玉浔皱了皱眉,目光紧锁在男人脸上:“是你,你一直跟着我们?” 冉腾霄笑了笑:“薄先生误会了,只能说,咱们之间挺有缘分的,这一路有你们相伴,想必不会无聊了。” 薄玉浔轻哼一声,对明镜说道:“咱们俩换换位置。” 明镜并未多言,和薄玉浔换了位置,坐下便拿着书看了起来,对身边的两人充耳不闻。 冉腾霄笑眯眯的:“还未去薄家拜访,是小辈的疏忽,实在是没想到,小姑她会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世事无常啊。” 557 梦里 “以前的事咱就不说了,这次去江州,是帮她转学籍,跟江州的亲朋好友做告别,以后明镜是薄家人。”薄玉浔语气强势,分毫不让。 冉腾霄挑了挑眉:“哦原来如此,小姑姑找到了家人,我也挺高兴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 基于教养,薄玉浔没有当面骂出来,心底却被对方的厚脸皮震惊到了。 接下来一路平安无事,明镜看会儿书戴上眼罩睡觉,三小时的航程很快结束。 江州迎来了春天,迎面扑来的风夹杂着大海的咸湿味儿,吹在脸上很舒服。 薄玉浔皱了皱眉:“那小子怎么一直跟着我们?” 从下飞机开始,就一直跟在两人屁股后头。 怀青瞥了一眼,笑道:“这里是江州,还不允许人回家了?” “连你也向着他说话。”薄玉浔不悦。 “少爷冤枉我了,在小姐回薄家之前,冉家一直将小姐照顾的挺好的,薄家应该感谢冉家对小姐的照拂,如此才能彰显少爷身为长辈的度量,不然您这样……还当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讨厌呢。” 薄玉浔冷哼了一声,冉家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因为明镜,他真是懒得搭理。 走出航站楼,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瞬间涌来。 一辆豪华房车停在明镜和薄玉浔面前,副驾驶车门打开,林峰神态恭谨的说道:“大小姐,薄先生,请上车。” 薄玉浔下意识看向明镜。 怀青刚才的话提醒他了,冉家也算是明镜的父族,他不能让明镜为难。 “有劳林总。” 林峰笑笑,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 明镜转身,看向走过来的冉腾霄:“一起走吧。” 冉腾霄挑眉,瞥了眼薄玉浔。 薄玉浔头扭到一边去,弯腰走进了车里。 房车地方很宽敞,坐几个人绰绰有余,坐下后薄玉浔就开始闭目养神。 “上次薄先生来江州,委实不知我们之间竟有如此深的渊源,这次,还请先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薄玉浔说道:“明镜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冉腾霄微笑:“如此那就好办了,回家吧。” —— 冉家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迎来了久违的主人。 “大小姐。”小花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跑出来,明镜刚下车就迎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 明镜摸摸小花的脑袋,“抱歉,这个年过的还好吗?” “当然不好了,大小姐您没在,过的无聊死了,还好您终于回来了。” 小花瞥到薄玉浔,立刻笑嘻嘻的打招呼:“薄医生,又见到您了。” 薄玉浔笑着点点头。 看到怀青,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道死亡注视吓的缩了缩脖子,主动退到了明镜身后。 冉腾霄缓缓走上前,只见眼前正厅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打开,两排黑衣人及帮佣鱼贯而出,在门口分列站好,恭顺的垂下脑袋,齐齐开口。 “恭迎霄爷回家、恭迎大小姐回家。” 喊声震铄,飘荡在天地间,画面震撼人心。 怀青眨了眨眼睛,这排场……不知道的还当拍电影呢。 有够嚣张的。 明镜看向薄玉浔:“舅舅请。” 薄玉浔皱眉瞥了眼冉腾霄,自是不喜这种浮夸作风,但当着明镜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小花眨了眨眼睛,大小姐喊薄医生什么? 舅舅?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霄爷,您终于回来了。”冉管家激动的走上前来。 “大小姐。” “几位一路风尘仆仆,先喝杯茶歇息一下,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帮佣开始奉茶。 薄玉浔眼神暗暗的打量着四周,这里就是阿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越接近这里,他的心底越发悲凉。 “叮铃铃”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冉管家走过去接起电话,“好的。” 挂断电话,冉管家说道:“霄爷,江州商会牵头举办了一场商业酒会,时间定在这个周末,刚刚负责人打来电话邀请您出席。” 江州一年一届的商会大会基本上每年都定在这个时期举办。 冉腾霄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么不懂规矩啊,看来教训还是不够。” 冉管家恭敬的说道:“霄爷说的是。” 这商会的主席也是个奇葩,以前对冉家对霄爷不屑一顾,不过才一年时间,情况逆转,然而这商会主席还是自持身份、竟然打个电话就把宵爷打发了。 这情商和眼力见,是怎么苟活到现在的。 用过午餐,明镜和薄玉浔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便一同离开了冉家。 小花充当了司机,一离开冉家,她的小嘴就喋喋的说个不休,“小姐我跟你说你不在江州,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热闹,刘雅欣和刘月蓉这对姑侄您还记得吧?说出来您都不信,这姑侄俩为了一个男人差点打起来,已经成了整个江州的笑柄了……。” 小花忽然感觉车内的气氛有些沉凝,偷偷吐了吐舌头。 不是谁都跟她一样爱听八卦的。 先送薄玉浔去医院,怀青也跟着一起去了,随后小花送明镜去沈家。 回江州第一站,明镜先去看望沈老爷子。 “少爷,您去冉家,是想看一看阿雨小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吧。” 薄玉浔捏紧了拳头,淡声道:“我来晚了,她受了很多苦。” 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薄玉浔面前,车窗半降,驾驶座上,木子抬眸望来:“薄先生,快上车。” 薄玉浔和怀青一前一后的坐上车。 木子驱车离开,“蒋春岚坐的那艘船,是远洋集团旗下的货轮,根据定位,现在刚刚驶过蜜州湾,依据航行速度,将会在明天晚上七点达到江州福至码头,老大已经作好了部署,此行、必叫她有去无回。” 薄玉浔沉吟道:“她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想要骗过她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是一个大胆的冒险,他只想赌一把。 也许、就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怀青说道:“少爷,您留在江州,等着蒋春岚的消息,我去一趟白头山,她所有的秘密,也许就藏在那里。” 怀青拿出地图,手指点着白头山的位置。 薄玉浔说道:“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 明镜从沈家出来,径直去了祝家。 车子停在祝家大门外,小花走过去摁门铃,半晌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帮佣走了出来,“谁啊。” 小花很礼貌,“您好,我们家大小姐来看望祝老夫人。” “大小姐?你们家大小姐谁啊?我们家老夫人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女帮佣斜着眼看人,语气很不客气。 小花深吸口气,摆出笑脸:“我们家大小姐,是你们老夫人的干孙女,你说能不能看呢?” 真是,这祝家怪不得衰败,连个帮佣都这么嚣张。 “干孙女?” 明镜走上前一步,面容暴露在夕阳的金光中,声色淡漠,“我来看望祝奶奶,还望通报一声,就说明镜来了。” 帮佣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惊艳。 这……这是仙女吧? 这时一辆轿车停在大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圣德高中校服的男生走了下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同样穿着圣德高中的校服。 祝少丹脚步猛的一顿,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忽然大叫一声,猛然钻到了少女身后,声音发颤:“姐……姐你一定要救我。” 少女嫌弃的甩开他的手,“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扭头看到明镜,双眼“噌”的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疾行过去。 “明镜。”中气十足的声音,惊起栖息的飞鸟无数。 明镜转身,迎接她的,是一个拥抱。 明镜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最近还好吗?” “好、当然好,倒是你,回来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去机场接你啊。” “我来看看奶奶。”明镜目光落在祝少丹身上。 那一瞬间,祝少丹有一种灵魂都被击穿的恐惧感,整个人缩成一团,比鹌鹑还怂。 明心转身,喝道:“给我过来。” 祝少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来,那同手同脚的憨傻模样,逗得小花乐不可支。 明心上去拧着他耳朵:“哑巴了?不会喊人吗?” “疼疼姐你轻点儿,我可是你亲弟弟……。”祝少丹疼的呲牙咧嘴。 明心冷哼道:“亲弟弟又怎样,不听话照样打。” 那个打字,说的太顺溜了,祝少丹控制不住的哆嗦着身子。 “明镜姐姐、明镜姐姐我是少丹啊,您还记得我吗?”祝少丹大喊。 “好了。”明镜开口。 明心收回手,甩了甩手指,“回去写作业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祝少丹哦了一声,背着书包乖乖的走了进去。 明心挽着明镜的手臂,笑眯眯说道:“奶奶整天念叨你,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明镜望着祝少丹的背影,勾了勾唇:“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这个姐姐功不可没。” 明心摆摆手:“我本来是想当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姐姐,可这小子吃硬不吃软,给他点好脸就敢上房揭瓦,我只能用这个说话了。”明心说着晃了晃拳头。 祝少丹天生反骨,要是不用拳头,这家伙敢把屋顶掀了。 “好在以前拍武打戏的时候,密闭训练了几个月,学了些花拳绣腿,对付他一个半大孩子,虚张声势还是没问题的。” 要真打起来,她还真打不过十六岁的祝少丹,但可以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加上亲姐姐的身份,一来二去、祝少丹还真被唬住了,久而久之就被驯成了乖顺的小猫猫,让往东绝不敢往西。 这段时间,明心算是摸清了,这孩子说好听是叛逆、说难听点,那就是犯贱,骂着不走打着倒退,平时嘴硬的不得了,鞭子抽在身上了,知道疼了,哭的嗷嗷叫。 明镜笑着说道:“挺好的,那孩子缺乏管教,现在不管,以后恐酿成大祸。” 明心笑:“有我在、他没第二条路走。” 两人走进祝家,小花落在后边,冷笑着瞥了眼石化住的帮佣,两根手指作势般要抠她的眼睛,把对方吓得猛然倒退了一步。 “眼睛给我擦亮了,下次再见到我们家大小姐,给我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去。” 帮佣虽有不满,到底也不敢再说什么。 祝老太太见到明镜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话,明镜耐心的陪着。 “除夕的时候,我守着电视看春晚,看到你出来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好看的不得了,我逢人就说我孙女上电视了,上的还是春晚呢。” 老太太精神头很足,说了一会儿话,年纪到底大了,有些力不从心。 “今晚别走,我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饭菜,你留下来陪我老婆子一起吃饭,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明镜笑着蹲下身:“好,我不走。” 老太太笑着拍拍明镜的手:“我不打扰你们姐妹俩叙旧了,周妈,扶我去花园里转转。” 老太太离开后,明心拉着明镜回卧室,“明镜,有件奇怪的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 明心抿抿唇,双手不安的交握:“有一天晚上,我做梦了,好像梦到了你师姐。” 明镜目光一顿:“你说什么?” 明心皱着眉头,似乎在很用力的回忆,“她好像被关了起来,她一直在喊放我出去,谁来救救我……。” 明镜猛然捉住明心的手:“是在什么地方?” 明心低头看着明镜扣住自己手腕的地方,眼底一丝黯然消逝,再抬头,已看不出分毫痕迹。 明心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很空旷、阴森……好像有一条河,河边有很多红色的花,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美的花……。” “明镜,我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就是你的师姐,你神通广大,知不知道她有没有出事?” 明镜目光深幽,喃喃道:“师姐、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558 一更 在祝家用过晚饭,明镜辞别祝奶奶,和明心前往通和盛世。 明心现在会在祝家用晚餐,然后去通和盛世陪着明提和明尘她们,明心提出过要把她们接去祝家,两人却不愿意,明心放心不下,在繁重的学习之余,两地奔波,好在以前拍戏的时候,比这累的苦的多了,如今倒也习惯。 “重新回到高中,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同学们知道我是你的师姐,待我很友好,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了。” 明心、不、应该叫她叶贞,真正的明心没有死,她只是占据着明心身体的一缕亡魂。 也许是现在的生活太安逸、太幸福,经常会让她生出一种仿佛做梦一样不真实的感觉。 她时常会提醒自己,她不是明心,她是叶贞。 现在属于她的一切,本该属于明心。 如果这是老天看她死的太冤,而额外送给她的礼物,那么她欣然接受,这是最特别的、也是最惊喜的礼物。 就算有一天、她离开了,这一生、也没有遗憾了。 明镜自从得知师姐的消息后,就一直很沉默,闻言说道:“别想那么多、过好当下的每时每刻,如果你问心无愧,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叶贞愣了愣,笑着说道:“每一次听你说话,就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为那些未知的事情而烦恼,不如过好当下的每一分钟,为未来而忧虑,是一种自残。 总之命运的安排,自有用意。 明提和明尘看到明镜,高兴的抱着不撒手。 “二姐,这还是你第一次没有陪我们过年,你不在,这个年过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明尘撅着嘴巴,语气有些抱怨。 “好了,你们二姐刚回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俩写作业去。” 叶贞对管这俩孩子也摸索出了心得。 两人乖乖听话的回房间写作业了。 “二姐。”调皮的小五跑到明镜面前,把一个纸灯笼给明镜看:“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二姐。” 纸灯笼是蝴蝶形状的,乍一看似乎很粗糙,但仔细看就能发现细节处做的很精致,上边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儿,画的很有神韵,虽然线条简单,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明镜和小五。 明镜笑着摸了摸小五的脑袋:“小五真棒,二姐很喜欢。” 韩素文从厨房端着两杯茶走出来说道:“这是小五的手工作业,老师说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她想也不想就说要送给您。” 小五笑容很甜,脑袋枕着明镜的腿,像只乖顺的小猫。 过了年,小五六岁了,小姑娘又长高了一些,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叶贞看看小五,再看看韩素文,她不知小五身世,只觉得小五和文姐越长越像了,难道这就叫近朱者赤? “二姐。”明尘拿着一张试卷走出来,“这张卷子要家长签字。” 明镜拿起试卷看了一眼,这是一张数学试卷,分数栏一个鲜红的100分格外醒目。 卷面干净整洁,字迹清秀娟丽,一点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能写出来的字。 叶贞笑道:“明尘真聪明,竟然能考满分,大姐以你为荣。” 这几个孩子,明镜把她们教的很好。 明尘只是笑笑,把笔塞进明镜手里。 “二姐,我没给你丢人吧。” 明镜把试卷翻过去,看到角落里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叶贞本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忽然、她整个人怔住,从明镜手中抢过试卷,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签名。 明镜眯起眼睛,轻声问道:“怎么了?” 明尘解释道:“每张试卷都会有阅卷老师的签名,这个岑宁就是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教的不怎么样,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我们学校怎么会招进来的,肯定托关系……。” 明镜看了她一眼,明尘赶紧住了嘴。 差点忘了,二姐不喜欢她在背后论人是非。 “大姐,你干嘛这么激动啊,难道你认识岑老师?”敏感的明尘已经发现了叶贞的不对劲。 叶贞笑笑,只是那笑容透着几分苍白,“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把试卷还给明镜。 明镜拿起笔,在岑宁的名字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试卷递给明尘。 “哦对了,下周有家长会,不知道二姐有没有时间?要不大姐你去吧。” 明尘眨眨眼睛,目光落在叶贞脸上。 叶贞下意识说道:“好啊,我去。” “那就说好了,到时间我通知你。”明尘俏皮一笑,噔噔噔跑走了。 很快明提也拿着试卷出来让明镜签名。 明镜一边签字一边问道:“你们岑老师、教的怎么样?” 明提想了想说道:“还可以吧,只是水平感觉没上一个老师高,一看就是上学的时候混日子的那类学生,不过岑老师虽然水平不太行,但脾气好,又长得帅,全班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明提拿着试卷离开。 叶贞苦涩一笑:“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只是看到一个相似的签名,就忍不住失控了。” 明镜拍拍她的背,无声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 一艘货轮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 入夜、海面上倒映着寥寥星辰,折射出嶙峋的波光。 负一层的货舱内,堆积着小山般的货物,一个女人窝在货物的缝隙间,透过一扇巴掌大的窗口望着远处起伏的海平面。 女子脸色苍白,眼神疲惫,身上盖着一条有些陈旧的毛毯,上边散发着腐朽的霉味儿,那味道直冲的女子额角青筋暴跳。 眼前阴影落下,怀里掉落东西。 蒋春岚低头看了一眼,是面包和牛奶。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声音虚弱:“还有多久才能到岸?” 再这样下去,还没到江州她就先报废了。 郑青蹲下身,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塞到她手里:“昔日高高在上的蒋夫人,也有今日这落魄面,实在是令人唏嘘。” 来自生理上无法控制的折磨令蒋春岚意志一点点被消磨掉,她没有精力再去计较对方的嘲讽,“我想喝点热水。” “夫人,咱们是在逃命,不是在你的别墅里,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蒋春岚看着手里毫无食欲的面包,闭了闭眼,往嘴里塞。 郑青瞥了一眼,冷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蒋春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自己犹如漂浮在海面上的孤舟,海浪拍打着她的身体,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一些画面在她的梦里交替闪现,有恶鬼追着她撕咬,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地底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她猛然栽倒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那青面獠牙的恶鬼扑了上来,忽然那恶鬼的脸变成了姜雨。 蒋春岚尖叫一声,猛然睁开双眼。 船身摇晃,风雨拍打着窗户,夜色中的大海刮起了暴风雨,不安一点一点侵蚀着意识。 “做噩梦了?” 蒋春岚猛然扭头,郑青坐在一堆高高的货物上,一条长腿耷拉在半空,一条长腿曲起,此刻居高临下的望来,带着一种目空一切的压迫感。 诺大的货舱内只有一盏灯光,此刻灯光闪烁不定,映的那人若幽灵般诡谲。 蒋春岚心脏猛然一缩,心头一股寒气萦绕不去。 “夫人手里沾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些人都会在梦里找你,夫人有没有看到阿雨?” “闭嘴。”蒋春岚像是一只忽然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戾气。 郑青的笑容、在黑夜中无声绽放。 559 寻亲(二更) 江州时间晚上八点,货轮平安抵达福至码头。 因着昨夜暴风雨的侵袭,耽误了一些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个钟头。 蒋春岚脸色苍白,连路都无法正常行走,被郑青背下了货船。 江州温暖的夜风吹在脸上,蒋春岚才觉得活过来了。 耳边声音嘈杂,工人们忙着搬运货物,码头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郑青背着她轻车熟路的离开码头,“这里都是冉家人,我如果现在放下夫人,夫人可知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蒋春岚下意识捏紧了她的肩膀。 郑青笑:“明年的今天,我会多给夫人烧些纸钱的。” 迎面一队人大步走来,领头的人正是林峰。 蒋春岚不由得将脑袋埋在郑青的肩头,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死了,姜雨再也复活不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郑青勾了勾唇,步履轻盈的离开。 “等等。”林峰忽然扭头。 蒋春岚呼吸一窒,十指下意识抓紧郑青的肌肤。 郑青挑眉,笑着转身:“阁下有何吩咐?” 林峰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眼郑青:“女子?半夜怎会出现在码头?” 郑青笑嘻嘻的:“我母亲在京州生了重病,带她回乡看病,幸好一个同乡在船上当水手,得知这两天有货船从京州到达江州,为了省点票钱,便央求同乡行了个方便。” “你倒是坦诚。”林峰目光落在她背上的人身上,那人脑袋埋在肩头,看不到脸,只看到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此刻散乱的披在肩头。 郑青后退一步:“我母亲的病会传染,你们最好不要靠的太近。” 林峰身后的人群下意识往后退。 林峰站着没动,深深的看眼郑青,挥挥手:“这次我就不计较了,带着你母亲快去医院看病吧。” “大恩不言谢,来日郑某必定报答。”郑青匆匆说了句话,背着蒋春岚脚底抹油溜了。 一口气奔出码头,郑青才算是松了口气:“这冉家人都不是善茬儿,这林峰更是聪明绝顶,若是被他反应过来追上来,那就惨了。” 郑青一边逃一边还不忘调侃一句:“这可都是夫人造的孽呢。” 背上的人无声无息,跟死了一样。 郑青拦了辆出租车,“清河小区。” 清河小区是她名下其中一处房产,偶尔在那里歇息,待休整之后再说。 不仅蒋春岚受不了,这一天一夜的仓库生活,她自己都觉得味怪冲的。 林峰等人走远了,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霄爷,人已经走了。” 冉腾霄一直派人盯着蒋家,蒋春岚逃走这么大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的眼。 救蒋春岚的人还没查清是什么身份,不过两人上了冉家的货轮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冉腾霄的眼线,其实在两人踏上码头的那一刻起,冉腾霄就已经知道了。 冉腾霄自然是希望蒋春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目前看来,她活着还有另外的价值。 薄玉浔为什么忽然来江州,这值得玩味。 “派人盯着,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京州时处处受掣肘,但在江州,这里是他的地盘,蒋春岚只要踏进这里,就别想再一次活着离开。 她和冉家的恩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江州的早上,总是被一层薄雾笼罩,令整个城市看起来多了几分仙气。 待得晨曦洒落,驱散雾气,城市开始热闹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明提明尘和明一相继上学。 叶贞昨晚已经从明镜口中得知了她要转学去京州的事情,经过一夜的低落,早上时,她已经调整好心情。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妹们,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的。” 上次见过的那位风神俊朗的薄医生,原来是明镜的亲舅舅。 叶贞很为她开心,找到了亲人。 “我会找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师妹们。”明镜顿了顿,抬眸看向叶贞:“师妹们这里,我会安排好,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明镜,你说这样的话就太让我伤心了。” 叶贞握着明镜的手,认真的说道:“我是她们的大师姐,理应照顾她们,你为她们付出的够多了,是该让我为她们做一些什么了,不然,我可当不起她们一句大姐大姐的叫着。” 明镜深深的看她一眼:“好。” 叶贞背起书包:“那我先去上学了,晚上见。” 现在冒充高中生、她已经轻车熟路了,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热闹的家瞬间安静下来,韩素文在厨房忙活完,擦着双手走出来,拿起挂在墙上的布袋。 “小姐在家中歇着,我去菜市场转转。” 明镜起身,“我陪你去吧。” 韩素文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好了,只是那地方乱糟糟的,怕小姐不适应。” “没关系。”。 菜市场距离小区有将近两公里的距离,韩素文从来不坐公交,一个人慢慢走,就当锻炼身体了。 “有点远,我平时走路习惯了,要不我拦辆出租车?” “不用,走路挺好。” 两人闲聊着,这两公里的距离也不远,很快就到了。 菜市场是龙蛇混杂之地,不过经过市容工程整改后,比原先干净很多了,只是耳边乱糟糟的声音不停,大妈和摊贩讨价还价的、老板缺斤少两据理力争的,还有吆喝着她家新打捞上来的鲜虾团购价的。 人间烟火气息足足的。 韩素文找到经常去的那家卖海鲜的铺位前,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看到韩素文就笑了:“来了,你要的大黄鱼我给你留着呢,绝对新鲜。” 老板目光忽的一亮:“那是你妹子吗?长的也太俊了,跟仙女下凡似的。” 韩素文摇头笑笑,却也并未解释。 迎面一个女人提着菜篮匆匆走过,差点撞到了明镜,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明镜扶了对方一把:“没事吧?” 听到这道声音,女人猛然抬头,瞳孔骤缩,“明镜小姐。” 明镜微笑道:“阳阳妈妈,阳阳最近还好吗?” 赵小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镜,她一脸的心事重重,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好、挺好的。” 原来像仙子一样不识人间烟火的明镜也会来菜市场,赵小蕙心头这个奇怪的想法一闪而逝。 明镜看出她的忧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小蕙犹如一只刺猬般,瞬间竖起全身的刺,警觉的说道:“没没事,明镜小姐,阳阳天天跟我念叨你,如果你没事的话,跟我回去吃顿饭吧,阳阳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说完赵小蕙意识到不妥,“我……我太唐突了,抱歉明镜小姐……。” 明镜爽快的应下:“正好我也想见见阳阳。” 赵小蕙没想到明镜竟然答应了,整个人有些发愣。 明镜回头跟韩素文说了,韩素文瞥了眼赵小蕙,应道:“小姐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对赵小蕙母女俩,韩素文是没有丁点好感,不过明镜的选择她也不好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赵小蕙显得很不安,双手搓来挫去。 明镜瞥了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赵小蕙“噗通”给明镜跪下来。 “明镜小姐,我知道我没脸这样求您,但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湘湘她撑不下去了,她做了很多错事,她对不起您我都知道,可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啊。” 明镜弯腰搀扶起她:“起来再说。” 赵小蕙固执的跪着,“明镜小姐,您是菩萨转世,您大慈大悲菩萨心肠,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湘湘吧。” 明镜叹息一声:“我从未怪过她,你起来吧。” 赵小蕙心头感动,“明镜小姐,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擦了擦眼泪,赵小蕙迫不及待的说道:“湘湘得了尿毒症,要换肾,我想捐肾,可我和湘湘配不上型,等捐肾又遥遥无期,我知道她做尽了坏事,没有阳阳那样的好运,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湘湘等死而什么都不做,我求您帮我找一找湘湘的亲爸爸,这对您来说应该不难,湘湘的亲爸爸也许能配型成功呢?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他的女儿……,我不想湘湘带着遗憾离开,求求您了明镜小姐,我给您磕头。” 560 浓雾(一更) 农村的女孩子辍学打工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家里有一个兄弟的情况下,父母更不可能让她继续读下去,早早赶出去挣钱补贴家用。 赵小蕙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就是这样,赵小蕙再见到她的时候,浓妆艳抹、穿着性感的吊带裙,指甲上五颜六色的颜色跟眼影调色盘似的精彩,说话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傲气,却又因底气不足而显得那么心虚。 她给赵小蕙编织了一个美妙的新世界,那里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那里的人穿金戴银卓尔不凡,那是一个仿佛梦一样美好的世界,赵小蕙听的一脸向往。 后来她喜欢的那个男孩也去了江州,她终于不再犹豫。 她提着蛇皮袋匆匆出门,撞上了来找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一脸的痛心疾首:“小蕙、你怎么这么傻,你那么聪明,凭你的成绩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到时候你就是咱们十里八村第一个大学生了,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你现在辍学出去打工,你就一辈子都是打工的命,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年少的她被大城市的繁华迷了眼睛,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业,她固执的说道:“我不后悔。”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当时的她以为自己是勇士,能够挣脱命运的枷锁,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却没有看到身后的班主任、遗憾痛心的眼神。 当她在大城市的泥沼之中挣扎的时候,无数次午夜梦回,想到班主任的那句,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倔强的憋回眼泪,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不后悔。 即使干着最下等的工作,即使活的毫无尊严、即使渣男为了往上爬把她送上男人的床、她依旧咬牙坚持着,仿佛拼一口气,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 却不知道、她撞的头破血流却依旧固执坚持的模样有多可恨。 那天夜里的混乱、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喝了他递过来的酒,意识朦胧间,她看到男人野心勃勃的眼神。 “小蕙、你再帮我这一次好吗?等我升了领班,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当时她只觉得自己是如此可悲,她想起了班主任的那句话,她终于哭了。 后悔的毒如跗骨之蛆、昼夜不停的折磨着她。 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孕,渣男却瞬间变脸。 “你tm的跑错了房间被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给上了,你还有脸找我?你毁了我的事业你知道吗?” 她哭着跑走了,当初一意孤行来到这个城市,可是再繁华、与她又有何关系呢,这个巨大的城市、犹如一只蛰伏的巨兽,而她、不过是巨兽脚下一粒微不足道的浮尘而已。 她灰溜溜的回了老家,在母亲日复一日的唠叨中,咬牙生下了孩子。 她无法面对这个孩子,就如同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因此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把孩子扔在了寂月庵门口,仿佛抛弃她的过往一样的干脆。 她不知道、那时她的孩子已经被调换了。 这么多年,她每一天都被愧疚和后悔折磨着,她再也不敢回老家,她像一只不敢见光的老鼠一样躲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 明镜一直在认真的聆听着,直到赵小蕙断断续续的讲述完,捂脸痛哭起来:“是我对不起湘湘啊、她做的再不对,我也没脸苛责她,她做的坏事都报应在我身上吧,我只希望她能平安快乐。” 明镜看到了一位母亲的挣扎悔恨,她温声说道:“你还记得那个人吗?” 赵小蕙摇了摇头:“时间太久远了,那晚我又喝了酒,什么都记不住……。” 明镜想了想说道:“你把酒店名字和日期告诉我,以及还有哪些有用的信息。” 赵小蕙努力的在回忆的尽头寻找散落的碎片,却仍是一头雾水。 “我只记得是君悦酒店,时间是十九年前的三月初九,好像是为一个新来的什么柿长举办的欢迎酒会,我当时在酒店做前台,那天晚上来了很多大人物,后来他让我请半天假,说要我帮他一个忙,万万没想到他为了往上爬竟然把我灌醉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赵小蕙每每想起,依旧恨的咬牙切齿。 明镜点头,“我知道了。” 赵小蕙打开门,邓阳正坐在阳台上画画,听到声音扭头,看到明镜,忽然惊喜的飞扑过来。 “明镜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明镜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不是做梦。” “太好了,你来。”邓阳拉着明镜走到阳台上,给她看自己画的画。 赵小蕙笑着摇摇头,走进了厨房。 切菜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块碎片,她手忙脚乱的抓住了。 为此也顾不得手指被菜刀切破了。 赵小蕙急急忙忙的冲出来,“女人,一个女人。” 阳台上,明镜抬起了眸光,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恍若透明。 赵小蕙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呆怔在原地。 明镜缓缓站起身,走过来问道:“什么女人?” 赵小蕙捂住嘴,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一个长的很像您的女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明镜眯起眼睛,“很像我?有多像?” 赵小蕙皱着眉头,似乎深陷回忆的漩涡,她看看明镜,犹豫了一下,抬手虚空遮住明镜的眼睛。 “除了眼睛不像、哪里都很像,尤其嘴巴和脸型。” 赵小蕙摇摇脑袋,喃喃道:“也许是我记错了。” 明镜显得很有耐心,“那天晚上、你在君悦酒店见到了她,是在什么情形下?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镜温柔包容的声音渐渐抚平赵小蕙的不安、她坐下来,喃喃道:“我找领班请假,领班很不高兴,骂了我一顿,让我快滚,说今晚会来很多贵宾,如果我不小心冲撞了贵宾,酒店都保不住我,我听到另一个工作人员对领班说,苏小姐到了,领班急急忙忙的走了。” “苏小姐?” 赵小蕙说:“那天晚上有很多大人物,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一个女伴,她应该是其中一位大人物的女伴,我喝了酒之后,有些不舒服,去了一趟卫生间,我以前酒力不错的,不至于喝了一杯就醉了,我接了一捧凉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没想到差点晕了过去,有一个人扶住了我。” 赵小蕙在混乱不堪的记忆深处努力搜寻着,在朦胧的浓雾之中,她看到了一张脸,像是清风拂过山岗、明月凝落的霜、天然去雕饰的美。 她贫瘠的词语无法形容的美丽,在那一瞬间、彻底震撼了她,以至于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即使她慢慢的遗忘,多年后袭上心头的,仍然是那一刻仿若身临其境的惊艳。 “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帮你?”女子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种虚晃的回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被等急了的男人以男朋友的身份强硬的带走了,她看到女人一声轻轻的叹息,像玉珠碎落,有着令人扼腕的遗憾。 眼前的世界轰然倒塌,她看到美丽的女子被时光撕扯的变了形,徒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耳边不停的回转。 然后那张脸、与面前的这张面容重合了,只是那个女人的眼睛总是拢着一层轻愁,连蹙眉都是让人心疼的,她的美、像易碎的彩云、像脆弱的琉璃…… 然而面前的这双眼睛,是清澈的、坚定的、温柔的,任凭狂风暴雨、山呼海啸、也无法摧毁的坚定。 更是慈悲的、照见一切苦厄的怜悯。 561 十九(二更) 君悦酒店是江州最大的连锁五星级酒店,是高氏集团旗下的品牌。 曾经它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然而经过多年发展,各种酒店品牌层出不穷,无法推陈出新的君悦酒店已经无法留住客户了,如今已逐渐式微。 从赵小蕙家出来,明镜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很惊讶:“明镜?你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高昶、最近过的还好吗?” 高昶笑:“好、当然好了、女神亲自给我打电话,好的不得了。” “有件事请你帮忙。” 高昶更高兴了,“荣幸之至。” 没想到女神也有请他帮忙的一天。 高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在室友震惊的眼神中飞奔而去。 “这家伙打鸡血了吧?” “女神?不会是林雅吧?好几次食堂吃饭看到他俩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看来又有人要请客了。” —— 高昶来到约定的茶馆,看到明镜立刻兴奋的挥挥手。 “多日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 高昶打量着明镜的身高,啧了一声“你再长还让不让我们男的活了。” 明镜摇头笑笑:“没办法,我已经在克制了。” 这话真是凡尔赛。 “今天没有课吗?我本来想晚上请你的。” “老学究的思想政治课太无聊了,还不如在宿舍睡大觉,你要不给我打电话,我估计能睡到晚上了。”高昶本来有些后悔,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追明镜了,被她知道自己逃课也没什么丢脸的。 高昶把握时机准确的岔开话题:“对了,你找我要我帮你什么忙?” 高昶搓了搓双手,满眼期待。 明镜问道:“君悦酒店是高氏集团旗下的吧?” 高昶点头:“没错,现在是我爸在管理。”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找一个人,这个人曾经在十九年前出现在君悦酒店。” 十九年前?那一年他刚刚出生。 明镜给的信息极少,又隔了将近二十年,想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但是高昶想也不想的就应下了。 “你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跟我说说,具体是什么时间,要找的是什么人?” “十九年前的腊月初九,一场欢迎酒会上,我想要知道当晚的贵宾名单。” 后来在赵小蕙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明镜抓住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赵小蕙醒来是在贵宾休息室内,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块手表。 而那块手表、在十九年前是一个很大众却又有些格调的牌子,受众一般是有一些资产却又低调的,亦或者没什么资产傍身却想充当门面的。 只要知道嘉宾名单,这个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高昶想了想:“行,这个忙我帮定了,回去我就帮你查。” 谈完了正事,高昶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有见过瑾辰吗?” 明镜摇了摇头。 高昶叹了口气:“这家伙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还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再让我见到他,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明镜喝了口茶,眸光微垂。 —— 和明镜分别之后,高昶迫不及待的回了家。 高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要出门打麻将,见到高昶回来惊讶道:“今天不是星期天吧?你怎么回来了?” 高昶从背后变出一束花,“妈,您今天真漂亮。” 高母被儿子哄的心花怒放,“是妈妈最喜欢的百合啊,儿子真棒。” 高昶扶着高母坐在沙发上,“妈,我有件事要向您请教。” 高母瞪他一眼:“就知道你有事求我,今天心情还不错,要问什么?” 高昶编了个同学找爸爸的故事,背景就在十九年前腊月初九的那个酒会上。 谁知高母一听十九年前腊月初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高昶肯定不可能将明镜供出来,“哎呀妈,你就跟我说说嘛,我同学他爸妈就是在这个酒会上认识的,他爸把他妈抛弃了就跑了,他要想找到他爸爸,就只能从这个酒会上找,他跟我可是铁哥们,你就当帮帮我嘛。” 高母甩开他的手:“作死啊你打听这种东西。” 高昶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即追问道:“妈,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十九年了。” “总之你别再打听了,乖乖给我回学校上课去。”高母素来最疼高昶,很少这样疾言厉色,高昶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转身离开了。 高母追上来:“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高昶现在是越发好奇了,那个酒会到底有什么问题,值得让母亲如此忌讳吗? 眼看着高昶走了,高母站在原地,皱眉喃喃道:“他怎么忽然提起十九年前那场酒会了?” 帮同学找爸爸,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万一被那位给记恨上,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位蒋夫人,自从在江州搅风搅雨后,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传闻回京州接受惩罚了。 不过还是不能大意,江州处处是她的眼线,万一被她发现,高家可就惨了。 高母想了想,准备找关系打听一下这位蒋夫人的现状。 —— 明镜回到冉家,冉管家笑眯眯道:“大小姐回来了。” 明镜看了他一眼,冉管家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光,恭敬的问道:“大小姐想说什么?” “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明镜走到沙发上坐下,“冉家为什么和蒋春岚结怨,想必豪叔心知肚明。” 冉管家眸光微闪,佝偻的腰更弯了:“一些陈年旧怨,大小姐何必再提?” “你不知道吗?蒋春岚回来了。” 明镜微笑的时候,落地窗外的阳光似乎更刺眼了一些。 冉管家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十九年前,当江蘅第一次踏足江州的土地时,他不会想到,自己将会在两个月后长眠于此。” 当年江蘅之死,说到底是冉博文太狠了,他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善良的男人、背后有一个睚眦必报的妻子。 而他的一念之差、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姜雨奉命来到江州时,距离江蘅死去已经四年了,那段往事被一层灰色的浓雾弥漫,当年的姜雨不会也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来到了冉博文身边。 只知道、他是一个谨慎的恶贯满盈的坏人,她唯一的目标,是以信任取下他的人头。 明镜缓缓抬眸,轻柔的声音仿若呓语:“十九年前腊月初九,那天晚上是江蘅的欢迎酒会,当时的冉博文在哪里?” 冉管家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向面前的少女。 她竟然直呼冉博文的名字。 “蒋春岚带着仇恨归来,你知道的,她睚眦必报,就是个疯子,要想救冉家,就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豪叔,你还在犹豫什么?”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明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冉腾霄。 冉管家扭头,恭敬的喊道:“霄爷。” 冉腾霄摆摆手,“小姑姑想知道什么,你说就是了,可不要有任何隐瞒。” 话落眸光似笑非笑的流连在明镜身上。 “是。”冉管家想了想说道:“十九年前那场酒会,是为迎接江蘅而举办,整场酒会由高家牵头举办,邀请了江州不少的名流富贾,主办方并未邀请文爷,也因此,被文爷记恨上了。” 自古黑白不同道,冉博文臭名昭著,主办方当然不敢邀请他。 但对冉博文来说,却犹如奇耻大辱。 那场酒会的主角是江蘅,自然而然的,他把这笔帐记在了江蘅头上。 “不过,我在文爷的吩咐下,去酒会给江蘅送了贺礼。” 其实就是登门给个下马威。 562 抗争(一更) 冉博文自来在江州逍遥惯了,以前的人害怕他捧着他,谁想到新来的竟然是个头铁的。 “当时文爷准备了两个计划,如果这位江公子是个识时务的,彼此相安无事,反之……。” 冉管家摇摇头。 明镜眯起眼睛:“苏小姐?” 冉管家瞳孔微缩,有些讶然:“您知道?” 明镜眉眼淡凉:“我要知道当年的实情。” 冉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其实那晚挺混乱的,文爷的两个计划都没成行,那位苏小姐她自己跑了,把文爷气的不轻,错过了拿捏江蘅的最好时机,后来文爷才决定下死手。” 说白了,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但对江蘅这种正派人士,效果最好。 “那位苏小姐什么来历?” 冉管家想了想说道:“文爷有搜集美女的癖好,他自己倒是不好这口,大部分拿去送人了,这位苏小姐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想着这江蘅出身不错,一般的美女必定迷不倒他,文爷让人搜罗一些大美女,这位苏小姐就是文爷的手下从民间找来的,那晚情况混乱,我没见到她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已经跑了。” “跑了?” “是跑了,文爷后来派人找过,人已经不在江州了,后来江蘅死了,文爷不爱跟女人计较,就把这件事揭过不提了。” 冉博文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对女人孩子却从没下过死手,他本人也没啥强抢民女的戏码,这一点上来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那天晚上出席的人都有谁?” 冉管家虽疑惑,还是据实托出:“当时江州的名流富贾都在其列,经过二十年的时间,有些已经破产查无此人,有些越爬越高现在已经身价千亿,比如沈舟。” 明镜愣了愣:“沈舟?” 冉管家说道:“没错,沈舟,当年那场酒会上,他还是个到处找机会拉投资的创业者,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 明镜抬手揉了揉额角。 冉腾霄在一旁担忧的问道:“没事吧?” 明镜摇摇头:“我没事。” “别担心,我不会再让蒋春岚伤害你。”男人的语气坚决掷地有声。 明镜深深的看他一眼,抿抿唇:“时间不早了,我上楼休息。” 冉腾霄盯着明镜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眸光深幽。 “她还是不信我啊。” “霄爷。”冉管家走过来:“大小姐什么意思?” 冉腾霄喊了一声:“叶剑。” 叶剑快步走进来。“霄爷,大小姐今天和韩素文去了菜市场,在那里碰到了赵小蕙,和赵小蕙回家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在茶馆约见了高昶,至于她们之间谈论了什么,属下不知。” 冉腾霄眯起眼睛:“去查,赵小蕙和十九年前那场酒会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对十九年前的事情感兴趣了,到底是为什么。 “霄爷,商会负责人亲自登门拜访了。”冉管家接了个电话走过来说道。 冉腾霄勾了勾唇:“商会现在的主席是谁?” “是沈舟。” 冉腾霄想到刚刚提起沈舟时,明镜忽然沉默的模样,十九年前那场酒会,沈舟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舟可不会向我低头,看来是他们内部出现分裂了,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吧。” 冉管家会意:“我这就去处理。” —— 病房内爆发出一阵尖叫,刺得人耳膜疼,门外路过的护士及隔壁病房已经习惯了。 祝湘湘看着一手的头发,整个人都麻了。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她拼命的把断掉的头发往头上擩,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如风中残絮,无情的落在地上,被风一吹,飘然远走。 经过一次次的透析,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每天在与病魔做斗争的同时,还要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整个人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病房门推开,赵小蕙提着食盒走进来,看到祝湘湘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的模样,一阵心疼。 “湘湘、是不是又疼了?我喊医生来。” 祝湘湘毫无声息,像死了一样。 赵小蕙流着眼泪走过去,轻轻抱着祝湘湘:“湘湘乖,等治好了病,你就跟妈妈回家,以后咱们好好生活,好好做人,日子会好起来的。” “妈,我好累。”祝湘湘有气无力的说道,语气充满了绝望。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仿佛站在悬崖边,也许跳下去,就解脱了。 “是我坏事做的太多的报应吗?那就给我一个痛快吧,不要这样折磨我,我真的受够了。” 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刀子,刀刀直戳赵小蕙的心窝子。 “湘湘啊,是妈对不起你,你放心,妈一定会救你,你还那么年轻,要报应就都报应在我身上吧,你一定要好好的。” 祝湘湘躺在赵小蕙怀里,无声无息,除了微弱的呼吸外,麻木僵硬的像个死人。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是江州端庄大方的第一名媛,而今天翻地覆、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在病痛的折磨间、她总会想起过去的祝湘湘,那时意气风发、骄傲得意,仿若未来尽在掌握。 那时可想过会有今天? 如果这是她强占了祝家真千金福气的果、她不甘心……不甘心啊……明明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与她有何干系、她也只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老天爷独独惩罚她。 她不甘心…… 祝湘湘心底升起一股戾气,双手紧握成拳,那双死寂的眸子里,迸射出一抹怨毒的暗光。 这命运不公、她偏要抗争到底。 —— “明镜,我找酒店的老员工调查了一下,时间有些久远,大部分人都不记得了,但有些人现在还活跃着,你看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高昶发过来一串名单。 明镜点开,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沈舟。 “说来那场酒会真是奇怪,我跟我妈一提,她忌讳的跟什么似的,我还是找了一个酒店退休的老员工,花了点钱才从他嘴里套出来的。” “谢谢,回头请你吃饭。” “那行,记着欠我一顿饭。”高昶很高兴,“到时候能不能允许我带个朋友?” “当然可以、不过……。”明镜话锋一转。 “十九年前这件事到此为止,切记,不要继续查下去了,就当我从没问过你这件事。” 高昶挑了挑眉,笑嘻嘻的说道:“放心,我对这种事才不感兴趣呢,上课呢,挂了。” 明镜挂断电话,看着高昶发过来的一串名单陷入了沉思。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明镜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 “明镜啊,你大哥回来了,上次你俩没见成面,他知道你从京州回来了,特地让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回家吃饭,你大哥亲手包的饺子,一般人还吃不到呢,你今天有口福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 明镜挂断电话,换了身衣服出门。 明镜走进沈家正厅的时候,沈舟正系着围裙包饺子,沈老爷子在旁边听收音机,看到她进来,沈老爷子笑眯眯的招招手:“我闺女来了。” 沈舟笑笑:“愣着干什么、过来让大哥看看。” 明镜走上前几步。 沈舟摇摇头:“又长高了,让大哥很有压力啊。” 明镜净过手,坐下来拿起面皮包饺子,“是素馅。”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会叫你。”沈舟眨眨眼睛。 “大哥最近很忙吗?”明镜包饺子的手势慢条斯理,但包出来的饺子玲珑漂亮,跟艺术品似的,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势、是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563 照片(二更) “还好,到国外参观了几家工厂,准备为接下来的收购做准备,趁着这个间隙,咱们兄妹俩好好吃顿饭。” 身价千亿的沈舟此刻穿着剪裁简单的家居服,一边熟练的包饺子一边用随意的口吻说着几个亿的生意,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明镜看了眼沈舟,如果用普世审美来看,沈舟长的不算很帅,胜在皮肤白皙,气质儒雅温和,再加上金钱滤镜,迷死万千少女,不成问题。 他此刻熟练的包饺子的模样,有一种温柔的家居范儿。 他的那张脸、一身的气质、写满了四个字、岁月静好。 沈舟注意到明镜的目光,笑着瞥了眼明镜:“怎么、发现大哥越来越帅了?” 连调侃的语气都带着一种成熟的幽默,和他相处,没有任何的压力,这才是沈舟最大的魅力。 “大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再忙也要记得吃饭,比上次见你,瘦了许多。” “瘦了吗?我怎么不觉得,倒是有小肚腩了,有时间是该举举铁了。” 沈舟也上四十的年纪了,同龄的男人秃顶肚腩油腻三件套他统统没有,人还蛮清爽的,头发也都在,只是商业上的应酬少不了,久而久之,小肚子也就出来了,不过不影响整体的形象,他也不走霸道总裁那一套。 “先生。”沈客快步走进来:“商会那边的电话。” 沈舟坐着没动,继续包饺子,“我说过,今天不提工作上的事,你也洗洗手来包饺子吧。” 沈客朝着明镜点了点头,说了声是,拿着手机走去一边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话,便将手机揣在兜里,走进厨房洗手。 —— “有些咸了。”沈舟咬了一口饺子,皱眉。 沈老爷子骂他:“咱家又不是开盐场的,放这么多盐是想咸死我啊。” 明镜咬了一口,“还可以,大哥长时间没做饭,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别替他说话,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沈老爷子现在是看沈舟哪哪不顺眼。 明镜吃完一盘饺子,放下筷子说道:“有一件事我要跟你们说。” 沈老爷子喝了口茶,“不着急,慢慢说。” 沈客看了眼沈舟,大概猜到了明镜要说什么。 “这次去京州,我找到了我的家人。” 沈老爷子立刻坐直了,“家人?” “是、家人、我的舅舅和外婆。”明镜目露温柔。 沈老爷子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那太好了,改天有时间咱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这是大好事啊,你怎么现在才说,早点说我也好有个准备。” 明镜微微一笑:“以后会有机会的。” 沈舟笑道:“恭喜你。” “谢谢大哥,即使我找到了家人,你们也永远是我的亲人。” 沈老爷子满意的点头:“闺女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吃完饭沈老爷子美滋滋的带着他的小马扎出门找老友下象棋去了,帮佣在收拾厨房,明镜随沈舟去了书房。 “薄老夫人生辰宴那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沈舟转身,眼神怜爱的落在明镜身上。 “大哥知道的太晚了,让你受苦了。” “大哥无需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样也好,有薄家护着你,想必以后蒋春岚不会胡来了。” 明镜笑着摇摇头:“大哥对她的疯劲儿一无所知。” 沈舟皱起眉头:“怎么、难道她……?” 明镜微微一笑:“蒋春岚和冉家结怨,无外乎江蘅的死,人已经离开十九年了,蒋春岚还无法放下,可见这位江先生为人的魅力。” 话锋一转,明镜看向沈舟:“不知大哥对这位江先生有什么印象?” 沈舟愣了愣,“他确实不错,是个干实事的,人也踏实善良,本有光明的前途,只是很可惜,他得罪的人是冉博文。” “这世上有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亦有刚正不阿、浩然正气的君子,江先生、是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君子。” 似是忆起一些往事,沈舟的眼神流露出几分遗憾。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蘅的时候,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九年,他仍然记得男人温润柔和的眼神和语气,他想起古词中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见到江蘅的那一刻,这八个字有了具体的形象,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 他谦逊随和、两袖清风,不畏权势、悯弱怜小,在绝色的诱惑下不为所动…… 这样的人、却死在了恶人的刀下,让人叹天道不公。 一缕斜阳被乌云隐藏,天地忽然间暗了下来,风沿着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在寂静的房间内挂起一股飓风。 书案上,一本厚重的书被风掀开一角,一张照片沿着风的方向轻盈的飘荡着,仿佛打开了时光的封印,一缕幽香随风而来。 明镜和沈舟同时抬头,看着那张随着风而飘的照片,似乎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沈舟下意识上前几步,想要截住照片,然而晚了。 明镜伸出手指,轻轻夹住了照片。 在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流动。 沈舟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死死的盯着明镜指缝间的照片。 “明镜……。” 明镜展开照片,浅笑嫣然的女子映入眼帘。 这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微微卷曲的角落足以见得主人翻了多少次,然而朦胧的像素也抵挡不了女子扑面而来的震撼人心的美丽。 乌云散去了,阳光重新洒落大地,一缕斜阳穿越树杈的缝隙,落在了照片上,映出女子一双清澈温柔的眼睛,不知是阳光太刺眼、女子的眼神里、有一层浅浅的忧伤、令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仿若剔透的琉璃,这世间的尘埃不该玷污她。 明镜静静的看着,仿佛和照片中的女子在对视。 穿越记忆的深谷,来到人声嘈杂的火车站,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子惊惶仓促的抬眸。 不同的地点、同样的、是这样一双秋水为神的清眸。 “苏小姐。”明镜轻声开口。 半晌、书房内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针落可闻。 “你、认识她?”沈舟的语气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颤抖。 “大哥、我无意窥探您的隐私、但这位苏小姐,我很好奇。” 沈舟叹息一声:“也罢,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叫苏音慈,十几年前,曾是红遍全国的大明星,只因得罪了人,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现在知道她的人、已经很少了。” “我追查了很久,始终没有她的丁点消息,但是这么多年我也没闲着,所有的疑问统统指向一个人。” 明镜轻轻叹息:“蒋春岚。” 沈舟看着照片中女子温柔的笑颜:“我怀疑是当年那场酒会造成的误会,蒋春岚是一个比冉博文更阴险毒辣的人,睚眦必报,若因当年那场酒会她记恨了苏小姐,那么她真的、配不上江蘅的爱。” 565 (一更) 高二夫人托白夫人打听了一下蒋春岚近况,这白夫人好歹是高家人。 谁知电话里,白夫人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你打听蒋夫人做什么?” “这不是忽然想起去年答应了夫人给她一坛自家酿的花酒,经过一冬雨雪的滋养,春天开坛是最好的时机。” “那酒你留着自己喝吧。”白夫人在电话里语气很沉重。 “怎么?夫人她……。”高二夫人试探着问道;“应该不算多大点事儿吧,对夫人不会有多大影响。” 不就是和明镜的冲突嘛、凭夫人的人脉、吃得一时亏,后续肯定会找补回来的。 “你知道什么?”白夫人加重了语气:“她现在已经是头号通缉要犯了,谁跟她沾上谁落不得好,二嫂,你想干什么?” 高二夫人不可置信道:“头号通缉要犯?怎么可能?” “内情不便多说,总之二嫂只要知道,蒋夫人……蒋春岚她已经是丧家之犬了,二嫂最好不要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不然高家也要为你的愚蠢买单。” 话落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高二夫人拿着手机,整个人恍惚了。 蒋夫人竟然成了通缉要犯?天、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边白夫人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看着躺在床上茶饭不思神魂消瘦的女儿,心疼的说道:“不如去江州你外婆家待一段时间吧,就当散散心,学校那边,妈帮你办理休学,等这阵风波过去了再说。” 白微宁现在名声已臭,学校暂时不能去,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白夫人帮她整理行李:“快起来吧,我送你去机场,我跟你外婆说好了,在江州你外婆你那几个舅舅还是能护住你的,江州那边天气暖和、风景也好,没事海边散散步,别把这事儿放心上,过不了几天就没人记得你了。” 说句不好听的,白微宁退出娱乐圈,白夫人还挺开心的,当初就不同意白微宁进娱乐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多让人担心啊,现在挺好,以后就安安心心的上学吧。 江州? 白微宁眸光微闪,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夫人开开心心的给她穿上衣服,扶着她起来:“要不妈陪你一起去?” 白微宁接过行李:“不用,我自己去。” 走了两步,白微宁犹豫了一下问道:“曲飞台怎么样了?” 白夫人笑眯眯的说道:“放心吧,薄医生医术高明着呢,把人抢救回来了。” 白微宁松了口气:“那就好。” 去机场的路上,白微宁一直沉默,分别了白夫人,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去江州的飞机。 飞机起飞前,她给薄莲叶发去了一条消息。 ——叶子、我去江州外婆家待一段时间,有事给我打电话。 下飞机的时候,白微宁戴好口罩,见到了高家派来接她的司机。 江州比京州温度要高许多,初春已经有了初夏的感觉,草长莺飞、天高云淡,阳光明媚,连微风里、都漂浮着一缕沁人的幽香。 只是这样美好的天气依旧没能扶平白微宁心底的阴霾。 “叮”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白微宁看了一眼、是薄莲叶发来的消息——真巧啊,明镜和我小叔也去了江州,你们说不定还能遇到呢。 白微宁勾了勾唇,阳光也照不透眸底的冷意,收起手机,弯腰钻进了车里。 —— 明镜从沈家出来,回头看了一眼。 二楼落地窗前,站着一道儒雅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那道身影被切割成几道朦胧的剪影,就那样长久的伫立下去,不知天长地久。 当年惊鸿一瞥、从此在心底留下了痕迹。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究竟是傻、还是痴? “大小姐。”小花跑过来:“我来接您回家。” 明镜沿着沈家的山道往下走,风景秀丽、微风正徜,天边晚霞醉人。 “苏音慈、苏音慈……。”明镜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 小花竖起耳朵,兴奋的说道:“我知道她。” 明镜扭头:“她火的那一年,你刚出生吧。” “我们班有个男生,特别喜欢搜集女明星的私照,有次我翻他相册的时候,就翻到了苏音慈的照片,我说这个女明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长的这么美早该大火了,这不科学。” “然后我这位男同学就给我科普了这位女明星的生平,说她当年男女老少通吃、他爸妈还见过真人,真人比照片美十倍,还特别善良,救了他家的小狗狗,他全家都是铁粉,很遗憾的是在最火的那一年嫁人退圈了,到现在家里还贴着她的海报呢,想着有一天会不会复出。” 明镜愣了愣:“嫁人退圈?” 小花点头,“对啊,大家都这样说的,不然是为什么呢?传说她嫁了一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当然不能抛头露面了,所以她在娱乐圈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部删去了,不过娱乐圈少了这样一位大美人、实在是一种遗憾啊,我也想亲眼看看,她究竟有多美。” 小花一脸向往的说道。 那样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若能一睹芳华,也算是人生无憾了。 明镜摇了摇头:“还真是会愚弄大众。” 小花追上去:“大小姐,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苏音慈的退圈背后另有黑幕?” 明镜没有回答,“送我去医院吧。” 无论什么时间,医院都是人最多的,明镜带着帽子口罩,大家来往匆匆,无人有心情注意到明镜。 走进电梯,明镜摁了八楼。 小花看了眼电梯墙上的索引,“大小姐,您去肾内科干什么?” 她一脸紧张,大小姐身体不会有事吧? 明镜敲敲她脑袋:“你想什么呢,我来看一个人。” 电梯门打开,迎面就是护士站,明镜走过去问道:”您好,请问祝湘湘住在哪一间病房。” 护士一听是来看祝湘湘的,下意识抬头,“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对方顿了顿:“朋友。” 祝湘湘住院这么久了,除了她妈妈之外,这还是唯一一个来看她的人,心想这姑娘虽然脾气不好,但生病了也可以原谅,没人看望就委实有些可怜了。 “走到头右手边就是。”护士指了路。 “谢谢。” 小花小跑着追上。“大小姐,祝湘湘她总是想着法儿的害你,你竟然还要来看她,凭她做的那些事,早就该进监狱里改造了。” 说话间来到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一扇玻璃窗,明镜看到了形销骨立的祝湘湘。 小花在旁边淬了一句:“活该!” 明镜静静的看着,淡淡道:“小花、帮我一个忙好吗?” 小花自然是有求必应。 十分钟后。 楼道拐角处,穿着护士服的小花摘下口罩推门走进来。 “大小姐,亏你还想着来看看她,你知道她怎么诅咒你的吗?” 小花手掌一翻,一张明镜的照片出现在掌心,只是这张照片上,明镜的脸上几乎全是针孔,足以见得对方对明镜的恨意。 小花气的不行:“她都这样了,还在怪你,果然是无可救药。” 明镜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并未放在心上,对小花说道:“我要的东西呢?” 小花将一个透明的防尘袋交给明镜:“满地都是头发,实在太好找了。” 明镜将东西收起,推门出去了。 小花也没问明镜要祝湘湘的头发干什么,反正问了大小姐也不会说。 小花越想越气,忍不住淬骂起来,“这种人让她得病就是报应,就请老天爷继续开眼下去,让她找不到配型的肾源,被病痛折磨死才好。” 566 二更 江州一年一度的商会交流酒会在这个周末举办,这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届时江州的名流富贾、名媛新贵皆会参加,如果荣幸的话,能请来申先生讲话。 这样严肃的场合、算是江州的大事件,有心的人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这是男人的交易场、也是女人的斗艳地。 总之、沉寂了许久的江州,因这一场商业酒会的到来而热闹起来。 江州现任的商会主席是沈舟,他是无可争议的江州首富、拉动江州gdp的传奇式人物,可以说,江州少了他、经济起码倒退十年。 连申先生见到他,都得给三分面子。 这个商会主席、不是大众选举的,而是本就该属于他。 之前几届、这个酒会开成了神舟集团的新产品发布会,有时候还会邀请当红明星歌手表演节目,气氛烘托的很足。 只是今年,在冉家忽然漂白了之后,形势忽然变的微妙起来。 冉家现在的产业、完全不吝于神舟集团,尤其经披露后,冉腾霄的身价不输沈舟,甚至因其年轻俊美的外形,在网上人气很高,若不是冉家一直压热度,堪比当红顶流了。 而在商会内部,其实也不是一直稳定,当一个公司发展到一定的境界,开始平稳之后,就注定开始走向分裂,人心不齐、或者说、贪婪会一点点的蚕食一个人的初心。 沈舟的名声太大了,外敌内鬼、多的是人想要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啖其肉饮其血,恨不得连骨头渣都吞了,他就像一个庞大的宝库,人人都想从他身上抢夺宝物,然而这第一步、没人敢踏出。 如今冉腾霄的崛起,仿佛一个打破平衡的缺口,让一些人看到了希望。 这两个人就像镇守在江州的两座石狮,彼此相望、势均力敌,然而底下一群蚂蚁,却期冀着两只狮子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这样这群蚂蚁就可以一哄而上饱餐一顿。 这次的酒会、也许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赵总,冉腾霄那边答应了会出席酒会。” “太好了。”男人目露精光,抚掌而笑。 “沈舟和冉腾霄对上,两人谁会服谁呢?不打起来才怪,到时候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赵总,恐怕没那么简单,沈总在商界沉浮这么多年,不会是那种冲动之人。”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一脚踹上胸口,“废话,没有机会难道不会创造机会吗?要不然养你们干什么?” 助理赶紧爬起来,灵光一闪说道:“把两人联系在一起,自然要有一个纽带,当然,两人打起来,也需要一根导火索,而这个人,只有她了。” 赵添,如今的商会副主席,当年陪沈舟一起创业的伙伴,只是多年来自认在沈舟的打压下,始终屈居副总之位,极其不甘心,夺权的心昭然若揭,前年因决策失误给公司带来重大损失,自请去南溪岛开发新项目,相当于流放了,两年的时间,等风波平息了,才敢回江州。 赵添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谁?” “赵总刚回来不太清楚,去年江州新出了一个人物,是祝家找回来的真千金……。” “祝家?哪个祝家,哦我想起来了,卖羊肉汤起家的那个。”语气蛮不屑的。 “这个真千金原来是个假的……。” 赵添不耐烦的说道:“什么玩意儿真的假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把老子都绕晕了。” 助理赶紧说道:“赵总您听我说完,她实际上不是祝家的真千金,是冉博文的女儿。” “什么?冉博文的女儿?”赵添想到冉博文,身体就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可是从冉博文那个时代亲身经历过来的,冉博文此人有多可怕嗜杀、他比谁都清楚。 助理点头:“冉腾霄亲口认证的,绝对不会有错,但更稀奇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她还是沈舟的干妹妹,沈老爷子去年在寿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的干闺女,还把云梦山庄送给她当认亲礼了。” “沈舟他竟然跟冉博文的女儿纠缠到了一起,真是可笑,当初我们创业初期的时候,受了冉博文多少气,他难道都忘了吗?”赵添气急败坏道。 “难道他跟冉家早就同流合污了?” 助理摇头:“不可能,这姑娘被爆出是冉博文的女儿在沈舟认亲后边,估计沈舟也被瞒在鼓里。” “这姑娘真是人才,有机会我要见见。” “赵总,这姑娘是连接冉腾霄和沈舟的纽带,自然也是一个导火索,如果在她身上下些功夫,您的计划不愁不成行。” 赵添满意的笑了:“你这个提议不错,要说干妹妹、呵呵,认干妹妹的多了,最后还不是认到了床上去,我看沈舟他心思也不纯正,说不定只是个遮羞布。” 眼睛一眯,计上心来,“到时候就这样……。” 助理点头如捣蒜:“赵总好计谋。” “你要是给我办漂亮了,以后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办砸了,我把你丢曲江里喂鲨鱼。” 助理赶紧说道:“赵总放心,我肯定给您把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助理离开后,赵添摸了摸打满了发蜡的头发,正准备约人喝酒,这时候手机忽然黑屏了,赵添吓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漆黑的屏幕上像有电流闪过,弹出了一行英文,拖长的红色字迹像鲜血一样的恐怖、莫名瘆人。 赵添眼睛瞪的像铜铃:“夫……夫夫人?” 赵添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麻溜儿的跪在了地上。 屏幕上红色的字迹不停的变换,赵添越看眼睛瞪的越圆。 “这样的重任、夫人我担不起啊。” 对方好像对他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紧接着弹出了一行英文,赵添惊喜道:“真的吗?夫人真的会助我夺下神舟集团吗?我一定好好做事,请夫人放心。” 赵添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上因激动而冒出的汗。 不知不觉间,手机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一幕只是幻觉。 “太好了,这下有夫人助我、更是如虎添翼。” 567 一更 “明镜来了。”林清笑吟吟的走上前去,亲昵的开口。 明镜微笑点头:“夫人。” 林清顿了顿,想说不要这么生分,叫我……忽然觉得叫什么都不合适,明镜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明心陪老太太去散步了,马上回来,你快坐。” 林清忽然觉得这语气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明镜毕竟曾经也是祝家的女儿,虽然真相大白,她现在已经是冉家的千金了,但林清内心从未怪过她,甚至很感激她,内心还是把她当自己女儿的,虽然明镜可能并不需要她的母爱。 不要回到祝家,就让她感觉到陌生和客气,“这里还是你的家,你如果在冉家住不习惯,就回来,你的房间始终给你留着呢,每天都有人打扫,一件东西都没动,跟你走时一样,你们姐妹俩感情好,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再把明尘她们几个接过来,家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那几个孩子走了以后,她还挺想念的。 明镜笑了笑,自如的在沙发上坐下,没有林清想象中的客气疏离,“以前叨扰了夫人,实属不该,以后她们要学着独立了,夫人有这份心,明镜心领了,代几位妹妹向夫人说句谢谢。” 林清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生分了。 明镜喝了口茶,“夫人……。” 林清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明镜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神,想要说的话忽然吞回了喉咙。 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夫人这个发型挺好看的,很适合夫人。” 有些人有些事、没有缘分、何必强求,对林清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清摸了摸自己的卷发,喜滋滋的说道:“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是我一个朋友新开的美发沙龙,我去给她捧捧场,没想到托尼老师的手艺还不错,有时间我带你和明心一起去。” 明镜微笑:“好。” 林清很高心,明镜答应了。 自从明心回到祝家后,林清的状态越来越好了,不再伤春悲秋顾影自怜,也开始着手祝氏集团的事务,有杜泽和陶纤纤的帮助,现在已经慢慢上手了,逐渐归拢人心,往那儿一站,就有女强人的架势。 林清搓了搓双手:“明镜、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祝氏集团如果没有你,就真的垮了,你是我们祝家的大恩人,我不知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如果没有明镜留下的人才,稳定住祝氏集团,恐怕祝家早已从江州的豪门间销声匿迹了,她哪里还会轻松的坐在别墅里喝花茶。 “夫人言重了,曾经祝家庇佑了我,给了我栖身之所,投桃报李,是以恩义。” 林清十分感慨,“当初我差点误会你,实在是不该,你和明心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亲,明心都跟我说了,明心有你这样的师妹,是她的福气。” “是谁的福气啊?”一道调笑的声音传来。 林清转身,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曹操曹操就到。” 明心搀扶着祝奶奶走进来,“我都听到了,妈你说的不对,分明是明镜有我这个貌美可爱的师姐是她的福气,师妹,你说对不对?” 明镜笑着点点头:“师姐说的对。” “你们姐妹俩啊……。”林清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却宠溺。 “明镜来了。”祝奶奶看到明镜也很高兴,不过体力有些不支,先回房间休息去了。 “姑姑,我回来了。”林雅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看到明镜很是惊喜。 “明镜你从京州回来了。” “家里不缺水果,你这孩子怎么又乱花钱。”林清语气虽嗔怪,却满含宠溺。 明镜颔首微笑:“表姐。” 林雅更开心了,明镜叫她表姐了,心底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春晚节目我看了,你太牛了,当时我们学校的贴吧都炸了,你现在可是比我们学校的校草校花还火呢,她们知道你是我表妹,不知道有多羡慕我呢。” 林雅适时流露出的小骄傲,让林清脸上的笑容更开怀了。 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林清走过去拿起话筒。 “商会酒会?邀请我?” “好,我一定会去。” 挂断电话,林清转身,有些兴奋的说道:“明天晚上的商会交流酒会,主办方邀请我了。” 其他女性都是以女眷的身份跟随去的,林雅是主办方主动邀请她的,这足以证明她祝事集团话事人的身份被商会承认了,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林清忽然想到商会主席是沈舟,而明镜是沈舟的干妹妹,她这么激动有些班门弄斧了,尴尬的笑笑:“让明镜见笑了。” “挺好的,这是一个夫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林清美滋滋的说道:“我这就给戴茜打电话,让她立刻上门给我做造型,还有明心和林雅,明晚你们跟我一起去,我要好好给你们改造一下,让江州人都知道,我们家的女孩有多优秀。” 林雅看向明镜,“明镜,你明天会去吗?” 她毕竟是沈舟的干妹妹,沈家又没有女眷,如果明镜出席,当晚一定是最瞩目的存在。 明镜淡淡道:“也许会吧。” 明心握着明镜的手:“你不去,我心里没底,就当陪我嘛。” 明镜微笑:“明天再说吧。” 明镜在祝家用过午饭,陪明心回房间午休,明心犹豫了一下问道:“祝湘湘是不是出事了?” 她在学校听到了一些传言,赵蓁和李姣姣祝湘湘三人同流合污,给明镜身上泼了不少脏水,叶贞也是回来之后才听说的,对三人自然是深恶痛绝。 赵蓁和李姣姣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是她在学校听闻风言,祝湘湘好像因为生病申请了保外就医,不需要负任何刑罚,当时学校传言祝湘湘是用生病当借口逃避律法的惩处,不少人骂她耍手段,生病一定是装的。 总之祝湘湘现在在学校的名声,彻底donw至谷底。 明镜看了眼叶贞,“她得了尿毒症,需要肾移植。” 叶贞愣了愣,祝湘湘对明镜几次三番的陷害,而且又那样伤害林清,完全不值得同情,只是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世事更多是一种看淡的心态,在她眼中,祝湘湘固然不值得原谅,但也不过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小姑娘,不至于将人逼到绝路上去。 “严重吗?是早期还是晚期?找到肾源了吗?” 叶贞忽然想到一点:“林夫人还不知道吧?” 在明镜面前,她一直是这样称呼林清的,她用这种办法始终提醒着自己的身份。 明镜摇了摇头。 “不告诉也好,祝湘湘和祝文韬那一出,实实在在伤到了林夫人,到时候让大家都尴尬。” “说起祝文韬,他自从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祝家回不来,他在外边花天酒地,前不久才在祝氏集团闹了一通,好在林夫人狠狠教训了他一顿,鉴于他之前做的那些烂事儿,公司的人也不再信任他,现在全听林夫人的,我以为林夫人会一蹶不振,没想到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明镜笑了笑:“为母则刚,经此一役,她在学着如何做一位母亲。” 叶贞想到她回到祝家后,林清的一些表现,“那她一定是一位好母亲,可惜明心她没有亲眼看到。”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明镜看着落地窗外的苍翠明山,眼神幽幽。 “对了,明天一早我要去给明尘明提开家长会,这俩丫头成绩这么好,到时候可给我长脸了,到时候我要显得成熟些,你帮我挑件衣服吧。” 568 二更 是夜,冉家灯火通明。 主位沙发上,冉腾霄喝茶看财报、明镜看书,灯光下,画面静谧美好,当然,如果忽略堂下某人的鬼哭狼嚎。 “哥、哥我真的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堂下跪着的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好不凄惨狼狈。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了。”冉腾霄挥了挥手,“拖下去吧,按规矩办。” 叶剑上来就要揪住冉腾辉的衣领把人拖下去。 冉腾辉一听按规矩办,整个人吓傻了,他手上完好的指头已经不多了,他不能再失去他所剩无几的指头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瞥到了坐在冉腾霄对面的少女,灯光下,少女脖颈优雅又修长,像优美的白天鹅,她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淡光,如珠如玉,令这温室也变的辉煌起来。 冉腾辉来不及感慨这脱俗的美丽,脑海里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别看这姑娘年纪不大,却能和他那个煞神一样的大哥平起平坐,甚至能左右冉腾霄的思想。 冉腾辉以前还质疑这传闻的真实性,这一刻看到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冉腾辉立刻面朝明镜的方向,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姑姑,求求您帮我说说情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是我亲姑姑啊,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砍手指头吧,您看我这手,还有囫囵的吗?” 冉腾辉可怜兮兮的爬行到明镜脚下,朝她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 冉腾霄一脚踢中他胸口,直把人踢的一个翻滚,冉腾辉老老实实的跪好。 “你还敢求情?我这张脸都快被你丢尽了,给我滚。” 冉腾辉梗着脖子说道:“姑姑还没发话呢,大哥你凭什么随意断决?” 冉腾霄气笑了:“你可真行啊,冉腾辉,我真是小瞧你了。” 冉腾辉壮着胆子爬到明镜脚边,伸手拽她的裙子,“姑姑……。” 还没挨着,一道阴森的视线射过来:“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冉腾辉颤巍巍的缩回手。 明镜放下书,看向跪在脚边狼狈的男人:“你做了什么?“ 冉腾辉吞吞吐吐:“我……我被仙人跳了,我是冤枉的,大哥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我,我不服。” “仙人跳?” 明镜看向冉腾霄。 “你听他胡说八道,我冉家虽非清白之户,却也绝不容许你这种败类败败坏门风,我不在江州这些天,你都在外边干了些什么?要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吗?” “我也想洗心革面做一个好人,可那些贱人偏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是被坑了啊,姑姑,我真的知错了,您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你还给我胡搅蛮缠。” “等等。”明镜叫住要动手的冉腾霄。 冉腾霄扭头。 冉腾辉双眸绽放出希冀的光。 “姑姑,您就是我亲姑姑,以后侄儿定好好孝敬您,给您养老送终。“ 冉腾霄已经没眼看了。 明镜轻轻勾起唇角:“你说你知错了,错在了哪里?” “错在不该被那些贱人轻易蒙蔽了,我以后一定擦亮眼睛,绝不轻易被女人给骗了,那些女的没一个好玩意儿……。” 忽然意识到面前的就是个女人,赶紧住了嘴,嘿嘿一笑:“当然我不是说姑姑您,您是菩萨下凡,这些庸脂俗粉哪儿能跟您比啊,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打住。”明镜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左右各少了两根手指,带着银色的指套,看着格格不入。 冉腾辉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明镜接下来的话瞬间让他僵住了。 “我想你断第一根手指之前,一定比今天哭的更狼狈,是不是?” 冉腾辉一脸懵的看着明镜。 冉腾霄挑了挑眉,望着明镜笑了。 “你断第二根手指的时候,也一定比今天更悔恨,对吗?” “可还是有了第三次,你大哥身居高位、权掌四方,断不至于跟你计较,故意诬陷你,你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脏了手。” 冉腾霄眸光微动,目光深深的落在明镜身上。 冉腾辉张了张嘴,却忽然发不出声音来。 明镜拂了拂裙摆,像拂去尘埃一般的随意,眸色清寒,“你的成长却要拿女孩的清白为代价,如果你不是姓冉、你此刻不是跪在这里,而是在监狱里。” 明镜神情有些无奈:“而那些女孩受到的伤害,又有何人能弥补?” 她抬眸,定定的看向冉腾霄。 冉腾霄此刻清楚的感受到,她生气了。 他确实因一己之私一次次的放纵冉腾辉,致使他越来越过分,一根手指头已经无法约束他。 冉腾霄叹了口气,“叶剑。” 守在门口的叶剑大步走进来。 “霄爷。” “把人送去警局,跟警察把事情交代清楚,那些女孩……好好安抚吧。” 冉腾辉双眼圆睁,不可置信的瞪向冉腾霄:“哥,你要把我送进去?你疯了啊?” 冉腾霄居高临下的俯瞰,面无表情的说道:“就算把你的十根手指头都断了,你也是条改不了吃屎的狗,进监狱好好思过吧,洗心革面了再出来。” 话落转身,“带走。” 冉腾辉疯了一样的冲上来,“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传出去冉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一定改,我再也不犯浑了,你别把我送进去。” “咱们冉家的骨气都被你给败光了,想当年文伯公在世的时候,咱们冉家是何等的风光,到你这里,竟然向xx低头,文伯公要知道你干的好事,要指着你鼻子骂不肖子孙,冉家早晚败在你手里……。” 他忽然想到罪魁祸首,恶狠狠的瞪向明镜,再不见半分尊敬:”都是你,你这个贱人,你要害死我啊……。” 冉腾霄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数不尽的戾气:“把人给我带走。” 叶剑飞快上前捂住冉腾辉的嘴,麻溜儿的把人拖下去了。 冉腾霄深吸口气:“抱歉,家门不幸,让你看笑话了。” 明镜静静的凝视着他:“你也觉得、冉博文在世时,才是冉家最风光的时候吗?” 冉腾霄脸上的不屑不加掩饰:“那是冉家最耻辱的时候。” “冉家真正的风光。” 他看着自己的手,“在我掌中、在不远的将来。” 即使面对着明镜,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冉博文的厌恶痛恨。 冉家因他而崛起,却也因他染满污名,他嗜杀残暴,为富不仁,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他会带领冉家浴血重生、洗尽铅华,成就更高的荣耀。 明镜微笑着,看着那个自信霸气的男人:“我相信你.” 冉腾霄回头,凝视着灯光下珠玉生辉的少女,眸底涌动着万千思绪。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我相信你。 “霄爷。”林峰匆匆走进来,打破了大厅微妙的气氛。 冉腾霄缓缓转身,柔和的灯光下,男人眉眼清俊,眸光透着宝刀即将出鞘的锋利,无形间摄人心魂。 林峰怔了怔,神态越发恭敬,“蒋春岚那边有动静了。” 冉腾霄沉吟道:“她在江州培植的那些势力,不是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吗?她还能搅起什么水花?” “狡兔三窟,她那么谨慎,早已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林峰笑道:“大小姐聪明绝顶,在下佩服。” 冉腾霄问道:“说清楚。” 林峰再次觑眼明镜:“这次是冲着大小姐来的,大小姐如今的身份,在江州可谓是香饽饽,却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 569 耽兮 一大早,叶贞收拾妥当,前往学校。 明尘打量了眼叶贞,语气有些嫌弃:“大姐,你这身打扮未免太老气了。” 叶贞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很老气吗?” 明提白了眼明尘,对叶贞说道:“大姐,你不用管她,她眼睛向来是长在头顶上的,这一身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明心容貌秀气,皮肤白皙,穿一身黑色职业套裙,本身她这年龄是压不住的,但叶贞气质偏成熟,看起来倒也有那么几分味道。 叶贞笑着摸了摸明提的脑袋:“大姐没有给你们丢人吧?” “不会,大姐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叶贞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几乎坐满了家长,在一群中年家长面前,年轻的叶贞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时其他家长的各色目光悉数落在叶贞身上,叶贞深吸口气,正在犹豫哪个是明尘的座位时,一个穿红衣服的时髦女子挥挥手:“明尘妈妈是吧,这里这里。” 叶贞微笑着走过去,在女子旁边的空位旁坐了下来:“我不是明尘的妈妈,我是她大姐。” “哦哦。”女子尴尬的笑笑:“我说呢长的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不科学啊。” “你的两个妹妹是双胞胎吧,也不知道你们爸妈怎么生的,长的漂亮不说,成绩也那么好,一直包揽全级前两名,你妈要是出本育儿经,我第一个买。” “这女人小嘴得巴得个不停,唾沫横飞,叶贞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虽有三十岁的灵魂,却也稍微有些紧张。 “对了,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家宝儿是明尘的同桌,叫李宸轩,以前成绩吊车尾,自从跟明尘坐了同桌后啊,这成绩跟坐火箭似的噌噌噌往上蹿,回家天天把明尘挂嘴边,你妹妹啊真是好,真羡慕你爸妈,有三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儿。” 这女人嗓门大,吵的叶贞头疼,周围人频频往她这里看。 叶贞笑笑,并不多做解释。 桌子上放了一张成绩单,叶贞拿起看了一眼。 她知道明尘和明提很争气,没想到这么争气。 这是全年级排名,明尘和明提分列榜一榜二,科科满分,总分更是一骑绝尘,与第三名拉开了五十多分的差距。 “这是这次月考的成绩,试卷难度很大,明尘和明提竟然还能拿到满分,真是太厉害了。”李宸轩妈妈语气羡慕的不得了。 周围有人说:“明尘姐姐,你们家是怎么教孩子的啊,开班吧,我们都去学。” 叶贞心想,明镜带出来的孩子,能普通吗? 面上却带着和善的微笑说道:“我们家施行放养式教育,两个孩子基本上没有管过,纯靠自觉。” “我们家孩子要是有明尘明提一半的聪明自律就好了。” “基因啊,羡慕不来的……。” “什么基因啊,这俩双胞胎是明镜的师妹,明镜大家都知道吧,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时四周响起无数的唏嘘声。 “原来是明镜的师妹啊,怪不得呢。” 李宸轩妈妈脑袋中灵光一闪,惊疑不定的盯着叶贞,不可置信道:“你……你是不是祝家的那个真千金?” 年初明镜被曝不是祝家的真千金,而她的师姐才是的时候,全江州震动,当时无数的网络媒体和公众号争相播报,各种八卦号小文章层出不穷,最近热度才下去了些,她也是听到别的家长提起明镜才忽然想起来。 叶贞叹气。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从教室外走了进来,刹那间,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家长,大家好,我是初一一班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我叫岑宁。”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讲台上传来,仿若拂过竹林的清风,吹走心头的浮躁。 叶贞整个人一僵,缓缓抬头。 讲台上的男子长身玉立,轮廓清晰、皮肤白皙,很秀气的容貌,像古代有些病弱的读书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令他看起来斯文又优雅,镜片后一双黑眸似深不见底的幽潭,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 叶贞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紧紧握成拳头。 在男人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光。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成绩单上的某一点,耳边传来李宸轩妈妈喋喋不休的声音:“这岑老师长的可真帅啊,总是听我们家宝儿夸他,这么一看,当真是一表人才,也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叶贞大脑内乱成一团,也许只是一个有些相似的人罢了,不可能是他。 “这次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想必各位家长已经看过了,在这里,我要着重表扬一下明尘同学和明提同学,两位同学的家长来了吗?” 无数的目光落在叶贞身上。 叶贞闭了闭眼,硬着头皮站起来。 袖子下的双手微微攥紧,她缓缓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的望去。 岑宁愣了愣,很快他回神,从容的笑道:“是明尘同学和明提同学的姐姐吧,两位同学的成绩非常不错,如果有什么宝贵的教育经验,可以向各位家长传授一下,我想各位家长也很乐意接受。” “抱歉岑老师,我没什么经验可分享的,两个孩子天生聪明懂事,后天又努力上进,有这样的成绩理所应当。” 叶贞直截了当的说道,口气硬硬的,刚刚留给众人的温柔印象一下子跑了个光。 讲台上的男人笑了笑,“你说的对,是我考虑欠妥了。” 叶贞坐了下来。 后来岑宁再说些什么叶贞已经不记得了,那些被尘封的回忆、一点点的袭上心头。 直到家长会结束,叶贞提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开,李宸轩妈妈小跑都追不上。 “大姐出来了。”明提眼尖,看到叶贞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 明尘瞥了一眼,看到叶贞朝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是卫生间。 “你不觉得大姐自从醒来后,变了许多吗?” 明提耸耸肩:“可她确实是大姐。” “那天我对她说小五最喜欢吃你做的糖葫芦了,大姐说,好啊,有时间我继续给小五做。” 明提叹气:“她不是大姐。” 小五是爱吃糖葫芦,可她喜欢的是大姐从山下镇上买的糖葫芦,大姐连饭都不会做,还能指望她做糖葫芦吗?她就没有点亮心灵手巧这个技能。 “她还会做饭,可大姐只会烧厨房,不然二姐的厨艺也不会那么好,是被大姐逼出来的。”明尘揪着树叶子,语气幽幽。 “就算我挑食懒散,她也只是笑眯眯的,换大姐早就拿扫帚追着打我了。” “有时候她会装的凶巴巴的,可是她不知道,她的演技差死了。”明尘表情很嫌弃。 “可是二姐说她是大姐。”明提一语点出重点。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二姐那么聪明,不可能没有发现,可是看起来,她跟这个“大姐”关系挺好的。 明尘撇着嘴巴:“真搞不懂这些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家长们鱼贯而出,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互相也不认识,很快就离开了学校,岑宁在最后走出了教室。 “这个岑老师,也有秘密。” 明尘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灵机一动,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掬了把清水扑在脸上,那一瞬间袭击而来的冰凉令叶贞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盯着镜子里这张脸。 无数个清晨,她看着镜子中这张无比陌生的脸,都会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些甜蜜的、酸涩的、痛苦的记忆……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几乎将她淹没。 原来她刻意选择遗忘的、并不会随着肉体的消逝而湮灭。 叶贞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去。 男厕和女厕是对门而建,中间就是洗手台。 叶贞刚走出女厕,迎面就看到了从男厕走出来的岑宁。 叶贞低头快步走出去,这时身后响起男人清朗的声音。 “明尘姐姐?请留步。” 叶贞深吸口气,微笑着转身:“岑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此刻两人仅仅隔着一步的距离,叶贞连男人脸上的一根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下颌生着刚冒头的青色胡茬,就连性感的喉结都几乎一模一样。 她以前不知道在哪个三流小网站看到一句话,男人最性感的地方是喉结,那是成熟的象征,也是男人不能轻易侵犯的领地。 因而她最喜欢的就是亲吻他的喉结,看他克制隐忍的模样,心底仿佛有一种征服的快感。 男人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像一片深海,泛起轻微的涟漪,荡漾着,让她的心、乱的一塌糊涂。 “明尘姐姐……。” “我叫明心。”她打断对方的话。 男人微微一笑,从容优雅,“明心小姐,市教育局为培养更多尖端人才,推动教育事业发展,现开办了改革试点班,专门针对早慧的学生,明尘和明提已经达到了报名条件,只要参加考试,成绩优异者,将会被擢拔入试点班,以后她们的人生、将不再平庸。” 叶贞抿抿唇:“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这对明尘和明提来说,是机会也是挑战,如果你们想明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男人点点头,越过她就要离开。 擦身而过的瞬间,叶贞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很快便又消失了。 那一瞬间,叶贞的灵魂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 “等等。” 男人停下脚步,疑惑着转身。 叶贞深吸口气,闭眼再睁开,缓缓转身:“听岑老师的口音,不像是江州本地人。” 男人笑了笑:“我是京州人,才调来江州没多久。” “原来如此,离家这么久,想必家人会十分挂念吧。” “我孑然一身,无人可挂、也无人挂我。”男人勾了勾唇,像自嘲,也像无奈。 “岑老师真不容易啊……。”叶贞感叹一句,目光忽然落在岑宁右手腕的手表上。 “咦、这块表挺好看,是什么牌子的,我弟弟快过生日了,我想买块表送给他。”叶贞说着,在男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拉起了他的袖子,似乎是为了将那块手表看的更清晰一些,也因此,男人一截手臂肌肤暴露在空气下。 叶贞怔了怔,没有烫伤留下的疤痕,男人的皮肤很干净,就连汗毛都根根明晰。 “jl周年纪念款,全球限量发售,看来以我的零花钱是买不起了。”叶贞不动声色的放手。 “抱歉,唐突了。” 男人挽了挽袖口,微微一笑,“礼物不在贵重于否,在心意,即使只是一块普通手表,我想你弟弟也会很开心。” “也许吧。”叶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没有注意她离开时男人盯着她的背影时幽深的眼神,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校门,迎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她置身于人群繁华之中,却只觉得头重脚轻。 没有疤痕、可是她却记得那块表。 全球限量发售的纪念款,却出现在一位月薪几千块钱的中学老师的手腕上。 他当真以为他的伪装天衣无缝吗? 他的声音、他的面容他的身形他的气味他身上的每一根毛孔每一颗痣,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曾经的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啊…… 绿灯了,她麻木的随着人群走在人行道上,她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隔着一条马路,她听到有人冲着她喊叫,那些人在她眼中是虚幻的,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了她们脸上惊恐的表情。 叶贞扭头,看到一辆疾冲而来的黑色轿车,仿佛死神的镰刀,无情的冲了过来。 “啊……。”耳边是女子虚弱却惊恐的尖叫声。 叶贞看到女子隆起的肚子,那里孕育着刚发芽的生命。 那一瞬间,叶贞不知从哪里借来一身胆气,她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拉着女子的手腕往旁边重重的倒去,下坠时,她双手撑住女子的双肩,借此缓冲女子下落的冲力。 她以身体为床垫,让女子平安降落,而她的脑袋,却重重的撞击在地上,大腿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令她全身的肌肉控制不住的痉挛,那一刻,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轿车擦着她的脚底板呼啸而去。 她的身上是惊魂不定的女子娇弱的喘息,她望着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一颗透明的泪珠悄然没入鬓角。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570 风起 “大小姐,您看,这些都是霄爷让品牌方送来的礼服,您挑一件。” 面前各色华丽的礼裙一字排开,一眼望去,震撼至极。 明镜捏捏眉心,很无奈的说道:“不用如此浮夸。” 小花扭头,大手一挥:“大小姐不喜欢,再换。” “唰。”又一批礼裙换了上来,这一次是淡雅风,看起来还容易接受一下。 如果有时尚圈抑或娱乐圈的人士在此,就会发现,这些衣服几乎全都出自国际几大时尚奢侈品牌的高定抑或独家定制,那些女星们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疯的,平时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借来的大牌礼服,她们红毯上斗艳的武器,此刻犹如走马观花般,乖乖的等待着少女的垂青。 这简直是人生的终极梦想好吗? 明镜指了件款式最简单的,“就这件吧。” “好嘞。” 小花挥挥手,紧接着开始遴选珠宝首饰。 忽然、明镜眉心一皱,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心脏位置。 小花眼尖的注意到,立刻关切的走过去:“小姐,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明镜的心脏忽然跳的很快,仅是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然而那片平静的心湖,却掀起了巨浪。 她猛然站了起来。 小花认识的明镜,素来是泰山压于顶而面不改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明镜的神色如此严肃。 就在这时,明镜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急促的手机铃声,仿佛某种信号,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不停的回响。 小花立刻拿起手机,递给明镜。 明镜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放在耳边。 “二姐、二姐不好了,大姐出车祸了,大姐流了好多血呜呜……都怪我,我不该怀疑大姐的呜呜……。” 明镜呼吸猛然一窒,沉声道:“你们现在在哪儿?” 明尘一直在哭,说话的换成了明提,她的声音沉稳许多:“二姐,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去第一人民医院。” 顿了顿,明提的声音也染了哭腔,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二姐,我害怕,大姐她……。” “大姐不会有事的。”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斩钉截铁的声音,明提心底的恐惧渐渐减轻了一些。 “你们不要慌,听医生的话,我现在就去医院。” 挂断电话,明镜立即给韩烨打电话,韩烨一听是她师姐出了车祸,立刻重视起来,带着人马就往大门口冲。 “大姐出事了,我去一趟医院。” 明镜飞快的下楼,在冉腾霄震惊的视线中,飞奔而去。 冉腾霄皱起眉头,看向小花,“出什么事了?” 小花一脸忧愁:“好像是大小姐的师姐出了车祸,我去开车。”话落一溜烟追了上去。 “车祸?”冉腾霄皱起眉头,“去查查怎么回事?” 叶剑应了声是,转身下去了。 冉腾霄想了想,拿起挂着的大衣,大步走了出去。 他亲自开车,跟在明镜的车后边。 急救室外,明提眼尖的看到明镜,立即飞扑过去,“二姐。” 明镜摸摸明提的脑袋,“没事的,大姐会没事的。” 明尘跑过来抱着明镜的腰哭成了泪人儿,“二姐,我不要大姐死呜呜我不要她死……。” 明镜蹲下身,擦了擦明尘的眼泪,柔声道:“二姐向你们保证,大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镜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孕妇身边陪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明镜眯了眯眼。 孕妇挺着腰有些艰难的走过来,她没有孕妇的肿态,四肢依旧非常纤细,容貌清丽、气质温婉,只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让女子看起来我见犹怜。 “真的对不起,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才好,她救了我救了我的孩子啊。” 男子是一位英俊的绅士,一脸悲痛的说道:“她救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夫妻会一辈子感激她的,不管你们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 明镜瞥了眼女子隆起的小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两条人命,夫人无需自责,保重身体要紧。” “你不怪我?”女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明镜摇了摇头,“我尊重大姐的选择。” 明镜走上前几步,“夫人可容我诊脉?” 女子很惊讶,却也什么都没说,乖顺的伸出手。 明镜号了号脉,秀眉微蹙:“夫人受了惊吓、胎心不稳,从现在开始要卧床养胎,切忌忧思多虑。” 男子一脸紧张:“婉儿……。” 女子握着明镜的手,眼神真诚:“在她没有脱离危险之前,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不然就算我躺在病床上,也无法安心。” “好。”明镜搀扶着女子,缓缓的在塑料椅上坐下。 男子接了个电话,说了句抱歉,匆匆走到一边接听。 女子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轻叹一声:“我叫温婉,那位是我的丈夫江寒,我们夫妻俩是来江州祭拜故人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话落心有余悸般拍了拍胸口。 “当时那辆车冲过来,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完全无法动弹,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的拉住我,现在躺在里边的人就是我了,还有我的孩子……。” 温婉轻轻抚摸着肚子,清丽的面容染满了苍白。 “江晁,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有什么仇怨你冲着我来,朝孕妇下手,你个黑心烂肝的玩意儿……。”不远处,江寒对着电话怒吼,虽然已刻意压低了声音,可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 温婉眼神一点点的冷下来,泪珠还挂在她的脸上,“这场车祸不是意外,那些混账、竟然把手插到了江州来。” 相比刚才哭成泪人般的柔弱女子,此刻的她冷静的不像话。 “只是很抱歉,连累了你的姐姐。” 明镜淡淡的说道:“夫人可是南州江家?” 女子讶然的挑眉:“你知道?” 明镜摇摇头:“夫人说的要祭拜的故人、是江蘅江先生吗?” 温婉的眼神瞬间变的警惕起来。 明镜叹气:“江先生已经走了十九年了,我竟然忘了,他的忌日就快到了。” “夫人无需紧张,江先生光风霁月、是我敬佩之人。” 温婉眼底的警惕渐渐松散下来,“抱歉,是我反应过大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小叔。” “江先生永远活在江州人的心中。” 顿了顿,明镜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若夫人去祭拜江先生,可以容许我一道吗?我想给江先生献一束花。” “当然可以。” 这时,手术室门上的灯灭了,明镜立刻站了起来,温婉紧张的抚摸着肚子,缓缓的站起来。 韩烨大步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他看到明镜脸上的紧张,笑着说道:“放心吧,你姐姐很幸运,脑袋上只是一些外伤,没有伤到颅内神经,只是腿上的伤有些严重,要养一些日子了。” “谢谢韩医生。”明镜偷偷松了口气。 “咱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请我吃顿饭就行。”韩烨眨了眨眼睛。 明镜笑着说道:“一定。” “说好了啊,到时候叫上老薄,这家伙不是来江州了吗?结果连个影子都没见到,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韩烨笑眯眯的问道:“你知道吗?” 明镜摇头:“不知道。” “算了,问你肯定不知道,我先去换衣服,你姐姐马上就出来了,你在这里等着吧。” 韩烨挥挥手,很快离开了。 没多久,明心就被护士推了出来,她脑袋上缠着纱布,面色苍白,安静的睡着。 明尘和明提亦步亦趋的跟着护士,明镜想了想,拨通了林清的电话。 打完电话的江寒走过来,面色铁青,但在面对妻子的时候,却是温柔的不像话。 当着明镜的面,温婉不好说什么,等明镜离开后,她瞥了眼丈夫:“你们江家干的好事,若不是今天有人救了我,恐怕你现在在开心的给我收尸吧,甩掉我这个黄脸婆,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随便你挑。” 江寒赶紧举起双手:“老婆冤枉啊,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人,绝无其他任何想法,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手刃了仇人,再去找你,如果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男人的眼神十分真诚,温婉定定的看着他,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的依偎着他。 男人抱着她,轻轻嗅着女子发间的清香,满足的喟叹一声。 “江晁这次敢这么大胆,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可不是南州,他没那么大的势力。” 江寒眼神渐渐沉了下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安然无恙的。” “江先生。”身后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声。 江寒转身,眯眼盯着走来的男人:“你是?” 忽然他瞪大眼睛,谨慎的后退一步,将妻子藏在身后,“是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嘲弄的勾起唇角:“江先生不用看到我像看到瘟神似的,现在是法制时代,我更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话从冉家的家主口中说出,怎么听怎么讽刺。 江寒冷哼道:“我江家与你冉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想让我有什么好脸色?” “上一代的恩怨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你说结束就结束了?” 温婉从江寒身后走出来,“冉先生,你什么意思?” “今天江夫人遇到的是车祸,明天遇到的,就不知是什么了?在你们踏足江州这片土地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温婉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头:“因为明镜,我选择相信你一次。” 她看到明镜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了她,是杀了小叔的仇人的女儿。 而她的姐姐、救了自己和孩子一命。 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而为,在江州,也只有冉家才可以庇护她们。 “婉儿、你怎么可以信他。”江寒无奈道。 “难道信你那个疯子一样的婶母吗?你敢说今天的车祸没有她的手笔?”温婉恨的咬牙切齿。 一句话说的江寒哑口无言。 他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温婉往前走了一步:“冉先生,我们合作吧。” 冉腾霄勾了勾唇:“江夫人是个爽快人,放心,在江州这片地界上,我想护的人,无人能伤。”霸气又从容。 明镜站在病房外,静静的看着病床上苍白的女子,明提和明尘守在身边。 “十八,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们。” 站在明镜身后一道仿若影子般的黑影无声的点了点头。 “风雨将起,她们不能成为威胁我的软肋,你明白吗?” “嗯。”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少年说:“对不起。” “师姐的车祸与你无关。” 十八抿抿唇。 “二姐。”明尘打开病房门走出来,小姑娘眼睛都哭肿了。 明镜柔声说道:“待会儿二姐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你和明提在这里乖乖的陪着大姐,等着我回来好吗?” “二姐我和明提不会乱跑的,一定会乖乖的等你回来。” 明镜要离开的时候,明尘拉住了明镜的袖子,明镜转身。 “怎么了?” 明尘犹豫的抿抿唇,小声嗫喏道:“二姐,大姐见了岑老师后,变的很不正常,像丢了魂一样,她和岑老师说了一些非常奇怪的话。” 明镜眯起眼睛:“很奇怪的话?” 明尘挠挠脑袋:“反正就感觉她们之前就认识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岑老师是从京州调来的,总之这个岑老师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古古怪怪的,我不喜欢他,现在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好,二姐知道了,你要听十八哥哥的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明尘瞥了眼十八,哼了一声,“他只喜欢明提,不喜欢我,我才不要听他的话呢。” 话落傲娇的转身跑进了病房。 明镜淡淡的瞥了眼十八。 十八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 571 无常 医院对面,一辆贴了防窥膜的车内,赵添拿着望远镜往医院门口望。 “人真进去了?” “赵总,我一直盯着,还有冉腾霄也进去了。” “俩人关系不错嘛。”赵添摸了摸下巴。 “她是不是有几个妹妹?”呈上来的资料上是这么写的。 “没错,三个妹妹,不是亲的,不过比亲的还亲。” “找人盯着,听我的吩咐。” 这几个小姑娘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人出来了出来了。”助理指着走出医院大门的几人,“中间穿白裙子的女的,就是她。” 赵添拿着望远镜看过去,对准焦之后,少女的面容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赵添倒抽了一口凉气,“长的这么漂亮?” 眼神里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以及贪婪的精光。 “看来我需要改变一下计划了。” 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隔着一条大马路,少女一双黑黝黝的眼珠仿若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直将人神魂吸入。 赵添呼吸一窒,手里的望远镜“啪嗒”掉在了膝盖上,砸的他龇牙咧嘴。 “她……她怎么会发现我呢?” “怎么了?”冉腾霄见明镜忽然止步,不由得疑惑的望来。 明镜收回目光,神色淡淡:“没事。” “刚才你和江夫人聊了什么?” 冉腾霄挑了挑眉:“就知道瞒不过你,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南州的江家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大家族,只是在蒋春岚的扶持下,才有了一时煊赫,恐怕江家的现任家主、也已经沦为了蒋春岚的爪牙,这就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 “你似乎很了解她?” “不了解你的对手,就等于提前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受教了。”冉腾霄笑的很开心。 明镜瞥了他一眼:“你别高兴的太早,这招请君入瓮,一不小心,就是自投罗网,不要低估她的狡猾。” “你是在担心我吗?”冉腾霄笑眯眯的说道。 “师姐这里还需要派人保护,以及我的几个师妹,为防有人拿她们生事,还望你多费心。” “明镜。”冉腾霄忽然叫住她。 明镜停下脚步。 男人的眼神像海一样深,翻涌着浪花,灼灼的落在她的身上。 “待蒋春岚的事情一了,你能留在江州吗?” 不要回薄家。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 明镜不动声色的往前走,“外婆年纪大了,我能陪着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冉腾霄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 林清接到明镜电话的时候,正在做头发,也顾不得头上的卷发工具,火急火燎的往医院冲。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林清立刻摁了打开电梯门的按键。 “谢谢谢谢……。”赵小蕙抬头,看清面前珠光宝气的女人,愣了一下。 “祝……祝夫人、您怎么会来医院?” 难道已经知道湘湘生病的事情了? 林清一看是赵小蕙,这个人勾起她一些很不好的记忆,不由得皱了皱眉,往旁边站了站。 抬着下巴,一脸高傲,显然对于对方的问话不屑于回答。 电梯逐渐上行,封闭空间内,气氛压抑沉闷。 “你不摁楼层吗?”背后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 赵小蕙赶紧摁了九楼。 林清皱了皱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索引图,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儿子不是白血病吗?怎么去了肾内科,难道是你丈夫?” 看她手里提着保温桶,显然是来给病人送饭的。 那这个女人命可真够苦的。 林清勾了勾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赵小蕙抿抿唇,“多谢夫人关心,我已经离婚了。” 林清冷哼一声,“谁管你离不离婚。” 那种男人,离了才好,还算没蠢到底。 等等,既然她离婚了,她到肾内科又是看谁的? 九楼到了,赵小蕙转身朝林清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鬼使神差般,林清悄悄的跟了上去。 当林清看到形销骨立的祝湘湘,不可置信的捂住嘴。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这间病房内的小姑娘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她得的是尿毒症,幸而发现的及时,没有到晚期,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想保命,得换肾,可肾源并不是那么好等的,小姑娘还年轻,真是可惜了。”话落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林清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明心的病房的,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儿,心脏像被人掏空了。 她到底是什么命,女儿一个一个的出事。 “林妈妈,不要担心,大姐没事的,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明尘暖心的安慰道。 林清看着面前小姑娘纯真温暖的眼神,再也控制不住,俯身抱住明尘,抽泣起来。 明尘手足无措的看向明提。 明提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 “湘湘,我熬了几个小时的鸡汤,喝点吧。” 祝湘湘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的调台,闻言一脸的不耐烦:“你不知道我现在看见油腻的东西就想吐吗?” “对不起,那你跟妈妈说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吃什么吐什么,我还吃什么啊,别烦我。” “今晚六点,江州一年一届的商会交流大会将会在君悦酒店举办,商会主席沈舟将出席发表讲话……。” 祝湘湘忽然停在江州本地的经济频道上,主持人正在介绍今晚的大会,背景正是辉煌气派的君悦酒店,沈舟曾经的采访画面也被放了出来。 祝湘湘看着看着,忽然把遥控器扔出去,翻身钻进被窝里哭了起来。 赵小蕙吓了一跳,“湘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连我亲爹都不知道是谁,还得了这种病,我上辈子是不是跟你有仇啊,这辈子你要这么折磨我呜呜……。” 赵小蕙很难过,轻声安慰道:“湘湘,你放心,我会找到你爸爸的。” “找什么找?”祝湘湘猛然抬起头,眼眶通红,眼神满是恨意。 “万一是个要饭的,这种亲爹找来丢我的脸吗?这种人才配当我的爹。”祝湘湘指着电视里的人愤愤的说道。 赵小蕙扭头,电视上,是男人接受采访的画面,西装革履、英俊儒雅,举手投足成熟而从容。 赵小蕙认得这个人,当然,他并不认识自己。 他是江州首富,身家数以千亿,产业遍布全世界,仅靠金钱滤镜,就足以使他成为全国女子的梦中情人,更遑论他英俊绅士的面容气度。 这样的人,就如云端的太阳,高不可攀,连直视都会刺痛眼睛。 而自己呢,不过芸芸尘世一只卑微而渺小的蝼蚁。 随时熄灭的荧烛之火、怎敢希冀攀附太阳的光辉,连想想,都是一种残忍。 赵小蕙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湘湘,是妈妈对不起你,只是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你未来的日子还长……。” 祝湘湘捂着耳朵,尖叫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滚、你滚啊。” —— 今晚,君悦酒店的酒会将会举办的非常隆重,据可靠消息,冉腾霄也会出席,这无疑在整个圈子内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冉家以前在这个圈子里,一直是上不得台面的,不仅是冉博文留下的遗风,更是整个江州圈子里墨守成规的约定。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个冉腾霄、他不是残暴不仁的冉博文,也不是懦弱无知的冉阳,他是怎样一个人……每个人想起来,心头都会有一种比对冉博文更深的忌惮。 当初的冉博文是用暴力的征服者,让所有人战战兢兢的跪服于他的脚下。 而冉腾霄,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这江州的天、看来是要变了。 “这棵香樟树,依旧这么繁茂。” 高阳远远听到沈舟的这句感慨,笑着走过来:“沈先生这是睹物思人了?” 沈舟负手而立,望着高大的几乎遮天蔽日的大树,“十九年前,它还是个少女,而现在,它像一个自信从容的强者。” 高阳挑了挑眉,十九年前的那场酒会,他当然也在,那时他刚刚接手集团的酒店业务,那场酒会是他主办的,那时的沈舟还是个不起眼的创业人。 而现在、高阳摇了摇头,物是人非啊。 也不知沈舟到底在怀念谁。 “沈先生,这是今晚到会的嘉宾名单,您请过目,并且按照您的吩咐,增调了安保力量,务必将今晚的酒会举办的顺顺利利。” 沈舟淡淡的瞥了一眼:“我相信你。” “多谢沈先生的信任,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刚刚听沈先生提到十九年前,难道当年的那场酒会,给沈先生留下了什么深刻的印象吗?” 沈舟负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望着远方的夕阳,眼神染满了怀念。 “当然,这是沈先生的隐私,我无意窥探。” “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当年的那场酒会,我听说很多投资人都会出席,本身以我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如此高端的酒会,是我托了一个朋友,才勉强混了进来,也因此,认识了江先生。” 高阳心脏猛然一跳,谨慎的笑道:“江先生啊,那可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我现在还记得他的音容笑貌,年纪不大,气度却非常人,待人宽和谦逊,真是可惜了……,如果他还活着,江州也许会更好。” 沈舟走过去,抬手轻轻的抚摸着粗壮的满是褶皱的树桩,像抚摸爱人一般的温柔。 当年也是在这里,邂逅了令他一生难忘的丽人。 她在树下、回眸一笑,那一瞬的惊艳、足以令他铭记一生。 沈舟忽然皱了皱眉,脑海里,一些混乱的画面袭击而来,令他猛然有些站立不住,扶着树桩才不至于跌倒。 高阳立刻上前一步:“沈先生、您没事吧?” 沈舟脸色有些难看,抿抿唇,沉声道:“我没事。” 青白的手指紧紧的抠着满是褶皱的树皮,摩擦出了血也浑然不知。 那是一段对他来说,十分屈辱的记忆。 一直潜藏在记忆的深海之中,而今、随着汹涌的心潮,逆流而来。 沈舟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将那股浪潮强制压制下去。 “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明镜小姐也快到了。”沈客大步走过来说道。 沈舟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冷静,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领带,转身大步离开,朝着他的金光大道走去。 —— 车内,化妆师在给明镜扫腮红,效果可以说是惊艳级的。 淡妆浓抹总相宜,双颊微晕,若春日指头最娇艳的那朵桃花,满园春色尽皆黯然。 小花笑眯眯的说道:“霄爷,您看啊。” 正在看平板股市的冉腾霄不经意抬头,这一眼,时光似乎定格了。 目不转睛。 小花捂嘴偷笑,霄爷什么美人儿没见过,能让霄爷看直了眼的,也就只有大小姐了。 化妆师还要给明镜涂睫毛膏,被明镜拒绝了,化妆师只能讪讪的退往一边。 明镜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有多美,低头整理着裙子。 这时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的红毯前。 一只手伸到了明镜面前。 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宽厚,给人无敌的安全感。 明镜正要伸出手,这时手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铃声突兀又急促。 明镜那只伸出去的手半路移向了手包。 冉腾霄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不知手机里的人说了什么,他注意到明镜轻轻蹙起的眉心。 冉腾霄捏了捏拳头,今天似乎不是个好日子,有很多不顺心的事情发生。 她一皱眉,就让人的心跟着揪起来,真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人看到她的美丽,那些烦恼也别想靠近她。 这一瞬间,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几分自嘲,几分邪气。 “你确定?”明镜问了一遍,似乎确定了答案。 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了。” 明镜挂断电话,整个人怔了怔。 “怎么了?”耳边落下一道温柔的声音。 明镜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世事无常……。” 572 “宁宁、这可是咱们江州每年最热闹最盛大的晚会了,今天大舅妈就带你来开开眼界。” 一辆豪车内,高大夫人拉着白微宁的手笑着说道。 高嘉正对着镜子补妆,镜子里映出少女修长的脖颈,撇了撇嘴。 “人家在京州见过更多的世面,咱们小小的江州怎么比得过。” 白微宁笑了笑,“表姐说笑了,江州的经济民风丝毫不比京州差,我很喜欢这里。” 不喜欢也没办法啊,还不是被逼退出娱乐圈后,灰溜溜的避难来了。 高嘉眼珠子一转,忽然挨近白微宁,挽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表妹,曲飞台到底死没死?真的跟明镜有关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白微宁面色微变,眼神一点一点的冷下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表姐可知一句老话?” 高嘉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白微宁眼神幽幽:“好奇心害死猫。” 高嘉:…… 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默然的放开了白微宁。 在车子即将进入酒店时,却忽然停了下来,半天都没动,高大夫人打开车窗,探头出去,不悦的问道:“怎么回事?” 酒店的安保人员走过来说道:“夫人稍等,前方有贵宾耽搁了一点时间。” 高大夫人皱眉问道:“什么人?今天这种日子给我摆谱儿。” 君悦酒店是高家的产业,酒店的工作人员自然认得她,态度更加恭敬:“回夫人,是冉先生的车子。” 高大夫人忽然沉默了,有些讪讪的坐了回去。 惹不起惹不起。 白微宁眯了眯眼,轻声问道:“冉先生?是明镜所在的那个冉家吗?” “可不是嘛、这冉家啊,就是蛇鼠一窝……。” “嘉儿。”高大夫人呵斥道:“给我闭嘴。” 高嘉不满的撇撇嘴:“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也没在咱们身上安窃听器吧。” 高大夫人神色很忌惮,握了握拳,对站在车外的工作人员说道:“我们多等一会儿没事,去吧。” 白微宁透过车窗看到一男一女从前方那辆房车内走了下来,男子西装革履,长身玉立,女子白衣飘飘、风流婉转,暮色昏黄下,似一对璧人。 “明镜旁边那位、就是冉家的现任家主吗?”白微宁轻声问道。 高大夫人说道:“没错,冉家今时不同往日,看来今晚热闹了。” 白微宁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目光落在那道修长的身影上,男人放慢了脚步,显然是在照顾身边的女子。 “说来这个叫明镜的女孩手腕还真是厉害,哄的沈老爷子认她当了干女儿,成了沈舟的干妹妹,摇身一变又从祝家的真千金变成了冉家的大小姐,就连冉腾霄也得喊她一声姑姑,看着单纯,实际深不可测啊,你们俩今晚都别惹着她,最好捧着她,现在江州这些名媛中,只有她是最不能得罪的。”高大夫人殷切的嘱咐道。 高嘉不耐烦的说道:“宁宁还是京州白家的小姐呢,冉家再厉害,能越过京州的白家吗?妈、你这叫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宁宁可不至于看她的脸色,宁宁你说是吧?” 白微宁笑笑,想起薄家,胸口更憋闷了。 “京州天高皇帝远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委屈宁宁了。”高大夫人拍了拍白微宁的手背。 车子缓缓往前移动,工作人员走过来说道:“夫人,您可以入会场了。” 高二夫人在高大夫人的车子后边,她和高昶下车,笑吟吟的追上高大夫人。 “大嫂今天的造型挺别致的,宁宁,早知道你来,就和我坐一辆车了,二舅妈好久没见你,正想跟你说说话呢。” “二舅妈,表哥。”白微宁礼貌的喊道。 高嘉忽然指着后边一辆车上下来的男士问道:“这位是谁,我怎么从没在江州见过?” 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个子很高很瘦,容貌英俊,气质儒雅,很有一种古代谦谦君子的气质。 高大夫人高二夫人闻言望去,两人同时摇头。 高大夫人说道:“看着如此年轻,可能是江州新晋崛起的新贵吧。” 高大夫人看了看高嘉,故意落后了一步,笑着看向男子:“先生脸生,可是江州人?” 男子摇头:“在下并非江州人,路过此地,听闻江州的商会酒在此举办,慕名而来,长长见识。” 高大夫人见此人谈吐不凡,举止有度,心底更是满意,有心交好:“那先生可是来对了,只是如若没有邀请函的话,恐怕先生进不去,不如我……。” 男子拿出烫金的邀请函,递给了门口的工作人员。 高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皲裂,皮笑肉不笑:“原来先生有邀请函啊。” 男子微笑点头,转身步履从容的走了进去。 “妈、他什么来头?”高嘉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别急、慢慢来。”高大夫人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挽着女儿的手臂,抬头挺胸走近了会场。 白微宁走在高昶身边,笑着说道:“表哥,我听说你跟明镜姐姐关系不错,我和她之间生了些误会,你能帮我找她道个歉吗?” 君悦酒店大厅金碧辉煌,上流人士推杯换盏、好一派纸醉金迷的人间欢场。 冉腾霄和明镜是人群的焦点,两人如被众星环绕的月亮,然而却无人敢上前攀附。 高昶看看人群中的明镜,再看看身边的白微宁,皱起眉头:“误会?” 他忽然想到白微宁被逼退出娱乐圈的传闻,深深的看了眼白微宁:“真的是误会吗?” 白微宁摸了摸鬓边的碎发,叹息道:“连表哥也不信我了。” “是不是误会,早晚会清楚的。”高昶走上前几步,和认识的长辈问好。 白微宁站在角落里,看着人群中的冉腾霄,男人缓缓转过了身,璀璨的灯光下,眉眼清俊,往那一站,久居上位的气势不动声色的流露出来,不知掳获了在场多少女子的芳心。 摸了摸包,白微宁轻轻勾起唇角。 “冉先生、冉小姐,两位大驾光临,让我这会场蓬荜生辉啊。”一道夸张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材微胖的男人大步冲了过来,一脸激动。 有人认出了此人,“是赵添,他好歹是神舟集团的副总,这样捧冉家,似乎不太合适吧?” “你懂什么,他早就被踢出神舟集团的核心圈了,不得沈舟信任,这是打算攀上新高枝儿了。” “那也不至于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吧,这不是打沈舟的脸吗?” “不得不说冉家的崛起确实威胁到了沈舟,赵添的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 四周人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冉腾霄转身,看到来人,挑了挑眉。 赵添舔着笑脸朝明镜伸出手,“早就听说过冉小姐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灯光下,少女面若桃花,气质却淡雅如仙,那种极致的纯与艳的交融,牢牢的抓住在场每个人的心。 赵添离的最近,见过那么多美女,这样的极品,可以说是世所罕见,眼神更加狂热了。 少女站着没动,置身于灯红酒绿的欢场之中,周身却无一丝奢靡之气,眼神清凌凌若冰雪,淡淡的落在赵添身上时,赵添忽然有种灵魂被击中的感觉,后背发寒。 冉腾霄皱了皱眉,挡在明镜面前,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的望着赵添:“赵总,我家小姑姑面皮薄,您就别逗她了。” 话落伸手握住了赵添的手,眼神威压迫人,仿若千斤顶瞬间压下。 赵添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头皮一阵发麻,尤其手上传来的剧痛,指骨都几乎要给他捏碎了,赵添面色狰狞,额头上冷汗滚滚,“冉……冉先生、饶命。” 最后两个字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冉腾霄唇角含笑,俯身在赵添耳边说道:“把你那恶心的眼神给我收收,再让我看到,我就把你阉了扔进曲江里喂鲨鱼。” 赵添忽然觉得下身一紧,两股战战,结结巴巴的说道:“冉冉先生误会了,在下绝不敢玷污冉小姐。” “不是就好。”冉腾霄笑着松开手,拍了拍赵添的肩膀。 赵添右手已经麻木的没了知觉,面上恭维着,心底却恨极了。 得意什么,早晚把冉腾霄踩在脚下,让他的姑姑给自己当小老婆。 大家见到这一幕,更是忌惮了。 明镜就算再美,也没人敢生出其他心思了,冉家就是她的保护罩,在江州这片地界上,没人能逃出冉家的手掌心。 叶剑端着托盘走到冉腾霄面前,上边放置着两杯红酒。 冉腾霄将其中一杯递给明镜,“国外酒庄新研制的品种,尝尝如何?” 明镜接过红酒杯,轻轻摇晃着,一个随意的动作便是说不尽的优雅风流,全场无数的目光皆是落在这对年轻的姑侄身上,简直了,今晚所有人都无法夺去这两人半分风光,冉家的基因真是绝了。 明镜品了一口,入口既涩,一股灼烧感刺激着干涩的喉咙,那一瞬间微微的眩晕感带来极致的感官体验,少女眼睛微微眯起,仿若星光落进了眼睛里,荡漾起无数涟漪。 那扬起的脖颈修长优雅,若优美的白天鹅,璀璨的灯光下,侧颜剪影惊艳如斯。 有人拍下了这一幕,氛围感拉满,简直是顶级的视觉享受,若能化为那杯中的红酒,被少女一亲芳泽,那该是怎样的人生幸事。 冉腾霄看着少女有些微醺的眼神,目光暗了暗,夺过她手里的红酒,放在了托盘上。 “失策了。” 喝个酒都能撩人,该拿你怎么办? 明镜挑了挑眉,“不是酒会吗?怎么不能喝酒了?” “你不是有戒律?我记得是不能喝酒的吧?是我的错。” 明镜笑了笑,继续拿起托盘上的红酒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冉腾霄皱眉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眼神有几分熟悉,那夜的馄饨摊…… 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好,你喜欢喝,就都依你。” “明镜。”厉青瑶壮着胆子走过来,小心觑了眼冉腾霄,见冉腾霄没有制止自己,偷偷松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从京州回来的啊?” 面前的少女眼神淡淡的扫来,厉青瑶觉得那眼神里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那是一种仿佛居高临下的俯瞰,厉青瑶呼吸一窒,感觉到深深的自卑感。 那眼神很陌生,仿佛初次见面。 世人眼中的明镜、慈悲柔和,美好若云间皎月,可是那太遥远了,像风像云,看得到却抓不住。 而面前的少女,她却骄傲的如同九天之上的凤凰,灯火璀璨,却只是她眼中万千星河的一粟。 “回来有几天了。”少女口吻淡淡,似乎没什么兴致。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很自然的伸出手:“扶我去吹吹风。” 厉青瑶下意识伸出手扶住明镜,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这流畅的举动惊到了。 明镜朝冉腾霄摆摆手:“侄儿,姑姑有些不胜酒力,去吹吹风,你请便吧。” 话落在厉青瑶的搀扶下,纤步款款的离开。 冉腾霄盯着明镜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冉先生……。”有人壮着胆子走上前来攀谈。 冉腾霄这才收回目光,朝叶剑使了个眼色,漫不经心的应付起无聊的社交。 厉青瑶回头,惊喜道:“沈先生出来了。” 走到侧门的明镜,扭头看了一眼。 西装革履的沈舟从容的走上了高台,开始讲话。 全场在些微的骚动过后,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认真的听着沈舟的讲话。 现场有电视台的记者及摄影师,沈舟的讲话以及现场的一些画面,是会被剪进明日的本地新闻。 “沈先生真是气度非凡。”厉青瑶忍不住感慨道。 明镜勾起唇角,转身从侧门走了出去。 花园里风大,厉青瑶就看到身边的少女忽然席地而坐,双手置于膝盖上,双眼微阖。 白色的裙袂随风而起,淡淡的月光流转周身,下一刻,竟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573 开场 虽是春日,可昼夜温差大,太阳落山后,还是挺冷的。 厉青瑶盯着明镜衣袂飘飘的背影,莫名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蹿。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就像恐怖片里营造的那种氛围,厉青瑶猛然扭头,拍了拍胸口:“你要吓死我啊,走路没声儿的。” 高昶摸摸鼻子:“抱歉。” 他瞥了眼明镜:“她在做什么?” 厉青瑶摇头:“我不知道。”她目光越过高昶肩头落在他身后的少女身上,不悦的皱眉:“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白微宁在网上都快被人扒烂了,数次针对明镜,近期更是导演了一出针对明镜的舆论事件,只不过翻车了,灰溜溜的滚出了娱乐圈。 “厉姐姐。”白微宁笑的越甜,厉青瑶越觉得可怕。 “别,你可别这么叫我,我可当不起白小姐的一句姐姐。” 白微宁对厉青瑶的嘲讽丝毫不在意,走上前一步,轻声道:“明镜姐姐,我寻了这个机会,专门找到你道歉,以前是我做的不对,我并不奢求您的原谅,还望您看在表哥的面子上,给我一个机会。” 高昶:???我的面子是这么用的吗? 这个表妹挺会借花献佛啊。 明镜无声无息,犹似入定。 白微宁背对厉青瑶和高昶,眼神一点一点变的冰冷,手指下意识捏紧了手包。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明镜脑海中,天人交战。 这是一场意志与灵魂的殊死搏斗。 “你每日念经求佛,当真无欲无求?是人就有欲望,你救曲飞台就是贪欲,也因此,让我从漫长的沉睡中召唤而来,我是魔、你的心魔,魔的诅咒只在轮回之内,只有突破自我,才能最终彻底消除心魔,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朵静默的莲花,在虚无的深海之中,孤独的守望着。 少女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珠有着长夜般漫长的沉寂、眼波流转间,像永夜里一缕微弱的烛火,飘摇着,跌跌撞撞的寻找光明的方向。 微微勾起的唇角,几分自嘲、几分不屑,似是对这世道无声的嘲讽。 少女缓缓起身,抬手拂了拂裙摆,简单一个动作,就有着说不出的风流恣意,高贵清华。 “我来翻译一下,虽然我做了错事,可我还是要厚脸皮的寻求原谅,她不原谅我就是伪善小气,如果原谅了我,那我就有了再次接近的理由,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机会插刀、狠狠的报仇。” 少女笑吟吟的声音若清风下风铃一般悦耳,然而落在几人耳边,却冷不丁的哆嗦身子。 白微宁脸色微变,贝齿咬了咬唇,眼眶微红:“明镜姐姐,我知道您怨我,可是我也是被公司给骗了,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公司为了营销出热度,拿这种事情炒作,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向你亲口说声对不起,这样我也就问心无愧了。” “好一个问心无愧,既然真的问心无愧,就不需要向我道歉。”明镜缓缓转身,唇畔流转着笑意,夜色下,美的惊心动魄。 “明镜,你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高嘉冲过来挡在白微宁面前,气势汹汹的讨伐起明镜来。 “世人歌颂你以德报怨,是菩萨下凡,我看是你装的好,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吧。” 刚刚那几句话,如果传出去,她自己辛辛苦苦维持的人设就崩塌了。 什么菩萨下凡,世人都眼瞎了,被她的伪装给骗了。 厉青瑶和高昶讶然的看着明镜。 虽然明镜的话说的没错,可这实在是不像明镜能说出来的话。 “我这个人比较诚实,从来不说假话,看你急的跳脚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 少女很认真的想了想,“狗急跳墙。” “我又没有说你,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吗?” “噗”厉青瑶憋不住笑了出来,明镜这样怼人她可太喜欢了,比以前温吞吞的圣母样好多了。 高昶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你……你别太嚣张,总有你倒霉的时候。”高嘉气的脸色青白,憋半天也只能下诅咒。 少女叹息了一声,望着对面夜色中的两栋高楼,这两栋楼是江州很有名的地标,名曰明月楼,两栋楼离的很近,中间只隔了一道狭窄的缝隙,每当月圆之夜,月亮就会在这栋楼中间的缝隙里出现,明月楼这个名字就源于这一奇景。 “明月虽美,却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风水有问题的酒店,我看还是提醒大哥,以后减少合作吧。” 高嘉忽然愣住了,反应过来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酒店怎么可能有问题,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君悦酒店确实越来越不行了,在江州酒店行业没有任何竞争力,但是因着二叔和沈舟私人的交情,这么多年和神舟集团保持着优良的合作关系,如果失去了这一个大客户,对君悦酒店以及高氏集团接下来的产业部署,都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打击,这一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高嘉大学学的是经管,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高家绝对也不能失去沈舟这个客户。 而明镜是沈舟的干妹妹,她不知道明镜有没有这个能力能够一句话就影响到沈舟的决策。 但是她却不能赌,否则她就是高家的罪人。 高嘉咬了咬牙,目光愤恨的瞪着明镜,太阴险了,竟然威胁她。 但是高嘉却不得不低头,显然,对方捏住了她的七寸。 这种感觉实在太憋闷了。 高嘉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低头再抬头,“抱歉,冉小姐,是我说话欠妥,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计较。” “若我偏偏要计较呢?”月色如垠,少女衣袂飘飘,眉眼婉转着笑意,极美也极瘆人。 “明镜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因我而迁怒于高家,高家是无辜的……。”白微宁跑出来痛心又无辜的说道。 少女淡淡的瞥了一眼,她身高比白微宁要不少,眼神居高临下的望来,那美丽的瞳仁里透出的几分不屑,仿佛面前的人,不过是蜉蝣蝼蚁而已,卑微的根本不值得入眼。 白微宁深吸口气,这样的眼神实在太侮辱人了。 “刚才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是耳聋还是听不懂人话?” 这小姑娘的手段太无聊了,她连多说两句话都提不起劲。 “明镜姐姐……。” 明镜揉了揉眉心:“就有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自以为是的傻子。” 高嘉拉着白微宁立即离开了明镜的视线。 高昶没工夫关注自家姐妹的情绪问题,他走上前来,望着对面的两栋楼,忧心忡忡的问道:“风水真的有问题吗?” 明月楼比君悦酒店建的时间早多了,当时君悦酒店选址的时候就在公司内部闹出不少的动荡,当时公司选址在隔了一条街的一块地。 高昶看了眼明镜,那块地当时也被冉博文看上了,高家可不敢得罪冉博文,乖乖的退出了竞标,只剩下这唯一一个选择。 那块地后来被建成了一个娱乐会所,纸醉金迷,日进斗金,成了江州繁华之地,而君悦酒店建成后,一开始生意还可以,后来每况愈下,每年总要闹出点什么事,前几年还出过客户跳楼的案件,被高氏集团花大价钱给镇压下去了,才算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浪。 明镜一说风水问题,高昶就留心了,他爸爸是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的,高家也从来没想到过风水这方面来,但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他记得明镜一开始回来江州的时候,在相术这方面是很有些名望的,就帮叶夫人解决过一桩事情,就此打响了名气,后来有很多人请她指点,她统统谢绝,也是不想在此道扬名。 这最起码说明,明镜是真得懂。 明镜挑了挑眉:“天堑煞,楼层越高越凶险,煞气并未直冲大门,减缓了一些,此地人来人往,阳气充足,倒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主家易缠小人、财运事业不佳罢了。” 高昶急急的追问道:“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他对明镜是深信不疑,这么多年君悦酒店发展不佳,他爸爸也是一次次被人坑,真的犯小人,明镜都说对了。 “有自然是有的。”明镜说道:“酒店行业是为行商,以伏位镇葫芦做风水局可化解煞气。” 高昶说道:“谢谢,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厉青瑶走过来说道:“明镜,你真的厉害,连风水都懂。” 明镜勾了勾唇,“略懂皮毛罢了。” 这时高昶接了个电话,“明镜,我有点事需要去紧急处理,失陪了。” 话落匆匆离开。 厉青瑶瞥了眼站在身边的少女,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花叶扶风,清月撩人,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逼近。 身后不远处的会堂里、所有人都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轻柔的钢琴曲汇聚成靡靡之音,在夜色中婉转飘扬。 花丛中,忽然闪出两个人,出现的太突然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伸手就朝明镜抓去。 一个娇弱的小姑娘,看那弱柳扶风的身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脖子细的轻轻一捏就断了。 黑衣人眼中闪烁着一抹得意,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厉青瑶的尖叫还没发出,就被一个从侧边闪出来的黑衣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将她的尖叫声锁回了喉咙间。 那少女就清凌凌的站着,不闪也不避,不慌也不惧,仿佛就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黑衣人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心头猛然一怵,下手的动作迟疑的一下。 “啪”对方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出手的动作太利落了,把黑衣人都打懵了。 黑衣人反应过来捂着脸恶狠狠的瞪向面前的少女。 少女甩了甩手,紧接着又是一巴掌甩在男人的另外半边脸上,明明看着那么瘦弱,力气却奇大,男人的脸颊顿时高肿起来。 男人狠狠吐出一口血水,淬骂道:“找死。”伸爪就朝少女抓来。 那少女身姿轻旋,如云雾般轻盈的从男人面前飘走,裙袂拂过男人的指尖,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男人扑了空,屁股上被踹了一脚,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狼狈的摔在了地上,直接磕掉了两颗门牙。 少女笑着瞥向另一边,捂着厉青瑶的男人下意识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忽觉身下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裤子掉了,两条腿在夜风中白晃晃的。 男人大惊失色,赶紧去提裤子,厉青瑶借着这个机会赶紧跑到明镜身边,剧烈的喘息,手指紧紧的抓着明镜的裙摆,将她当成了唯一的依赖。 男人提上裤子,正准备逃跑,膝弯忽然一阵刺痛,整个人扑进了花丛里,被茎刺戳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报……报警吧。”厉青瑶抓紧明镜的衣摆,颤巍巍的说道。 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 “报警多没意思啊。”少女笑吟吟的走过去,一脚踩在掉了门牙的男人背上,男人闷哼一声,嘴角有血丝流出。 “你主子想算计我,成啊,我给他这个机会。” 乌云遮住了幽月,花园登时陷入一片黑暗,少女的眼珠、比这无垠的夜色更深沉莫测。 她一边笑着,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鱼儿上钩了,今晚这出戏,一定要唱的精彩,才不负她父亲传奇名角儿的盛名。” 厉青瑶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这是什么走向? —— 另一边,叶剑走到冉腾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冉腾霄眯了眯眼,抬眸看向沈舟的方向,置于人群包围圈中的沈舟似乎感应到了冉腾霄的目光,隔着憧憧人影,遥遥望来。 四目相对,又很快移开,仿若蜻蜓点水般,水波微漾之后,归于平静。 冉腾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耳机里传来少女清冷如玉珠落盘的声音,微微勾起唇角。 574 计中 赵添接收到助理的眼神,假装有些喝醉的样子,让助理扶着他,撤离了现场。 “没引起什么人注意吧?” “也是天赐良机,她主动走到花园里吹风了,正好方便咱们的人下手。” “那就好。”想到冉腾霄,赵添心头依旧发怵,“找人看着那个姓冉的,这笔债我早晚找他讨回来。” “赵总再忍忍,如若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不仅姓冉的,就连沈总以后都不能找您麻烦了。” 赵添得意的笑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间门。 大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女,赵添疾走两步,惊叹道:“绝色啊……。” 忍不住想上手,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 赵添猛然扭头,差点被吓到:“怎么搞的?” 两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好不狼狈。 “不小心摔了一跤。”其中一个男人一张口,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 “怎么这么不小心?”赵添骂道。 “滚滚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缺门牙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赵总,保重。”看着赵添的眼神透着几分同情。 “莫名其妙,干点事竟然能把自己给摔了,废物。” 赵添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就要去摸这张脸,助理冲进来说道:“赵总,沈总来了。” 赵添伸出去的那只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皱眉不悦道:“怎么这么快?” 先让他快活快活再说啊。 助理说道:“沈总身体有些不适,提前从酒会离开了,不能乱了计划,所以咱们安排的人就把他引过来了。” 赵添十分不甘心的盯着面前这张脸,煮熟的鸭子眼睁睁的看着飞走了,谁能忍? “赵总,再晚就来不及了。”助理站在门口焦急的催促道。 赵添重重的叹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房间。 赵添前脚离开,后脚沈舟就在助理的搀扶下走进了房间。 助理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裙,看起来精明干练。 “沈总,您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吧,幸好我备着药呢。”助理弯腰让沈舟躺在沙发上,恰到好处的露出胸前的春光。 沈舟揉了揉额角,面色隐有痛苦之色。 助理倒了一杯温水,一抬眼,看到了躺在大床上的女人。 助理眯了眯眼,不知不觉水从杯子里溢出,沿着桌面流到了地上。 助理立即回神,将水壶放下。 犹豫片刻,端着水杯走向沈舟。 蹲下身,声音娇媚:“沈总,喝点水吧,把药吃了。” 面前的男人是多少人的梦想,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是秘书处的一员,常年不得重用,只能做一些打印文件接接电话的工作,根本近不得沈舟的身。 赵总找到她,给了她一笔钱,今晚这场酒会上,赵总会找借口支开和沈舟形影不离的沈客,让她找机会带沈舟来到休息室,只要把人送进这个房间,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后续赵总不仅会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还许诺她升职。 她认出床上的女人是明镜,沈舟的干妹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这一刻、她心底生出几分不甘,宁愿搏一把。 没有犹豫太久,她伸手朝沈舟的脸摸去,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终于触手可及。 她激动的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然而下一刻,她伸出去的那只手被一只大掌扣住,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没有任何言语,扑面而来的威压感令她瞬间头皮发麻。 “沈……沈总……。” 沈舟缓缓坐了起来,声音嘶哑:“你想干什么?” 助理结结巴巴道:“我看沈总您……您胃不舒服,我懂一些按摩手法,正想给您按摩一下,兴许就好多了……。” 沈舟目光幽幽,松了手,助理狼狈的跌在地上,赶紧爬起来站好。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沈舟冷冷的说道。 助理灵光一闪,瞠目结舌的瞪大双眼:“您……您没有……。” “沈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赵总他逼我这么干的,不是我的本意。”助理哭的好不凄惨。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记得吗?” 助理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正撞入对方漆黑幽深的眸光里去,点头如捣蒜,“是,我知道了,沈总您放心。” 沈总不愧是沈总,原来早已堪破了赵总的阴谋,这一招将计就计实在是妙。 幸亏她及时刹车,心底颇觉庆幸。 “那沈总您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助理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另一间房里,赵添打开电脑,准备欣赏活春宫,结果什么也没有。 赵添气急败坏的朝助理吼道:“怎么回事?” 助理摆弄了一下电脑,苦哈哈的说道:“赵总,可能是网络不好,看不了直播,但是您放心,房间里有摄像头,他们干了什么,有镜头一五一十的记录着呢。” 赵添心底抓肝挠肺一样的难受,看了眼时间:“再给他们十分钟时间,把冉腾霄给我引过去,我倒要看看冉腾霄看到他亲爱的小姑姑被人欺负了,他还能忍?” 打起来才好,冉腾霄狠起来不是人。 赵添眯了眯眼:“去,安排人做好准备,今晚一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夫人的计策,简直是一箭双雕,赵添不得不叹一声绝妙啊。 助理愣了一下,小声吐槽:“十分钟……是不是太短了?” 赵添冷哼道:“难道还要给他安排上七个回合?我看他那肾虚的样子,也没那个本事,那么漂亮的美女,还是不要让他糟蹋了。” 助理心想落在您手里才叫糟蹋呢,当然他不敢这样说,应是下去安排了。 赵添喝了口小酒,电视上在播着本地新闻,介绍的正是今晚的酒会。 “从此以后,江州就再也没人敢和我作对了。”赵添仿佛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哈哈大笑起来。 “美人儿、钱权、我都要。” 赵添举起酒杯,对准窗外的月亮:“敬夫人。”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赵添立刻拿起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地址是江州。 赵添接通,“喂?” “赵总,夫人交代的事情,进展如何了?”是一个有些雌雄莫辨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落在耳中,莫名有种诡谲之感。 赵添立刻站直了身子:“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我问你进展如何、你问我如何称呼?” 赵添额头上冒出冷汗,“先生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夫人交代的事情我当然尽全力去办,一定不会搞砸的,您等着听好消息吧。” “是吗?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三人,都不是傻子。” 赵添笑:“人跟蛇一样,都有七寸。” 只要掐住了七寸,还不是照样乖乖听话。 “我等你的好消息。” 酒店一处隐蔽的角落里,一道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片刻后,此人从黑暗中走出,穿着酒店的服务员制服,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看起来似乎非常普通。 男人推着盛满了红酒和点心的小推车,来到酒会中央,从容的穿梭在宾客之间。 他走到冉腾霄身边,正要将一杯酒递给他,这时一个名媛打扮的女孩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冉先生,冉先生不好了……。” 她焦急的神态立即吸引了在场宾客的注意,女孩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妥,赶紧捂住嘴,但是眉目间的着急却是做不了假。 “这不是厉家的小姐吗?她刚刚和冉小姐在一起,这么失态,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不见冉小姐的身影?她找的是冉先生,不会是冉小姐出事了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家议论纷纷,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担忧的。 冉腾霄目光倏忽沉了下来,离的近的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慢慢说,怎么了?” 服务员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垂着脑袋,安静的没有丝毫存在感。 厉青瑶压低声音说道:“冉先生,明镜失踪了。” “失踪?” 厉青瑶硬着头皮说道:“我刚刚和明镜去后花园吹风,明镜喝了酒,头有些晕,就坐在花园的长凳上休息,她说口渴,我去帮她倒水,我再回来,明镜就不见了,我把花园找遍了,也没找到她,她会不会出事了?” 冉腾霄冷静的说道:“叶剑,去查。” 叶剑立即离开。 整个大厅瞬间热闹起来,大家纷纷低声议论着明镜出了什么事,是喝多了找个地方睡了,还是……被人绑架了? 敢绑冉家的大小姐,简直是找死,大家都替始作俑者默哀。 “这要真被人给绑了,啧啧、小姑娘长的那么招人,还能有清白吗?” 说话的人尾音还没落地,整个人忽然就飞了出去,撞到了中央用红酒杯叠起来的小山上,哗啦啦酒杯摔落一地,男人倒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吼间发出一声声惨叫,听的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冉腾霄,就见那西装革履的男人十分优雅的擦着手,清俊的眉峰拢着一层冰霜,一双星目黑黝黝的,似万古冰潭。 男人漂亮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显出几分邪气来:“来,让我听听,谁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齐刷刷后退一步。 差点忘了,这位可是冉腾霄啊,看他正常的说话,几乎把大家给麻痹了,敢当着他的面说冉小姐的是非,简直是老虎屁股上拔毛。 男人的惨叫声言犹在耳,大家头皮发麻,一个个噤若寒蝉。 高嘉哼笑了一声:“看她刚才得意的,我还以为多厉害呢,这么快就遭殃了,活该。” 白微宁盯着场中的冉腾霄,眸光微闪,叹息道:“明镜姐姐没事才好。” 高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这个表妹说话真是累。 忽然,高嘉目光直了,下意识抓住白微宁的手臂,白微宁皱了皱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吃了一惊:“薄小叔。” 从门外大步走进来的男人,正是薄玉浔。 在他走进来的那刻,头顶的水晶吊灯忽然变得黯淡下来,全场精心打扮的男人除了冉腾霄之外,几乎都沦为了陪衬。 高嘉激动的搓搓手:“原来薄医生也来江州了。” 太好了,她的机会来了。 “冉先生,明镜出了什么事?”薄玉浔穿过人群,快步走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 之前祝老夫人的寿宴上,已经有不少人见过了薄玉浔,对他并不陌生,对于他的具体身份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从京州来的,在医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现在这社会,得罪谁也别得罪医生,毕竟人这一生,谁也不可能不生病,一名优秀的外科专家在社会上还是有着足够令人尊敬的地位的。 也就只有有心的人,才能从薄这个姓氏上推测出他的身份。 但是毕竟京州天高皇帝远,很多人并不了解京州的薄家,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明白这个姓氏在京州代表着怎样的地位。 看到他上来就问明镜,大家莫名嗅到了一股反常的味道。 这时叶剑快步走过来,脸色非常难看,附耳对冉腾霄说了一句话。 大家就看到冉腾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忽然伸手揪住了叶剑的衣领,“你说什么?” 额间跳动的青筋昭示着内心极度的愤怒,大家都被冉腾霄这副模样吓到了,预感到大事不妙,纷纷后退再后退。 冉腾霄甩开叶剑,“给我带路。” 脸色阴的要滴水。 叶剑引路,两人急匆匆朝住房部走去,薄玉浔也急忙追了上去。 大家也想跟上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黑衣人,将入口处堵的严丝合缝,大家望而怯步,心底却泛起了嘀咕。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从另一个消防通道走了进去。 前脚人一走,后脚整个大厅热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宁宁,你说她是不是被人……?”高嘉一扭头,身边哪里还有白微宁的身影。 575 山榷 “霄爷、您一定要冷静,这说不定是一个误会。”叶剑小跑着追上冉腾霄解释。 冉腾霄却根本不听,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冷静的上膛。 然而从那青筋暴突的额角来看,他内心一点也不冷静。 薄玉浔倒是比冉腾霄还要着急,电梯门开,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用枪抵着叶剑的脑门:“给我乖乖领路。” 叶剑什么都不敢说了,领着冉腾霄来到顶层的一间房门前。 冉腾霄二话不说,上脚踹开了门,在叶剑要进去的时候,“砰”的一声房间门在他眼前甩上,碰了一鼻子灰。 房间隔音挺好的,但枪声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同一楼层的某间房内,赵添激动的站了起来。 “太好了,计划成功了。”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对助理吩咐道:“报警、立刻报警,证据确凿,这下冉腾霄他插翅难逃。” 他万万没想到,冉腾霄竟然会随身携带枪支,这人实在太狂妄了,招惹谁都别招惹这种疯子。 不过想到冉博文那个疯子,冉家人如出一辙,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警局他已经安排好了人,警察来的也很快,在警察冲进会场时,本就动荡不安的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连警擦都来了。” “刚才的枪声听到了没?江州敢持枪的,只有刚才那位主儿了。” “敢光明正大的杀人?天、还有没有王法了?” “冉家果然还是那个冉家。” “只有我好奇被杀的那个人是谁吗?能让霄爷开枪,也不简单啊。” 警察分为两队,一队控制好现场嘉宾,一队全副武装冲向电梯。 现场的嘉宾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一个个都吓傻了,高二夫人捂着心脏,“天啊、这都什么事啊。” 高昶却忽然想到明镜说的天堑煞、血光之灾这么快就来了。 酒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高阳作为直接负责人,难辞其咎,他一边和警察交涉,一边频繁的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高昶悄悄从人群里溜走,走一边的消防通道上楼。 酒店楼层并不高,一共有八层,顶层是商务套房以及贵宾休息室,冉腾霄和沈舟几人的休息室就在第八层。 高昶一口气爬到八楼,看到消防通道口站着一个服务员,不由得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服务员恭敬的低下脑袋:“我来给806的客人送酒。” 高昶看到那双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托着一瓶名贵的红酒。 高昶越过他走到消防通道的木门前,服务员后退了一步。 高昶开门前,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哪个部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对方不卑不亢的回道:“我是刚入职的,客房二部,这是我的名牌。” 高昶目光掠过胸前的铭牌,甩了甩脑袋,将门打开一条缝,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从他面前匆匆走过,高昶立即合上了门,等人走远了,才敢探头。 高昶转身对服务员说道:“把衣服脱了,快点。” 他边说边脱下西服外套扔在地上,然而下一刻,没有任何防备的倒在了地上。 男人慢条斯理的抬脚,从倒在地上的高昶身上垮了过去,打开消防通道的门,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 迎面冉腾霄被几个警察押解着走了过来,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霄爷、此刻异常狼狈,然而眉骨间的骄傲不减分毫。 男人立刻后退一步,贴墙而站,微垂着脑袋。 与冉腾霄擦身而过的瞬间,男人微微抬眸,正好撞入冉腾霄的眼神里。 他如蝼蚁,在只手遮天的霄爷眼中,当然不过是过眼云烟。 冉腾霄走远后,男人缓缓勾起唇角,手指摸了摸耳朵上的耳机,“做干净点,别留把柄。” 然后一边往里走,一边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在手指间快速翻转,看的人眼花缭乱。 赵添打开门,鬼头鬼脑的探头,看到一个服务员迎面走过来,立刻皱眉呵斥:“谁让你上来的?” 男人根本就没搭理他,看到叶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刀,叶剑情急之下抬臂格挡,他咬牙切齿的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对方阴桀桀的冷笑,不再犹豫,手臂冲破叶剑的格挡,刀尖狠狠扎进叶剑的胸腔。 叶剑被对方的力道压迫的单膝跪地,依旧毫不屈服。 赵添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战兢兢的贴墙,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刚才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吗?” 这个声音真的很熟悉,让他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个人。 刀了叶剑、他就更确定了。 对方瞥了他一眼,赵添差点吓的尿裤子。 “进去,我要看到沈舟的尸体。” 赵添赶紧点头,赶忙跑进了房间里。 结果下一刻,眼前一道残影划过,撞上对面的墙壁,跟个肉球一样的滚了下来,紧接着响起的就是赵添杀猪般的惨叫声。 男人眯了眯眼,手下不再留情,毫不犹豫的抓住叶剑的咽喉,然而一眨眼人就从男人的裆下钻了出去,男人扑了个空,没有回头,右手向后一甩。 叶剑一声闷哼,跪在了地上。 下腹部中了一枚飞镖。 男人再不看他一眼,将染血的匕首贴在袖子上正反擦了擦,抬脚踏进了房间。 这间套房很大,一个少女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姿态悠闲从容,似在欣赏月色。 玻璃里映出少女半边脸颊,因模糊而俞显朦胧的美感。 男人警惕的环视一圈,并没发现沈舟的身影。 男人耳尖一动,忽然闪身,一枚飞镖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射进对面的墙壁里。 若不是闪的及时,耳朵已经被削掉了。 那枚飞镖正是刚才他伤叶剑的那枚。 男人眯了眯眼,握着匕首转身。 一个身量不太高的少年依靠着门框,笑眯眯的说道:“就是你伤了我师兄吗?” “阿枫……。”叶剑扶着墙站稳,“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万万不可轻敌。” “放心师兄、我可比你强多了。”少年的背上背着一把长棍,他缓缓的抽出长棍,握在手里,“敢伤我师兄,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男人冷笑一声:“就凭你?” “就凭我。” 下一刻,少年飞身冲来,瘦小的身体内似乎潜藏着无穷的力量,木棍劈来、似雷霆滚动,千军万马莫不可挡。 叶剑抹了抹嘴角的血,双眼紧紧盯着战局。 暂时是师弟占了上风,但对方游刃有余,可见实力不可小觑。 眼见叶枫招式越发威猛,叶剑忍不住出声:“阿枫,不可贪功冒进,用飞鹤棍。” 此人擅长以柔克刚,师弟若一味猛攻,恐会落入对方圈套,飞鹤棍灵巧见长,那就以柔克柔,四两拨千斤。 叶枫听了叶剑的话,立刻改换招式,把棍子耍出了花,连残影都看不到,一时男人被逼的连连后退。 叶枫趁机出击,击中男人胸膛,男人捂着胸膛猛然后退一步,脸色一寸一寸阴了下来。 叶枫挑了挑眉,“怎么样?认输吗?” 男人眉骨跳动,额头上青筋暴突,牙关紧咬,将那口血气压下去,阴恻恻一笑。 “小子,天赋不错,但还是差了点。” 话落男人扔掉匕首,袖子一甩,双截棍出现在手里。 “哥哥今天就教教你,怎么耍棍子。”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叶剑急的又吐了一口血。 “小心……。” 叶枫被击中后背,没有反应时间立即反击,两方打的有来有往,好不激烈。 但叶枫到底年轻,实战经验少,不及对方狠辣,很快就被对方扼住命门。 叶枫懊恼的咬牙,“你使诈。” “兵不厌诈,怪只怪,小弟弟太嫩了。” 男人拿出手铐,飞快的给叶枫的双手扣上,“冉小姐,我倒是一直小瞧了你,也是,虎父无犬女嘛,绕了这么一圈,我想不是为了要我的命这么简单吧?” 门外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叶剑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制止黑衣人上前,目光盯着落地窗前的那道身影。 “山榷,你终于现身了。” 窗帘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长身玉立,如玉的眉峰却拢着一层寒霜。 男人眯了眯眼:“薄玉浔。” “十三年前,苏音慈、她在哪儿。” 山榷挑了挑眉:“原来薄先生也是个痴情种啊,过了十几年,依旧牵挂着旧情人,真是让人感动。” 薄玉浔举起手枪,对准山榷的脑袋:“我再问你一边,苏音慈、她在哪儿?” 山榷是一个有些女相的容貌,乍一看,很是清秀,眼睛狭长,眼尾微勾,看人的时候,有着轻易让人陷落的深情,却也有着足够致命的无情。 此刻,那双眼睛媚的像狐妖,无情又嘲讽。 “啊让我想想,苏音慈、长的真美啊,尤其那皮肤,嫩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尤其哭起来的模样,我见犹怜呢……。” 男人语气轻浮、笑容浪荡,仿佛他口中的女子,是一个随意口嗨的对象。 薄玉浔胸膛急促起伏,手指扣动扳机,整个人明显处在暴怒的边缘。 “杀了我、那你就永远也无法知道她的下落了,哈哈哈……。” 男人夸张的大笑起来,笑声异常瘆人。 一只手落在枪口上,一缕幽香袭来。 薄玉浔愣愣的抬眸:“明镜……。” “把枪收起来吧,此等威胁、无济于事。” 明镜转身,看向笑容忽然僵住了的男人。 “你……。”山榷看着面前的少女,眸光深处火光跳跃。 “他是姜雨的同胞哥哥,而姜雨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吗?”少女轻轻的质问声,犹如惊天霹雳,将男人炸的找不着北。 他激动的质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件事,只有姜雨和他知道,难道姜雨告诉了别人?不可能、姜雨不可能拿这种事随便说。 “当年你为了救一只兔子,宁愿落入猎人的陷阱,黑暗并不能磨灭你的良知,这么些年,你脚底的伤可还会隐隐作痛?” 山榷握紧了棍子,指着明镜,眸光狠戾:“你到底是谁?” 明镜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身后薄玉浔着急的喊道:“明镜……你回来。” 明镜充耳不闻,一步步的走向他,眸光清明,步履坚定。 “我是明镜。” “你别过来。”山榷被逼的后退,握着棍子的手紧了紧。 “这些年你沦为蒋春岚的爪牙,害了不少人,想必心底也并不舒坦吧,你明明是个那么善良的孩子,连一只兔子都不忍心伤害、我相信,你的良知,并未泯灭。” 少女温柔的声音仿佛洗涤凡尘污秽的净水,不动声色的令人沉沦。 “现在、放下你手里的棍子,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山榷的眼神逐渐变的空蒙,他喃喃道:“阿雨姐姐……。” 少女微笑着、那双眼睛、在时光的深处逐渐变的明晰起来。 他的手渐渐松了,就在棍子即将脱手的瞬间,山榷眸底掠过一抹阴翳,忽然抬头,杀机四溢。 然而此刻叶枫忽然暴起,将扣着镣铐的手铐锁住山榷咽喉,往地上一躺,双腿夹住山榷的双手,吼间发出一声嘶吼,将山榷死死锁入他的桎梏中。 “艹nmd,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跟你姓。” 明镜眼神一寸一寸变的冰冷,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叶剑挥了挥手,四个黑衣人走进来,一人抓一个四肢,将人压在地上。 叶枫小手一缩,自动从手铐里脱离出来,拿着镣铐就甩在山榷身上:“老子差点着了你的道。” 注意到一双冰冷的眼神,叶枫舔着笑脸抬头,“大小姐,多亏了您,要不是您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我还真没办法得手,这人太狡猾了。” 明镜看着无力挣扎的男人,摇了摇头,眼神悲悯。 曾经一个连兔子都会怜惜的小男孩,如今却成为了刀口舔血的杀手。 蒋春岚、因你的一己之私、害了多少人? 山榷挣扎中抬头,看到了那双眼睛中的悲悯,忽然放弃了挣扎。 576 善恶 警车鸣叫着呼啸而去,在夜色中掀起波澜。 人心惶惶、不一而足。 在一个红绿灯口,警车没有任何停留的绝尘而去,剩下乖乖排队等待绿灯的车子只能眼睁睁的吃车尾气,感叹哪个主儿犯了大事儿被抓了,现在这世道乱的不行,明哲保身才是正事。 然而没有人知道,那辆警车内,正在上演惊魂一刻。 冉腾霄手铐锁住司机咽喉,身下压着两个持枪的警察,以一己之力压制三人,一个不小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但他却没有任何犹豫,以绝对的速度和实力、在这场斗争中占据上风。 司机被锁住命门,车速依旧没有任何减轻,油门踩到底,车子以一种夺风的速度狂飙,伴随着起伏不定的警笛声,无端令人心头充满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惧感,仿佛正在通往死亡之路。 冉腾霄眸光阴骘,越发勒紧镣铐,沉声道:“凭你们、想要爷的命,痴心妄想。” 司机逐渐呼吸不过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在颤抖,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停留,纵使前方是悬崖峭壁,也绝不会停下。 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忽然从左侧冲出来一辆重型卡车,眼见下一刻就要撞在一起,凭卡车的吨位会直接将小轿车碾压。 冉腾霄当机立断双手抢夺过方向盘,猛然往右侧打转,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司机停下了油门,踩下了刹车。 左侧车灯大亮,映的四周恍若白昼,令人几乎睁不开双眼。 这一刻,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忽然一辆悍马冲出来,直直的撞上警车,冉腾霄猛然一震,双手锁紧司机的咽喉,克制了因惯力带来的伤害,车子被顶了出去,然而下一刻,就听“咚”的一声巨响,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声…… 冉腾霄甩了甩发晕的脑袋,下一刻,车门打开。 “霄爷……120吗,华山路口发生了车祸,四到七人受伤,速来。” 冉腾霄从车内钻出去,下意识倒在地上,望着乌云沉沉的夜空,蹲在他身边一脸担忧的属下脸是重影的。 他说:“是谁?” 属下说道:“是林总,林总他一直跟着您。” 冉腾霄坐起来,撑着身子看着已经被手下摁压在地上的三人。 司机受伤最严重,已经意识不清,出气多近气少。 “冉先生,抱歉,我来晚了。”李岭从车内跳下来,急匆匆奔来。 冉腾霄冷笑了一声:“这次我牺牲这么大,替你引蛇出洞,还希望李警官不要令我失望啊。” 李岭一脸郑重的说道:“冉先生请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肃清她留在江州的势力,将所有毒瘤连根拔起。” 冉腾霄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李岭赶忙扶着他:“你没事吧?我让人先送你去医院。” 冉腾霄甩开他的手:“我没事,李警官现在不该忙正事吗?” 李岭叹气,“等这次事情过了,我请你和冉小姐吃饭。” “罢了,你们警方还是不要和我冉家走的太近了,我这是为你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冉腾霄走过去,悍马车身严重变形,几个黑衣人正在尝试从车内救人。 卡车司机晕了过去,被从卡车内拖了下来。 很快一个血淋淋的人被从悍马车内拖出来,冉腾霄忽然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着。 黑衣人伸手探了探鼻息,惊喜道:“还有气,快催120,让最近的急救车赶紧来。” 冉腾霄握了握拳头,走过去蹲下身,黑衣人见到他纷纷恭敬的开口:“霄爷……。” “峰叔……。” 林峰缓缓睁开双眼,眼里有着笑意:“霄爷……。” “你会没事的,相信我,坚持住。” “咳咳……。”林峰虚弱的说道:“你们……都走开,我有话和……和霄爷说……。” 黑衣人听话的乖乖走远了,背身而立,黑夜中似一道道天然的屏障。 “我知你的心思、不用顾忌伦理道德……因为大小姐她……她根本不是文爷的女儿……,你半生孤寂、峰叔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遗憾、喜欢的……就要努力……去争取……,不要像我……悔恨终身。” 冉腾霄眸若幽渊,语气坚定、掷地有声:“我知道。” “以后的路,峰叔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不会的。”冉腾霄坚定的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峰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囡囡,我的爱人,是蒋春岚间接害死的,帮你,也只是为了报仇,你不用愧疚,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利用你………。” 林峰的声音越来越虚,握着冉腾霄的手逐渐垂落下去,被冉腾霄猛然抓住。 他额角青筋暴突,跪在地上,“峰叔,你不能死,你曾答应我,会一辈子帮我,这才多久你怎么能一个人先走。” “对不起……。”林峰渐渐阖上了双眼。 就在此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急促的响了起来,医生和护士冲了过来,将冉腾霄挤开,林峰被抬上了救护车…… 等救护车走远之后,冉腾霄缓缓站了起来,身后响起手下的惊呼:“霄爷、您肩膀流血了。”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就算流血了也并不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似乎是枪伤…… 冉腾霄从手下手里接过黑大衣披在身上,完美掩盖了后肩的伤口,冷冷道:“走吧,该去打脸了。” 上车前,他看向站在警车旁的李岭,四目相对,冉腾霄若无其事的弯腰,坐进了车内。 李岭凝视着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车尾,沉声道:“行动吧。” —— 冉腾霄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警察给带走,再结合楼上的枪声,现场人声攒动,犹如炸了锅般议论滔天。 冉家在江州逍遥太久了,口碑尽坏,坏事做绝,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冉腾霄虽没有冉博文坏到令人发指,但他的崛起、压制了太多人的利益,可以说江州一半的经济垄断在他手中,尤其海运这方面,利益巨大,却被他一人垄断,早已引发了太多人的不满,那些人只是没胆,否则冉腾霄一旦倒下,群起而攻之,啖其肉饮其血,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 而今晚、众人发现冉腾霄这个庞然大物,有倒塌的迹象,有那心思活跃的,早已兴奋了。 “以前我还以为冉腾霄跟冉博文不同,是个有抱负不为非作歹的人,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蛇鼠一窝果然没错,他跟冉博文都是骨子里冷血恶毒的人,他们可以随意的草芥人命,藐视律法,这样的人,就该接受法律的惩罚,被狠狠的钉在耻辱柱上,否则他的枪口下一个瞄准的、可能是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站出来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保养得宜的男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极会煽动人心。 众人认出他是刘氏集团的总经理刘岩海,他是刘雅欣的哥哥,刘月蓉的父亲。 他的这一番话确实让众人心思浮动,对既得利益者来说,冉腾霄这个庞然大物倒下了,他的尸山肉海足以养活无数人。 渐渐有人附和他的话:“没错,冉腾霄他制霸江州太久了,这颗毒瘤是时候拔去了,不然我们江州永无安宁之日。” “德不配位、必遭天谴,冉腾霄草芥人命、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能让他再出来为祸百姓。” 角落里,灰色西装的男人挑了挑眉,笑着摇头。 这些人迫不及待落井下石的嘴脸,实在让人作呕。 真以为冉腾霄倒下了,这些人就可以分而食之吗?太天真! 就算给他们一人十个嘴、也吞不下。 高大夫人插嘴说了一句:“没错,冉家为祸江州太久,有多少人受过冉家的伤害,现在就是他们遭到报应的时候了。” 高二夫人皱眉瞥了眼高大夫人,大嫂这么做,实在不稳妥,就不怕冉家秋后算账吗? 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冉腾霄可不是普通人,他能轻易被警察抓走吗? 开枪杀人?能让这么多人知道?冉腾霄根本不是这种没脑子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让冉家发展到如今的财力和地位。 高大夫人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高大夫人仿佛找到了自信,站出来说道:“我们必须态度坚决,让更多的贵人意识到我们的决心,绝不能轻易姑息了冉腾霄,不然就是和全江州的百姓作对。”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就太过严重了。 高大夫人想起早些年前,她哥哥沉迷赌博,被冉博文剁去三根指头,吓的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废了,这个仇她一直在心底记着。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以前还要违心的对着明镜陪笑脸,天知道她那时候有多憋闷,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冉家依托冉博文而崛起,这种黑心烂肝的家族,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明镜、没了冉家的庇佑,在江州她又算什么东西,她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她。 高嘉附和道:“没错,冉家害了多少人,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让某些人不敢保护冉家,他们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是吗?冉家如此十恶不赦,难为你们奉承恭维了,表演的一定很辛苦吧。” 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传来,轻飘飘的落在所有人耳边。 高嘉猛然抬头,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步履优雅的从二楼的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 全场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少女身披璀璨、渺若星月,姿态端庄优雅,每一步、都像踩在了众人的心上。 每走一步,心脏就会猛然跳动一下。 高嘉咬了咬牙,很快勾唇笑了:“你还得意什么?你那个宝贝大侄子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持枪杀人,这回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高嘉笑容邪恶,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你们冉家、彻底完了。” 冉家得罪了太多人,墙倒众人推,这次不会再有幸运之神庇护了。 明镜勾了勾唇,灯光下,温柔的笑容几乎令人目眩神迷,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你跟我说说,冉腾霄具体作了什么恶,若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如大家所愿,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人群中一个面相普通的人站了出来,言辞凿凿的说道:“两年前,我儿子在赌场被冉腾霄切了一根手指,他这是故意伤人,以及给我儿子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这笔帐怎么算?” 少女挑了挑眉:“杨先生是吧,令郎好赌成性,欠下了巨额借款,冉腾霄作为债主,催债并无过吧,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令郎不思还债,竟欺辱一妙龄少女,被冉腾霄撞到,大家也知,现在的律法对付某些人渣,还是太轻了,既然律法无法彻底的惩治他,那就断他一根手指长长记性,令郎现在是不是乖多了?” 这个姓杨的男人刚刚也附和了刘岩海的话,蹦跶的欢,一听明镜的话,气的嘴唇剧烈抖动:“你……你简直强词夺理,将作恶美化的冠冕堂皇,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少女眸色清冽,语气清寒,清冷的声音如玉珠落盘,虽悦耳却如滚刀割脸。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送给杨先生,有叫板冉家的功夫不如好好教养令郎,沉迷赌博,伤害花季少女,这些可不是冉家摁着他的头让他做的。” “这世间、也有佛渡不了人,那就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恶人,因果轮回,行恶必遭天谴,死后堕阿鼻地狱,受无穷轮回之罪,你们所有人都放心,冥王的功德薄上,每个人一生的善恶皆记载在册,没有任何人能逃脱,但现在,轮不到你们来断善恶。” 少女站在璀璨的灯光下,一袭白裙飘渺出尘,眉目清肃,神情端庄,那双美丽的眼睛望向世人,只有无情的慈悲。 像神俯瞰人间,一切悲欢善恶,不过一个又一个因果轮回罢了。 577 难过 随着少女碎玉般清冷的声音落地,整个大厅静的针落可闻。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心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行恶必遭天谴,这句话不停的在众人耳边回响,一声一声,如钟似鼓。 世人大多奉行及时行乐,自私是人的天性,当自身的利益与别人的利益发生冲突时,恶念也便一点一点的滋生出来,一旦讨到一点甜头,便可自欺欺人的继续沉沦下去,美其名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人活一世,只为眼前能看的到抓得住的利益,什么报应什么来世、双眼一闭腿一蹬,那是死后该考虑的事情。 此刻少女的话,点醒了所有人心底、深深隐藏的龌龊,就这样赤果果的摊开在灯光下,脸面挂不住了,催生出一种无法言语的羞耻感。 而对某些心存龌龊的人来说,可谓是当面给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发烫。 “你……你满口歪理邪说,冉博文作恶多端,害了多少人,你作为他的女儿,负债女还,天经地义,你别想在这儿妖言惑众,要说该遭报应的,第一个就是你。”姓杨的指着明镜,破口大骂。 刘岩海眯起眼睛,作壁上观。 有人跳出来,正合他意。 以前海运他还能分一杯羹,自从冉腾霄接掌了冉家后,大搞垄断,他不得不停止海运,为此遭受了多少损失,而冉家却借此赚的盆满钵满,何其不公。 今日的商会,他本就意欲联合几个受害者,向冉腾霄发难,有个马前卒跳出来,再好不过。 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自然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指责,仿佛他们才是代表正义的使者。 眼看事态即将失控,一道冷淡的声音蓦然传来,“挺热闹的,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死寂。 漫长的死寂。 刘岩海下意识扭头。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逆着光影走来。 皮鞋摩擦着光洁的地板,他甚至听到了那细微的摩擦声,“嗒嗒嗒”犹如重锤狠狠击中了心口。 刘岩海大惊失色:“冉腾霄?你不是被警察抓走了吗?” 高大夫人双眸大睁,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指颤抖的扶着墙。 高二夫人搀扶着她,叹气:“大嫂。” 高大夫人面无血色,如丧考纰。 脸色同样难看的人有不少,皆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刚刚的事情是一个误会,现在误会澄清了,我便回来了,难道刘总很失望吗?” 冉腾霄带着浅笑的质问令刘岩海心底忐忑不安,他强自镇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误会,澄清了就好。” 刘岩海抬袖擦了擦额头上滋滋往外冒的冷汗。 冉腾霄抬眸,与前方楼梯转角圆台上的明镜四目相对,英俊的年轻男子轻轻勾唇,不可否认、他虽然有着令人惧怕的名声、但从财力颜值来说,他有着令在场所有女子疯狂痴迷的资本。 “我刚刚似乎听到有人说,我们冉家、完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角落里的高嘉身上。 高嘉脸色青白,下意识躲在了高大夫人背后。 高大夫人以为冉腾霄不会跟一个女孩子一般计较,但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狠。 冉腾霄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人径直朝高大夫人走去。 高大夫人护住高嘉,咬牙切齿的说道:“冉腾霄,我女儿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你竟然要如此对待她,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在江州、我就是王法。” 轻飘飘的语气,却说着令所有人为之惊惧的话。 在江州、他就是王法。 所有人都想到被冉博文制霸垄断的那个时代,原来冉家人的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狠人。 高嘉终于害怕了,“妈、妈我不要,我不要你救救我。” 黑衣人走到高大夫人面前,没有想象中的暴力,反而很有礼貌:“不知高小姐还记不记得刘月蓉刘小姐。” 高嘉抓着高大夫人衣服的手猛然一紧。 刘岩海皱了皱眉,目光如炬射向高嘉。 “前些日子,刘夫人的生日宴上,刘月蓉小姐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和你是极好的朋友,如今刘小姐出了事,她说唯一想见的人是你,我们受到了刘小姐的委托,邀请高小姐一叙,高小姐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高大夫人眉头皱的更狠了,破口大骂:“你们简直就是强盗,还想挟持我女儿吗?我现在就报警。” 黑衣人依旧从容:“刘小姐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只是想感谢一下高小姐的搭救之恩,高小姐莫要误会了,不如我现在就联系刘小姐,让她亲口告诉你。” 对方咬重了“搭救”这两个字,高嘉猛然哆嗦了一下。 高大夫人气的不行,拨110的手都在抖。 刘岩海快步走上前一步,呵斥道:“你们简直胆大包天,拿我女儿当借口来满足你们的私欲,我女儿卧病在床,由得你们如此折腾吗?” 黑衣人笑着看向刘岩海:“刘先生,看来你这个父亲当的不太称职,连自己女儿是如何生病的都不知道,宠女看来真的只是人设了。” “你……。”刘岩海被怼的脸色阵青阵白。 黑衣人再次看向高嘉:“高小姐,真要我告诉大家、刘小姐是如何卧病在床的吗?” 高嘉赶忙走出来,迫切的说道:“去……我去。” “嘉儿……。”高大夫人担忧的问道。 高嘉咬了咬牙,“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见证,今日我跟着冉先生的手下离开,若之后我出现任何意外,冉先生就是第一嫌疑人,我相信冉先生绝对不会视律法如无物,草芥人命这样的事、更不符合冉先生高雅的人格。” 冉腾霄勾了勾唇,目露不屑。 高嘉指甲掐进掌心,抬头看向明镜的方向:“冉小姐刚才的话说的不错,善恶到头终有报,既作恶必遭报应,那我就跟他们走一趟,我相信冉小姐的为人。” 高嘉终于聪明了一回,如果她出事了,不仅冉腾霄,明镜辛辛苦苦维持的慈悲人设,就彻底崩塌了,她不信冉腾霄真敢对她怎么样。 但高嘉心底依旧七上八下的,她不敢赌,冉家都是一窝疯子,万一、万一…… 摇了摇头,她不再去想,安抚好高大夫人,跟着黑衣人离开了。 高嘉离开后,现场死寂般的安静。 冉腾霄目光望向谁,谁就是一个激灵,生怕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自己。 冉腾霄说了,在江州他就是王法,谁还敢跟他对着干,除非脑子被门夹了。 刘岩海两股战战,尽量缩小存在感,但冉腾霄目光偏偏落在了他身上。 “蛇鼠一窝、草芥人命、狠狠的钉在耻辱柱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刚才刘先生对我的评价。” 刘岩海沉默。 现在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彻底的骑虎难下了。 为什么冉腾霄被警察带走了还能回来,前后不过半个小时,楼上的枪声也不是假的,明明那人…… 刘岩海咬了咬牙,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是一个圈套。 “啪”刘岩海一个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这突然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惧的望向刘岩海。 这滑跪的也太快了吧。 “冉先生、不霄爷,是我嘴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人这一次,从此以后给您当牛做马绝无二话……。” 这副谄媚的嘴脸跟刚才痛斥冉腾霄的嘴脸简直判若两人,在场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 手下搬来一把太师椅,就放在大厅的正中央,头顶就是璀璨的水晶吊灯。 冉腾霄走过去,从容的落座,手臂撑着太师椅的扶手,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垂落的眉眼有种惊心动魄的瑰艳。 然而若斧刻般的英挺鼻峰冷硬如刀,刀刀致命。 薄唇微勾,不屑而凉薄。 “骂我可以,骂明镜,不可以。” 刘岩海脸色煞白,拼命的回想,自己好像没有骂冉小姐。 可是他当众跳出来为难,听说冉腾霄特别护短,尤其这个小姑姑,冉腾霄必定不会饶了自己。 冉腾霄打了个响指:“送刘先生上路吧。” 上路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脖颈一凉,心底惊惧更深。 刘岩海面色惨白如纸,破罐子破摔破口大骂:“冉腾霄你作恶多端,早晚会遭报应的,你等着吧。” 冉腾霄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放心,你会比我先遭报应的。” 眼神一瞬间冷酷下来,挥了挥手指。 黑衣人走上前,捂住刘岩海的嘴,将人毫无尊严的拖了下去。 这下子,全场彻底失声了。 冉腾霄慢条斯理的转了转脖子,“下一个,自己乖乖站出来吧。” 姓杨的比谁躲的都快,却躲不过黑衣人的眼睛,被狼狈的揪了出来。 黑衣人附在冉腾霄耳边说了一句话,冉腾霄眯了眯眼,朝准对方心口踹了一脚,直将人踹的翻跟头滚了出去。 “你儿子沉迷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撂挑子跑人竟还敢欺辱高中生,这种渣滓、老子跺他一根指头算轻的,既然这么想你的儿子,就去牢里团聚吧。” 男人震惊的抬头,嘴巴哆哆嗦嗦:“你……你说什么?” “原来你还不知道,哦,大概你儿子欠的赌债太多,为了明哲保身,已经跟你的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你以为他失踪就安全了,殊不知他正在监狱里为自己赎罪。” 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黑衣人极有眼色的上前,将人拖走了。 接下来,原先附和刘岩海的人都被一一带走,在场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高大夫人小声抽噎道:“弟妹,这可怎么办啊,咱们江州,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高二夫人眯起眼睛,望着明镜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大嫂,今晚这可是江州最大级别的酒会,你觉得申先生会由得他如此胡闹吗?申先生临走之际,是绝对不会让江州出这种大乱子的,我本来还觉得申先生没有出席有些蹊跷,现在看来……。” 她想到从白夫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曾经何其风光的蒋夫人,如今已经成为了通缉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清楚,但是江州、是蒋夫人根植了十几年的地方,她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 她如果要逃,一定会选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高二夫人眸底猛然射出一道精光,不动声色的垂眸。 冉家与蒋夫人的仇怨由来已久,已成不死不休之态,蒋夫人不会放过冉家,当然,冉家也绝对不会放过蒋夫人。 冉腾霄如此高调狂妄,分明是故意的。 高大夫人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担忧高嘉,恨死了冉家的嚣张。 高二夫人轻轻拍了拍高大夫人的手背,“大嫂别担心,嘉儿不会有事的。” “嘉儿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肯定不担心,风凉话谁不会说。” 高二夫人皱了皱眉,也体谅她忧女心切,不欲与她多计较。 她看了眼四周,有些担忧,昶儿也不知去了哪里,半天没见身影了。 直到手下走过来说道:“霄爷,都处理干净了。” 冉腾霄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热闹看完了,该回家的回家,今日之事,若我从旁人口中得知,后果自负。” 经过今天这一役,没有人会觉得冉腾霄的话是在开玩笑,得了允准,赶紧慌不择路的跑了。 眨眼间,整个大厅空荡荡的。 黑衣人退了出去,尽忠的守在门口。 有很轻的脚步声,冉腾霄耷拉着肩膀,很轻的笑了:“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他的鼻尖嗅到一缕幽香,他看到少女蹲在他面前,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担忧。 “你受伤了?” 他说:“没事、男子汉大丈夫……。” 下一刻、栽倒在她的怀中。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想,那小子受伤她衣不解带的照顾。 他受伤了、她会难过吗? 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578 绝望 明镜鼻尖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伸手在他的后被一摸,竟然摸到了血。 血已经浸透了大衣,可见受伤有多严重。 明镜扬声道:“快打110。” 薄玉浔快步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冉腾霄的伤口,沉声道:“是枪伤,没有伤到要害,但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失血过多,必须立刻送往医院,我来主刀,你不用担心。” 薄玉浔最后一句话转变了语气,带着轻柔的安抚,抬手轻轻拍了拍明镜的肩膀。 “这里还需要你,我带他先去医院,我是医生,没人比我更有经验,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明镜点头:“好,我立刻让人送你们去最近的医院。” 薄玉浔立即让黑衣人从酒店里找出急救担架,将冉腾霄抬出去。 黑衣人抬着冉腾霄要离开的时候,陷入昏迷中的冉腾霄下意识抬手抓住了明镜的手。 薄玉浔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扒拉下冉腾霄的手,对黑衣人催促道:“赶紧走。” 黑衣人抬着担架急匆匆离开,明镜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央,看着几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同被担架抬走的还有叶剑,他身上中了几刀,简单处理了止血。 “姑奶奶,霄爷刚刚在华山路口遭遇了车祸,若不是林堂主救了霄爷,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一个三十多岁,相貌普通的男人走过来说道。 此人正是冉纶,一直在冉家是个透明人,但实际上他却是冉腾霄的心腹。 明镜眉峰微蹙,“林堂主如何了?” 冉纶叹气:“情况不太好……。” 楼上传来女子的惨叫声,明镜拧眉看去,二楼栏杆前,叶枫正抓着一个人的衣领,把人悬在栏杆外,轻松的仿佛猫抓老鼠。 而惨叫声,正是从女子口中发出。 冉纶皱眉:“怎么回事?” 叶枫笑嘻嘻说道:“大小姐,我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我怀疑她是蒋妖婆的人。” “我不是,你误会我了,明镜姐姐,明镜姐姐这是一个误会,您一定要相信我……。” 这女子,正是白微宁。 叶枫哼道:“那你干嘛鬼鬼祟祟的偷窥我们,肯定没安好心,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看你说不说实话。” 作势要把人扔下去,一时间整个大厅回荡着白微宁惨烈的尖叫声。 “叶枫,把人放了吧。”明镜淡淡道。 叶枫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只能乖乖的把人放了下来。 白微宁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倔强的抿着唇,隐藏了眸底的恨意。 “明镜,今天的事情是一个误会,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明镜点了点头:“你走吧。” 白微宁赶紧离开了,一走出酒店,她的眼神布满了阴霾。 蒋春岚如今已成丧家之犬,再不复往日风光,她得罪了曲家,也得罪了程家,京州待不下去,她还能去哪儿呢。 她断定,蒋春岚此刻一定在江州。 而今晚,是冉家为蒋春岚设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揪出她在江州的所有势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蒋春岚没那么容易打倒。 眯了眯眼,白微宁勾起唇角轻轻笑了。 “找人盯着她。”明镜淡声道。 冉纶心领神会,“好,我立刻去安排。” 叶枫从二楼轻盈的跳下来,“大小姐,审山榷能不能让我上?” “为什么?” “我想问问他师父是谁,怎么练出来那么厉害的招式。”少年眼神天真,纯然是对武学的向往。 明镜摇了摇头,叶枫失望的垂下脑袋。 “他的招式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只要心够狠,摒弃一切良知,在尸山血海中拼杀,早晚如此。” 叶枫不屑道:“我才不要学他呢。” “你有极佳的武学天赋,只要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叶枫很开心:“真的吗大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大小姐就有一种熟悉感,能得到大小姐的夸奖,比得了师父的宝贝还兴奋。 “我从不骗人。” 明镜走出酒店,一辆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半降,露出沈舟略显疲惫的侧脸。 明镜坐进车内,车子平稳的行驶。 “明镜……。”沈舟揉了揉眉心:“苏小姐她……。” 夜风吹拂着脸颊,明镜望着道路两边飞速后退的风景,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十九年前那场酒会上,你邂逅了苏音慈,自此终身难忘,但你是否还记得,那一晚,有一个女子和你春风一度。” 沈舟垂落的眼睫微颤,震惊的抬眸,瞳孔犹如投入一颗巨石,掀起巨大的波澜。 “你……?” “我怎么会知道吗?” 明镜摇了摇头:“我曾犹豫过是否要告诉你,这个真相,太过残酷,但我想,任何人都有接受真相的权利,何况、这是你欠下的债。” 沈舟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他预感到,明镜所谓的真相,也许并不是他想知道的。 明镜对副驾驶上的沈客说道:“有纸笔吗?” 沈客立刻将纸笔递了过来。 明镜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撕下来递给沈舟。 “有时间去看看她们吧。” “停车。”明镜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砰”车门合上。 沈舟呆呆的坐在那里,望着那张纸条,神情晦暗莫名。 沈客担忧的看着他:“先生……。” 沈舟忽然抓住那张纸条,紧紧的攥在掌心。 —— 这一年江州的三月,注定是腥风血雨的。 一批批人被带走,一个个公司倒下,至今屹立不倒的,只有冉家。 若说曾经的冉家是一头凶狠的恶狼,那么如今的冉家,是一头正在逐渐苏醒的雄狮。 注定笑傲江州。 至此、江州所有人才明白一个事实,冉家、已不是冉博文在世时的冉家,却比那时更加可怕。 一时江州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医院。 明镜等了一会儿,薄玉浔走出来说道:“放心吧,他没事,已经转去加护病房了,等麻醉过了就能醒了。” 明镜抿抿唇:“谢……。” 薄玉浔不赞同的说道:“跟舅舅还需要说谢谢吗?你是把舅舅当外人了?” 明镜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人,受了重伤,我希望您能救一救他。” 得,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但当明镜的救世主,他乐意之至,生怕做的不够多。 薄玉浔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奔赴下一场手术。 明镜走进病房,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冉腾霄,失去了往日的霸气,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大小姐。”冉纶匆匆走进来,压低声音说道:“李警官在门外等您。” 明镜给冉腾霄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李警官。” “冉小姐,赵添已经什么都招了,但他获知的信息较少,从他嘴里挖不出什么来,倒是那个山榷,意志非常人所比,一般的刑讯手段对他无用,冉小姐似乎对他有颇多了解,可否协助一二?” 明镜点头:“好,我可以审问他,但是李警官,只能我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监控设备。” 李岭深深的看她一眼:“这不符合规定,但是非常时机需要非常手段,我可以答应你。” “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吧。” 李岭想了想:“你是想等冉先生醒来吧。” 明镜挑了挑眉:“不、等蛇出动。” —— 高大夫人在家里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高嘉回来。 她急的都要报警了。 虽然她深知报警也没什么用。 她一直在想黑衣人当时威胁高嘉的几句话,明显和刘月蓉生病有关系。 这件事她知道一些始末。 前段时间刘夫人的寿宴上,刘夫人邀请了不少青年才俊,刘月蓉年纪还小,根本不急终身大事,倒是刘雅欣刚刚离婚,她跟刘夫人又不合,刘夫人恨不得立即将她打包嫁出去。 所以她的这个寿宴一改往年大操大办,实际上就是一个变相的相亲宴。 她和刘夫人素来有交情,便带着高嘉赴宴了。 这场宴会上,发生了一件荒唐事。 刘雅欣的那个渣男前夫找上了门来,在宴会上的大闹,大骂刘雅欣是个人尽可夫的荡fu,是刘雅欣出轨抛弃了他,他咽不下这口气,来要一个说法。 还拿出了刘雅欣出轨的证据,和一个小她十几岁的小男生在一起了。 当时宴会上有刘月蓉的同学,看了照片大叫:“月蓉、这不是你男朋友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人呆若木鸡。 太劲爆了,姑姑出轨侄女的小男朋友,被前夫当场揭破。 高大夫人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一刻的尴尬,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月蓉不可置信,上去就和刘雅欣打了起来,姑侄俩扯头发吐秽语,场面好不热闹,开年第一瓜就如此惊爆眼球,让人直呼好家伙。 这回丢人丢大了,刘月蓉对外就称生病了,再也没去过学校,没出过门。 后来这件事还被三流媒体报到了娱乐板块,全江州看了刘家姑侄俩的笑话。 高大夫人越想越不对劲,高嘉什么时候跟刘月蓉关系好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高大夫人立刻走过去开门,看到高嘉赤着脚站在门口,浅色的衣裙早已沾满了污秽,发丝散乱,神情狼狈,眼神呆滞无神。 高大夫人大惊失色:“嘉儿、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妈跟他们拼命,竟敢欺负我女儿。”高大夫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冲出来,一脸要杀人的愤怒。 高嘉走进来,光洁的地板上出现一个脏污的脚印,泥土里参杂着血丝。 高嘉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嚎啕大哭。 高大夫人扔掉菜刀,扑过来抱住高嘉,跟着哭:“我的嘉儿啊,你到底糟了什么委屈啊,你跟妈说。” “他……他们让我光脚在指压板上跑步,整整一个操场的指压板,我快疼死了,但我不敢停……。” 高嘉一边说一边抽噎。 “只要我一停,他们就拿老鼠和蛇吓唬我,我只能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高嘉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那种感觉实在太绝望了。 她不知白天黑夜的跑、不知疲倦饥饿的跑,脚磨破了,流血了、她浑然不知,她只知道、她要一直一直在这种无尽的痛苦里跑下去,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狰狞的蛇和恶心的老鼠,折磨似的几乎疯癫。 高嘉双手抱着脑袋,缩在沙发里,脑海中回荡着明镜的话。 行恶必遭天谴,死后堕阿鼻地狱,受无穷轮回之苦…… “那是地狱、地狱啊……。” 高嘉白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高大夫人赶紧打120,把高嘉紧急送往医院,好在只是累的脱水,加上精神受了些刺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高大夫人望着病床上的高嘉陷入昏迷中依旧不安痛苦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也彻底恨死了冉腾霄和明镜。 她放在掌心疼爱的女儿、竟然被他如此毫无尊严的羞辱,简直无法无天。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高大夫人擦了擦眼泪,离开了病房,出去给丈夫打电话。 谁知高旭听了她的话,痛斥她不要添乱,就把电话给挂了。 “好你个高旭,嘉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如此冷漠,算我看错你了。” 高大夫人含泪痛骂,一抬头,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祝湘湘的生母,在祝老夫人的宴会上见过她。 高大夫人想了想,下意识跟了上去。 迎面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只是那男人满面忧思,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大夫人正张口欲喊,就看到男人站在了赵小蕙刚刚进去的房门前。 高大夫人立刻藏了起来,偷偷的观察。 高大夫人越看越惊心。 沈舟什么时候跟祝湘湘的生母认识了? 看他的眼神,俩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高大夫人犹如发现了新大陆般,整个人无比的兴奋。 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抓住了弱点,一定能为她所用。 沈舟如是、祝湘湘亦如是。 579 反转 沈客仍然记得去年一次宴会上,祝湘湘冒充明镜接近沈舟。 后来更是被爆出一次次针对明镜,被祝家彻底厌弃,狼狈的赶出了家门。 可以说沈客对这个女生、没有一点好印象。 在此之前,他对这种人、如果不是因为明镜小姐的关系,根本不会投注半点目光。 一个庸俗愚蠢的、爱慕虚荣的女孩,根本不值得浪费一丁点心神。 但是现在、情况反转了。 祝湘湘竟然是沈舟的亲生女儿。 这是一个完全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 沈客去找主治医生了解了一下祝湘湘的情况,在得知得了尿毒症,需要肾移植时,一时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肾源有希望吗?”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截至目前,没有合适的肾源,直系亲属配型成功的概率是很高的,所以我建议……。” “不行……。”沈客立即否决了。 “那小姑娘只能听天由命了,唉,大好的年华,真是让人遗憾啊……。” 主治医生眼神鄙夷,这位大概就是那小姑娘的父亲吧,平时不见人影,对女儿一点也不关心,一提到肾移植,连配型都没做呢就直接否决了,一点责任也不负。 真是可怜小姑娘了。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主治医生语气变冷了几分:“我把话给你撂这儿了,若是不能在半个月内做肾移植手术,这姑娘靠着透析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你这个亲爹生了孩子不管不顾,既然这样你干嘛要生孩子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负责任了。” 沈客脸色阵青阵白,但又没办法反驳。 “先生。”沈客走到沈舟身边,“情况不太好,需要立即做肾移植手术。” 沈舟儒雅的面色看不出息怒,“帮我安排吧。” “先生。”沈客有些着急:“您真要这么做吗?” “明镜说的没错,是我欠她们的。” 沈舟转身离开:“帮她转移到vip病房,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 沈客叹了口气,孽缘啊孽缘。 高大夫人偷拍了几张照片,返回高嘉的病房。 高嘉还在昏睡着,高大夫人给家中的帮佣打电话,让她收拾些高嘉的生活用品送来。 这时她接到了高老夫人打来的电话,让她回老宅一趟。 高大夫人等帮佣来了之后,这才匆匆离开医院赶往老宅。 高大夫人走进正厅的时候,看到了高二夫人,白微宁,一左一右的站在高老夫人身后。 高大夫人皱了皱眉,“母亲,嘉儿生了病,我在医院照顾她,您急匆匆的唤我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怎么、没重要的事就不能叫你回来了?” 高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有脸说,我们高家被你给害惨了。”高老夫人怒斥道。 高大夫人偷偷翻了个白眼:“母亲何出此言?” “昨晚、你跟你女儿,都干了什么好事?还需要我说吗?我早提醒过你,冉家惹不得,你们母女俩偏不信这个邪,前段时间公司丢了一个大单的教训,你不会不记得吧?” 直接给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元气大伤,这都是托高嘉的福。 提到这个孙女高老夫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事没多少,蹦跶的挺欢。 高大夫人瞥了眼安静的站在高老夫人身后一言不发的高二夫人,磨了磨牙,肯定她不在的时候弟妹给老婆子告了她的黑状。 老婆子本就偏心老二,不喜欢嘉儿,这下子心更是偏到了爪洼国去。 “我托了叶夫人做人情,过几天天鹅湖花展,找机会向冉小姐道歉,到时候你跟嘉儿务必把这件事给我办囫囵漂亮了,要再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母亲,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对待嘉儿的吗?简直就是一伙强盗匪徒,嘉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生死未卜呢,您这个做奶奶的,怎么那么狠心呢。” “全江州那么多名媛,冉家为什么偏偏只针对嘉儿一个人?你们愚蠢,也别把所有人当傻子。”高老夫人毫不留情的讽刺。 高大夫人脸色白了又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记着我的话,有多少本事干多少事,没本事就给我安分守己的窝着,别给我惹事儿连累到高家,没别的事走吧,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高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是高大夫人脸面挂不住,瞪了眼高二夫人,转身就走。 高大夫人气的步伐紊乱,就因为她生了个女儿,丈夫婆母都不喜,她受点委屈就算了,凭什么嘉儿也要受这种气。 “大舅母。”白微宁追了出来。 高大夫人连带着对这个老夫人最宠爱的外甥女都没几分好脸色。 白微宁也不恼,温温柔柔的说道:“我很担心表姐,大舅母,我能不能去医院陪陪表姐啊,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对着这张温柔的脸,高大夫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她还需要白微宁在老夫人面前的面子,自然不可能与她交恶。 路上,高大夫人的手机响了起来,高大夫人正在开车,便对白微宁说道:“宁宁,你帮我接一下电话。” 白微宁拿起手机,是帮佣打来的,说是高嘉醒了,精神状态不太好,高大夫人一听立刻加重了油门。 白微宁正要放下手机时,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她目光一动,这不是沈舟和他那个形影不离的秘书吗? 白微宁合上手机,不动声色的放下。 等到了医院,她发现那张照片的背景正是住院部的走廊,根据细节,她找到了其中一间病房。 病房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面色疲惫消瘦的女子提着热水瓶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白微宁下意识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是湘湘的同学吗?” 白微宁挑了挑眉,下意识脱口而出:“祝湘湘?” 赵小蕙朝门内说道:“湘湘,你同学来看你了。” 一个枕头砸过来,伴随着少女歇斯底里的尖叫:“滚、我谁也不见。” 赵小蕙一脸无奈:“抱歉啊同学,湘湘因为生病,情绪不太稳定,您别往心里去,湘湘住院以后,你还是第一个来看她的同学,你们俩关系一定不错。” 白微宁没想到还真是祝湘湘,“湘湘生的什么病?” 赵小蕙叹了口气:“尿毒症。” 白微宁脸上适时流露出几分担忧,想到沈舟曾经出现在这扇门外,这一定不是巧合。 她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衣着廉价,身材干瘪,容貌普通,何况已经不再年轻,妥妥就是一个被生活的重担压榨的中年妇女。 这样的人,跟金字塔尖的沈舟,几乎是天壤之别。 白微宁以为自己猜错了,这可能只是个乌龙。 但没想到紧接着祝湘湘就被转移到了vip病房,并配备了最好的护工。 赵小蕙明显有些被吓到了,一脸迷茫和不安。 “白小姐、是不是你……。” 面前的这个女孩看穿着就知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姐,如果是她出于同情帮了湘湘…… 白微宁笑了笑:“不是我,但我猜到大概是谁做的了。” 赵小蕙讶然道:“是谁?” 白微宁只是笑:“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您知道湘湘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赵小蕙瞳仁微缩,十指紧张的抓紧了衣角,警惕的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微宁叹气:“湘湘最大的遗憾,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现在她生了病,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能有来自父亲的关爱,想必会好受一些吧。” 赵小蕙捂着脸,崩溃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啊……。” 白微宁眯了眯眼,下意识反问道:“不知道?” 看来赵小蕙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但这并不代表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等赵小蕙离开后,白微宁推开病房门,不疾不徐的走了进去。 祝湘湘窝在被子里,听到脚步声,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出去:“我说过了,都给我滚。” “祝湘湘,你可真让我失望。” 祝湘湘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皱眉盯着站在床位居高临下望来的少女,“是你?你来干什么,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吧。” 高家的外甥女,当红女团st的成员,白微宁。 白微宁笑了笑,打量了一眼装修奢华的病房:“你以为凭你母亲的身家,能住得起这么豪华的病房吗?” 祝湘湘警惕的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微宁望着祝湘湘的眼神透着几分怜悯:“祝湘湘,你真的很可怜,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从豪门千金一下子沦为人人喊打的假千金,被赶出豪门后,和拮据的生母一起生活,没多久又得了尿毒症,真是悲惨的人生。 然而这戏剧性的人生,处处是反转。 那句可怜和同情,彻底踩到了祝湘湘的痛脚,祝湘湘崩溃的扑过来要打白微宁。 白微宁立刻闪身避开:“你先别发疯,你虽然可怜,可命运还是善待你的,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祝湘湘听到亲生父亲这个字眼,瞬间呆怔在原地,她通红的眼珠死死的盯住白微宁,仿佛濒临死亡边缘的恶狼看到了一只肥美诱人的兔子。 白微宁摸了摸胳膊上一层凸起的鸡皮疙瘩,幽幽的说道:“说来你跟明镜,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天生的对家,这辈子,你都逃不掉她的阴影了。” 白微宁很是同情的摇了摇头。 祝湘湘卡壳的脑子这一会儿突然变的灵敏起来,她追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的亲生父亲和明镜有关系?” “不仅有关系,还关系匪浅呢,你认祖归宗后,也要叫她一声姑姑呢。” 祝湘湘瞪大双眼:“难道是冉家?” 白微宁捂嘴笑:“冉家算什么呀,不过是一帮匪徒罢了。” 祝湘湘想了半天,这时身后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经济新闻,正是昨天酒会上沈舟的发言。 男子绅士儒雅,举手投足成熟稳重,他是江州的财神爷、也是全华国女人最想嫁的乘龙快婿。 什么容貌身材才华、都比不上金钱滤镜。 而沈舟,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顶级富豪。 “以前没注意,现在仔细瞧,你们俩的眉目,长的倒是有几分肖似,果然不愧是父女俩。” “轰”一道闷雷在祝湘湘头顶炸响,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绝望和惊喜齐齐朝她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捂着脑袋,拼命的尖叫:“不……这不可能……。”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没有惊喜,只有深深的绝望和不甘。 为什么在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老天给她开了个如此荒诞的玩笑。 老天究竟是偏爱她、还是玩弄她。 祝湘湘双手死死的揪着头发,那脆弱的发丝沿着指缝飘落,一如她此刻脆弱痛苦的心灵,飘摇无定。 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带着安抚意味。 “不要着急,我问过医生了,只要做了肾移植手术,你有很大的机会继续活下去,而现在你找到了亲生父亲,配型机率大大增加……。” 祝湘湘猛然抬头,那双死灰般的眸光里,似有点点星火跳跃。 —— “先生,我想还是先做一个亲子鉴定吧,等结果出来再说。”沈客提议道。 不是他不相信明镜小姐,而是这个叫赵小蕙的女人,实在无法让他相信是先生曾经…… 沈舟沉默了一瞬:“不用了,她就是我的女儿。” 沈老爷子看到沈舟回来,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沈大哥。”毛娜娜笑眯眯的走出来,“看到我惊喜吗?” 沈舟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沈伯父啊,顺道来看看你。”毛娜娜心疼的说道:”沈大哥,你瘦了。” 沈舟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我去书房处理点事。” 话落朝楼上走去。 沈老爷子拍着毛娜娜的手背,温声道;“别理他,就这副倔驴脾气,这次你放心,有伯父给你做主,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就谢谢伯父了。”毛娜娜望了眼二楼方向,眼底满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580 鬼道 警局的审讯室,暗无天日、深深压抑,从心理上给犯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吱呀”铁门被人从外边打开,昏暗的灯光下,一道影子若隐若现。 垂着脑袋的山榷掀起眼皮,咧了咧干涸的嘴角。 明镜走到山榷面前,拧开水瓶,将瓶口递到他嘴边。 山榷犹豫了一下。 “怕我下毒?” 山榷冷笑了一声,就着瓶口咕咚咕咚、一瓶水直接见底。 有了水分的滋养,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一点生机。 “蒋春岚埋在江州的暗桩挖的差不多了,你放心,我不会问你的。” 山榷眼皮子跳了跳。 “这些年你一直躲藏在蒿里山,如果不是蒋春岚出了事,我想你大概永远也不会下山吧。” 山榷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貌若春花的少女:“你和姜雨到底什么关系?” “我叫明镜,外人都说、我是姜雨的女儿。” 山榷瞳孔震动,不可思议的抬眸,他果然在这双眼睛里发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你真是姜雨的女儿?” 少女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不管我是谁的女儿,我始终是明镜。” 山榷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如今我已是阶下囚,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你真是姜雨的女儿,就算用我这条命报答她曾经的恩情。” 明镜眼神怜悯,所有入wt的人,命不由己,自小就被灌输为夫人卖命的使命,人生没有第二个选择。 “蒋春岚是不是在蒿里山藏了私兵?” 山榷抿了抿唇,审讯室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明镜也不着急,显得极有耐心。 良久后,山榷摇了摇头:“人不多,只有十个。” “十个人?” 山榷沉吟道:“十九年前,夫人从组织内挑选了十个少年,年龄皆不超过十四岁,我就是其中之一,她将我们的眼睛蒙上了黑布,不知道我们会被送往哪里,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我感觉好像进到了大山里,当我摘下黑布的时候,果然看到自己身在大山之中。” 山榷陷入回忆之中:“我看到有一个穿道袍的老头,站在一个巨大的符号上,我们十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那个老头口中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然后我看到地面上有一簇簇的火燃烧了起来,我们的任务就是让火苗不能熄灭,日日夜夜的守护着火苗。” “不听话的人就会死,然后有新的人被送来,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吗?” 山榷的眼神疲惫又茫然,仿佛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之中。 “没有明天、也没有希望,成了行尸走肉。” “然后有一天,火苗熄灭了,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她亲手开枪打死了一个人,那个人暴尸荒野,被野狼啃咬的尸骨无存,夫人看我最是忠心,便把我带在身边。” “有一天,夫人不知从哪个老道士嘴里又听到一种聚魂收魄的方法,便再次让我进入蒿里山……她是一个十分警惕的人,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也包括夜鹰。” 明镜淡淡道:“这件事说完了,那我们来说说苏音慈。” 山榷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怔了怔,倔强的抿着唇:“我不知道。” “十三年前,苏音慈被蒋春岚囚禁,那个时候,你是她的心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山榷面色透着隐忍的痛苦:“苏小姐很可怜,但是我救不了她,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 山榷猛然抬头,“她逃走了,蒋春岚没有抓到她,她现在也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明镜眯了眯眼:“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她逃走了?” 山榷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好隐瞒的,那天晚上……那个下了雪的晚上……。” —— 明镜走出审讯室,薄玉浔立刻走上前来,“如何?有阿雪的消息吗?” 明镜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连做两场手术,早已疲惫不堪,却仍然强撑着等一个结果。 被明镜这样看着,薄玉浔显得有些紧张,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胡茬,“抱歉,忘记刮胡子了。” 那双通红的眼珠里,却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焦急。 明镜笑着说道:“有消息了。” 薄玉浔惊喜的瞪大双眼,双手激动的颤抖起来:“真的吗?” “真的。”明镜温柔的说道。 薄玉浔高兴的像个毛头小子,原地走来走去:“太好了。” 明镜静静看着,唇角缓缓勾起。 “现在,你跟我回家,洗个澡,吃个饱饭,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慢慢寻找,如今有了线索,找起来会快一些。” 薄玉浔立刻说道:“好,我听你的。” 明镜见过李岭后,和薄玉浔一起离开了警局,先送薄玉浔回酒店,打电话给德昌楼,送来一些饭菜,洗完澡刮过胡子的薄玉浔看起来精神百倍。 吃饭时他忍不住问道:“你从他嘴里问出了什么来?” 忍了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明镜盛了一碗补气的云吞汤放在薄玉浔面前,温声说道:“十三年前,苏小姐逃到了江州,被山榷追上。” 薄玉浔紧张的捏着筷子,“后来呢?” “山榷听命于蒋春岚是迫不得已,他同情苏小姐的遭遇,便放苏小姐走了,他亲眼看到苏小姐上了一条货船。” 这个消息也很令明镜意外,“山榷为了掩盖苏小姐的踪迹,那天晚上,他放火烧了李娟的家。” 多么讽刺,为了救一个人,多杀了五个人。 他的同情是沾了血的。 薄玉浔唯一关注的点在那条货船上,“这样说来,阿雪是坐船逃走了,十三年前江州的海运控制在冉博文手上,从冉家查起来,应该会容易许多。” 明镜点点头:“我会亲自去查,你快吃饭吧,凉了对你的胃不好。” 薄玉浔想到什么,忽然问道:“李婵呢?她也一起坐船走了吗?” 明镜眸光微闪,淡淡道:“也许吧。” 薄玉浔皱眉仔细想了想,忽然从包里翻出一张世界地图来,摊开在桌子上,找到江州的福至码头:“往北是去京州,她从京州逃出来的,必定不可能再回来,唯一的可能是南下。” 薄玉浔指着江州以南那片辽阔的海域,最遥远的南端是南溪岛,他喃喃道:“阿雪,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苏音慈是坐的冉家的货船,那么查十三年前的出海记录,很容易就能查到。 “明天我会去趟白头山,医院那里,就拜托您多多照顾。” 薄玉浔立刻来了精神,“跟舅舅客气什么,你安心做你的事情,我帮你照顾病人,对了,怀青也在山里,到时候我让她联系你。” 明镜离开酒店,径直回了冉家。 她喊来冉纶,找来海运集团的负责人,找到十三年前十一月十四日晚间的出海记录。 “大小姐,时间久远,这出海记录恐怕不好找,您也知道,那段时间,文爷刚刚出事,冉家内乱不止,公司早已乱成一团。” 明镜揉了揉眉心:“那就尽力去找。” 林峰出了事,此人便也有些摆谱起来,闻言撇了撇嘴:“大小姐,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每天多少事情做,哪有……。” 明镜喊了一声:“叶枫。” 少年犹如幽灵般从角落里飘出来,朝着男人的膝窝就是一脚,男人痛叫了一声,狼狈的跪趴在了明镜脚边。 林峰双手抱胸,脚踩男人的背,冷哼道:“敢对大小姐不敬,我弄死你。” 男人吓的两股战战,“大小姐,我知错了,我这就去找。” 明镜摆了摆手,叶枫后退一步,揪着男人的后领就把人提溜出去了。 冉纶上前一步:“大小姐,霄爷和林堂主出了事,人心惶惶,如今正是您站出来主持大局、收拢人心的时候。” 明镜淡淡道:“明天我要去趟白头山。” 冉纶说道:“我立刻安排直升机。” 明镜点头:“让叶枫跟我去就可以了,冉家你留下照看。” 冉纶恭敬的垂下脑袋:“属下遵命。” —— 直升机平稳的降落在寂月庵门前,螺旋桨刮起的气流将山门两侧生长的老杨树刮的老枝颤颤。 叶枫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看什么都稀奇古怪的。 明镜走上前,推开庵门。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 “这就是大小姐您从小生长的地方啊。”叶枫跳到屋顶上,俯瞰着远处云霞蒸蔚的大山,这地方可比师门所在的山头美多了。 明镜先去给师父上了柱香,打扫了一下落满灰尘的香案,找出师父收藏的古医经,将其中几本包好放在了随身的背包中,又去后院拿了一些晒干的草药,这些是山中生长的天然中草药,不仅效果好,有些市面上也买不到。 明镜重新关上庵门,给了驾驶员一个标注了具体方位的地址,直升机重新飞上天空,越过白头山,进入纵深的峡谷。 “天哪,这景色也太壮阔了。”叶枫兴奋的从窗口探出脑袋,山风刮的他几乎睁不开双眼,直升机发出的噪音以及呼啸的风声让他的耳膜暂时性的充血,他却兴奋的不得了。 秀丽山河在眼前逐渐铺展开去,伴随着云雾,更添辽阔,令人心中油然而生万丈豪情。 只是越发往里去,叶枫越觉得冷,到最后嘴唇都冻紫了,这山里的温度足有零下了。 叶枫自小练功,身强体壮,这会儿也不由得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 他抬眸看眼坐副驾驶的明镜,戴着降噪耳机,发丝都要飘到他嘴边来了,依旧岿然不动。 叶枫对大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 到了山里直升机绕过一个山头,在山脚下一个小村庄前停了下来,听到有直升机落了下来,几个小孩子又兴奋又好奇的跑了过来。 叶枫从直升机上蹦下来,扶着树就开始狂吐。 明镜从直升机上下来时,有个小女孩惊呼道:“是仙女。” 明镜摇头笑了笑,走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一个中年妇女立刻走上前来,把小姑娘藏在身后,警惕的瞪着明镜。 “小姐。”怀青快步走过来:“我终于等到您了。” 怀青对中年妇人说道:“香姐,这是我朋友,来找我的。” 中年妇人闻此放下了警惕,用一口方言说道:“原来是你的朋友,看着就不一样。” 怀青给明镜解释对方的话。 明镜笑道:“我听得懂。” 怀青讶然的挑眉。 别看隔了一座山,这里人的方言和江州的方言是两个语系,不是学过的根本就听不懂。 “我在庵中曾接待过说这种方言的香客,跟着学了一些。” 实际上呢,明镜语言天赋极强,学习这种方言对她来说根本不难。 几人往村里走,小姑娘偷偷跑到明镜身边,偷偷扯了扯明镜的裙摆。 明镜垂眸,与小姑娘天真好奇的大眼睛对上。 明镜莞尔,牵起小姑娘的手。 怀青看了一眼,笑道:“小姐走到哪里都是最受欢迎的,连小孩子都最喜欢你。” 这里的人最是排外,她刚来的时候,差点被赶出去,小孩子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谁想到明镜竟然这么受小孩的欢迎。 怀青走到明镜身边,压低声音解释道:“这个村的住户很少,大致有十来户,都是土著居民。” 怀青指了指远处的山峰:“那就是蒿里山的最高峰回还峰,隔了一个山坳,那是梁父山,山上有两千多年前修建的神祠,据传是两千多年前武帝封禅之时所建,后来月朝文帝封禅时重新修缮。” 明镜远远的望了一眼,山顶云雾缭绕,阴风阵阵。 “你知道蒿里山名的由来吗?” 怀青摇头,表示不解。 “《茶香室丛钞》有言,后世言神言鬼,皆言之秦山,虽虚诞之说,而未始无理,因天事天,因地事地,神道属天,王者封秦山以报天,则秦山有神道矣,鬼道属地,王者既禅秦山下小山,如梁父、蒿里诸山以报地,则梁父、蒿里诸山有鬼道矣……。” ------题外话------ 秦山=泰山有些是查资料,有些是胡编的,别在意,当个故事看 581 山君 “秦末农民起义首领田横在楚汉相争时,自立为齐王,不久被汉军所灭,汉朝建立后,田横率徒党五百余人逃亡海岛,汉高祖刘邦命其到洛阳,田横不愿称臣于汉,便在被迫前往的途中自杀,其党徒遂作蒿里挽歌送葬,并集体自杀,乐曲经音乐家李延年加工整理,分为二曲,薤露曲送王公跺人出殡,蒿里曲送士大夫、平民百姓出殡。” 山风阵阵,雾气迷离,伴随着少女清冷的声音,怀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蹿,忍不住搓了搓双臂,打了个哆嗦。 “秦山乃阴阳交替、万物生发之地,当年田横党徒经由海岛登录,便是路过此地而自杀,魂归秦山,而作蒿里,幽幽九冥、万鬼百灵。” 怀青猛然抓住明镜的手臂,小脸煞白,“这……这个地方当真有鬼吗?” 明镜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怀青看着那双温暖含笑的眼睛,渐渐抚平不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您看笑话了,我胆子其实挺小的。” 这时小姑娘忽然说道:“我能看到鬼哦。” 一句话,把刚刚平静下来的怀青又吓得花容失色。 明镜挑了挑眉,笑着看向身边的小姑娘:“哦?那你跟姐姐说说,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鬼?” “很可怜的,他每天晚上都会哭,就坐在村头的槐花树下。” 小姑娘指着村头一棵几乎遮天蔽日的老槐树,在这里,也根本看不到阳光,天空总是蒙着一层雾气,偶尔有几缕阳光射进来。 怀青差点蕨过去。 她来几天了,本来觉得挺正常的,除了有点冷,怎么明镜一来,感觉哪哪都不正常起来。 “是吗?你有和他说话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说话他听不到的,总之他很可怜的。” “人鬼不同道,自然无法通言。” 怀青下意识看向无比淡定的明镜,“这……这世上真有鬼啊?” 明镜挑了挑眉,“六道轮回、不过随业所牵。” 说话间,绕过老槐树,走进了村里,村子里不过十来户,均作茅草屋,没有现代化家电,吃水还要去三里外的一口井里挑水。 总之这个地方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午饭是野菜糊糊,凉拌野山笋,怀青吃了两天,已经快吃吐了,却见明镜吃的津津有味。 小姑娘捧着碗,蹲在门牙上,偷偷看明镜。 明镜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脆生生的说道:“我叫慧慧。” 明镜对蹲在门口,皱眉吃糊糊的叶枫说道:“去把带来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分给这里的孩子,我们自留一点。” 叶枫眉头皱成了八字,“这什么难吃的玩意儿。” 扔下碗,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得了压缩饼干和罐头的小孩子开心的不得了,她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姐姐,你是从外边来的吗?” “是啊。” “外边的世界是不是很可怕。” 明镜笑着摇摇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辫子,“一点也不可怕,很繁华、也很美丽。” 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出去看一看。” 那叫香姐的女子进来,急匆匆的把慧慧拉了出去。 怀青说道:“这里的人比较排外,你别在意,倒是小姑娘真是可惜了,那么聪慧的,只因在山中长大,阻碍了眼界。” “那倒不一定。” 怀青忽然想到明镜,她也是自小在山里长大,眼界学识不浅,所以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论。 明镜喝完粥说道:“我们今晚就上山。” 怀青端着碗的手直哆嗦:“今晚……上山?” 明镜挑了挑眉:“你留下吧,我和叶枫上山。” 怀青咬了咬牙,内心在进行剧烈的挣扎,最终理智战胜了恐惧。 “明镜,我要和你们一起上山,我要搞清楚蒋春岚的阴谋,何况跟着你,有佛祖庇佑,我不害怕的。” 只要跟在明镜身边,就有无敌的安全感。 明镜点点头,这时叶枫提了一个小东西跑进来,笑嘻嘻说道:“大小姐,我们有兔子吃了。” 那小东西浑身雪白,肥美异常,乍一看很像兔子。 口中发出的叫声听着十分怪异,像婴孩的啼哭,窗外阴风阵阵,伴随着诡谲的叫声,莫名的令人头皮发毛。 那小东西猛然抬头,怀青尖叫一声,“啊……。” 吓得花容失色。 “卧槽。”叶枫看到“兔子”的脸,跟丢烫手山芋似的,猛然给丢了出去,抓住背后的棍就往“兔子”身上招呼。 “哪里来的妖怪,吃你爷爷一棒。” 那“兔子”跟一阵风似的,敏捷的从叶枫棍下逃跑,朝叶枫的脸上扑去,速度太快了,叶枫的左脸被抓出一道血痕。 叶枫气疯了,追着“兔子”满屋子跑,那“兔子”却跟猫逗老鼠似的,走墙壁如履平地。 怀青惊叹道:“这是兔子吗?怎么这么厉害?” 明镜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叶枫。” 叶枫心领神会,朝明镜的方向跑,那“兔子”自然跟着跑,叶枫跑到近前忽然闪身,眼前白光一闪,那“兔子”忽然叫了一声,直直的瘫在地上,四肢抽搐。 明镜关掉手机灯光,走上前,揪起两只长耳朵,那小东西挣扎了一下,一双碧瞳幽幽的瞪着明镜。 怀青越看越毛骨悚然:“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太可怕了,竟然长了一张人脸。” 没错,这东西乍一看像兔子,一抬头能吓死人。 明镜道:“《神异经》有记载,东南大荒之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婴啼,欺人畏光,言东而西、言恶而善,肉美食之,言不真矣,总之,这是一个擅长伪装的小东西。” 它的皮毛雪白漂亮,它的脸妖媚如狐,两只长耳威风凛凛,碧绿幽瞳鬼魅惑人。 怀青不由得感叹,多读书真是有用,明镜什么都知道。 小东西伸着两只前爪,像作揖一样,眼珠子雾蒙蒙的,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太具有欺骗性了。 仿佛在求饶一样,看的人心都化了。 明镜挑眉:“它和腾蛇是天生死敌,有它在,蛇也就不远了。” 果不其然,门口窗台上爬满了各种蛇,密密麻麻,恐怖如斯。 怀青下意识挡在明镜身前,“小姐别害怕,我保护你。” 很快这群蛇就把三人包围在中间,小东西吓坏了一般往明镜怀里钻。 明镜揪着它的耳朵:“现在知道怕了?” 小东西嘴里发出婴孩一般的啼哭,怀青听一次头皮发麻一次。 “我和叶枫顶着,明镜你快离开这里。” 叶枫长棍一扫,挑起一排蛇,全部甩了出去。 “没用的,蛇只会越来越多,讹兽喜啖蛇脑,而讹兽肉质肥美,在兽界犹如唐僧肉般的存在。” “那我们把这东西丢出去,让它们自相残杀去。” 诡异的是这小东西跟听懂了人话似的,扑腾着前爪往明镜怀里钻。 怀青看的瞠目结舌:“它它它听得懂人话?” “此地阴阳始交、孕育天地灵气,奇珍异兽应运而生,不足为怪。” “小东西,老实点。”明镜将讹兽抱在怀中,往前走了一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凡明镜步履所过之地,群蛇纷纷退散,竟似畏惧明镜一般。 这一幕太美、也太神奇,怀青下意识掏出手机,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小姐不愧是佛祖护佑之人。”怀青感叹道。 门外匆匆赶来的香姐看到这一幕,惊呆在原地,忽然伏地跪拜。 口中叽里呱啦一串话,怀青很艰难的辩听,“她说山君显灵了。” 明镜摇了摇头,走上前将香姐搀扶起来:“我不是山君。” 香姐指了指明镜怀中安分乖巧的讹兽:“山君爱宠。” 明镜便也不再解释,转而问道:“您口中的山君可是掌控九幽十殿七十二司的秦山山君?” 香姐面色更是敬畏惧怕,再次伏跪在地,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是拜神的最高礼节。 后来不用明镜问,香姐便什么都和盘托出,她的家族世居于此,世世代代守护秦山,以此为界,禁止凡人踏足山中一步。 她说:“活人不能入蒿里山,此地阴气深重,山中异兽众多,自古以来入山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下山,擅闯山君安歇之地,甚至连鬼都做不得。” 明镜问道:“此前有十人和一老道入山,你可知道?” 香姐瞪圆了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我想,是为了聚魂阵。” 香姐更是大惊失色,忽然跪在地上:“小人失察,竟让贼人闯了山,冲撞了山君,请山君降罪。” 明镜再次搀扶起她:“对方有心算你无心,与你无关,不要动不动就跪。” “今晚我会和同伴一起入山,一些东西还请香姐帮我准备。” 香姐赶忙说道:“山君请说。” 等人离开后,怀青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山君是什么?山神吗?” 明镜轻轻抚摸着怀中小东西柔软的毛发,“在民间、他叫山君,在九幽、他叫冥王。” 小东西伸出舌头舔了舔明镜的手指,碧绿的幽瞳闪烁着诡谲的光芒,既美且妖。 “天哪……。”怀青撑着桌子才不让自己跌倒。 “这是戏本子里才有的。”她猛然看向明镜怀里的东西:“那它岂不是……。” 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寒气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只觉得这个地方充满着阴森诡谲的气息。 叶枫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大小姐,那些蛇为什么见了你都跑了?” 明镜拂了拂袖子,淡淡的光芒闪过,一缕苦香似有若无的漂浮在鼻尖。 “半夏磨成的粉,蛇畏而逃之。” 叶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大小姐你真聪明。” 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不仅吓跑了蛇,还让香姐对大小姐俯首帖耳。 明镜把粉末分给两人:“山中蛇会更多,你们带在身上,蛇不敢近身。” 以及还有其他的防身物品,比如解毒丸、提神丸、驱虫丸之类的,明镜都备了一些,分别分给两人,有备无患。 “至于你……。”明镜盯着怀里眯着眼的小东西:“就给我们带路吧。” “呵呵……。”小东西喉咙里发出类似婴儿一般的笑声,每听一次怀青就惊吓一回。 这东西实在太怪异了,这是世上能存在的吗?怪不得招冥王喜欢,物以类聚。 待香姐把明镜要的东西准备齐,入夜时分,明镜换了一身黑色爽利的紧身服,背着登山包,与叶枫怀青两人上了山。 蒿里山没有上山的路,四处保持着原始的风貌,比明镜想象的要更加险峻。 没走多远,明镜便让怀青回去了,她虽有功夫底子,可这种山路,又是夜间,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怀青也没逞强,她帮不上忙,最起码不能留下来当累赘。 叶枫自诩高手,以为大小姐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一会儿就该哭鼻子了,没想到他到底是低估大小姐了,这山路比他蹿的快,夜色中轻盈的身姿仿佛会飞一般,一眨眼就已到了一米开外。 叶枫甚至觉得,这山中虽然没有路,可这整座山的地图仿佛都印刻在大小姐脑海中,该往哪个方向走,哪个方位有坑,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心……。”夜色中传来一道娇喝,只见一道绳子甩来,缠住了叶枫的腰,叶枫失重般吊在半空,他瞬间冷汗涔涔,一时的分心差点粉身碎骨,若不是大小姐救了他,他今天就要葬身于此了。 明镜一手提着绳子,一手抓着山壁突出的石块,“再坚持一下,翻过了这座山,就该到了。” 叶枫双手抓着石壁,深夜的大山之中,安静的令人心底生出恐惧。 “大小姐,我叶枫此生从未服过任何人,除了西羽之外,你是第二个。” 以前他还看低过大小姐,觉得一个娇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不是姓冉,哪有资格让他效命。 现在打脸“啪啪”的。 582 乘龙 明镜哭笑不得。 叶枫利落小心的爬到明镜身边,笑嘻嘻的问道:“大小姐,这次我帮了您,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生怕明镜不答应,他赶忙说道:“很简单的,绝对不为难。” “说来听听。” “我想再跟西羽打一架,可是西羽他只听您的话,您能不能……把西羽放出来,跟我打一架?” “西羽不允,我也没办法。” “怎么可能,他只听您的话,您一声令下,他怎敢不从?” 明镜无奈道:“你还是练好功夫,再去找西羽打架吧,不然只能当沙包。” 话很残酷,但却是现实。 叶枫叹了口气,认命的往上爬:“难道我这辈子都打不过他了吗?” 头顶一轮明月散发着幽幽的月光,映照出少年垂头丧气的模样。 “不、你武学天赋奇佳,若勤学苦练,终有一天,会打败他。” 叶枫双眼亮了亮:“真的吗大小姐,您也觉得我早晚有一天会打败西羽吗?” 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说的话他就是爱听。 “会有那么一天。” 叶枫好奇的看了眼明镜:“大小姐,您是不是和西羽有什么亲戚关系啊,我总觉得你们俩很像。” 明镜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说道:“有蜘蛛。” 山里的蜘蛛比老鼠都大,简直成了精。 叶枫一手抽出棍子就要打过去,明镜制止:“不要杀它,万物有灵,放它去吧。” 叶枫收起棍子,被这一打岔,把刚才的问题给忘了。 背包里,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蜘蛛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碧绿幽瞳闪着邪光。 明镜皱了皱眉,这小东西十分敏感,察觉到明镜似乎不高兴,立刻乖乖的窝了回去。 “这东西简直成了精。”叶枫天不怕地不怕,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也差点吓破胆,每次看到它的那张脸,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讹兽呲着牙,眼神凶恶,朝叶枫张牙舞爪。 叶枫看多了,也就不怕了,得意的晃着脑袋:“有本事你咬我啊,小爷怕你不成?” 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很快攀过了回还峰,山上有一座神祠,祠中供奉着山君的雕像,香案一尘不染,供桌上有野果和猪头,都是新鲜的,足以见的有人经常来祭拜洒扫。 明镜施了一礼,“在下明镜,打扰山君清修,还望山君谅解。” 讹兽露出脑袋,“噌”的一下蹿出去,抓起香案上的瓜果就啃,平时这种事情应该没少干。 叶枫这一路行来,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也忍不住有点动摇,遂老老实实的鞠了一躬。 一阵山风袭来,吹的破旧的木门咯吱摇晃,清幽的月光照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氛围。 莫名的、叶枫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不敢扭头,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黑影“嗖”的一下飘了过去,叶枫双膝发软,双手下意识抓紧了木棍。 正在啃果子的讹兽绿瞳射出一抹幽光,亮出两只前爪,爪子打磨的锋利,闪电一般射出去,只听一阵“嗞哇”乱叫,讹兽举着爪子,原来是一只又肥又大的老鼠。 讹兽像展示战利品似的昂首挺胸走到明镜面前,那老鼠被它捉弄的只剩了半条命,然后当着明镜的面,一口咬断了老鼠的脖子,然后十分嫌弃似的,把老鼠丢了出去。 它只喜欢吃蛇脑和蛇胆,老鼠、是看不上的。 明镜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去提着讹兽两只耳朵,讹兽立刻讨好的作揖,绿油油的眼神蒙着一层水雾。 “从现在开始,不许造杀孽,不然我把你丢腾蛇窝里。” 讹兽果然瑟瑟发抖起来,老老实实的盘着。 叶枫指着和蒿里山遥遥相望的山峰:“那就是梁父山吗?” 夜色迷离,山中雾气深重,萦绕在云雾中的梁父山犹如仙境,山中空蒙,万籁俱寂,空气清澈,深吸一口,似将体内所有浊气一扫而空。 而在两山交界处,有一处凹地,此地上空雾气浓重,远远望去,像一条蛰伏的巨龙,秦山山脉绵延数千里,以白头山为首,经蒿里山、此地刚好处在“逆鳞”,龙之逆鳞不可触,触之山崩地裂。 “天时、地运、山水,藏风聚气、乘龙之相。” 叶枫听不懂,但也不妨碍他觉得冷。 山上气温极低,穿的衣服已经是最厚的,依旧冻得直哆嗦。 下山的路同样不好走,甚至比上山更难,明镜早做准备,所以一路上也没什么东西敢靠近。 明镜忽然打了个手势,停下了脚步。 叶枫差点脑袋撞在明镜背上,赶紧刹车,一抬头,这才发现不对劲。 雾气更加浓了,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连月光也透不进来。 白茫茫一片,仿佛整个世界是一片虚无。 叶枫看到一个人向他走来,惊喜的大喊:“师父……。” “心病可医、心魔难除,望你此后恪守清规、潜心修炼,切勿贪恋红尘……。” 明镜猛然睁开双眼,双目清明,抬手绕过叶枫颈侧点中风池穴,叶枫猛然回神,大口大口的呼吸。 “大小姐,我刚刚竟然看到师父了。” “是幻觉,雾里有令人致幻的瘴气,解毒丸含一颗在舌下。” 叶枫赶紧照做,这下他不敢马虎了,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小心翼翼的跟在明镜身后。 不知道哪里响起一道鸣啼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显出几分凄厉悚然,声音像秋日被风打着旋吹落的树叶,回音一遍遍的在耳边回响,伴随着黑漆漆雾蒙蒙的氛围,简直就像想象中的地狱。 叶枫腿软了,拼命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还不如大小姐一个“弱”女子吗?大小姐从上山开始就面不改色,他不能拖后腿。 穿越迷障,眼前的画面终于清晰起来,叶枫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在两座山的山坳里,有一个堪比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四周被灯烛围满,在明镜走过来时,烛火自燃,飘摇的烛火之中,映出了地面上一个巨大又复杂的七星八卦阵。 而一个老道士坐在阵图的中央,手中拂尘微扬,犹如入定了般。 而在老道士的面前,一缕幽蓝的鬼火将明将熄,微弱的仿佛奄奄一息。 叶枫震惊道:“这是在干什么?”他委实没想到山里竟然还有人,这副画面实在太恐怖了。 山村老尸?还是午夜凶铃。 只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明镜眯了眯眼:“竟然用此等恶毒的法子,就算复生,也必将万劫不复。” 老道忽然睁开双眼,幽蓝鬼火下,那张枯瘦的面容犹如干尸,双目犹如利剑般猛然射向明镜。 “你是什么人?”老道士冷飕飕的声音飘来,在山谷间回荡。 “你确实有点道行,但很可惜,行的是恶道,此等聚魂之法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你和蒋春岚都逃不了。” 老道士眼神阴翳,冷笑一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老道?不过能找到这里来,算你有几分本事,现在离去,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否则……。” 明镜把手伸向叶枫,叶枫愣了愣,反应机敏立刻把木棍双手奉上。 明镜卸下背包,提着木棍,一步步走上前。 少女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美丽的面容只有无尽的冰冷,一双黑眸犹如万古寒潭,所过之处,烛火”噼啪”跳跃。 老道士冷哼一声:“不自量力。”手掌收拢,幽蓝的鬼火被他收于掌心消失,下一瞬,拂尘朝明镜扫来,犹如万针齐发。 583 伏诛 老道士本来没将这女子放在眼里,谁知两个回合下来,心中惊骇俞深。 此女子身手诡异,招式刚柔并济,竟丝毫找不到破绽。 老道士背脊被木棍击中,狼狈的摔在地上。 下一刻,木棍逼近脖颈,而木棍的另一头,是少女美丽清冷的侧颜,冷浸溶溶月。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道士面上逼问,手指却在背地里捏起一张符纸,运用内力催化。 “七星八卦阵之度厄阵,此阵乃道家禁忌之术,伤天害理,有违天道,需用一百零八名冤魂炼化,为枉死之人聚魂,复生一人而绝了那一百零八个冤魂的往生路,此等邪术,你配得上身上的道袍吗?” 少女冰冷的质问声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的敲击着心口。 老道士震惊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等道家禁忌之术,不是核心弟子根本就不会知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现在,立刻将所有冤魂释放,让我为其超度,可为你减轻罪孽,否则此等恶行,来日必将万劫不复。” 老道士眼珠子滴溜溜转乱。 “你使用此等禁忌之术,势必对自身造成影响,我不知蒋春岚到底许诺了你什么,让你如此为她拼命,连命都不要了。” “我……我是被蒋春岚逼迫的。”老道士手里的符纸渐渐熄灭下去,眉眼耷拉着,神情十分无奈。 “她抓了我的徒弟,逼迫我为她卖命,徒儿就是我的孩子,我哪儿敢不从?” 老道士越说越激动:“很多年前我用过火炁术,可惜失败了,她便拿徒儿威胁我,无奈之下,我才使用了禁术,我确实对不起师门,可我也是没办法了。” “此地是秦山,你竟敢在此地使用禁术,属实胆大包天。” 老道士看她谈吐不俗,也就不敢再隐瞒了:“您既然什么都懂,还能找到这里来,必定不是普通人,想必也知道,此地造化钟神,得天独厚,危机与利益并存,我只能搏一搏了,因此我在四周布满了迷障,虫蚁走兽皆不敢靠近,同时我利用七星八卦阵压制了炼化催生的煞气,倒也能瞒天过海,只是我没想到,还是算漏了。” 明镜道:“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蒋春岚已经伏诛,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徒弟,现在把冤魂交出来,由我超度,送他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老道士有些犹豫:“你……你是我道家弟子吗?” “虽殊途、却同归,追求的不过一个道字。” 老道士叹气:“小小年纪就有此等觉悟,心性非常人,可惜了……。” 话落老道士抬起左手,掌心燃起一簇幽蓝的火焰,非常微弱。 “我用一千三百五十七天的时间,为他聚拢了一缕阳魂,加以温养,不出十年,便可还生,不过如你所说,此法有违天道,即使复生,也无来世,我和夫人讲过其中要害,夫人却依旧一意孤行,那些亡魂早已与他的阳魂融为一体,若要分离,须得道行高深的法师,我已经无力做到了。” 明镜伸出手。 老道士深深的看她一眼:“此等阳魂,普通人的身体无法承载,不出半个月,便会形如枯槁,被吸干精气而亡。” 明镜挥了挥手,从他的手中拿走了那缕阳魂,从始至终,她的神情并未有任何变化。 老道士诧异的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竟然有如此高的修为。” 老道士仔细盯着她的面容,月色下,少女面若银盘,双目清正慈悲,令人心中升起不可遏制的敬意。 道家也有观相术,之前没注意,这细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你你你……竟是饱满的佛相,你到底是什么人?” “修行人罢了。” 老道士忽然欣慰的笑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忽然、老道士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犹如枯槁般迅速萎靡下去。 明镜皱了皱眉,蹲下身把他的脉。 “老道自知罪孽深重,大限将至,无颜苟活,还望大师能为那些亡魂超度,安心去投胎,也算替我弥补罪孽了,老道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师答应。” “我的徒儿十方,是我此生最放心不下的人,因我之故流落于蒋夫人之手,大师悲天悯人,救我徒儿,老道来世结草衔环,必报今时之恩。” 明镜点头:“我答应你。” 老道士脸上露出一丝笑,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经书“这本阴符经,是我宗门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还请大师帮我交给十方,让他务必记得传承下去。” “清风山清虚观道宗第三十五代传人玉墟子有愧先祖。”老道士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喊一声,气绝身亡。 叶枫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悄悄的走过来:“这就死了?” 明镜席地而坐,为老道士的亡灵超度,叶枫听着念经声有些昏昏欲睡。 最终明镜决定将老道士就地火化,叶枫表示不解,“为什么要火化?” “道家乐死善生,他们的老祖宗庄子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以星辰为珠玑,以万物为斋送,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我将他就地火化,将他的骨灰带回清风山,想必那也是他想长眠的地方。” 叶枫点点头:“其实他也挺可怜的,被人威胁利用了,我们一定要找到他的徒弟。” 明镜忽然想到一件事:“此地不能动用明火……。” 然而下一刻,叶枫已经打开了火机,一簇黄色的火焰在夜风中幽幽的漂浮着,颜色显得十分诡异,忽然火苗就熄灭了。 四周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般的寂静之中。 叶枫屏着呼吸,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大……大小姐,我背后是不是有东西?” 明镜将他拽到身后,手指并着朱砂点中他的眉心,叶枫感觉眉心热热的,下一瞬就晕了过去。 明镜凝视着黑夜,席地盘腿而坐,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于黑夜之中渐生暖意。 山中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重了。 “哪儿来的小鬼,竟敢擅闯九幽,抓了去投入黄泉。” 守山的夜叉凶神恶煞。 然而这幽魂却是散发着金色的光,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没有啼哭、没有彷徨亦没有狼狈。 不像游魂、倒像神灵。 “深夜误闯此地,还望山神谅解,这就速速离去。” 这时一个老婆婆从洞门中走出,她看到明镜很是开心,“我看到天边闪着金光,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那老婆婆手里挥舞着骷髅打造的长勺,干瘦的脸上满是兴奋。 她避开夜叉,示意明镜跟过来:“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不是不会掉眼泪,是你还没有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既然如此,我就卖你一个人情,上次你不是在找一个女子吗?” 明镜眯起眼睛。 孟婆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硬着头皮说道:“冥界现在最大的八卦,就是小冥王即将到来的大婚,他的这个未婚妻子来历十分蹊跷,我打听了多日,也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线索。” “小冥王?” “他是冥王九重的儿子九沉,下一届冥王的继承人,传闻体弱多病,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而小冥王居住的碧落宫,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尤其临近大婚,更是加强了防备,我想探一探也没有办法,正苦于无法找你,你便来到了九幽。” “大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寒食节,届时万鬼出动,九幽同庆,而借机鬼门大开,你可以进入九幽一探究竟。” 584 出事 “醒醒。” 叶枫猛然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 警惕的握紧手里的木棍:“大小姐,有危险,我保护你。” 明镜提起地上的包背在背上,一抔骨灰被装在一个装水的瓶子里。 叶枫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扭头看了眼四周,哪里还有老道士的尸体。 “事情办完了,下山吧。”明镜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打开背包,这才发现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明镜也没在意,讹兽本就只能生长在大山里。 叶枫连忙追上去:“大小姐,我刚才怎么忽然晕倒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天快亮了,快点下山吧。” 回去还要翻上蒿里山,此时两人都有些筋疲力尽,即将破晓,整个天地笼罩在一层深蓝色的雾霭里,直到第一缕晨光划破寂静的天幕。 到达山脚时天已大亮,一夜未睡的怀青看到两人的身影,立即惊喜的迎上去。 “你们终于回来了,害我担心了一夜。” 香姐准备好了早饭,明镜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和叶枫吃着早餐。 “怎么样?这一趟有没有查清蒋春岚的阴谋?” 叶枫兴奋的说道:“山里有个老道士,我还当多厉害了,几招就被大小姐制服了。” 叶枫咬了口山药,忽然感觉不对劲,昨晚太紧张没顾得上想,现在仔细想想,大小姐昨晚的身手……莫名有些熟悉啊。 “老道士?” 明镜放下筷子:“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江州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怀青将手机递给明镜:“山里信号差,有电话也打不进来,我们要尽快下山。” 明镜点点头,“吃完饭就下山。” 这时慧慧在门口探了探脑袋,怀青招招手:“慧慧,过来。” 慧慧跑进来,乖乖的站在怀青身边,小眼神却一直盯着明镜。 怀青摸了摸慧慧的小辫子:“小姑娘也喜欢长的漂亮的姐姐啊。” 这个世界果然是看颜值的。 “小白喜欢姐姐,姐姐一定是个好人。” 怀青愣了愣:“小白?你指的不会是昨天那只长了个人脸的兔子吧?” 现在想想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小白不是兔子,是神兽,很厉害的。”慧慧反驳道。 怀青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只要它不伤害你,那自然是好的。” 明镜昨天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会识字,眼里有股聪慧劲儿,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名叫《素经》的书籍,“读书好处心先觉,立雪深时道已传,这本经书送给你,望你此后明心见性。” 这本素经涵盖天文地理、风水医学历史等等方面,算是一本启蒙式的百科全书,通俗易懂、偏僻入理,曾经她用此书为明尘和明提开蒙,书中有许多她留下的注解,便于理解,她这次带下山,就是准备留给明一。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姑娘更适合。 慧慧眼神忽的亮了,小心翼翼捧着书,如获至宝。 “谢谢姐姐,我会好好学习的。” 明镜摸了摸她的脑袋:“人生在勤、不索何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姐姐相信你。” 慧慧仰着脑袋看着那架直升飞机渐渐消失在天边,依依不舍的挥着小手。 飞机在天边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她这才低头,翻开泛黄的书页,陈年的墨香混杂着腐朽的霉味,构成了独特的书香味。 慧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第一页写了十四个字,是用毛笔写的,字迹端庄不失力道,丘壑尽藏,一眼望去,仿若草原奔腾的马、天空驰骋的鹰,自由而洒脱。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啊……这小东西什么时候上来的?”直升机里,怀青看着脚边毛茸茸的小东西,头皮都要炸了。 然而她的尖叫声被呼啸的风声所淹没。 那小东西蹦到了明镜肩头,摇晃了一下,忽然往明镜怀里摔去。 明镜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 四目相对。 绿油油的眼睛像祖母绿的宝石一样漂亮耀眼,让人恨不得抠出来永远珍藏。 此刻那双眼睛里猛然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多么铁石的心也要软化,配上那张略显妖媚的脸,简直就是一个勾人的尤物。 明镜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去了民间,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吗?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研究的。” 小东西伸出舌头舔了舔明镜的手背,眼神很乖巧。 飞行员也就看了一眼明镜怀里的东西,就这一眼,飞机剧烈的颠簸了一下,飞行员压制着恐惧心理,专心驾驶。 头皮却忍不住一阵发麻,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明镜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黏上我了是不是?拐带冥王爱宠这个罪名,我可承受不起。” 小东西打了个哈欠,窝在明镜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美美的睡了过去。 明镜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它从直升机上丢下去吧。 一路飞行三个小时,终于达到了江州冉家。 直升机缓缓降落,小花第一个冲上来:“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明镜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海运集团有一艘货船出事了,现在霄爷和林总都住院了,没人主持大局,幸好您回来了。” 小花注意到明镜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脑袋埋在明镜的臂弯里,只看到浑身雪白的毛发,不由得惊喜道:“大小姐,这小兔子好可爱啊,您从哪里弄来的。” 话落就要伸手摸一摸“小兔子。” 明镜后退了一步,避开小花的手,用大衣遮住了讹兽的身体。 “路上捡的,货船是沉船还是失踪?”明镜大步走进客厅。 岔开话题,小花也没功夫思考其他,“是失踪,小姐前几天您不是打听十三年前一艘货船的出海记录吗?结果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跟在明镜身后的怀青敏感的抬起眼眸,十三年前? 明镜闻沿脚步一顿,偏头看向小花。 小花脸色有些严肃:“您说奇怪不奇怪,那艘船也是失踪,只是当年冉家正逢内乱,没人处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艘船失踪了十三年,毫无疑问,出事了,也许残骸就埋葬在大海深处的某一个地方。 而那个人——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怀青脸色一白,显然她已经明白了那艘船的失踪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她喃喃道,猛然走上前来抓住小花的手:“怎么会失踪呢?你们有派人找过吗?沉船的残骸呢?有确定遇难者的名单吗?对比过遇难者的dna吗?” 小花被对方连串的质问逼的有些懵。 明镜轻轻拍了拍怀青的肩膀,温声道:“冷静点,结果还不一定。” 怀青抿了抿唇,“没错,只是失踪而已,又不是海难,她一定还活着。” “明镜,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姐姐一生太苦了,还有少爷,他如果知道这个结果,会难过的,他等了那么久,怎么能是这样的结果呢?” “我们都要面对现实,舅舅那里,他会想通的。” 明镜对小花说道:“先去公司吧,这件事早晚都要面对,宜早不宜晚。” 明镜连衣服都没换,便直奔公司。 海运集团一艘货船失踪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冉家想压也压不下去,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事故了,尤其如今冉家群龙无首,在有心人的操纵下,负面舆论发散的特别快。 甚至有尖锐的声音批评道:冉家大搞垄断才是造成如今祸端的罪魁祸首,冉家是江州的罪人。 无数的遇难者家属聚集在公司门前讨还公道,事件越演越烈。 585 影响 海运集团坐落在cbd中心,logo是以冉字为原型设计的一艘线条船,给人印象十分深刻,传闻这个logo当年是冉博文亲手设计的,至今已经沿用了十几年,但凡出海的船上都会刻上这个logo,船驶到哪里,只要船帆飘扬,世界各地的人都能看到这个记号。 此刻集团门前围满了人,有遇难者家属、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记者,也有凑热闹的路人。 一时门口围堵的水泄不通,把整个集团的安保大队派出去才能勉强维持住秩序。 “货船到底是遇难了还是失踪了?你们集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站出来负责?整船一百三十七人的性命难道就微不足道吗?” “冉总和林总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出来给大众一个交代?” “国际航路一直以来非常危险,传闻那条航路上常有海盗出没,你们公司并没有给船员足够的人身保障,这是否是货船出事的原因?你们的沉默到底在掩盖什么?” 被推出来负责的是林峰的助理钟志,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平时也是成熟稳重的一号人物,此刻面对记者的咄咄逼问,冷着脸回复道:“记者应该以事实为依据,而不是靠着无依据的谣言煽动人心,江州晚报的这位记者,你说是吗?” 记者愣了愣,被堵得哑口无言。 钟志面向所有人,声如洪钟:“请大家稍安勿躁,集团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大家可以关注集团的官网,有任何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在官网公布。” “你们是在推卸责任,我们只想要一个结果,拖下去又是不了了之,我儿子才刚满二十岁啊,他还那么年轻,就被你们这黑心公司给害了,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人群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响亮。 话音刚落,本来有些安静的人群瞬间又群情激愤起来,纷纷叫嚷着讨要说法。 钟志眯了眯眼,精准的锁定了人群中的一个男人,男人躲避着钟志的眼神。 钟志手背在身后,站在他背后的安保队长看懂了他的手势,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这一次,激愤的人群不是钟志三言两语就能平息下去的,这些都是平民百姓,使用暴力手段只会起反效果。 钟志看着眼前的乱象、颇为头痛。 偏偏这个时候,林总和霄爷都出了事,没有主持大局的人。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忽然、一道空灵的声音盖过现场的嘈杂,准确清晰的落在所有人耳边。 “大家想要什么说法?” 人群有瞬间的寂静。 钟志看向走来的少女,双眼瞬间亮了:“大小姐。” 救命稻草来的太及时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睡觉的宠物,缓缓穿过人群。 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落在少女的面容上,映的肌肤剔透白皙,犹如绝世的羊脂白玉,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芒,不刺眼,却足够惊艳。 少女缓缓转身,大家注意到,这是明镜第一次没有穿裙子,黑色的大衣下,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裤,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几乎是从漫画里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一身冷酷的黑,令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变的更加的白皙。 所有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少女漆黑幽静的眼睛缓缓扫视着现场的每一个人,带着温柔坚定的力量,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是明镜,现在由我负责海运集团的一切事宜。” 顿了顿,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接着说道:“这是一次突发的事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无论如何,主要责任在集团,我代表集团,像各位家属致歉。” 明镜鞠了一躬。 不知为何,大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空暗沉了下来。 有人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明镜小姐您是好人,您创办的慈善基金会帮了很多人,我小孙子就是得了您的帮助治好了病,不然我们家就算倾家荡产也救不了他。” 明镜在江州有很高的威望,这不得不得益于她创办的慈善基金会,这和其他的官方以及明星的慈善基金会不同,是真的深入到了基层,帮助了无数苦难的家庭。 而明镜的影响力、正在与日俱增,平时也许不太显眼,但当她出现的时候,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她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化身,在民间、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她的名字。 因此明镜一句话,比钟志说一万句都有用。 人群中有人附合:“是啊,我们不相信冉家,但是要相信明镜小姐,她是好人,绝对不会骗我们的。” “她分明是跟冉家穿一条裤子的,大家别被她假惺惺的说辞给骗了……。” 这人还没说完话,就遭到了人群的暴打,他不明白这些愚民为何如此拥戴这个黄毛丫头,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何为信仰。 明镜制止人群对他的暴打,温声说道:“如果大家信得过我,就回去等通知,有任何消息,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给大众一个交代。” 大家很爽快的散去了,眨眼间集团门口除了几个媒体记者,走的干干净净。 这些记者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明镜巨大的影响力,一时目瞪口呆。 危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这冉家捡到宝了吧? 保安队长提着一个男人走过来:“就是这个人,刚刚招了,是有人花钱买通他煽动人心。” 钟志皱了皱眉,看向明镜,语气十分恭敬:“大小姐、您看……?” 明镜转身走进集团大楼:“把人带过来吧。” 钟志立刻提着人快步跟上去。 这里明镜还是第一次来,作为冉家最得益的生意,集团大楼修建的十分气派,到处充满着现代的科技感。 大厅有篮球场那么大了,中间的空地上摆了一个三米高的铜质帆船。 钟志引着明镜乘坐专梯来到顶层办公室,有一间是预留给冉腾霄的,只不过冉腾霄很少来,海运集团的生意基本上是林峰在负责。 明镜看了眼怀青,怀青点点头,对叶枫说道:“把人带到隔壁去,我来审问。” 钟志接过秘书送来的茶,小心翼翼的放在明镜面前:“大小姐,今天多亏了您,不然真就麻烦了。” 明镜问道:“说说吧,那艘货船到底怎么回事?” 钟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取过墙上的一张世界地图,在江州的港口出发,所有的海上航线标注的一清二楚。 他指着一条南下的航线:“这艘船经南海通往神笃国,十几年前通往海外的航线十分紧张,文爷疏通了许多关系,才换来这一条航线,也是由此开辟了海上霸主的时代,只是后来冉家陷入内斗,海运这块渐渐的没落了,直到霄爷和林总联手,重新开辟航道,才有集团的今天。” “这条航线运行了十几年,一直平安无事,早几年是有一些海盗团伙出没,可早就被霄爷收拾干净了。”钟志百思不得其解。 他点着南溪岛东南的位置:“这艘船就是在这个位置突然失去了联系,我已经派了搜救队前去,应该快有消息了。” 明镜看着地图,指着南溪岛的方向:“十三年前,有一艘货船失踪,你是否还记得?” 钟志点头:“小花和我说了,大小姐您在追查十三年前的那艘货船,很巧合的是,那艘船也是在这个位置失踪的,只是时间太久远了,具体原因已不可考证,不过……。” 钟志思索了一下:“世界上有一些地方,因为地质以及磁场的原因,会引发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也不排除这两艘船……。” 钟志无奈的叹气,他内心也知道,这两艘船不出意外是真的出意外了。 在大海的深处出了意外,基本已经排除了生还的可能。 明镜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南溪岛的位置,这幅地图是最新版的,在南溪岛附近,有大大小小几百个小岛屿,在地图上看来,全是小黑点。 钟志说道:“南溪岛这个位置,确实挺凶险的,之前霄爷雇了国际上一支雇佣兵队伍去收拾那群海盗,就是在南溪岛附近,那群海盗的老大跑了,后来只发现了船的残骸,人不见了,现在看来,确实挺古怪的。” 明镜想了想说道:“现在最要紧的事,第一确定船是失事还是失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做好家属的抚恤工作,抚恤金以及心理辅导要及时到位,第三,让公关部做好应急预案,公司不能出现负面舆论,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钟志双眼有了光,“是,我立刻去安排。” 有了主心骨,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明镜说道:“把搜救队的电话给我。” 怀青推门走进来,“已经问出来了,有人给他打了一笔钱,让他煽动人心,具体是什么人他不知道,对方通过电话联系的他,我刚刚拨了电话过去,是一个女人接的。” 怀青看了眼小花,小花嘴快的说道:“是高大夫人,这个老妖婆真是可恶。” 钟志冷哼一声:“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区区高家竟敢和冉家作对,简直找死。” 明镜淡淡道:“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唯今之际,是尽快查清船只失踪的真相,找到那些船员的下落。” 明镜揉了揉眉心,拨通了搜救队的电话。 很可惜,他们在南溪岛附近遇上了海上风暴,只能暂时返航,搜救工作不得不暂停。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担忧的坏消息。 明镜眯起眼睛,忽然想到什么,拨通了李岭的电话。 “李警官,赵添最近怎么样?都招供了吗?” “这家伙外强中干,知道的消息也少,从他嘴里挖不出什么来,只是一个工具人。” “是吗?”明镜盯着天边的流云,淡笑道:“可否请李警官帮我一个忙。” “荣幸之至。” “请李警官帮我演一场戏。” 挂断电话,怀里的小东西忽然醒了过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盯着一双魅惑的大眼睛盯着明镜。 在它把脸露出来之前,明镜迅速用大衣遮住它的脸。 钟志匆匆去处理事情,小花走过来说道:“大小姐,明天天鹅湖花展,主办方给您送来了邀请函,您去不去?” 明镜摇了摇头:“帮我推掉。” 明镜起身走了出去:“去医院吧。” 586 拭目 明镜先去看了叶贞,叶贞自从那天的车祸之后,就一直没有醒来。 林清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此刻,林清拿着毛巾,缓缓的擦拭着叶贞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擦着擦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明镜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没有任何病灶,头上也只不过是轻微的脑震荡,那场车祸对她不至于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可是人却始终没有醒来。 明镜想到了师姐,师父去世的那年冬天,师姐日夜以泪洗面,终于有一天早上,再也没能醒来。 她想到孟婆的话,师姐如今终于有了消息,尽管希望十分渺茫,她也会尽力一试。 而如今叶贞的沉睡,又是因为什么? 身后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男人扶着墙,气喘吁吁。 明镜转身,看到一个全身包裹的严丝合缝的男人。 男人摘下墨镜,眼神满是焦急:“我听说明心出车祸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人正是娱乐圈久负盛名的影帝,周正汝。 明镜轻轻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周先生?” 周正汝英俊的面容染满了急切,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激进,轻咳了一声,“抱歉,冉小姐,我刚刚听说明心出事了,下了戏马不停蹄的赶来,希望她安好。” 明镜认真的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眼神下,久历风雨的周正汝此刻也不免有些紧张,明明她比自己年轻许多,真是奇怪。 “谢谢你关心师姐,师姐没事,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现在还在昏睡。” 周正汝剑眉紧蹙:“既然是皮外伤,为何还在昏睡?” 明镜顿了顿:“师姐有瞌睡症,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 周正汝恍然大悟:“怪不得。” 之前一起拍戏的时候,他就发现明心的作息很奇怪,总是睡不醒的样子似的。 “那、我能去看一看她吗?”话落周正汝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明镜。 明镜沉默了下来,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周先生,你不觉得你对我师姐的关心,有些逾越了吗?” 周正汝脸上的笑容,迅速僵住了,他张了张口,欲辩却无言。 明镜关上了病房门,对守在门口的保镖说道:“除了林夫人,闲杂人等拒绝探视。” 话落明镜没再管周正汝,转身离开。 小花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周正汝,摇了摇头,小跑着追上明镜,犹豫了再三,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小姐,您不喜欢他吗?” 周影帝在娱乐圈是有口皆碑的,不管地位影响力还是实绩人品,没有一处可以让人诟病的。 周正汝明显是喜欢明心的,大小姐这是棒打鸳鸯吗?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明镜如此严肃的一面,不知为何,有点害怕。 明镜淡淡道:“一段孽缘,不如尽早断掉妄念,于人于己都好。” 小花第一次鼓起勇气说道:“大小姐,您为什么会觉得是孽缘呢?就算是孽缘,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您没有权利替他们做选择。” 小花最尊敬的人就是大小姐,可是她更愿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小姐现在就像电视剧里拆散男女主的恶婆婆。 当然,小花只是打个比方,大小姐的初心肯定是好的,但那些恶婆婆未尝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做着棒打鸳鸯的事情。 明镜愣了愣,“如果他们会对第三个人造成伤害呢?” “那不是还未发生的事情吗?大小姐您是在杞人忧天。” 明镜捏了捏手心,不动声色的说道:“有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到结果,没有意义的事情,没有存在的必要。” 小花皱了皱鼻子,盯着明镜的背影:“大小姐最近真奇怪,分明是不喜欢周影帝做她的姐夫嘛,周影帝明明很好的,多少人想嫁给他啊。” 明镜脚步忽然顿住了,迎面一个形如枯槁的女子走来,被病痛折磨的,已然看不出少女的痕迹,仿佛一个沧桑的老妪。 对面的女子看到明镜,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因惊慌而颤抖起来。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忽然放下手,冷冷的看着明镜。 三两步走到明镜面前,抬着下巴,仿佛还是曾经的那个高傲优雅的名媛。 然而面前的少女,即使穿着沉穆的黑色,依旧美的不可方物,她的乌发犹如浓墨一般漆黑浓密,她的肌肤白皙剔透,她的眼神平静祥和,她身上的光芒,有如日光一样的刺眼,深深的刺痛了祝湘湘的眼睛。 祝湘湘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勉强的用熟练的口吻说道:“明镜,好久不见啊。” 指甲紧紧的掐着掌心,刺痛令她保持理智。 明镜点头:“好久不见。” 她的平静,犹如绵密的钢针,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看到她如今的鬼样子,不知她心底可否开心? 祝湘湘脸上堆起笑:“我有一件好事要和你分享,我找到我的亲生父亲了,他的身份针的让我大吃一惊,你知道是谁吗?” 面前的少女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都不会在意关心,微微点头:“恭喜你。” 这不是祝湘湘想要的结果,她勾起嘴角,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从我这里抢走的,我会全部抢回来,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明镜挑了挑眉:“是吗,拭目以待。” 话落与祝湘湘擦肩而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祝湘湘转身,愤愤不平的盯着明镜的背影,“凭什么你抢走了我的一切,还能如此得意猖狂,早晚有一天,我会全部抢回来的,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祝湘湘深吸口气,她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回到病房,她立即给白微宁打电话。 “开始计划吧,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她要迫不及待的狠狠把明镜踩在脚下。 “湘湘,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不行的。”赵小蕙提着饭盒走进来。 祝湘湘盯着赵小蕙,赵小蕙被她的眼神盯的心里毛毛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手段,看来我一直都小瞧你了。” 赵小蕙愣了愣:“湘湘,你在说什么啊?” “没关系,即使你刻意瞒着我,我也不怪你,你这个人就是胆小懦弱,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混到这种地步,以后我发达了,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谁让你生了我呢。” 赵小蕙走过来,抬手摸了摸祝湘湘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祝湘湘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我很好,好得很。” 沈家书房,沈客对沈舟说道:“先生,是否要先给明镜小姐说一声?” 沈舟顿了顿:“等有结果了再说吧。” 沈客点点头:“也好,我这就去安排。” 神舟集团主业是做信息科技的,海上搜救服务,这方面技术最先进的还是神舟集团,因此在货船出事的第一时间,沈舟已经派了救援团队前去,南溪岛附近地势复杂,想要结果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沈客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沈客看了眼来电显示,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对沈舟说道:“抱歉先生,我接一个电话。” 话落推开门走了出去。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配型结果已经出来了。 沈舟的各项条件完全附和捐肾条件,医院那边是来征询沈舟的意愿,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手术,病人等不了多久了。 沈客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就被沈舟给碰上了:“捐肾会给先生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吗?” “这……影响肯定是有的,但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发达,等攻破了人造肾脏技术,影响也就微乎其微了。” 医生这是在画大饼,沈客捏紧手机:“我知道了。” 话落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捏了捏眉心,他心底下定了决心。 沈客一转身,被站在身后的毛娜娜吓了一跳,不由得皱眉:“毛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毛娜娜手里端着茶盘,她皱眉看着沈客:“沈舟要给谁捐肾?” 沈客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毛小姐,你听错了,先生怎么可能给别人捐肾。” 毛娜娜深深的看他一眼:“但愿是我听错了。” 毛娜娜把茶盘放在沈客手里:“他不让我进书房,我沏的他爱喝的武夷岩茶,你端给他吧。”话落转身下楼了。 沈客端着茶盘推开了书房门。 沈舟不经意的问道:“医院那边有消息了吗?” 沈客抿抿唇,倒了一杯茶放在沈舟面前:“没有。” 沈舟侧眸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的时候,就会拼命眨眼睛。” 沈客手一抖,茶汤倾洒,他立刻说道:“抱歉先生,我只是……只是不想您白白牺牲一颗肾脏。” 沈舟摇了摇头:“你错了,这是我欠她的,安排手术时间吧。” “先生……。”沈客有些急了。 沈舟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年轻气盛,一颗肾而已,又不是心脏,死不了。” “倒是老爷子那边,暂时先瞒着他,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沈舟想到他仅有的几次对祝湘湘的印象,实在不好。 这也许、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 —— 冉腾霄已经醒了过来,而林峰伤势较重,即使抢回了一条命,也落得个终身瘫痪,一辈子都要坐轮椅。 冉腾霄这几天养病,明镜刻意让人封锁了消息,是以冉腾霄并不知道集团已经出了事。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冉腾霄还是知道了。 他撕下手上的输液针,就要下床。 明镜站在他面前:“你不要命了?” “集团出了事,我必须要站出来负责。”病容苍白的男子,语气不容置疑。 明镜盯着他的眼睛,“你相信我吗?” 冉腾霄默了默,几乎迷失在这双神秘的眼睛里。 我当然相信。” “那你就好好养病,集团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冉腾霄皱了皱眉:“可是……。” “可是什么?”明镜摁响床头的急救铃,等护士进来重新扎针。 护士离开后,明镜拉开椅子坐下来,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我是冉家人,这件事不止你一人有责任,如果你相信我,那就乖乖的养伤,等我的消息。” 冉腾霄深深的看她一眼:“好,我相信你。” 明镜说道:“几年前你雇了一队雇佣兵前去剿灭了海盗,这些人现在还能找到吗?” 冉腾霄点头:“自然能找到……。” 他猛然抬头看向明镜:“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