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手记》 上架通告 《狩魔手记》从发书到现在两个月零几天,已经更新了约35万字。当中除了两天因不可抗力的原因断更之外,保持了每天更新。这个出勤率,也算不比起点那些人差了。 能够坚持到现在,自己想想也很不容易。这当中,自然有大家的支持。到现在为止,《狩魔手记》基本上破了17K周数据的各项纪录,希望今后能够继续扩大优势,这当然需要俺和你们一起努力。 《狩魔》定于下周一,也就是9月21日上架,到时候希望大家有能力,也有兴趣的,可以继续支持俺。 象俺人品这么好的,当然不会白要支持。咱们再开一赌吧,俺以上架后首月更新15万字下赌,争取赢回一叠卖身契来。 官方活动:投PK票赠送珍藏版签名书 《狩魔手记》正版简体书已经出版到第四册:《荒野狼》、《暗黑龙骑》、《在光与暗之间》、《风雨如晴》。 目前正在全国热销中,从各地书店和当当、卓越等网上书店都可以买到。 今天,17K网站把珍藏的从未面世的《狩魔手记》烟雨江南签名版向读者朋友们独家开放,在3月份(从3月1日零点到3月31日24点)向《狩魔手记》投出最多PK票的读者将获得这一套四本每一本都有烟雨江南签名的极其珍贵的图书! 如有多名读者朋友PK票数相同,网站将选择其中3月份投贵宾票最多的读者,如贵宾票相同,网站将选择其中3月份投鲜花数最多的读者,如鲜花数相同,网站会选择3月份发书评(含回复)最多的读者,如再相同,网站会选择投总贵宾数最多的读者,依此类推。 机会难得,请不要错过! 详情查看首页公告: 3月份PK票活动结束,恭喜pathpass获得签名书 3月份PK票活动已正式结束,恭喜pathpass获得烟雨江南《狩魔手记》亲笔签名书一套四本。请与17K的作者顾问MM联系。QQ:353665187 3月份《狩魔手记》PK票前十名如下: pathpass275票 7eleven 56 sagittar31 亚西吉 30 庭威 27 水花 21 飞机HS 19 日月蚀 17 欠烟还钱 15 懒蛆 14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序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序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战争。 战争毁灭了一个时代,战争也创造了新的世界。 不知从何时起,夜已不再完全是黑暗。 夜幕下,二点幽深、暗红色的莹光亮起,缓缓在空中飘移着。 莹火微弱光芒笼罩的地方,到处都流淌着浓稠、深绿、总是散发着浓厚腐臭的污水,即使是在几乎无光的角落里,污水也会发出惨淡的绿色莹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与它那令人无法忍受的肮脏相比,足以致命的辐射才是这些几乎无处不在的污水最危险所在。 污水积聚成的汪汪水潭中,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碎布、生满锈的铁鑵以及不知是什么动物遗下的腐肉尸骸,各式各样的污物或浮或沉。时时会有近一米长的巨鼠不知从何处钻出,吱呀尖叫着,从污水中冲过,又消失在黑暗之中。足以杀死一匹壮年马匹的辐射似乎对巨鼠全无影响,然而偶尔巨鼠身上会连皮带毛掉下来几块肉块,若细看时,会发现这些肉早已腐烂。从这点上来看,似乎巨鼠并非完全不受辐射影响。 红莹向上飘升数米,停留在一根倾斜的钢梁顶端,四下扫视着暗夜下世界。两点红莹中映出的尽是只剩框架的大厦、半边坍塌的墙壁房屋,以及四处散落的汽车残骸。 夜色下的世界,处处映射着惨绿荧光。 这样一片地方,五十年前叫做废墟,现在则被称为城市。 不远处的街道转角忽然亮起刺眼的火光,疯狂且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迅速向这边涌来。 红荧受惊,迅速张开四片透明翼翅,急速振动着向高处飞去。一片火光恰好照了过来,便可以看到一只一米多长的巨大甲虫正向远方飞走。 那拿着火把的人对这只甲虫全无兴趣,只是随着前方的人流全力奔跑,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火光迅速远去,巨甲虫重新隐入黑暗。然而忽有一阵劲风吹过,巨甲虫登时发出尖锐如针的哀叫,锋利如刀的节足不住在砖石、钢筋上划出火花,四片翼翅也拼命拍动,却仍然被慢慢拖入深沉的黑暗。 随后与它尖叫声相应和的,是喀喀嚓嚓的咀嚼声音。 一条黑暗的小巷中,忽然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看上去慌张到了极处的女人冲了进来。一进小巷,她忽然注意到墙边正靠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全身都蒙在一张黑色的毯子里,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清面孔,从那瘦小身材看来,更象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女人一咬牙,几大步冲了过去,将怀中紧紧抱着的襁褓硬塞到那个人怀里,带着哭音道:“求求你,救救她!” 墙下一汪污水散发出的荧光照出了女人的面容,虽然光亮闪烁黯淡,仍可看出那是一张十分年轻、漂亮的面孔,外表不过二十左右,有着这个时代罕见的细腻雪白皮肤,足以让大多数女人嫉妒得想在她脸上划上几刀。她的脖颈也修长挺直,自下颌处起,一道挺拔曲线划出近乎完美的弧度,一路延伸向下,然后在白晰的胸上突然挺立,挤出一道深深的乳-沟来。女人衣衫很薄,前襟扣子只草草系了几颗,将大半丰腴胸乳都露在外面,衬衣上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诱人凸起,周围则是一小片水渍,应该是刚刚给婴儿喂过奶。 仅仅停留了不到一秒钟的功夫,根本不等那个人回答,女人就霍然站起,向巷子深处跑去。跑出十多米后,她忽然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略显喧嚣的夜里,尖叫声远远传了开去。不远处狂乱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欢喜的喊叫,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火把便照亮了小巷,十余个衣衫破烂、脸上交织着残忍和亢奋的暴民冲进小巷,你推我挤,向巷子深处追去。 一个看上去特别粗壮的家伙挥舞着手上钉了几根大铁钉的木棒,双臂左挡右突不停地将自己前面的人挤开,边追边叫着:“待会捉到了那女人,老子要第一个上她!谁敢跟我争,我就砸烂他的头!” 他身后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发出一阵音量和他体型毫不相称的大笑,嘲弄地道:“得了吧,黑邓肯!那女人可是和恶魔睡过觉的,谁知道身上带了些什么,你敢捅她?你就不怕干到一半,自己家伙先烂在她里面?” 黑邓肯嘟嚷道:“那可不好说,我可是比你们要能抗辐射。”只不过他的声音明显开始有了些犹豫。 他这一迟疑,立刻有好几个人轰笑起来,“黑邓肯,你可是连变异母猪也敢上的,怎么也怕了?该不会是家伙已经烂了吧?不过你的家伙和体型还真不成比例呀!” 黑邓肯恼怒地咆哮了几声,吼道:“我不管!你们谁觉得自己家伙大谁就上,反正老子是不干了!” 忽然有人尖叫道:“你们都不要就我来!反正我的家伙已经烂了一半,能搞个细皮女人,东西全烂掉也值!” 叫喊的是个干瘦老头,身上只胡乱缠了块脏布,除此外几乎精光。他瘦骨嶙峋的身躯上遍布着腐伤烂疮,头顶上光秃秃的,只有几缕苍白软毛。一路跑来气喘吁吁,胸膛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活象拉着一组老式风箱,他只能勉强跟得住大部队,可是腰下那根黑乎乎的家伙硬得就象一根又短又细的铁棒,笔直突兀地伫立在肚皮上。 小巷不长,十几个暴徒转眼间就从另一端冲了出去。摇曳的火光过去后,黑暗重新统治了这里。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暴力与色-情的暴民眼中只有那女人白净的肌肤在晃动,压根没有注意墙角边那团阴影是个人。其实就算暴徒们看到了他,象这样躺在充满了辐射的污水边等死的人也到处都是,根本就无人会在意。 距离小巷不远,暴民们的叫喊声突然愈发高亢起来,夹杂着一声声女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不多久女人的叫喊忽然呜咽起来,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暴民的轰笑尖叫声却一阵高过一阵,最终将女人的声音完全淹没。 黑巷中,那个裹紧了黑色毡毯的身影忽然动了动,低垂的头慢慢抬起,从毛毯下捧出一个襁褓,破布边缘露出半边手掌,看那稚嫩的轮廓明显属于未成年的孩子,然而肌肤却是冰洁莹润,亮得有些耀眼,与周围格格不入。而低垂的毛毯中,亮起一团深碧色的光芒,那是他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即不哭也不闹,一双大大的蓝色眼睛也在回望着那团深幽的碧光。这是个女孩,小鼻子修直挺拔,肌肤如同最上等的奶酪般晶莹,完全不象这时代婴儿们受辐射影响,染着大块大块黑蓝灰绿的皮肤。那小小的嘴唇也有着罕见的刀削般的线条。总而言之,她漂亮得非常过份,特别是对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婴儿来说。 他眨了眨眼睛,照在女婴脸上的碧光也随之闪动了几下。终于,他伸出手,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打开一点,让那女婴也能听得见周围的声音,听见暴民的吼叫喘息,以及偶尔暴发出来的女人凄厉叫喊。 这双手修长、白晰,纤长的手指似是暗夜之昙,悄然绽放刹那,便又收回到毛毯里面。 女婴头微微倾侧,耳朵一抖一抖地颤动着,将周围的声音都收了进来,听得十分专心。他这才发现,她的耳朵上端竟然分出了两个尖端,比寻常人类的耳朵要长了一半。 远处暴虐与淫乱的盛宴并未持续多久,随着一阵失望之极的轰叫,暴民们渐渐变得安静。随后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随着滚滚浓烟飘散的,还有一阵阵难闻的焦糊味道。大火熊熊,偶尔会冲上十余米的空中,这时的火光甚至能够将小巷中的黑暗也驱散片刻。 小巷积聚的污水中间,空空如也,那始终裹着深黑毛毯的孩子已不知去向。 太阳照常升起。 炽烈的阳光努力穿透厚厚的灰云,洒落在黑黄相间的大地上。偶然有强风吹开一小块灰云,让阳光不受阻碍地透射下来,地面上各式各样奇异的动物便四散而逃寻找荫蔽,或者索性躲入地下的洞穴中,躲避这足以致死的强烈阳光。惟一不怕阳光是一种高大植物,苍白色的茎干上生满了半米长的尖刺。每当阳光照射下来,它就扭动枝茎,尽可能地接受强光的洗礼,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着。 咣当、咣当!阵阵嘈杂的噪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一边用力敲着插在地上的一根空铁管,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叫着:“干活了!都给我爬起来,兔崽子们!让老汉斯看看今天还剩下了几个幸运的家伙!” 周围立刻有百余人从地上跳起,向这边跑来,但在距离老人五米远的地方,这些人就自动停了下来,似乎在那里有条无形的边界,让他们不能再前进一步。人群中有几个人不明状况,还在拼命向前挤着。周围几个壮汉立即骂道:“新来的家伙排后边!挤什么挤?”那几个人还未反应过来,脸上早就挨了重重的几拳,身不由已地摔倒在地。周围的人立刻拳脚相加,毫不留情。过了好一会,壮汉们才将几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新人扔到了队伍外面,还恨恨地吐上几口浓痰。 老汉斯早就看惯了这些暴行,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上身穿着件完全失去光泽的皮夹克,内里是件细碎暗红格子的粗布衫衣,下身是条粘了些机油的牛仔裤,脚上套了双高腰军靴。跟周围那些穿得跟乞丐没什么两样的流民一比,老汉斯简直就是个国王,他也的确傲慢得象个国王。在他的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的徽章,徽章背景是座远方的城市,中央镶着一辆隆隆驶来的坦克。在阳光照耀下,这枚徽章闪闪发光,十分抢眼。数以百计的目光不时落在徽章上,有畏惧,有羡慕,更多的是瘦狼见肉的贪婪。 面对着数百头野狼,老汉斯根本就没感到害怕。他站到一张角铁焊成的桌子后面,从身后木板箱中拿出几个看不清商标的罐头,重重扔在案台上,扯起嗓子吼道:“老规矩!一百公斤矿石换五分钱,吃的价格和昨天一样,便宜你们这帮兔崽子了,今天甚至还有几个罐头,就看你们谁能拿得走!都别挤,一个一个过来!” 这些人早就知道规矩,排好了队伍,一个个地走到铁桌前。老汉斯象个挑牲口的屠夫,扫了一眼他们的体格、皮肤以及脸色,随口吩咐着:“你可以,去那边领东西干活!”或者是“你不行!” 得到许可的流民立刻小跑步奔向旁边的工具堆,拎起把铁镐、提上个背筐就向几百米外的矿井跑去,生怕动作慢个一丝半点便会被老汉斯当作不中用的人,说出那句可怕的“你不行”。那些已经有了经验的则不急不忙地走着,神态自然稔熟得仿佛在自家庭院里,要知道这活可是要干一整天的,把力气浪费在跑路上十分不明智。 “为什么我不行!”一声闷雷似的咆哮将所有人的目光都了拉回来。一个足有一米九几、长得如同山熊的黑人壮汉用力捶着铁案,向着老汉斯咆哮着。 老汉斯取出块干干净净的手帕,慢慢擦着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向黑人胸前一处碗口大的溃烂指了指,慢慢地道:“你得了病!让你下矿井,会把我的壮骡子们都给传染上的,那时谁来给我干活?” “我能干活!我要吃的,我有三个孩子要养!”黑人根本没有仔细听老汉斯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咆哮着,将铁案擂得轰隆作响。 老汉斯皱了皱眉,一边理着浓密的胡须,一边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只听砰的一声,黑人的叫声骤然止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膛上忽然多出来的大洞,喉头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老汉斯身后,一个秃头壮汉再次扣动手中双管霰弹枪的扳机,又是一声巨响,数百粒铁砂轰进那黑人的胸口,将他的伤口扩大了一倍,而且彻底打穿了他宽厚的胸膛。这壮汉身上套着件皱得不成样子的黑西服,还有好几个破洞,显然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货了。在老汉斯身后,一共站着三个这样的壮汉。 老汉斯擦完了脸,向铁桌前的空气说道:“还有,黑鬼,你的口水很臭!”看他说话的口气,就好象那个黑人仍站在桌前一样。 没进矿洞的流民还有一百多个,他们望过来的目光中少了许多贪婪,多了一些畏惧。有几个人走过来,将黑汉的尸体拖走,就扔在了几百米外的地方。用不了多久,闻到血腥气味的腐狼与秃鹰就会将他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 铁案前的队伍迅速缩短,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大多的流民就已下到了矿洞里面,没被选上的人则向城镇方向走去,看看能不能到那儿去碰碰运气。 “生病的骡子越来越多,这个月的份额可有些够呛……”老汉斯嘟嚷着,站了起来,挺了挺有些酸痛的腰板。懒腰才伸到一半,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双手撑着铁案,身体前倾,望着面前那刚刚比铁案高出一个头的孩子。 这孩子身上裹着肮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毯,脸上、手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部位,都用布条缠得密密实实,只露出一只左眼,宁静地望着汉斯。这孩子看个头不过八-九岁模样,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本来老汉斯绝不会浪费一点功夫在这种明显不合格的流民身上,他开的可不是慈善机构,或许是方才刚见过血让他的心有点柔软,或许是对本月劳力缺乏的忧虑,或许是那个孩子的眼神,不管怎的,他犹豫了一下,竟然开口问道:“你也想要工作?” 孩子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你先告诉我是男是女吧?”老汉斯道。 “男的。”孩子终于开口了。与同龄孩子比起来,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却有着种说不出的磁性味道。 “很好,男孩,去那边领工具。和其它人一样,挖一百公斤矿石出来,就可以得到五分钱。这是对你最大的优待了。你穿成这个样子,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吧?好了,你不用担心,至少你身上没有臭味,老汉斯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去干活吧,早点干完早点填饱肚子,等你干不动了,就去找瘸子彼特,他会告诉你你赚了多少钱,能换多少吃的。” 在老汉斯的唠叨中,男孩提着快比他还要高的铁镐,背起几乎要擦到地的背筐,慢慢消失在矿道深处。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老汉斯这才摇了摇头。他忽然转头,向紧跟在身后的黑西装壮汉问道:“我今天是不是特别的罗嗦?” 在这个有些神经质的老头面前,壮实得象头牛的黑西装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赶紧、用力、坚决地摇了摇头。 老汉斯干笑两声,道:“你很聪明,所以我让你当了卫队的头儿。不过你要始终记得,这片地方,我是公司惟一的正式代理人,我能让你随意杀那些野狗一样的流民,也能让你明天就变成一只狗。而年纪大些的人总有些怪僻的,你只要干好你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汉斯先生。” “你应该称呼我汉斯阁下!” “明白,汉斯阁下!” 老汉斯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曲调,走进了一间铁皮钉成的棚屋。甚至在几公里外的镇上,这间不怎么透风漏雨的铁皮棚屋也可以算得上是豪宅了。 黄昏很快到来,在饥饿中睡了一天的腐狼们发出阵阵长嗥,开始幽灵般四处游荡,寻找着能够填平饱肚子的机会。 吱呀声中,老汉斯推开棚屋铁门,走了出来,眯着眼睛看着就快沉没的夕阳。睡了个午觉后,他感觉精神好多了。不远处的矿洞里已经空空荡荡的,干活的人早已出来、都领完了自己的口粮,回栖息处去了。当太阳落入地平线的一刻,错综复杂的坑道中便会遍布一米多长的凶暴地鼠,它们强劲有力的上下颚、锋利坚固的门齿可以轻易咬断二公分粗细的铁条,多么坚固的岩石在它们面前也不值一提。好在只消太阳升起,凶暴地鼠便会钻入地下深处、陷入沉眠,因此矿工们至少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挖掘矿石。 几乎是在太阳完全沉没的同时,矿坑洞口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男孩背着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一筐矿石,蹒跚着走了出来。 老汉斯的眼皮跳了几跳,他不动声色,看着那瘦小孩子拖着背上的矿石过了秤,再倒在如小山一样的矿堆上,然后拿着工头写的纸条慢慢走了过来。男孩身上缠着的布条上,已被矿粉染上了大块的赤黄和杂蓝。 看着男孩走过来,老汉斯绕到了屋子后面。那里,靠着铁皮屋子竖着个大棚,少了半条腿的瘸子彼特吃力地挪动着自己那超过一百公斤的身躯,叫道:“小子,过来!” 男孩走到棚子下面,递上了纸条。瘸子彼特扫了一眼,不由得吹了声口哨,道:“小子不赖啊!比很多大人干得都多。来,这是单子,看看你想换些什么。你识字吗?哦,识得,真了不起!这单子上的词我也只认得一大半。嘿,不要看那边,那上面的东西你现在还换不起!看从这往下的。” 彼特用自己的粗手指在长长的清单中间一划,男孩便向单子上望去。他的目光停留在“饮水”那一栏,又一路向上望去,直到视线被彼特的粗手指挡住为止。 “就是这个。”男孩用缠满了布条的手指点着清单。 彼特登时叫了起来:“啊哈!三级饮用水!小子,你一定是个贵族吧,听说贵族们的身体都嫩得只能喝纯水,就是那种一点杂质也没有,根本不会辐射的水!” “就是这个。”男孩指着清单,声音平得一点波动都没有,让人都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人工合成的声音。 彼特耸了耸肩,从身后一堆木箱中翻出一罐同样看不出年代的饮料,扔给了男孩。“给!三级饮用水,奢侈的小子。” 男孩将饮料罐小心地收入毛毯里,转身要走,瘸子彼特挠了挠头,拿过拳头大小、硬得象矿石一样的霉面包,扔给了男孩:“小子,挖矿是个力气活,不吃东西可不行。拿着这个,记着,你欠了瘸子彼特五分钱,明天从你的工钱里扣!” 男孩接过了面包,同样小心地收入毛毯中,然后向瘸子彼特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向黑暗中走去。 黑暗笼罩的荒野里,数十双狼一样的目光盯上了男孩,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那小子今天干得好象不少,要不我们过去看看他都换了点什么?说不定是半条面包。” “我敢打赌,他怀里肯定有一大块烤凶暴鼠肉!” 旁边一个懒洋洋、却透着股凶残的声音接过了话头:“嗨!那边几只新来的菜鸟,你们不知道老汉斯的规矩吗?在他的地盘上,谁也不能抢换来的东西。” 先前的声音显然不太服气:“老汉斯?他能管得了什么?这种老头我可以打十个!” 那懒洋洋的人笑骂道:“就凭你?给老汉斯舔屁股都不配!” 被骂作菜鸟的人还不服气,正想争辩,谁知道对方忽然就没了耐心,打了声呼哨,叫道:“小子们,把这个想捣乱的家伙切碎了喂腐狼!” 十余个黑影应声而起,围拢过来。 短暂惨叫声过后,荒野又恢复了宁静。人们要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才能多背一筐矿石出来。 仓棚中,瘸子彼特已看不见男孩的身影,他抓了抓已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喃喃地道:“这小子要去哪里?要是他被腐狼吃了,我的五分钱可就泡汤了。嘿,老汉斯,你说我的钱不会泡汤吧?” 一直斜靠在棚柱上的老汉斯摊了摊手,道:“天晓得。” 瘸子彼特吃力地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起操作台上的食物和纪录清单。他仅剩的大腿粗壮有力,足够撑着一百多公斤的身体在仓棚内跳来跳去而不用拐杖。他拿起男孩交过来的最后一张纸条,刚要顺手扔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看了看,自语道:“三级饮用水,真不知道他要这个做什么。矿坑里的辐射可比镇外的污水要强烈得多,这可不是喝点干净水能够解决的。” 老汉斯从彼特手里拿过纸条,扫了眼上面的数字,便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仓棚外的火坑里。 老汉斯咳嗽几声,吐了口浓痰,道:“彼特,回头告诉疯狗麦德,从明天起每筐少扣那孩子十公斤份量。如果他能在这干满一个月,就给他算足额的份量。” 彼特说:“这好象有点不合规矩。” “他在养孩子。”老汉斯点了根只剩一半的香烟,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闷。 彼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道:“什么?他才多大,怎么会要养孩子?” 老汉斯吐出个烟圈,说:“三岁以下的孩子,如果一直喝没有辐射的水,吃干净的东西,对,就是一直吃该死的三级水和食物,那么长大后就不会变异。” 彼特眉毛一挑,道:“老天!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是要变异的呢。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 老汉斯平静地道:“因为我也养过孩子。” 彼特吃了一惊,道:“你可从没说起过这些。他多大了?该有二十岁了吧,老天保佑,他可千万别跟你一样的丑。” 老汉斯笑了笑,道:“那时候我很穷,没办法找到足够多干净的水和吃的。他五岁的时候发生了变异,没有挺过去。” 彼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一会,才说:“老家伙,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你知道……哦,我这辈子还从来没碰到过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也就没机会养个孩子。” 老汉斯重重地吸了口烟,望着仓棚外带着渗淡绿色的夜空,道:“伙计,你从来不需要跟我说这些。当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变成腐狼的食物了,公司代理人的位子也轮不到我来坐。” 彼特抱起一个将近五十公斤的给养箱,单腿一撑,跳起一米多高,将给养箱轻轻放在最高的架子上,又挠了挠头,说:“我可不是存心救你。你知道我可是格斗域的高手,那个时候强化防御的能力就已经是二阶了,那头狼王随便怎么样都咬不死我。可是你不一样,象你们这种玩类法术域的软蛋,它一口就能把你的半边屁股给撕下来!” 老汉斯将手中的小半截香烟递给了彼特,拍拍他的肩,道:“伙计,早些睡吧,这么晚了,不会有女人来这里的。” 彼特狠狠吸了口烟,憋在肺里,直到再也忍不住才吐出来。老汉斯已经回到铁屋里去了,只听扑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代表着他已经将自己扔在了床上。瘸子彼特从操作台下拖出一只绿漆铁箱,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本烂得随时都可能散掉的杂志,借着篝火的光芒,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鼻息渐渐粗重。 杂志的封面忽然脱落,掉在了地上。封面上那身材火爆的妖艳女人已因年代久远的原因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不过仍然可以看到封面上那醒目的《PLAYBOY》。在封面下边,一行小字标示出了这本杂志的出版日期:1982年2月号。 不管荒野中的流民新来了多少,也无论原来的流民莫明其妙地消失了几何,太阳从来都是照常升起。 男孩和昨天一样,刚好人们都下了矿道时到来,在太阳完全沉没的一刻出矿,挖出的矿石也和昨天一样多,换的东西也一样。惟一不同的是他欠瘸子彼特的钱从五分变成了十分。 一个月后,或许是有足够多的食物吃,或许是男孩的力气见长,每天赚的钱比以前多了一些,于是他欠瘸子彼特的帐一天天减少。 荒野中的生活单调而又重复,一年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个时代,能够单调重复地活着,已经是难得的幸福。能够不用和腐狼抢夺食物,也有辐射度不那么强烈的水喝,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至于无聊,那是太过奢侈的话题,只有疯子才会偶尔想想。 最初的时候,流民中还有新来的菜鸟想打男孩的主意,可是他缠满全身的布条吓住了他们。这个年代至少有数十种能够强烈传染,而且无药可治的病,这些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腐烂。许多人都在暗中猜测,在那些布条下面,究竟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并且打赌他还能活多少天。然而当最大胆的赌徒设下的期限也过了之后,就有四个胆子足够大,而且足够无知的菜鸟在黑夜中尾随着男孩远去。有三个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回来的那一个则是跟丢了男孩的行踪。第二天一大早,流民们便发现那个人被高高吊在老汉斯屋外的木杆上,那穿黑西装的保镖用那杆双发霰弹枪足足朝他轰了十发,他仍未断气。在如何折磨人方面,黑西装显然颇有天分。 从此之后,流民中的老鸟都知道千万不要打那个男孩的主意。 三年过去了。 男孩挖出的矿石已经是最初的四倍,但需要换的食物也不断增多,所以他从来没有积蓄。老汉斯面上的皱纹更加深了些,瘸子彼特珍藏的那本83年版花花公子的页数也从十五页变成了十一页。 在第五年上,矿坑中能挖出的矿石越来越少,荒野上朴素的幸福也就到了尽头。 在一个黄昏,当他再一次从瘸子彼特那里领到了食物和水后,老汉斯叫住了他。当初的男孩,如今的少年跟着老汉斯进了铁屋。屋子里堆满了杂物,但是里面有一张床,一张真正的、有被褥有枕头的床。这样的一张床足够将老汉斯与所有人区分开来。少年并没有向床多看一眼,而是一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手绘地图。地图画得十分粗糙,上面仍留有大片空白,还有一些地方则用红笔标上了醒目的危险字样。 “我们在这里。”老汉斯向地图一指,然后手指一路向西,一直指到标注着猩红危险字样的圆圈才停下来,接着说:“这片地方是喷火蚁的巢穴。这些一米多长的家伙十分难缠,它们不会真的喷火,可是也要格外小心它们喷出的酸液,被沾上了比火烧还要糟糕。最讨厌的地方则是这些家伙从来都是成群出动。不过它们身上也有好东西,它们的前爪比钢铁还要硬,可是份量却轻了一半,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可以卖得出去,价钱还算不错,因为没几个人敢去猎杀喷火蚁。它们的后腿中间,有一小块肉没有辐射,也没有毒素,就是份量实在太少了些。” 少年安静地望着地图,似乎要将上面的一笔一划都刻在心里。那惟一露在外面的眼睛色作深碧,瞳孔周围又隐隐透着些灰纹,晶莹剔透,如同一块最上等的翡翠。这么多年来,老汉斯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看清楚少年的眼睛。 老汉斯清了清嗓子,又向喷火蚁巢穴南端指了指,那里只有个W,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这里有个山洞,洞里有个污水潭,那里有只变异过的大水蛭。如果你用自己的血喂它,它就会排出体内多余的水。这水只含轻微的辐射,没有多少,勉强够一个五岁孩子的份量。” “喷火蚁的巢穴离这里大概有一百多公里,你可能得走上几天。明天这个矿场就要关门了,你也不用过来了。”老汉斯挥了挥手,少年就安静地离开了铁屋。临出门之前,少年望向老汉斯,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少年的声音轻柔如风,又有种神秘的磁性。若是放在以前的时代,或许有成为超级巨星的潜质。 第二清晨,阳光将游荡的腐狼赶回了巢穴,但也带来了呼啸而过的狂风和拳头大小的砂石。从矿场向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火红的岩石被风砂吹削成一根根树立的千疮百孔的石柱。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几株低矮、遍布锐刺,枝叶中都含有剧毒的沙荆。岩蝎和巨腹黑蜂都是致命的威胁,然而最大的危险则是没有水,哪怕是充满了辐射的污水也没有。 当岩蝎都藏在岩石缝里躲避阳光的时候,少年出现在戈壁边缘。他用黑色的毡毯裹紧了全身,缠满绷带的手里牵着个小小的孩子,孩子身上同样披着条黑色毛毯。 在岩蝎的复眼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着手,慢慢向戈壁深处走去。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将小孩头上的毛毯掀开,便有一片苍灰色如丝缎般的长发洒出,在阳光的映射下,挥洒出千万点炫目的光辉。 少年停了脚步,细心地将她的长发拢好,重新给她遮上毛毯,然后再牵起她的手,继续向戈壁深处穿行。 这样走了整整一周,他们终于找到了老汉斯说的山洞,也发现了那只变异水蛭。少年将女孩在洞中安置好,便在夜色下,独自向喷火蚁的巢穴行去。 直至第三天的黄昏,少年才挣扎着回来。小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洞口等他归来,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这个晚上,小女孩皱着眉头,用雪白的小牙全力撕咬着青白色韧得象块橡皮的喷火蚁肉。蚁肉又韧又腥,她却努力将每块肉都嚼细,吞下,就连手指上沾着的汁液也舔得干干净净。 洞穴深处,少年则隐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清理着身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 吸饱鲜血的变异水蛭则懒洋洋的爬出瓷碗,无声无息地滑入闪动着粼粼碧光的污水潭,潜入潭水深处,在瓷碗中留下了半碗清水。 少年去一次喷火蚁的巢穴,需要三天。于是少年、女孩和水蛭的生活,便以三天为一个轮回,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三年后,水蛭死了。 不管有什么变化,太阳永远都会升起。 少年和女孩并肩站在洞口,强劲的风吹动他们身上破烂不堪的毛毯,时不时从上面扯下一块碎絮。 “我们得去聚居地了。”少年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宁定,隐约透出的磁性更加深沉宽广。 女孩现在已长到少年的胸口,她向少年身上靠了靠,裹紧身上的毛毯,轻轻说了声“我怕。”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少年的声音坚定,透着不移的决心,然而信心能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 少年带上了四根精细挑选过的喷火蚁前肢。老汉斯说过,这东西在聚居地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好价钱就意味着吃的和干净的水。在矿坑的经验告诉他,能卖好价钱的东西不能带太多,否则就会有麻烦。 少年走在前面,女孩则牵着他的衣角,两个人一起向荒凉得让人绝望的前方走去。 约克斯顿镇是最近十年才发展起来的聚居地,镇上已经有五六百个形形色 色的人在此长住,酒吧、旅馆、饭店、杂货铺和诊所都陆续开了起来,甚至还有个警长负责维持秩序。警长的权力源自于总是背在身上的那把乌兹冲锋枪。相对于周围地区常见的酒瓶、铁棍、砍刀乃至自制的火药枪来说,警长的冲锋枪显然更有说服力。因此约克斯顿镇也就有了基本的秩序,至少在这里不能随便杀人,如果杀了人,那就要有正当的理由才行。 警长认可的理由就是正当的理由。 这一天,约克斯顿镇来了个真正的大人物,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去镇外迎接。没资格去的人则在兴奋地谈论着这位大人物,尽管他们根本连大人物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这样,也就没人特别注意到进入小镇的少年。 镇上的屠夫同时经营着惟一的旅店,在收了一根上等喷火蚁刀锋后,他非常高兴地给少年和女孩开了一个房间,还表示可以免费提供一顿晚餐。当然,如果要低辐射的上等货,一根喷火蚁刀锋可还不够。 少年让女孩在房间里休息,便带上余下的喷火蚁刀锋出了旅店。听说这东西在杂货店可以卖出更好的价格。临出门前,少年在房门上小心地布置了个不起眼的机关。 从屠夫已有些不自然的笑容里,少年已预感到可能会有麻烦,但他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刚刚过了一个路口,少年就被两个人拦住,从手中蠢蠢欲动的方头木棒就可以知道他们不怀好意。 “嗨,小子!听说你有喷火蚁刀锋卖,我们头儿想和你谈谈!”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这三个人拐进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再走进一间还算完整的大房子里。房中央大大咧咧地坐着个大汉,看样子就是头儿,后面三个人则有意无意地将门口堵住。 头儿显然对始终低垂着头少年的态度感到很满意:“小子!你可以叫我蝰蛇。听说你那有喷火蚁刀锋,很好,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要了。这是给你的报酬!” 少年看着滚到脚边的一条硬得象石头的黑面包,慢慢弯下身拾了起来,同时将背上的三根喷火蚁刀锋放在地上。这块面包虽然够硬够久,可是辐射度并不算高,女孩已经长大了,可以承受这种程序的辐射。 当他站直身体的时候,发现身后的三个人并没有让开门口的意思,握着木棍的手明显在用力。 蝰蛇也站了起来,从后腰上拔出一把手工自制的单管火药短枪,狞笑着道:“你很上道又识时务,本来做了这笔交易,就应该放你条生路的。可惜屠夫报信说你还带了个细皮的小妞,这就没办法了。其实我不是头儿,只是老二,头儿叫黑熊,现在大概正趴在那个小妞身上搞得正带劲呢!没办法,头儿的块头快追上变异人了,却偏喜欢搞小孩。好了,小子,该送你上路了!希望我赶过去的时候,那小妞还没断气!” 此时此刻,少年掩藏在绷带下面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滴音。那是他在房门上架着的金属片被折断摩擦发出的声音,这种高达几万频的音波根本不是普通人的耳朵能够听见的。 他霍然抬起头,虽然面容深深掩藏在毛毯的阴影里,然而那惟一的左眼却亮了起来,就象一团碧绿的火焰! “你……”蝰蛇惊叫一声,叫声便嘎然而止,随后房间里响起了火药枪发出的巨大枪声。枪声将惟一一块完好的玻璃也震得粉碎,随即空气里迅速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 裹紧了黑色毛毯的少年仿如幽灵,出现在屠夫旅店的门口。 旅店那用木板胡乱钉成的门半开着,很远就可以闻到里面透出来的浓浓血腥气。旅店里,是非同寻常的寂静,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正在抽泣。 少年在门口停了一停,才走进旅店,在他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血迹。 屠夫就呆在少年的房间门口,双眼瞪到了极限,极端的恐惧凝固在他脸上。他剩下的只有一颗脑袋,身体则不知去向。 房间的门虚掩着,血如泉水般不住从门下涌出,多得让人心悸。 少年站在血中,肌肤上的感觉告诉他,血还很热。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然后无言。 女孩抱膝坐在房间的中央,头深深地藏在双膝后面,正轻声地抽泣着。那件总是裹在身上的黑色毛毯扔在了房间角落,粗木搭成的床也彻底塌了。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做工粗糙却是十分干净的裙子,那些露在外面肌肤,不论是手臂还是半截小腿,都白晰柔嫩得让人发狂。她虽然年纪还小,然而即使是放在旧时代,也有可能让整个城市的男人变成野兽。 房间里已成地狱。 这里到处都散落着人的血肉和肢体,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有些鲜活的脏器甚至还在蠕动着,墙壁则被喷溅的鲜血彻底染成了黑红。血仍在不住从肢体碎块中涌出来,在地上积成了几公分深的血洼。不知道屠夫的身体是不是在这里,也不知道哪块肉属于黑熊,更不清楚躺在这里的,是三个人还是四个人。什么都被切碎了,然后混在一起。 女孩就这样坐着,坐在血与肉构成的地狱中央。 她那头美丽的苍灰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好象一匹绸缎,发梢已浸没在血水里。在女孩的身旁,一柄巨大的、刀身足有一米长的方刃斩骨刀正插在地上,刃锋上遍布缺口,上面还挂着许多细碎的筋肉。只有在对付骨头硬得快比得上岩石的狂暴铁甲熊时,屠夫才会动用这把由不锈钢铸成的方刃斩骨刀。 听到房门响动,女孩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少年。她立即展露出彩虹般的笑颜,在窗外透进的阳光照射下,眼角仍挂着的泪珠晶莹闪耀,如同两颗璀璨的钻石。 少年叹了口气,小心地在满地的肢体中找着落脚点,向女孩走去。 女孩子却不管那么多,一跃而起,扑进了他的怀里,一路上踢得碎肉横飞、血水四溅。少年轻轻抚摸着她苍灰色的长发,发丝依然柔软温暖,尽管在鲜血中浸过,却没有任何血珠能够在上面稍作停留。 “我怕!”女孩轻轻地道。她的小手死死抓着少年身上缠满的绷带,甚至拉扯得他很痛,少年知道,她真的害怕,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聚居地总是意味着麻烦,但在荒野中,却是越来越不容易找到食物。最缺的,则是干净的水。这个时代,每一个人,每天面对的第一件事都是生存。在生存面前,没有宽容,没有分享。任何一个人,在其它人的眼里,都有可能意味着干净的食物和水分。 旅店外突然响起喧闹嘈杂的人声,有人大声喊着:“外来人杀人了!屠夫死了!我看到他们还在里面!” 人群叫喊声越来越大,时时可以听见金属敲击的声音,从声音分辨,少说也有数十人团团围住了这个只有四个房间的旅店。少年轻轻拍了拍女孩儿,默默地从黑毯下取出一个仔细收藏的喷火蚁刀锋。这柄刀锋截去了一半,只留下最锋锐的尖端,刃锋上每一颗锯齿都闪动着幽幽的青光,并且仔细打磨出握把,紧紧缠上了粗布带。若论威力,这东西已经比得上旧时代的军用匕首了。 少年握紧刀锋,静静地等着人群破门而入的一刻。女孩也不再哭泣,闪烁的美丽蓝色眼睛在房间中环视一周,又落在了那把方刃斩骨刀上,于是伸出小手,想去抓那把刀。这东西她用得很顺手。 少年左手一伸,已把女孩拉了回来,不许她去碰那把刀。他将女孩挡在自己身后,安静地望着房门和窗户。窗户虽然用木条钉死,可难保不会有人从这里冲进来。 “安静!”旅店外响起警长雄浑的声音,喧闹声立刻小了些,显示出警长的权威,虽然还不大够:“先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该死的,好重的血腥味,里面到底死了几个人?” 咣当一声,旅店的房门被警长一脚踹开,人群立刻一片惊呼,然后哗啦一声,警长的乌兹已经拉开了枪栓。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森冷且充满了杀机的声音:“都滚开!给夫人让路!” 少年立刻听到几声惨叫以及重物坠地的声音,显然来人根本没有给人留下闪开的时间。可是外面方才还汹涌澎湃的喧嚣已彻底消失,暴民,甚至包括了警长,全都鸦雀无声,无人敢发一点响动,更不会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然后在轰隆声中,烟尘四起,旅店的院墙、墙壁、大门、屋顶竟都被人硬生生地拆开。嗤啦一声,一只戴着深黑色皮手套的手插 进了被当作墙壁的薄铁皮中,一握一拉,整片铁皮便被他扯下,随手抛到了十余米外。这是个高大、英俊、傲慢而且冰冷的青年,金色的短发根根竖起,好似燃烧着的火焰。他穿着一件银灰色合金制成半身铠甲,将前胸、后心、小腹等要害部位护住。铠甲下是深黑色缀着暗金色条纹的制服,脚上的长筒皮靴擦得闪闪发亮,与周围的脏乱格格不入。刚刚就是这个人,仅凭徒手便在几分钟内从十几米外的街口一路拆到了这里,在乱建房屋的街区中开出了一条足有五米宽的大路。 少年、女孩和房中的地狱,就此展现在众人面前。 女孩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群,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她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又想去伸手抓那把方刃斩骨刀,却被少年紧紧抓住。 在看清女孩面容的瞬间,喧闹的人群忽然一片死寂,就连那高傲的金发武士表情也有些凝滞。 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都在少年的耳中清晰回响着,明显地越来越粗重。于是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金发武士的身后。 在刚开辟出没几分钟的大路另一端,停着一辆马车。这是辆旧时代十八世纪式样的四驾马车,漆黑镶金的车身古老而优雅,铜制的车灯擦得闪闪发亮。驾车的是四匹高头大马,难得的是四匹都是一样的毛皮雪白,不掺半丝杂色。 整个约克斯顿镇都不会有人认得出这是四匹纯血马,不过也没关系,不管是什么马,都已经奢侈得远远超越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马车前后,各站着八名全副武装的武士,身上的合金盔甲与那金发青年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金发青年是空手,十六名武士则武装着重火力。与那四挺Minimi重机枪比起来,警长的乌兹简直就是个玩具。 四名侍者从后面的运货马车中取过一卷卷猩红的地毯,从四驾马车下顺着大路一路铺了过来,一直延展到少年和女孩的面前。 房间中是血与肉的地狱,猩红色的厚重地毯铺了下去,立时就沉没在半凝固的血水里。侍者们却毫不犹豫地将显然昂贵得离谱的地毯一块块地叠加上去,直到整整高出血水五公分,保证了鲜血绝对不会涌到地毯上面,这才罢了手。 四名侍者身上无论是黑色燕尾服、雪白的衬衣还是熨得整整齐齐的领结,都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约克斯顿镇上,即使是那些很体面的人也不过和旧时代的乞丐类似。警长的牛仔裤上就有个很显眼的大洞,只不过因为不是破在屁股上,所以已经是头等代表着身份的装束。而且因为水的珍贵,镇上的人从不洗澡。 与其它人不同,少年看的是这些侍者的脚。他们优雅地踏在一块块高出血水的破碎肢体上,轻盈得仿佛是只蝴蝶,肢体上已经明显松软的肌肉只是微微下陷,就承担住了侍者的重量。直到他们铺好地毯,退出屋外时,八只锃锃发光的黑皮鞋上都只有鞋底沾了一点点血污。看到这里,少年深碧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名上了年纪的管家走到马车前,缓慢而优雅地打开车门,然后在自己手臂上铺起一块雪白的方巾,平举而起。 车门内,伸出了一只手,仿如兰花般优雅、细腻、纤长,扶在了管家的手臂上。中指戴着的戒指上,那颗足有鹌鹑蛋大小的深蓝宝石几乎让所有人都看直了眼。惟一让人感到有些突兀的,则是那些长达五公分的修长指甲。指甲线条无可挑剔,上面却饰着黑红相间的花纹,让人不寒而栗。 从马车内出来的,是名身着旧时代中世纪宫廷盛装的女人。她头发高高盘起,用金丝蔷薇花纹的发带束成髻。她看上去刚刚二十左右,浅灰色的双眸带着典型的贵族式冷漠,皮肤细嫩得似乎随时可能会被风吹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符合哪怕是最苛刻的古典美的标准。 女人一下马车,约克斯顿镇的居民顿时忘记先前被射杀还躺在脚下的邻人,轰的一声,你推我挤,想要凑上前看得更清楚些。这里大多数人一辈子从没有看到过皮肤光洁的女人,更不要说她身上那旧时代才有的礼服以及那些足以让旧时代贵妇名媛们嫉妒得眼睛发红的珠宝。 这个女人身边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和这个时代如此的格格不入,确切点说,是奢侈到超出人们想象力所能及的范围。 兴奋而且激动的人群推搡着,一步步向马车挤了过来。只要在群体当中,哪怕是最懦弱的人也会有莫名的勇气,更何况在这个时代,人与野兽的差别已然模糊。 就在人们情绪快要失控的时候,一名卫士忽然抬起枪口,Minimi枪口猛然喷出炽热的火流,暴雨般的枪声中,数以百计的子弹轻而易举地将挡在前面的肉体撕碎,从拥挤的人墙中切割出一个突兀的空洞! 直到将整条弹链打光,卫士才放低已经发烫的重机枪,木然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射杀的不是十几个人,而只是十几头牲口而已。在约克斯顿所有镇民的耳中,卫士更换弹链的喀嚓声是如此清晰、冰冷。警长则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悄悄将自己的乌兹藏在了身后。 女人根本没向屠杀现场看上一眼,自从下了马车的那一刻起,她便盯住了女孩。她优雅地抬起手,用黑红相间的指尖向女孩一指,说:“这个女孩我要了。” 她的口气不容置疑,不容违抗,即是对少年说的,也是对管家的吩咐。管家微微躬身,说:“遵命,夫人。” 少年明白,这是命令,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自女人下车的一刻起,他便始终低垂着头,完全没有向她看上一眼。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个女人每走近一步,他的颤抖就强烈了一分。 以手臂作扶手的老管家也随着她一步步走来,不过他是恭敬而谨慎地走在地毯之外。虽是行走于血流遍地的废墟中,老管家的皮鞋却是一尘不染,而且与侍者们不同,他的鞋底也是干净的。事实上,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真正接触过地面。 女人一直走到少年面前,伸手将女孩从他身后拉到自己面前,微微俯身,仔细地看着女孩无比精致的面容,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赞道:“好漂亮的眼睛。” 自出生时起,女孩便漂亮得过份。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美丽更是与日俱增。或许因为年纪的关系,女孩并不知道畏惧,而是有些好奇地同样回望着女人。 自始至终,少年都是垂头站着,动也不动,任由女人将女孩拉走。虽然裹着厚厚的毛毯,可是他身体的颤抖却怎都掩饰不住。 女人有些诧异地向少年望了望,点头道:“你畏惧的居然是我,而不是我这些手下,很好!看样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你觉得,我会给你什么样的选择呢?”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活着,她是你的。或者我死了,她还是你的。” 女人更有些惊讶了,不过不是因为少年的答案,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问:“告诉我你的名字。” “……苏。” 少年每说一句话前都会沉默片刻。他需要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才能使声音保持平稳。 女人露出一丝微笑:“好吧,苏。我的全名是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丝。这个女孩我带走了,你现在还保护不了她,只有在我这里,她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天赋。记住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足够强大了,可以来找我。好了,现在,给我看看你的脸。” 她身体前倾,用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将少年的下颌挑起,两张脸相距不到十公分,她呼吸中的神秘香气甚至完全笼罩了他的脸。然后,她又用两根指甲将少年脸上缠满的绷带慢慢拉了下来。这些绷带看上去非常的脏,却奇怪的没有任何异味。 黑红指甲的尖锋缓缓在他的皮肤上滑过。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低着头,目光只看着自己皮鞋的鞋尖。卫士们全都转过身去,背对着这边,手中的武器则指向了围观着的人群。那些黝黑的枪口让约克斯顿的镇民们也变得聪明了些,知道光是低下头还不够,还必须转过身,才有可能活下去。 在极端寂静之中,对时间的感觉便成了问题。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 不知何时安吉莉娜已将少年的绷带重新拉了上去,掩口笑道:“我很期待你来找我的那一天哦!” 说完,安吉莉娜便拉着女孩向马车走去,在她身后,那清脆、高亢、肆无忌惮而且暧昧的笑声不住抖落在红得象血一样的地毯上。 女孩并没有哭,也没有丝毫抗拒的动作,只是一路频频回头张望着,直到马车的车门将她深蓝色的双眼挡住。 马车车窗上,安吉莉娜忽然掀开车帘,露出半边充满古典美的面容,向少年道:“在这个时代,最艰难的事,就是有尊严地活着。希望你没有选择这条最糟的路。” 直到四驾马车完全驶离了约克斯顿,少年才慢慢抬起低垂的头。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拉娜克希斯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也不知道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血腥议会的蜘蛛女皇意味着什么。 新书《罪恶之城》发布公告 新书《罪恶之城》(117302)于2011年12月24日平安夜发布,预计发书时间6点,届时发布量24K。以此作为给大家的圣诞礼物,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另外新书发布,大家有各种票就都投过来吧,俺统统笑纳! 狩魔手记将于近期完本结束,在此一并感谢大家在过去两年多的不懈支持! 章一 头狼 上 本该有四季的地方,在这个全新的时代,依旧有着四季,只是含义有些不同。 春天意味着苏醒,大到暴熊、石龙,小至吸血蝇和荧光跳蚤,都会从沉眠中醒来,饥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它们自然格外的凶猛。吸血蝇这一类的小家伙危险程度并不比铁甲暴熊差多少,这个时代天知道有多少种可以迅速致人于死地的瘟疫,而几乎每一类细菌抑或是病毒,都将吸血蝇当成最合适的载体。而每一年,瘟疫的种类都在急速增加着。医生这个职业,从来没有如此重要过,也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 然而春天仍然是最好的季节。 夏天是酷热的,阳光中强烈的紫外线对于大多数生物来说都是致命的,甚至于那些变异的动物或者人类也不例外。秋天不再是收获的季节,旧时代的粮食和水果早已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而灭绝,因此一切生物,需要发愁的都是食物。那些能够在最恶劣环境下仍愉快生长的植物,大多数甚至要比石龙还要危险。至于冬天,要考虑的惟一问题就是在春天到来前没有饿死。 天空中薄薄的灰云不断变幻着,露出了一片极美丽的蓝天,阳光如火一般倾倒下来,浇在因酷热而干裂的大地上。 在阳光落下的瞬间,特纳就放下了头盔上的护目镜。 这个产自旧时代的单兵护目镜能够过滤强光和紫外线,保护眼睛。虽然如今的紫外线已经比过去强烈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幸存下来的人类也在适应着新的环境,至于那些娇弱的人类早就变成了荒野中的枯骨。透过护目镜的紫外线虽然强烈得足以致盲,但对特纳来说,这不过是稍嫌耀眼而已。在他身后跟着的八名士兵也足够强壮,此时的阳光虽然会让他们不舒服,但还不致于影响行动。 特纳右手扶在翻新过的M3A自动步枪上,看了看周围的地型,左手打出个手势,队伍便跟随着他继续前进。队伍中的每一个士兵都穿着迷彩服,装备着自动步枪,而且里面还包含着一枝榴弹枪。虽然士兵的制服有些破旧,而且武器的式样也不统一,从旧时代精锐的M3A到大众的AK系列都有,可这仍然表明他们是一支真正的军队,而不是暴民土匪那种随意拼凑的武装队伍。这支军队有军衔、有战术、有后勤、有训练,最重要的,则是能够养得起这样一支军队的组织肯定不小。 四十三岁的特纳有近二十年的军旅经验,也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好长官。此刻他率领着队伍走在一条光秃秃的山脊上,这样的好处是视线很好,可以将十几公里的范围尽数收在眼里。至于有没有可以遮挡阳光的树林,特纳并不在意,大片的绿色往往意味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群山中回响起了腐狼的嚎叫,特纳立刻向狼嚎的方向望去,他的瞳孔迅速扩张收缩,眼球的形状也相应地微微改变。无需望远镜,他的目光便锁住了数公里外的几个小黑点。特纳这才举起望远镜,镜头里面,可以看到几头毛色灰黑的腐狼正在红褐色的山岩上不安地转来转去,时不时仰天发出几声长嗥。 特纳的视力范围是正常人的1.5倍,代价则是耗费了一个进化点,或者直白点说,一次基因改造的机会。普通人或许一生只有一到两次基因改进的可能,大多数人选择的是强化肌肉力量或者是身体防御力,特纳却毫不可惜自己将进化点用在了视力上。荒野中的战斗,能够早一刻发现危险,便意味着多了一点生存的机会。 “该死的!看上去这些家伙的个头又长大了。”特纳咒骂了几句,便领着手下转向山谷进发。 这几头腐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在阳光这么强烈的白天出来活动,它们可是习惯夜行的族类。不过特纳并不需要知道这些,根据经验判断出山谷中有个狼窝,这就足够了。夏天也是腐狼繁育的季节,这个时候狼窝里应该有几只才断奶的小狼。他的任务就是摸清这一带腐狼及其它生物的变异进行情况,察看有没有新的未知生物出现,以及每隔三个月就要带回几只腐狼的尸体供基地研究。 一般说来,这个任务需要特纳和他的手下在荒野中走上大半个月,但难度并不高。这片方圆一百多公里的荒凉地区,特纳早已了如指掌,什么地方适合哪种生物栖息生存,他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以他这只九人小队的火力,就是遭遇了拥有上百只腐狼的大狼群,也完全应付得了。 然而问题在于,在这个时代,一切都在飞速变化着。特纳是眼看着腐狼的个头逐渐增大,最初只需一发子弹就能解决的成年腐狼,现在往往要两个三连发点射才能杀死。它们正在变得速度更快躯体更强。用基地研究主任的话来讲,就是在过去的12个月中,成年腐狼的平均体重增加了12%,肌肉力量增加23%,敏捷提升18%,而抗击打能力提高35%,对辐射强度的抵抗力则是增加了50%。 特纳当然记不住,也没兴趣去记如此精确严谨的表述,他的思维方式更加简单形象:腐狼正在变大,而且越来越危险,他的小队从前可以对付一百五十只腐狼,现在只能应付不超过一百只的狼群,就是这样。虽然好象一切都还在基地的掌控之中,但是特纳每次出任务,心里不安的感觉都会变得更加强烈一点。想象得出大如老虎、并且拥有和人一样智慧的腐狼吗?特纳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梦到过这个。 几公里的山路对于特纳和他精擅山地战的小队来说,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看到特纳等人的到来,山岩上的成年雄性腐狼伏低了身子,呲着直滴口水的獠牙,不住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这是非常典型的腐狼保护领地的行为,说明它们身后有个狼窝,里面还有不少尚未断奶,没办法跟得上大狼脚步的幼狼。 腐狼的领地通常很大,到处都是洞窟的山谷可能只有这群腐狼。特纳可不想一个一个山洞去搜寻,他作了个手势,身后一个老兵便端起自动步枪,第一个点射将一头腐狼打得凌空飞起,然后第二个点射接踵而至,三发子弹全部射进腐狼不住挣扎的身躯,将它打得连翻了几个跟头。 余下的腐狼们呜咽着,顾不得同伴,夹着尾巴向山谷深处逃去。 特纳将M3A一摆,道:“卢卡斯,看你的了!” “明白!”一个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摘下了面罩,露出足足比平常人大了一倍的鼻子,一路嗅着向山谷深处走去。尽管山谷中到处都是腐狼刺鼻的气味,但卢卡斯的鼻子并不比腐狼差,对于他来说,每头腐狼的气味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再加上它们刚刚离去,因此根本不会认错。 九人小队不紧不慢地走着,渐渐到了山谷中央。他们的目标已经十分清晰,就是一个几百米外的洞穴,洞口还可以看见几根干枯的骨头。 和以往一样,特纳留下两名战士守在洞口,自己率领着其余的战士进洞搜索。他并不担心埋伏,在狭小深长的洞穴中,高射速、大威力的M3A几乎是不可抗拒的。何况这次带来的有八个人中有五个是出过十次以上任务的老鸟,他们都至少强化过一次基因,足以应付任何情况。已经有队员开始组装简易兽笼,一个活的腐狼狼崽的价值要超过十头死狼。 洞穴不深,只往里面走了三十多米,就到了尽头。然而那里除了成堆的枯骨,就只有大堆的干草,根本没有小狼的影子。 特纳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干草堆,眼角不住跳动着。他忽然用枪口划开草堆,下面露出的是粘满秽迹的岩石,还是没有任何小狼的影子。 “卢卡斯,你……” 有人刚说了半句,就被特纳粗暴地打断了:“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卢卡斯不会犯错!” 特纳蹲了下来,掏出刺刀,挑开一团看上去还很新鲜的狼粪,仔细看了看,猛然站起,哗啦一声将M3A的枪栓拉开,喝道:“他妈的,这是个圈套!我们走!” 后面一个老鸟跟了上来,道:“嗨!头儿,谁给我们下的圈套,你可别告诉我是腐狼!哈哈……” 他笑了两声,发觉周围根本没人应和,只得悻悻打住,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也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只不过这种时候开个玩笑应该是缓解紧张的好办法。 特纳加快了脚步,低沉地道:“多半是腐狼!上帝,真希望我错了!” 他们甩开大步,几步就绕过最后一个弯,来到了洞口。然而守在洞口的两个人却弯着腰,颤抖着,一步步退到了洞里!特纳一言不发,直接冲到洞口,一把将那两人拉开,向洞外望去。 特纳的双眼骤然睁大,在那深褐色的瞳仁中,已被密密麻麻的腐狼填满! “老天!至少有三百头腐狼!”特纳的心猛然抽紧,几乎不能呼吸! 特纳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气,多年战斗养成的本能使得他立刻向后倒跃,同时向洞口空处打了一个长点射。 一道黑影如电般在空中掠过,锋利的牙齿在本该是特纳后颈的位置上全拢,然后五发炽热的子弹便将它的整张肚皮完全掀飞! 这是头足有三十公斤重的强壮公狼,它被子弹的冲击力带得飞出去数米远,落地打了几个滚后,几乎所有内脏都已脱落的它竟然还能挣扎着站起,摇晃着向洞口发出威慑的低哮,直到另外一只公狼一口咬断它的颈骨为止。 扑通!特纳重重地仰摔在地上,顺带撞倒了两名手下的士兵。当他被搀扶起来之后,才发现冷汗早已将内外衣服都浸了个通透! 一名老鸟向洞外望了一眼,面色立时苍白起来,道:“头儿,看样子我们被困住了。” 另外一人察看了一下手中的步话机,摇了摇头,说:“完全没有基地的信号。” “我们的食物和水还可以支撑十天。” “我们的弹药只有一个基数了,这可不够杀光它们的。” 几名老鸟自行报着物资情况,特纳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他小心翼翼地站在距离洞口一米远的地方,向外望去,越看心底里的寒意就越重。 强壮的腐狼都在来回逡巡着,它们的涎水滴滴落在山谷灼热的岩石上,蒸发出嗤嗤的白烟。然而它们虽然饥饿,却都停留在距离洞口五百米外。似乎它们也知道,超过这个距离,自动步枪的威力和准头都会大减。山谷中超过三百只的腐狼使特纳小队突围无望。如果脱离了山洞的庇护,快速敏捷的腐狼只消四面合围,一个冲锋便可将整支小队撕成碎片。 特纳退回了洞里,靠着洞壁坐下,道:“看来这些腐狼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洞口放两个人守着,每两小时换一次班。卢卡斯,伯格,你们两个先开始,其它人休息。希望我们的运气足够好,基地的援军能够找到我们。” 士兵们纷纷靠着洞壁坐下,闭目假寐,现在必须节省体力,谁也不知道需要在这里呆多久。 但几乎无人能够真正入睡,所有的人心中始终有一个徘徊不去的疑问,这些腐狼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它们知道设下圈套,还懂得躲开自动步枪最有杀伤力的范围。而且它们尽管饥饿,却没有一头狼会越过那道无形的界线,这样的表现,简直就象是…… 军队!! “头儿!快来看!”卢卡斯突然急促的叫了起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象是生怕惊动了什么。 特纳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洞口,向外望去。顺着卢卡斯手指的方向,他终于看到了狼群的首领。 这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狼,巨大的身躯、光滑的纯黑毛皮都是腐狼中不多见的,然而最令人震惊的却是,这只狼是站着的! 头狼偶尔也会四爪落地,然而大多数时间它都是人立着,用长短高低不一的嗥叫和前爪指挥着腐狼群。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鸟仔细听了许久,才惊叹道:“少说也有三十多种音节!如果这些音节还能够组合的话,简直就是语言了。这真的是腐狼?” 特纳已靠在洞壁边坐下,闭上了眼睛,低沉地说:“它当然是腐狼。腐狼会说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得想办法杀了它!” 伯格是小队中的狙击手,他架起SVD狙击枪,慢慢用瞄准镜中的十字星套住了头狼。头狼距离山洞足有一千米,它又显然比寻常腐狼更为警觉和敏捷。在这个距离上想要一击命中,除非是强化过二次狙击专精的能力域者,并且使用的是新时代大公司出品的新式狙击枪械。伯格既不是狙击专精达到二阶的射手,手上拿的还是旧时代的古董狙击枪,能否射中,只能看运气。 “……得想办法杀了它!”伯格不断在心里对自己重复着,十字星耐心地随着头狼不住移动。 终于! 头狼挺直了身体,伸长鼻子在空中嗅着什么,如此难得的机会伯格当然不会错过,他立刻果断地扣下扳机! 砰!巨大的后座力沉重地撞在伯格肩上,将他推得退后了十公分。然而伯格在瞄准镜中看得分明,就在枪口喷出火花的瞬间,头狼忽然以不可思议的敏捷伏下,隐没在狼群中!一秒钟后,一朵硕大的血花在一只腐狼身上绽开,将它柔韧有力的腰身几乎全部截断。然而伯格的心却沉到了谷底,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既然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伯格无力地将头埋在手臂当中。 一只粗糙、有力且温暖的大手拍了拍伯格的肩膀,随后特纳独有的沉稳声音在伯格耳边响起:“过去二十年,我办砸的比这更糟的事可是不少。别想太多了,小伙子。如果你办不到这个,那我们这里更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有很多时候,我们只需要尽力去做,而把成功与否交给运气。” 三天过去了。 头狼依旧在协调指挥着狼群的行动,并且维持着秩序。那些不肯服从的腐狼都被它一一裂杀。在必要的时候,它依旧人立行走,但从不在一个地方多作停留,更多的时候,它则是完全隐没在狼群中。除了狼的外形,从哪个方面看,它都更象一个冷静、残忍而且狡猾的人类指挥官。 “得想办法杀了它……” 山脊上,一只碧绿色中夹着灰色条纹的眼睛正盯着头狼。他不知何时伏在了这道可以俯视整个山谷的山脊上,厚重的黄褐色毛毯裹住了全身,使他与周围的岩石完美地整合在一起。他不知观察了多久,终于,一只缠满了棕色布条的枪口从毛毯下一分一分的伸出来,枪口上方的老式准星慢慢地套住了头狼的狼头。 章一 头狼 下 枪身伸出了小半,可以看出这是一枝老式步枪的增强改进型,并且经过了一些手工的改装。枪身经过简洁的固化改装,可以发射更有威力的子弹,枪管上则增加了一段钢管,使射程变得更远。可是步枪上并没有任何新时代的先进瞄准具,甚至连老式的表尺都没有,只有一个最原始的准星。从枪口到头狼,直线距离超过了一千五百米,就算这枝老式步枪的射程足够,能否击中,也只能依靠运气,而且还得是非同一般的运气。 “又得看运气了……”步枪的枪口随着的头狼的移动而微微摆动着,这种移动几乎精准到了微米。 砰!巨大且粗暴的枪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头狼厚实的胸口几乎整个炸开,它低下头,刚刚看到自己恐怖的伤口,就栽倒在地。 头狼倒下,腐狼群立时陷入了混乱。大多数的腐狼被激怒,在整个山谷来回奔跑,寻找着敢于向整个狼群挑衅的凶手。然而山谷中回荡着的风中除了不知何处弥散的火药味,完全没有异常的气味,几只嗅觉最敏锐的腐狼已经冲上了山脊,但那里早已空空如也。数十只暴怒的腐狼则向早已存在的目标――特纳等人藏身的山洞冲去。 这样的冲锋无异于自杀。四十余只强壮的腐狼最远的只接近到冲到洞口十米开外,就被密集的弹雨一一射倒。惟一的成效,就是消耗了整个小队三分之一的弹药。 又过了半个小时,腐狼群开始陷入更大的燥动和不安之中,一只强壮的公狼开始频频发出咆哮和长嗥,试图接替头狼的位置。看到这一幕,特纳小队的战士又变得紧张,虽然这头狼和普通腐狼比起来只是强壮得多,并没有原本头狼那明显超出同类的智慧,然而狼群重新产生了头狼后,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砰!又是一声震撼人心的枪声响起,新的头狼应声而倒。 这次伯格终于看到了对面山背上冒出的一缕青烟,他立刻拿出望远镜向对面望去,镜头中只有看到一片山石,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射击距离是多少?”特纳不知何时伏在了伯格身边,问道。 伯格估了估距离,低声道:“……一千四百米。”他的声音嫉妒与羡慕兼而有之。能在这个距离上准确命中,而且是两发全中,这意味着对方是一个比他至少高了二阶的狙击手、这意味着对方已经经过了至少三次的基因进化。 枪声粗犷、厚重,带有老式枪械独有的金属火药味道。特纳小队无论是新人还是老鸟,几乎都是枪械领域的行家,这种枪声听在他们的耳中,确实别有一种韵味。能够在1500米命中目标的老式枪械,显然是为了射程牺牲了其它。然而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高阶狙击手显然同时精通运动和隐藏,连腐狼都找不到他的行踪,再加上他超长的狙击距离和恐怖的命中率,哪怕是暴露了行踪,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想在这个人的狙击枪下生存,真的需要运气。 山谷中恢复了宁静,午后的太阳更加炽烈,灼得腐狼燥动不安。它们虽然以恐怖的速度进化得更加的强壮并且更加的狡猾,可是对阳光的厌恶和忍耐力却并没有提高多少。 失去了头狼的约束和带领,腐狼群从纪律严明的军队又变成了只靠本能行事的野兽。就在距离黄昏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它们已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山谷。 山洞中的战士都松了口气,就连特纳也觉得自己绷紧的神经松驰下来。这三天来,小队中所有的战士都是在死亡的阴影下煎熬着,身体上虽然放松,精神上却是极度紧张。如果死亡方式的糟糕程度也有排序,那么被腐狼吃掉恐怕仅次于被活尸分食。 临近黄昏时分,对面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身影,黄褐色的罩头斗蓬使他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而他背后那枝几乎与他身高等长的步枪看来就是连续狙杀两只头狼的凶器。山谷中还在逡巡的几只腐狼立刻咆哮着冲了上去,随着几声巨大的枪声,几头腐狼登时毫无悬念地栽倒在地,不住哀鸣、抽搐着,再也没有爬起来的能力。 他并没有动用背后的步枪,左手中则多了一把威力大得异乎寻常的手枪,显然也是经过改装的货色。自动步枪需要两个点射才能放翻的腐狼,它只需一枪就可以,这已经不是枪械本身的威力能够解释的,只有连续几枪都命中了腐狼的要害,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把手枪的枪声和它的威力一样震撼人心,几乎不比背后那杆狙击步枪小了多少,粗糙、厚实,简单,直接,如同一个满脸胡茬的强壮男人。 接连击毙六只腐狼后,这个人手指弹动间,手枪弹鼓已开,六枚炽热的弹壳掉落,又有六发子弹经由灵巧的手指填进弹鼓中,然后咔嚓一声,弹鼓归位,几乎未经瞄准,枪口稍向上一抬便又喷出长长的火舌。在响彻山谷的枪声中,第七只、也是扑向那人的最后一只腐狼全身一震,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从那人头顶飞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它不住呜咽,血无休止地自身下涌出,可是这个姿势看不出伤口在哪里,也就让人不明白这一枪如何能够将以凶悍顽强闻名的腐狼给放倒。 山谷中仍有十余只腐狼在徘徊着,然而随着自动步枪清脆且密集的枪声响起,所有留下的腐狼都未能从炽热的金属弹雨下逃脱。 特纳的M3A发出一阵轻快的吼叫,将最后一只试图逃跑的腐狼射倒在半山腰上。他这才将枪口斜指地面,穿过山谷,向立在对面山坡上的神秘人走去。特纳的手虚握在步枪握柄上,这个姿势下,只消手腕稍有动作,M3A的枪口就能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他身后的士兵们则似是漫不经意地分散了些,如果需要,那么每个人的火力都可以立刻覆盖到那个神秘人身上。 可以说,几乎整个小队的命都是那个人救的,然而戒备陌生人已是每个人生存的本能。那个人虽然已将手枪插回到腰间,然而那把手枪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几乎每个人都还记得枪内仍有五发子弹。以那个人能在一秒钟内完成更换完子弹动作的敏捷动作,如果他心怀有恶意,那么在特纳小队射杀他之前,至少可以射出三枪。而从那人此前的枪法来看,三枪就意味着三条命。 特纳在他面前十米处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这装束古怪的人。借着明亮的夕阳,在黄褐色的厚重斗蓬下,可以看出他的大半面孔都隐藏在密实的绷带下,一只黑色的眼罩盖住右眼,淡金色偏灰的碎发则遮住了大半个额头。虽然在这个人身上,能够看清楚的地方只有左眼,但那修长、刚劲、微弯的眉毛,碧色镶灰纹的眼瞳,以及勾勒出眼部轮廓的线条,一同构成了近乎于完美的画卷。 特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尽管从体型看这人应该是个男的,甚至于还不能确定绷带下隐藏着的躯体是不是人类。但在这个只求生存的时代,欲望早已失去了枷锁,性和暴力早已成为大多数人的本能。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人与非人,在那些渴求刺激与高潮的人们眼中,所有的界线都在迅速模糊着。 多年生死线上挣扎的经验使特纳冷静下来,令他欣喜的是,从对方碧色眼睛中看不出敌意。 犹豫了一下,特纳将手从M3A上松开,伸向了陌生人:“我是特纳。” 在初次相见的人群中,这是罕见的友好表示。陌生人显然有些意外,但他的眼睛微弯,脸上浮起了微笑,伸手与特纳握了握:“我是……苏。” 苏的手也缠满了绷带,一点肌肤都没有露出。然而透过绷带,特纳感觉到这只手较常人的更加纤细张,而且格外的柔软,但在柔软中又似乎隐藏着爆炸般的力量。这种矛盾的感觉,使他感觉似乎并不是在与一个陌生人握手,而是握住了一头石龙的利牙。 特纳的手轻微的抖了抖,迅速得有些失礼地收了回来。苏看上去并不介意。 特纳一挥手,隐晦地作出了安全的手势,小队的战士们都松了口气,四散去检查未死的腐狼,并捡拾任务需要的腐狼尸体。 特纳与苏站在一起,取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小心翼翼地抽出两根烟,递给了苏一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来一根吗?” 苏笑了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为什么不呢?” 烟点燃后,在绷带的缝隙间,苏深深地吸了一口,足足过了三四分钟,才吐出淡淡的烟雾。一看就知道,他很懂得如何享受烟草。 特纳一边看着手下的战士熟练地切割着腐狼尸体,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一带除了腐狼,好象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我一直在跟踪一些行动异常的腐狼,想看看它们发生了什么变化,然后发现你们被困在这个山谷里。只是运气比较好,才杀了那只头狼。”苏的声音如水般流动着。 变异过的物种,不论是活的还是死的,在许多大的基地或者聚居地都能卖出好价钱。它们的基因是新的基因强化药剂的源头。因此便有了专门从事追捕变异物种、然后卖钱的职业,猎人。 “你是猎人?”特纳问道。 “一级猎人和初级雇佣军。”苏答道。 “哪家公司发的执照?”特纳问。 猎人或是雇佣军是任何人都能够从事的职业,并且根据过往的战绩分出等级,核发执照。发放执照的可以是各种组织,各个零散的基地,也可以是大公司甚至是联合体。拿到某个组织发的执照,意味着可以在这个组织以及其盟友和友善方友好组织的地盘上得到承认,并享受有相应的优惠。当然,任何一个组织都可以不承认其它组织发放的执照。因此得到一个大公司的一级猎人执照,往往比小组织的四级执照还要有用得多。 “佩恩公司。” 特纳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声音中已经多了些尊重:“那可是个大家伙!”不过想起苏在狙击、射击、隐藏和运动方面的能力,得到这样一张执照也无可厚非。 想到被苏射杀的那只头狼,特纳的眼角不由得抽动几下,他狠狠地吸了口烟,有些阴郁地说:“真想不到,连腐狼都快有人类的智慧了,这个见鬼的世界!” 苏看着战士们将几具腐狼尸体包好,背上肩在了背上,叹了口气,说:“这样的头狼,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特纳恶狠狠地咒骂了句什么,然后高声叫道:“小伙子们,动作都快点!我们要连夜赶路回家!” 下完了命令,特纳又向苏道:“看你的样子也出来很久了,到基地休整一下吧!” 有了执照,就等于是有了来历,不再是危险的陌生人。何况在这个区域,佩恩公司实力雄厚。 黄昏时分,特纳小队借着暮色出发了。从这里到基地,要连续走上两天,虽然黑夜也很危险,但这片区域更加危险。而在他们队伍的最后,则多了一个宛如幽灵般移动的苏。 伯格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队伍后面,与苏并肩走着。借着夜中幽淡的绿光,他不时偷瞄向苏背后那杆巨大的改装步枪。然而令他困惑的是,步枪枪身上只有一个十分简陋的光学瞄准镜,即使是个外行,只看瞄准镜的大小,也可以知道这玩意远远比不上伯格手上的那把SVD狙击枪。 伯格显然是个羞涩的人,他脸涨得通红,才低声说:“先生,不,长官,我能问一下,您狙击专精是几阶吗?” 苏沉默着。 伯格更加紧张了,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您知道,我才二十岁,只是个一阶的狙击手,还从来没有见到象您这样的人。” 灵能域……简单武器掌握……狙击专精…… 苏心底瞬息间掠过这些内容,数以百计的数据不住变幻着,三秒钟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果。 “三阶。”苏微笑回答。 伯格更加激动了,苏果然如象他想的那样,已经是三阶的狙击手。因为每升一阶,所消耗的进化点就会加倍,三阶则意味着至少已消耗了7个进化点。对于毕生愿望只是想成为二阶狙击手的伯格来说,苏足以成为他的偶像。 腼腆的伯格甚至有些不敢和苏说话了,而苏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因此队伍后面又静了下来,十个人安静且迅速地在夜色下行进着。 苏背后那枝简陋、粗糙、落后的改装步枪,在伯格眼中,则变成了粗犷、简洁,代表了暴力美学的艺术品。 他并不知道,苏根本未在狙击专精上消耗哪怕是一个进化点。 章二 夜袭 上 液压机械独特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山洞中,随后自隐藏在岩石后面的排气道中涌出大团大团蒸汽,直径足有三米、闪耀着高强度合金钢青色光芒的齿轮形大门缓缓向山体内陷进,回缩足足一米,才向侧方滚动,缩进山壁之中,露出一个幽深的通道来。 虽然光线昏暗,然而苏还是透过重重蒸汽,看到了隐藏在山体内以及通道内端吊在天顶上的几个武器终端。终端可见的主要攻击系统是微型自动机枪,那几杆黑黝黝枪管指向的角度十分有讲究,计算一下落点,会发现火力网严严实实地封住了整个通道。上方还有两个不同的镜头,看外型应该是可见光和红外线的传感器。在旧时代,这样的防卫力堪称上乘,然而现在能够抗得住微型机枪扫射的强悍物种不断出现,旧式的武器终端显然已经落后了。 “嗨!特纳!能看到你完整的回来可真让人高兴!” 一行人刚刚走出通道,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黑人大汉就走了上来,重重地给了特纳一个力道十足的拥抱。 特纳回了一个同样有力的拥抱,道:“如果不是苏,那就不是能不能完整回来的问题了。你只能从腐狼的粪便中翻腾我们的渣滓了,如果有的话。” 黑人顺着特纳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队列最后面的苏。他大步走了过来,伸出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我叫托尼!是N11号基地的后勤主管。你救了特纳,那就是我的朋友,欢迎来到N11基地!” 简单的扫描与检疫之后,在外执行了大半个月任务的战士们原地解散,回到各自的居所修整。苏因为拯救整个特纳小队的功绩以及拥有佩恩公司颁发的猎人及雇佣兵持照,得到高规格的待遇,不仅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而且可以按照基地内部价格采购物资。 N11基地不算大,内部目前只有四百多个居民,由于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因此近年来不但对于居住资格的审核严格到近乎于苛刻的地步,甚至对外来客人的接纳数量和标准也做出了具体而繁琐的规定。 旧时代,N11基地是为数众多的防核防生化避难所中的一个,区域编号为N11。从规模上看,它属于微型避难所,但内部饮水、食物、防御、医疗及空气自净系统一应俱全。在任何国家,可以防御核战争并且拥有完整自我生存能力的避难所都不会是为平民准备的,里面的设备当然是先进的,并且会定时更换。 当战争全无征兆地暴发时,N11避难所甚至未及启用,拥有避难所权限的权贵富人一个都没能及时赶到避难所。当自动防御机制启动,N11避难所自行封闭时,里面仅有十六个负责日常维护的工作人员。 经过了漫长的十五年,避难所才依照设定的程序重新开启。此时旧时代已掩埋在无穷无尽的废墟之下,动荡的新时代刚刚苏醒。 N11基地取代了N11避难所,就如新时代取代了旧时代那样。 苏闭着眼睛,一边任充满力量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一边在脑中回放着N11基地的简史。基地功能完备,分成生活区、后勤区、军事区及中央控制区四个部分。基地后方有一个紧急出口,外面是天然形成的岩洞,据说可以通向几公里外废弃的地铁网络。而那些地下通道,早已成了不知多少危险生物的天堂。所以在N11基地的标识图上,那片区域用醒目的红色注上了“危险”。 简短的淋浴只持续了两分钟,就已用去了苏整整五十元,这还是基地内部价格。新时代的货币与旧时代并不等值,能够流通且难以伪造的只有各式的硬币。所以五十元对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基地的居民,也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数字。即便钱不成问题,淋浴的时间也不能过长,用来淋浴的水虽然经过处理,辐射度已大为降低,但还远远达不到饮用水的地步,时间长了更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尽管有着种种限制且花费昂贵,然而能够洗个澡,仍是基地居民最值得骄傲的福利。 喷头上的水流很快转小,并最终停止。最后一滴水珠有些不情不愿地落下,在他肩头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弹出一朵小小水花,再顺着肌肤柔滑的曲线向下流淌。然而只到了腰际,这滴水珠已完全消失,被肌肤吸收进去。 因此当淋浴结束时,苏的身上几乎没有沾染水迹,他简单擦了擦身体,便在身体上一圈圈缠起绷带。他已经仔细检查过房间,确定没有任何探测装置,而且想必也无人会注意到淋浴的水少了几加仑。这毕竟只是不能喝的循环水。 身体状况已在淋浴时自检过了,接下来,则是检查枪械、弹药存量、身上的钱,然后是拟定下一阶段的行动计划,以及补充行动时需要的物资。这是每到一处新的栖息地时,苏固定要做的事。 改装步枪使用的普通重机枪弹还有不少,但是手工制的特殊子弹只剩下了三发。这是必须补足到二十发以上的。那把改装左轮手枪用的是旧时代制式5.56毫米步枪弹,这个不难找,这个基地应该供应充足,而且价格公道。 “只有110元了?”苏一枚枚数着硬币,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皱。这点钱或许只够补充食水和弹药,与他的目标:卡特罗文公司出品的RF系列步枪相去甚远。作为新时代枪械的入门级产品,RF系列步枪的基准型号就需要3000元,而各种附加的子系统甚至比步枪本身还要昂贵。大公司出品,可以提供一个完整进化点的初级基因改造药剂一支就要一万元,这还是通用型的药剂。而那些效果稳定、剂型成熟,能够直接产生特定能力的配方药剂,哪怕是最低等的价格也至少是通用药剂的数倍。 敏捷是野外生存最重要的素质之一,没有谁愿意背着数以万计的硬币穿越荒野。各个公司和组织也在发展自己的信用机构,甚至发行纸币和信用卡。然而它们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不要指望竞争对手会承认自己的信用点。渐渐的,在这个没有银行的时代,以物易物成了主要的交换手段,枪械、武器、弹药、都可以成为半通用的货币,而基因改造药剂,则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某种大面值的货币。当然,这种货币非常容易损坏,而且不能久存。 苏的行囊非常简单,一个标准军用水壶,子弹袋、以及只有十公分长、五公分宽厚的杂物包,用来装钱、药品和其它的杂物。这些东西可以轻易地挂在腰带上而不影响行动。不论是猎人还是佣兵,越少的负重往往意味着越多的生存机会。 苏随手抓过一张纸,寥寥几笔绘出图样,并标好相应的数据,然后出了门。 依着通道墙壁上的标识,苏很轻易的找到了后勤区。一路上遇到的几个居民都在主动地向他打着招呼,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留着一头淡金色碎发的年轻人只是打扮奇怪了些,可是不说他那三阶狙击手的超卓能力,也不谈佩恩公司签发的持照,仅仅是那充满了神秘魅力的美丽左眼,已足以抵消掉全身绷带的影响。 好不容易进了军事区,苏一眼看到了正在一堆枪械中间忙碌的黑人大汉。 “托尼,能不能帮我做点子弹。”苏将图纸递了过去。 托尼大手一扫,在堆满了枪械零件的工作案上清出一块空间,将图纸铺好。他只看了一眼,便咧开大嘴,惊讶地说:“嘿!这种子弹的后座力可以撞碎你的肩膀!或许只有变异人和那种强化过防御力的家伙才敢用这东西。” “要二十发。”苏的碧色眼睛显示出明显的微笑,他很喜欢这个大个子的直爽简单。 “好吧,二十发。反正你们这些三阶的家伙都是变态。”托尼嘟嚷着,估算了一下材料,向苏伸出了大手:“九十元和一天时间,不能再便宜了。” 对于需要全手工制作的非制式弹药来说,这个价格的确非常公道,苏毫不犹豫地付出了大部分财富。 收好钱后,托尼仍盯着苏肩头看个不停,他无法想象这看上去单薄纤弱的肩膀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么凶猛的后座力。无论是接受过强化防御还是强化力量基因改造的人,都有十分明显的特征,其共同特点就是过度发达的肌肉和粗大的骨骼。显然,无论是稍显单薄的体态,还是179公分的身高,苏都与这些强化无缘。 托尼摇了摇头,决定不为这种肯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烦恼。在他心目中,不管在哪一方面进化到三阶的家伙都是些变态,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他自己。托尼的三阶是枪械改造专精,属于辅能力域的范畴,与更倾向于战斗能力的五大能力域并不相同。 “明天一早,基地委员会想要和你谈一谈。”托尼一边调配火药,一边说:“他们应该有些任务给你。你知道,我们这种小基地遇到三阶雇佣军的机会可不多。委员会主席老安东尼以前也是强化了三阶枪械专精的战士,但在十年前抵抗暴民的战斗中丢了一只手臂和半条腿,因此退休并作了委员会的主席。他很厚道,并且理解什么是三阶战士,所以会给出合适的任务和恰当的酬劳。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谢谢。”苏的回话很简单,但十分诚恳。 托尼咧开大嘴笑了笑,雪白的牙齿十分抢眼:“你救了特纳,那就是我的朋友。托尼从来不会亏待朋友。虽然……” 托尼耸了耸肩,继续道:“虽然这个时代,朋友这个词,几乎已经被人给忘了。” 再选了一盒5.56高爆弹,苏就离开了军事区。 “嗨!如果你想找点乐子,就去红X吧,那里有几个很火爆的妞!”托尼冲着还没出门的苏喊道。 酒、迷幻剂和女人,在苏的认知中,从来都是麻烦的同义词。他不喜欢麻烦,一点也不,因此没有理会托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建议,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休息。 仔细地将房门锁好,苏又顺手在门上布置了个不起眼的小机关,看上去只是穿在锁眼中一根扭曲的金属丝而已。特纳在这个基地相当吃得开,事实上,他也是七人委员会的一员,而苏又救了他和整支小队的命,按理说,苏在这里应该相当安全。不过世事无绝对,苏宁可小心些。 布置好了一切,苏仰卧在床上,碧色眼睛合上,呼吸逐渐减缓,体温也慢慢降低,进入一种奇异的睡眠状态。那把巨大的改装手枪就放在腿边,而他的左手则轻轻覆在枪上。 对于苏来说,醒着时是一个世界,睡眠时又是一个世界。属于黑夜的世界时而安静,时而噪杂,充满了光怪陆离的片断,然而在醒来后,这些片断又大半会从记忆中消失。 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下,苏一般睡得很浅,这意味着他会有一个安静而无梦的睡眠,可以让他对任何微小的异动产生反应。N11基地当然是一个新环境,所以苏睡得很小心。 然而今天却不是一个无梦的夜晚,苏再一次坠入那无可抗拒的梦境世界之中。 这是一个碧绿的世界,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水波中荡漾着,似乎整个世界都浸泡在绿色的水下。透过光波,有无数张扭曲的面孔,有人类,更多的是非人。这些面孔一张张在他面前浮现,嘴唇开开合合,音波冲突回荡,似乎不住地在说着什么,可惜他再努力也听不见哪怕一个字。每当一张面孔出现时,就会带给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麻痒酸痛皆有,绝大多数时候,是无处不在、令他想要撕裂自己的痛! 这些面容大多只出现过一次,只有少数出现过两次,而反复出现的只有两个。然而无论是哪一张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完全无法辨认。所以苏始终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知道哪张面容是曾经出现过的。 这样的梦境反复重复着,只要醒来就会从记忆中消失,因此苏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梦到过什么。 这次的梦境刚刚进行到一半,便被意外所打断。 苏的意识深处立时发出了一个讯号,数十个数据瞬间传送到身体各处,于是他的身体忽然间诡异地侧移了三十公分,然后忽然坐起,同时左手握住手枪,闪电般前送,抵在了不速之客的下巴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是如此之快,直到手枪对正目标,苏的眼睛才真正睁开。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闪烁着幽幽的碧光,这是真正的光芒,也是微光视觉的标志。 “你是谁?”苏低声喝道。在刻意的压低下,他清柔的声音更加增添了隐约的磁性,然而那只接近五十公分长的粗犷手枪却与这温柔如水的声音完全背道而驰。 巨大的枪身、超长的枪管以及令人心悸的枪口都让人毫不怀疑在这个距离上,这把手枪完全可以轰碎一头最雄壮的铁甲暴熊的脑袋。这完全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使用的手枪,巨大的后座力完全可以与旧式自动步枪相媲美,单手操作的话,哪怕在第一枪后手腕没有发生骨折或骨裂,后座力也会使手位移位,从而增加第二枪瞄准的难度和时间。 然而手枪已经抵在了入侵者的下巴上,这就没有任何瞄准上的问题了,哪怕是一枪后真的震断了苏的手腕,那也是在入侵者的脑袋被炸成碎片之后的事。 枪口下的头颅看起来相当的纤弱和单薄,不要说这把极为粗暴的手枪,就是一把威力最弱的普通手枪,也能轻而易举地射穿它。然而很少有人会轻易地扣下扳机,特别是在看清了入侵者的面容后,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不会立刻扣下扳机。 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少女,单看外貌可能还没到二十岁。由于新时代严苛的环境使女人的年纪往往比看上去的要小很多,因此说不定她只有十八岁或者更小。 她有着栗色的短发和小麦色的肌肤,性感的嘴唇涂成了有些诡异的紫灰色,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看着苏,那里面即有惊慌,也有些许兴奋和期待。她上身穿着件短皮衣,领口开得很低,下摆则足够短,将小半个鼓鼓的乳 房和没有多余赘肉的腰身露了出来。皮衣下面好象再没有其它东西了。下半身则是一条牛仔裤,紧紧贴住她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仿佛是第二层皮肤。 4952 章二 夜袭 下 少女有足以自傲的面容和身材,而且充满了活力和多余的精力,这从她身上不住散发的浓浓酒气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显然喝了太多的酒,以致于体内燃烧的神经开始过于关注刺激与兴奋,而对恐惧给予的重视完全不够。 尽管下巴上顶着的是一枝随时可以将自己脑袋轰上天的手枪,可是她因为酒精的作用而略微失了焦距的双眼却只盯住苏迷人的左眼,以及握枪的手。他的手这次并未缠上绷带,无论是线条还是肌肤,都完完全全将少女很引以为傲的双手比了下去。 苏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杀气,他已经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金属丝,这个女人在醉酒状态下也能破除他布下的警报陷阱? 扣住扳机的修长食指略微回收,只要再收紧一两个毫米,就会释放击出。少女总算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眼神立刻清醒了很多,顿时满溢恐惧。苏保持着这种击发状态,用手枪顶着她站了起来! 如果苏的手指哪怕有最微弱的颤动,她美丽的脸蛋就会变成一滩碎肉! 手枪一直顶到她完全掂起脚尖站着,才算停止。少女的脸上、脖子上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这是过于紧张的症兆,她必须尽量保持在这个芭蕾舞演员才能做出的姿势上,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使那把手枪走火。 然而就在这时,苏开始抚摸她。 苏的右手先是摸遍了她的头发,然后是耳后,在她的脖颈上轻轻捏了一圈后,甚至把手指伸进了她微张而且不住喘息着的嘴里! 她忽然很想咬断那两根冰凉滑腻的手指,可是她不敢。 接下来,苏的手解开了她短皮上衣仅有的两颗扣子,让她没有任何内衣遮挡的上身彻底祼露出来,接下来就是仔仔细细的,一寸一寸的抚摸。那对不算大,却很挺翘的乳 房自然受到了重点照顾,而且乳尖被反复捏了几遍。 苏的右手同样没有缠上绷带,指尖带来的冰凉柔滑的触感既象是蜿蜒盘曲的蛇,又象是情人缠绵的舌尖。 然后是下身。苏没有任何顾忌的解开了她牛仔裤的扣子,粗鲁地一把拉到膝盖下,然后开始重点搜索。苏有些意外地摸到满手湿漉,但这分毫没有影响他入地三尺的搜查。在这个充满了变异和不稳定基因的时代,女人身上任何凸起来或者凹进去的地方,都有可能藏着致命的武器或者是生化器官。独自在荒野中游荡的日子里,苏看到过太多类似的先例。 “噢!”少女皱紧眉头,从喉咙中挤出两声沙哑而且痛苦的叫喊后,搜身终于告一段落。 苏退后一步,收起了手枪。她身上没有任何的武装,而且醉意也不象是装出来的,看上去好象没太多的恶意。 “你是谁,来做什么?”苏低声问道。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道:“我叫丽姬。听说你是新来的,又很酷,所以过来看看!噢,对了,我是开锁的行家。” 苏知道,这样的事很常见。在这个充斥着暴力的时代,女人由于形体和力量的先天差距处于绝对弱势,地位十分低下。很多女人只能依靠身体来换取生存的食物和水。而象N11基地居住权这样的东西,代价更是不菲。不过以她的年轻和美貌,还是可以交换到的,但要是想过得好些,那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过得硬的技能,能为基地作出实质性贡献。 作为身兼雇佣军及猎人的苏,对于金钱、暴力、女人和交易都不陌生,然而眼前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时机,因为有些不符合他的原则。 “我没钱了。”苏现在身上只有不到5元,其余的早都变成了子弹和住宿费用。这个少女显然远不止这个价钱。 少女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她忽然象头母豹一样扑了过来,冲力大得直接将苏按在了床上。她一边粗重地喘息着,一边用力撕扯着苏身上的绷带,口中传出的是混杂了**与低吼的声音:“这一次不要钱!你刚才搜得那么可恨,赶紧给我,现在!” 直奔主题的动作立刻就达到了效果,她感觉到那火热、坚硬而且巨大的东西几乎就要没入自己身体了,然而却不得不站了起来,离开那能够立刻扑灭身体里欲 火的体位。 那把手枪又一次抵在她下巴上,将她顶了起来。 “明天要出任务,我得节省体力。”上一刻的苏还象一团火,现在完全就是块冰。 少女几乎被这从炽热到酷寒的转变弄得疯了,却不得不在手枪的逼迫下离开。几乎完全赤 裸的她抱着衣服,眼睁睁地看着厚重的金属门在自己面前咣当一声关上、锁死。 苏笔直端坐在床边,手枪横放在膝上。听到门外传来的那句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威胁:“苏!早晚有一天我要强奸了你!”,他也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毫无疑问,这个叫丽姬的女孩是个上等货色,虽然因淋浴了具有辐射的水而使皮肤有些粗糙,然而却是罕见的干净,并且具有惊人的弹性和柔韧性。毫无疑问,这样的女人在床上必然有极大的刺激和乐趣。然而对苏来说,就在行将进入的刹那,忽然感应到她的身体里似乎有种令他极为排斥的力量,瞬间令苏欲望全失。尽管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力量是否真的存在,但是苏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为直觉从未欺骗过他,而他的运气也从来都在水准之上。 这一回苏不再相信门锁和自己布设的机关,正对房门,安静地坐到了天亮。 N11基地的决策机构是七人委员会,主席安东尼,特纳则是负责规模为二十个人的部队和警察。此外成员还包括托尼、首席医官和研究主任等人。基地的规模不大,但是功能十分完备,这也就要求基地的居民中不能有闲人。也由此衍生出了一种相对残酷的居住权制度,居民们必须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或者有足够的财力购买居住权力,才能够留下来。只有为基地作出足够多贡献的人,比如说七个委员会成员,才有在基地退休的资格。 由于安全和一定程度上的稳定,基地内甚至还保留了部分的婚姻制度。这里的婚姻并没有一夫一妻的限制,只要男人能够支付得起养活女人的费用以及婚姻税。婚姻的稳定则由委员会给与保障。某种程度上,这个保障很微弱,但在基地内,却是无可动摇的权威。特纳以及二十个战士和警察,就是这权威的基石。 令人惊讶的是,这里不论是哪一等级的水,都比外面要便宜至少一半。基地内甚至奢侈到可以用处理过的水洗澡,当然,前提仍然是付得起费用。这使得饮用水成为N11基地重要的对外交换物资。粮食、药品、武器、弹药以及其它的用品,全是用水换回来的。这说明基地必定掌握了隐秘而丰富的水源,内部也有某种处理水的高效装置,才能不仅足以供给内部使用,还有多余的部分出售。 掌握了水,虽然不等同于掌握了一切,却也相去不远了。在方圆一百公里左右的范围内,N11基地无疑是最富有和强大的,十五个经过了一阶基因强化的战士,一个小而完备的后勤基地,制式军队的装备,以及一个能够制作出基因改进药剂的实验室,这些让基地成了一头武装到了牙齿的猎豹。而周围地带的强盗和暴民,哪怕数量再多,相对于基地而言,连腐狼都算不上,至多是群咬人的兔子而已。 特纳在出任务期间,曾经被超过五十人的武装暴民伏击,小队十名战士就地占据了一处山丘后,战斗就在自动步枪与老式手枪、来复枪和微冲之间暴发。武装暴民还有手雷,然而却没有人能够冒着一阶战士的弹雨冲进一百米的距离内。战斗最终的伤亡结果,是零比三十五。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暴民敢打N11基地的主意。 在基地的中央会议室内,苏独自坐在一张铁制椅子上。在他面前,是一个半圆形的铝制会议桌,七名委员坐在桌后。这样的格局,很象是旧时代的审讯,不是在法庭上,而是在警察局里。好在有特纳和托尼在,因此会议室中的气氛还算轻松。 七名委员按照内部的规则开始询问苏的能力,在近乎于闲聊的询问期间,包括特纳在内,所有的委员都时不时地向苏脚边放置着的加长改装步枪望去。无需象托尼那样精通枪械,他们也可以看出这枝枪其实相当的老式和原始,或许惟一的优点就是稳定、可靠、易于维护,并且零件便宜。但和M3A这类旧时代最后时期的精密枪械相比,就不止是相差一个等级的问题了。 这把步枪的改装很有看头,哪怕发射的是重机枪子弹或者特制弹药,能够使射程达到1500米也是件令人咂舌的事,而且这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说精度不足和后座力过大。令人感兴趣的还有这枝步枪的瞄准镜,这种简陋的瞄准镜只适用于中等射程的自动步枪,完全不适合狙击枪所需求的精准。 当然,先进一些的瞄准具价格自然不菲,甚至于比同等级的枪械还要贵很多。然而这种价格不应该是一个三阶狙击手负担不起的。能够成为三阶,意味着相当于七个标准进化点的基因进化,换算成钱,足够买上三四个一流的光学狙击瞄准镜了。不过苏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他选择了进化自身而不是先行购买先进的枪械,这是一个异于常人的选择,要知道从谋生的角度来说,一枝好的狙击枪能够简单直接地提升狙击手的威力,这就意味着更多的收入。毕竟枪就是战士的吃饭家伙。 从这点来看,苏似乎没有很强的经济头脑。 询问仍旧在进行着,并且开始沉闷,委员会并不需要真正了解苏的能力,任务委托书本身就是生死状,雇主从不需为雇员的性命负责。而苏也绝不可能向一个仅仅是雇佣关系的组织将自己的底牌全部翻出来。只是基地的规则中要求这样而已。N11基地在战后的几十年中,已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许多的形式与官僚主义。 灵能域的三阶狙击专精以及感知域的一阶视觉强化,这就是苏让委员会知道的内容。然而已经使七人委员会有所震动。震动的原因无外乎额外的一阶视觉强化。 狙击专精这一类强化实际上是综合性的强化,包括了体力、耐力、视觉、肌体控制以及协调性等一系列改进,然后再经由专门的训练使改造者适应身体的变化。这种强化已很成熟,而且在强化到三阶后再搭配感知系的一阶视觉强化也很常见。毕竟四阶的狙击专精因为尚不成熟以及成几何级数增加的改进难度,因此需要8个或者更多的进化点。在对视力的增强上,四阶狙击专精带来的增幅还不如一阶视觉强化大。 但是哪怕是一个进化点也代表着至少一万元的财富。相对于苏不到二十的年纪,这额外的一万元可绝不是一笔小钱。这说明苏很能赚钱,虽然看上去他更会花钱。委员会的七个人迅速按各自偏好将一万元与酒、烟、枪械、水和女人的数目进行了一番换算,然后看向苏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同。 绷带缠着的,已经不是一个人类的身躯,而是接近十万元的财富。 沉闷的询问环节终于过去了,接下来是任务的内容。苏已接近沉睡的精神立刻清醒了过来,用心聆听着每一个字。 任务的内容简单而又复杂。 出于对基地安全的忧虑,七人委员会决定对基地后门外的洞穴系统做一次探查。特别是要探查密如蛛网般的地铁通道,以便为基地找出一条紧急情况下的逃生通道。这个任务也分成了两个部分,如果探查到直接通向地铁通道系统前的自然洞穴结束,酬劳便只有500元。如果能在地铁通道中清理出一条安全通道,那么报酬便是N11基地自产的一支初级基因改造药剂。 苏略一思索,便明白任务的危险程度和报酬还是十分匹配的。距离N11基地数十公里外,就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废墟。那里正为各式各样狡猾残忍的变异生物、变种人、活尸、土匪暴民以及目的不明的各种组织盘踞着。而宛如迷宫般,上下可以分出六层的地下世界危险程度更甚于地上。 地下世界并不适合狙击手,建筑林立、地域广大的地上都市才是狙击手活动的天堂。因此作为三阶的狙击手,清理天然的洞穴通道才是适合他的任务。而在以往,苏也一直接的是这类难度的任务,每个任务酬劳从300至1000元不等。 但后续任务的高额报酬已经吸引了苏。他可能不再需要这种最初级的药剂,然而仍然可以用它来换取需要的东西,至少5000元的东西。对于实质上已经破产的苏来说,这样的酬劳具有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力。 接下了任务后,苏还能够提前支取100元作为前期准备的资金。佩恩公司颁发的执照还是值这点预付款的。 在傍晚的时候,这100元就变成了一盒5.56弹,十发额外的特制步枪弹和两壶洁净度已经达到四级的纯水。 夜幕降临的时候,装备整齐的苏从基地后部的紧急出口进入了天然洞穴之中。 在离开基地前,他偶然得知那个叫丽姬的少女已经在白天离开了基地。她本来就不是这个基地的居民,开锁的本事更是无用武之地,因此也就没有了收入来源。不到一个月,她身上所有的钱就消耗在高昂的居住权购买上,由于不肯象其它女人那样用身体换取金钱,她在今天不得不离开了基地。这是个十分遗憾的结局,基地里很多男人都十分向往丽姬的那张床,并且愿意支付非常慷慨的价格。离开了基地,丽姬的结局肯定不会比在基地中更好。至少在基地内,有着足够维护秩序的法律力量,这意味着哪怕是赤 裸裸的强奸,当事人事后也要付钱给她,以使自己的行为表面上合乎基地的法律和公正。而在基地以外,混乱是永恒的主题,那些四处游荡的雄性有过度的暴力和欲念,却几乎没有钱。 此刻的苏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关心丽姬,那只碧色的眼瞳正扫视着前方幽深且不见底的洞穴。在他身后,基地厚重的铁门已然牢牢关上、锁死。 4956 章三 动荡年代 上 章三 动荡年代 “基因决定一切。”这是马克西姆.罗斯切特博士的名言。 六十年前,在旧时代的尾声,罗斯切特博士是基因与生物学领域的专家,他以同样的狂热和疯狂对待科学以及自身。由于寻找不到足够的志愿者,或者说是试验体,来实践他在基因方面的研究成果,他便将目光对准了自己。 十年内,数不清的基因片断被植入他的体内。这些基因共同作用,互相混合,并且变异。到了后期,罗斯切特博士的身体已经变成一个天然的基因战场,无数的基因时刻在战斗着,变异着,试图消灭或者控制对手。作为基因的载体,博士体内随时可以找出数以百计的致命病毒。 正如科茜,罗斯切特博士的女儿,所说的那样,从基因的角度看,晚年的罗斯切特博士已不能算是一个人类。 晚年的罗斯切特博士也认为自己不再是人类,而是诸神的使徒。特别是当他的基因经过一系列重组,最终形成了一个神秘、稳定与全新的基因组之后。 那时,博士的左手可以凝聚超乎寻常的高温,足可以引燃酒精。这是人体完全不能承受的温度,然而博士的左手事后却没有任何伤害。 “这是神的左手!”罗斯切特凝视着自己的左手,说出了他为世人所知的第二句名言。 此后一年,博士控制高温的能力渐趋稳定,能够凝聚的温度也不断提高。博士纪录下初步稳定的基因组以及控制高温的心得,并将资料数据分成三份,二份保存起来,一份准备用于出版发表,向世界宣布自己的成果。 就在博士新闻发布会的当日,战争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瞬间的高温焰流和冲击波摧毁了一切,包括自认为已拥有诸神之躯的博士。然而博士简短却令人震撼的发言已通过电波发送到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短暂的战争如来时一样突兀地结束了。 幸存的人们开始从各个避难所和废墟中走出,惊悚地看着已面目全非的世界。一些有心人则还记得罗斯切特博士的发言,并且找到了博士留下的保险柜。那只凝聚了战前科技结晶的保险柜安然无恙,里面的数据也完好无损。 这份资料,即是类法术域一阶能力:火焰的雏形。 人类所有能力,由此而始。 十年之后,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各类能力恰如变异昆虫般喷涌而出。这些能力,有些很稳定,有些效果则是十分短暂,更有些还会带来致命的结果。而且人们发现,那些在野外和废墟中生存、时时刻刻都暴露在辐射下的人群中,不需要人为进行有形的基因重组,也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能力。 经过归类、汇总、系统化以及一系列的争吵,各式各样界定清楚、效果稳定的能力最终被归结为五大能力域:类法术,格斗域,感知域,灵能域与神秘学。 类法术是各种能量操纵能力的总称,为了纪念生前曾经是魔幻偏执狂的博士,便将这最早发现的能力域命名为类法术。格斗域则是各类战斗攻防及移动能力的总称。感知域,顾名思义,一切探测已知或未知世界的能力都可以归于此域。灵能域则汇总了各类操控能力,其中最为常见流行的则是各类武器操作,从最基本的冷兵器操作、普通枪械操控、狙击专精等直到进阶的复杂武器系统指挥。 最终,则是神秘学,一个类似于鸡肋的能力域,几乎一切无法分类的模糊能力都可以扔进去。而神秘学中,最核心的能力就是幸运,各式各样的幸运。然而那些在神秘学中投下大量进化点的人,却往往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幸运。他们既没有发现珍稀矿藏,也没有凭空得到巨大财富或者超人的能力,而最终横死的并不比主修其它能力域的人少。曾经有一人的确发现了宝石矿脉,然而结局却是被贪婪的暴民给砍成了肉酱。久而久之,修习神秘学的人就越来越少。 当然各域之间的区分在现实中并不是那么清晰、刻板、壁垒森明而不可逾越,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多的能力在不断涌现,有许多新出现的能力很难简单地归入某一个特定的能力域,更有些能力需要多个能力域的配合才会出现。 此时,曾经的疯子罗斯切特博士已被尊称为能力域之父。博士用他的神之左手打开了一扇大门,为人类这个种族在严酷世界的生存和延续增加了筹码,然而直到现在,人们还不知道这扇门后的路,是通向天堂还是地狱。 当那些在各类基地中生存下来的人们逐渐从能力的光环中清醒过来时,他们惊悚的发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再稳定,包括基因,一切生物的基因。 所有生物,包括人类本身,都在迅速变化着,旧时代成千上万年才能完成的进化与变异过程,在新时代已被浓缩于短短数年间。人类数千年积累起来的对世界的认知,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崩塌。 看,铁丝网外掠过一排残影,那是一只正依靠速度在逃避天敌捕猎,红眼睛、长耳朵、性情温顺的兔子,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今天这速度比豹还快上一线的动物,明年会变成什么。 因此,这个全新的时代,就被称为动荡时代。 苏小心翼翼地在幽深的山洞中走着,他的脚步轻盈而柔软,如一只灵活的猫,无声无息地移动。厚厚的罩头斗篷以及缠满全身的绷带使他的气味和体温都不会外泄,也就使得地下那些依靠嗅觉或是红外视觉捕猎的危险生物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他手中提着根带有锋利棱角的三棱厚钢管,前端被磨得十分锋利,即可挥击又可直刺,是件十分可怕的凶器。改装步枪和手枪分别背在背上和藏在斗篷下面,他的手枪威力巨大但精准度差,不过在洞穴通道这种地型下,这把手枪的威力可以成倍提升。 问题在于,置身这个幽深安静的通道中,枪声可以传得非常远,这无异于告诉几公里内的怪物,我来了。 苏的眼睛发出微弱的碧色光芒,光芒随着环境光暗的变化也在不住变化着,通道中的景物随之不断清晰。这是感知域中视觉强化第三阶时出现的能力,微光视觉。 在这个洞穴中,N11基地布置了几盏电灯,照亮了靠近基地的100余米,这是基地上一次探查时留下的工程。再深入的电灯都被破坏了,基地也很明智地没有加派人员前来修理和恢复。但对于具备了微光视觉的苏来说,只消有一点光亮,就可以看清周围的景物。 苏现在就行走在幽暗的通道中。通道中偶尔可见发光的苔藓,以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污水,已足够使他的微光视觉发挥作用。 在一个转角处,苏忽然停住了脚步,整个人都缩回到斗篷里面,慢慢隐入黑暗。 洞穴中转来一阵很低的沙沙声,一只足有一米长的凶暴地鼠钻了出来,脑袋上那只大得不成比例的鼻子两孔朝天不住翕动着,小小的眼睛昏暗无光,看来已退化得差不多了。凶暴地鼠和它们的亲戚,生活在地面的凶暴鼠在十几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现今几乎分化成了两个物种。 安静蜇伏在黑暗中的苏突然动了!三棱钢管闪电般刺出,贴着凶暴鼠鼻子上端刺入,穿透上下颚,将它牢牢钉在地上。 鼻子是凶暴鼠的最大要害,它疯狂地尖叫着,四只短粗而锋利的爪子拼命抓着地面,碎石四溅,转眼间就在坚硬的岩石上刨出一个坑。 苏左手紧握着钢管上端,看上去纤弱的手臂却如磐石般不可动摇。要害受到重创的凶暴鼠连一分钟都未能支撑过去,身体一阵剧烈抽搐,便伏地不动了。 苏慢慢拔出钢管,将凶暴鼠翻了个身,看清了这是只母鼠。凶暴地鼠公鼠习惯于单独行动,而母鼠如果出现,身后从来都会跟随着一只公鼠。 苏迅速横移几步,站在了凶暴地鼠出现的通道中央,前腿半蹲,后足踞地,平举钢管,对准了幽深黑暗的通道。几乎是在他钢管举平的刹那,通道中忽然涌出一阵腥风,一只更加粗壮的凶暴地鼠公鼠猛然自黑暗中窜出,凌空向苏咬来! 钢管纹丝不动,借着凶暴地鼠的冲势,钢管锋利的尖端深深刺入地鼠的喉咙,在内脏中穿行,几乎从肛门破出来。 苏松了手,迅速后退了几步,姿态轻盈迅捷,就似在水上滑行。 喀的一声,凶暴地鼠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合拢巨嘴,狠狠咬在钢管的握手上。它的门齿虽然可以啃得动几乎一切岩石,但是毕竟还硬不过这种加厚钢铁。喀嚓声中,钢铁立时凹弯,而公鼠的牙齿也纷纷碎裂。 公鼠冲势过猛,从空中摔落后又在崎岖的地面上滑出数米,才冲到了苏面前。 苏抬起右腿,踏住了公鼠的鼠头。公鼠吱呀哀叫挣扎着,鼠头却根本无法从地上抬起。它只要一用力,被钢管贯穿的身体就会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即使受此重创,它仍然挣扎了足足一分多钟,才停止了呼吸。 苏好看的眉毛轻轻地动了动,对他来说,这些凶暴地鼠比几个月前的生命力更加坚韧了些,这样的变异速度令他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落在公鼠体内的钢管,苏没打算再用。他在洞壁上摸索一会,拉出了一根电线来。这是基地安装的照明线路,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苏截下两米长的一段电线,将中间的漆皮剥去,露出里面坚韧的合金丝。他将电线两端分别缠绕在双手上,继续向黑暗中走去。 哪怕是在黑暗崎岖的岩洞中,苏幽碧的眼睛和丰富的经验也能辨别出凶暴地鼠走过的痕迹,没过多久,他便找到了凶暴地鼠的巢穴。巢穴中有大大小小三十余只凶暴地鼠,大的几乎成年,小的则还未睁开眼睛,可以看出这些地鼠属于不同的三胎。从凶暴地鼠三个月的成年期看,基本上一个月可以产一胎。 “生育期又缩短了十天。”苏默算着,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浓了。 但坏心情并不影响他用合金线凌空套住一只扑来的凶暴地鼠,然后一拉一抖,这只地鼠便向回飞出,只是颈间鲜血狂喷,撞在洞壁上落下后,再也爬不起来。粘血的合金线再贴地一掠,七八只小地鼠本能地张嘴一口咬住。然而合金线微微振动,它们的头便几乎被切成两半。 一分钟后,这窝凶暴地鼠彻底灭绝。凶暴地鼠是族群领地观念非常强的生物,有这窝凶暴地鼠在,那么附近一公里之内,应该不会有第二窝地鼠了。 苏取出一张地图,在上面空白的部分补充了这一带通道的地形,标注出了鼠窝的位置,再将地图仔细收好。 沿着岩洞再向前走出几百米,苏在一片塌陷处停了下来。土地堆后露出了仅容一人穿越的洞口。洞口的那边,即是如同迷宫一般复杂、幽深而且充斥着未知名危险的地铁通道。走到了这里,意味着500元的奖金已经落入了口袋,而洞口的另一边,一枝基因改造药剂正在诱惑着他。 苏半跪在洞口,侧耳倾听。 地铁通道内吹来的风忽强忽弱,里面有隐约的沙沙声。空气中秽气很重,氧气的含量很低,并不适合普通人类生存。这也是N11基地单凭一己之力无法更加深入探索地铁通道的原因之一。 苏当然不是普通人类。在感知域拥有三阶能力以及神秘学二阶能力的苏,究竟还能不能算是人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杀掉那窝凶暴鼠后,苏感觉到自己体内基因又在蠢蠢欲动了。他已经积累了三个基因进化点,也许在地铁通道中走上一圈,又可以得到一个新的进化点。 进化点是动荡年代的通行说法。所谓进化点,其实就是基因震荡后,给新基因留出的空间。更多的进化点意味着更多的空间,也意味着能够承受更加强大的新能力注入。获得进化点的方式多种多样,大多数自然生成的进化点得来原因不明,此外,人类算是可控的途径主要是两方面,基因改造药剂和战斗。 当然有了进化点后,还需要得到特定的基因组才能形成相应的能力。在每个能力域中,都有许多已确定的能力。然而更多的能力仍是处在迷雾之中。通过战斗取得的进化点,往往会伴随着新的能力,大多时候,这些能力与已知能力并不相同。因此很多战士都将自己的能力视为最大的秘密。当两个能力者相遇时,杀死对方后,更会有极小的机率获取对方的能力。 因此,十分讽刺,在这个动荡年代,杀戮的确会使人强大。 苏闭上了眼睛,隐约的沙沙声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清晰的活尸图像。它们漫无目的地徘徊逡巡着,暗红色的双眼饥渴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与旧时代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僵尸不同,活尸的体型瘦削,灵活敏捷,行动起来甚至比人类还要迅速得多。强劲的肌力和柔韧性使它们可以轻易地在墙壁甚至是天花板上攀爬移动。从基因的角度看,活尸实际上仍然可以算是人类,而那些经过了多次基因改造的高阶战士们却与纯正的人类相距更远。 战争已经过去了五十年,现在的活尸很多已是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与父辈相比,它们更加迅捷、更加强壮,也更能适应严酷的环境。这些在地铁通道中生存的活尸许多已进化出了红外视觉,以适应经常没有一点光亮的环境。 苏再次确认没有危险生物紧贴着那边的洞口,然后取出手枪,轻轻跃入地铁通道,再一个远跳,踩着钢轨躬身疾行。他行进速度很快,脚下却没有一点声音,而且从没有在窄细的钢轨上失却平衡。 4718 章三 动荡年代 下 通道前方,杂乱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空气中活尸特有的腐臭气息更加浓郁。转过一个弯角,便可看到一列列车倾侧在那里,将整个通道堵死了大半。地铁车厢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车身洞开,车窗则碎得七七八八。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最外面的车厢里有两个活尸,正在东翻西找,想要找些吃的。 苏稍稍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拾起了几块锈铁片和一根细铁丝,悄悄地退回通道,将细铁丝横拉在通道中央,又将铁片布置在地上,然后才拎起一块铁片,卷成锥形,悄悄向列车潜去。 叮! 苏轻轻敲了敲车厢厢壁。敲击的声音不大,但在活尸敏锐的听觉里,任何与周围环境不和谐的声音都如同雷鸣。两个活尸立刻停止翻找食物,一齐转身,正好看到一个身影在车窗外消失。在只剩下动物本能的活尸眼中,任何移动的东西都是美味的猎物。 伴随着阵阵咆哮,活尸以不输于猎犬的敏捷冲向车厢尽头,抢在前面的活尸鱼跃而起,一头撞碎残破的车窗,半个身体硬生生地从车窗中挤了出去。头一探出车窗,活尸便迫不及待地左右张望,想要找出猎物的踪迹。 扑的一声轻响,圆锥型的尖锐铁皮从下方刺来,轻而易举地穿入它的喉咙,甚至将颈骨也切断了大半! 苏徐徐站起,不再理会徒劳地试图将尖铁皮锥拔出来的活尸,径自向通道走去。 车厢内被堵住去路的另一个活尸早已失去了耐心,它吼叫着,抓住前面活尸的腿,狠狠将它拉回车厢内。窗框上尖锐的玻璃将前个活尸的身体切出七八道深深的创口,黑红色的血液混着内脏流了下来。但是两个活尸都不在乎。喉咙被刺穿的活尸已走近生命的尽头,另一名活尸则急忙从车窗中挤出,正好看见苏的背影自拐角处消失。 活尸伸直了脖子,狠狠咆哮一声,才猛然发力,坚硬且长出长长爪子的脚狠狠踏在地上,如一阵风般冲过通道转角! 几乎跑得飞起来的活尸忽然真的离地飞起!它在空中猛地荡了几个来回,这才从铁丝上沉重地落下。一落地,它立刻又痛得狂吼!地面上,几枚尖角向上的铁片已深深刺进它的后背,而前胸,则几乎被横在半空的铁丝切开了一大半。 咔嗒一声脆响,苏打开了手枪保险。他径自从地上已陷入无意识挣扎的活尸旁走过,根本不再去理会。他略抬头扫了眼上方,随即轻轻一跃,整个人轻盈地升起两米多高,已登上了废弃列车车顶。 苏的碧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光,骤然发力,以远超活尸的速度如电般沿着列车奔行!即使以如此速度弓身飞奔,他仍几乎未发出一点声息。自后望去,便似一团黑雾冉冉远去。 砰!砰!两声如雷般的枪声打破了地铁通道的宁静。列车车厢中,两名活尸头顶中弹,子弹巨大的冲力几乎将它们整个脑袋掀飞! 砰砰砰砰!又是四声几乎连成一片的枪声响过,苏已奔到了列车未端。他未有丝毫停留,直接自车顶跃下,空中又是数声卡察轻响,当苏重新踏足地面,手枪的子弹已重新装填完毕。 他脚下发力,速度更增三分,这段十米长的通道转瞬即过。苏似化成了一阵轻风,与通道中快速奔来的四名活尸擦肩而过! 苏忽然立定,身体生硬之极地扭转过来,反手就是三枪! 三名活尸应枪而倒。而另一名活尸则及时地转了过来,咆哮着向苏扑来! 苏宁静地看着这只活尸,动也不动。活尸只冲前几米,便一头栽倒。 苏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反握着一把漆了黑漆以遮蔽反光的钨钢匕首,刚才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就是这把匕首将活尸的侧肋完全剖开。 苏转过身,望向四只活尸的来处。通道尽头,果然又出现了两只活尸,奇异的是,这两只活尸共同抬着一只成年凶暴地鼠的尸体。从它们赤红的眼珠和不住流着口涎的嘴里,苏可以看出它们正是饥饿的时候。然而它们却没有动手上的食物。这与苏的认知完全不吻合,活尸这种生物向来以满足食欲为惟一的生存目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节制,如果扔给它们足够多的食物,它们很可能会一直吃到撑死为止。不仅是这两只活尸,从刚刚奔来的四只活尸干瘪的肚腹来看,它们也正受着饥饿的折磨。 活尸居然会不吃到了口边的食物? 砰砰砰!苏放下了枪口还在冒着清烟的手枪,走向两只再也站不起来的活尸。这次他有一枪并没有打准,本是瞄准额头的一枪击中的却是胸口,不得已补了一枪。距离超过十米,改装手枪的精度就成了大问题,而这一次他的好运气并没有发挥多大作用,没能一枪解决问题。 仍是血肉构成的活尸根本不是火药和金属的对手,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不论被打中哪里,活尸身上都会多出一个二十余公分粗细的大洞。 咔嚓声中,苏先在手枪弹仓中填满了子弹,才在活尸中穿行,仔细观察着它们。活尸是生命力惊人的生物,即便将它们大半个身体轰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跃起咬人。 抬着凶暴地鼠的两具活尸比前面的四具活尸明显瘦弱得多,而且在与活尸打过不少交道的苏看来,这两具活尸都已经上了年纪,属于还有活动能力,但是力量已开始大幅下降的阶段。而且令苏碧色瞳孔微缩的是,前面四具活尸身上的衣服明显比后两具更多,也更结实。而那四具活尸之间,差别就不大。 一切已很清楚了。走在前面的四具活尸专职于狩猎与战斗,后面两具上了年纪的活尸则负责搬运之类的杂活。这是一个十分条理清晰的分工体系,更加强壮、能够战斗的活尸得到的食物更多,穿的也更好。年老的活尸则要去干杂活,也分不到足够多的食物。更重要的是,这些活尸已经不再完全受本能驱使,开始懂得节制! 这说明,这些活尸已经形成了一个族群,并且分工明确,阶级分明,与苏在废弃列车中射杀的活尸完全不同。苏遇上了一个狩猎小队。 “我讨厌聪明的东西。”苏站直了身体,默默地想。 这些活尸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山谷中的头狼,在临死前的瞬间,头狼混杂着惊愕、疑惑、愤怒以及诅咒的眼神至今仍刻印在心底。这些活尸显然已形成了明确的组织分工,与腐狼混乱初级的组织完全不同。活尸中间,一定还有一个具备智慧的首领。对于苏来说,这可决不是什么好事情。在地下通道中,活尸已经是很难对付的怪物,有组织的活尸危险程度更是成倍增加。 不论是动荡时代,还是旧时代,都没有免费的午餐。诛杀一窝有组织的活尸,代价已经远远超过了一支初阶的基因进化药剂。出来狩猎的一个小队就有六只活尸,那么这窝活尸的数量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三十,杀掉这么多活尸本身,已经够得到一个进化点了。 说不定N11基地已经知道这个通道中有智慧活尸在活动,才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来请自己清理通道。苏想起了特纳和托尼真挚的笑容,心中掠过不大不小的一片阴影。不过他随即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走过了太多的聚居地后,苏已经学会了对任何事情都不抱期望。 苏望着幽深的通道,碧色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暗,搜寻着活尸的踪迹。他现在首先是一名猎人,需要将任务完成,再谈其它。 通道尽头,几乎是完全的黑暗,就连苏的微光视觉都只能看到五六米远。在这种环境下照明几乎无异于自杀,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苏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一团淡淡的水雾从绷带下透出。他轻轻将脸上的绷带拉下来一点,露出了一截雕塑般挺直的鼻尖,显露出来的肌肤,则如象牙般晶润。在黑暗的通道中,到处弥散着活尸独有的腐臭味。这段通道中的臭气格外浓郁,显然是活尸经常活动的区域,如果是普通人,根本无法在臭气如此深厚的区域活动。这也是活尸划分自己地盘的一种方法。 他分辨着鼻端的气息,数以百计的数据又在苏的意识中如水般流下,最终锁定了地上躺着的六具活尸的气味。 苏裹紧斗蓬,如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向通道深处行去。六只活尸的味道如同条条指引索,逐渐将苏向它们的巢穴引去。从气味的强弱判断,这些活尸这次出行狩猎起码已有二天了。 通道崎岖不平,里面有些部位似还被人有意地放上了空的易拉罐。这些简陋的陷阱根本奈何不了苏,却令他的行动慢了下来。 苏忽然疾冲两步,然后一跃而起,竟贴进了墙壁与顶棚的转角处,然后有如一只壁虎,无声无息地向前游去。 绕过一个弯角,苏又轻飘飘地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只蹲在角落里的活尸背后。那活尸手里握着一根铁管,双眼发出暗淡的红光,正盯着幽深的通道。 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肩。 吼!活尸喉咙中一声低低的咆哮,猛然转过头来!然而还未等它反应过来,苏右手中匕首那锋利的锯齿就切开了它的喉咙,那力量之强劲几乎将整个脖子削断。 苏俯身,将这具活尸轻轻放在地上。从指尖的触感中他能够察觉,这具活尸的肌肉比曾经遇到的活尸都要强壮、坚韧,而且那根铁管的尖锋是经过仔细打磨的。看来这是一个哨兵,惟一能够让人高兴点的就是活尸还不懂得应该放两个岗哨。 苏望着通道的尽头,那里有筑了一半的沙垒,不过好在还没有活尸在那里把守。沙垒后面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半掩的房门内透出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面不时传来活尸们或低沉、或高亢的咆哮。 这类刚刚具备了智力的变异生物,往往会有一个智力与力量都远远超过同类的首领。对付它们最好的办法便是一举轰杀那个首领,其余活尸智力远逊,自然会乱成一团。一群只凭本能战斗的生物和一只组织起来的军队,其危险程度有若天壤之别。 苏站定,轻轻将面上的绷带拉起,盖住了鼻子,然后缓慢地走向活尸的巢穴。他越走越快,快到门前时,已近于奔跑! 吱呀一声!他猛然拉开了厚重的铁门,冲进了活尸的巢穴! 这是一间足有几百个平方米的大厅,里面有三十多只活尸散落在各处,有些在躺着休息,另有几个活尸在角落里架起一口大锅,正煮着凶暴鼠肉。大厅拐角里,一对活尸正在喘息吼叫,忙着交配。大厅的正中央则放着张显眼的大床,床上端正坐着一个活尸,看体征是个女性。她竟然穿了一整套旧时代职业女性惯穿的西装铅笔裙,皮肤也不似其它活尸那样分布着大块青黑色斑点而且遍布皱纹。她的皮肤已经可以称得上有些光滑了,容貌也更象是旧时代的人类职业女性。与其它活尸比起来,她体形略显娇小,端正坐姿,交叉架起的双腿更是十足的一个办公室女郎。 然而从其它的活尸小心翼翼地根本不敢靠近这张床来看,以及她眼神中比寻常活尸更加明亮的红芒,都说明了她才是这个巢穴的女王! 大厅门被猛然拉开,巨响骤起,几乎所有的活尸都本能地向门口望去,然而门口空空如也! 在打开房门的刹那,苏蓦然弓身发力,身体瞬间前冲数米,犹如瞬间移动般,已闪到了大厅中央。而这时活尸们才望向门口,自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在活尸们发呆的刹那,苏又向前冲了三米! 苏的瞳孔急速缩小,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十字星型。这颗十字星与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呈一条笔直的直线,定在了活尸女王的眉心! 整个大厅中,只有活尸女王没有向门口看,而是看到了苏。她嘴骤然张大,犹如受惊,双眼中更是充满了骇然,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看着她这副如受惊小鹿般的神态,苏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竟然有了一丝迟疑。他停住前冲之势,枪口也开始垂下。 活尸女王双眼中猛然亮起夺目红光,亮出两颗寸许长的燎牙,以比寻常活尸更快的速度扑了上来!那张到极处的嘴使她整张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 砰砰砰砰……六发子弹几乎是同一时间射出,第一发子弹便穿透了她的脖子,其余五发子弹则沿着她的锁骨划出一道弧线,从而将她的头颅完整地从身体上切离下来。 苏徐徐收回了手枪。 大厅内的活尸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眼睛血红,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发了疯般向苏冲来。 苏再次如水面滑行般退后,刚好闪出了活尸的扑击圈,然后他以疾速且细碎的脚步,冲向守在门口的一个健硕活尸,忽然伸出左手,硬生生抓住了它挥击下来的铁管! 苏随手一转,那根铁管就到了自己手中,然后他整个人都扑进了活尸的怀中,竟推着这个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活尸飞速后退,直到它的背部沉重地砸在门旁的墙壁上! 苏身体一缩,已自那活尸的怀中轻盈地脱了出来,闪出了大门外,消失在幽深的通道中。而那活尸心口处已多了一个寸许长,却是深不见底的创口。 大厅中的活尸们疯狂吼叫着向大门拥来! 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奇异而尖锐的啸音,刚才那活尸所用的铁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进大厅,接连自三具活尸身体中穿过,才算力尽,当的一声掉在地上,犹自跳跃着弹了几下。 以活尸的本性凶厉,也不禁愣了一下,发自本能的恐惧气氛开始在大厅中蔓延。它们犹豫着,有些已经开始避开大门的方位。 门外的黑暗中,又飞来一滴鲜艳的血珠,落在了大厅中的地面上,摔出了一个小小的王冠形状。 吼!!活尸们猛然骚动起来,对新鲜血液的极度渴望压倒了它们心中的恐惧,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出大厅,顺着通道向地下通道深处追去。 它们并不知道,黑暗笼罩的世界,从来都是苏的天下。 沉闷而厚重的枪声不时响起,沿着曲折的通道,一波波传向远方。 十分钟后,苏慢慢地走进了大厅。被活尸盘踞的大厅看上去原本是一个地铁站的候车厅,现在当然再也不会有地铁,也没有候车的人。苏走向中央的大床,在床边停了一停,拿起床头放着的一本杂志,随手翻了翻。这是本1997年五月版的《FASHION》,看得出被保存得十分用心。 苏将杂志放下,走到活尸女王的尸体旁,右手轻轻在她脸上拂过。活尸女王双眼中的红芒即渐渐消失,瞳孔中的光泽也尽数消退。苏取出一个十公分长的精致铝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从盒中取出一把手术刀,将活尸女王的双眼取下,保存在铝盒中。 她双眼中的基因已被苏取到了。 红外视觉一直是苏想要得到的下一个能力,活尸女王这方面的能力显然要比普通活尸强大得多,正好合苏的需要。只要积够了8个进化点,苏就可以凭藉活尸女王的基因标本和眼睛结构,进化出红外视觉。 苏顺着大厅的阶梯一路向上走去,直到被一道铁丝网门拦住了去路。他将堵在门上的杂物搬开,再一枪打断门上早已锈蚀的铁锁,这才推开了铁丝网门。 再向上走了十余米,苏碧色的眼睛立时微微眯起,一道明亮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在黑暗中活动久了,这缕阳光让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稍稍适应之后,苏走上了地面。阶梯口上那个“METRO”标志仍十分清晰,并未随着岁月而彻底模糊。 苏举目四顾,只见西方是一片茫茫旷野,东边则是无数隐在雾气中的高楼大厦。看起来,这是一个位于城郊的地铁站。周围并没有什么具有足够威胁的变异生物存在。这个地铁站及周围地域应该都是大厅中活尸的狩猎范围,想来也不会有其它生物盘踞。活尸们虽然畏惧阳光,很少在地面活动,但夜晚是它们的天下,饿极了的时候,它们也会在夜色笼罩的城市中游荡。 苏取出地图,在地铁站的位置上做个了标记,注明安全。而与此同时,苏的记忆区中,一张精密、准确的地图被调了出来,地图上相应区域逐渐亮起,随着苏的目光扫过,一座大城市的部分轮廓也逐渐显现出来。 至此,N11基地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章四 麻烦 上 苏谨慎地沿着通道又来回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回到了N11基地。这种严谨作风使得他很受如佩恩公司这样的大机构欢迎,也让他十分顺利地得到了两张佩恩公司的执照。 交接任务的过程很顺利,正如此前托尼说的那样,老安东尼还是个很不错的人,在确认了苏的成果后,至少在付酬劳方面十分爽快,并没有反悔的打算。虽然他对于苏如此快就完成了任务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 对于整窝有智慧首领领导的活尸,老安东尼半个字都没有提,这当然不代表他不知情。不过相对于苏在其它聚居点所遭遇过的事情,老安东尼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信誉卓著,从这点上来说,托尼并没有错。至于小小的信息不对称,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再微小不过的事了。 一枝装满了深绿色液体的10公分试管,就是苏此次酬劳的主要部分,初阶基因进化药剂。其实N11基地实验室出品的药剂含金量不算高,因为这种配方更多的会倾向于改进灵能域的能力,而在其它能力域的效果就要差得多。虽然灵能域可以说是应用最广泛的能力域,但是偏向某一能力域的改进药剂就价值而言要远远低于效果稳定的泛用型药剂。 药剂一入手,苏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是一枝倾向于灵能域的半通用型药剂,如果找到合适的买家,这枝效果缩水的药剂也可以卖到4000元左右。虽然比预想中的5000元酬劳还是差了二成,不过苏并没有打算在这个细节上继续纠缠下去,老安东尼或许只是出于商人的精明才这样做。而谈判需要实力,苏不认为自己有这个实力可以让拥有20名一阶战士的N11基地让步。 初步盘点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和剩余的钱,苏又向托尼买了三盒手枪用的步枪弹,再补充了一壶高纯度的水,苏就静悄悄地离开了N11基地。 这次任务收获还算丰富,扣除消耗和居住费用,估计净所得在3500左右,还不包括清除一窝活尸所带来的大半个进化点。由于苏的能力已达到三阶,能够给普通人提供一个半进化点的活尸带给苏的进化点还不到一个。当然,普通人也很难从这种强度的战斗中存活下来。 又是一个晴天。 带有强烈紫外线的阳光无情地灼烤着大地,然而苏身上厚重的斗篷将所有的阳光都隔绝在外。他走得并不算快,但速度恒定,而且直到中午时才在一个孤零零房屋废墟前停了下来。在阳光强烈的白天大多数变异生物都会在巢穴中栖息,因此苏多选择在这种时候赶路,尽管晚上更能发挥他的能力。 苏在失去了半边屋顶的别墅内仔细检察了一遍,确认没有藏着致命的生物,也并非某种类似于铁甲暴熊之类大号食肉动物的巢穴后,才放松下来。 他将手枪用的子弹取出,用一个不到10公分的合金锉在一颗颗弹头上刻上奇异的花纹。这样处理过的子弹,弹头会在发射后不久或是射进目标体内时炸裂,从而成倍地提升威力。至于损失的精度,已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苏动用手枪的时候,从来不会距离目标超过30米。 苏宁定地处理着子弹,一颗接一颗,似乎永远也不会厌烦或是疲累。转眼间一盒子弹已经处理完毕,每颗弹头上刻印的花纹都一模一样,即使用精密机床来刻印,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仔细将子弹收好,又取出第二盒子弹打开,似乎整整两个小时的重复劳动的工作并未使他厌烦。独自在荒野中流浪的经验告诉他,足够的耐心,是生存下去的必要。 苏忽然皱了皱眉,捕捉到了地面一丝极微弱的、却是异乎寻常的震动。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好了子弹和工具,并且将步枪抄在手里,右手一闪,已将一颗改装弹推上了膛。然后几步闪到墙边,透过墙体上一丝缝隙向外望去。在做这一切时,除了步枪上膛的金属撞击声外,苏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时候,苏的步枪上根本没有瞄准具。那种老式的光学瞄准镜对于视力强化已到三阶的苏来说,全无用处。之所以还留着这东西,只是为了迷惑聚居点或是基地的人们。 苏微微眯起眼睛,以遮挡眼睛的反光,小心地向外面望去。他自己精于远距离射击,当然知道什么会暴露行踪。 数公里外,可以看到滚滚烟尘扬起,看样子是个车队。而从地面传来的震动可以判断出,车队中应该有至少一辆战车。远观烟尘前进的速度,车队行进得并不快,大约只有二十公里左右。 看车队前进的方向,正是N11基地。 苏心里动了动,静静地坐了几分钟,终于慢慢站起,弓着身子,以25公里的匀速向N11基地跑去。 尽管与N11基地的住民谈不上是朋友,苏还是决定过去看看。至少N11基地给了他一种温暖的感觉,有些类似于“家”的感觉。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所以尽管苏从进入基地时就已经知道N11的独立不可能持久,他还是要过去看一下。 拥有处理水的能力,甚至可能有隐秘水源,N11基地就成了这块区域最大的一块肥肉。没有人不会对N11基地动心。N11基地要么被消灭,要么依附于佩恩公司这样更强大的势力,才有可能继续生存下去。毕竟只靠特纳手下那二十个人,捍卫不了一个能够处理净水的基地的独立。 苏几乎是与车队同时到达了N11基地的外围。一路并行过来,他已经清楚了这只车队的构成。 车队一前一后,各有一辆旧时代的老式战车。中间是三辆塞满了士兵的载重卡车,最醒目的则是一辆轮式装甲指挥车。 车队目标明确,一抵达目的地,两辆战车便开到了前面,封锁住了N11基地的出口。三辆卡车上一百多名士兵则在坦克后面布下了二道防线。这批士兵虽然不象特纳小队那样人人都具备了一阶能力,而且装备也不及特纳小队精良,但是五倍的人数以及两辆战车完全可以彻底压倒N11基地的武装。 装甲指挥车上又跳下来数名战士,深色迷彩服、新时代的自动步枪以及矫健彪悍的动作都将他们与普通战士区分开来。 隐藏在一公里外的苏瞳孔微收,这几名战士都具备二阶的能力,其中还有两名三阶战士!看到其中一个三阶战士手中精良的狙击枪,苏隐藏得更加小心了。 前方的战士已经开始用高音喇叭喊话劝降,几名特战队员则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山洞。此时指挥车顶盖打开,两个指挥官装束的人从车里站了起来,打量着面前那座隐藏了N11基地的山丘。 “里面的人听着!这里是罗克瑟兰公司直属卫队!现在这个基地将由罗克瑟兰公司接管,限你们在三分钟内打开基地大门,出来投降,基地设施必须完好无损!否则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高音喇叭中重复、单调却是真实有效的威胁尚在空中回荡时,山洞内忽然响起了密集而沉闷的枪声。虽然离得很远,苏立刻分辨出那是基地自动防卫平台的枪声。随后几名特战队员有些狼狈地从山洞中撤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比进去时少了两个人,但他们携带着的包裹不见了。 再过片刻,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山洞中喷出一股夹带着无数碎石的浓烟,随后山体现出遍布的龟裂,轰响声仍在继续,最后几乎半片山坡都被强烈的爆炸掀飞! 四散的碎石不住落下,敲击在坦克外壳上,以及早就趴伏于地的战士们身上。罗克瑟兰公司的战士都装备有钢盔和防弹背心,因此几乎无人受伤。在纷飞的石雨中,尽管指挥车被震得飞起足有半米高,车上的两名指挥官却站得笔直,如同钉在了车上一样。 山坡被整个掀飞后,N11基地的大门显露出来,门外的自动防卫武器吊台早就不见踪影,齿轮型的大门向内倾覆,牵引机也暴露了出来。只要再来一次爆破,或者是坦克来几发直瞄弹,基地大门就会洞开。以基地大门的坚固和结构,这样的爆炸威力虽强,却还不至于将大门破坏得如此彻底,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基地的大门就是坏了。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剧烈的震动传导到了一公里外,直接使一排废弃的二层小楼倒塌,伏在屋顶上的苏不得不跃出,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他一显露形迹,指挥车上的两名指挥官立刻有所察觉!两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望远镜,向这边望来。而指挥车周围的精英战士也发现了苏,纷纷举枪瞄准,当然,相距近1200米,只有三阶狙击手手中那把卡特罗文公司出品RF1000狙击步枪才是真正致命的威胁。 苏落地,立刻半跪在地上,架起长长的步枪,瞄准了那名三阶狙击手。地面的震颤仍在继续,爆炸冲击波带起的强风呼啸着掠过,掀起了苏的斗篷。然而他手中的步枪没有分毫的疑动。当后续震波袭来时,苏看到,那名狙击手的枪口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苏的瞳孔立刻收缩成了十字星,但他却没有扣动扳机。 在这个距离上,无需借助任何光学瞄准具,苏已经认出来,指挥车上的一名指挥官赫然就是那天晚上闯入他房间的丽姬! 那个女人一身笔挺的高级军官服,肩章上有一颗耀眼的金星,短发全部束在贝蕾帽下,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冰霜,双眼中更是闪烁着杀气。此时的丽姬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叱咤战场的铁血军人,哪还有半分那天晚上醉酒情迷的萎靡气息? 她旁边的指挥官抬手向苏遥遥一指,喝道:“把那个人杀了!” 三阶狙击手应声而动,手指扣紧了扳机,开始了最后的瞄准。 苏如雕像般动都不动一下,碧色眼睛将那名狙击手的动作不断放大,甚至连他脸上微微抽动的肌肉都看得很清楚。苏并没有抢先射击,在这个距离上,只要那名狙击手有击发的迹象,苏就可以先射击再闪避。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感觉不应该由他先行射击。 “住手!”丽姬立刻喝道,并且按下了那名指挥官的手。 狙击手显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指挥者,听到吩咐立刻松开了扣紧扳机的手机,在手指松开的刹那,那种死死压在他心头的沉重感忽然消失了。 “长官,那个人很可疑,好象在一路跟踪我们,而且他似乎还象是个狙击手,还是杀掉比较好……”那名指挥官看上去并不赞同丽姬的命令。 丽姬冷冰冰地打断了他:“我说了让他走!不要招惹他!” “可是……”那名指挥官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角色。 丽姬的脸色更加阴沉:“你是想第三次置疑我的命令吗?回答我,中校!” 那名指挥官啪的一个立正,响亮地回答:“完全服从您的命令!将军!” 这名指挥官尽管年轻、勇敢,而且在军事上有不错的天赋,但并不敢第三次挑战她的权威。尽管他敏锐地察觉到丽姬与远处那个狙击手之间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隐隐燃烧起来的嫉妒使得他非常想立刻杀了那家伙,但这并没有使他失去理智,尤其是在丽姬第三次重申命令的时候。在罗克瑟兰公司,除了军事上出类拔萃的才能外,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丽姬在战场上的果断、残忍与不择手段。她允许部下置疑她的任何命令,但只限两次。凡是想尝试第三次机会的人,都再也没有活着离开战场。 这次兼并N11基地的方案,就是她典型的风格,那就是根本不给基地任何和平谈判的机会,直接用大量化合高爆炸药将基地的大门炸烂,然后再来进行所谓的谈判。在丽姬看来,一只失去了硬壳的乌龟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炸开大门后,N11基地里残余的人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无条件投降,是成为奴隶还是自由人,全看她的心情。要么就是全部处死,如果他们敢反抗的话。 丽姬扫了一眼指挥车周围的精英战士,冷冷地道:“放下枪!需要我重复第二次吗?” 这几个精英战士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枪械,他们知道,执行她的命令时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迟疑,更不能有多余的动作或言词让她产生误解。在战场上,丽姬就是一个屠夫,对敌人来说是如此,对自己人来说也是如此。 镇压住手下后,她望向了远处的苏。凭着直觉,尽管相距遥远且没有任何瞄准具,但她知道苏一定能够看清自已的每一个表情。 她抬起手,遥遥指定了苏,唇角浮起一丝暧昧的微笑,双眼更是亮得如同要喷出火来。她相信,苏一定能够读得懂她的意思。 “你早晚是我的人!”她的左眼如是说。 “我一定会捉到你的!”她的右眼这样道。 苏默然,不去想那个假设场景后会发生些什么,只是收起了改装步枪,转身消失在荒野林立的废墟中。 丽姬转头望向身边的副官,脸上仍带着那种暧昧的、充满了欲望的笑,看得副官眼中几乎冒火。 她伸出左手,在副官的额头上轻轻一点,说:“我知道你不服气。不过在这个距离上,他可以轻易轰烂你的脑袋!” 副官面色铁青,根本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不依靠瞄准具而命中1200米外的目标。然而副官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那个他倚做王牌的三阶狙击手。狙击手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汗水早已浸透了军服,只有靠着狙击枪的支持,才没有完全坐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副官才真正地诧异。他知道这名狙击手参加过多少场战斗,更知道他的战绩是如何的辉煌彪悍。这样一个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老兵,在狙击手才能发挥作用的距离上,又是以卡特罗文RF1000狙击步枪对一枝老式的、连瞄准镜都没有的改装步枪,对峙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怎么就虚脱成这样?这似乎完全无法解释。 新时代有太多的无法解释,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副官脸色依旧是铁青的,不敢在战场上挑战丽姬的权威,并不代表他怕她。在公司内部,他的靠山可比丽姬的地位还要高。 火热的太阳终于隐入了云层,然后整个天空开始暗淡下来,黑暗逐渐笼罩无处不在的废墟,又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4960 章四 麻烦 下 夜色中,苏宛如幽灵,在废墟间忽快忽慢地行进着。他并不喜欢在晚上赶路,然而现在却想尽快的赶到目的地。 N11基地在苏的身后渐行渐远,从在基地淋浴的那一刻起,苏就知道N11基地的命运早已注定,来的不是罗克瑟兰公司,也会是其它的组织。除了自己之外,苏没有能力拯救其它人,更不可能为了N11基地这个只做过一次交易的客户与一家公司对抗,他不是傻瓜。 潜回N11基地的原因苏还没有想清楚,混水摸鱼并不是他的风格,特别是由一家公司和一个基地构成的混水,从那里摸上来的很可能是条变异鳄鱼。没有原因的行动,苏都会把它归为直觉。 那个自称丽姬的女人则是让苏想要尽快离开的重要原因。站在指挥车上的丽姬和那晚醉酒纵情的女人几乎完全是两个人,即使是零距离的接触,苏当时也未能发现她身上存在着能力。然而没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女人,根本不可能率领公司的直属军队,尤其是一只配备了重型武装的军队。这只能说明丽姬要么具备了三阶以上的能力,要么就是有着已知能力之外的特殊能力。不论是哪个原因,对苏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只要N11基地中的人不反抗,丽姬就不会下令屠杀,这是苏从她眼睛中读到的消息。不过这算是什么,是对苏的承诺吗?任何承诺都是有代价的,她想要的代价又是什么呢?何况苏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 想到丽姬那戏谑、狂野、胸有成竹,仿佛猫看着老鼠的眼神,苏就感觉到十分不舒服。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局面,更不喜欢被别人视为囊中之物。 夜色下,形形色 色的生物都在暗中活动着,其中有些感觉已经敏锐到能够发现苏的行踪。擅于在夜色下活动的生物,都喜欢潜到目标身边后再行动。苏手枪最具备威胁的距离是十米,如果再近身,那把匕首他也用得不错。 一日一夜的高强度跋涉后,一座生机勃勃的城镇出现在苏的视野里。这座城镇与肮脏杂乱的聚居地完全不同,城镇周围围了一圈铁丝网,出口处用沙包垒起了街垒,有几名持枪的士兵在守卫着,城镇的四角,各有一座混凝土筑成、七八米高的哨塔,塔楼里黝黑的枪口无声地注视着空旷的荒原。 小镇中央,有一座十分显眼的十层大楼,深蓝色的玻璃幕墙清理得一尘不染,楼顶上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跳跃火焰的标记极为醒目。 这即是佩恩公司总部所在地阿斯莫。 苏不再隐藏,走向了阿斯莫。守卫的士兵显然对苏有深刻印象,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下执照,就让他进了阿斯莫。 阿斯莫不算大,连同总部大楼在内、约一半的地区属于公司专属区,只允许公司成员出入。其余的区域则分布着旅店、酒吧、仓库、停车场等,供前来与公司交易的客户使用。并且公司自己的成员在闲暇时,也会来这里的娱乐区放松放松。 总部大楼后面,是连成一片的工厂,生产从罐头、水泥、钢材到武器装备的一系列产品。另一端则是一座提供动力的小型电厂。这里的生产规模当然无法与旧时代相比,也就谈不上什么规模经济。但在动荡年代,却是不得不如此。要想在废墟中重建,大多数必备的物资只能自己生产。虽然交易无所不在,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公司会把战略物资交易给自己的对手。 和所有公司一样,佩恩公司也拥有自己的武装,这是一只150人的队伍,全部装备着佩恩公司自己生产的PE02步枪。而在阿斯莫镇,除了三门旧时代的榴弹重炮,还有一辆老式战车座镇。这样的武力下,没有任何流民敢于招惹阿斯莫,甚至在它周围五十公里内停留也不敢。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公司的巡逻小队,是被驱逐,还是被直接击杀,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而佩恩公司高层也非常明白安全是利润的保障,因此打击周围盘踞的暴民时不遗余力。 佩恩公司的武力比N11基地要强得多,但还不足以以较小的代价拿下N11基地。这也是公司没对基地下手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则在于阿斯莫地下有未受污染的水源,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些地下水何时会带上辐射,但是至少在眼前,没有必要为了水去损失大量训练有素的战士。 在阿斯莫,你可以补给,购买武器,为佩恩公司工作,以及找到漂亮女人或者是男人,当然,最后一项的前提是要有钱。 在过去的三个月中,苏已经为佩恩公司作了三个任务,并且上交了四个新变异物种的标本,以此拿到了猎人和雇佣兵的执照。不论是围剿武装暴民,还是清理特定区域,苏都将自己的部分完成得干脆利落,一丝不苟。这使得他比其它人更早的得到了执照,并且与佩恩公司负责外部雇佣事务的经理成为了朋友。 尽管这个年代的朋友已经是一个非常稀罕的名词,但头发已经接近全秃的伯恩始终认为自己是苏的朋友,并且坚持要求苏在每次回到阿斯莫时陪他喝酒。 苏这一次回到阿斯莫后,也没有例外。夜幕刚刚降临,他就被伯恩强拉进了酒吧。酒吧里光线暗淡,充斥着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衣着暴露的女人们穿梭来去,试图找到今晚肯为她们的服务付钱的男人。不大的舞台上两个几乎什么没穿的舞女在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在迷幻药和酒精共同的作用下,她们可以接近癫狂地舞动两个小时,筋疲力尽后就会被抬下去。很有一些男人喜欢在她们已经疲劳到了极点的身体上发泄欲望,当然,这些舞女都长得还不错,身价自然与脸蛋和身材相趁。 伯恩非常喜欢这里到处弥漫着的颓废、欲望和淫靡气息,每次来都会点上一大瓶烈性威士忌。当然不是遗自旧时代的高极货,而只是阿斯莫自己出产的酒。这种酒没有旧时代威士忌繁多浓郁的果木香气,但至少足够的烈。 苏并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气味对大多数人来说几乎可以等同于迷幻剂和催情药,但对苏过于敏感的感官来说,就是一种十足的折磨了。还有,他每次看到伯恩点那种90元一瓶的威士忌,就会不由自主地将这瓶酒与20发订制弹药,或者是两颗高爆手雷等同起来。在荒野中,这些弹药往往可以救苏一命,而威士忌却不会。 只要一杯下肚,伯恩就会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其中一半是他年轻时的各种英勇事迹,另一半则是阿斯莫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琐事。这些完全都不是苏感兴趣的内容,所以他绝大多数时候保持安静,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知道,伯恩也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已。 在阿斯莫,伯恩可不是个小人物。这个掌握着佩恩公司对外雇佣业务的谢顶老头儿,是可以决定众多佣兵和猎人命运的人。苏第一次陪他喝酒,是因为觉得欠了他的人情。在计算第一次任务酬劳的时候,伯恩足额地给了苏应得的佣金而没有以任何理由扣减。在苏的经验中,没有克扣本身就是个人情。 喝过一次酒后,伯恩就声称与苏已经是朋友了。此后喝酒就变得理所当然,而苏欠下的人情却越来越多。这些人情包括给苏的任务酬劳每次都没有克扣,给苏安排更加适合他的任务,以及每次任务结束后慷慨地运用公司规则给苏更多的积分,积分意味着执照等级的提升以及从佩恩公司购买物资的优惠。 伯恩有充足的理由这样作,苏也就接受了,他需要钱,而且需要非常多的钱。尽管赚钱的速度是其它猎人的几倍,苏仍然没有积蓄,连好一些的枪械都买不起。但他仍然引起了其它猎人和佣兵的嫉妒,曾在一个月中接连遇到了三次埋伏或追杀。 苏每次都按照行事历的时间准时回到了阿斯莫,而追杀他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伯恩给自己灌下了满满一整杯酒,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对苏说:“嘿,小子,你说你惹上了罗克瑟兰公司?我听说过它,这是个真正的大家伙,以钢铁和矿石为主业,少说也养了几百号人的军队。惟一的好消息就是它离这里很远。远到根本不可能将它们的战车开过来,而我们不光有战车,还有大炮!” 苏笑了笑,轻轻地晃着手中的酒杯。伯恩已经消灭了大半瓶酒,而他手上的第一杯还剩下大半。战车也好,大炮也罢,哪怕佩恩公司现在拥有武装直升机,也与他无关。佩恩公司不可能因为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外围雇佣兵而与其它公司起冲突。 “对了,小子!你刚才说,那个罗克瑟兰公司的女人叫什么来着?”伯恩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问道。不等苏回答,他就自已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的运气不会那么好,惹上了罗克瑟兰的屠夫将军吧?” “她说……她叫丽姬。”苏平静地说。 “丽!!”伯恩的嘴巴骤然张大,几乎可以将他面前的酒杯给吞下去! 汗水从伯恩的光头不断地流下来,本来已到了七八分的酒意忽然清醒了大半。伯恩看着苏,耸了耸肩,苦笑着说:“你的运气可真不错,居然真的惹上了罗克瑟兰里最不能招惹的屠夫将军。没错,她的名字叫丽,不是丽姬。可是听你说的,我就知道一定是她!” 苏安静地等着伯恩的下文,比如说这位屠夫将军的一些过往事迹,有什么样的能力之类,这是非常重要的情报。然而伯恩想说什么,但向左右看了看,还是叹了口气,闭上了嘴巴。 苏依旧在晃着手中的酒杯。伯恩虽然没说,不过他知道很可能伯恩了解的也不多。能够在罗克瑟兰这样的大公司成为军队的指挥官,肯定有过人之处,不然何以镇慑那群无法无天的高阶精英战士?而且她还曾与苏亲密的接触过,苏却觉察不出她的能力。 这样一个人物,特别是还很年轻,在公司的身份地位肯定要远远超过伯恩这个层次。如果麻烦真的找上门来,不要说伯恩,就是佩恩公司出面,恐怕也帮不了自己。 回忆起与丽有过的两次接触,最让苏记忆深刻的,就是她眼中隐藏着的狂野和执着。苏绝不怀疑,她有将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实践到底的决心。而关于自己,似乎丽只咬牙切齿地说过一句需要被实践的狠话…… 苏忽然觉得手心中渗出些细微的汗珠,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恰好在这时,伯恩忽然盯着苏仔细地看了起来,脸上渐渐浮起暧昧的笑容。他有意压低了嗓音,悄悄地说:“也许这也不全是坏事。如果你真的落在那屠夫将军的手里,她多半舍不得杀你。嘿!我可是过来人,你听我说,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千万要挣扎一下。适当的反抗可以增加很多乐趣!而且我听说,如果单从男人看女人的角度,丽绝对是个美女。” 苏当然没有把N11基地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伯恩,因此听了伯恩的这番话,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在酒吧里,他当然不可能再穿上那件厚重的毛毡斗篷,而是穿了身猎人和雇佣军战士中非常流行的迷彩作战服,双手上则戴了双黑色的皮手套。尽管仍是用绷带裹住了一半的面容,可他那头淡金色的碎发,碧色的眼睛以及略薄的嘴唇仍具备了相当的吸引力。右眼上的黑色眼罩则给他添了些粗犷、神秘的味道。 仿佛是在为伯恩的话作注解,当的一声,一瓶真正的旧时代白兰地放在了苏的面前,一个已经半醉的年轻女人坐在了苏的旁边,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嘿!漂亮男孩,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你瞧,这酒不错,我也不错!” 即使以阿斯莫的标准来说,这个女人也的确是不错。如果是平时,或许刚刚交完任务的苏会有兴趣发泄一下积存的欲望。不过今晚她出现的时候实在太差,刚好在伯恩说完那句话之后坐过来,苏不仅没被撩起丝毫的欲望,还连应付她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麻烦似乎总是和女人一起来。苏还没想好如何拒绝,一只长满黑毛的大手就按在苏手中的酒杯上,将杯子重重地碾碎在吧台上。然后,黑毛手炫耀地在半空中甩了甩,玻璃渣淅淅簌簌地掉落一地,而手掌上一点划痕都没有。 站在苏身后的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大汉,肌肉纠结的上身只套了件皮制马甲。他如熊一样盯着苏,恶狠狠地说:“小子!你是在勾引我看上的女人吗?” 整个酒吧都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这边。这里面有猎人,有战士,有需要赚明天面包的女人,还有佩恩公司的许多职员。保安则抱着双臂站在墙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你弄脏了我的杯子。”苏平静地说着。他的声音柔和悦耳,充满磁性,听得那半醉的女人眼睛发亮。 “杂种!你说什么!”壮汉感到受了侮辱,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身上的肌肉则如同藏满了虫子一样快速蠕动着。酒吧里的人立刻轰的一声,评头品足,议论纷纷。肌肉发达到了这种变态的地步,说明这个壮汉力量强化已有三阶。在阿斯莫,不论是哪个能力域的三阶,虽然谈不上可以横着走路,但至少没有人愿意随便招惹。 壮汉咳了几声,一口浓痰已经到了喉咙口。他准备先将一口浓痰吐在这瘦弱小白脸的脸上,再一拳打折他的脖子。 然而痰到了喉咙,却再也没有可能吐出去了。 壮汉嘴张大,瞪圆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深深插 进自己嘴里的改装手枪,根本不知道这把枪是怎么出现的。然而那将近五十公分的巨大枪身时刻提醒着他,这把手枪可以轻易地将他的脑袋轰碎,并不比打碎个杯子更困难。 卡的一声轻响,苏扣开了击锤。壮汉的脸色立刻变得青白。几乎没给壮汉思考的时间,苏已经扣动了扳机! 卡嗒! 击锤落下的声音完全被壮汉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给盖了过去,然而本该更加巨大的枪声却没有出现。 已经晕死过去的壮汉栽倒在地,撞翻了两张桌子,并带倒了几个酒瓶和无数杯子。 酒吧里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被壮汉吓着了,还是在为苏鼓劲。 苏拿起桌上那瓶十足昂贵的白兰地,浇了些在枪口上,然后点燃。直到淡蓝色的火焰燃尽,他才打开弹鼓,将右手手心中的六颗子弹重新安上。 凡是在阿斯莫呆得久些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不要轻易招惹苏。这个装扮奇特的人看上去平静温和,甚至好象还有些懦弱,但实际上心狠手辣。这个壮汉才来阿斯莫几天,并不知道这些,所以酒吧里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下场。 经过这么一闹,酒当然是喝不成了。苏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吧,向自己住的旅馆走去。他准备整理一下装备,制订出需要补充的物资计划,然后明天将基因改造药剂出手,补充好物资和弹药后,就离开阿斯莫。 离开后,苏没有再回来的打算。虽然这意味着辛苦换来的佩恩公司执照实际上成为一张废纸,但是苏并不后悔。他非常不喜欢惹麻烦,而在罗克瑟兰公司身居高位的丽,具备了麻烦的一切特征。 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九点半,阿斯莫大多数店铺刚开门不久,苏就办好了要做的所有事。出售基因改造药剂后得到4000元换成了两片陶瓷防弹片、一组精密工具和几十发特殊用子弹。买完这些后,苏又变得赤贫如洗。在这个时代没有银行,流通的又只有硬币,大量的钱意味着无法负担的重量,所以尽快花出去才有意义。何况苏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不会存在有钱没处花的问题。 九点四十分,苏已经装备整齐,整个人又裹在厚重的斗篷中,向阿斯莫出口走去。 距离出口还有不到一百米,苏忽然停住了脚步。地面轻微地震颤起来,远方则浮起滚滚的烟尘。然后发动机的轰鸣声远远传来,撕破了阿斯莫清晨的宁静。 守卫出口的士兵紧张起来,纷纷跑到胸垒后面,将武器对准了滚滚而来的烟尘。在发动机近乎于疯狂的轰鸣声中,两辆越野吉普从烟尘中跃出,嘶吼着向阿斯莫冲来。在它们颤抖的车身后面,拉出了两条烟龙。这两辆越野车都加挂了防弹装甲,阿斯莫卫兵的轻武器几乎对它们不造成任何威胁,然而它们车厢上架着的12.7MM高射机枪可不是沙包做成的胸垒能够挡得住的。 阿斯莫卫兵的脸色苍白,汗水不住自头盔里倾泻下来。两挺高射机枪黑洞洞的枪口使得他们的生命切实地感受到了威胁,而且越野车上醒目的奔腾坦克标识也使他们不敢轻易扣动扳机。这是罗克瑟兰公司的徵记。 烟尘中似乎突然有一头暴龙在仰天咆哮,吼叫声立刻盖过了两辆奔驰着的越野车的轰鸣。随后尘云中忽然冲出一辆漆成深黑色的机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越过了两辆越野车,直冲阿斯莫!这辆机车改装得极为狂野,而发动机的轰鸣声完全可以匹配它不可思议的速度。 机车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守卫胸垒的卫兵,径直冲入,直到冲进阿斯莫大门后才车体一倾,握死了刹车! 金属摩擦的刺耳啸叫倾刻间笼罩了整个阿斯莫,靠近大门处那些房屋的玻璃窗一扇扇迸裂,机车更掀起冲天的尘土!在经过将近一百米痛苦而又战栗的制动后,机车车身借助最后一点动能,轻盈地扶正,充分展示了骑士那接近完美的操控技术。 机车端正地停在离苏不到三米的地方。机车上的骑士穿一身深黑色的紧身皮装,将那具充满了爆炸力量躯体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跨在机车上的双腿则充分展示了傲人的长度。她没有戴头盔,栗色的短发在劲风中嚣张地飞扬。 机车时不时低沉地咆哮着,让越来越多围观的人胸口感受到了那沉重的震感。这分明是一头不肯蛰伏的野兽! 当着众人之面,丽向苏一指,一字一字地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6311 章五 欢迎来到丛林! 上 阿斯莫大门处,围观的已经超过了100人,里面有佣兵、猎人,也有几名佩恩公司的士兵和军官,大多数人都是全副武装。猎人佣兵大多凶狠跋扈,并且完全瞧不起女人。在他们眼中,女人就是发泄欲望的工具,再漂亮再彪悍都是如此。但他们并不愚蠢,看到本来最应该出头的佩恩公司卫队军官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他们也就选择了沉默。 一百多个蠢蠢欲动的人,一百多双或敌视、或淫亵的目光,在丽的眼中就如空气。 阿斯莫外面又响起发动机的轰鸣,两辆越野车狂猛地再次向前冲了十米,车头几乎顶住阿斯莫大门的胸垒。行进中,车上两挺高射机枪调整着方位,车辆停住的同时,黑洞洞的枪口分毫不差地把围观人群罩进射程,两名射手的眼神残忍而又嗜血,显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扣动扳机。 看到这两挺高射机枪,佩恩公司的军官变得更加的沉默。他们并不打算因为一个外围的普通猎人与罗克瑟兰公司交恶,即使罗克瑟兰公司眼下的举动近乎挑衅。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旦起了冲突,两个公司之间就是战争。或许普通的佣兵和猎人们并不清楚,但这些军官算是这片充满苦痛土地中的上等人,知道的自然比普通人多些。与罗克瑟兰公司开战,等同于自杀。 苏慢慢地抬起手,解开了斗篷上端的系带。 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盯着苏的动作,眼睛越来越亮。 砰!砰! 两声巨大而又突兀的枪声震颤了整个阿斯莫,甚至连丽都感受到了那阵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冲击声波! “我死了?”听到这两声足以压倒机关炮音量的枪声,丽下意识的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随后一片黑云迎头罩来,她眼前一暗,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肩背触地的刹那,丽的腰身便猛一运力,整个人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她愤怒地将蒙在头上的斗篷掀开,正好看到一身迷彩作战衣的苏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阿斯莫充作围墙的铁丝网,毫不减速,亦无任何略作停顿发力跳跃的动作,几乎是违背物理规则般,整个人轻飘飘地越过足有一米半高的圈筒铁丝网,向荒野深处奔去。 而她那辆威猛之极的改装机车翻倒在地,前后轮胎上各有一个碗口大小的破洞,显然是苏刚才两枪的杰作。 嗒嗒嗒!一辆越野车上的高射机枪吼叫起来,在苏的身后掀起一排排泥土。土石冲天而起,随后又重重向着他落下去,几乎要将他给埋了起来!显然越野车上的是两个至少有着一阶重武器掌握能力的射手。 苏忽然变了个方向,闪开了高射机枪的弹道轨迹,继续向不远处的树木和废墟狂奔。 “都他妈的不许开枪!”丽如愤怒的狮子般吼叫! 她猛然跳了起来,以不输给苏多少的速度冲到越野车旁,一把抓住了车上射手,竟将他硬从车里提了出来,然后狠狠地甩到了几米外。扑通一声,那名射手如同沉重的沙袋,重重地摔在了灰土里,尽管身躯强壮,但被丽这样一摔,他一时居然爬不起来。丽又拉开车门,同样将驾驶员扔出了几米远,随后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越野车轰然吼叫起来,猛地后退了几米,随即后轮飞速旋转,在地上刨出滚滚烟尘,车身震栗一刻,就轰鸣着冲出! 越野车划出一道遒劲有力的弧线,侧绕过阿斯莫,向奔跑着的苏追了下去。 就在越野车后退的瞬间,另一辆车上跳下一个军官服色的高大男人。他几步就冲到丽的车边,间不容发地跃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至于原先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倒霉鬼,则同样被甩出了几米远,与他两个战友跌成一堆**着。 另一辆越野车得到了命令,停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而且是丽亲自驾车,他们想追也追不上。 茫茫平原上,苏以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奔着,他的步伐轻盈迅速,每一次腾跃和落地,身体曲展的线条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然而步幅和步伐却远远超过了普通人。距离最近的树林和废墟,还有大约两公里的路程,尽管以苏现在的速度只要两分钟就能跑完这段距离,但是他身后一道尘柱冲天而起,越野车吼叫着追了上来,正迅速将距离拉近。 丽咬着牙,恶狠狠地推档,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越野车猛地向前一冲,嚣叫着以快得几乎四轮离地的架势笔直向苏的后背撞了过去。就在车头距离苏的后背不到一米时,苏忽然团身、一个灵动非常的侧翻,就让过了越野车的冲撞。 越野车立刻冲过了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越野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直接原地180度掉头,划出大半个圆弧形的烟尘之墙。然而当车头正好掉转过来时,苏的身影如幽灵般从烟尘中冲了出来,几乎是贴着越野车掠过。隔着车窗玻璃,苏与丽的脸相距还不到一米。 咔嚓一声,交错而过的刹那,苏挥出匕首,将越野车的后视镜砍了下来,然后如一只受惊的麋鹿,继续向不远处的丛林废墟奔去。 丽又是一脚将油门直踏到底。 越野车借势又旋转了180度,向苏悍然撞了过去。 苏似乎轻轻一闪,就从左面让过了越野车的冲撞,然后在越野车减速时,忽然又从车身右侧出现,继续加速向前冲刺。 越野车内的录音机音量已经开到了最大,里面播放着的是一首《欢迎来到丛林》,这是来自旧时代枪炮与玫瑰乐队的作品,异样的嗓音与强劲的节奏混合在一起,恰到好处地演绎了车内的气氛。 丽咬着牙,一脸狰狞笑容的她竟然透出了种别样的美丽。她双手上青筋浮起,工程塑料制成的方向盘被握得吱呀作响,如果内里不是以合金钢作为骨架,说不定早被她给握碎了。即使这样,每当丽如风一样的转向时,方向盘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而这样的急转向,几乎每隔数秒就会发生一次,丽的双脚更是在离合、刹车和油门上风一般来回移动。 越野车如同苏醒的野兽,咆哮着,颤抖着,追压着不断奔逃的苏。尽管车窗是合上的,然而过于剧烈的运动仍使得她的短发飞扬起伏,如同迎风飞驰! 尽管没有系安全带,而且还吊儿郎当地架着个二郎腿,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本该早就被甩出车外,摔歪脖子,乃至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然而他却奇异般安稳地待在座位上,如同事先在屁股上涂满了强力胶水一样。 他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应该还不到三十,只不过满脸的胡茬使得他乍看起来很有些沧桑的味道。他身上穿着皮制的战斗服,并不象是正规军的服装,而且胸前由上向下一半扣子开着,露出布满胸毛、纠结发达的胸肌。鹰一样的鼻子再配上深深的灰色眼珠,使得他另有一种充满了力量与英气的魅力。 这个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如羚羊一般敏捷的苏,吹了声口哨,说:“这小家伙可真不赖!看他的速度已经到了六十公里以上,而且持续了整整一分钟。你确定他根本没有升级过战斗域的能力吗?” 丽咬牙切齿地道:“少废话,我想要的人还能差了?我可以跟你打赌,他绝对没有战斗域的能力!喂,拿根烟来,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别敷衍我!” 男人登时一脸无奈和肉痛,但还是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根真正的雪茄,用食指轻轻一划就切去了雪茄头,然后弹出一缕蓝色火焰,点燃了雪茄,粗手粗脚地一把塞到进丽的嘴里。 丽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鼻端中喷出两条烟龙,精神立刻亢奋起来。她用牙齿咬着雪茄,一边狂野笑着,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小宝贝,我看你还能跑多远!” 车厢内充满了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尖锐刺耳声音,然而丽和那男人的交流却完全没有障碍,他们的音量甚至压倒了车厢内的噪音。丽的声音仍然清脆而有穿透力,那个男人的声音则是沉厚,有如发动机的轰鸣。除了音量实在是太大了一点,两个人的声音都非常具有吸引力。 苏在荒野上狂奔着,时时全无征兆地转弯,闪不容发地让开越野车的追压。每一次闪躲,他都离前面乱木丛生的城市废墟更近了一些。虽然丽的车技几乎称得上出神入化,然而却始终奈何不了苏。 而一口气高速曲线奔跑数公里后,苏的速度仍没有一点慢下来的意思。 男人看了一会苏的跑动,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说:“丽,我看你多半搞不定这小子。” 丽猛地一打方向盘,咬着雪茄,恶狠狠地道:“里高雷!你他妈的给我闭上那张乌鸦嘴!我只是想看看他能跑多远,要不然早就一枪放倒他了!” 里高雷高声笑了起来,看上去一点也不打算给丽面子,直截了当地说:“那可真不一定!我们来试试看!” 他掏出把沙漠之鹰,直接敲碎了车窗,将手臂探出车窗外,随手一抬,就瞄准了苏的后脑。 苏似乎完全不知道性命危在旦夕,反而不再进行曲线运动,开始笔直加速。丽忽然打了下方向盘,越野车划出一个大大的S型,这才重新回轨迹上来。 里高雷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十足象只狐狸,说:“慌什么,我刚才可没想开枪。” 丽狠狠地吸了口雪茄,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里高雷眼中杀机一现,忽然说:“这才是动真格的!” 他挂在车外的右手闪电般抬起,再一次瞄准了苏的后脑! 砰!沙漠之鹰怒吼着,在荒野上激起一蓬灰土。 在里高雷瞄准的一刹那,苏忽然连续两个左侧翻,从越野车前方闪到了车身左侧,里高雷的的一枪就这样落了个空。 里高雷的手枪不住瞄向苏的后背或者是脑袋,苏的跑动立刻变得忽快忽慢,时时会突兀地连续左右侧翻,总会在里高雷锁定他的刹那闪开。 “看到了没有?”里高雷转头望向丽,右手随意地向苏开了三枪,根本就没有瞄准,而苏这一次却不再闪避,而是再次笔直加速,自发而然地让开了这三枪。 丽突然狠狠地在方向盘上一捶,一脚踩死了刹车。越野车轮胎立停,**着在地面上犁出深深的痕迹,好不容易才静止下来。这时越野车前档距离废墟外围的一株灌木已不到十公分。而苏,则已消失在废墟深处。 丽和里高雷并肩站在生满灌木的废墟前。站在足有190公分的里高雷身边,丽显得格外苗条娇小,根本看不出她的身体里还会藏有如此爆炸般的力量。在他们身后,越野车里的枪炮与玫瑰依旧在歇斯底里的唱着“欢迎来到丛林!” 丽吸尽了最后一口雪茄,扑的一声,将雪茄尾吐到了数米外的地方,眯起眼睛,冷冷地打量着这片废墟与丛林。 里高雷同样在看着这片丛林,耸了耸肩,说:“我知道你就是想硬上他。我跟你一起进去吧,你自己可不见得能搞得定他。” 丽冷冷地道:“这是我的事,你跟来干什么?” 里高雷嘿嘿笑着:“我能帮你按住他的手,这样你就可以尽情地爽!” 丽重重的呸了一声,说:“滚!他是我的人,我喜欢一个人享受。你少给我在这多事!” 里高雷有些奇怪地看着丽,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看上去有点反常!是不是被这漂亮小子给占过了便宜,所以才急着要找回场子来?” 丽脸色铁青,根本没有理他。哗啦一声,她将皮上装的拉链一下拉到了底,登时露出里面大片裸露的麦色肌肤,看来在这件皮衣下面,她又是什么都没穿。丽从皮衣里面摸出两把精致的小手枪,随手扔在地上,再将拉链拉回最上端。丽又抬起右腿,从长筒靴中摸出一把薄而小的匕首,握在手里。 她双眼中泛出狼一样的光芒,嘴角是阴冷的微笑,径直向丛林中走去。 里高雷无奈地摊了摊手,提高了声音,向丽消失的方向叫道:“嗨!这个地方气氛不错,我不怀疑你们之间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不过干和被干之间,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哟!” 丛林深处传来丽愤怒的咆哮:“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丛林与废墟重归寂静,里高雷意味深长地笑笑,从口袋中掏出包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一个烟圈。这是一包皱巴巴的烟,并不是丽抽的那种即使在旧时代也十分昂贵的雪茄。这种烟燃得很快,他几口就抽完一枝。 地上的烟蒂越来越多,到最后烟盒也被捏扁丢到地上。里高雷拾起了丽丢下的一双小手枪,回到了越野车里,将双腿高高架在另一端的车窗处,闭上了眼睛。尽管车内仍是震耳欲聋的“欢迎来到丛林!”但过不了一会,他就酣声如雷。 4425 章五 欢迎来到丛林! 下 这是一片被荒弃的城镇,一条小河穿城而过,莹莹绿光流动,如果不计较那水乳 交融的可疑的发光体来源以及水面下包罗万物的河床的话,倒也称得上绿波荡漾。 由于水源充足,生命力顽强得令人惊讶的灌木到处滋生。荒弃了几十年之久,甚至还有些树木还长到了几十米高。尽管仍是上午,阳光也十分炽烈,但这片废墟仍旧是充满阴森的感觉,没有一丝暖意。 在一座四层小楼上,三楼一个完全破碎的窗户后闪动着微弱的碧光。苏以极慢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水壶,安静地看着下方如猫一样无声无息在灌木丛中穿行的丽。看上去她对丛林地带非常熟悉,每一次身体扭曲避让的角度和落脚点近乎本能的准确选择,使得她能以最有效的方式绕开障碍物。虽然那件精巧的小匕首看上去是她手中惟一的武器,但只凭那具曲线凸显的身躯中隐藏的爆炸一般的力量,任何东西在她手中都会暴发出巨大的杀伤力。 苏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体,黑衣紧身皮衣十分合体,将她全身的线条都勾勒了出来。经过了那一夜,苏对她身体已十分熟悉,看得出来皮衣内不可能另行藏着什么武器,似乎她只带了这把匕首进来。 “看来是要与我肉搏。”苏明白了丽的想法。 当丽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中时,苏也安静地闭上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缓慢,到最后,每一分钟才会呼吸一次。他的体温更是慢慢下降,降到与环境等同的温度时才停下。苏喝了几口水,将那装满了四级水的水壶喝干。又拿过一把刚采摘下来的树叶,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树叶的汁液一点一滴顺着喉咙滑落,迅速被吸收干净。 苏怀中抱着步枪,进入了半睡眠状态,一轮狂奔下几乎耗尽的体力开始涓滴恢复。在他的身旁,放着手枪和一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子弹。 这是间损毁的房屋,在这片废墟中,这样的房间成千上万。虽然丽也是丛林战和城市战的行家,但自有记忆起就在荒野中挣扎求存的苏相信自己不会给她留下任何痕迹。想在这样一片丛林废墟中找到苏,或许给丽一周时间也办不到。 苏决定先睡一会,好休养自己的体力,顺带消磨丽的耐心和体力。 他已决定在这座丛林中解决丽。如果不能彻底了断这件事,那以她已经表现出来的性格,肯定不会放弃并且纠缠到底。虽然他并不清楚罗克瑟兰公司的真正实力,但是能令佩恩公司在那种赤 裸裸的挑衅行为面前保持沉默,必定是个庞然大物。一旦出了这片丛林,他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离开罗克瑟兰公司的势力范围。 在这片土地上,除了罗克瑟兰公司,还有其它形形色 色的公司和组织。苏虽然不喜欢麻烦,但他知道不可能不与这些公司和组织打交道。至少大多数四阶以上的能力,就垄断在大公司和组织的实验室里。罗瑟克兰公司,就是一个可以提供四阶以上能力的庞然大物。 丽只携带了一把匕首,只身进入这片丛林,实际上是为这个游戏定下了规则。苏没得选择,只能接受。在这片丛林里,仍是实行游戏的规则。如果出了这片丛林,那就是生存的规则决定一切。 丽身边的那个男人,从看到他第一眼起,苏就将他定义为极度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去面对这个男人。而在这片丛林里面,就只是苏和丽。 苏不再多想,睡得渐渐沉静。 丽蹲在一丛灌木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几栋全无生气、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楼房。突然,一滴汗珠自她眉毛上滑落,进了眼睛,立刻引起一片刺痛。丽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抬手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她已经在这片丛林废墟中转了三个小时,却完全没有找到苏的一点踪迹。她可是丛林战和巷战的行家,会走的时候就开始摸枪,十三岁起独自在荒野上战斗求生,到十六岁时,死在她手上的流民和暴徒已数以百计。再高明的猎人,也难以在她的追踪下生存。她还从未遇到过象苏这样,气味、痕迹、一点线索痕迹都不给她留下的人。 若不是有强烈的直觉,她甚至有些怀疑苏已经离开了这片废墟。 天色渐渐暗了。 丽几乎摸遍了丛林的每个角落,却仍未有苏的痕迹。然而丽已感觉到有目光正在注视着她,当然这也仅仅是感觉而已,因为她并没有发现眼球反光的蛛丝马迹。苏有如最狡猾、最耐心的野兽,正隐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疲累。丽终于承认,在隐藏和寻迹方面,自己并不是苏的对手。再这样下去,她永远也别想找到苏。 丽霍然站起,高声叫道:“你还他妈的是不是男人!有种的给我出来!” 一如她所料,果然在一百米外的一座楼房中出现了异样的感觉。出乎丽的意料,一个幽深的窗户中火花一闪,巨大的枪声随即响彻废墟,惊起了一大片准备栖息的宿鸟。 炽热的风吹起了丽的栗色短发,子弹就擦着她头顶飞过,并且打断了一根大腿粗细的树枝。 丽伫立不动,脸色铁青。她本以为以苏的聪明,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游戏规则。如果他要动枪,那么自己也就只好叫里高雷进来了。 不过头顶断裂的树枝处,飞溅的不只是木屑,还有点点腥臭的汁液。丽一个侧步,让开头顶的腥雨。她伸手接了一滴汁液,在鼻端闻了闻。除了恶臭之外,她还闻到了一点神经毒素特有的苦涩味道,空气的氧化作用已经大大削弱了毒素的浓度,但从那点残余里还能推断出它原本具有的剧烈程度。 随后,她看到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通体没有骨头,如一片肉,靠蠕动行动,而且有极强的拟态和变色能力。从它尸体碎片中根根发达的肌肉纤维来看,这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在必要时也可以行动迅捷,甚至象箭一样将自己射出去。而那足以在数秒钟内致死的神经毒素,就是它的武器。 丽脸色有些难看。连续几个小时潜行和搜寻,她的体力和警觉性都下降得厉害,如果刚才被这个小东西给扑上,多半会变成一具不会腐烂的尸体,供它慢慢吸食用。 苏这一枪,看来并不是破坏了她定下的规则。更重要的是,这一枪还暴露了他的位置。丽双眼中闪动着兴奋和残忍的光芒,如一头黑豹,疾速向苏发枪的位置冲去。 “一会抓到他的时候,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丽想着,眼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不到一分钟,丽已经站在苏藏身的房间里。她无语地看着放在地上的步枪、手枪和一排排子弹。苏已不在这里了。 她扫视了一下房间的环境,忽然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在上身穿出窗户的瞬间,她反手勾住窗户上沿,整个人借力向上方升去。黑色高跟皮靴再在四楼窗台上一点,丽已立在屋顶。 屋顶上空无一人。 丽不假思索,冲向角落里的楼梯间,一脚踢开反锁的屋门,顺着消防通道向下冲去。冲过二楼的刹那,丽忽然高抬右腿,一脚踏在对面墙壁上,骤然停住了冲势。她上身极度后仰,完全与地面平行,几乎让人怀疑她身体里究竟有没有骨头。 丽向二楼的走廊里望去,刚好看到一个影子在走廊尽头一闪而逝。 丽冷笑,收回右腿,顺着二楼走廊走了下去,高高的鞋跟敲击在沾满了灰尘的地板上,一声声敲击声就象是追魂的鼓点。 丽的身体刚探出走廊,左方即有一只钨钢匕首悄然向她肋下刺来。丽那把精巧的小匕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右手换到了左手,格开了刺来的匕首。她右手前探,一把向苏的咽喉抓去! 钨钢匕首与小匕首以极快的速度纠结缠绵着,双方都想将对方拨到外围,好让开自己前进的道路。在这短短刹那,两把匕首已你进我退,搏击了十几个回合,显然两人在匕首上的技艺同样惊人。 他们另一只手也未曾闲着。苏以左臂格开了丽的右手,反抓住丽的手臂。然而她随意一抖,就将苏的手震开,然后一拳作势向苏胸膛击来。 苏仍以左臂格挡,同时竖起右腿,抵挡丽悄然踢来的一腿。他忽然看到丽眼神中的冷笑,心中忽然泛起强烈的警觉! 丽的右手停在空中,下面一脚却是忽然改踢为踹,重重踹在苏的右腿上!从她的靴底,足有四阶强化的力量猛然喷涌而出,将苏踢得倒飞而起,轰然撞破身后的房门,摔进了房间里。 丽不疾不忙地向房间走去,她现在已锁住了苏的行迹,再不会给他轻易逃脱。而且刚才那出奇不意的一踢踢力已达到1000公斤,多半已令他的腿骨出现了裂纹。在上次的直接接触中,丽估算过苏的身体强度,对自己的出力控制得极其精确。 丽走进房间时,发现这是间很大的房间,里面散放着一张办公桌和几把只剩铁架的椅子。而苏站在墙角,已脱下了上衣,正一圈圈地解着上身缠满的绷带,此刻已解到腰间最后一圈,他整个上身都露了出来。苏还赤着足,此前穿的军靴,则整齐码放在上衣和解下的绷带旁。 苏上身充斥着几乎完美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过于健壮。特别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柔和的象牙白色,莹润得如上等的玉器。 丽眼睛登时一亮,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毛,向着苏吹了声口哨,一阵放肆的笑后,才接着说:“看来你很知趣,居然自己开始脱衣服了!不过你还是继续反抗吧,这样待会干起来才有味道!” 此刻苏身上除了一条迷彩裤和遮去半张面孔的绷带,就再无一片布料。他似乎很配合,听完丽的话,居然又冲了上来! 恰在这个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最后一丝光芒也已消失。本就阴沉的废墟陷入黑暗之中,只有某些发光植物闪着幽幽的莹光,诱惑着不知死活的昆虫来自投罗网。 苏与丽所处的房间中,更是几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这种程度的黑暗,结于拥有微光视觉的苏来说,已经足够。 丽冷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她已看清了苏扑来的影子。丽不闪不避,硬以小腹受了苏沉重的一拳,然后挥腿横踢,一记力量极大的腿刀扫出!虽然苏已迅速闪避,腿侧仍被她扫到,踉跄后退了几步。苏刚才的一拳非常沉重,结结实实地轰在丽的小腹上,但丽只感觉到一阵剧痛,然后就行若无事。 一拳击下,苏就明白了,丽的身体至少也有两阶的强化防御。 苏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气的声音沙哑、粗狂,然后又呼了出来,吐气的声音同样的悠长、沙哑。房间中似乎掠过了一阵热风,风中有极度危险的气息。 丽后颈处的绒毛根根竖立起来,她忽然间有种错觉,似乎在黑暗中伏着的是一头远古暴龙,单单是一颗龙头就可以将整个房间填满。而现在,这头暴龙正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黑暗中,苏又扑了上来。如果说此前他敏捷阴狠、犹如一头猎豹,那么这一刻的他粗暴狂猛,已变成暴熊! 丽双臂抱头,右腿提起,摆出防御姿势,随后房间中不住响起扑扑扑的声音,苏已如狂风暴雨般在她身上击中了十几记!最后一记膝撞更是撞在她的后腰上,将她的身体平衡完全打破,撞得丽向前飞跌出去。然而在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丽也以一记后踢踢中苏的胸膛,将他踹飞! 还未等丽爬起来,一股热风即扑面而来,苏又扑了上来,将她撞倒在地! 接下来,是在黑暗中的肉搏乱战。两人完全是在比拼体力和反应速度,丽那些精巧的杀人与格斗技巧全无用处。许多时候,丽和苏就是在赤 裸裸地角力。 乱战还不到一分钟,两人均已喘息粗重,大汗淋漓。然而丽心中却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虽然是在极度的黑暗中,她更是刻意地去遮挡了苏的眼睛,甚至直接一头撞在他脸上,然而苏仍象能完全看到她的每一个动作,每每反制得恰到好处。丽虽然强化了四阶力量和两阶防御,甚至还有三阶敏捷,然而这样缠斗下去,她的体力消耗却是远远超过了苏。而在先前的搜索中,她已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丽心中忽然掠过一个令她有些不寒而栗的想法:“难道他的身体也能看得见我?” 又是一次凶狠的角力! 丽身体内忽然一阵空虚,胸口中更是涌上阵阵腥涩的味道,几乎吸不进气去。她知道,自己最后体力已经衰竭。 丽的手臂上传来阵阵剧痛,随后整个身体都被提起再按落,就此面朝下被按在了地板上。她双手都被反拉到背后,被苏一只手牢牢抓住。泄了最后一口气后,丽立刻感觉全身酸软,几乎动一下都要凝聚起足够的意志才能办到。对此时的丽来说,苏力量已经大到了不可思议,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容她有反抗的余地。 “他从来不会疲劳的吗?”丽有些骇然地想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以六十公里的匀速冲刺整整一分钟的情形。然而她随即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身上立刻渗出层层汗珠,拼命挣扎起来。 可是苏的动作永远是那么的准确有力,根本不给她一点希望。他左手握紧丽的双手手腕,右腿压住她的双腿,左手一提,就将她上身提了起来。 “你想强奸我?”苏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柔和和磁性,与他此刻的粗暴完全不相衬。 丽一咬牙,悍然道:“没错!这次你运气好,下次不见得运气也好。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早晚我都会上了你的!你逃吧,我看你能逃多久!” 苏似乎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逃?” 丽冷笑:“你不逃,难道准备现在就给我干?” “错了,是我要干你!”苏的声音和他说话的内容格格不入。 丽的短发几乎要竖了起来,尖叫:“你敢!!” 正如里高雷所说,她并不排斥这样的结果,只是绝对不能接受被动的这种方式。 苏右手一闪,就将她上衣拉链彻底拉开,然后在几秒钟内,丽那件坚韧且薄的上衣成了束缚她双手的绝佳工具。苏将她整个提起,再一把按在长桌上,灵活的右手轻而易举的解除了皮装长裤的防御。 “苏!你敢……”丽叫到一半,却猛然吸了一口气,那巨大且粗暴的冲击直接将她的威胁堵回了喉咙! 苏的攻击简单、直接、粗暴,如狂风暴雨,轻而易举的粉碎了丽的抵抗。她早已在搏斗中筋疲力尽,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仅仅五分钟已感到吃不消,咆哮和威胁早变成了不受控制的**。丽觉得自己二阶防御强化的身体如同在暴风雨肆虐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哪怕再过一分钟都有可能彻底散开。 然而暴风雨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当苏一丝不苟地将绷带重新缠好,穿戴整齐时,丽才**一声,勉强抬起头,强自撑开似乎有几吨重的眼皮,恶狠狠地盯着苏。她的双手早已恢复了自由,黑色皮衣皮裤叠得整整齐齐,就放在她身边。然而丽全身每根骨头似乎都彻底散开了,连伸手去拿衣服都做不到。那叠得整齐如刀切般的衣服,似乎也在无情地嘲笑着她。 真他妈的没面子!丽虚弱地想着。 苏斜靠在长桌上,拿出一根雪茄,切开,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丽认出来那是放在她衣服口袋里的雪茄,忍不住骂了一声。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霍然站起,赤 裸裸地站在苏面前,凶狠地盯着他。只是她随即两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勉强提起的凶悍气势立刻去了大半。 “这是你定的游戏规则,我参加了你的游戏,然后赢了。所以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苏的声音永远柔和动听,可是丽却恨不得打烂他的鼻子,尽管她从没看到过他的鼻子究竟是什么样。 “这次我认了!你放心,我不会因这件事找你麻烦。不过以后,苏,你自己小心,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里!”丽眯着眼睛,狠狠地道。 苏笑了笑。 丽极为恼怒地发觉,他的嘴唇似乎比自己的还要漂亮。而那半截雪茄,似乎也与他更加般配。 “我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用过了女人,都会付钱的。”苏说着,就将手伸进口袋。只是他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停在口袋里。不过随即,苏又展颜一笑,将手拿了出来。 在他手心中,正安静地躺着一枚闪亮的硬币。 丽只觉胸口堵了一块石头,挺翘的胸脯急剧起伏,双眼更是喷着火,咬牙道:“这就是我的价钱?”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听到苏这么说,丽胸中的怒火忽然消了大半。 苏离开了靠着的长桌,将一元钱放在了桌上,就向房门走去。丽抓过桌上的衣服,几下穿上,当上衣拉链完全拉好后,苏刚走到门外。 “站住!”丽冷冰冰地说,恢复了几分屠夫将军的威严。 苏转过身,安静地看着她。 “你干了我,抽得还是我的烟。你已经付了我的钱,可还有雪茄钱没付,拿钱来!”丽满意地看到苏愕然的表情。 苏万万没想到,丽还有这个杀着。丽眼睛很毒,看准了他有自己不容打破的原则。可是苏不能不为难,他身上连一个硬币都找不出来了。可以说,从苏开枪打掉丽头顶的吸血生物时起,他的神经始终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而最后那一个小时高强度的冲刺更是刺激了全部的神经。雪茄是极好的放松,在极度紧张和兴奋之后,苏出现了罕见的疏忽,没有想到丽与他以往的猎物不同。 “可是……”苏苦笑着向桌上的硬币一指,说:“这已经是我全部的钱。这样吧,你给我些时间,我去出几次任务,再把钱给你。” “我要你的手枪!”丽的眼神不容置疑。 苏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着出了房间,片刻后他重新进来时,全部的装备都已在身上。苏将自己的改装手枪与两盒子弹放在了桌上,推到了丽面前。 丽拿起大得有些不象话的手枪,在手里掂了掂,毫不客气地插在后腰里,说:“两清了!” 苏这次没有走门,而是直接来到窗前,一记侧踢将整扇的窗户都踢得飞了出去。 “苏!”丽叫住了他,左手瞄准苏的眉心,做了个手枪爆头的姿式,道:“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干到你!” 苏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如果还是这个规则,不管再有多少次,都会是今天的结果。” 说完,苏扔下脸色铁青的丽,一个鱼跃从洞开的窗户中穿出,消失在夜幕下的丛林中。 丽独自在房间中站了很久,才稍稍平息胸中的怒火和屈辱。她走了两步,长靴一踢,地上的小匕首如有了生命,自动跃到她的手里。丽也学着苏的样子,从窗口轻盈地穿出。 临走前,她并没忘记收走桌上的那枚硬币。 夜幕下,丽如同一只黑猫,带着有些诡异的轻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只是落地时她双腿又是一软,晃了几下才算站稳。这就没有了刚才那震慑人心的气度。 夜的丛林是危险的,各式各样的变异生物都开始出来觅食,它们各有各的凶猛。然而凑到了满腔怒火的丽和她那把精巧匕首前的变异生物,却发现自己今晚的运气实在足够的糟。丽几乎将一路上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给分了尸,这里面还包括上百只吸血蚊。 通的一声,丽重重将自己摔在了越野车的驾驶座上。她随手将苏那把手枪扔在了车台上。这把巨大的改装手枪立刻引起了里高雷的兴趣,他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会,问道:“这是他的枪?” “现在是我的了。”丽用机械般的声音回答。 碟机中的枪炮与玫瑰仍在不知疲倦地吼叫着“欢迎来到丛林!”这首平日她最喜欢的歌,现在听起来却是异样的刺耳。 喀啦!丽直接一拳砸穿了收音机,终于让嘶喊了一天的枪炮与玫瑰有了休息的机会。 里高雷很乖巧地坐着,将手枪放回原处,然后目光呆滞,笔直看着前方黑沉沉的丛林。 丽默默坐了片刻,说了声:“来只烟!” 里高雷递了只雪茄过去,没有切也没有点,很合丽的心意。她切开、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猛地发动了车。越野车嘶吼起来,先是后退了几米,然后几乎是原地掉了个头,向黑暗中狂奔而去。 里高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和窗外风的尖啸,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问:“看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丽只盯着车的前方,几乎从牙缝里磨出来几个字:“放你的屁!老娘现在身心俱爽!” 里高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过了一会,他似乎感觉到有些无聊,轻轻地哼唱起来: 欢迎来到丛林! 我们正有有趣的游戏…… 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一声另人牙酸的刹车声,随后越野车右侧的车门打开,强壮的里高雷从车里飞出,重重地摔到了七八米外的地上。 越野车卷起漫天尘土,扬长而去。 7268 章六 入侵者 上 章六 入侵者 钟摆城是罗克瑟兰公司中区分部所在地。这里距离阿斯莫超过200公里,距离N11基地则为150公里。在完全没有公路,大部分地区地面崎岖不平、废墟星罗棋布的动荡年代,150公里已经是分部拥有的旧式战车作战半径的极限。 天刚放亮,钟摆城就被发动机的轰鸣和一声声简洁有力的口令所惊醒。五辆轻型运兵车在城中心广场上一字排开,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登车,另有两辆性能强悍的越野吉普车停在一旁,上面的射手有些懒洋洋的靠在高射机枪上,不屑地看着这些菜鸟。机枪射手身边,各站着一个老兵,他们怀里靠的可是RPG火箭筒。 丽一身笔挺军服,脸上看不到分毫笑容,冷冷地看着登车的战士。当前后一个战士也上了运兵车后,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比她预定的快了三十秒。 丽这才走向自己的越野指挥车,这一次她是亲自驾车。指挥车四轮同时旋动,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指挥车猛地冲了出去,一路超越军车,很快冲到了车队的最前方。一到车队前,指挥车更是轰鸣起来,速度再度提升,飞驰而去。指挥车上搭载了五六名精锐战士,这些二阶和三阶能力的战士坐得很稳,完全没有会被甩出去的迹象,甚至连身体也很少晃动。 见指挥车加速离去,后续军车上的驾驶员个个满头是汗。他们再也顾不得车上战士的死活,也不管队列整齐与否,一个个死踩油门,你追我赶,如同飙车般冲出了冲摆城。 钟摆城中,一座十八层高的写字楼已被完全修复,成为了罗克瑟兰公司分部所在地。里高雷站在十一楼的落地窗前,目送着那支部队远去。这一次丽虽然没有带上战车,然而这只队伍可是她麾下的精锐部队,战斗力比攻占N11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这样一支部队去剿灭一个新近进入罗克瑟兰公司控制区域盘踞的暴民队伍,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何况还是丽亲自领军? 在野外遭遇战中,即便里高雷自己,也不希望遇上丽这种对手。 这一次,只能说这些暴民的运气实在太差,正好撞上丽心情不佳的时候。里高雷并不对这些四处为家的暴民稍有怜悯,正如罗克瑟兰公司徽章上那辆在城市群中飞驰的坦克所喻示的那样,在这个动荡年代,力量就是权利。拥有力量就拥有了一切,没有法律,没有规则。所谓规则只能在拥有同等力量的人之间才会生效,才会被保证执行。而维持规则的,还是力量。如果双方中哪一方失去了力量,那么规则也就随之失效。 总而言之,这是动荡的年代。每天有无数的规则形成,每天有更多的规则被打破。 只有罗克瑟兰这样的大公司,才能造就丽这样的人。也只有在罗克瑟兰公司中,丽才能够成长,才能完全发挥她的长处。如果各带五个人,里高雷可以完胜丽。二十个人,结局难料。如果是二百人以上,里高雷的部队多半会被全歼,而丽还能剩下大半部属。只有罗克瑟兰这样的庞然大物,才会有超过200人的卫队让丽统领。 车队已驰出很远,尘土形成的烟龙仍越飘越高。里高雷离开了窗户,来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在电话机上按了几个号码,电话机里即传出一个尖细、却难掩苍老的声音:“谁?公司规程上没注明这是我实验的时间吗?” “里高雷。” 电话机里的声音嘟囔了几句什么,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找我什么事?我还有一堆的实验要做。” “那个东西分析结果出来了没有?”站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时候,里高雷再不是那种随性而为的颓废样子,而是充满了威严,说话简洁明了。 “结果刚刚出来……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你最好过来看一下,电话里说不明白!” 里高雷即刻扔下电话,冲出了办公室。他以惊人的速度穿过走廊,根本不等还在停在底楼的电梯,而是沿着消防通道直接奔上十六楼:分部生化实验室所在地。检验过身份卡后,里高雷径自穿过一个个埋头工作的研究员,直接走向占据了半层楼的中央实验室。 上千平方米的实验室中只有一个干枯瘦小的老人,正伏在显微镜上观察着什么,看他腮边肌肉不住抽搐的样子,显然极为激动。这个老人是罗克瑟兰公司生化领域的首席科学家,曾经创立过一种四阶能力的罗斯坦。 里高雷拍了拍他的后背,罗斯坦立即将电显显微镜让给了里高雷。双眼凑上目镜后,里高雷登时一怔,在绿莹莹的视野里,到处可以看到已经死亡的细胞,而且他从中认出了几种出名生命力强悍的细菌。 “这是……”里高雷站直了身体,询问地看着罗斯坦。 罗斯坦正拿出一块手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他**着:“天哪,我从来没看见过这种东西!你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这怎么形容呢?” 罗斯坦在实验台旁的电脑上一阵急如骤雨的敲打,屏幕上即刻播放出一组惊心动魄的影象。 在绿莹莹的背景下,一片生机勃勃,熙熙攘攘遍布着各类细胞。这些细胞或是细菌缓慢移动着,并且互相攻击着。此时正好可以看到一个细胞正在不正常地膨胀着,然后碎裂开来,从里面流出了数十个明显有别于母体的新类型细胞。 所有细胞的动作都显得缓慢之极,然而里高雷却不这么想。在现实世界里,这些细胞或细菌的动作实际上快到了极处,如果一个人感染了上面那种使得细胞发生变异的细菌,意味着他根本挺不过一天。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一种中等大小的细胞突然在景象区边缘出现,它们动作极为迅速,几乎是其它细胞的上百倍。这些细胞一遇到其它细胞,不论对方是什么品种,它们都会伸出针一样的一角,硬刺入对方的内部,将自己的流质注入进去。仅仅是几秒钟,被刺注的细胞就会涨裂开来,吐出十余个与入侵者一模一样的细胞。入侵者立刻向四面八方散开,速度之快,有如越野机车在乌龟中间穿行。还不到一分钟,影象中所有的细胞无一幸免,或者破裂,或者直接被刺死。 整个屏幕中,此时能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入侵者! 入侵者互相碰撞,然后象球一样弹向四面八方,再与更多的入侵者相撞,发生更复杂的弹碰运动。然而再也没有其它的细胞或是细菌可供它们食用。将使得所有的入侵者,不论是原来的还是新生的,都疯狂地弹动起来。 再过一分钟,所有的入侵者都已死去,影象中一片死寂,到处是细胞的尸体,正如里高雷方才从目镜中看到的那样。 这个影象,正是电子显微镜纪录的影片。 里高雷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掌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滑腻、湿冷,十分的难受。 过了片刻,里高雷才说:“你是说,这些细胞是从我给你的样本上发现的?” 罗斯坦点了点头,补充道:“你看到的记录只是后半段。最开始就只有一个活的细胞,我把它叫做入侵者,正如你看到的那样,这一个细胞立刻杀死了它碰触到的每一个细胞,并且这它们变成自己的孵卵巢!刚开始看到这一幕时,我几乎吓傻了,后来才想起来要将影像纪录下来!”他的声音又急又尖,看上去沉浸在刚刚的恐怖影像中不可自拔。 里高雷皱紧了眉头,死盯着定格在细胞坟场般情景的屏幕上,忽然说:“如果……” 罗斯坦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说:“如果被这种细胞侵入身体,我们可能会在半个小时内变成怪物!而且没人知道,出现的会是种什么样的东西!” 里高雷的手立刻颤抖了一下,这在素来冷静的他身上,可是极为罕见的现象。不过罗斯坦并未注意到这点,指着屏幕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入侵者如果在一分钟内找不到食物,就会死亡。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它们拥有比同类快上百倍的速度,因此需要大量的能量。而且入侵者绝不会自相残杀。” “立刻分析它们的基因。” 罗斯坦摇了摇头,在电脑键盘上又是一阵敲击,调出另一幅图表来。那上面尽是支离破碎的基因片断,根本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基因序列。 罗斯坦指着这幅图表,说:“你看,这就是入侵者的基因,这根本不能算是基因,只不过是一段段毫无意义的核酸而已!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入侵者死亡时,已将自己的基因完全破坏了。你看,这些入侵者看上去简直就象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智能!” “那个样本怎么样了,能不能检测出活的入侵者基因构成?”里高雷声音沉重。 罗斯坦再一次摇头,说:“样本上已经没有活的入侵者了。你已经看到了,入侵者从来不会给别的细胞以及自己留多少时间。刚才这段景象,是我找到的最后一个入侵者。我刚把它移入标准基因筛培养皿中,它就立刻恢复了活性,开始屠杀。从这一过程开始,直到这个培养皿中的生物全部死光,一共是……” 博士看了显示器上的时间,说出个让里高雷再出了一身冷汗的数字:“二分十一秒。” 培养皿对于细胞来说,大小就如同里高雷站在分部大楼顶层,放眼四顾所能看到的范围。 “这东西如果进了生物体内,会不会有潜伏期,会不会再次变异?”里高里沉闷地问着。 “目前看起来不会,这么凶狠的细胞并不需要潜伏期。但是变异可不好说,单体细胞的表现和组成器官后的表现可能会完全不同。”罗斯坦回答,他仍在不住地擦着脸上源源不绝的汗水,看上去心有余悸:“还好我收到你样本的时候足够小心,完全按照实验规程走,从没有用手碰过。” 他忽然看到里高雷的脸色极其难看,当下忽然张大了嘴,猛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该不会……” “该死的!我碰过了那东西!”里高雷狠狠吐出胸中一口闷气。 罗斯坦立刻后退了几步,猛地撞上了一排放满了化学药剂的玻璃柜。药柜一声**,柜顶上的一瓶强酸晃了几晃,忽然倾倒,笔直向博士头上砸了下来。如果被这足有1000CC的强酸浇上,博士那硕大的头颅保证不保。 里高雷向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那瓶强酸。他肌肉贲张的手臂距离博士的头顶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博士抬起头来,高度镜片后布满血丝的双眼立刻睁到了极限!但是他对强酸的恐惧,看起来远远比不上对里高雷手臂的恐惧。 里高雷苦涩地笑笑,从旁边的托盘中取过一枝针筒,刺进自己的手臂血管中,满满地吸了一管血,再小心地注入到真空试管中。他一连抽了三管血,左手掌心中喷出一股蓝色火焰,将那枝沾了他血液的针管化成了灰,只留下一根被烧得黝黑的针头。 “帮我化验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是不是感染上了那鬼东西。” 博士紧贴着药剂柜站着,不肯与里高雷拉近哪怕是一点的距离,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里高雷想了想,吩咐道:“把所有的影像备份都删除,只留一份给我。对任何人、包括总公司的高层,都不要提起这件事。分部的人也不能说,特别是丽将军,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个,那么不管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佩莉都得死。” 罗斯坦登时颤抖了一下,这才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佩莉是他惟一的女儿,今年才七岁。 接下来的三天,里高雷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双手交叉支着下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几乎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下属按照惯例来向他汇报公司每天的运作,里高雷只是静静地听完,就挥手让他们出去。 整个晚上,里高雷都是这样在办公室中度过。他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只是喝了两瓶水。 第四天清晨,钟摆城外又扬起冲天的烟尘,是丽率领着她的部队回来了。里高雷总算改变了一成不变的姿势,站了起来。他伸手点向电话机,刚按了几个号码,又犹豫着切断。但他的手,却始终搭在电话机上。 电话忽然突兀地响起,里高雷的手一僵,直到铃声响了好几遍,才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里响起罗斯坦博士的声音:“是我!有人在吗?” “我在听。”里高雷答道。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原来静坐几天,已经让他的嗓子完全哑了。好在博士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道:“你在就好!血液样本的检验结果出来,我用了所有的方式,结果都表明三份血液标本中都没有入侵者的痕迹,谢天谢地!” 里高雷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跑得无影无踪,根本站都站不住,瘫坐在座椅上。电话机里不断传出博士有些神经质的声音:“喂!喂?你没事吧?喂,回答我……” 里高雷定了定神,说:“我没事。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过去看看检验结果。”不等博士回答,他就按断了通话。 一个小时后,里高雷从十六层的实验室中走了出来。他的头发略有些凌乱,双眼深陷,凌乱的胡茬显得比平时更长些。若是在旧时代,他这样高大、沧桑、颓废类型的男人如果进入娱乐圈,也许会有不错的前途。 或许是为他的落魄外形做注解,里高雷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这时他才感觉到饿,而且不是一般的饿,身上的虚汗一层层地冒了出来。里高雷想起自己几天没吃东西,正想到下层餐厅去好好吃一顿,想了一想后,还是先按下墙角的通话器,问道:“我是里高雷。丽将军现在在哪里?” 通话器通向中央控制室,里面值班人员自然认得里高雷的声音,立刻回答:“丽将军现在正在地下靶场练习射击。” 里高雷身体莫名地感觉到一阵紧张,但他还是走向电梯,直下地下二层的武器靶场。一推开靶场的隔音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刺鼻的火药味,空间里回荡着的枪声异常响亮震耳,有着种说不出的狂野、粗暴。里高雷精通新旧时代的大多数枪械,可也听不出什么枪会发出这种枪声。 4939 章六 入侵者 下 靶场二名弹药管理员正在柜台后面小声议论着:“喂,你说那东西会是什么人用的?” “不知道。或许只有变异人才能使用这种变态的家伙吧!” “天晓得,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手枪,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做出来的。” 两人正小声聊着,忽然看到里高雷进来,吓得立刻站得笔直,敬了个军礼。 里高雷向他们点了点头,向里面的靶场走去。一走下靶场,扑面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传来。论音量,比他心爱的那把改装沙漠之鹰少说也要大上一倍。 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甚至有一股热浪扑面滚滚而来。然后就是丽愤怒的咒骂声:“真他妈的见鬼了!” 里高雷走到丽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向前方望去。五十米外的靶墙上,布满了巨大的弹孔。这些弹孔的分布全无规律,惟一的共同点就是大多离开靶纸很远。那张半身胸靶上只有两个弹孔,却几乎被轰飞了整张靶纸。 丽手上拿着的正是苏那把改装手枪,在她面前的射击台上则摆放着两盒子弹。她已经射完两轮十二发子弹,在五十米的距离上却只命中了二发。特别是三连射的成绩更是惨不忍睹,无一中靶。 在五十米距离上,随便哪种军用制式手枪,丽只需试发几枪后,接下来的速射成绩都会是满环。 那两盒子弹看上去是普通的5.56毫米制式步枪弹,只是弹头上有些不一样的反光,吸引了里高雷的注意力。他拿起一发子弹仔细看了看,发现弹头被刻上了细密而繁复的刻痕,如同旧时代贵金属器物上常有的装饰花纹。但这些刻痕显然不止是装饰那么简单。里高雷又拿起一颗子弹,对比来看,两颗弹头上的刻痕完全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区别,就似是用超精度数控机床刻出来的。 里高雷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又将子弹放了回去。 丽已经上好了新的一盘子弹,象狼一样盯着靶纸,半天不动,却忽然将手枪扔给了里高雷,说:“喂,你来试试这把鬼枪!” 然而手枪却落了个空,掉在地上。击锤受到震击落下,枪口骤然喷出一团火焰,子弹呼啸而出,正中靶心,将那块残缺不全的胸靶彻底撕碎。而手枪则在这巨大的后座力作用下向后滑去,一直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 丽霍然转头,看着里高雷。见里高雷脸色有些苍白,脸上更有一滴汗珠滑落,艰难地越过层层胡茬,滑进了衣领里去。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里高雷的解释和他的笑容一样苍白。 在丽的注视下,里高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你这次出任务,带的是这把枪?” 看丽咬牙切齿的表情,可见他这句问话恰好刺中了她的伤心事。这场战斗中,丽用这把枪打空了一轮六发子弹,论声势甚至盖过了部队中的两挺高射机枪,结果却是无一命中。这把枪的巨大威力和奇差无比的命中率便成了一时话题。若是换了别人,这件事必然会成为长时间的笑柄。但这是丽的嫡系部队,所有的士兵都非常清楚丽那堪称恐怖的能力,因此问题一定是出在那把枪上。于是士兵们在战斗余瑕时的谈资就变成了这把枪的来历。 殊不知,这个话题比讨论丽糟糕的枪法还要令她愤怒。然而丽却无法就此明着发作。 所以一回到钟摆城,丽就立刻来到地下靶场试枪。 里高雷想起了博士电脑屏幕上定格的恐怖景像,又看了眼显然与手枪是同一来源的两盒特制5.56毫米弹,猛然哈哈一笑,走到墙边捡起了那把改装手枪,来到靶台前,抬手就是五枪连射! 巨大的枪声在靶场内回荡着,甚至在天花板上震落了许多尘土。里高雷的成绩比丽要好不少,五枪里有两枪命中,其余三枪偏得也不算太远。然而这样的成绩足以让里高雷皱眉。对于他这种简单武器掌握已经达到四阶的人来说,熟悉一下弹道后,五十米手枪射击精度误差不会超过三毫米。这意味着几乎每一枪都可以射在前一枪的弹孔里。但这把手枪实在与众不同,每一枪带来的震动方向和引起的弹道误差都不一样,以里高雷瞬间修正弹道的能力,也无从及时校正每一枪。能够命中两枪已经算相当不错的了。 打空弹鼓后,里高雷退出弹壳,仔细检查起这把枪的结构来。他交给罗斯坦博士的样本就是取自这把枪,如果会被入侵者感染,那他可能早就变成不知什么样的怪物了。而且这把枪已经在丽的身边有些日子,从入侵者细胞的生存周期看,即使枪上还有入侵者也应该早就死光了。况且他最开始时已经摸过了这把枪,刚刚又碰过了子弹,如果真的还有入侵者生存,那么他躲也躲不了。所以里高雷认了。 这把手枪其实做工颇为粗糙,为了适应步枪弹,几乎所有的改造机件都是手工制成的,而且精度并不是很高,一看就不是出自某个大师的手笔,倒象是哪个聚居点里谋生的手工武器工人制作的黑枪。这把枪的准星甚至都是歪的,而枪的原主人并没有校准,显然,他根本用不上这个准星。可以说,除了威力足够大之外,这把手枪几乎一无是处。而且威力有一大半是来自于子弹弹头上的刻痕。 里高雷从靶台边拉出一个显示屏,在上面点了几下,调出刚才射击的高速录相。从画面上可以看出,子弹在飞出五十米左右时,弹头已经完全裂开,变成了数十个高速飞行的金属颗粒。这样子弹的穿透力虽然逊色了许多,但对于生物体的杀伤力却是几十倍的上升。但也正因为如此,子弹的弹道在十米外就开始变得不稳定。 “你看,”里高雷对丽说:“我想,你的那个漂亮男孩只会在二十米内动用这把手枪。” 丽接过手枪,随手插在后腰里。在手枪离手的瞬间,丽敏锐地感觉到里高雷突然松了口气,她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慌意乱。 丽又收好子弹,向靶场外走去。经过里高身边时,她顺手拍拍里高雷的胸,说了句:“谢了!我要先去洗个澡,然后中午一起吃饭,我请客!” 看着丽的背景,里高雷忍不住说:“喂,你也出去几天了,还是去博士那里验下血吧,免得……” 丽停步回头,奇怪地看着里高雷。 里高雷摸着嘴唇上钢丝一样的胡子,好似浑不在意地说:“听说最近周围多了好几种全新的变异生物,你出去了这么久,还是检查一下的好。就当是为了放心吧!” 丽皱了皱眉毛,不耐烦地说:“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好吧,我一会就去找博士验血。中午这顿饭还是我请,不过酒钱你付!” 说完,丽就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铮的一声轻响,一个硬币从丽的左手中高高弹了起来,急速旋转着,发出悦耳的颤音,几乎要触到天花板的一刻才开始下落,又消失在丽的左手里。 丽已出了靶场很久,里高雷仍觉得那枚硬币在眼前飞旋。那些闪烁不定的光芒,显得极为刺眼。 刚过中午的时候,荒野上仍是十分炎热,哪怕是太阳始终隐藏在云层后面也是如此。 在还算平整的荒野上,两辆破旧不堪的载重卡车不住吼叫着,挣扎着向前爬行。它们的速度比人步行快不了多少。卡车车厢上坐满了人,甚至驾驶室顶上也坐了两个人,他们手里端着已经流行超过一百年的AK步枪,警觉地扫视着看上去一望无际的荒野。卡车后面跟着三十几个人,这些人或胖或瘦,穿什么的都有,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连只能用来打鸟的火药苍都有。他们目光呆滞,在酷热的天气下机械地向前走着。 两辆卡车分别处在队伍两端,前面的开路,后面的压阵,防止中间的人逃跑。 苏怀里抱着那支引人注目的改装步枪,靠在车厢挡板上,随着车辆的行进不住摇晃着。他坐在后面那辆卡车车厢里,占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这辆车上还有几个如他一样独自占据靠边的位置的人,都是凶恶家伙。至于车上其它的人,只好挤在一起。那几个面相凶恶的家伙都是具备一阶能力的战士,在这只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中可以说是没人愿意招惹他们。而身体相对单薄许多的苏也能获得相同的待遇则是源自于手中那枝改装步枪。这些经历过多场战斗中存活下来的老兵们都明白,在激烈的战斗中,狙击手往往可以救自己一命。他们可不愿意让狙击手的体力无谓地消耗在路上。 所以苏没有费什么事,就可以坐在卡车上闭目休息。 苏的身体已经彻底放松,但脑子并没有停,他在反复思索着自己的身体。与丽的争斗几乎使得他获得了完整的两个进化点,甚至于最后那场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激烈肉搏也为他提供了一些进化能量。在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战斗后,看着强势的丽在他的冲击下一次次崩溃,那种征服的感觉与身体上的快感混合在一起,带给了苏无以伦比的冲击。 难道说,过于强烈刺激的做 爱也会引起进化? 苏在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在对待进化的一切问题上,苏都是如机械般的精准和认真,绝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现在已有了六个进化点,只要再得到两个,就可以开始进化红外视觉了。只有拥有红外视觉之后,才能够成为真正的黑夜王者。 但在取得进化点之前,先得有钱。苏早已一贫如洗,付给丽的那枚硬币是他身上最后的一点钱。当然,弹药或者陶瓷装甲片这类东西并不在其中。认真说起来,这些东西是如苏这样贫穷的雇佣军才会珍视的宝贝,如丽这样位居大公司高层的人根本看不上这些。 苏找到一个曾经去过的大型聚居地,并且接下了一个清剿暴民的任务。在荒原上,暴民到处都是,而且似乎越来越多,永远都无法清除干净。这个任务酬劳十分微薄,如苏这样自带专业装备,且具有能力的战士拿的是第一档的酬劳,也只有区区100元而已。那些在两辆卡车中间行走的、除了武器和还算强壮的身体外一无所有的武装流民,在战场上会是冲锋的第一线,而他们的酬劳不过是二十元。但是报名的人依旧比需要的多了几倍,大多数人都只有木棍钢筋作为武器。聚居地的首领只选了三十个武装流民,他的预算也十分有限。 钱的意义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对这些流民来说,二十元钱意味着可以一个月不用为吃的发愁,至于住,荒野中到处都可以睡觉。而聚居地中则有的是避风挡雨的地方。而一百元对于苏来说,只是二十发改造子弹的价格。哪怕是不出任务,苏独自在荒野中游荡时,一天也会消耗几十发子弹。 苏现在穷得很彻底,又不能再回到阿斯莫接任务,才接下了这个酬劳微薄得有些可笑的任务。 几乎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苏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与别人不同。在动荡年代,一切都在变异着,甚至于住在一起的夫妻过上十几年后基因也会有很大不同,但是苏知道,自己的身体与这些变异人不一样。 这具身体灵活、敏捷,他几乎可以自如地指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那些对变异人来说也是足以致死的辐射剂量,苏却完全可以承受。在各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得久了,身体就会相应的作出反应,变得更加有承受力。在独自流浪的日子里,随着苏对能力域认知的增加,他判断自己的身体尽管没有进行任何格斗域的能力强化,却至少具备了各类能力一阶的实力。 苏慢慢地调整着身体的状态,呼吸、心跳和体温都开始缓慢降低,他要节省每一分体力。自到聚居地后,他还没有补充过食物,水也早就喝空了。要等打过这一仗后,才会有钱补充食物和水。苏不是没有劫掠过荒原上的暴民,但是劫掠对象并不包括会成为雇主的聚居地。或许在这个时代,生存是惟一的原则。但在行有余力的时候,苏还是愿意坚持着自己的一些原则,比如说,在与女人做 爱后付钱。在这个混乱的、力量至上的时代,女人们显得格外的脆弱。苏的钱,或许能够让她们多生存一些时间。 当然,丽除外。 车队行进了整整三个小时,地形开始变得崎岖不平,不远处是倾塌的高速公路,时时也能看到荒弃的乡村别墅。行军这么久,还根本没有看到暴民的影子,就连卡车上的战士都变得无精打采,靠自己双足行走的武装流民更是接近精疲力竭。 苏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体温迅速升高,仅在几秒之内,苏就从近乎于冬眠的状态中完全清醒来,进入了战斗前的状态。同车的几名老兵也是在生死线上反复挣扎过来的老鸟,看到了苏的变化,他们也立刻警觉起来,向两边望去。 嗒嗒嗒!沉闷而深具冲击力的枪声突然响起。打头的卡车车身上立刻多出了几个拳头大小的洞,驾驶室的玻璃上泼上一大片暗红色液体,淅淅沥沥蜿蜒而下,血腥气扑鼻而来。车队中央的武装流民也成排地倒下。 队伍的指挥官从后面卡车的驾驶室中跳了出来,伏在地上,高声叫着:“该死的!重机枪!趴下,兔崽子们,都趴下!狙击手,给我干掉那个狗娘养的家伙!” 他喊叫声的尾音还没完全消失,一声粗暴之极的枪声就回荡在车队的上空,百米外荒弃的别墅中,那挺喷吐着火舌的重机枪应声而止。 效果好得超出了指挥官最乐观的想象,他狠狠地用力捶了一下地面,狂叫道:“干得好!” 道路两旁的民居中不断地响起枪声,至少有十几把枪在向着车队疯狂开火,而暴民们疯狂般的喊叫声比密集的枪声还要响亮。子弹如雨落下,压得聚居点的武装根本抬不起头来。除了几名老兵在车门和车体之间灵巧地找到了掩体,有力地开始还击,其余的人根本是闭着眼睛乱打一气,一边扣动扳机,一边祈祷子弹能够碰巧撞上一名敌人。至于敌人在哪,鬼才知道。 苏伏在地上,土黄色的斗篷与地面的颜色十分接近。但在子弹横飞的战场,这并不能保证安全,运气才是真正的保障。 步枪枪口再次喷出火焰,房屋中一把吼叫得最凶狠的突击步枪立刻哑了火。苏那枝步枪的枪声实在是过于震憾人心,每枪响起都会将其它的枪声统统压下。而枪声一响,必定有一个敌人失去生命。而且这枪声一声接一声响起的频率,完全不象是狙击枪应有的射速,似乎这个狙击手根本不需要瞄准。聚居地武装人员士气大振,几个老兵甚至从地上跃起,抓住对方火力网出现漏洞的机会,从两侧向暴民隐藏的房屋包抄过去,准备将对方一网打尽。 一个又一个敌人进入苏的准星,又一一离开,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而苏碧色的目光安定、平静,见证着一个个生命的消逝。 嗒嗒!沉闷得令人心慌的重机枪声重新响起,冲在前面的两个老鸟立刻僵在半途,前胸后背都喷出数道血泉。其它的人则再次被密集的枪弹牢牢地压在地上,根本抬不起头来。 苏几乎是听到重机枪声的刹那就挪动枪口,将那个窗户后的那个射手套进了准星。然而他扣住扳机的手指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压下去。 操纵着重机枪的,是个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有着在暴民中难得一见的清秀面孔,大大的眼睛中还有未拭干的泪痕。她死死咬着下唇,一缕缕鲜血从齿缝间汩汩而下,重机枪枪口吞吐火舌的将她写满了仇恨的小脸映得忽明忽暗。从这个小女孩脸上,苏似乎隐约看到了另一张面容,一个他几乎以为已经忘了的小女孩。 就在苏犹豫的几秒钟里,又一声惨叫在战场上响起,一个伏在地上的士兵被一串重机枪子弹扫过,几股血泉立刻喷了出来。 苏的瞳孔又收缩成一颗十字星,枪口微一摆动,便扣下了扳机。改装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直接飞入重机枪喷吐着火舌的枪口! 重机枪的吼叫猛然顿住。然后轰然炸开,炽热的机件四下溅飞! 小女孩立了几秒,便向后倒了下去。她的额头上,深深嵌入一块重机枪的机件。 苏将脸重重埋入散发着火药味的泥土中。 战斗很快结束了。 这片居住区就是这群暴民的定居处。聚居地的战士们开始逐户搜索,所有暴民,不论是抵抗还是没有抵抗,成年还是孩子,结果都只有一种,击毙,没有俘虏。这是荒野的惯例,任何一个聚居点的容量都保持在食物和水能够供应的最大规模上,没有多余的份额分给俘虏。暴民中的年轻女人或许还会有点用处,男人则根本是累赘。因为大部分聚居地没有任何生产能力,也就不需要多余的劳动力。至于暴民的孩子,那是仇恨的根源,更不可能留下。 苏独自靠在载重卡车上,抽着身上最后一枝烟。他没有参加对暴民定居地的搜索,也不需要。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已经完全证明了自己。若没有他两次打掉重机枪,恐怕全军覆没的就是聚居地武装。现在就连那些目空一切的老鸟也对苏充满了敬意,他们知道,刚才那连绵不断的枪声不可能是个一阶狙击手打得出来的。 指挥官走到苏的身边,看他的烟已到了尽头,便又递过来一只烟,为苏点上,问道:“感觉不舒服?” “有点累。” 指挥官已经接近五十岁,经过十几年的战斗才建立起这个聚居地。他刚才已经察看过重机枪阵地,对苏现在的心情多少理解。毕竟这次的暴民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他们身上很少有腐烂,容貌也与其它人类无异。实际上,十几年前,指挥官带领着四处寻找落脚点的人们,就是今天这样的群落。 风吹起指挥官灰白的头发,他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有着洞悉世情的笑容,这种笑,嘴角是向下的。 看着偶尔还在响起枪声的居住区,指挥官吐出口烟雾,说道:“你今天表现得真不赖。我很怀疑你真的只是一个一阶狙击手吗?呵呵,你不用介意,我并不想知道什么。回去后,你的酬劳会是200元。我想不会有人反对这个的。” 苏勉强笑了笑,说:“这是我这几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6377 章七 大人物 上 章七 大人物 领到酬劳后不到十分钟,200元硬币就被全部兑换成了纯水、食物和弹药。苏并不打算在这个聚居地久留,简单补给后,就准备离开。在苏脑海中的地图里,这个聚居地距离阿斯莫才一百公里,仍是有些近了。尽管丽没有想要他性命的意思,可是她却足够的麻烦。而且苏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她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所以苏选择离开。 在离开之前,苏按照以往的习惯,把聚居地的每个角落里都走了一遍。于是在他意识中的地图里,就有了他所目见的全部细节。苏根据座标,将这个聚居地命名为K7。他这个想法出现时,地图上聚居地的标识旁,就出现了K7的标记。 K7聚居地的指挥官很希望苏能够留下来,刚刚的战斗已经表明,苏这样的狙击手完全可以左右一场战斗的结局。当然,苏的拒绝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有大公司才有可能留得住苏这样的人,K7聚居地实在是太小也太贫穷了。 前面那场战斗,对手出乎意料地强,能够以200元雇佣到苏,指挥官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否则结果或许会截然相反。以苏在战斗中的表现,指挥官估计他的身价至少在500以上,然而K7绝对没可能拿出这样一大笔钱来。 在夜色中,苏离开了K7,向西而去。 临行前,指挥官交给苏一份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个地点。那里是一个名叫猎鹰的佣兵组织总部所在地。猎鹰的首领当年是指挥官的战友,指挥官的意思是如果苏缺钱的话,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不管在哪里,好的狙击手永远都受人欢迎。 钟摆城如往常一样迎来了清晨。 天色刚刚放亮,响亮的军歌就回荡在东区的上空,一队队战士开始在微明的晨光下出操跑步。丽站在一座五层楼的天台上,冷冷俯视着下方操练的战士。她是站在天台的胸墙上,稍不留意就会直接摔下去,而这里早晨的风又特别强烈且变幻不定。哪怕是格斗域三阶的战士,也不敢随随便便站着在这种地方:一个不巧摔下来的话,他们虽然死不了,可是折断几根骨头是少不了的。 钟摆镇的环境比周边地区要好一些,辐射度和污染都比较低。这些士兵虽然没有特别强化过身体的抵抗力,但是个个体质强健,完全可以忍受再强一倍的辐射。与动荡年代更强调个人武力的潮流不同,丽推崇旧时代的练兵方式,并且非常注重兵种搭配和装备质量。可以说,整个罗克瑟兰北区分部建设经费的80%都耗在了丽这只军队上。而分部目前产生的利润甚至还不足以养活丽手下的50个人。 罗克瑟兰北区分部建立还不到三个月,丽手下却足足有五百人。罗克瑟兰把几乎一半的精锐部队都派到了这里,显然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N11基地而来。在丽的指挥下,人数越多威力就会越大,钟摆城周围的武装流民或者是暴民可能成千上万,但丽这500精锐可以轻松地扫平他们。 在罗克瑟兰北区分部内,里高雷控制着这片区域所有的代理人,而丽则掌握了武装部队。当然,大多数代理人其实都有些强悍的个人能力,不然也无法在混乱血腥的荒野上立足。 与佩恩公司管治下的阿斯莫不同,钟摆城并不欢迎外来者,北区分部也不打算对外交易。在选定了钟摆城为分部所在地后,丽率领着军队用半个月的时间清理了整座城市,又用半个月清理地下通道,封堵炸毁了所有用不上的甬道。然后划定钟摆城周围十公里为禁入区,流民固然不能居住,连其他公司或者聚居地的成员都不得通行,即使持有罗克瑟兰公司核发执照的佣兵和猎人,如果任务区域不在这十公里区域内,也会一视同仁地被拒绝入境。无视警告的人,都会受到罗克瑟兰卫队的打击。而在荒野上,打击往往意味着灭绝。 晨光渐渐明亮,隐约可见远方扬起了片片烟尘。占据了钟摆城边缘最高一栋建筑的哨兵发现了异样,在高倍望远镜中,隐隐可以看到烟尘里面是长长的车队,正向钟摆城驶来。哨兵立刻将重机枪保险打开,同时以步话机通知了分部。 没过多久,哨兵就得到了回音,那是总公司的车队。 这次来的看来是个大人物。车队中央有三辆旧时代风格的黑色房车,护卫力量则是两辆轮式装甲车和装满了两辆运兵卡车的战士。为了适应根本没有公路的荒野,这些房车其实都经过了改装,必要时车体底盘可以抬升至一米以上,强劲的马力更是可以保证它们能够穿越一切轮式装甲车可以穿越的地形。不论在哪个时代,气派都是以物质来做保障的。 车队距离钟摆城还有一公里,里高雷和丽已双双出现在城外相迎。 从房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已开始发福、头发雪白的老者,浅灰色西装烫得笔挺,黑得发亮的皮鞋更是一尘不染。老人脸上好象永远都挂着微笑,单看外表,他似乎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在这个快速变迁的年代,其实大多数人仍是没有异能的。 自古以来,人就是有天赋分别的,在动荡时代也是如此。大部分人没有获得能力的天赋,有可能发展出能力的,绝大多数只限于某个特定的领域,而且停滞于一阶上。基因进化药剂虽然能够令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也产生进化点,从而获得能力。然而药剂的昂贵与稀有是比天赋更加严格的限制和障碍,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积攒够一枝药剂所需的钱,但如果肯拼命且运气足够的好,或许几场战斗下来就会得到进化点。 或许自从人类拥有智慧以来,这样两条规则就未曾改变过。一是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第二条就是人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变这种不平等。然而讽刺的是,纵观历史,在大多数时候,人的这种努力及其产生的效果,反而更加剧了社会整体上的不平等。 老人虽然没有能力,但是丽和里高雷对他的态度很尊敬。这个名为法斯尔的老人是罗克瑟兰公司创始人之一,也是现任五名董事之一,属于公司内真正有话语权的大人物。 在法斯尔身后,还跟着两名光彩夺目的年轻人。他们俩身着相同式样的深黑色制服,袖口处有两轮暗金色花纹纹饰,服色与周围其他罗克瑟兰公司成员迥然有异,而且华贵得多,裁剪熨帖合体,手工精致,所用的制服衣料甚至丝毫不比法斯尔的西服差。看来,这两人并非罗克瑟兰成员,而同属于另外一个组织。 城外当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重新上车,直奔分部大楼,片刻后就在顶楼的大会议室坐定。分部所有中层以上的管理人,都被召集回来,参加这次的会议。 令人侧目的是,那两名显然并非罗克瑟兰成员的年轻人也在会议室就坐。他们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法斯尔身后。 会议很简短。对于北区分部到目前为止取得的成绩,法斯尔表示十分满意,并且代表公司高层宣布今年的中期待遇会提高30%。会后,法斯尔将里高雷留了下来,分部众人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秘密谈话,于是满心欢喜地散去,连丽都起身离开了会议室。但那两个年轻人却依然留在会议室里,安静地端坐在后排座位上。 里高雷坐在宽大的会议桌前,不知道怎地,心里隐隐浮起些许不安。与相对单纯的丽不同,里高雷为公司效力已经超过十一个年头。他非常清楚面前这个总是面带微笑、一团和气、行动缓慢,看上去全然无害的老人有多大的能量。在这个世界里,力量拥有话语权,然而在智慧面前,力量始终难以占到上风。 那两个年轻人也令里高雷感到好奇,以及危险。 左边的年轻人高大雄伟,高度几乎和他不相上下,肩膀很宽,身体厚实得好像一堵沙垒,他的身材整体十分匀称,充满了力量感。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有刀削般的鼻子和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毫无表情的面孔下是一些隐藏不住的傲慢。 另一个则显得更加年轻些,看上去刚刚二十左右,有着奇异的柔顺灰发,他的眼睛同样是罕见的灰绿色。与高大张扬的同伴不同,这个年轻人显得格外安静,甚至还有些羞涩。他同样在好奇的看着里高雷。里高雷突然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瞳孔深处有点点光芒在隐约闪动。几乎同时,里高雷感觉到身上似乎有一道冰流涌过,直觉告诉他,似乎这个年轻人已经将他看穿了。 法斯尔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又亲自过去把会议室的大门关好,回到会议桌前坐下。他不住绞着双手,过了半天,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说:“这段时间,我对你非常满意,也格外的失望。” 里高雷看着老人的举动,不发一言,此时向椅背上靠了靠,随意地问:“怎么说?” 法斯尔从里袋中取出几张照片,轻轻一推,照片就顺着光滑的桌面滑到了里高雷面前。只瞥了一眼,里高雷脸色就变了,狠狠地骂了句:“这狗娘养的!” 在绿莹莹的底色上,到处都是入侵者和各类细胞的尸体,正是里高雷当时在博士电脑屏幕上看到的情景。 几张照片都是这个。 法斯尔取下眼镜,用一方白色手帕细细地擦拭着,已显得有些混浊的眼珠却在看着里高雷:“看到这几张照片时,我真的非常非常失望。这两天,我这个老家伙完全没有睡好,一直在想着这件事。你知道,我一向很看好你,并且亲手将你送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么现在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野心,还是别的什么?” 里高雷没有回答,而是向法斯尔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看了看,问:“这两位是?” 法斯尔挪了挪身子,向两个年轻人指去,说:“哈!看来我真是老了,都忘记介绍了。这位是莱科纳先生,这位是奥贝雷恩先生。两位都是暗黑龙骑的成员,专门为了这个……入侵者的事情而来。” 被法斯尔点到名时,两位年轻人都站了起来,向里高雷微微行礼,显示出上佳的礼仪。 灰发青年微一躬身,以悠扬悦耳的声音说道:“暗黑龙骑一等兵,奥贝雷恩。” 另外一人则道:“暗黑龙骑下士,莱科纳.法布雷加斯。” 奥贝雷恩认认真真地行着礼,莱科纳是带着隐隐的高傲,看起来他尤其为自己家族姓氏自豪。 里高雷并不知道是否有法布雷加斯这么一个家族,但看莱科纳的表情,想必是一个非常显赫的名字。然而法布雷加斯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已经不重要了,听到暗黑龙骑四个字时,里高雷眼角猛地抽动了一下。他本来想点根烟,结果连续划了几下火柴,都没能划着火。 里高雷盯着法斯尔,问:“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人应该已经开始调查分部里的人了吧?” 法斯尔摊了摊手,道:“并没有大动干戈,也没那个必要。毕竟除了你和罗斯坦外,也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丽还是个孩子,我想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她没有感染上这个……入侵者的话,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里高雷将根本没有点燃的烟揉成一团,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你想我怎样做?” 法斯尔将微微发福的身体向后靠去,微笑道:“这就对了。你知道入侵者的来源,你需要做的,就是协助两位暗黑龙骑士找到这个来源。噢,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与暗黑龙骑的合作最重要的就是诚实。为了保证诚实不被破坏,莎丽已经被送到了暗黑龙骑,去接受为期一年的免费教育。我可以保证,一定是暗黑龙骑内部的正规基础培训,那可是许多家族和公司捧着大把硬币都求不来的机会。” “莎丽!”里高雷眼睛猛然瞪大,凌乱的短发似乎也要竖起!然而法斯尔始终笑眯眯的,好象根本感受不到里高雷的气势。 这头咆哮的狮子随即泄了气,颓然坐了回去。 法斯尔微笑道:“这就对了。在暗黑龙骑的一年对莎丽一生都会有数不尽的好处,而且她已经十三岁了,身上的变异组织再不接受治疗就会永久化。暗黑龙骑已经承诺会完全治好她。你知道,罗克瑟兰可没有这种技术。” 里高雷的要害再次被击中,他的面容扭曲着,呼息粗重得如同蒸汽火车,将头深深地埋进两手中间。过了片刻,他才抬起了头,低沉地说:“放过丽。” 法斯尔愉快地笑了起来,说:“我说过,丽还是个孩子,而且非常有天赋。公司需要她。” 这时莱科纳站了起来,微笑着道:“很高兴我们能够合作。现在,我需要知道你取得入侵者样本的一切细节。” 片刻之后,里高雷面前就多了一张苏的彩色素描像。他不得承认,这张画像实在是画得惟妙惟肖,特别是那只平静下似乎隐藏着一座火山的碧色眼瞳,令里高雷觉得好像苏真的就站在眼前。 这张画像出自奥贝雷恩之手。这个安静得甚至有些腼腆的年轻一等兵有着非同一般的艺术天赋,仅仅凭借里高雷的口述、几枝彩色铅笔和几次修正,就绘出了这样一张几可乱真的画像。 莱科纳仔细地看着苏的画像,说道:“他的外表特征非常明显,应该不难找。里高雷先生,我们需要借助你的代理人队伍,让他们一旦有了这个人的消息,就立刻回报给我们。现在,给我们准备几辆车,我们先去阿斯莫。” 里高雷看着莱科纳,尽管这个年轻人的傲慢让人有些不舒服,但他的实力无疑强横,即使只是站在身边,里高雷也感觉到皮肤有被针刺的隐痛。 “需不需要召集点人手?这个苏很难对付。”里高雷说道。 莱科纳向奥贝雷恩望了一眼,淡淡地回答:“不必了,我们带了自己扈从。这个苏再难缠,只要能够找到他的行踪,我和奥贝雷恩就能够应付。你需要做的只是提供车辆和引路。” 半个小时后,里高雷开着他那辆越野车驶离了总部大楼,沿着道路向城外驶去。坐在副座上的是莱科纳,奥贝雷恩则占据了机枪射手的位置上,一路上左顾右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钟摆城。 越野车驶过城西广场时,丽正站在高台上,冷漠地看着台下正在操练的士兵,飞舞的栗色短发显得格外显目。 莱科纳盯着丽,将她每一根线条都收在了眼里。从第一次见面时起,丽那双修长而有力的腿就给了莱科纳非常深刻的印象。直到越野车绕过街角,再也看不到丽时,莱科纳才收回了目光,向奥贝雷恩笑着说:“真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也有这么棒的妞儿!等办完事回来,一定要想办法干她一次。不过说实在的,一次恐怕不够!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要是有的话我就让给你!” 奥贝雷恩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里高雷身上一丝不易觉察的怒气。对于莱科纳的问题,他平静地说:“我有喜欢的人。” 莱科纳哈哈笑了起来,说:“嗨!别那么正经,出来就是放松的嘛!好吧,好吧,不谈这个话题了。不过真想知道谁能让你这个家伙动心。” 奥贝雷恩安宁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5299 章七 大人物 下 莱科纳和奥贝雷恩各带了五名扈从,他们驾着四辆越野车,跟随在里高雷的车后,一路向阿斯莫疾驰而去。里高雷注意道,这些扈从除了随身的手枪外,根本没有带任何重火器。莱科纳和奥贝雷恩身上则连枪械也没有。 子夜时分,飞驰的车队抵达了阿斯莫,并且将这个安静的小镇从睡眠中惊醒。简单地说明来意后,莱科纳和奥贝雷恩检查了苏曾经住过的房间,并且询问了几乎所有与苏相关的人员,包括了伯恩。一些怀疑是苏用过的东西则被提取和保存。 莱科纳的扈从几乎都是偏重于战力,而奥贝雷恩的手下则包括了一名生化学家,一名机师,一名通讯和电子专家,一名猎人,以及一名战士。 苏在阿斯莫的人缘不好也不坏。很多人喜欢这个安静且神秘的年轻人,何况他的眼睛是如此迷人。也有同样多的人讨厌苏,讨厌他那太过漂亮的眼睛。不管是哪种人,看到了暗黑龙骑的汹汹来势,以及佩恩公司的沉默,都明白苏要倒霉了。讨厌苏的自然兴高采烈,回答问题时不免添油加醋,额外的给苏按上了许多罪名,恨不得他早点死。那些喜欢苏的开始并不愿意配合,因此也就吃了不少苦头。莱科纳的扈从折磨人都是行家。就连伯恩的意志也仅够抵抗半分钟,因为简单的询问之后,莱科纳的一名扈从就直接拔去了他的二片指甲。 唯一抵抗到底的反而是个女人,那个在酒吧里试图诱惑苏的女人。她长得还不算差,但并不是莱科纳喜欢的类型,或许是由于在荒野中成长的童年,或许是近几年的纵欲生活,莱科纳在她身上嗅到了变异组织的味道,不由得兴趣全无。而且他从来都很缺乏耐心,所以几分钟后,用于刑讯的旅馆内就冒出了红得有些妖异的火光和女人凄厉的惨叫。 当奥贝雷恩和里高雷赶来时,只看到了一脸无所谓的莱科纳和地上女人焦黑的尸体。奥贝雷恩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 车队在阿斯莫简单地补充一些水和油料,并且休息了两个小时,等到天色微明,就向阿斯莫的丛林驶去。 那个死去的女人据说是佩恩公司老板的情人,然而由始至终,直到车队离开阿斯莫,也未见佩恩公司的高层露过面。 借助还不算十分明亮的天光,奥贝雷恩和猎人扈从在丛林中仔细地搜索着。奥贝雷恩的扈从是里高雷曾经见过的最好的猎人,几乎对丛林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虽然事隔数日,但那猎人仿佛当时在场般几乎是沿着丽当日的路线行进,并且发现了被枪弹打断的树杆。而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奥贝雷恩则与猎人扈从几乎在同一时间望向了不远处的那座小楼。 里高雷站在队伍末尾,但是已经将一切细节都收在眼底。莱科纳是单纯的实力强大,然而奥贝雷恩却令他看不透。这个灰发灰瞳,面容纯净的年轻人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些,甚至于包括了绘画这类在荒野全无用处的技能。但奥贝雷恩本身的主能力究竟是什么,到了哪一阶,却还是完全没有概念。 扈从猎人和奥贝雷恩用去了整整半个小时来搜索小楼上下,最终踏入了苏与丽激战的房间。一进房间,经验老到的猎人就敏感地吸了吸鼻子,对他来说,这间房间里有极淡的苏的味道。这可是极为罕见的事。要知道,他们完全是靠追踪丽留下的痕迹才能找到这里,在整个丛林中,苏都没有给他们留下哪怕是一丁点的线索。 能够进入房间的只有扈从猎人和奥贝雷恩,其他人都留在外面,以免无意中破坏了线索。扈从猎人仔细检查过整个房间后,目光落在了靠在墙边的长桌上。长桌边缘与墙壁的接触处有明显的破损,墙壁上也有大块的划痕,痕迹看上去很新,似乎就在不久前桌子与墙壁进行过剧烈且长时间的碰撞和摩擦。 猎人自背包中取出了几管喷剂,交替着喷在了长桌上,然后取出一个透镜仔细观察。透过这片滤镜,可以看到桌面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上身轮廓,曲线凹凸有致,骨架相对来说比较精致纤巧,应该是属于一个女性体,轮廓边缘则是连续的彩色线条。这些线条代表的是不同时间,由此可以大致判断痕迹的由来和运动轨迹。 猎人大略一看,已经明白这里发生过什么,于是将透镜递给了奥贝雷恩。奥贝雷恩接过来看来看,双眉微皱。他当然也知道了这里发生过什么。略微思索后,奥贝雷恩向猎人投去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扈从猎人有些诧异,不过无条件服从主人是他们的使命和职责。 当莱科纳和里高雷等人终于能够进来时,桌面上的喷雾已经完全蒸发。他们所得知的是在这个房间中发生过激烈的搏斗,并且苏留下了痕迹,主要是气味。对于强化过三阶嗅觉的扈从猎人来说,从这极淡的气味勉强能够分辨出苏的行踪。如果苏刻意掩饰,也就无从追踪,但苏休息过的地方,尤其是精神和身体放松的时候,还是多少会留下点痕迹的。 莱科纳不知道的,则是这张桌子上曾经发生过的,长达一个小时的激烈战事。 莱科纳思索片刻,说:“苏没了手枪,看样子也没有备用的家伙。那么接下来,他第一件应该做的事就是补充一把近战武器。那么我们应该先去附近的聚居地找找线索,康文,把周围的聚居点都列出来。” 奥贝雷恩带来的电子专家取出一台厚仅一公分的平面电脑,打开后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调出了一张地图。根据地图上的标识,丛林周围一百公里内有三处聚居地。 莱科纳随手在地图上划了个半圆,将三处聚居地穿了起来,说:“就按这个顺序,一个一个地找。” 那名生化学家插话道:“我认为,我们应该首先检查一下这座丛林,确定入侵者不是来自于这里的原生体,再去追踪那个人。” 莱科纳略皱眉头,道:“这样吧,奥贝雷恩负责这里的搜索,我去追苏。这里搜索结束后,尽快赶上来和我会合。奥贝雷恩,你看如何?” 奥贝雷恩点了点头,道:“我应该会在这里用上两天时间。两天后我去找你。” 此事就此议定。 在莱科纳一行人离开丛林时,苏正无奈地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一杯烈酒。这酒酒气刺鼻,而且是旧时代的酒。虽然不算是什么昂贵的名酒,但是年份已经保证了这杯酒的珍贵。酒气中,又有种隐约的辛辣味道,苏的肌肤更是有隐约的针刺感。这杯酒的辐射程度还说得过去,在野外求生的成年人能够承受。当然时间久了也可能发生变异,不过作为雇佣兵,谁知道能不能活到身体发生变异的时候? 围绕着桌子坐着的,是十二个外形粗旷、神态如虎似狼的彪形大汉,个个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看得到明显的伤疤。为首的男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体型之巨大简直足以把苏完全装进去。 桌子很精致,是旧时代的精品,房子却很简陋,四面漏风。桌上的食物主要就是各种烤肉,从凶暴鼠、腐狼直到不知出自什么生物的变异肉块。肉很多,酒只有一瓶,而且半瓶已经倒在苏面前的杯子里,看得苏苦笑。 这一桌装束和流民乞丐差不多的粗糙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猎鹰雇佣兵。破败的总部和只比四处流浪的暴民稍好的食物,就是他们用来招待苏的东西。猎鹰雇佣兵在附近一带十分有名,他们完成任务的成功率和效率口碑颇好。但是雇佣兵是一个高伤亡的行业,猎鹰却没有象其它雇佣军那样抛弃伤残的队员,而是把他们集中到附近的聚居地中供养起来,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开销,几乎耗尽了猎鹰所有的收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赞同猎鹰首领的政策,所以到了现在,这只队伍就只剩下了十二个人。为了赚到更多的钱,猎鹰不得不为附近的公司卖命,接下一些其他佣兵可能会犹豫的高危任务,冲杀在战场的第一线。 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杯酒,苏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并不喜欢喝酒,特别是烈性的劣酒,但面对也许是这只队伍最后的一瓶酒,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 正如K7的指挥官所说,狙击手在哪里都非常受欢迎,特别是猎鹰这样的佣兵队伍。在远程爆炸武器非常罕见的现在,狙击手是压制对手重火力的主要力量。所以苏一到猎鹰的总部,并且说出是K7指挥官介绍来的,就立刻受到了猎鹰首领最热烈的欢迎,力邀苏加入猎鹰。 K7指挥官有一件事情忘记了说明,那就是他与猎鹰首领年轻时是可以性命相交的朋友。尽管在这个动荡年代朋友远远比变异的生物少得多,但是曾经并肩作战过的男人,还是很容易成为不变的朋友。所以K7指挥官介绍过来的苏,立刻得到了猎鹰首领的信任。 苏只想接一两个任务,再顺路向西方探索,慢慢向更远的地方转移。没想到遇到了这样一只过于另类的佣兵队伍。 苏苦笑,转过脸来,正好看到猎鹰首领那张笑得灿烂之极的大脸。 “其实……”苏开口,房间里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望着他。其实,这是自从到了猎鹰总部后,苏还一直没有机会说些什么,时间都被猎鹰首领的滔滔不绝给占了去。见苏打算说些什么,房间中有老有少的粗糙男人们一个个目光炯炯,目光中有希冀、有热切、有不安、更有患得患失。由于缺少狙击手,猎鹰几乎每次出任务都会有伤亡。而以猎鹰的现状,几乎是死伤一个就会减少一个可用的成员。 房间中越来越安静,一种不安的气氛开始蔓延。不止是房间中的十二个大男人,门口窗户处还悄悄出现了几个女人、老人和孩子的面孔。这里的女人几乎和男人们同样粗糙,也同样有着对生存的热切渴望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极度贫瘠的荒野中,也惟有猎鹰这样的另类,才会收留完全没有价值的老人和残疾。 苏忽然觉得,他现在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很沉重,要反复思量。 “其实……”苏柔和舒缓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几乎都有了回声:“我可以说是三阶的狙击手。” 轰的一声,房间里的男人们立刻兴奋起来,看向苏的眼神中立刻多了许多敬畏和崇拜。这可是个真正的大人物! 猎鹰首领不过是一阶力量强化和一阶简单枪械掌握而已。除了首领外,这一屋子的人还没见过一个真正的拥有三阶能力的人。男人和女人们都在兴奋着,甚至开始憧憬今后幸福的、可以在三阶狙击手掩护下冲锋的战斗生涯。然而首领却不是这样想,他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猎鹰根本不可能留得下一个三阶狙击手。他明白,在市场上,一个三阶狙击手出任务是什么样的价码。 果然,苏望向猎鹰首领,道:“我到这里来,是想看看可不可以顺路做个任务。最多出一个任务后,我就要离开了。” 猎鹰首领看看苏,看看呆若木鸡的一屋子男人,再看看满桌子的烤肉和苏面前没有动过一点的满杯酒,揉着鼻子,苦笑着说:“我知道三阶狙击手的价儿。你们出一次任务,最便宜的价钱也可以买下整个猎鹰了。你来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一阶狙击手……你也看到我们的境况了,说实话,我们完全出不起钱。” 猎鹰的确非常的穷,除了武器和驻地还算说得过去,几乎连多余的粮食和食水储备都没有。武器大多是附近聚居地资助的,而驻地,一个颇具规模的庄园,就更算不上什么了。动荡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废弃建筑。 苏忽然抓起面前的玻璃杯,将满杯的烈酒一饮而尽! 一道火线登时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苏的胃。苏的胃里立刻有如同时点燃了数个弹药库。 “我欠猎鹰一次任务。”苏说,碧色的眼睛亮如翡翠。 猎鹰首领被这突然的转折弄得一时摸不着头脑,讷讷地说:“可是……我们真的没钱。就是这些变异肉,也快要吃不起了。你知道,我们有三十多个老队员要吃饭……” “酬劳已经付过了。”苏指了指面前的空酒杯。 猎鹰首领张开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伸出大手,向苏的肩膀拍去:“兄弟……” 然而他的大手却是落了空,直接拍到椅背上。愕然之余,猎鹰首领这才看到苏已一头栽倒在桌面上,酣然睡去。 房间里静了片刻,众人看看那个一杯倒的三阶狙击手,然后面面相觑,完全被眼前的状况弄糊涂了。 猎鹰首领最先回过神,他这才站起想去扶苏,看了看自己的大手,忙叫过来两个健壮女人,将苏抱到了后面女人们住的房间里,安置他睡下。在猎鹰,女人们睡的地方是最好最干净的地方。连首领自己也是和一堆粗糙男人挤在一起。 首领知道大多数高阶战士都有个人隐私,严厉命令所有人都不得翻苏的东西,进苏的房间。特别是一个想要看看苏绷带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样的小女孩,不光被狠狠地弹了脑袋,还被罚了顿晚饭。 猎鹰庄园,就这样在夜幕下沉睡。 行将黎明,正是最黑暗的时候。黑暗中,慢慢有一点幽幽的碧光亮起。碧光开始显得有些茫然,然后骤然亮了起来! 苏刷地坐起,左手一伸,就习惯性地摸枪。然而伸手处,却是摸了个空,他猛然间出了一身冷汗。 苏腰一挺,整个人如同失了重量,轻飘飘的升起,直接贴在了天花板上,这一次他手中握的是一片陶瓷装甲片。这东西即轻且薄而且极为坚硬,飞旋出去的话,可以轻易地将人脑袋从脖子上分离下来。 苏在天花板上整整挂了三秒钟,看清房间内的环境虽然陌生,但其实空无一人后,才无声跃落。 所有的装备都整齐摆放在屋角,斗篷则叠得整整齐齐,摆在一旁。苏这才想起昨晚的事,他依稀记得,猎鹰首领咧开大嘴,好象在说着什么,可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然后胸膛里腾起一片榴弹爆裂般的热浪,至于后面的事,就再也记不得了。 苏这时才明白过来,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喝醉了。喝醉后的感觉很奇怪,但最令他无语的是,这次骤醉,居然使得他进化点又前进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这一点点原本微不足道的变动,对于整体却是个巨大进展,因为他终于积够了六个完整的进化点。 他很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说以后天天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就好了?或许十年前苏会尝试这样做,可是现在,不要说酒非常昂贵,苏出两次任务得到的进化能量,就会比这快得多。 苏默默的穿戴整齐,然后将房间内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消除了自己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后,即从窗户中跃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方才,在醒来的瞬间,苏忽然有极强烈的不安。这种感觉,与他十岁时被几头腐狼盯上,并且跟踪了他整整一晚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苏立刻想起了丽,但是丽应该对他并没存杀机,他被丽盯上的时候感觉与现在完全不同。 苏几乎可以确定,现在在后面追踪他的不是丽,是一群狼。 他决定立刻离开。能够让苏产生如此强烈危机感的,不管是人抑或是其它的什么变异生物,都不是猎鹰里这群天真的雇佣兵能够对付的。 猎鹰那幼稚而又不切实际的理想,在这个动荡年代,有如黑暗中的一缕火光,它不能照亮世界,却会招来毁灭。 借着黑夜的掩盖,苏没有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猎鹰庄园,然后开始在茫茫荒原上匀速行进。改装步枪沉甸甸地压在背上,让苏平空有了几分信心。他要在这片一望无际、地型复杂的地域内与身后的狼群好好周旋,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楚身后追踪而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再然后,就是比拼耐心,或许还有幸运。 广袤的天地是狼的乐园,也是苏的乐园。狼是有耐心的动物,苏也很有耐心。 5566 章八 未完的任务 上 章八 未完的任务 浓密的云层被强风吹开了一片空隙,火辣辣的阳光倾泄而下,原本还在地面上活动着的形形色 色的色生物立刻四散奔逃,各找阴暗处藏身。直晒的地面温度迅速升高,不一会升腾的热空气便将地面上的景物变得扭曲起来。 除了呼啸的风声外,荒野上几乎再没有其它声音,也看不到任何活动的痕迹。 在一栋废弃的别墅里,苏坐在二楼的窗户旁,正仔细擦拭着步枪零件。当最后一个零件擦好后,他更以缓慢而又精确的动作将步枪重新组装起来,然后推上了一颗燃烧弹,才将枪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并用布条蒙住枪口,以防止进灰。枪是苏在荒野中生存的保证,失去了手枪后,改装步枪就成了苏唯一的武器。而且要和群狼战斗,这把步枪更是他的依靠。 苏靠在墙壁上,进入了睡眠状态。在这片区域内,苏已经游荡了整整五天,在脑中的地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在过去五天中走过的轨迹,一个大大的弧形,几乎快形成了一个半圆。现在他进入的区域,是地图上已经探索得差不多的部分。苏不愿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里和人战斗。 半个小时后,苏张开了眼睛,一秒钟都不差。此时天上的云层重新合拢,荒野上又是灰蒙蒙、阴沉沉的一片,刚才日光灼烤带来的炎热仍徘徊不去,踏足于土地上,脚下依然是热浪蒸腾。 五天以来,苏都是走两个小时,休息半个小时,交替进行,不分昼夜。他行走时匀速前进,保持在每小时十公里左右。当然苏的速度远不止十公里,这样做是为了让后面跟踪而来的群狼判断错误。在关键时候,或许最微小的失误也有可能扭转战局。 狼群距离苏正越来越近,但他们与苏还没有碰过面,苏也就不知道这些狼因何而来。等苏一个大圈绕完,或许可以从狼群留下的痕迹找到些蛛丝马迹。 现在时间还很充裕,苏慢慢地活动着身体。他肌肤微微颤动着,上面不断感受到极微弱的针刺感,这是危险的标志,说明后面的人始终没有放弃对他的追踪。许多野兽都有以危险的天然直觉,苏在这方面并不输于大多数野兽,甚至还犹有过之。在选择了神秘学的能力域后,对危险的感觉就更加的敏锐。或许这是神秘学少为人知的一项好处。 苏开始整理装备,并且看着脑海中的地图,思考着下一步的路线。当看到地图上的K7基地时,苏忽然心中跳动了一下。不论这些狼来自何方,从他们出现的时间和方位判断,K7基地都是最有可能的一个起点。 苏出了小楼,走出数公里后突然折了个方向,斜斜的向K7基地插了过去。 距离苏不到90公里的地方,莱科纳等人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些最新的痕迹。兼职扈从的电子专家打开那份精度丝毫不比苏差的地图,上面赫然标注着苏这些天来行进的路线,几乎分毫不差。电子专家在最新的位置上做了个标记,于是一个几乎完整的半圆出现在地图上。 这份地图上,有好几个地方都被打上了红X,猩红得十分醒目。 “他肯定已经发现我们了,狡猾的家伙,想带着我们绕圈子。”莱科纳冷笑着说。他向电子专家望了一眼,问:“你那东西可靠吗?” 电子专家抬起头来,严肃地说:“除了奥贝雷恩阁下,我们的队伍中应该没有人可以发现并且破除我的装置。” 莱科纳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愉快,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看着地图,阴冷地说:“如果这家伙真想跟我们兜个圈子的话,希望你能够给他一个足够大的惊喜。” 莱科纳又看向猎人,略显不满地问:“我们的速度不能更快了吗?” 猎人正研究着地面留下的痕迹,听到莱科纳询问,抬头说:“不能更快了。他留下的痕迹非常稀少,现在已经是我们追踪他的极限,那还是因为幸运,最近这片区域没有极端气候出现,否则只要一个过路的龙卷风就会抹掉一切。看这处痕迹的时间,估计我们与他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百公里。再过三天,我们应该可以进入分散包抄攻击的距离。” “还要三天!”莱科纳显然极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责备一个三阶猎人是毫无意义的,莱科纳自己根本就没有替代的人选,而且四阶猎人也不可能来给他当扈从。 “我们继续追!而且和以前一样,用一切手段,激怒他,让他来自己来找我们。现在休整30分钟,30分钟后整队出发!”莱科纳下了命令。 扈从们架起了可折叠行军锅,将配给制式口粮投入到锅里,再注入水。锅下有一个开关,只要一按,源自固体燃料的高温火焰就可以在三分钟内将口粮煮沸。每口锅配了一公斤的燃料,足够使用一个月。 里高雷慢慢地吃着自己那一份口粮,反正吃饭时间有十分钟,他并不着急。配合莱科纳与奥贝雷恩行动的这几天,里高雷一直冷眼旁观,将看到的一切细节默默地记在心底。莱科纳和奥贝雷恩都是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而且他们十名扈从中有六名是三阶能力者,其余的都是二阶。粗看起来,这样的阵容罗克瑟兰公司也拿得出来,可是本身是二阶能力者,还身兼生化专家、电子专家的专业人员,整个罗克瑟兰公司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这种复合型人才都在公司总部身居高位。怎会象眼前这些人一样给人做与奴仆几乎没什么区别的扈从? 此外暗黑龙骑的装备精巧、简单、实用,几乎件件都包含着超越罗克瑟兰公司能力的技术。比如这个行军锅,罗克瑟兰公司就无法自行生产。冶金、电子和机械精加工是没问题的,可是高效固体燃料就远远超出了公司的科研能力。 三分钟煮饭,二分钟分餐,十分钟进食,十五分钟休息,这支队伍的行动如钟表般精确。跟着苏在荒野中绕了五天的圈子后,所有的越野车都因为缺少燃料而被丢弃。而且乘车由于速度过快,经常会失去苏的踪迹,效率反而不如徒步行军。 十五分钟时间,里高雷睡了个酣声大作的觉,闹钟一响,他便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莱科纳望向里高雷的目光中,多少有了些尊重。五天连续不断的追踪,就连那些三阶的扈从都开始显得疲倦,只有莱科纳、奥贝雷恩和里高雷没有分毫倦容。 夜色很快降临,阴寒的风驱散了白昼的炎热。 苏静静站着,注视着一公里外的K7聚居地。深沉的夜幕下,在这个距离上,即使以他的微光视觉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风扑面而来,鼻端掠过阵阵腐臭的气息。在荒野上时时可以闻到这类味道,但是今晚的气息格外浓些,也比荒原上那些飘来荡去的气息新鲜得多。 K7聚居地一片寂静。虽然平时在这个时候,聚居地内大多数人都应该进入了梦乡。但是仍会有小部分人活动着,在酒精、毒品和性 爱中麻醉自己的神经。今晚的K7,实在是太安静了些。 黑夜是苏的领域。他取下了改装步枪,将子弹推上膛,然后如一个幽灵般,向K7潜去。 K7聚居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储存在苏的地图中,不是平面,而是三维的。可以说,苏已经对K7了如指掌。K7的居民大约两百多人,以一个聚居地的规模来说,不算大,也不算小。 聚居地修复后可用的建筑成环形,这有一多半是出于防御外来危险的需要,中央则是一小块空地,平时是居民们聚会或交易的地方。聚居地指挥官的住处,一座铁皮小房子,就座落在空地的边缘。 现在空地上多了些原本没有东西。 一根三、四米长的木杆,杆上吊着一具尸体,在激烈的夜风中来回摇荡。一阵风偶尔将尸体吹得转了个身,借着微弱的夜光,可以认出这具尸体正是K7的指挥官。一道绳索勒过指挥官的脖颈,将他吊在木杆上。但这道绳索看起来并不是指挥官致死的原因,他身上到处都是烧灼过的痕迹,整个身体几乎都已化作焦炭,几块完好的肢体仿佛是刻意保留下来的,因为那上面深深地嵌入了炭化的衣服。然而他的脸却奇迹般没有任何烧灼过的痕迹,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将他临死前极度痛苦的表情刻印下来。 木杆下是厚重的底座,由尸体堆叠而成的底座。 苏慢慢地一具一具看过去,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论肢体变得如何残缺不全,脸都被完好地保存下来,连同那些绝望、痛苦、愤怒、呐喊的表情。这些面孔有的苏认识,有的则很陌生,不过应该都是K7的居民。粗略估算,木杆下大约堆积了四十多具尸体。尸体都已高度腐烂,不时有大得不象话的蛆虫在腐肉里钻进钻出。看起来,这些人死了已经有些日子。 寂静的空地上,苏孤零零地站着,有如墓地中不死的怨灵。 不止是中央的空地,K7的许多屋子里都在散发出新鲜的腐臭。整个K7已变成了一块坟场,只有几处还传出微弱的呼吸声。 他慢慢俯下身,拉起一具尸体被烧焦的手臂。触手处,炭灰立刻飞扬,显然血肉已被完全烧透,然而炭灰尽处,却还有一层薄薄血肉贴在骨头上。奇异的是,手臂外层已彻底炭化,里层的血肉却相当完好。这说明烧在尸体上的火焰温度极高,远远超过一般的火焰,才能在短时间的接触中完全炭化血肉。苏想了片刻,才站起身来。 苏没有再动空地上的尸体,而是轻轻推开旁边一座棚屋的门,可以看到棚屋里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听到了声音,转头向门口望来,混浊的目光从苏身上滑过,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几个平方米的棚屋里,除了这个老人,还有三具尸体,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尸体早已腐烂,棚屋里到处都是浓郁的臭气,老人却一无所觉。 苏如幽灵般消失,老人仍旧呆呆地坐着。 此时还留在K7的,都是些无法行动的老人,只有在这里等死。幸存的人则早已离开了这里,其实一个聚居地,除了相对安全之外,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当K7的尸体开始腐烂,瘟疫会很快夺去敢于逗留的人的生命。不管新旧时代,这一点都从未改变过。 苏准备离去时,忽又停住,有什么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那是夜风翻动印刷品的声音。 空地里的尸堆中,露出了一本书的一角,显得非常突兀。 苏慢慢解开右手上的绷带,纤长而滑腻的手指轻轻触了触书的封皮,才慢慢将它从尸体下面抽了出来。这是本巴掌大小的小册子,大约有一公分厚,黑色的硬封皮制作得非常精美,上面是烫金哥德体的书名:启示录。 翻开封面,扉页上用优美华丽的花体字写着:“愿迷途的旅人,从此得享安息。” 签名则是:奥贝雷恩。 苏合上了这本启示录,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在尸堆前,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下,十三个人如狼一样,在荒野中行进着。而这片土地夜晚真正的王者,成群腐狼却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头的猎人忽然停了下来,仔细分辨着地面上的痕迹,再在风中嗅了嗅,说:“他在这里换了方向。” 莱科纳顺着猎人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正是K7的方向,于是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微笑:“看来我们的陷阱要起作用了。” 狼群如同嗅到了血腥气,转了个方向,开始徐徐加速。 转眼间天已渐亮。 借着微亮的晨光,苏在几公里外就看到了猎鹰的庄园。不用借助高阶的视力强化,也可以看到庄园门口竖着的十二根木桩,和木桩上穿着的十二具身体。 苏没有停顿,依旧以匀速跑到了庄园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那一晚,桌上十二个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粗糙男人,都在这里了。左数第四个是猎鹰的首领,看来对手并没有因为首领的体型或者是一阶能力而高看他一眼,只是随意地与众人插在了一起。 这一次没有人被火焰焚烧过,但是痛苦并没有减轻多少。桩体已经干涸的血流轨迹显示他们被木桩从下身穿入的时候,都还是活着的。 庄园里所有的房子都被焚烧,到处是灰烬和倒塌的废墟。一地瓦砾中不时可以看到伸出的肢体,更多的是黑乎乎无法辨别原形的焦化物。从残余物的数量来看,老人、孩子和女人们有一部分埋葬在火场里,另外一些则不知所踪,不知是被赶走了,还是死在了别的地方。 左首第一个木桩下,放着一本有点眼熟的黑色封皮启示录。打开后,扉页上写的是“因理想而不朽,因归返而救赎”。 签名依旧是奥贝雷恩,同样优美华丽的花体字。 苏抚摸着奥贝雷恩这个名字,指尖敏锐的触感甚至可以感觉到在签下这个名字时,那只手的稳定和有力。 “奥贝雷恩……”苏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启示录放归原位。 他的目光落在了猎鹰首领的脚下。那里歪倒着一个酒瓶,瓶里还有小半瓶混浊的液体。从酒瓶的式样和已经完全看不清的商标分辨,这应该是一瓶旧时代的酒。 那天晚上,猎鹰首领拿出这瓶酒时,瓶里只剩下三分之二了。这些酒,一半在那个晚上进了苏的口,变成了一次任务的酬劳,另一半现在就在苏的面前。 苏向酒瓶走去。只迈出一步,他忽然停住,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向四面望了一圈。苏的胸口开始发紧,心跳加快起来,周身血液不住奔流,体温也在迅速升高。而他淡金色的短发不住起伏着,似乎被风拂起。而此刻,根本就没有风。 这是极度危险的感觉,而且越来越近! 酒瓶中混浊的酒液忽然沸腾,酒瓶全无征兆地离地而起,斜飞开去。刚刚平移出半米,酒瓶上就遍布裂纹,然后轰然炸开! 苏碧色眼瞳中,所有的景物都在扭曲着,耳边似有几台喷气式发动机在同时轰鸣,强烈的声波从几十频的超低频一直分布到几十万的超高频,瞬间撞上了苏的身体! 猎鹰首领的尸体上刹那间出现了数以百计的伤口,最初时只是一道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缝,旋即张开,变成了无数深浅不一的伤口。猎鹰首领的血早已流干,伤口出现后,立刻有数百片腐肉在空中飞舞,如同一只只苍色或是青色的飞蛾。离开他比较近的几具尸体上也平空出现了许多伤口,只是比猎鹰首领身上的伤口要少许多,也浅得多。离得越远的尸体,身上的伤痕也就越少。 然而苏几乎承受了全部音波的杀伤力!他身上的斗篷碎成了数百片,衣服和绷带的破片更是漫天飞舞,改装步枪的护木噼噼叭叭的布满了无数裂痕,就连坚固的枪管上也多出了不少青白色的划痕。 和猎鹰首领一样,苏的身体上也多出了数以百计、纵横交错的细线。细线中立刻涌出大量血浆,然后细线张开,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血肉来,更有些交错的伤口处,有整块的皮肉掉落! 苏刹那间已变成了一个血人! 苏慢慢放下护脸的双臂。在异变突生的瞬间,苏以双臂护住了头脸,却已顾不得其它。他一双手臂上血肉模糊,只有脸和眼睛仍是安然无恙,然而耳部的绷带上开始渗出鲜血,相对于如此狂猛的音波攻击而言,他那双具备超频听力能力的耳朵实在是太过娇嫩了。 苏就这么站着,看着酒瓶炸开的地方。那里残留着一片还不如指甲大的电路板,边缘都已烧焦。那些致命的音波,以及生命感应的装置,都是集成在这么一块毫不起眼的小小电路板上。 这样的陷阱,这样的科技,苏从未见过。 苏缓缓抬起手,抓住胸口处只露出一个角的酒瓶破片,手上运力,将这片嵌进胸骨的破片硬生生的扯了出来。他一用力,手臂和半边身体又涌出大量鲜血,红得发亮的血液顺着身体流下,已在苏的脚边积成了一个血潭。 玻璃与骨头摩擦着,发出阵阵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这才不甘不愿地从苏胸口的血肉中脱离出来。这是酒瓶的瓶底,上面还积着一汪鲜血,沾染了点点碎肉。 苏拉下脸上的绷带,将酒瓶瓶底举到嘴边,伸出柔软灵活的舌头,舔吸着瓶底上混着酒浆的鲜血。舌尖上传来阵阵鲜血的腥甜,混杂着浓烈的酒气,还有颗颗粒粒的碎肉。 他满饮了这一杯,有酒,有血,有肉。 苏俯身,将干干净净的瓶底放在猎鹰首领的脚下。这一杯血酒,权作他承诺猎鹰那一任务的尾款! 苏碧色的眼瞳变得深不见底,他俯下身,将地上散落着的自己身上的肉块一块块地拾起,再一块块地放进嘴里。他找得极为细心,连稍大些的肉沫也不放过。最后,苏伏在自己鲜血积成的血潭边,如一头野兽,一下一下的舔食着自己的鲜血! 苏需要体力,体力源自于食物,这时候最好的食物,就是自己的血肉。 当苏再次站起来时,地上已经只剩下一片颜色深沉的土壤。他身上不再流血,但那数以百计的伤口仍然如一张张小嘴微开着,伤口处翻出惨白色的肉。 整个世界对苏来说,是寂静的。他的双耳已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的世界时时会掠过不同的色彩,脑海里千百条神经在无休无止地跳跃,撕裂般痛。尽管如此,他仍然从忽然大起来的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苏将已不能更破烂的衣服撕开,再扯成布条,将两片陶瓷防弹片一前一后缠在了身上,勉强盖住些伤口。他丢下了一切装备,只带上二十发手制子弹,然后提起了步枪。 苏没有向远方逃离,而是向群狼迎去。 此时此刻的他,既是一头受伤的孤狼,也是一个接了任务的雇佣军。 6166 章八 未完的任务 下 行进中的狼群突然停了下来。那个电子专家扶住耳机,耐心听了一刻,抬头说:“有人触发了我的陷阱。” 此时队伍距离猎鹰总部的陷阱,已只有40公里。莱科纳眼中冒出狼捕食前森寒犀利的光芒,他当机立断,下令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向猎鹰总部进发,随即与奥贝雷恩、里高雷一马当先,率先向猎鹰总部赶去。 一小时后,狼群已经聚集在猎鹰总部,这里果然有太多令他们惊喜的地方。生化专家忙于将沾染了苏鲜血的泥土收集起来,并用放大镜寻找着每一粒可能的肉碎。令人意外的是,现场的血量和肉碎实在是少得可怜,但毕竟还是有残余的。以暗黑龙骑的先进检测手段,这些样本的数量已经足够了。 “找到了入侵者,不过全是死的。”生化专家宣布。 这个消息还是令众人松了一口气,在场的人都了解入侵者那屠杀一切的可怕特性,虽然他们正是为此而来,又都是颇具能力者,但是他们目前还无法掌握入侵者的感染渠道和途径,直接面对活体心里多少是有点惴惴不安的。 生化专家以随身携带的便携式仪器简单检验了一下取得的样本,不出所料,样本中全是已经死亡的入侵者以及其它细胞的残骸。再经过初步染色,死去的入侵者细胞内是无数断裂的基因破片,根本无法复原,也无从知道入侵者真实的面目。 “我需要更多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仍然存活的入侵者样本。”生化专家抬起头来,面色有些难看。 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入侵者的活性和它的侵略性一样强悍,只有在土壤里或者是其它什么地方找到仍然存活的入侵者,再以携带的急冻喷雾彻底冻结它们,才有可能得到完整的基因。 然而入侵者的恐怖,没有人会比这位生化专家更加清楚。他再有献身精神,也绝不愿意和这样的东西打交道,何况这里还不是措施严密的实验室,他也只有一个便携式的简陋仪器和一些简单的防护措施而已。天知道这些入侵者是通过什么方式传染的,会在人体中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现场十米内,只有生化学家自己在紧张地工作着,其它人都严格按照规范,站立在十米之外。 生化专家一块一块地取着样本,喷上急冻液,并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个隔离袋中,再做好标记。 莱科纳留下两个人协助生化专家,余者便由猎人带队,寻找苏的行踪。然而一出猎鹰总部,所有关于苏的线索就全断了。奥贝雷恩的猎人扈从具备了多项感知域的二到三阶能力,以及格斗域中的二阶敏捷,更有近二十年荒野求生和追踪反追踪的经验,即使如此,也要非常的仔细,才有可能找到苏留下的一点点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痕迹。 “他很狡猾,以前的表现完全是在迷惑我们。”猎人不止一次脸色凝重地这样说,每次都不忘补充一句:“当然,他受的伤非常重。” 从现场飞溅的碎肉和大片的鲜血痕迹来看,谁都知道苏受伤不轻,但是这句废话仍然能够平抑众人心头的焦燥,特别是莱科纳。只要能够抓住苏,回去后数不尽的荣耀、奖赏和地位都会随之而来。在莱科纳心中,苏就是一座移动的宝库,何况从那幅画像来看,尽管无从得知苏的全部样貌,但已经是个足够令人心动男人。如果不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入侵者,在把苏交上去之前,莱科纳非常愿意尝试一下他的味道。 尽管知道这座宝藏已经是触手可及,却偏偏要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去寻找,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对耐心的巨大考验。 冷静和耐心,是每个暗黑龙骑都要反复牢记的品质。莱科纳天生性格急躁,但是所受的严格教育使得他仍能够压下心头的烦乱,并且不对猎人指手划脚。那是奥贝雷恩的扈从,而且信任专业人士也是所有暗黑龙骑都知道的常识。 队伍行进地非常缓慢,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绕着猎鹰总部足足转了三圈,离开中心点距离却只行进了两公里。 苏并未远离,这是猎人和奥贝雷恩共同的结论。这么短的时间,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苏不可能高速移动却不留下任何痕迹。苏留下的痕迹分布在庄园周围,看样子也曾经绕过圈子,以迷惑后面的追击者。至于现在,在这片散落分布着废墟、荒弃别墅、断裂的高速公路、孤零零的电塔以及一大丛一大丛茂密扭曲灌木的土地上,苏有足够多的藏身之地。如果追踪不到他的痕迹,哪怕是只有一平公里大的地方,全面的搜索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那还是在假定目标物不移动的状况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夜色很快再次笼罩了这片土地。众人在黑夜里虽然不如白天那样行动自如,但是队伍中有三阶猎人在,他们还是不肯放弃,因为苏肯定跑不远。对于这样狡猾的猎物,当然不能给他留出喘息回气的时机。 猎人打开一个精巧的手电,但并没有可见光线发出。这是一只紫外线手电,而猎人的眼睛经过特殊改进,可以看得到紫外线。 在猎人仔细查验着地面痕迹的时候,其它的人则在漫无目的四下扫视黑沉沉的夜。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猎人能从那片啥都没有的地上看出什么来,但是肯定是有了线索,他才会这么慎重。 夜里是有风的,风很乱,忽快忽慢。 黑暗中,远方忽然有火光闪动。奥贝雷恩面色大变,不及呼叫,以迅疾的速度伸出手向几米外的莱科纳凌空一按! 砰的一声轻响,以莱科纳为中心,忽然起了一阵强风,吹拂得奥贝雷恩的灰发飞扬不定,黑色制服更是紧紧贴在身上。几个二阶能力者猝不及防之下,更是根本抗不住风压,踉跄着向后退去。里高雷站在原地未动,然而对扑面而来的强劲风压也感觉到一阵心惊。 波的一声轻响,莱科纳前方一米处忽然亮起一团火光,一颗弹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减缓,然后弹头开始发生强烈的变形。换了普通子弹或许就在这道屏障前徒劳无功地炸裂开来了,然而这颗子弹动量巨大,远远超寻常,弹头虽然在高速和强力的摩擦中变得发红发亮,几乎熔成了一团铁水,最后却还是扑的一声,穿透了那堵无形墙壁,化做一股炽热的金属射流,向莱科纳胸前呼啸而来!这道金属射流虽然与之前相比速度大减,但是那来势和高热仍可以轻易穿透不厚的钢板。 但子弹被阻挡了一下,莱科纳已有了反应的机会。他双眸中泛起鲜亮的红色,大喝一声,身周忽然暴起一道炽热之极的火焰风暴!金属射流冲进了这焚热之风后,立刻被狂暴的旋风狠狠卷动、拉偏、吹散,一大片金属液滴与莱科纳擦身而过,扑扑落在荒野上,地面炙起片片青烟。 焚风急速旋转数十周后,忽然向四面扩散开去,将莱科纳周围十米范围内能够点燃的一切都统统引燃。莱科纳身体周围似有一道无形的力场,将焚风与身体隔离开,但事出突然,力场的范围收缩不定,他身上暗黑龙骑的制服抗不住这种高温,大片织物开始燃烧。 直到这时,闷雷般的枪声才隐约传来。 站立在一片火焰中,莱科纳看着不远处仍在冒出缕缕青烟的焦土,突然间出了一身冷汗!那颗子弹的轨道是瞄准他心脏而来,若不是奥贝雷恩有所察觉,及时为莱科纳加上了一层防御力场的话,那么莱科纳的胸口就会多出一个大洞。 以莱科纳的能力及暗黑龙骑的技术,就是被狙击枪击中胸口,只要大脑不被破坏,那么仍可以捡回一条命来。但是这一枪的威力要比寻常的狙击步枪大得太多,堪比反器材枪,如果被这枪直接命中,恐怕莱科纳大半个胸膛都会被轰飞,那时暗黑龙骑再先进的技术都救不了他。 莱科纳手下一名扈从立刻找到合适的阵地,架起了远程狙击枪,在复合瞄准具中搜寻着苏的踪影。其余几句扈从则以战斗姿态,准备冲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不用去了。”奥贝雷恩拦住了刚刚起步的扈从们,平静地说:“他已经走远了。” 在火光的映衬下,奥贝雷恩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额头上全是汗水,平日柔软而飞扬的灰发都粘在前额上,灰色的眼睛也失去了不少神采。此刻看起来,他就是一个有些纤弱、苍白的大男孩,或许换身装束,就能够变成一个具有几分中性美的漂亮女孩。 然而里高雷没有被奥贝雷恩略显柔弱的外表所迷惑,心底震惊于他那强悍且神秘的能力。那个威力强大的防御罩且不说,单是他能够察觉行将来临的危险,并且在这样可怕的攻击下及时护住了莱科纳,已显得不可思议。 这一枪如果射向的是里高雷,他自认只有死路一条。 眼前这个渊博、安静、谦和,甚至略带柔弱的年轻人,此刻有如无底深渊无尽之洋,根本就无法测度深浅。 莱科纳忽然一声咆哮,一圈火焰以他为中心扑向四周,十米内尽成火海!一众扈从都立刻向四面避开,他们可不敢沾上这看似平常的火焰。这种异能引燃的火焰有着异乎寻常的高温,只消十几秒钟就能将人体彻底焦化。只有奥贝雷恩站在火海里,动也未动。火焰到了他的身边,自动向两旁分开,流泻过去。 “他跑不远的!我要亲手杀了他!”莱科纳咆哮着,不光双眼赤红,就连脸上的肌肤也泛起了浓浓的暗红色,高温的焰体不住在他身周生成,大有将可见一切焚成灰烬的架势。 奥贝雷恩双手一张,拦住了莱科纳,认真地说:“他比我们原本预想的要危险得多!光是我们两个是不够的,向本部请求增援吧!” “增援?!”莱科纳吼了起来。“为什么要向本部请求增援,为什么要让那些家伙来分薄我们的功劳?你知道我们捉住他之后,回去后会得到什么样的晋升,会得到多少能力吗!” 面对暴怒的莱科纳,奥贝雷恩叹了口气,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这样追上去的话,也许伤亡会很重。” 发泄过后,莱科纳的情绪平静了些,周围的高温火焰也不再生成。他推开奥贝雷恩,同样认真地回答:“扈从的使命,就是为我们服务,哪怕是牺牲也在所不惜。” “可是……”奥贝雷恩想要反驳,最终却没说出口。 莱科纳向猎人一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你带路,去把那小子找出来!” 猎人略有犹豫,最终还是应到:“是!长官!”他是奥贝雷恩的扈从,但也是暗黑龙骑的外围成员。莱科纳作为暗黑龙骑的下士,在场军阶最高者,所下的命令他必须服从,除非奥贝雷恩明确反对。 射向莱科纳的一枪发自一公里之外,苏射完一枪即刻撤走,并未整理掩藏发射阵地,因此猎人和莱科纳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好够埋下一个人。周围只有些并不茂密的草丛,起不到太大隐藏的作用。 猎人检查过阵地,向莱科纳道:“看来他白天是把自己埋在了土里,才躲过我们的追踪。现在,他应该是向东方撤离了。” “追!”莱科纳阴沉着脸,下了命令。 十个人转而向东追去。莱科纳已经根本不准备再管留在庄园里的生化专家和两名战士,一心只想着要抓到苏。 他还是头一次如此的逼近死亡。 队伍刚开始行进,奥贝雷恩就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停得如此突然,以致于身后一名扈从差点刹不住脚步,一头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他了?”莱科纳折了回来,关切地问。他了解奥贝雷恩的能力。 奥贝雷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汗水再次打湿了头发,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继续吧。” 莱科纳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想。奥贝雷恩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如果连他也不能自保,那么莱科纳也帮不上什么忙。此时前方的猎人已经找到了苏离去的路线,开始加快速度追踪下去,莱科纳急忙跟上。 奥贝雷恩走在队伍的最后,其实是将整个后半队伍都保护了起来。他默默地行进着,心中仍回想着刚刚过去的瞬间。 在队伍刚准备去追踪苏的时候,奥贝雷恩忽然感觉到眉心如同被针给刺了一下。奥贝雷恩立刻明白,在这一瞬间,他已被人瞄准!就在他准备发动防护力场的时候,针刺般的感觉悄然消失了。 奥贝雷恩忽然明白了这一记瞄准传递过来的信息:“下一次,我会先杀你。” 茫茫黑夜中,奥贝雷恩无从感应苏的位置,也无法通过刚才那一瞬的感觉追踪苏的行踪。这说明苏在他感应的极限之外。不过,只凭两次那么短的接触时间,苏应该还不能推测出奥贝雷恩的感应距离,那么当他下一次现身时,或许会被奥贝雷恩锁定。 毕竟,奥贝雷恩的感应范围,是800米。 借着夜色的掩护,苏如一只灵动的黑猫,以十公里左右的速度行进着。他不是不能走得更快,但是速度再快的话,身体上那些勉强合拢的伤口就有可能迸裂开,并滴落几滴鲜血。这几滴血,足以将身后狼一般的猎人引来,并且暴露自己的行进路线。但即便如此,前路上仍会有难以通过的地形,或者是潜伏着的食腐动物需要苏动手清理,从而牵动他的伤口。 大多数时候,苏会伏下,用舌头舔尽地上遗留的血迹。他已听不见任何声音,脑袋中更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出现难以忍受的刺痛,全身上下的痛楚更是不必细说。苏的感知极其敏锐,这意味着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也是寻常人数倍。当痛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麻木。因此他的感官和知觉都有所迟钝。只是舌尖上的感觉还没有减退,能够将所有的鲜血都吸收回来。 苏已决心节省每一分体力,他要将身后的群狼全部拖垮。从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经常在生死线上挣扎。现在苏赌的是这些一看就知道过惯了优越生活的狼,不如自己能够忍受痛苦、疲劳、饥饿和肮脏。 第四天,一座庞大的城市废墟出现在莱科纳面前。这座城市,就是连接着N11基地地下通道的地方。 此时他已经没有从容优雅并且略带傲慢的气度,双眼深陷,金发凌乱不堪,并且一团团一块块地粘在头上。那件处处焦黑破烂的暗黑龙骑制服更是脏得可以,完全看不出本色和暗金纹饰。莱科纳都是如此,其它的扈从们更加狼狈不堪。许多次他们都在怀疑,苏究竟有没有受伤,否则何以能够坚持这么久,几乎是永无停止的奔逃?只是每隔几十公里就可以找到几滴鲜血,甚至是一粒碎肉,重新给了他们信心。 奥贝雷恩稍好一些,年轻的脸上尽管满是倦色,但眼神中仍是充满了阳光。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一路上他所承受的压力。 至于里高雷,他本就是满脸胡茬,一身风霜的颓废风格,现在不过是胡子更长了些、衣服更脏了些而已,和以前没多大区别。 莱科纳一声冷笑,就向城市里走去。奥贝雷恩拉住了他,皱眉说:“看来这是他选择的战场,我们还是叫总部增援吧。在这种大城市里,狙击手会带来很大麻烦。” “怕什么!这不是正好吗,老鼠终于不再逃了。”莱科纳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格外狰狞:“我们都受过反狙击的训练。而且一个三阶的狙击手,在你面前只会有开一枪的机会,不是吗?” 奥贝雷恩双眉越锁越紧,却是拉不住莱科纳,只能跟着他走向了城市。 对这十个人来说,眼前的城市有如一个无比巨大的怪兽,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等待猎物自行走进自己嘴里。 5469 章九 下一次约定 上 章九 下一次约定 苏坐在三十楼的窗户边,冷漠地看着下方街道中小心翼翼行进着的队伍。他没有瞄准,没有显露杀意,也不准备采取任何行动,就是单纯地观察着,牢记下一切。等到一个人独处时,再重新回放,熟悉每个人的步伐、姿态、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习惯性动作。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引起这些感觉敏锐的敌人的注意。 在过去的24小时中,苏不断地接近他们,又迅速离开,重新隐藏进阴影中。他以意识反复地瞄准、锁定不同的敌人,然后立刻消失。通过这种方式,他试探着敌人的感知敏锐程度,并且施加压力。 苏的体力在迅速下降,但他相信,敌人体力比他消耗得更快。他们的水已经消耗干净,高能量的食物也所余无几,最主要的是敌人得不到有效的睡眠。苏游走在他们周围,时刻等待着干掉落单哨兵的机会。 苏的确得到了两次机会,但他却没有下手。哨兵的表情有轻微的不自然,其余几个看起来是队员或者下属的人也是这样,这让苏警觉起来。虽然十个人都在现场,且苏相信周围并没有埋伏其它的人,但是他总是感觉如此轻易的胜利有些诡异,对方并不是会犯下这种错误的人。在仔细观察观过周围的地形,并且默默地计算了所有适合进行狙击的地点后,苏有些明白了对方的底牌。 城市中地形复杂,不具备开阔地带超长距离狙击的条件。而在对方两次休息地点的周围,所有可以进行远距离狙击的地点,距离最远的都不到700米。两次都是如此。 看起来,对方之中一定有一个精于感知和探测的人,而他的感应范围应该就是700米。而这个人……苏立刻想起了那阻拦了自己以为必中一枪的灰发年轻人。他看起来纤柔,甚至有些羞涩,并且默默地跟随大部队行动,很少看到他发表意见。然而就是这个年轻人,不仅感应到了自己的杀机,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下了狙击弹! 这个灰发灰眼的年轻人,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能力? 苏脑中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收回了目光,双手捧住头,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过了大约半分钟左右,身体的颤抖才慢慢停下来。苏靠在墙壁上,缓缓呼吸着,每一下吐息都悠长、无声。他不能进行任何剧烈的运动,因为狼群就在不远的地方行进,哪怕最微小的突然变化都可能引来注目。 此时远方隐约传来一记沉闷的枪声,如积郁的雷声,轰轰隆隆。 几乎在枪声入耳的同时,队伍中的扈从们已各自作出规避动作,莱科纳、奥贝雷恩则是抢先枪声向侧方跨出一步。 唯有里高雷站在原地没动,继续有些无聊地抽着烟。如果苏瞄准的是他,那么他自认必死,躲也没用。若是奥贝雷恩肯救他,里高雷留在原地不动的话,也可以给奥贝雷恩减轻点难度。 只有枪声,没有子弹射来。 莱科纳骤然加速,虽然是无规律的变向跑,但是速度依然快得令人心悸。转眼间,他就找到了枪声的来源,然后脸色铁青地站住。 这是一座废弃的七层楼房,即使在旧时代也属于比较古老的建筑,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房间大天花板高,窗户狭小但数量多并不影响采光。后来这建筑不知道被改做什么用途,大部分窗户都用砖板封闭起来,留下一两扇狭小的窗户使得房间变得非常阴暗,即使是活尸这类畏惧阳光的生物也可以在里面活动。 房间里几乎没有家具,显得格外空旷,对面的墙壁上粘着一大堆血肉,并且在燃烧着。一个活尸半边胸口和整个手臂都消失不见,正在地上号叫着打滚。地面上嵌着一个空的弹壳,旁边则散乱地扔着几块石头和废钢块。地板上还嵌着另一颗子弹,上面有些敲砸的痕迹。这是颗燃烧弹,弹头上还涂着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血和肉块。看起来这些活尸以为里面还有更加美味的骨髓,所以不停地敲打,结果引爆了子弹。在地板上挣扎的活尸显然就是那个倒霉鬼。 这是一个简单却有效的陷阱。 连环陷阱! 莱科纳猛然醒悟过来时,心头忽然泛上一阵强烈的寒意!几乎出于本能,他猛然伏下,同时按倒站在身边的一名扈从。 一颗子弹从另一侧的窗户射进,紧紧贴着那名扈从与莱科纳的身体掠过,奔向刚刚在窗台上立稳的奥贝雷恩。 当子弹射到时,奥贝雷恩早已发动了防御力场。弹头如前一次,骤然减慢、并在巨大的动能作用下开始发红、变形,最后还是攻破了他的防御力场,化成金属射流,向他胸口 射去。 奥贝雷恩双脚钉在阳台上,整个身体突然向侧方倾倒下去,堪堪让过了这道致命的金属射流。他伸手在一根废弃电线上轻轻一按,身体又诡异地弹了回来,依旧笔直地站在窗台上。 里高里嘴里叨了根烟,正顺着外墙的排水管往上爬,忽然感觉到头顶一热,立刻暗叫一声不好,猛然向旁边一跃,落入边上一户人家的阳台里。 数十粒炽热之极的金属液滴纷纷扬扬地落下,有不少就掉落在里高雷刚刚的位置上。若不是他闪得快,被这些已变成液态的金属液滴沾上,肯定是一碰就掉一块皮肉。 奥贝雷恩在阳台上笔直立着,不论是站是坐,他都时时刻刻保持着兼具军人与贵族气息的仪态。他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偶尔会掠过一抹病态的红色,嘴唇则透着紫灰色,额头上大颗汗珠不住落下。 在挡下这颗子弹的瞬间,奥贝雷恩的头侧又传来一点隐约的刺痛,这次传递的意思依旧是:“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千米之外的一座废弃写字楼中,苏静静地坐在裸露出水泥地的地板上,擦拭着发射后的枪管。残存的玻璃幕墙挂在楼外,反射着天光,也遮挡住了苏的身影。苏的身边,放着一排十余发子弹,弹头各自涂着不同的颜色,代表着燃烧弹、穿甲弹、高爆杀伤弹等等不同的弹种。在苏的脑海中,那张地图不住的调整着角度,回忆着这片街区的每一个细节。 黄昏的余晖照耀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大片令人目眩的五彩光华。苏知道,这种强烈的光芒最多持续20分钟,整座城市就会陷入最深沉的黑暗。 20分钟后,最后一线光芒准时消失在地平线上,这座巨大的荒弃城市彻底地隐入了黑暗。 站在一道小巷中央,莱科纳仰头望着左右两边高耸的楼房,默然不语。奥贝雷恩站在他的身旁,脸上终于有了些掩饰不住的倦容,但是他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就连工作最轻松的里高雷都感觉身体开始变得沉重。 这场追逐的游戏并不轻松,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不断倒换。 每个人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不知会从哪里射过来的子弹,虽然整个过程中苏只真正开了一枪,而且也只布下了一个陷阱,但是时刻处于紧张状态中使得众人的体力迅速消耗。挡下苏那一枪后,奥贝雷恩的精神现出明显疲态,体力看起来也消耗了大半,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再挡几枪。 夜色下,城市宛若一个黑压压的庞然巨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将众人压成肉酱。 已经在这座迷宫般的城市中转了整整一天一夜。 疲倦如同爬藤,悄然爬上莱科纳的心头,枝蔓伸展,遍布每个角落。莱科纳初次感觉到,捕捉苏所能得到的荣耀并不象一开始那般来的吸引人,与大好前程相比,生命所受到的威胁更加实际。此前的追踪虽然困难重重,在广袤荒野上每拉近一公里距离都是一次胜利,但他一直是有恃无恐的,或许别人会畏惧超远程的狙击手,但是暗黑龙骑不会,每一个合格的暗黑龙骑都受过严格的反狙击训练。或许苏的威胁远远超过了普通的狙击手,但至少拥有奥贝雷恩的这支队伍,仍然有资本追捕他。 现在猎物近在咫尺,这座庞大城市里似乎到处充斥着苏的气息,也没有丝毫准备离开的迹象,然而…… 莱科纳转过头,看到的是奥贝雷恩苍白的脸色,这动摇了他最后一点野心。 “也许你是对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呼叫总部的支援吧。”莱科纳的笑容有点勉强。到了现在体力耗尽、意志也行将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后悔在K7基地以及猎鹰总部浪费的能量。当时看来,用于焚烧那些胆敢触怒或者是欺骗他的贱民的能量是如此微不足道,只需稍稍休息几个小时就能够完全恢复。可是几日几夜下来,谁会料到根本就没有充分休息的时间和机会?即使人手充裕,从理论上来说安排哨兵不成问题,然而苏显示出来的狙击能力,没有人胆敢进入深层睡眠,在那样的枪口阴影笼罩下,战友也变得完全不可靠。现在每一分体力和能量,都显得如此珍贵。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虐杀时那强烈的兴奋和快感,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隐藏在暗处的苏如同一只最狡猾的腐狼,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筋疲力尽的一刻。毫无疑问,身受重伤的苏应该比经过严格训练的暗黑龙骑先倒下,但是追踪与反追踪的游戏玩到现在,率先支持不住的竟然是莱科纳和他的部属们! 也许苏再过一分钟就会倒下,就会放弃,但是这个也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行人默默地在黑暗中行进着,除了莱科纳之外,所有的扈从似乎都放松了下来。穿过前方的路口,就到了城市的边缘,可以找到安全的地方宿营,并呼叫暗黑龙骑总部前来支援。领教过了苏的狡猾与坚忍后,几乎所有的扈从都相信,只有调来高阶龙骑,才有可能捕捉这个狡猾的生物。 废弃的城市,到处是大块的水泥、横生的钢筋、路基的断层,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呼啦啦!城市远方飞起一大群巨大的蝙蝠,它们仿佛受了惊,成群结队的飞过莱科纳上空,将本就昏暗之极的夜色几乎全部遮挡住。 哗啦。 距离莱科纳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堆废土和垃圾上滚下了一块指尖大小的混凝土碎块。 莱科纳猛然停住脚步,转头,然后便看到十米外亮起了一团闪亮的火焰! 在这个瞬间,莱科纳的精神晋入到了一种极为紧张、也是极为平静的状态,他几乎是看着那颗子弹弹头旋转着飞来,在空气的高速摩擦中弹体上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焰迹,然后消失在他视野的上方。 “居然是眉心……”莱科纳居然还来得及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可惜,他意识的速度已经完全脱离了肉体的反应能力,在子弹飞越这十米的过程中,莱科纳的身体完全没有办法规避。 子弹穿入莱科纳的额头,又从后脑飞出,巨大的动能将他的整个头盖骨掀飞后,再贴着一名扈从的头颅飞过,带飞了他整只耳朵,鲜血顿时泻落如流瀑。 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惊呆了每一个人! 就在十米外的一大堆建筑垃圾后,一个淡淡的黑影极为灵动地跃入旁边的地下通道入口,消失在完全黑暗的甬道中。 莱科纳仍站着,保持着笔挺的身姿,慢慢向后倒去。 一只温暖、颤抖着的手扶住了莱科纳,将他轻轻放平、躺下。莱科纳茫然地看着夜空,右手慢慢伸向上方,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奥贝雷恩握住了莱科纳的手。莱科纳茫然的双眼中掠过了一丝安慰,右手用力握紧,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他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眼中的神彩已然失去,右手渐渐无力、松开。 这一次,换作奥贝雷恩握紧了莱科纳的手,使他不至滑落。扶着莱科纳头部的左手上浸满了大量温热、湿滑的感觉,奥贝雷恩却不敢去看! 奥贝雷恩灰发忽然飞扬而起,他向着黑暗愤怒咆哮:“下一个要杀的不是我吗?!你这个骗子!” 吼声轰轰隆隆,传出不知多远,在高耸的摩天楼间来回回荡着,如非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这纤弱的身躯竟然也会发出如此巨大的音量! 一众扈从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理解奥贝雷恩这一声怒吼的含义。 奥贝雷恩仿佛看到茫茫夜空中,苏正在对他冷笑,嘲笑着他的天真。他一直集中精力感应着500-800米的范围,这是狙击手发动袭击的最佳距离,却没想到苏竟然敢潜伏在他们离开的路上,而且一直让他们接近到了十米以内才开枪。再强悍的防御力量都需要时间来发动,这一枪如果射向奥贝雷恩,他同样抵挡不住,虽然不会死,但至少会重伤。 但这一枪射向了莱科纳。 奥贝雷恩轻轻将莱科纳放下,霍然站起,向黑沉沉的地下通道奔去!他这一发力,身影立刻化成了一道淡淡轻烟,几乎不比苏慢了。 “奥贝雷恩阁下!”扈从们只来得及叫一声,奥贝雷恩已消失在了地下通道深处。 扈从们立刻冲向地下通道,这时却听到里高雷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们想害死奥贝雷恩吗?” 扈从们当场停了下来,愤怒地转头盯住里高雷这个外人。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知道,在盛怒的奥贝雷恩冲入地下通道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了。 “那下面几乎没有光线,而且地形非常复杂。”里高雷无视扈从们可以将自己杀死的目光,不急不忙地说:“你们在那里发挥不了作用,如果遇到了危险,你们的主人却不可能扔下你们不管。为了救你们,他多半也会丢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等。” 扈从们渐渐安静下来,然后各自散开。他们收敛莱科纳的尸体,向总部汇报请求支援,并且设立营地,建立警戒线,分工有序,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七名扈从,整体能力素质完全可以与罗克瑟兰公司的最精锐的秘密卫队相比,然而装备和军事素养却要远远超过秘密卫队。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里高雷,眼中掠过不易觉察的担忧。黑夜中,只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这是里高雷的烟头,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不过并没有人来制止他。奥贝雷恩已亲自去追杀苏,想必这个极度危险冷静的狙击手根本没有机会再来狙杀众人。而那些被里高雷烟火光芒吸引过来的夜行生物,在数十米外就被这里浓郁的危险气息吓得退走了。 里高雷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在莱科纳被伏击的瞬间,他看到了苏,他相信苏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那只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翡翠般的眼瞳中看不到一点情感的波动,冰冷的目光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淋到了底。苏根本没有传达给他任何信息,就转身跃入了地下通道。 里高雷相信,那道冰冷目光本身就已承载了足够的信息。 至于奥贝雷恩,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在愤怒之下会展露出什么样的能力,里高雷完全没有概念。而苏,那个有着漂亮得近乎诡异眼睛的苏,却更象是黑暗中的王者。 在密如蛛网且潜藏着无数致命生物的地下通道中,两个人的生死搏杀会以什么样的结果告终,真的只有天知道。 里高雷的烟盒空了,他翻遍了口袋,却再也找不出一根烟来,只摸出两枝包装精美的旧时代雪茄。他充满贪婪的摸了摸两支雪茄,那狂热而又小心的劲头仿佛抚摸的是梦中情人的肉体。最终里高雷还是将手从衣服衬里的口袋中拿了出来,向扈从们建好的临时营地看了一眼,呸的一声,吐了口浓痰。 这些扈从不抽烟、不沾酒,简直就和旧时代传说中的清教徒没什么两样。就连那个喜欢用火焰一点点将人烤焦、听到凄厉喊叫就好象会有奇异快感的莱科纳也不动烟酒,不使用任何刺激性的药物。如果不是莱科纳望着丽时候那种赤 裸且毫不掩饰的欲望目光,里高雷还以为他压根对女人没兴趣,要不然为何在阿斯莫他根本不碰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人,而只是虐杀了事?说不定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硬不起来的软蛋,哪怕是把丽给了他,最后也有很大可能是被丽用皮鞭狠狠地抽上一顿,在践踏和痛苦中寻找高潮。如果再变态些,还有可能是求着丽用苏的那把巨大手枪干他。而如果丽恰好在这时扣动了扳机…… 里高雷向扈从们的营地看了一眼,莱科纳的尸体被套上了密封雨布制成的口袋,放置在临时营地的中央。口袋里面吹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气体,看样子兼有冷藏和防腐作用。对于这个死者,里高雷毫无任何尊重的想法,甚至于刻意的以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他。 大公司出身的人,一般都不会把在聚居地生活的人看成是自己的同类,正如在聚居地居民眼中,流民和暴民没啥区别,都可以看成和腐狼一样的野兽。但是在加入罗克瑟兰公司之前,里高雷也是曾经是一个流民,看待他们的眼光也就和旁人有所不同。 在动荡年代,等级和阶级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种族区别还要巨大。即使是里高雷,如今也不认为杀死一个敢于冒犯自己的聚居地居民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莱科纳不同,他不是杀死一个或者是几个居民,而是在成批的虐杀! 在K7,在猎鹰庄园,所有的扈从都神色如常地看着莱科纳挥出火焰、焚烧人体,神色如常地看着莱科纳亲手将猎鹰首领插在随便选中的一根木桩上,他们也神色如常地将余下的抵抗到底十一个猎鹰男人一一插在了木桩上。反抗的老人都被扔进了燃烧着的农场房屋里,当扈从们也想对女人和孩子这样做时,奥贝雷恩赶到并制止了他们,让这些女人和孩子离去。虽然失去了栖身之地后,这些女人和孩子的命运并不会比男人们好上多少,但至少可以多活几天。 于是里高雷知道,在暗黑龙骑眼中聚居地的人根本不是同类,哪怕奥贝雷恩也是如此,即使他对女人和孩子表现出了怜悯,但是那种怜悯更象是对待无害的小动物。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里高雷又觉得身体里有些奇异的不舒服,似乎那些木桩正一根根插 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再想起莱科纳**流泄而下的情景时,心中就多了一些奇异的快感,很想将那只剩下半片的脑袋再踩个稀烂。 苏那轰鸣的一枪,让里高雷狠狠地爽了一把。他甚至有想请苏喝上一杯的冲动,虽然理智告诉他,苏那一枪之所以没有瞄准他,多半只是因为不值得而已。这样好的机会,当然要杀个物有所值的家伙。 6406 章九 下一次约定 下 迷宫般的地下通道中,响起一阵急如暴风骤雨般的脚步声。奥贝雷恩灰色的瞳孔深处闪动着淡淡的光芒,他眼中的世界已变得五颜六色,色彩当中有一条十分明显的痕迹,标识出了苏走过的路线。 奥贝雷恩并不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他知道这样没有意义,苏显然是一个具有超乎寻常感知能力的家伙,自己再小心也瞒不过他。而且奥贝雷恩没有长时间在荒野求生的经历,苏则显然对荒野非常适应,一旦给了苏足够的时间隐藏,那么奥贝雷恩将再也没有可能找到他。 所以奥贝雷恩放开速度,在这片错综复杂的通道中以超过五十公里的速度奔驰。他要做的,就是以自己体力和速度上的压倒性优势追上苏,并且干掉苏。 在苏逃入地下通道的瞬间,奥贝雷恩清楚地看到,苏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仍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切口。他相信,在这种伤势下,苏坚持不了多久。隐匿和狙击是一回事,正面对抗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又一个路口在奥贝雷恩身边掠过,他飞速奔跑着,灰色的眼瞳中冒着愤怒的火焰。眼看着另一个交汇路口在前方出现,奥贝雷恩忽然身体向后倾斜,双脚骤然抵住钢轨!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彻了远近的地下通道,内藏软质合金的皮靴靴底与钢轨摩擦着,带出一溜耀眼的火花。奥贝雷恩保持着这个姿势,滑过了交汇路口。 交汇通道连接的是一条并行的维修通道,苏站在维修通道中,平端着步枪,瞄准了这边。在黑暗中,那碧色的眼瞳如一颗闪亮的宝石,发着幽幽的光芒。 当奥贝雷恩看到苏时,整个通道都被枪口喷出的火焰所映亮。轰鸣的枪声传到奥贝雷恩耳中时,子弹早已射在通道的墙壁下,并且轰下了一大块厚重的混凝土,飞溅的碎石打在奥贝雷恩的脸上、手上,如同针刺般痛。 苏提前开的枪,子弹贴着通道墙壁的边缘射出,但是他并没有预料到奥贝雷恩是后倾着身体滑过通道,因此子弹从奥贝雷恩胸口不过十公分的地方掠过,射空。 奥贝雷恩则在看到苏的刹那挥出左手,然后他的感觉就被火光和枪声所填满,身体残存的动能则拖着他滑过了通道。 当奥贝雷恩再次出现在通道交汇口时,苏已经消失。在维修通道的墙壁上,嵌着一片直径三十余公分的圆形冰片。冰片的边缘极为锋利,足足切进混凝土制成的墙壁近十公分。奥贝雷恩拔出冰片,在边缘上没有看到血迹。 这次伏击,双方谁都没有击中对方。苏那突如其来的一枪彻底使奥贝雷恩莽撞的怒火平熄下来,但并没有打消他的斗志。奥贝雷恩沿着苏留下的痕迹疾追下去,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再次与苏正面遭遇。刚才的战斗已经表明,哪怕是重伤之后,苏仍然是个极度危险的对手,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夺去奥贝雷恩的性命。但是奥贝雷恩仍是追了下去。 他知道前面的危险,然而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份已经尊贵到了扈从们所想的,完全不能以身犯险的地步。而驱使他向前的还有另外一种强烈的东西,名为荣誉。 维修通道很快就到了尽头,连通到一座废弃已久的地铁站内。苏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浓,转了个弯,消失在站台一侧的洗手间里。 咣!奥贝雷恩一脚将洗手间反锁的门整个踢倒,冲了进去。头顶的天花板已然打开,露出幽深的通风道。看通风道大小,勉强能够挤进一个人去。而苏逃离得十分匆忙,甚至连通风道口的栅栏都来不及复位。 奥贝雷恩一跃而起,头与上半身已进入通风道中,随后左肘横向一击,手肘竟然破入不锈钢制成的通风道壁里,将身体挂住。 通风道初段是垂直向上,然后水平延伸出去,尽头则是一片黑暗,奥贝雷恩也看不清楚。 奥贝雷恩右手向通道中凌空按去,双眼中光芒一闪,只得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整个地铁站都震动了一下!一道无形力场急速在通道内延伸,所过之处,构成通风通道的不锈钢板都在**着、挣扎着,然而在几乎不可抗拒的力量撕扯扭曲下,整条通道迅速扭曲、塌瘪,如同被无数巨石砸过! 通道的另一端,苏那枝改装步枪被扔了出来,然后苏几乎是从通道口冲了出来,凌空接住改装步枪,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他忽然抬头,凝望着刚刚跃然出的通道口。 只得波的一声,通道口喷出无数灰尘与杂物,然后就绞结扭曲在一起,如同被无形巨手拧过一样。如果苏晚出来一分钟,就有可能被钢铁制成的通风管道绞碎! 苏只向扭曲的通道口看了一眼,就提着步枪消失在幽深的地下通道中。 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奥贝雷恩并不了解这一带的地下通道,甚至也放弃了对苏留下的痕迹进行追踪的方式。苏在通风管道中移动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使奥贝雷恩以为必中的一击竟然落了个空。但是这几次近距离接触已经使他锁定了苏,在感应中,苏如一点碧绿的莹火在不断的移动着。奥贝雷恩虽然不清楚地形,但是在不断向苏接近,以他超过苏近一倍的速度,哪怕是绕了弯路,也能够迅速回到正途,并持续拉近双方还不到100米的距离。 地下通道中生活着形形色 色的危险生物,此刻却没有一个冒出来,都远远离开了这块区域。不论是奥贝雷恩,还是不再掩饰气息的苏,都给了它们太多危险的直觉。 这一片区域对苏和奥贝雷恩来说都是陌生的,苏只要跑过的地方就会纪录在地图上,所以从不存在迷路的问题。奥贝雷恩似乎也对地形有异乎寻常的记忆力,尽管跟着苏在迷宫的通道中绕来绕去,距离却是在逐渐缩短。只要他走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再出现绕远或者是走弯路的情况。 苏很快也发现了这点,但他仍是维持着匀速的跑动,似乎是准备和奥贝雷恩拼体力消耗。奥贝雷恩的速度恒定在苏的1.5倍上,不快也不慢,根本也没有体力大量消耗的迹象。 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30米时,苏突然停了下来。奥贝雷恩灰发忽然飞起,他猛然发力,军靴在钢轨上踏出大片火花,骤然提速向前冲去!这段通道他也曾经走过,知道苏此刻的位置就在两个弯道外。这点距离,奥贝雷恩只需2秒就能冲到苏的面前。他有自信能够闪开苏的枪弹,或至少不让苏击中致命的部位,而当他出手时,苏就再也没有机会。 奥贝雷恩的身体带着呼啸的风音,直接横飞起来,直冲向对面的墙壁!他在墙壁上重重地踏了两步,整个人就强硬而凶悍地冲过了第一个转角,就如同在墙壁上奔跑一样。而他落脚的地方,混凝土都发生了大片的龟裂。 冲过转角时,奥贝雷恩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看见在另一个转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个铁皮油桶,一颗曳光弹刚从侧面射进了油桶! 火光猛然照亮了通道中每一处黑暗的角落,汹涌的火焰翻滚而来,顺着地下通道封闭的空间狂猛突进! 奥贝雷恩心脏强劲有力地跳动着,突然降临的危险几乎使他全身上下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正以超过七十公里的狂猛速度冲向扑面而来的火焰,而且身在半空,再也难以转向掉头! 奥贝雷恩瞬间弓身,以双臂护头,双腿前弓后直,在半空中摆出全面防御的姿态。就在火焰袭体前的刹那,奥贝雷恩身前忽然平空出现一面直径数十公分的冰盾。 狂猛的油气火焰完全吞没了奥贝雷恩,不仅完全抵消了他的冲势,粉碎了冰盾,还推着他向后倒飞,再将他的狠狠地摔在通道壁上,肆意挤压冲撞着奥贝雷恩纤弱的躯体。 而撞上墙壁的油气火焰没有了前冲的路,不得不掉头向左,向侧方的通道冲去。转眼之间,爆炸的威力就已消减,通道中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火焰。这些源自于汽油的火焰极难扑灭,地下通道内的温度骤然升至普通生物无法生存的地步。 奥贝雷恩自墙壁上摔落,他以一个标准的姿势落地,却还是差点摔倒。暗黑龙骑的制服上尚有大片的火焰燃烧着,一头漂亮的灰发被烧得七零八落。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口鼻中不住喷溢出鲜血。 他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冰寒的气息不住从制服下散发出来,身上还在燃烧着的火焰迅速变得微弱,再摇晃了几下后,就一一熄灭。 奥贝雷恩英俊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隐隐的怒意如同冰层上融动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突然一声咆哮! 这平时安静、羞涩的年轻人周围10米内,骤然泛起层层迷雾的寒雾,所有还在燃烧着的火焰,一时尽熄! 在通道的另一端,苏身体后倾,正飞速地后退着。如非亲眼所见,根本就无法想象一个人后退也可以达到这种速度。苏以左手一手之力平端着改装步枪,枪口指向前方。在他的面前,是猛烈冲来的油气火焰。火焰冲势猛烈,然而苏退得也飞快,火焰始终都是差了几米,没有扑到苏的身上。 油气火焰最猛烈的阶段很快过去,然后迅速被苏拉远了距离。奥贝雷恩并未如苏所想的那样从火焰中破空出现,看来他在这次爆炸中受创不轻。如果他真的从火焰中冲了出来,苏也不惊讶。这个安静秀气的年轻人身上有深如海洋般的能力,做到任何事情都不能说是奇迹,苏已有所感觉。 苏立在忽明忽暗的地下通道中,安静地望着面前处处燃烧着的地下通道。那个灰发的年轻人的确厉害,已显示出来的种种神秘力量远超过苏。只消想到那彻底扭曲的通风管道,苏心底就会隐生寒意。然而,这并不会动摇苏杀他的决心和信心。废墟和荒野,是苏的天下。 刚才如果奥贝雷恩真从火焰中冲出,苏蓄势待发的一枪多半会打飞他的一条腿。 改装步枪缓缓放下,枪口斜指着地面,苏顺着一条倾斜而上的楼梯,稳定地向地面走去。 在另一处地铁站口,奥贝雷恩推开半掩的铁丝网门,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上来。他完全可以一把甩飞铁丝网门,在推门的瞬间也的确有这种冲动。不过奥贝雷恩的心情渐渐沉静,还是选择了最循规蹈矩的方式走上地面。 上身探出地铁出口两侧扶墙的刹那,奥贝雷恩身体忽然前倾,笔直地栽倒下去,快要撞上地面时才以右手轻轻一撑,支住了身体。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向黑暗中望去。 几百米外,苏静静地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碧色的眼睛正望着奥贝雷恩。那枝改装步枪并没有瞄准,而是背在苏的身后。他刚才只是作了一个瞄准的意念,然后奥贝雷恩就有所感应,瞬间脱离了他锁定的区域。 奥贝雷恩罕见的严肃,右手用力,身体如同装了发条般重新弹起。他走出地铁站口,站在道路中央,与苏遥遥相对。 经过一轮殊死追杀,奥贝雷恩终于明白他追不到苏,即使锁定了苏的位置也没有用。当苏的伤势好转时,他更无机会。而苏也知道,他过往无往而不利的狙击枪对奥贝雷恩无效,远距或者是近距都是如此。如果苏有手枪在手,或许会是另一个故事。但是他现在没有手枪,废墟和荒野组成的世界中,没有如果这个词。 苏和奥贝雷恩对视一刻,各自转身离开,渐行渐远。 “下一次,我会杀了你。”奥贝雷恩眉心的刺痛传来这样的信息。 “我也一样。”迎面吹向苏的夜风中,也多了一道寒气。 清晨时分,苏坐在一座高楼的顶层,注视着缓缓离开城市的队伍。他碧色的目光越过数千米的距离,落在里高雷的身上。 莱科纳和奥贝雷恩,这两个厉害得异乎寻常的家伙的突然出现,肯定与里高雷有关。至少,里高雷也是他们的引路人。麻烦,不,应该说是灾难,现在才刚刚开始。这一点,从苏射杀莱科纳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从莱科纳与奥贝雷恩身上几乎一样的制服,以及十名训练有素的扈从来看,并不需要多少智慧就能够推断出他们同属于一个实力异常庞大的组织。而从莱科纳与奥贝雷恩的年纪判断,他们很可能只是这个组织的低阶成员! 然而里高雷为什么会突然带这个组织的人来追捕自己?难道,是与丽有关? 苏眼前浮现出丽的容貌,飞扬的栗色短发,极富弹性的肌肤,柔软却有力的腰腿,以及那永远都桀骜不驯的眼神,一一在眼前闪过。他并不相信丽会是这场追捕的始作俑者,暗黑龙骑这样的怪兽,绝非罗克瑟兰所能驾驭和驱使的。莱科纳捕捉自己的姿态,与捕捉一个珍稀变异生物没什么两样。苏自己也是猎人,曾经找到并捕捉过许多变异的新物种,他看着猎物时的眼神,与莱科纳望着他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他与丽间有过一场游戏,并且约定了下一场游戏的规则。是丽破坏了规则吗? 苏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件事。他只知道,罗克瑟兰公司参与了对他的追捕,并且差点将他杀死。苏并不打算对这种行为保持沉默,荒野中的生涯使他明白,直接、简单且粗暴的报复比什么样的威胁都来得有效。 也许苏撼动不了暗黑龙骑,而且在杀了莱科纳后,今后的麻烦会无穷无尽,他必须离开这片区域了。但在离开之前,苏决定让罗克瑟兰公司明白,招惹一个在荒野中成长起来的狙击手,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论是旧时代还是动荡年代,都不存在免费的午餐。同样的,也不存在毫无代价的收获,罗克瑟兰公司也不例外。 对自己的追捕行动如果真的是源自于丽,那么,苏并不介意在自己的猎杀纪录上添加一个美丽的名字。 4786 章十 运气 上 章十 运气 直到奥贝雷恩一行人离去后的第三天,苏才离开这座废弃的城市。 这是一座极为庞大的城市,格局在旧时代曾流行一时,主城居中,东南、西南、正西、正北拱卫着四座卫星城,城际公路、运河和高铁如蛛网纵横交错。虽然现在屋宇倾颓,运河干涸,公路断裂,但残留下来的部分仍可一窥全盛时期的宏伟规模。 主城部分就如一头匍匐在原野上的沉睡巨兽,东西伸展,绵延近百公里,前几日一系列的生死战斗,其实也不过探索了这座城市的一个角落。城市的中心区以及遥远的另一边,还潜藏着巨大的危险。即使在战斗最艰苦的时候,苏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些区域,而奥贝雷恩也没有借道这些区域的想法。 苏在一座能够看得到朝霞和夕照的高楼顶层,静静地坐了三天。黑夜之后,是白天。白天过去,又是黑夜。 当夜幕第三度降临时,苏离开了这座巨大而诡异的城市。一直到离开时,他都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目光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经过三天的宁静,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开始收拢,听力也已恢复大半。而行走在黑暗中的苏,碧色瞳孔的中央隐约透着暗红的光芒。这是红外视觉的标志,意味着从此刻开始,苏拥有了真正的黑暗视觉。也只是自这一刻开始,黑暗才真正不再成为阻碍。 夜风习习。 苏淡金色的发丝微微飞舞着,诡丽的眼睛与右面黑色的眼罩形成强烈的对比,大半的面容仍掩藏在层层绷带下,然而身上那些残存的破烂到极点的布条,只能遮盖住大半身体。露在外面的肌肤晶莹紧致,在夜色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晕,如同象牙。 他赤足,行走在碎石遍布、钢筋纵横的废墟上,却不曾受伤。 改装步枪枪带早就断了,此刻提在苏的手里,枪口指向地面,摆动幅度则是一模一样。 苏以恒定的匀速离开了这钢筋水泥的森林,暮色自身后照来,在废墟都市前化成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 风吹起了他的发与身上的碎布,那一条在黑暗中无尽延伸的路,没有来处,也没尽头。 里高雷来到总部顶层,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猛然抬起腿,一脚踹开了面前深栗色的硬木房门。 这粗暴的进门方式当然使房间里的人吃了一惊,法斯尔手里抱着一叠文件,保持着要放入皮包的姿势,一双有些混浊的眼珠越过玳瑁眼镜的上框,斜盯着里高雷,脸上毫无表情。但就是毫无表情,才真正是精彩的表情。 这间办公室装饰相当奢华,完全复制了旧时代六十年代大公司高管办公室的复古风格。这里每一件家具,每一个饰物,甚至于书柜中那些成排的精装旧时代古典经济学著作都十分珍稀。毕竟这个时代,早就不需要经济学了。 这样的办公室一共有三间,是里高雷特意专门设立,专供总公司高层来分部时使用的。小时候在荒野中成长的经验,使里高雷明白让一些关键的人开心,有多么的重要。 但是此刻,里高雷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条曾经让他一路窜升的原则。他狠狠地吸了口烟,走上前两步,站在那张宽大的写字台前,将烟头用力在法斯尔最喜爱的鳄鱼公文包上按熄。 法斯尔依旧在盯着里高雷的眼睛,根本没向那皮包看上一眼,只是他两腮上下垂的、点缀着几点老人斑的肉抖动了几下,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意。 “我回来了。”里高雷毫不退缩地盯着二十公分外的那双混浊的蓝灰色眼睛,鼻中更嗅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香水味道。 “我知道。”法斯尔回答。他也闻得到里高雷身上混杂着汗臭、烟味、血腥气以及叫不上来源的臭气的味道。虽然对鼻子是个巨大的折磨,但法斯尔没有后退的意思。 “那么你也知道结果了?”里高雷笑着问。他是呲着牙在笑。 “当然!莱科纳死了,不过暗黑龙骑很快会再派人来的。”法斯尔玳瑁眼镜滑得更低了。 “我们招惹了一头恶狼!”里高雷从牙缝中挤出的不止是这句话,还有喷溅的口水沫,当然有不少抖落在了距离不到20公分的法斯尔脸上。 “再凶猛的狼也猖狂不了多久!莱科纳不是个简单的家伙,在你们根本无法接触到的世界里,法布雷加斯的名字十分响亮!”法斯尔也提高了音量,将三倍的口水还给了里高雷。 “等那些贵族老爷们派出的人从我们根本不知道的遥远地方爬过来,这头恶狼已经将我们撕成碎片了!”里高雷开始从口袋里摸烟,但是找到的只有雪茄。他毫不犹豫地给雪茄去了头。 “但我给了你们足足五百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法斯尔拿过一小瓶香水,用力地按下去,将浓浓的香水喷在雪茄的切口处。 “五百只绵羊,不管怎么武装都不会变成狮子!”里高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大火柴,用力在法斯尔的鳄鱼皮包上擦燃。那一道醒目的划痕,就象是燃烧的火焰。 “啊哈!就算100头有一到三阶能力的绵羊,也能干翻一群恶狼了!你是想证明自己的无能吗?”法斯尔开始喷里高雷的鼻子。 “旧时代有句名言:不是我军无能,实是敌人太狡猾!”里高雷开始点雪茄。 “那是旧时代最有名的笑话之一!”法斯尔拧开了香水瓶盖。 “现在不是笑话!我在荒野长大,我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里高雷的雪茄开始燃烧,洒过香水的烟味格外的刺激。 “但我们已经招惹过他了!”法斯尔努力证明小半瓶香水如果倒得巧妙,也能浇灭大枝的雪茄。 里高雷咬着浓香冲天的雪茄,恶意地笑笑,刚想说些什么,两人之间突然砰的一声冒出了大片火光,然后刺鼻的白烟四下弥散。这次规模有限的爆炸来得实在太快,不要说没有什么能力的法斯尔,就连里高雷也没能反应过来,被炸了个正着。 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 法斯尔不仅最心爱的领带泡了汤,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的玳瑁眼镜也出现了好几条裂纹。里高雷似乎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沧桑男人标志的凌乱胡茬一扫而空,伟岸猛男最不可或缺的浓密胸毛也几乎全军覆没。 看起来,法斯尔那一小瓶香水如果遇上了火焰,就会变得很不稳定。 爆炸过后,里高雷摸着光洁的胸肌和下巴,愕然了片刻,才苦笑起来。法斯尔一边捂着被爆炸炙肿了的嘴唇,一边察看着玳瑁眼镜上的裂痕,每多看到一条裂缝,他的眼神中就会掠过一丝痛苦。 里高雷虽然没有受伤,脸上、胸口也是阵阵发麻。作为能力拥有者,这点小碰撞实在微不足道。里高雷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上的不适就渐渐消失了,但是法斯尔却不同,不光是嘴唇,就连脸也开始肿了起来。 里高雷苦笑了一下,问:“你是要走了?” 法斯尔已确定眼镜上的裂痕不可修复,颓然随手把它扔在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事好做。你知道,总部这几年一直不怎么太平,我如果不回去,恐怕很多利益就会被别人给拿了去。这几年公司能够在北区分部投入这么多的资源,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最好不要现在走,如果还想多活几年的话。”里高雷郑重地说。 “有这么严重?”法斯尔皱了皱眉,这个动作又引起了他一阵疼痛,面容扭曲成一个有点可笑的表情。 里高雷重重地吐了口气,望向窗外,说:“很严重!我有种感觉,他已经来了。” 法斯尔也向窗外望去,除了茫茫风沙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坐回到皮椅中,将那条已经半焦的领带解开,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轻松了些。 “好吧,我就在这里再呆几天,看看情况。不过……”法斯尔望着里高雷,直截了当地说:“我回不去,损失的只会是你。” “没什么损失比命更重要!”里高雷沉重地说。他默然片刻,才问:“入侵者价值非凡。暗黑龙骑究竟出了什么代价,才让你心甘情愿的把这个秘密交出去?” “一个五阶能力的完整配方。” “该死!”里高雷咒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苏安静地站在一座废弃别墅的窗后,望着几百米外以30公里时速行进的一辆装甲越野车。这辆越野车执行日常巡逻任务,车上一般有五到六名士兵,主要火力是车顶一挺12.7MM高射机枪,副驾驶座上另配有一挺7.62MM的普通机枪。 在广阔且复杂的荒野中,这辆越野车显得非常单薄,而且车上的武器对于暴民或者是武装流民来说具有非凡的吸引力。由于知识的匮乏,流民们往往不能准确判断出高射机枪的真正威力,以及越野车外挂装甲的防护力,从而错误地估计了双方的实力对比。 对付这样一辆装备了两挺机枪和三枝自动步枪的越野车,只有轻火力的流民们不论是十个人,还是50个人,其实差别不大。他们的武器射不透越野车的装甲,而200米左右的距离,足够越野车上的射手将他们统统扫倒。这些越野车上配备的射手都具备大型武器掌握二阶的能力。 这样的巡逻车,实际上是丽为小股武装流民设下的陷阱。他们如果以为人数上的优势可以弥补火力上的差距,那么大半甚至是全部的人变成尸体就是流民们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卡的一声响,苏将一颗子弹推上了枪膛。 黄昏了。 早就该返回基地的巡逻车迟迟未归,但是钟摆城今日值勤的尉官却是毫不担心。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他在军官饭堂中给自己满满的取了一大盆最喜爱的起司焗西红柿牛肉,吃得酣畅淋漓。只看他吃东西的速度,就知道这位尉官今天心情不错。实际上,这名尉官此刻想起的是前几天扫荡暴民时,看到的暴民们的食物。有了对比,自然今晚的伙食就显得格外美味。 在荒野中,这位尉官面前的一盘食物,确实可以换来一个清秀少女几个晚上的尽心服务。如果在年景不好的情况下,也有可能直接换回一个甚至是几个年轻的女奴隶。 以往巡逻车晚归的情况时有发生,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么就意味着有一群眼力不佳的武装流民要倒霉了。流民的人多?尉官从来不担心这个。巡逻车车体里其实装着足足1000发高射机枪弹,另有2000发机枪弹。这些东西完全可以消灭一个连的流民。所以尉官的胃口和往日一样好。 天边的余晖快要散尽的时候,巡逻车徐徐出现在钟摆城哨兵的视野里。与往日激战归来时狂飙突进、带着滚滚烟龙的声势不同,这次的巡逻车以十几公里的速度慢吞吞地向钟摆城开来,那晃晃悠悠的架势仿佛在郊游观光。车身上方,坐在高射机枪后的射手也无精打采地歪靠在枪上。 “嗨!看哪,查理他们回来了!耽误了这么久,肯定战果不少。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出巡时连根鸟毛都没摸到过!”坐在哨位机枪后面的一个年轻射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 哨位建在一座十层楼房的顶层,视野十分开阔,而且射击阵地是由混凝土制成的,防护比沙包堆成的胸垒要好得多。 防护墙后面,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正背靠墙坐着,悠闲自在地抽着烟。RF010突击步枪随意地扔在身边的地上,不过一旦有情况,老兵伸手就能摸到枪。 “小子!如果你多参加几场战斗,或者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能够整日无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老兵悠悠地说。 年轻的战士显然不以为然,那张还有着些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对胜利、荣誉和财富的渴望。他嫉妒地望着缓缓驶回的巡逻车,不乏恶意地揣测他们一定是战果辉煌,才用这种反常的方式回来,好吸引更多的眼球和注意力,甚至说不定在妄想得到丽将军的青睐! 一想到丽浑圆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这名年轻战士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流淌得快起来。再望向巡逻车的眼神中,隐约就有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敌意。 在钟摆城,丽的强势不容置疑,无可挑战,而且绝无道理可讲。但是这个年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泄欲工具以及生殖母体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尽管年轻的战士不过是阶级最低的三等兵,内心深处也有把丽扑倒在地凶狠蹂躏的冲动。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仅不能在丽面前表露出来,就是在同僚间胡侃闲扯的时候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想要打丽将军主意的士兵,不论是清秀、纤丽、文弱型的,还是粗糙、强悍、胸毛型的,在战场上的死亡率都高得出奇,无一例外。 老兵终于抽完了烟,懒洋洋地从护墙上伸出头,向巡逻车看了一眼。尽管天色已十分昏暗,而且巡逻车距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但凭藉着丰富的经验,老兵还是一眼看出那名射手的姿势有很大问题。他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夜视望远镜,向巡逻车望去。一望之下,老兵立刻转身大叫起来:“警报!警报!快拉警报!查理他们都死了!” 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警报响起的刹那,刚想吞下最后一勺牛肉的尉官结结实实地一口咬在了钢勺上。正慢条斯里地朝一杯浓郁咖啡中加糖的法斯尔手一抖,小半罐糖全倒进了咖啡里,完全毁了这杯上等的牙买加。里高雷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办公室里,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听到警报时,忽明忽暗的烟火不再跳动,而是一直凝定到熄灭。丽则闷在地下靶场里,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不住挑战着苏的那把改装手枪。 老兵揿点亮了探照灯,一束强烈的光柱集射在缓慢直线开来的巡逻车上,将车身和车上的人照得纤毫毕现。 射手靠在枪座上,头垂在胸前,强烈的灯光下可以看出他胸前背后的军服上染遍了暗色。驾驶室内的两名战士则仰头靠在座位上,失神的双眼茫然地瞪着天空和车顶。他们的胸口全是暗色污迹。 巡逻车低沉地吼叫着,继续以不到二十公里的速度向警报长鸣的钟摆城爬来。城中军营中人声鼎沸,不住有士兵冲了出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夜间巡逻战士已乘车赶了过来,向巡逻车迎了上去。有勇敢的战士跳上巡逻车,将驾驶室内已经死去的士兵拉出,并且将被设了自动行驶的巡逻车停下。 巡逻车就停在钟摆城入口五十米外。早有经验丰富的军官想到车上会否安装了炸弹,已召来电子专家带着专用仪器扫描车体。 幸运的是,巡逻车上除了高射机枪消失之外,似乎没什么损伤,更没有炸弹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陷阱。除了驾驶室里的两名战士和车顶的射手,车后厢里还塞了两具尸体,都是同车出去的人。车厢内的弹药大多保存完好,只是少了些高射机枪弹,不知道是被发射出去了,还是被人取走了。清点数量,高射机枪弹少得不是很多,也就是一两百发的样子。 当里高雷和法斯尔赶到时,巡逻车已被停到一旁,五名士兵的尸体并排放在地上。十几名战士持枪在周围游曳,布下了一道警戒线。 里高雷将吸到尽头的烟蒂扔在地上,用军靴碾了几下,一边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三阶绵羊。” 躺在地上的射手,重型武器掌握已经到了三阶,是丽手下的王牌之一。用高射机枪无论是点射还是扫射,在500米的距离上成绩可以与优秀战士的自动步枪100米射击相比。他此刻安静地躺着,破烂的军服只能勉强盖住胸口的大洞。其它几名战士也是一样,每人身上都有一个极为醒目的巨大弹孔。 法斯尔擦了擦额头密布的汗水,勉强微笑道:“看起来对方是个优秀的狙击手。” “不止是优秀。”里高雷冷冷地回答。 法斯尔耸耸肩,说:“可是我听说,王牌的狙击手都喜欢打眉心。” “他的枪不一样,如果打眉心,会把整个脑袋都轰掉。”里高雷看着法斯尔,过了片刻,才继续说:“他不打头,是要让我们看清楚这些人临死前的表情。” 看着那些或惊恐、或骇然、或疑惑、或茫然的面孔,法斯尔忽然觉得脸上的肌肉十分酸痛,再也笑不出来。那一个个直径超过十公分的巨大弹孔,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法斯尔甚至有所错觉,似乎那些弹孔已挪到自己身上,夜风中弹孔中穿过,带来了令人心颤的凉意。 探照灯的光芒,此刻显得格外的苍白和刺眼。 通通通!如炸雷般的枪声突然响起,在空旷的荒野中迅速传播着,钟摆城的高楼之间也回荡着枪声的余声。 “是高射机枪!”一听到枪声,里高雷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猛然一个侧扑,将法斯尔牢牢压在身下。只不过他明白苏的枪法,既然听到了枪声,那么意味着一切已经晚了,里高雷以本能做出的任何动作都只能起到聊以自 慰的作用而已。 架在十楼上的探照灯扑地冒出一股白烟,就此熄灭。操控着探照灯的老兵身体则被两颗高射机枪子弹穿过。一颗几乎打断了他的腰,另一颗则削去了他半边头皮。三发点射的最后一发子弹则熄灭了探照灯。 年轻的新兵呆呆坐在机枪阵地上,好象还没有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热腾腾的鲜血顺着他的头、他的脸流下,流入到衣服里面,粘粘的十分不舒服。新兵并没有受伤,淋在他头上的是老兵的血,或许还有肉。 新兵忽然想起了老兵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小子!如果你多参加几场战斗,或者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能够整天无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恐惧这时才涌了上来,新兵突然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头,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6220 章十 运气 下 黑夜之中,高射机枪枪口喷发出的大团火光是如此醒目,根本无从掩饰。罗克瑟兰公司那些经验丰富的战士几乎不假思索、手中的武器就喷射出长长的火舌。他们本能的反应非常快,未经瞄准的射击也相当有水准,但是效果却几乎没有。理由很简单,他们手中自动武器的有效射程很难达到400米之外,而高射机枪射位超过了800米。 夜很黑,唯一的探照灯也被打熄,虽然还有一台备用的探照灯,却没有人敢去打开。射击位置与探照灯距离超过1000米,却是一枪中的,而且用的并非狙击枪。 十几名士兵弓着腰,成扇形向高射机枪的发射位置包抄过去。但是尉官发出的命令却被里高雷叫停。他深深地了解苏的枪法,也知道苏在黑暗中的恐怖,这么点人过去只有送死的份。而巡逻车的装甲根本挡不住高射机枪的射击。再从基地里调人,甚至是调战车出来,苏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里高雷站了起来。被重重推翻在地,并且被一具接近200斤的雄壮身躯碾压过后,法斯尔那接近六十岁的身体明显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法斯尔习惯性的想要抱怨点什么,却见里高雷目光炯炯地盯着一处。他顺着里高雷的视线望了过去,看见的是那辆晚归的巡逻车。巡逻车顶上的高射机枪已被拆走,换上了一支几乎同样巨大,但是粗陋破烂的改装步枪。 里高雷登上巡逻车,取下改装步枪,仔细地观察着。步枪有长得出奇的枪管,但是枪身护木已支离破碎,枪管和枪机上布满了划痕,怎么看,这都是一支接近报废的老式改装步枪。威力够大、结构够简单、弹道还算稳定,或许是这支步枪仅有的优点。作为枪械专家,里高雷无法想象,就是靠着这支值不了300元的破烂步枪,苏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击毙了莱科纳,并且将那只分工明确、装备先进而且能力超卓的队伍逼退。 里高雷举起枪,做了个瞄准动作,透过最简单的标尺和准星,看到的只是黑夜掩盖下模糊的建筑轮廓。靠着这样原始的瞄准具,就能够击中一千米外的目标吗? “回去吧。”里高雷扔下了步枪,向法斯尔说。至于枪上是否有入侵者,已经不重要了。里高雷一直很清楚,当时苏瞄准的目标不是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还排不上号。 回到总部后,法斯尔本想回到五楼自己的住处去休息,没想到里高雷也跟了进来。他把自己重重地甩进外间的沙发上,冷冰冰地说了句:“你这里的沙发比我的床舒服。” 法斯尔从卧室里探头出来看了看,说:“至少你应该洗个澡。现在你的味道很重!” 里高雷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啊哈!这可是你要求的,水费要算在你的帐上!” 法斯尔看了看手表,说:“但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我会切断冷水。” 五分钟后,里高雷带着升腾的热气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脸的舒爽。他腰间只围着一条大浴巾,肌肉虬结的身躯四射出雄性的魅力。 法斯尔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目光越过缠满胶布的眼镜,望着里高雷:“皮肤不错,很光滑。” 里高雷脸上的愉快神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脸想揍人的表情。失去了胡须和胸毛之后,原本粗犷的里高雷变得十分英俊,他本来就长得不错,浓浓的胡茬和胸毛给他增添的是十足的雄性气味。 这一晚,在安静中度过。 清晨时分,里高雷吹着口哨离开了法斯尔的房间。他准备找丽共进早餐,顺带着随便聊点什么。钟摆城在旧时代是一座有十万人口的大城市,靠500战士根本不可能拦得住苏的潜入。如果苏昨晚想要动手,里高雷倒是希望他进的是丽的房间。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管漫长的晚上发生了些什么,都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里高雷想与丽共进早餐的愿望落了个空。据说凌晨时分丽从地下靶场出来时,才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她大怒之下,立刻带上几个人,亲自驾着装甲巡逻车出了钟摆城去找苏算帐。 里高雷立刻面色大变!丽完全不知道他领着莱科纳与奥贝雷恩追杀苏的事情,也就不知道苏为何会突然到钟摆城大开杀戒。丽是一个天才的将军,一个优秀的军人,并在格斗域拥有令人惊艳的天赋,但是她同样也是一个末流的政客。丽非常爱惜手下的士兵,尽管那些不合她心意的人不在这一范围内,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优秀的士兵,而且还是死在苏的手里,丽愤怒难抑。 里高雷理解丽的心情,也知道她还不清楚真正的危险。 苏,如果有扣动扳机的机会,应该不会犹豫。 里高雷猛然推开还在身边喋喋不休的尉官,一路飞奔下楼,直奔车库。他没有选择自己那辆装甲越野车,而是直接坐上了丽那辆刚刚修复的黑色机车。伴随着引擎雷鸣般的吼声,里高雷冲出了钟摆城。他将油门加到最大,沿着地面上越野车留下的痕迹,向荒野深处追去。 钟摆城周围地形复杂,散落分布着村庄、废弃厂房、无人的农场与高地起伏的土丘山坡。丽驾着越野车狂野地奔行着,压根不顾忌可能的危险,每每自两座相邻的乡村别墅中间直穿而过,完全不考虑断壁残垣后是否会潜伏着什么东西。 不知行驶了多久,丽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带着尖啸颤抖着停了下来。她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丽里面仍是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上身则加了件短夹克,在扬起的风沙中,她那栗色的短发就象是跳动的火。 丽象是一头雌虎,怒视着周围。她有敏锐的直觉,苏应该就在不远。 不是每个人都有丽这样的勇气和信心。车顶的机枪射手就尽量想把身体缩到车厢里面去,并且瞪大双眼,努力试图在周围复杂的地形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惜的是,周围任何东西,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子,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异常。越是找不到,射手就越是紧张,寒冷的感觉一阵阵从身体里冒出来,扣住扳机的手指几乎失去了知觉。 丽点着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这根烟下得很快,当她把烟蒂狠狠抛在地上时,越野车扬起的漫天尘土还没有消散。甚至远方的尘烟反而变得更浓了。 在一根断了半截的电线杆后,横伸着一根枪管,枪管上缠满了黄褐相间的布条,远远看上去就是一根生满了锈的钢筋。穿过枪口的准星,可以看得到丽混着愤怒与忧郁的面容,她的短发和她如此的般配,如同燃烧的火焰。 苏静静地注视着丽,看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愤怒和不解,默默的分析这些表情是否真实。但是他的分析没有得出结果。 苏将一截特制的弹链压进了拆下的高射机枪,弹链上一共有五发空位,里面添了四发子弹。 除了丽和车顶的射手外,越野车里还坐着两个战士。 远处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伴随着隐约的呼喊。 丽皱眉向声音的来处望去,一脸的不愉快。苏的眉毛也微微弯起,但是他的眼睛仍在看着丽,枪口也开始向丽移动。 “躲起来!他会杀了你的!!”里高雷高亢苍凉的声音穿透轰鸣的引擎声,遥遥传了过来。机车以近于失控的高速冲了过来,看它的路线,是要插在丽的前面。 丽冷笑,她一直觉得里高雷即麻烦且啰嗦,苏要杀她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何况她并不相信里高雷的话,她与苏之间,还有一场未开始的赌局。然而里高雷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惶急,以及机车随时可能翻倒的速度,让丽的冷笑凝固:里高雷不是在开玩笑! 吱呀一声,伴随着刹车声,机车终于倾覆,贴地滑行了十几米后,猛然飞了起来,巨大的车体从丽面前掠过。里高雷则在同一时间从车上跃了起来,借助巨大的冲能,飞过了十余米的距离,凌空向丽扑去! 丽是格斗域的高手,一看就知道以里高雷的冲势,如果就这么直接摔在地上,断几根骨头就已经算是万幸。他很有可能直接将脊椎摔成十几截,顺带搭上头骨,这种伤,即使罗克瑟兰公司可以不计成本地救治,也只能保证里高雷今后可以下床走路而已。 丽诧异于里高雷的异样,但不及思索,脚下发力,猛然迎着里高雷冲去。两人几乎迎面撞在一起时,丽扑入里高雷怀里,环抱住他粗健的腰身,自己柔软而极有弹力的身躯空中一个转折,已绕到里高雷身后。丽全身运力,高达四阶的力量喷薄而出,带着里高雷疾坠而下,然后高腰军靴在地面上犁出两条足有十几米长的浅沟,这才算消去了里高雷恐怖的冲势。 呼的一声,机车车体自他们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掠过…… “你疯了吗!”丽正想责备里高雷,却不曾想他突然反扑过来,借着余势,趁着丽立足未稳,扑在她的身上。还在半空时,两个人就面对面地紧紧贴在了一起,里高雷更是张开双臂,将丽牢牢环住!里高雷的力量也非常的大,丽一时间居然也挣脱不掉。 丽眼睛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在格斗域的能力远远超过了里高雷,这并不是开玩笑的。只要她肩背着地,有了借力的地方,就会让里高雷明白想占她的便宜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空中飞行的机车后轮中突然亮起一溜火花,一枚子弹轻易地切断机车宽粗的辐条,微微改变了方向,贴着里高雷的后背划过,不知飞到了哪里。 第二枚子弹紧接着飞来,从脸上刚刚凝聚起恐惧神色的射手胸口穿过,只留下一个恐怖的空洞。第三、第四枚子弹相继飞来,轰然击穿了越野车薄弱的装甲,乱窜的弹头和飞溅的破片切开车厢内两名士兵柔软的身体,虽然没有命中要害,然而足够多且足够大的创口已能够瞬间致死! 丽如一只母豹般弹起,将里高雷拎起按落,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刚想在他宽厚的后背上狠狠地踩下,却看到他背上一道长长的血槽! 通通通!沉闷的枪声这个时候才传了过来,枪声入耳,丽立刻知道是高射机枪的声音。 她愕然,转头望向越野车,正好看到射手的身体缓缓倒下,以及车厢上两个醒目的弹孔。弹孔中,正不住涌出鲜血。她再回首,荒野茫茫,哪还有苏的踪迹?其实在丛林中她就知道,如果苏想隐藏,她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丽低头望向里高雷,她拥有格斗域的高阶能力,也是格斗高手,这并不仅仅是力气大动作快能抗会打就可以的。此时,回想前面一连串动作,她已然明了,如果不是里高雷的扑压,那么在里高雷背上犁出一道血槽的子弹就会分毫不差地从她身体中穿过。 这可是高射机枪弹!能够将她纤丽的腰身打成两断的高射机枪弹! 丽静静站着。 “丽!不要……这么站着!他……”里高雷艰难地撑起身体,将手伸向丽的腿,想要将她拉倒。然而他背上的伤势虽不致命,却一时剥夺了他大半行动能力。里高雷抓住了丽的腿,却完全扯不动她。 丽站着,在空旷的荒野里,她其实是最醒目的标靶。然而她只是站着! “看来今天的运气真是不怎么好……”苏默默地想着,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两枚子弹,穿上了弹链,再次压进高射机枪的枪膛里。 丽觉得天空在旋转,风声、机车引擎的声音都已消失,耳中却有无数意义难明的声音,轰轰隆隆而来! 为什么要杀她的部下! 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 丽从不畏惧死亡,她只是不明白。 丽一抬腿,挣脱了里高雷的手,大步向枪弹射来的方向走去。她自后腰上拔出那把醒目的改装手枪,向着前方一口气连射六枪,巨大的枪声甚至压过了高射机枪的声势! “苏!你要还是个男人的话,就给我站出来!”丽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她顺手给手枪又装上六发子弹,然后抬手又是一阵乱射。这把手枪,50米外就全无准头可言,丽也就向着前方信手乱射罢了。 “出来!!”丽的声音已有了一些沙哑,巨大的枪声完全压不住她的嘶喊。 苏抱着高射机枪,背靠半截墙壁安静坐着。他当然已不在刚才的射击阵地上。几秒钟的空隙,已够他运动出很远,找到下一处射击阵地。咻的一声响,一枚子弹忽然飞来,从墙壁的上缘掠过,几乎是擦着苏的头顶飞过!看着面前缓缓飘落的几根淡金碎发,苏很是无奈。丽拿着只能在50米内保持准确度的手枪随手乱射,流弹却几乎打中700米外他的头。苏今天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丽已射完了第三盘子弹。 三次连射似乎耗去了丽全身的力气,她就那样直立在废墟中央,汗水湿透了她栗色短发,一根根紧贴在光滑优美的前额上。击锤落空的卡嗒声,几乎抽空了她全部的力气。 丽在口袋中摸到了最后一发子弹,还有一枚硬币在生硬地磨着她的手指。丽将子弹和硬币都拿了出来,慢慢将子弹上膛。 “丽!”里高雷已挣扎着站了起来,但他双腿无力,来不及赶过来。其实来得及和来不及都是一样,这么长的时间,这样的距离,如果苏下手,就是十个丽也杀了。 争的一声轻响,一枚硬币从丽的指间弹起,高高飞上天空。一线阳光从云缝中透出,照耀在这枚飞舞的硬币上,刹那间散发出绚丽光彩。就在硬币飞到最高点的瞬间,废墟上响起一声巨大的枪声,枪声破碎了这个绚丽的梦,也轰碎了轻盈舞动着的硬币。 丽这一枪,出奇的准。 越野车又发动起来,掉了个头,缓缓向钟摆城驶去。 丽笔直坐着,双眼盯住前方,机械地操纵着越野车前行。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是惨淡的青白色。里高雷斜靠在椅背上,外衣已撕成布条,草草扎住了背上的伤口。下身那条牛仔裤也有大块磨破,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和茂密的腿毛。里高雷不停地抽着烟,借着烟雾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为什么!”丽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问话的时候,里高雷看见她嘴唇内侧鲜血淋漓。 “他可能……需要些物资。需要那种其它地方得不到、只有我们才有的东西,比如说高射机枪。枪就是雇佣兵的第二生命。……你看,他用高射机枪比原先那把破枪的效果要好得多。”里高雷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物,随意地说。 丽沉默着,车速即没有快,也没有慢。 里高雷忽然觉得嘴里的烟异常的苦涩,于是随手按熄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火热的烟头,慢慢熄灭在里高雷大腿的肌肉上。 废墟中央随意插着一截木棍,棍头上则挑着那把改装手枪。 两颗枪弹呼啸而来,一颗截断了木棍,另一颗则击中了改装手枪,将它轰成无数飞散的金属零件。 “这次的运气……” 苏没有去看这两枪战果,只是扛着高射机枪,孤寂地站在废墟中央。 5215 章十一 由终而始 上 苏再次进入钟摆城时,已过黄昏。 由于没有外来流动人口,与阿莫斯的夜晚相比,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安静。广场上没有照明,完全沉浸在黑暗里,除了哨兵换岗和三人一组的巡逻偶尔路过,就没有人迹了。钟摆城实行军事化管理,同样有宵禁的规定,入夜后,人们的活动全部局限在建筑里,这是为了用最精简有效的防力抵御荒野之夜四伏的危机。 敞开的窗门透出昏黄灯光,喧笑的人声隐约传来。如果忽略外围胸垒上架设的机枪,以及广场上战车那连黑暗也无法完全吞没的冰冷强硬轮廓,夜色里的钟摆城更象一个温馨宁静的小镇。 苏只在城市边缘停留了短短几分钟,就发现了一个防卫的间隙。再次进入这座城市,他的感觉有了些微的不同,少了一点冰冷,多了些疑惑与不解。但是这点疑惑不足以让他停止目前的行动。作为孤独的猎人,苏从来不希望与大公司为敌,比如说罗克瑟兰这样的公司。然而世事无绝对。 在出任务的时候,苏经常受到欺骗,而且几乎每一次任务的酬劳都会被克扣。这是荒野上独行猎人的悲哀,也是聚居地和公司的惯例。最初几年,苏的选择是忍耐。忍耐之后,则是报复。当克扣超出应有的忍耐限度,或者有些人甚至有图财害命的企图,那么不论面对的是聚居地,甚至是小型公司,苏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复。报复的范围和程度,则取决于苏自己心中的一座天平。 里高雷说的不错,荒野孤狼的报复,有时候是致命的。而苏的报复,只要他想,就是致命的。 苏清楚,掠夺几乎是每个人类的天性,宽容从来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只有恐惧才会让人心中的贪婪收敛。 有无数次,苏都面临着大型组织的招揽,其中不乏有比罗克瑟兰更庞大的家伙。不过每一次他都选择了拒绝。他并不是清高,也不是有所坚持,而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特殊。曾经当过猎人的苏知道一个全新的变异物种在大公司那里可能卖出的价格,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公司会为一个变异结果并非通常的崩溃,相反是得到能力的人类开出什么样的价,但是至少可以想象。苏身体的价值,远远超过了目前他所能够提供服务的价值。 所以,年复一年,苏独自在荒野流浪着,艰难地提升着自己的能力。 苏所有的进化点,都是从生死线上得来,所有的能力,都是在求生的过程中锤炼而成。如里高雷这种大公司出来的人,或是莱科纳这样的暗黑龙骑,他们大多数的进化点来自成熟的配方药剂,而相对应的能力则有专门且系统的训练,如果这种能力需要训练才能熟练掌握的话。他们轻松走出的每一步,苏或许需要默默的独力挣扎几个月,才能得到。 所以荒野上的孤狼,永远比猎犬更要危险。 在钟摆城逡巡的时候,苏没有带高射机枪,身上甚至连一片金属都没有。有夜色的掩护,又是在城市这种复杂环境下,苏已无需武器,敌人手中的武器都可以视作是他的。相反,他需要提防的是类似于金属探测器这类先进的侦测仪器。 苏在黑暗中潜行着,逐渐向着罗克瑟兰公司的总部大楼移动。荒野上并没有多余的物资和能源用来故布疑阵,因此,从警戒力量的分布以及供电线路的走向,就能够轻易判断出钟摆城的中枢所在。在红外视觉下,各处隐伏着的暗哨无一能够逃出他的感应。 苏观察了一会儿流动哨的行进路线,选中了一个死角,开始沿着总部大楼的墙面攀援向上。他并未沿着排水管上行,而是直接顺着窗户向上。只要在窗台或都窗框上借一下力,苏的身体就会上升数米,攀升到上一层的窗口。九楼有一个窗户是开着的,苏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在房门背后贴的消防逃生图前站了片刻,才出了房间。 大楼内部到处都是监控的摄像系统,使苏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辛苦。有些时候,他不得不象壁虎一样在天花板与墙壁的夹角处爬行,才能够穿越监控系统的死角。在一些看似空旷的走廊里,其实密布着探测的红外线,这些陷阱对于拥有红外视觉的苏来说,就根本不是问题了。 夜很安静。 距离巡逻车遇袭已经是第三天了,平静的三天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罗克瑟兰公司的成员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他们开始接受最近开始流传的一个传言,就是有一个十分厉害的猎人袭击了公司的巡逻车,目的就是车上那挺在别处很难搞到的高射机枪。亲历过那一晚的战士们则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从没有见过可以将高射机枪玩得象狙击枪一样的射手,但是那晚的袭击者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夜色已深,总部大楼里的人仍各自在忙碌着。实验室里面依然灯火通明,许多研究员还在忙碌地工作着。地下一层的酒吧则变得热闹起来,紧张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开始释放积聚已久的疲劳。 在酒吧一角,丽独自占了一张桌子,面前堆满了空酒瓶。她盯着眼前的空杯,接连喝了好几口,才发现杯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她随手拿过一个酒瓶,向杯子里倒了半天,也没发觉那其实只是个空酒杯。 丽没能挺到喝下一杯酒,就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如果在其它的地方,象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子醉倒酒吧,下场自然不言而喻。但这里是公司总部,酒吧里都是些有色心而无色胆的男人,没什么人敢去占她的便宜。 里高雷在和前两天相同的时间进了酒吧,同样看到丽醉得人事不省。和前两天一样,里高雷上前一把抱起丽,走出了酒吧。电梯还在最顶层,他没有等待,丽的房间在大楼的七层,走消防通道更加的快捷。 丽的房间很大,里外合计四间,设施俱全。只不过作为一个女人的房间,风格简洁得有些可怕,除了一些特种作战或者格斗用的服装,就是各式各样的枪械刀具。 里高雷将人事不省的丽扔在床上,再将自己扔进了房间里的沙发上,开始默默地抽烟。一支烟很快就燃完了,他离开丽的房间,并且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而在五楼,法斯尔站在热气升腾的浴室里,哼着小曲,涂了满脸的泡沫,在镜前仔细地刮着胡子。这种旧时代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在现在已经成了特权和奢华的象征。足足花了将近十分钟,法斯尔才将自己的胡子打理完毕,穿上浴袍,走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法斯尔全身浮肉立刻一僵。他随后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说:“要来杯酒吗?” 苏端坐在沙发里,点了点头。 他坐的是法斯尔最喜欢的位置,每天在入睡前,法斯尔都喜欢在这里喝上一杯,读一会书。 法斯尔从外间的酒柜中取出一个小酒瓶和两只杯子,倒满,放了一杯在苏的面前,然后在苏对面坐下,说:“1980年的白兰地,这是真正的好酒。” 苏只是闻着浓郁的酒香,而没有去动这杯酒。他盯着法斯尔,缓缓地问:“你在公司里的职位很高?” 尽管苏的眼睛非常漂亮,但是法斯尔仍然不希望被这只碧色的眼睛如此注视。在苏的视线下,不光是浴袍起不到丝毫的防护作用,甚至于法斯尔感觉自己身上已不再结实的肉似乎都在一分分地剥离。 在如此近的距离,法斯尔清晰看到了苏目光中的冰冷,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法斯尔,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说谎。 “我是罗克瑟兰公司的执行董事。”法斯尔如实回答,但耍了个小小的花招,他希望苏和大多数新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并不了解旧时代的公司架构以及职位设置。罗克瑟兰是个复古风格的公司,架构与运作和旧时代差别不大。 “嗯,真正的高管。”苏的回答让法斯尔大吃一惊。无论如何,这不应该是猎人和雇佣兵会有的知识。 “为什么追捕我?”苏下一个问题直指核心。 法斯尔犹豫了一下,随即在苏的眼中看到了冰寒的光芒。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从放在床头的老式公文包中取出几张照片,放在苏的面前。“据说,这样东西是从你身上来的。听说你是个优秀的猎人,应该清楚这东西的价值。” 苏仔仔细细看着这几张照片,法斯尔甚至有些怀疑,他似乎将这几张照片刻印到了脑子里。 “样本是从哪里来的,具体些。”苏将照片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完全没有还给法斯尔的意思。 “最初发现这些样本的,是我们在阿斯莫的一个代理人……”法斯尔刚开了个头,苏忽然身体前倾,右手掩住了法斯尔的嘴,左手则把法斯尔的右手按在茶几几面上,然后用装满烈酒的酒杯压住了法斯尔的中指。苏纤长白晰的左手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喀嚓声中,法斯尔的中指已被完全压扁! 无法想象的剧痛让法斯尔不由自主地惨叫出来,却尽数被苏按了回去。苏的手甚至连他的鼻子都牢牢盖住,让他连哼声都发不出来。法斯尔的脸色迅速由红变紫,然后晕了过去。 苏没有动。 过了几秒,法斯尔又在巨大的疼痛中醒来。他的右手如同被钉在茶几上,丝毫动弹不得。他又晕了过去。 晕去醒来,反复了数次,法斯尔才适应了痛苦,满头的冷汗,已能硬挺着不叫出声来。这个已经接近六十岁而且没有任何能力强化的老人能够在短短二分钟里适应这种非人承受的痛苦,苏也有些佩服。苏松开了右手,为法斯尔再倒了一杯酒,并将酒杯递到了他嘴边。法斯尔颤抖着喝干,酒精稍稍减轻了一点他的痛苦。但是苏的左手还是没有丝毫移动。 “不要对我说谎。”苏平静地说,“现在告诉我,这些样本是从哪里来的。” 法斯尔不知道苏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在大方向上撒谎,于是他原原本本的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中间当然省略了不少细节。 让他心寒的是,苏点了点头,说:“你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不过也不能算是说谎。样本来自于我的那把手枪,是吗?” “是的。”法斯尔额头冷汗不住流下,苏的左手仍如钢钳般压着他的右手。 “除了里高雷之外,追捕我的另外两个人来自哪里?”苏依旧平静。 法斯尔强忍疼痛,将莱科纳与奥贝雷恩的来历说明,而且说出了罗克瑟兰交换到的东西。当听到五阶能力的配方时,苏淡淡地说了句:“交出来。” “那不可能!”法斯尔喘息着说:“那不是一套药剂,而是完整的配方。有了配方,罗克瑟兰就能够生产出药剂,从而拥有真正的属于公司的五阶能力!配方在总部,那种东西我不可能随身携带。要从总部取出配方,必须得到董事会的同意,否则的话,即使是董事会主席也办不到!” “总部的地址。” 法斯尔睁大了双眼:“你疯了!” “总部的地址。” 看着苏平静的眼睛,法斯尔只能让步,报出了公司总部的地址。 “现在,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暗黑龙骑的一切。” 法斯尔已经知道了苏简单直接的风格,而且看起来不回答完问题,苏绝不会允许他处理伤指。指上抽搐般的痛楚使他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他只能回答得尽量简洁、完整。 暗黑龙骑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人数多少、总部在哪里都无人知晓,至少以罗克瑟兰公司高层这样的级数是不行的,尽管罗克瑟兰与暗黑龙骑交易历史已经超过了十年。所有知道暗黑龙骑的人,对这个神秘的组织都有一个共同的印象,那就是强大,无法想象的强大! 暗黑龙骑正式成员并不是很多,但是每名龙骑都有数量不等的扈从,与旧时代中世纪的古老骑士制度有些类似。这些扈从更多的是介于仆人和奴隶之间的性质。据说,有些极为强大的龙骑甚至会有接近千名的扈从!龙骑与扈从们加到一起,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如苏亲身的体验,暗黑龙骑的扈从绝对不是仅仅拿来显示身份的摆设。 每一名暗黑龙骑都是大人物。 暗黑龙骑中绝大多数骑士除了自身的超卓实力外,皆出身自拥有庞大人力财力的大家族,而这样的家族并不是罗克瑟兰能够招惹得起的。少部分不是世家出身的龙骑更不能得罪,很显然,没有家族的支持,那必然是拥有惊才绝艳的潜质或者是已经有了稳压其它世家龙骑一头的实力,才有可能得到暗黑龙骑的承认。 以法斯尔所知,暗黑龙骑似乎是某个组织下属的武力部队。而这个能够设立并且驱使暗黑龙骑,以及无数暗黑龙骑背后的家族,潜在力量几乎无法估量的组织,只有少数动荡年代真正的大人物才会接触到。 这个传说中的庞然大物,据称,名为血腥议会。 苏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法斯尔仔细地观察,却没有发现他碧色的眼神有任何的波动。这个老人忽然有些莫名的失望,也初次开始后悔。也许里高雷说得对,这是头不该招惹的孤狼。 在过去的五十多年中,法斯尔见证了一个大时代的变迁,也见过了形形色 色许多人。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类似于苏这样的人。尽管失去了右眼,纵横交错的绷带又掩盖了大半的面容,但是苏露在外面的部分,比如说那碧色的左眼,或者那光洁柔腻的双手,已经不是漂亮或是精致之类的简单词汇可以形容,那是超出法斯尔想象极限的完美! 令人心寒的完美。 安静的卧室中响起了水滴的声音,那是法斯尔手上流出的鲜血漫出茶几的边缘,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听了半天这种令人崩溃的声音,法斯尔意外的发现自己仍很平和。 “看起来,我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苏终于开口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声音也更加悠扬且富有磁性。 “非常大的麻烦。”法斯尔替苏作了补充,“法布雷加斯是个很有名的大家族,而你杀的莱科纳则是那个家族里年轻一代中很重要的人物。他和奥贝雷恩在暗黑龙骑中只是初阶的骑士,这次任务,以我的理解,不过是对年轻骑士的一个试炼,只不过试炼的过程出了意外。还有很不幸的一点,或许暗黑龙骑的活动范围还算有限,但是血腥议会不同。我相信有太多的公司或者组织愿意倾尽全力,只为了得到血腥议会的一点善意。” “就象罗克瑟兰?” “就象罗克瑟兰!” 苏沉默着,宁静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乐。 5075 章十一 由终而始 下 此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下,然后只听咣当一声大响,房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 里高雷叨着根烟,满意地摸着满脸青油油的胡茬,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看清房间内的形势后,他愕然怔住,嘴里的香烟掉落在地。 “要打一架吗?”苏眯着漂亮眼睛问。 “我投降。”里高雷苦笑。 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出枪。而肉搏的话,能够把丽都摆平的苏,对付他还不是轻松愉快?何况法斯尔还在苏的手里,里高雷绝不会让法斯尔受到伤害。 “关上门,把枪都拆了,然后坐下。”苏吩咐,里高雷一一照做。没有枪的里高雷,就是一头拔光了牙的腐狼。可是房间里已经没了椅子,苏也没有让他出去拿的意思,里高雷干脆坐到了地上。他看到了法斯尔血肉模糊的右手,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看来罗克瑟兰在这里的最高人物快到齐了,除了一个丽。”说到丽的时候,苏的声音很平静,眼瞳深处的光芒却微微地亮了一下。 这样微小的细节也被里高雷看在了眼里,他两道浓浓的眉毛绞在一起。他忽然闻到房间中有血腥气,而且越来越浓。法斯尔是在流血,可是不应该有这么重的血腥气。 苏看出了里高雷的疑惑,向衣柜指了指。 里高雷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衣柜前。他发现,衣柜前的地毯是湿的。里高雷慢慢握住把手,然后猛地拉开了衣柜的门。 衣柜里果然藏了一个人,随着打开的柜门,这个人的身体无力地滑出了柜外。他圆睁着双眼,脸上还凝聚着临死前极端恐惧的表情,破碎的眼镜挂在一边耳朵上。 “罗斯坦!”里高雷一声低呼。 法斯尔立刻明白了为何苏可以判断得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除了暗黑龙骑的部分外,苏实际上已经从实验室技术主任罗斯坦那里知道了其它的一切。 看着罗斯坦的尸体,法斯尔脸上酥松的浮肉又跳动了起来。罗斯坦生得矮小猥琐,生性胆小好色,人品上一无是处。可是除了这些缺点,他是个真正的生化天才,完全有独立开发出完整四阶能力的水平。从暗黑龙骑得到一个完整五阶能力的配方后,还需要罗斯坦来破解这个配方。如果破解成功,那么就意味着罗克瑟兰从此拥有了独立开发五阶能力的技术。 苏这种在荒野中成长起来的猎人不明白罗斯坦的价值,法斯尔可是清楚得很。甚至可以这么说,丽和她那五百名士兵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罗斯坦。罗克瑟兰对荒僻的北区分部投入如此多的资源,就是想在这个没什么强敌的区域建立起秘密的生化中心,结果所有的心血,就这样被苏给轻易的毁灭了。 法斯尔登时怒火冲上,咆哮了起来:“你这是在挑战整个罗克瑟兰公司!” 苏以法斯尔完全看不清的动作轻轻挪了挪左手中的酒杯,然后压下。这一次法斯尔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苏又压烂了法斯尔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里高雷猛地冲了过来,但在苏宁静如冰的碧色目光注视下,他生硬地刹住了冲势。 法斯尔不住地吼叫着,怒气冲冲,竟然也几乎没有之前恐惧的样子,他甚至没有再次昏过去,可以说完全是个奇迹。 看到法斯尔的反应,苏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总是有种诡异的魅力。 “我已经在挑战罗克瑟兰了。”苏保持着笑意,说,“我知道莱科纳背后有庞大的,我根本招惹不起的势力,但是我还是杀了他。所以不要用罗克瑟兰来威胁我,我从来不受威胁,特别是这种完全没有威慑力的威胁。” 里高雷放缓动作,不引起苏的任何误会,从柜子中取出一管止血喷剂,说:“能不能先给法斯尔止血?他年纪大了,再这样流血会死的!” 苏微笑着,挪开了酒杯。杯中酒仍几乎是满的,没有洒出来多少。里高雷扶住了法斯尔颤抖的身体,为他做了简单的止痛、止血和包扎处理。更彻底的治疗就需要手术了,北区分部目前没有做这种手术的条件,必须回总部才行。看起来,法斯尔这几根手指已经保不住了。 里高雷脖颈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动着,但最终放弃了一切诉诸暴力的想法。他尽可能地放缓声音,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笑,说:“在大多数荒野猎人的计数法里,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人和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不同。不过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的计数法不是这样的。外面的那些战士,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而你们看待自己,或者是看待与自己同等级的人时,一个人是等于一百,也许是一千个人的。具体的数目应该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所以外面那些战士,我杀一百个一千个,你们都不会心痛。要让你们真正的知道痛,知道付出了代价,光是杀那些充当炮灰的战士是没有用的。我在这里呆了几天,觉得你们整个北区分部里,最有价值的人应该就是柜子里的家伙,所以我杀了他。当然,在动手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应该知道的一切。” 法斯尔和里高雷听着,忽然觉得衣服又粘又湿又冷,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象苏这样下手狠辣的猎人到处都是,但能象他这样思考的几乎没有。 “至于您,法斯尔先生。”苏的声音柔和动听,口音也纯正得不带一点杂音:“我看得出来,您是真正的身居高位,而且生活得很有质量。听说在旧时代,也只有少数人可以有这样的生活。比如说我,在我很小的时候,拼命地工作一整天,为的就是换一杯您用来洗澡的水。所以我不杀您,是因为您一定会记住今天的疼痛,这样在今后,当您做出任何与我有关的决定时,都会深思熟虑。这比换上一个对我没有痛苦记忆的人要好。要知道,我不喜欢麻烦。” “你自己就是麻烦的源头。”法斯尔脸色苍白的可怕,但是说话直指要害。 苏笑笑,没有否认这一点。他望向里高雷,问:“丽在哪里?” 里高雷悚然一惊,说:“她还是个孩子!不要伤害她!” “死在那个孩子手上的人很多。”苏的语气很平静,但有不容违抗的意味。 里高雷怒视着苏,片刻后忽然叹了口气,颓然地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但不要伤害丽。你应该知道……你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承诺的。” 苏碧色的目光闪烁不定,开始思索。这时走廊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看来法斯尔刚刚的惨叫终于惊动了巡逻的卫兵。 “法斯尔先生,您没事吧?!”房门外传来卫兵们的问询,未确认情况前,他们不敢擅入法斯尔的房间。 “这里没事!都回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离开各自的岗位!”里高雷大声道。 喝退了士兵后,苏终于有了决定。“把你们的库存军用装备列表拿一份给我看看。” 这一次,里高雷叫进来一个尉官,吩咐他去办这件事,自己则始终留在苏三米之内。如果出了这个距离,里高雷并不知道苏会不会立刻动手。 而尉官足够冷静,看清了房间中的状况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接了命令就去办理。 北区分部的武器装备库存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极为惊人,显然是罗克瑟兰在这里下了重注。苏在精心的选择之后,并没有选择新时代著名的RF300A狙击枪,而是挑了一枝旧时代改进型的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枪。改进后的巴雷特除了威力略大,但各方面数据都不如RF300A,可以说这完全是两代的狙击枪。但是巴雷特结构要简单得多,更容易维修,也更容易获得弹药,或许,也更容易被改装。要知道RF300A每一发子弹就要100元,而且几乎不可能从聚居地或者是小公司买到。再挑了几片复合材料装甲片,一组精细工具,两支二阶能力药剂以及一把手枪和相应的子弹后,苏就表示了满足。 这一晚,罗克瑟兰总部里乱成了一团。上百名全副武装地战士把守着各处要冲,并随时准备冲进去营救法斯尔和里高雷。另有一些人负责去取苏要的装备,他们原本还打算拖延下时间,然而当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房间里随即传出法斯尔的惨叫和里高雷愤怒之极的咆哮,于是苏要的东西立刻被送达。 整个总部大楼中,只有醉酒的丽睡得香甜。 苏简单看了看装备,随手将狙击枪弹弹盒中的一发子弹压入了巴雷特的枪膛。根本未经瞄准,右手一抖,枪口即刻跳跃而起,向着送装备进来的尉官胸口喷出一道火舌! 尉官的胸口立刻多出一个巨大空洞,反器材枪弹的巨大动能还有余力在对面的墙壁上撕开一个大口子。 苏看着愕然倒地的尉官尸体,淡淡地说:“下次记得把子弹上的追踪器去掉。” 里高雷和法斯尔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们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此时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招来一颗恐怖的反器材枪弹。傻子都能感受到苏平静外表下的巨大怒火。 苏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了看微有寒意的夜,淡淡地说:“告诉丽,这次我打碎的是自己的手枪。如果有下一次,碎的就是她的头。”说完,苏带着全套装备,直接从五楼跳了出去。 苏的身影消失的一刻,里高雷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到窗户前看看苏摔死没有的兴趣都无。苏当然不可能摔死,摔伤也不可能。愣了足有一分钟,里高雷回过神来,跳起大叫:“医生,医生!快叫医生!该死的,医生都哪去了!” 直到天色复明,罗克瑟兰总部大楼的忙乱才稍稍告一段落。当丽睁着仍有些迷离的眼睛从房中走出时,立刻惊讶于走廊中如此之多的全副武装的战士。她随手抓过一人,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对自己最大的上司和梦想中偶象,那名战士当然不会隐瞒什么。 于是丽和公司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知道昨晚那名猎人又袭击了总部,这次,那名疯狂但毫无疑问实力强悍无匹的猎人不仅一度绑架了法斯尔和里高雷,还杀死了罗斯坦和丽最喜欢器重的一名尉官。这名猎人很年轻,而且装束奇特,但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眼睛,他只有左眼。尽管对这名猎人恨之入骨,然而战士仍然下意识的说了句,那真是个迷人的眼睛。 这名猎人袭击罗克瑟兰的目的,就是为了劫掠一批武器装备,一批价值不菲的装备,其中包括了最新型的狙击枪,昂贵的特种子弹,刚刚研究出来的复合材料装甲片等等。 “将军……将军?”年轻士兵看着目光呆滞的丽,忽然有些莫名心痛和担心,大着胆子叫了几声。 丽勉强笑了笑,挥手让那名战士离去,她自己则走上露台,点起一支烟,迎风站着。 “……就为了几枝枪?”丽连骂粗口的力气都已失去了。她几乎尽了全力,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还是有一滴眼泪顽强地流了下来。 丽也有过荒野求生的经验,她知道,对荒野中生活的人来说,其实一把好枪比性命还要重要。一个长得还不错、刚成年的小女孩,也不过就能换上一枝普通的突击步枪而已。从那把手枪中就可以看出来,苏绝对称不上富裕。他全部的装备加在一起,也换不来一片复合材料装甲片。苏这样做,站在猎人的角度,也没有错。公司大多数时候是劫掠荒野上的人,偶尔也会被人劫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这个动荡年代,不是吃人,就是被人吃。 可是,丽还是想哭。 从十岁第一次杀人时起,丽就从未哭过。 露台可以俯视到的中心广场上,一列车队已整装待发,依旧是两辆轮式装甲车,两卡车的士兵,以及三辆黑色轿车。不过当初坐着车来的三个人中,只有法斯尔一个回去。他右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石膏绷带,十分显目。 钻进轿车前,法斯尔向总部大楼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丽。以他的视力,也看出丽有些魂不守舍。法斯尔又向里高雷望了一眼,问:“你这样瞒着丽,就不怕将来有一天她会知道。” 里高雷没有回头,平静地说:“我知道,那时她会恨我。不过这是为了她好,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苏属于荒野,而她已经不再适应荒野的生活,罗克瑟兰才是她的家。” “好吧,我老了,对这事没法提出什么建议。”法斯尔耸了耸肩,钻进了轿车。 引擎声响起之际,法斯尔按下车窗,向里高雷道:“我还是想说一句,你们之间的感情可真奇怪。” 里高雷一口吐掉香烟,恶狠狠地说:“快走吧,老头!小心在路上被炸死!” 法斯尔扬了扬包扎得密密实实的右手,微笑着说:“不用为我担心,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可能比这个更糟了。” 由始至终,两个人都有意地回避了丽知道真相后,会在苏和暗黑龙骑间作怎样的选择。或许他们都相信,丽的选择,一定是最坏是那个。 丽不知道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只知道香烟燃到了尽头。她将烟头从七楼上弹下,转身离开了露台。路上遇到的人都诧异地发现,丽脸上完全没有了表情。而在过往,丽就如一团火,要么开心,要么暴怒,几乎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从这一天开始,丽开始疯狂地训练自己,也疯狂地训练军队。 夕阳已西下,很快天色就要暗下来。荒野废墟间游荡的夜行腐狼已开始三三两两地游荡。它们虽然是夜行动物,然而在饥饿驱使下,它们不得不走出巢穴,在最讨厌的光亮下觅食。 这是一片十分空旷的荒漠,除了几段露出地面的公路路面,以及远方一座孤零零的高压电塔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旧时代人类活动的痕迹。 区域内的夜行腐狼几乎同时转头,它们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地平线上出现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人,落日的余晖在他身前扔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全身都裹在一件厚厚的斗蓬中,背后背着一支巨大的巴雷特狙击枪。 夜行腐狼们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向这个人发起攻击。从这个人身上,夜行腐狼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还有一丝同类的感觉。它们逡巡着,绕着这个人来回奔跑着,越来越是烦燥不安。 而这个人则以均匀的速度笔直前进着,如同完全没有看到周围已经聚积到了数十只的狼群。 夜色终于降临,有几头最为饥饿的夜行腐狼终于忍不住开始接近这个人,并且示威性地低低咆哮。夜行腐狼与旧时代的狼习性有些不太一样,它们体型更大、更强壮也更疯狂。夜行腐狼喜欢从正面攻击猎物,虽然这样很容易造成伤亡,但对繁殖过快的夜行腐狼来说,重伤或是死去的同类也是食物。 一只体型明显超过同类的夜行腐狼开始站到了这个人的行进路线上,伏低了身体,准备扑击。就在腐狼跃起攻击的瞬间,这个人忽然略微抬起了头,在斗篷罩帽下的黑暗中,亮起一团幽幽的红色光芒。 夜行腐狼悚然一惊,生生刹住了跃起的势头,然后一声呜咽,夹紧尾巴,掉头就跑!头狼一逃,其余的夜行腐狼也就随之一哄而散。 苏环顾四周,但见一片茫茫黑暗,刚才来气势汹汹的夜行腐狼都逃得无影无踪。他笑了笑,左眼中的红光逐渐隐去,恢复了幽幽的碧色,继续向前行去。 苏喜欢腐狼,以及荒野上的生物,因为它们知道畏惧,懂得逃跑。而人类,绝大多数的人类,很多时候会无所畏惧到近似于无知的地步。 苏,也是如此。 荒野上,数十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深沉的黑暗,十几辆大马力的越野车以无所畏惧的速度狂飙突进,直扑向苏与莱科纳及奥贝雷恩曾经激战过的巨大城市废墟。 这座废墟城市,由于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动议,已在暗黑龙骑的地图上被标注为落日之城。 5536 章十二 耐心 上 章十二 耐心 落日之城,对于法布雷加斯家族和暗黑龙骑而言有着特殊意义。 法布雷加斯家族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第四顺位继承人,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子弟,他们失去的还有尊严和古老的荣誉。每一个暗黑龙骑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象法布雷加斯这样古老且庞大的家族,失去了一个年轻的暗黑龙骑也是家族近期的头等大事。这不仅仅是巨大的损失,如果不能够在一个合理的时间内抓到凶手,那么就会引起盟友甚或是竞争和敌对的家族对法布雷加斯家族实力的怀疑,进而产生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对暗黑龙骑来说,事情相对要简单得多,这里面没有牵涉到多少政治,受影响的只是荣誉。两名刚成为暗黑龙骑不久的年轻人接到了一个试炼任务,在任务过程中出了意外,仅此而已。略有些不同的是任务过程中还有外人在。当然,即使罗克瑟兰这样的小公司根本得不到暗黑龙骑的丝毫重视,但也不能在他们面前有失尊严。所以暗黑龙骑要追查此事,当然,他们对入侵者更感兴趣。 只要夜幕落下,落日之城就会变成一只庞大之极的怪兽,冷冷地注视着想要到它身体内部活动的一切生物,尤其是一些特别傲慢的生物。 十三辆越野车一字排开,每辆车车顶还有一排六只大灯,与两只车前灯一起,照着夜幕下的落日之城。 越野车阵前,笔直地站着六个人,六个身着深黑色、镶暗金纹饰制服的人!中央是一个站姿笔挺如旗杆般的中年人,半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唇浓密的胡须与深陷的鹰目一起,构成了一名标准的军人。这个中年人与其它人不同,他的袖口织绣着的是两把交叉短剑。 卢瑟.法布雷加斯中尉惊叹于眼前这座废墟城市的宏伟规模,但对落日之城的名字不以为然。他不仅对为莱科纳复仇这件事全无兴趣,也对寻找入侵者标本热情不高。虽然同为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一员,但与任何古老且庞大的家族一样,同一个姓氏下的关系可以非常遥远。卢瑟是莱科纳的族叔,但是分属于遥远的两个支线家族,互相之间的血缘联系已经十分单薄。虽然同为暗黑龙骑的成员,并且军衔比卢瑟要低,但是莱科纳比卢瑟年轻了三十岁!其实莱科纳的潜力要远远超过卢瑟,将来的前途自然也要比卢瑟远大得多。 在暗黑龙骑的内部,派系是当然存在的,但是各位龙骑之间并无严格的隶属关系。在由多名龙骑参与的行动中,军衔可以确定指挥序列,然而并不绝对。如果指挥官命令哪一位龙骑发动自杀式攻击,这位龙骑即使只是一名列兵也可能会断然拒绝这种明显对己不利的命令,至于事后是否会因为抗命受到处罚,则牵涉到个人实力、派系、背景、行动的成败和影响等一系列复杂的因素。在暗黑龙骑相对松散的架构里,军衔实际上只是对实力的认可以及确定相应待遇的依据。 象卢瑟这种五十多岁的中尉,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或许还没有二十四岁的下士莱科纳高。 所以对于莱科纳的死,卢瑟暗中还有些高兴,当然,他并不会表露出来。毕竟,法布雷加斯家族整体实力的强大,并不一定使卢瑟这个分支获益。而现在家族实力受到损害,一名强有力的继承人陨落,但是正因为如此,卢瑟在家族中的地位反而会无形中提高,也就能够争取到更多的东西。 卢瑟深入研究过莱科纳的死,也仔细盘问过每一名在场的扈从,当然不包括奥贝雷恩的扈从。对于苏,卢瑟甚至十分欣赏。在他看来,射杀莱科纳的那一枪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埋伏时机和地点堪称艺术。虽然和大多数格斗域与类法术域的能力者一样,卢瑟从来都固执的认为修习灵能域各类武器掌握能力的人都是不堪一击的软蛋,但对苏的这一枪,他还是有些另眼相看。 六名暗黑龙骑手中,都有一张落日之城的详细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当日战斗的重要地点。而不同颜色的箭头则指示出各个龙骑的行进和搜索路线。 不必多话,卢瑟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并起食中二指,向前方一指,五名龙骑便各自散开,要率领各自的扈从沿着预定路线搜索。 在横列成阵的越野车后,站着众多的扈从。 卢瑟的特性是谨慎、细致与耐心,他在落日之城整整搜索了三天。三天后的黄昏,六位暗黑龙骑出现在一座高楼的顶层。苏曾在这里静静地坐了三天,等待着身上众多的伤口愈合。也就是在这里,苏用拥有的10个进化点形成了红外视觉。活尸女王拥有的红外视觉更为精细、敏锐,消耗的进化点也就格外多些。然后,就在同样的黄昏,苏离开了落日之城。 不等卢瑟的命令,一名暗黑龙骑走到苏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看上去三十余岁,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则涂着鲜艳如血的口红。与其它龙骑或雄壮,或精干如铁不同,这名暗黑龙骑的身体显得过分单薄,似乎稍强些的风就能够将他吹走。那超过180公分的身躯,估计体重还不到50公斤。 然而诡异的是,如果苏也在场,就会发现,这名龙骑坐的姿势、面对的方向、甚至是微眯的左眼,都与自己当时一模一样! 龙骑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过了足足十分钟,他忽然全身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阵阵**,就好象到了高潮一样。 卢瑟等其它龙骑似乎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没有任何人表露出多余的表情。事实上,这个名叫贾斯汀的龙骑才是此次行动的关键人物。 贾斯汀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全身上下忽然一阵抽搐,从地面上弹了起来。他本来就坐在顶层边缘,这一下突然弹出去几米,直接就向楼外摔了下去。其它龙骑同样站在原地没动,虽然这里是三十楼,但要是这样也能摔死,那就不是暗黑龙骑了。 果然,贾斯汀脚下好象踩着什么东西,竟然又慢慢地从楼边浮了上来。他双眼已经睁开,但是细长带着些狐媚的眼睛中瞳孔尽数散开,根本就没有焦点。他越浮越高,将手伸向远方,似乎在抚摸着什么,极是小心,又全是温柔。 “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呀……”贾斯汀喃喃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如同几天几夜没有喝过水一样。他仿佛变得炽热,猛然一把拉开暗黑制服的领子,露出内里猩红色的衬衣。 贾斯汀突然全身挺得笔直,直得就象是一杆标枪。这一刻他的姿态,简直比卢瑟还要象一个军人!而且他的瞳孔急速收缩,再也不是没有焦点的茫然。 “小家伙!我抓到你了!”贾斯汀的声音又粘又湿,阴冷得象一条雨林中潜伏的毒蛇。 贾斯汀一清醒过来,身体立刻就向楼下摔去。然而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身体忽然凭空横移五米,就此轻轻地站回到大楼的边缘。 “他在哪里?”卢瑟问。 贾斯汀向天边最后一线余晖一指,说:“他就在那个方向,而且还在不断前进。” 和其它的龙骑一样,卢瑟看了看手中的电子战术地图。根据情报,苏曾经到过罗克瑟兰公司的北区分部,并且在那里劫走了一批装备。卢瑟手中的电子战术地图上不光标识出了钟摆城的位置,而且随着他手指点动,苏拿走的装备清单也全部调了出来。 卢瑟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这张清单,虽然他已经前后仔细阅读过了九次。看罢清单后,卢瑟第十次皱起双眉。不知道这个苏是真的不懂,还是懂的太多了,居然放着各方面数据全部占据压倒性优势的RF300A不用,反而挑了把巴雷特。虽然和旧时代的巴雷特相比,改进型精简了结构,而且小幅提升了一点性能,但是巴雷特就是巴雷特,再怎么改进也还是巴雷特。 卢瑟暗自叹了口气,合上了电子地图。巴雷特虽然性能差了些,但全是简单的机械结构,上面没有任何电子装置。而苏带走的所有装备都是如此,全是旧式机械火药结构的枪械,哪一件都没有装设电子设备。 手持RF300A这种半智能狙击枪、配备全套瞄准具的射手,可以轻松消灭持巴雷特的同等级射手。RF300A惟一的缺点也在于它的半智能感应器上,如果不同时开启反侦测设备,只要持有暗黑龙骑这次所带来的设施就可以在五公里范围内追踪到RF300A发出的电子信号,从而锁定射手的准确位置。而一套反电子侦测设备本身的价值和同样昂贵的运行和维护成本,对于荒野生存的猎人来说,无疑是奢侈得过分了。 卢瑟一脸严肃,向贾斯汀问道:“这次有多少把握?” 贾斯汀阴柔地笑了笑,抚着自己鲜艳的嘴唇,说:“大约80%。” “这么高?”卢瑟皱眉问,明显有些狐疑。 贾斯汀高傲地一笑,显然是有些瞧不起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尉,但暗黑龙骑的信条仍让他认真地回答:“没办法,这家伙实在是太漂亮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根本就掩盖不住!” 既使是卢瑟认识了贾斯汀那么多年了,也还是第一次看到那种仿佛吸食了过量毒品的眼神,他当机立断,指派一位龙骑带着扈从前往罗克瑟兰公司查看,其余所有人全部登车,向着贾斯汀所指的方向疾进! 所有的龙骑都对卢瑟的决定全无异议。其实如果论能力位阶,少尉贾斯汀才是六龙骑之首,尽管他的战斗力实在是平庸了些。因为贾斯汀惟一的高阶能力是六阶的神秘学能力,神秘感知。既然能够达到80%的概率,那就值得投下所有的赌注。 越过了不知多少距离,在贾斯汀鲜丽指甲所指的尽头,苏还在不知疲倦地前行着。他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一阵湿寒的感觉,似乎有条毒蛇游过。这种诡异的感觉纠缠不去,过了数秒才不甘不愿的消失。 苏打了个寒战,停下了脚步,向来路望去。在视线的尽头,除了茫茫黑暗,好象什么都没有。但是苏隐约有种直觉,就是他又被人给盯上了。上一次盯上他的是一群狼,而这一次,似乎是一群暴龙,那种每头都可以单独将他撕碎的暴龙。然而被暴龙盯上后,危险的直觉却比群狼要小得多。 于是苏知道,灾难,而不是麻烦,即将降临。 这次灾难的来源,应该还是罗克瑟兰。 苏知道自己离开后,暗黑龙骑必定会去罗克瑟兰调查,而且一定会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哪怕是自己再小心也没有用。不管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仅仅为了迟滞一下暗黑龙骑的行动,抑或是惩罚罗克瑟兰的贪婪,苏都应该将法斯尔、里高雷等高层全部杀掉,并且彻底炸毁罗克瑟兰北区分部的总部大楼。 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在原本苏的计划中,通过自己的手枪采集样本的丽、给暗黑龙骑引路的里高雷和幕后主使的法斯尔都难逃一死。 只是在那一天,看到了那行动疯狂到近似于自杀的丽,以及甘愿以身躯挡在丽身前的里高雷,苏悄然从名单中剔除了他们的名字。他自己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在苏的记忆中,他不过是最后两枪准备的时间有些长,只打中了一枝木棍和一把手枪而已。反正在他的生涯中,射失的次数数不胜数,也不在乎多这两枪。 而法斯尔,这个老人的面容不知怎么的,令苏尘封的一段记忆苏醒。 还记得那些艰苦的年月,就在苏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候,那位名叫汉斯的老人给了他一份工作,才让他和女孩撑过了最脆弱的岁月。当年,那个如国王般骄傲的老人时常佩带着一个徽章,徽章上面就是罗克瑟兰的标记。 现在看来,老汉斯应该是罗克瑟兰在各地众多代理人中的一个。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是已经结束了在废墟上的一生,还是迁徙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享受生活。但是从和罗克瑟兰接触伊始,苏就没有机会询问一下汉斯的事。现在的情势,他更要将这件事继续深埋。不然的话,他和罗克瑟兰的冲突足以将这位老人送进地狱,如果他还没进地狱的话。 苏的地图上,前方早已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资讯可言。但他相信,暗黑龙骑一定有前方详尽的地形和地图。在情报信息方面,独行的个人完全没有办法与暗黑龙骑这样的大组织相比,哪怕是佩恩公司这样的小公司也比不上。 苏在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可能还有二到三天的时间机动。具体时间长短,则取决于敌人的速度。而且刚刚那阵奇异而又冰凉的感觉也让苏提高了警觉,在莱科纳与奥贝雷恩身上有着太多苏完全不了解的能力,或许那阵湿凉感觉也是一种能力吧。当那冰湿落在身上时,苏感觉到自身神秘学的能力域有些蠢蠢欲动,好象有些产生共鸣的感觉。 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换了个方向,加快速度,沿着废弃公路向前跑去。公路肯定连接着城镇,小型的镇有可能变成聚居点,大型的城市废墟则十分危险,但是由于废弃的城市中有大量的原料可以回收,因此周围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出现聚居地。 他现在需要情报,在不能依靠电子设备的时候,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人。 章十二 耐心 下 公路曲折向前,沿途经过了许多废墟。无论是油漆剥落的信箱,长满了野草的花园,还是扔在路边的童车,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是宁静、温馨的小镇。 苏依旧在探察着地形,每个小镇或者是乡村都是如此。每一个乡镇都有可能是选定的战场,时间已不容许他跑得太远,因此尽可能的勘探地形和环境,是最重要的战前准备。 再次日暮时,苏终于找到了一个聚居地。这是一个大型聚居地,建立在一个废弃的城镇上,整个聚居地有将近1000名居民,以原本城镇的名字萨拉托加命名。 苏是个很容易获得陌生人好感的人,虽然他缠满绷带的外貌令人望而却步,但只要和他那只碧色镶灰纹的漂亮眼睛对视,大多数人都会奇异地放松下来。而且苏背上的巴雷特更是实力的象征,只有高阶狙击手才有可能用得起巴雷特这样昂贵的家伙。每一个人都有贪婪,每一人也都有恐惧。单身的旅人身上的财物武器很容易引人窥视,但是当这武器是巴雷特时,人们的贪婪就变成了恐惧。每一杆巴雷特的背后,都是上百个生命的消逝。 到了聚居地一个小时,苏就基本弄清了这里的地形结构。 聚居地不光有首领、有一只二十个人规模的警察和武装部队、有酒吧和几家商店,甚至还有一个诊所。这间诊所可不是一般聚居地那种只有一个医生的诊所,这里有医生,有能够做手术的设备,甚至还有四个护士。诊所很大,侧面还有几个房间,这是供手术或者是伤得比较重的人使用的住院部。诊所的护士很年轻,长得都还不错,在萨拉托加里算是上等的货色。 她们都是医生的私产,换句话说就是奴隶。医生把她们先后买下来,训练出护士的基本技能,好在诊所里帮忙。在医生有需要的时候,也是找她们发泄欲望。如果来诊所的病人想要打她们的主意,当然也可以,前提是付钱。从诊所的收入结构看,4个护士带来的收入倒是比正规的诊疗费还要高得多。除了给她们基本的温饱外,医生还会允许她们保留一点个人的私有财产。有时候他高兴了,也会变得十分慷慨大方。这让她们没有选择逃跑,如果离开了聚居她,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年轻女人会拥有自由,不过代价是生命。 在萨拉托加,奴隶制是合法的,合法性由武装部队的自动步枪来保障。逃跑的奴隶会受到追缉,被抓到则会有严厉的惩罚。男人是断肢或者折磨至死,女人则会开放给聚居地所有的雄性居民**。为了维护制度的权威,萨拉托加与附近100公里内的其它聚居地联合起来共同追捕从各聚居地逃出的奴隶。没有任何代步工具的奴隶很难徒步跑出这片区域。如果有幸运儿成功了,那么西边是一道不太高的山脉,北边则是一大片草地和丛林。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有着众多致命的变异生物等着这些美味的奴隶们。 从有记忆的时候起,苏走过的地方,大多数都支持或者至少是默许奴隶制度。萨拉托加的做法其实与大多数聚居地一样。而许多公司和各类组织也都在使用奴隶,不管他们表面上是否支持这种制度。动荡年代已经足够久远,久远到大多数人开始将暴力和掠夺视为理所当然,当然也仍然有众多的组织或是出于复古的思潮,或是由于某些目的,还是愿意为自己披上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几千年来,酒馆这类地方就是信息的集散地,动荡年代也不例外。尽管旧时代末期手机、网络等信息交流方式占据了主导,各类信息多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但是酒吧这类依靠原始方式交流的地方,依然顽强地生存、繁荣着。甚至到了动荡年代,在每个成规模的聚居地几乎都可以找到酒吧。那些没有酒吧的聚居地不是不想有,而是因为无法提供酒。 与萨拉托加的规模相适应,这里的酒吧也不小。昏暗的灯光,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时亮时灭的激光射灯,激昂疯狂的电子音乐,以及混杂着汗臭、体味、香水和酒气的混浊空气,共同构成了这间酒吧荒唐颓废的主基调。酒吧里的人很多,女人也很多,枪最多。 苏走进酒吧时,舞台上一个并不如何美丽、但足够年轻的女人正在扭动着身体,她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遮盖的完全不是应该被挡住的部位。少女的皮肤不错,当然这是以荒野的标准来说。而且她很干净,看得出来花大价钱洗过了澡。酒吧里的男人女人几乎都挤到了舞台周围,无数目光盯着这个女人,特别是她那形状不错的屁股。男人都想狠狠捏两把,女人都想狠狠抓两把。 一个男人跳上舞台,有些不合时宜地大声谈论起这个女人的好处,以及价钱。看来这个女人是他的私产。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和一个洗过澡的女人上床的好处,而且洗澡的钱并不包括在女人的身价里。在男人的怂恿,女人身体的刺激与酒精的作用下,开始有人出价了,然后场面就热烈起来。 苏找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将巴雷特靠墙放好。虽然枪身已用布条缠好,但是巴雷特独有的粗犷、狂野和冰冷气息仍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有人仅凭轮廓就能认出这把旧时代时最著名的狙击枪。苏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与这把价值昂贵的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且令人心动。只不过能够认出巴雷特的都不是没脑子的人,也从来不会觉得肌肉块头就是战斗力的唯一衡量标准。战士武器的价值往往与他的战斗力是成正比的。 “先生,可以买杯酒吗?”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转头望去,见一个最多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桌边,怀里抱着半瓶不知什么牌子的威士忌,右手努力地高举着一个玻璃杯。小女孩干干瘦瘦的,本来已经到了发育的年纪,但是透过薄薄的衬衣,看不到前胸有一点突起的迹象。她的脸蛋倒勉强说得上清秀,看上去还象个女孩。 看到女孩咬着下唇的样子和充满了希冀的眼神,苏的心头微微一动。当年曾经相依为命的小女孩,现在,也该有这么高了吧?不不,她跟在安吉莉娜的身边,应该发育得好的多才对,现在想必该是个无法想象的美人了,会有很多人追求吧? 苏想着,有些恍然,也有些欣慰。 旁边努力举着杯子的小女孩终于再次吸引到了苏的注意力,他温柔地问了价格,然后取出50枚硬币,买下了那半瓶酒。苏知道,今晚如果卖不光这半瓶酒,小女孩肯定会受到惩罚。钱反正是从罗克瑟兰抢来的,苏一点也不觉得心痛。不过他好象忘了,为了减轻负重,自己一共也就拿了60元而已。 女孩有些不敢置信,呆了足有一分钟,才跑了开去,连句谢谢都忘了说。 酒吧里有一些人在悄悄注意着苏,苏并不在意。几乎在每一个地方,特异的陌生人都是引人注意的。有几个人跃跃欲试,但是视线在巴雷特和苏满身的绷带上来回几次后,终于放弃了诱人的念头。 这时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已经有了个颇为累赘肚子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坐在了苏的对面。他向小女孩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这酒的钱算我一半。” 看着中年人放在桌上的25元钱,苏没有拒绝,而是将它们收了起来。 “要知道,你刚才所做的,可未必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中年人颇为意味深长地说。 那小女孩又急冲冲地从酒吧里间跑了出来,在苏桌边站定,再次充满了希冀的望着苏。一进一出短短的功夫,她的小脸干净了许多,头发也打散了,并且蘸水梳理过,看上去要漂亮多了,有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偏偏她的脸上还存留着青涩的稚气。不用想也知道,有很多男人就好这一口。 “先生,可以买下我吗?”小女孩热切地说着。 中年人向苏看了一眼,摊了摊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慢慢地喝起来。 苏看着小女孩,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见苏没有回答,女孩登时有些急了,说:“我虽然小,可是我会很多很多东西,我一定会让你舒服的!” 苏仍没有说话。女孩为了证明自已,抓过了苏的手,夹在自己双腿中间,开始灵动地扭起腰来。尽管身体瘦削,她的双腿上却很有肉,而且腰柔软、灵活并且相当有力量。正如她所说,她是个很会让男人舒服的女孩子,而且年轻。 苏叹了口气,抽回了手,说:“我现在身上只有35元了,还有25元是这位先生刚刚给我的。” 他的声音始终温柔如水。 苏的回答令女孩很吃惊,她看着苏,又看了一眼苏放在墙边的枪,眼睛忽然红了起来,呜咽着说:“你说谎!你很有钱,买下我只需要500元,不,400元就足够了!你只是……只是不想买我而已!” 中年人喝酒很快,这一会的功夫几乎将整瓶酒都喝空了,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他摸着上唇浓密的胡子,说:“喂,小家伙,可以了!你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机会,可是他没有上当。行了,回去吧,你今晚的收获不小,至少卖了三天的酒出去。” “可我是真的!”小女孩叫了起来。 中年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凌厉,女孩不敢再说话,低头抽泣着跑回了酒吧后间。 “如果你真的买下了她,等你离开萨拉门托后,她就会找个机会逃跑,再回到这里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那些敢于回来要人的笨蛋,运气好的被打断几根骨头扔出去,运气不好的就直接切碎了卖给附近的流民。”中年人点上了一支烟,悠然地说。 “我知道。”苏笑了笑。 他拿起面前还没动过的酒杯,将酒倒在了刚刚夹在小女孩腿间的右手上,然后划着一根火柴,将酒点燃。幽幽的蓝色火焰登时照亮了一小片桌面,并且与苏碧色的眼睛相映衬着。 此刻舞台上的那个年轻女人已经有了买家,兴奋地簇拥在台前的男人女人终于散了开来。有许多人就看到了苏燃烧着的右手。 酒精很快燃尽,苏右手上的绷带已有不少焦了边,但他似乎全无痛苦,右手也活动自如。望过来的目光中有许多立刻由贪婪变成了畏惧,还有一些目光则有些凛然,开始回避苏这一边。 中年人看着苏的右手,脸色变了几次,叹了口气,说:“我本以为你的能力在灵能域,可没想到你竟然是类法术域的能力者!” 苏依然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中年人已经开始习惯苏的沉默少言,自顾自地说:“不过你再有能力,也拯救不了所有人。” 苏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说:“我只会去做那些我想做也能做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比如说今晚,我想做也能做的只是买下这瓶酒而已。” 中年人看了苏一会,摇头说:“你不是。” 似乎知道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又说:“看你的样子,是要在这一带呆上一段时间的。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者是想赚些钱,都可以来找我。我叫奎因,我想你应该需要在这一带多个朋友。” 苏有了些兴趣,问:“你能提供些什么?” “资讯,情报,弹药和枪械,当然不是那些大路货,还有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我都可以找得到。如果你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我或许可以替你找到加入真正的大公司的机会。”奎因一边盯着舞台上激烈舞动着的裸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苏也在看着台上的舞女,说:“听起来很厉害。你属于哪家公司?” 奎因向苏笑了笑,说:“我中立。” 苏没有去置疑奎因的话,而是直接说:“我想我需要100公里内所有聚居点的位置和相应情报。” 奎因拍了拍桌上的酒瓶,说:“看在今晚这瓶酒的份上,这份情况免费。” 苏并不打算拒绝这份明显的好意:“那么我们到哪里去取地图,或者是拿情报。” “就在这里。”奎因指了指自己的头,说:“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放着。” 接下来,两个人一边看着台上舞女的火爆演出,一边随意地聊着。一串串数字从奎因的嘴里出来,再在苏的头脑中形成清晰的位置,并附加上精确而详尽的标注。连苏也有些吃惊于奎因的记忆力,连附近7处聚居地各有多少居民,首领是谁,武装人员多少,首领有几个女人,这些女人各自长成什么样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种记忆力,实在有些非人了。 转眼间夜色已深,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也留下了奎因的联系方式后,就伸手提起了那支巨大的巴雷特,与奎因走了出酒吧。 奎因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暧昧地笑笑:“你这就回旅馆吗,要不要我给你找两个妞?保证不超过15岁。当然,这是要付钱的。” 苏微笑,说:“我现在可付不起你的妞的价钱。” “难道你就这么回去睡觉?不过我的妞都不赖,你可以欠一部分帐,但别指望我会减价。”奎因说。 “不,我准备去其它聚居地看看。” “现在?”奎因有些吃惊。 “现在。”苏将巴雷特背在了背上。 奎因无奈地摸了摸胡子,说:“敢在晚上一个人穿越荒野的肯定是疯子。如果你在其它聚居地遇到了麻烦,就说你是奎因的朋友,他们不会太过分的。” “为什么要帮我?我现在甚至连找女人的钱都付不起。”苏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奎因哈哈大笑,说:“因为你年轻,因为我看好你的前途,因为我将来想从我们的合作中赚大钱。绝大多数猎人都需要一个象我这样的朋友,因为你们懂得如何对付荒野和种种变异生物,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其它人打交道。当然,最后一个原因是你身上的这支巴雷特,它很对我的胃口。” 苏摸了摸背后缠满了布条的巴雷特,微笑着说:“是吗?它的确是支好枪,为了买它,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奎因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因为巴雷特够贵才喜欢它,同样,也并不是因为你背了支巴雷特才想和你打交道。说实话,背RF300A的狙击手我也见到过好几个,不过都是一般生意上的往来而已。我看好你,是因为你本来能够用RF300A,却还是选了巴雷特。” 苏站定不动,望着奎因。 奎因的胡子跳了跳,说:“嗨,伙计,不用这样看我!你身上露出来的几件东西可不便宜,如果卖了绝对够买根RF300A的。狙击手如果手头有钱,都会尽可能地买把好枪。但你却没有。” 苏放松了一些,说:“光是这个理由吗,好象并不值得你看好我。” 奎因哈哈一笑,说:“你很合我的胃口,其实这一个理由就够了!只有真正粗糙的男人,才会选巴雷特这种纯男人的东西!” 听到粗糙男人四字,苏的感觉先如流水般从自已全身上下滑过,然后就很有些哭笑不得。 带着奎因的情报,苏在夜色中离开了萨拉托加。在接下来的两天中,苏走遍了萨拉托加周围的七个聚居地,然后悄然消失,就此再无踪迹。 与上一次的追逐战不同,这一回苏决心用耐心与对手周旋。 晨光如水洒下,照亮了这一片堪称繁华热闹的区域时,越野车引擎的轰鸣打破了萨拉托加的宁静。十一辆越野车呈扇形停下,呈半包围态势遥对着萨拉托加。 卢瑟脸上全是深深的皱纹,这是过去三十年来不断战斗的生活所留下的痕迹。他看了看手中的电子战术板,对身旁的贾斯汀说:“找到他了吗?” 贾斯汀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同样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说:“现在完全没有感觉。不过他应该就在这一带!” 卢瑟双眉绞到了一起,他的目光越过萨拉托加,望向仍掩盖在隐约雾气下的远方。贾斯汀说的这一带,指的是方圆几十公里的一大片地方。想在这么大的区域找到一个精于隐藏的猎人,真的需要耐心。 由始至终,暗黑龙骑都没对萨拉托加门口越来越多的居民看上一眼,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5619 章十三 狂野的心 上 章十三 狂野的心 随着卢瑟的命令,扈从们把从越野车将一箱箱器材构件从越野车上搬了下来,就在萨拉门托加居民眼皮底下的快速搭建起了一个简单的营地。构件拼装式的结构使这个颇有规模的基地在一个小时内就已建成。 卢瑟看着战术地图,向三个方向分别一指,无需赘言,三名龙骑便带着各自的扈从分头出发,开始了搜索的过程。卢瑟和贾斯汀留了下来,并肩站在卢瑟的指挥车前。贾斯汀要在这里感应苏的位置,卢瑟一方面可以接应其它三位龙骑,一方面也是保护战斗力弱得有些不象个龙骑的贾斯汀。 两个站姿如枪,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的龙骑,与他们背后粗犷、充满了金属质感的越野车一起,构成了这个荒凉、破败、到处都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地域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萨拉门托加外,一个红头发的壮小子粗鲁地推搡开了挡住视线的人群,他只向远处的龙骑营地看了一眼,立刻就被一辆辆越野车、一箱箱装备给养以及无中生有般出现的营地给弄花了眼。他完全算不清这么多的东西能值多少钱,但显然把整个萨拉门托加买下来都不是问题。他向旁边一看,发现就看到了默不作声抽着烟的中年男人。 “嗨,老大!看样子有大生意上门了!”红发青年压低了声音说。 奎因不动声色地说:“这生意的确大,大到可以撑烂你的胃。如果你有兴趣,你就自己去做吧,千万别不要来找我。我还有车货在培拉贡,今天得过去看看。” 说完,奎因头也不回地走了,红发小子在后面连续叫了几声都没见奎因回头,只得停了下来。他恋恋不舍地向那些越野车望去,嘴里嘟嚷着:“好吧,老大说了,这些人惹不起。可是说不定他们需要我们这里的情报呢?这也是钱呀。” 他忽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头,说:“我真是笨!他们如果要需要情报,不早就派人过来了?” 这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红发青年赶忙望过去,看到五个萨拉门托加的居民与一名执勤的暗黑龙骑扈从吵了起来。原来他们是要出发去临近的居住处点交易,但是惯行的路线由于距离暗黑龙骑营地不到100米,被划入到了禁区,执勤的扈从勒令五人绕行,于是发生了争吵。 荒野求生的人都崇尚暴力与强悍,聚居地的居民更是强者中的强者。这五个人都是火爆的脾气,几句话吵下来,有人就示威性地拉开了枪栓他们就示威性地拉开了枪栓,将枪口对准了这名骄横的扈从。或许扈从的确厉害,可是他们相信五支枪总比一支厉害。 扈从脸色微微一变,上身迅速后倾,双腿微弯,手中闪耀着银灰色光芒的自动步枪枪口立刻跳了起来,然后喷出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火焰。 扑扑扑,这支形状奇特的步枪枪声比手枪还小,射速却高得可怕。扈从以萨拉门托居民完全看不清的动作将枪口横摆了半周,面前的五个人即刻抽搐着、向后栽倒在地,每人身上都起码有四五个弹孔在同时涌出鲜血。 远处围观的人们只看到那扈从向后微微一退,前面的五个人立刻中弹倒地,连扈从怎么开的枪都没看清楚! 射杀了五个人后,扈从脸色平静如常,将步枪背到背后,一手抓了一个人的腿,拖动着两具尸体向远处走去,直到出了他心中认定的警戒线,才将尸体抛下。这名扈从力量也远比普通人大,拖两具尸体显得十分轻松。 五具尸体很快堆成一堆,将200米的警戒线醒目地标识出来。萨拉门托加居民看向暗黑龙骑的目光中,除了羡慕、嫉妒、畏惧,还多了些仇视。但是那名扈从还在游弋,也就没人敢去收回那五具尸体。 过了一会,聚居地的首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高大男人,推开了拦在前面的人群,硬着头皮走向卢瑟与贾斯汀,在他们面前三米处站好。卢瑟认真地看着电子战术板,贾斯汀则抚着自己的嘴唇,望着雾气迷漫的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身高超过190的萨拉门托加首领站在那里,似乎完全变成了空气,根本没有让两位龙骑表情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喂,我说,我们得谈谈。”首领声音很干涩,看得出来他说这几句话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只是一点小事,你们就杀了我的人,不能这样……” 砰!狂暴的枪声响起,首领脸上登时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花,几乎整个脑袋都被轰飞! 贾斯汀缓缓地放下了手臂,手中那把金色的玛格纳姆左轮枪枪口还有余烟冒出。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枪,收枪时却慢得可以。玛格纳姆的巨大威力再一次得到了证明,而贾斯汀依然在看着远方,神色茫然而宁静,好象根本未曾开枪杀过人一样。两名扈从走过来,将首领的尸体拖走,与那五个人堆在了一起。 再也没有人想要过来和这群骄横的外来人谈谈了。 卢瑟抬起头,取出一块雪白的手帕,轻轻擦去了溅在衣服上几滴血珠。看着手帕上暗红的血痕,卢瑟直接将手帕扔在了地上,向贾斯汀那把金色玛格纳姆看了一眼,不满地说:“你就不能用点先进的东西?这把老古董,每次都会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 贾斯汀轻轻抚摸着玛格纳姆,叹息道:“你即不用枪,人又古板,怎么能理解我这把枪的好处?基地那些智能手枪声音都太小,纤细得就象个女人!只有这把旧时代的黄金玛格纳姆,才足够粗糙!” 卢瑟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战术板,不去理会贾斯汀这个变态的疯子。 已经是六个小时过去了,三路分散搜索的龙骑发回的信号都是:没有发现。他们已按照先前制定的搜索方案到达了预定区域的边缘,接下就是沿着圆周搜索,先封闭外围,再一块一块区域搜过来,最终将这一带全部彻察一遍。这种方式耗时耗力,即使是第六位龙骑从钟摆城赶到了这里,完成整个搜索也要花去七天时间。而且苏不是死物的,应该不会傻傻地滞留在某个区域中等着被发现傻等,他完全可以从未搜索的区域跨越到已搜索的区域去,继续隐藏踪迹。 卢瑟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时候。龙骑并没期望这种地毯式搜索真能捕捉到一个高明猎人的行踪,他们只是用这种方式促使猎物移动,只要苏动了,贾斯汀就很可能会有所感应,从而大致测定苏的方位。那时五位至少是上士军衔的龙骑合围,苏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上演奇迹。 才六个小时没结果而已,这完全在卢瑟的意料之中。苏如果这么容易被捕获,那么也就不可能会在奥贝雷恩面前,击杀莱科纳了。卢瑟很清楚,奥贝雷恩之所以只是一个上等兵,并不是能力太差,完全而是因为他加入暗黑龙骑的时间太短,并且他只是刚刚达到暗黑龙骑十八岁的年龄下限而已。卢瑟愿意等待,他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在过去的三十年中,这份耐心已带给他足够多的成功。卢瑟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24小时很快过去了。负责搜索的三位龙骑按计划开始了3小时的原地休整,聚集在门口看热闹的萨拉门托加出来看热闹的居民少了一大半,警戒线外堆着的六具尸体开始腐烂。卢瑟的电子战术板上,是一长列完全相同的回信:没有发现。 48小时也过去了。卢瑟的电子战术板上同样的信息越来越多,萨拉门托加外,看热闹的居民又多了起来,人们偶尔会低声议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警戒线外的六具尸体烂得更厉害了,并且开始发臭。让卢瑟高兴的是,他终于收到了一条不一样的信息,第六位龙骑即将赶到。 三天了,。 新的龙骑已加入了搜索的行列。贾斯汀补了三次妆,仍盖不住暗青色的重重眼袋。他开始给自己涂紫色的唇彩,脸上雪白的浓妆依旧。这是他开始变得烦燥不安的标志。卢瑟依然镇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每天坐在营地外的越野车发动机盖上,一成不变地看着电子战术板。萨拉门托加的居民三五成群如常活动,偶尔会向这边看上一眼。 五天了。 最先出征的三位龙骑不得不返回基地补充物资,各种装备的电池也要重新充电,特别是三位龙骑需要洗澡。越野车中,就有一辆专门改装过的浴车,拥有自净系统,水可以循环使用。 贾斯汀面色惨白,双眼死死地盯着茫茫远方,唇彩已换成了深黑。 卢瑟也失去了前段时间的宁定镇定,时不时会将战术板夹在腋下,来回踱步。在这位身经百战的龙骑中尉眼中,第一次觉得萨拉门托加的居民有了存在感。那些看热闹的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手势,和听不清楚具体内容的窃窃私语开始变得讨厌。如果贾斯汀完全进入狂燥状态,神秘感知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那时实际上意味着此次行动的失败,除非卢瑟的运气特别的好,前方的搜索行动能有所获。 除了几个聚居地和周围一小块区域没有搜索外,其余区域都已彻底搜过,却没有丝毫找到苏的痕迹。之所以把聚居地放在最后,也是历来搜索行动的惯例,按常理来说,逃亡者并不会选择藏身聚居地,那卢瑟本能地感觉到,苏应该没有藏到聚居地里面。如果他真的藏在聚居地里,那么那无疑是自寻死路,。会有大把的人为了一点点好处将苏供出来。如果好处还不足打动人心的话,还有能够摧毁整个聚居地的强硬武力威胁为后盾。在这个时代,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没有任何信用任可言。 卢瑟开始感到不安。如果苏确实还在搜索过的区域内,那就说明他有特殊的潜藏方式,能够避开暗黑龙骑的搜索与探测。但是卢瑟坚信,一个还需要打劫罗克瑟兰公司的猎人不可能拥有比暗黑龙骑更先进的科技。几位龙骑拥有的先进多功能探测仪绝不是用那些可以从市面上买到的仪器就可屏蔽的。 卢瑟突然有些憎恨起罗克瑟兰的无能。多少还算是这个区域有点实力的公司,被一个独行猎人苏潜入分区总部,劫走了大批装备不说,连偷偷按装个追踪器都办不到。如果他们能够装个追踪器,卢瑟也不至于如此辛苦。 七天了。 贾斯汀已不再用唇彩,唇色苍白如纸,几乎快追上脸上的浓妆。他涂了重重紫黑色眼影的双眼深深陷落,眼中偶尔会掠过一阵茫然,喃喃地不知在嘟哝说些什么。 卢瑟脸色铁青,依旧站得笔直,但心底已是怒火翻涌。他当然知道贾斯汀的能力已耗尽,而所有的区域都已搜索过,包括聚居地。这片区域中共有七个大大小小的聚居地,龙骑和扈从们要入内搜索时,难免会发生摩擦。此地风尚的确悍勇嗜血,即使是面对装备实力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上的暗黑龙骑扈从,敢于当面咆哮的仍大有人在,甚至还有打黑枪的,由于事出突然,有一名扈从被击中,好在不致命。 不止是卢瑟,其余四名龙骑都是火气很大,面对敢于咆哮的人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客气,他们习惯于用子弹教育荒野上生活的人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才最有发言权。于是这些聚居地少则死了三五个人,多则死了二十多人。至于那个敢于率先开枪的聚居地则不在统计范围内,那个聚居地已被愤怒的暗黑龙骑变成了坟场。 卢瑟开始给外面的四个龙骑发出指令,要求令他们放弃搜索,回归基地。卢瑟准备承认失败。与莱科纳不同,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弃。 七天了……苏的意识中闪过这样一个信号。如同听到了闹钟一样,他身体的各个部分逐一从沉眠中醒来。首先是心跳,从十分钟一次逐渐加快,奔涌的血液将能量输送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苏感觉到了疲劳,胸口更是如积了一块巨石,说不出的沉闷。他开始活动身体,一如预想那样,苏的身体开始缓慢蠕动,并且开始移动位置。 他是在土中运动! 几分钟中,地面鼓起了一个土包,随后废土不断分开,苏的头率先从土中伸出。他缓缓吐呼出肺中的积气,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身体充满。如是反复数次,苏的身体各个细微处也开始反馈信号,他继续向外运动,慢慢地从土中长了出来。 这是一座废弃别墅的内部。曾经的主人很有格调,也很有钱,在房间的中央造了个室内天井,栽树种草,还挖了一个水池。苏就是从这里破土而出。 他将手慢慢插入已翻松的泥土内,再拔出来时已多了一把手枪。这把枪明显比普通左轮手枪要大得多,和他最初用的那把改装手枪风格类似,但是有本质上的不同。苏最初的改装手枪实际上是出自某个聚居地武器工匠的手工机床,完全谈不上精度和做工,只花了苏不到200元。而现在这把枪,则是旧时代著名的玛格纳姆.44手枪,威力几乎同样巨大,而射程和精度远远超过苏那把地摊货。和巴雷特一样,苏对这把枪心仪已久,只是从来没有足够的钱去来买下来。好不容易有了打劫罗克瑟兰公司的机会,苏自然不会客气。其实奎因有一点没有说对,苏并非刻意不是不选择RF300A,如果没有暗黑龙骑在后面追赶着,苏肯定会背上几支RF300A,还要全套瞄准器的那种。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来换基因改造药剂。 只是想到罗克瑟兰,苏怎么都对自己的收获高兴不起来。有许多他以为可以一直美好的东西,都在那一声声的枪声中,打得粉碎。 苏突然定住! 就在门外,走过了一名扈从! 这名扈从看来也精于隐藏和伪装,行动时没有任何声音,苏的感知觉中也未察觉到异样。而苏整个从土中爬出的整个过程也是完全没有声音,因此那么扈从也就没有发现苏。所以两个人就这样,在全无先兆的情况下,同时看到了对方。 苏身体后倾,抬腕,出枪! 扈从也身体后倾,抬腕,出枪,几乎和苏一模一样的动作,也是同样的快速,区别只的是他手中握着是一支新时代的手枪。他看来在简单武器掌握上有不止一阶的能力,瞬间已瞄准了苏的心脏。 两人几乎同时扣下扳机! 然而扈从在一刹那看清了苏手中的玛格纳姆.44.44,一把威力比他手中的新时代手枪还要大的旧时代手枪。他心中闪电般掠过了一个念头,万一身上的防弹衣挡不住这一枪怎么办? 苏碧色的目光安详、宁定,没有一丝波动,一如他的手腕。 两记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一声如阴险的毒蛇,一声则是狂野的咆哮!苏和扈从身上同时冒起火花,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出。这一枪,两个人都瞄准的都是对方的心脏,都击中了在对方的防护装甲上,都没能破开装甲的防护。然而子弹带来的巨大冲击不可避免的给两个人带来剧痛。 “我受伤了吗?”扈从的心底又闪过这个念头,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胸口的状态,谢天谢地,总算没有那种足以让人崩溃的空洞感!心中稍定,他右手已本能地完成了调整,枪口瞄准了的是苏的额头。在扈从的眼中,苏的头自始至终始终是在他射击路线上,没有任何闪避动作。但这个发现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喜悦,在那这短暂的一瞬间,多年积累的经验不能给他一个详细的解答,却足以够提醒他潜在的危险。 玛格纳姆再次怒吼,扈从的头颅应声而碎。 如果他的勇气再多一线,第二次瞄准时也放弃自身的回避动作,凭着新时代手枪射速和精度比玛格纳姆.44高出的那么一点点优势,或许结局会不一样。但是,荒野上从没有如果。 苏沉默着,将玛格纳姆收回腰间,又自土中取出巴雷特、子弹和工具,也不清理现场,更不去动扈从身上的任何东西,就这样出了别墅,迅速移动起来,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中。 5551 章十三 狂野的心 下 这是个落单的扈从,他死后,暗黑龙骑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所以苏不再保留,开始以能够持续的最高速度,向西北方茫茫的草原奔去。据奎因说,那里是一大片无人区。既然是无人区,暗黑龙骑应该也不掌握那片区域的相应情报。在那片陌生的草原里,苏很愿意和暗黑龙骑再比较一次耐心。 十分钟后,卢瑟、贾斯汀和四名龙骑已然赶到,其余的扈从则还在赶来的路上。 卢瑟脸色铁青地看着室内天井翻开的土壤。他怎么都没想到,苏居然会通过将自己埋在土里的方式避过探测。在土中的苏,必然有某种类似于冬眠的功能,可以大幅度减少自己身体的活动,这样也就使龙骑持手的便携式多功能生命探测仪失效。所有的生命探测仪都会设定一个探测范围,不然如果将探测范围扩展到蟑螂、蚯蚓这类大小的生命上,龙骑也就不用干别的,光挖土掘地就足够他们忙的了。 就在感到受了愚弄的卢瑟深觉屈辱之际,一旁检查扈从尸体的贾斯汀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是近乎于**地呢喃:“天哪,是玛格纳姆!他用的居然是玛格纳姆!和我一样的玛格纳姆!” 卢瑟忍不住喝道:“他用的当然是玛格纳姆!罗克瑟兰公司的清单上已经写明了他劫走了什么东西,难道你没看吗?” 贾斯汀阴森森地笑了:“那玩意也就是你这种老古板才会看,才会觉得有用处。我看它干什么?” 面对这前程明显比自己远大的临时下属,卢瑟强压怒火,放缓了语气问:“他应该没跑远,能够感应到他的行踪吗?” 贾斯汀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不能!就是能,我现在也不会再使用自己的能力。说实话,我已经厌倦了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老古板合作,我想现在是你宣布行动失败的时候了!让总部另外派人来吧!” 卢瑟脸色已青得发黑,他很想徒手捏碎贾斯汀柔嫩的脑袋,可是永远都占据上风的理智制止了他。 贾斯汀又**起来,声音好象锥子,一下下刺着卢瑟的神经:“啊,多么漂亮的小人,多么粗糙的枪!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在美丽的外表之下,拥有一颗狂野的心吗?天啊……”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卢瑟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彻底失去了克制,猛然咆哮起来!垂在体侧的右手握拳,指关节嚓嚓作响。 贾斯汀环抱双臂,一幅你动我试试看的阴险表情。其余的四名龙骑也诧异地看着卢瑟,而且其中两个主修格斗域身体开始膨胀,明显在提升能力,如果卢瑟真的当着他们的面动手,他们是要干预的。 贾斯汀陷在深深黑眼圈中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光芒,笑得象一条毒蛇:“卢瑟中尉,别以为有法布雷加斯家族作后盾,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场的可有四位龙骑,他们不会看着你杀我的。如果今天杀不死我,那么我们之间的故事就很漫长了。按规定,作为中尉,五年后您就可以退休了,希望你退休后可以找到一个安静、美丽的地方养老。当然,那地方一定要非常隐秘,不能被我找到。您说是吗?中尉大人!” 贾斯汀反反复复地强调着中尉这个词,卢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制服下的身体忽起忽伏,不住膨胀收缩,这是能力行将发动的先兆。卢瑟当然知道,还不到三十岁就已身居少尉,而且拥有了六阶能力的贾斯汀将来的军衔和能力必定远远超过自己。 人是有天赋的,人的天赋也是不同的。并不是有了无穷的资源,比如说基因强化药剂和配方能力,一个人就可以在各个能力域无休无止地发展下去。每个人能够在哪个能力域发展,最高能力可以发展到几阶,很大程度上在出生时就已注定。目前的生化科技可以人为的拓展一点空间,为人平空增加一些进化点,但是十分有限,因此越是高阶的能力,就越是受天赋潜力的限制。如果越过限制强行提升能力,带来的结果就必然是全部基因的彻底崩溃。 所以具备神秘学六阶能力的贾斯汀哪怕再无进步,随着战斗经验的积累,当他在其它能力域的潜力全面发挥出来后,也有可能获得中校军衔。一个暗黑龙骑中校如果想要迫害一个退休的中尉,只要做得手脚干净,场面上无可指摘,就不会有人出头干涉。 而且就是眼前,两名格斗域的龙骑制服涨得鼓鼓的,显然已经准备完毕。两名类法术域的龙骑周围的力场已变得紊乱无序,这也是能力行将发动的标志。如果卢瑟动手,就将同时面临四名龙骑的反击。 卢瑟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沙哑而又艰难地说:“行动失败,回基地吧。等总部派下来新的指挥官,我就回去述职。在这段时间里,除了特别重要的事项外,各人自由行动。” 这番话说完,卢瑟似乎老了几岁,头发也更显得花白了一些。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别墅,登上指挥车,带着自己的扈从向营地驶去。 看着卢瑟挺得依旧笔直,较来时多了许多萧瑟之意的背影,贾斯汀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唇。手帕上沾了一点血迹。他本来想哼唱两句“漂亮的人,粗糙的枪,”,但是面对彻底放弃的对手,也就完全没了心情。 茫茫无尽的草原上,苏微弓着身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以60公里的匀速跑动着。一串串数据不断传到身体各处,再变成更多的数据回到脑中。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进入到一种平衡的状态,在保持运动的频率同时,尽可能地减少着能量的消耗。随着他的动作,缠满全身的绷带也有相应的移动,将关节等重要部位露了出来,以免妨碍运动。而在其它部分,缠紧的绷带又将皮肤上散发出来的微不足道的热量给挡了回去。 苏已经连续奔跑了3个小时。杀死那名扈从后,苏明白,现在速度就是一切的关键。死在他枪下的扈从从意志到体力都有耗尽的迹象,这说明在他潜藏的七天里,这些龙骑并不轻松,不然也不会把身为猎人的扈从累成这样。龙骑本身或许还有体力,但是掌握了更多权力、力量和享受的他们,意志却未必比底下的扈从们更强。 苏现在就要以自己潜藏七天积聚的体力,和龙骑再比拼一次。从莱科纳和奥贝雷恩和作派看来,龙骑们还是很喜欢使用越野车之类的交通工具的。但是越野车需要油料,因此就有运动的半径。 其实直到此时,苏仍不知道追在身后的暗黑龙骑有多少人,各有什么能力,携带了什么装备。他只能凭借着简单的推论,以及莱科纳、奥贝雷恩带来的一点信息来作出判断,其它的,只能交给运气。比如摒弃电子类装备,再比如用低生命体征的方式长时间蛰伏,显然他的运气不错,目前那些龙骑的科技水准应该无法解除他这些预设的反追捕方式,至今没被追及就是最好的明证。 独行的孤狼,都有独特的智慧和狡猾。 苏双腿忽然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伏在密而高的草丛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内积聚的几乎所有能量都已在过去的3个小时里消耗殆尽,只剩下维持身体生命力的最基本的体力。在过去的三个小时中,苏判断,自己已深入这片茫茫草原165公里。这个距离仍不安全,但是起码拉开了一些缓冲空间。 草原地势其实颇为复杂,茫茫半人高的青草下面到处都是泥沼与空穴。越野车行驶在上面必须非常小心,否则就会有翻车的危险。草原中有形形色 色的变异生物,其中最危险的一种是可以弹射出十米远的一种跳蛇,它毒腺中的神经毒素可以在数秒中内使人瘫痪。在奔跑过程中,苏已经数次遇上了这种蛇,不过他本身的灵活性并不比跳蛇差多少,只要躲过第一次攻击,苏就已跑远。 阻止荒野中的人们进入草原的并不是跳蛇,而是完全污染的水,与寻常青草完全没有表征分别的毒草,以及无处不在、搭载着数不清致命病毒的蚊蚁。 苏的脸旁就有一小汪水。他把头移了过去,伸出舌头试了试这些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水。水在苏的嘴里滚动着,里面的苦涩味道越来越重,过了一会,苏就不得不吐出了这口水。苦涩味说明水里充满了致命的病菌病毒或者是有毒的化学物质,水的辐射度倒还算说得过去,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但是苏还可以喝。比如说刚才那口水,苏最终还是吸收了几滴。 他又将目光转到旁边的青草上,小心翼翼地拔起几棵,慢慢地咀嚼起来。嚼着嚼着,舌尖开始传来麻木感觉,最后蔓延到整个口腔,苏知道,这些草有毒。他在水洼底挖了个小洞,将草渣埋进水洼底。这样等水洼干后,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苏抬起头,在草丛寻觅着,幽幽的碧色眼光,象足了一头饥饿的狼。他可以喝这些水,也可以吃这些草。当年带着小女孩四处流浪时,最艰苦的那段时日,他就是依靠这些高度污染辐射的水以及随处可见的毒草为生,而小女孩则总是在熟睡时,依靠着他的鲜血才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只是从污染水和毒草中吸取养分需要漫长的时间,而苏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他现在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小心翼翼躲避种种危险生物的少年。很快,苏就找到了自己的猎物,一条在草间游走的水蛇。 战斗毫无悬念,水蛇的剧毒毒牙也全无用武之地,只用了二分钟时间,这条几十公分长的水蛇除了一张蛇皮外,已悉数进了苏的肚子。 吃掉水蛇,苏在草丛中睡了20分钟。内设的时间一到,苏即刻跃起,重新以50公里的时事向北方奔去。这个速度虽然只比先前慢了10公里,但是消耗的体力却大为减少。以这个速度前进,苏恢复的一点体力可以再支持近一个小时。这足够他得到一点缓冲时间来进行下一次觅食和休息。 如此跑跑停停,8个小时过去,苏已在草原中前进了276公里,远方开始出现隐约的山脉,看来他已接近成功穿越草原。苏不敢肯定自己已经甩掉了暗黑龙骑,更有可能的是无论他逃到哪里,只要与人接触,就可能被暗黑龙骑抓到蛛丝马迹。正如法斯尔所说,有太多的人想要讨好暗黑龙骑而没有门路。不要说这么大的利益,哪怕仅仅是1000元的悬赏,就能让几乎所有聚居地的居民成为苏的敌人。 以往的经验已经不够,苏有能力报复罗克瑟兰这种公司而不太担心反击,可是在暗黑龙骑面前,最好的策略就是避免接触。 一面想着,苏已走到了草原边缘。前方数公里处,就已是座小山。这里的山并不高,海拔最多不过几百米,绵延也不十分广,并不象是某个大山脉的一部分。 夜色下,这座不大的山也显出些狰狞的意味来。 苏慢慢地走着,穿越草原已使他最后的体力耗尽。现在他随时有可能栽倒,但是他不会倒下,因为山已在前面。 苏喜欢山,这是最能发挥他能力和优势的地形,尤其单以目测,竟然还能发现许多山洞,暂时不知道是天然存在还是旧时代人为造成的。他准备在这里好好休整,恢复体力,熟悉地型,如果暗黑龙骑追了上来,他不介意在这里和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决一死战。 苏知道,从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起,不论是否成功击杀了锁定的目标,他的命运都已注定。哪怕不把那个可以通过神秘方式锁定他的可怕敌人计算在内,只要来上三四个奥贝雷恩那种水平的暗黑龙骑,苏就无路可逃。他这次成功瞒过了追在身后的敌人,但最后一刻还是因为一个意外暴露了自己的隐藏方式,下一次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暗黑龙骑再次追来,必然会有相应的针对性准备,不论是先进探测仪也好,个人能力也罢,哪怕是苏藏到地下十米深,都会被找出来。 第一次,苏感觉到在暗黑龙骑这样的庞然大物前,独行之人的无力。 如今已非千年之前以刀箭决胜的黑暗时代,在动荡年代,个人再难与庞大的组织抗衡。 但是这个时候,苏全无畏惧。最糟糕的结局无非就是战死,无论如何,也比被抓去充当活体实验标本要好得多了。 战死肯定是终结,如果充当实验体还有生存的希望,然而在这两者之间,苏的选择绝不会有所动摇。 战死虽是终结,但是终结得有最基本的尊严。 背后粗重的巴雷特和腰间沉默的玛格纳姆,让苏的心更加安定。 苏开始爬山,并且成功找到了许多可以食用的东西,他的体力开始恢复。他要勘探地型,选择狙击阵地,以及射击后的逃脱路线。 忙碌的时候,苏想到了很多,有当年一起流浪的小女孩,有拉娜克希斯,有汉斯和瘸子彼特,有丽,甚至还有里高雷和法斯尔。苏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思绪,甚至有些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老了,还是真的在怕死。 想的最多的,还是当年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在他的心里,始终定格在七年前的那个午后,她穿着粗布裙,灰色的长发飞舞着,散动着一丝丝银色的光辉,而那双蓝色的眼瞳,深如大海。 从能够驭使暗黑龙骑作为护卫这一点看,当年的拉娜克希斯显然已是血腥议会中的大人物。不过即使决战在即,苏也没打算向暗黑龙骑提到这个名字。这许多年过去,小女孩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就让她安静地在拉娜克希斯身边长大吧。如果自己落在了暗黑龙骑手里,当年那个漂亮、聪明而又坚韧的小家伙还不一定做些什么出来.不论她做了什么,这结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当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俯瞰这片已装于胸中的山区时,苏是微笑的。他对于这片选定的墓地十分满意。 4841 章十四 N958 上 章十四 N958 苏等了三天,也没有等到暗黑龙骑的到来,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苏并没有闲着,在多出来的三天中,他不断将探测的区域向北方扩展。这座山并不大,苏很快就探索到了北边的山界。再向北,则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生长着大片丰繁茂密的森林。有一条小河从西边的山中发源,自山脚下绕了一个弯,转向北方流去。 平原上还残留着几段公路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见的人为建筑物。看起来,这片区域即使在旧时代也少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不知道是过于寒冷的气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公路差不多全部损毁,有些地方拱起成一个一个土包,连周边地形都有所改变,而还算平整的路段上混凝土路面也已经到处开裂,爬满生命力旺盛的杂草。不过,由于周边区域只有这部分人造物体,因此还是勉强可以辨别出公路的走向,延伸的终点正是山脚下的一个生满了杂木的山谷。 苏心中微动,一路向山谷接近。这是个不大的谷地,也就几百米方圆,山谷尽头有一个隐藏在杂树中间的山洞,洞口还有一段破碎的公路。树丛当中,还可以看见一辆废弃的汽车残骸,不过黑糊糊一片烧得只剩下钢铁框架。车身中间顽强地长出了几株灌木,显然这辆车扔在这里已有很多年了。 苏小心翼翼地穿过枝桠横生的灌木丛,将所有的枝叶复原。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凡是走过的地方,尽量不留一点痕迹。 山洞里面,是一段幽深且黑暗的通道,四壁光滑平整,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地面上则是平整的水泥路面。虽然经过多年,水泥面龟裂的部位仍不多,显然当年的施工时质量优异。苏心中隐约有些激动,取出了玛格纳姆,扣开击锤,无声地向通道深处走去。他不断在红外和微光视觉间切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藏机关或者是探测器的地方。 通道尽头,是一道厚重的多边型金属门,和N11基地的金属门几乎一模一样。金属门上墨绿色的防锈漆依旧完好,正中则用橙色刷了印刷体的N958。 金属门前十米外,倒着一具骷髅。尽管血肉已完全化灰,他仍然保持着爬行的姿势,一只手努力地伸向了金属门。在那只手的中指上,有一颗醒目的金属环。 苏看了看金属门,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蹲了下来,慢慢将尸体翻了过来。时间实在过得久远,尸体的血肉早都腐蚀干净,地面上除了一些焦黑的痕迹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尸体全身上下惟一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的,只有中指上戴着的那枚金属指环。 苏取下了金属指环,翻过来看了看。指环一面厚而平,光滑的表面不曾有一点锈迹,内侧则刻着N958的字样,与金属门上的编号一致。 旧时代,各类电子锁和特种锁层出不穷。在旧时代最后三十年出现的结构锁则被广泛用在各种基地、保险柜和秘室等场所。结构锁是通过特种合金来制作钥匙,并且记忆钥匙的内部空间结构,以特殊的波长来探测钥匙内部,从而打开门锁。这种锁的特点就是除了首批钥匙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可以打开。实际上,在结构锁刚刚出现的二十年内,当时的科技还无法仿制结构锁的钥匙。等到金属工艺可以仿制钥匙时,想要仿制出一批钥匙,花费的代价也往往超过整套系统的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与旧时代后期广泛民用的电子锁相比,这种锁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只认钥匙不认人,恰好符合了某些人特殊的需要。 从任何角度来看,苏手中的金属指环应该就是N958基地的钥匙。 苏走到基地门前,看了看门边的一个金属控制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刚好与苏手上的指环相吻合。 作为猎人,旧时代各类基地的安全系统与基本操作是非常重要的知识,苏在这上面有系统的学习和训练。他将指环嵌入金属控台,耐心地等待着结果。距离旧时代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这个基地最大的可能是耗尽了一切能源,所有的系统均已锁死。如果是那样,那么想要进入基地,就只有硬炸开大门,或者是寻找到通风与排污管道才行。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安全性是基地存在的意义,能被轻易从外部侵入的基地是毫无价值的。 N958给了苏一个惊喜。随着金属指环的嵌入,控制台上方的显示屏闪过一片杂乱无章的色彩后,呈现出了明亮而稳定的绿色。随着沉重的液压机的轰鸣声响起,隐藏在洞壁内的排气孔喷出大团雾气,然后是锈蚀金属构件间艰难而又生涩的摩擦声。金属门先是向后退进,再向侧方滚动,收入到山壁内,将后面的基地入口露了出来。 苏没有急着进入基地,而是透过短短的通道向基地内望去。通道那一端悬挂着两台武器和监控平台,布局几乎和N11基地一模一样。惟一不同的就是这两个平台上悬挂的是minimi机枪的自动版,威力比N11的要大得多,而且武器平台的数量也多了一个。 武器平台的监视器自行旋动,对准了苏,然后镜头的光芒微微变化,这是在调整焦距的标志。苏戒备起来,随时准备移动。 “基地管理员权限确认,警戒解除。”出乎意料,这不是苏在N11中曾经听过生硬的电子合成音,而是非常柔和悦耳的女声,还带着隐约的诱惑。 基地内部到处是非常暗淡的红色光芒,这也是基地进入了全面节能状态的标志,尽可能的节省照明用的能源。不过主要区域以及一切自动门的能源供应都是优先确保的。 基地入口处是一个小广场,配置有行车、起吊塔和地磅,看上去是用于装卸各种货物物资的区域。透过墙壁上玻璃窗,可以看到右侧是堆放物资的仓储区,左侧是一大片防暴玻璃制成的舷窗,玻璃是单向的,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而不能从外面看到里面。有一扇门通向左侧区域,门侧有电子感应装置。 苏将指环在电子感应器上一触,自动门徐徐打开。里面是一个足有60平方米的大房间,玻璃窗从里面看同时有显示屏的功能,窗下方则是操纵平台。平台上所有的指示灯都熄灭了,只有一盏标识着备用能源系统的灯亮着。房间里放着四张行军床,上面的枕被积满了灰尘,靠着墙壁则并排放着四具金属衣柜。与房门相对的墙壁上则安了一排枪架,整齐地码放着橡胶棍、霰弹枪和自动步枪。看来这是个警卫室。 警卫室后面还有一道门,出去是一道走廊,走廊左方依次排列着工作人员宿舍、餐厅与储藏室,基地中后部则是机械维修间,配件库,车库,电梯和通向上层下层的楼梯。车库中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双人四轮轻型越野车,另一辆则是由同型越野车改装而成的山地维修车。除了表面和各种接缝处出现了块块锈痕外,这两辆车基本上保持完好,或许稍经修理,就能使用。 基地右角是医疗与生化区,虽然不大,但是诊疗室,手术室,生化实验室一应俱全。 地下一层是机房,设备间,油料库,水处理站,空气净化间,武器弹药库,并且还设有一座微型工厂。工厂内四台多用途机床、微型熔炉以及自动铸压设备代表了旧时代机械加工工艺的最高成就。油料库的四个储油罐中,只有一个油罐是满的。机房控制台的显示器上,标示着蓄电池电力的光柱已经见底,只有最后一格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苏知道,这一类的基地都有着多重能源供应系统,最常见的是柴电混合能源,配置足够高端的则会以核动力为驱动。机房下方还有一间很大的设备室,看警示标识应该就是小型核动力装置。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启动。看来要找到中控室才能弄得清楚。 苏顺着旋转梯走上了三楼。电梯看起来还能用,但是不管是节省明显不足的能源,还是为了安全,苏还是走的楼梯。 与N11基地不同,N958的二层除了中央控制室之外,还有三套在旧时代也算是极尽豪华的套房,以及五间访客或者是仆人用的卧室。这里有完整的娱乐区,健身区,甚至还有一个室内花园,当然,现在花园中只剩下一片干土,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在健身区,苏站在25*10的半标室内游泳池前,愣了足有几分钟。曾经有过为了一杯水需要工作一整天的苏,实在是难以想象在这样大的一池清水中游泳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一层还有间储藏室,存放着十几套先进的个人逃生装备,看来是按本层居住人数配备的。让苏有些意外的是发现了一间藏酒室,里面倒是放满了好酒。不过大多数是红酒,藏酒室的空调早已停用,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红酒的口感其实在变坏。不过在苏的眼中,这些红酒都是营养丰富的补品,口感什么的,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而一侧酒壁上那些烈酒倒是越放越醇,这样年份近百年的酒现在都是极品。不过苏却有些畏之如虎。 在中控室中,苏找到了厚厚的一本操作手册。他随即按照手册指引,用指环打开了主控电脑,并且重新设定了身份。此后不光是依靠指环,瞳孔、指纹和DNA都可以成为苏身份判定的依据。苏将自己设成了惟一的最高权限管理者,这才开始阅读电脑中关于N958的资料。 与N11不同,N958并不是公共基地,而是由设计了N系列避难基地的拉尔森公司承建的私人避难基地。两个基地都属于小型基地,但是N958光是奢华的居住生活区就占了整整三分之一,而在N11,这些面积都被用作食物储存、人员宿舍等用途。N11极限可以容纳400-500人,而N958则设计容纳30人,包括警卫、仆人、厨师和侍女。 出资建立N958的是旧时代著名的摩根家族。基地内各项设备基本上代表了当时最先进的科技。在当时国际局势日益紧张的情况下,N958基地开始兴建,在落成后不久,局势反而出现了缓和。于是N958就被家族封存起来,以作备用。 N958基地平日是无人管理状态,中控电脑按照预设程序控制部分设备间歇性运转,以维护保持其性能,所需能源很少,因此基地内的核动力站没有添加燃料,完全依靠油电作为能源供应。 然后,战争全无征兆的暴发了。N958检测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自行启动了应急程序,进入了紧急状态。基地的自动纪录,就到这里为止。 拉尔森公司不愧是旧时代最大的基地公司,设计的N958各方面都很出色,在依靠应急系统的情况下,基地居然也支持到了现在,而且没有大的损坏,尤其是通风系统情况良好,苏进入到现在,除了感觉氧气比较稀薄外,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此外,还看得出来,当初决定建设N958的摩根家族成员很懂得享受生活,就连中央电脑的提示音都给换成了娇柔妩媚的女声。那五间客房,或许有一多半是给年轻漂亮的侍女准备的。 此时系统自检一项项的完成,因为苏的存在,生命维持系统开始运行。站在三层上,只能听到极微弱的机器轰鸣声,如果是普通人,甚至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噪音。可见基地原主人对舒适的要求实在很高,这样好的隔音保温效果,会使基地的造价相应上升很多。 看来死在基地门口的那具骷髅,应该就是这座基地的主人。只不过战争暴发得太突然,他赶到了基地门口,却最终还是没能活着打开基地大门。生与死的距离,就在这三两分钟内。 通风口中开始吹出新鲜的空气,原本污浊的空气则从墙角里的排气孔流走。这是完全没有辐射的新鲜空气,纯净得让苏也贪婪地呼吸了几下。 系统自检忽然亮起了数项红灯,原来是净水系统发生了故障。或许是为了照顾对水循环系统一窍不能的苏,更有可能是适应摩根家族的需要,在自检失败后,中央电脑启动了备用净水系统。按照显示屏上的说明,这个紧急系统每天可以产生10公斤的纯水。扣去用于生产备用食物的水,可以有6公斤节余的水。这些水或许不够一个摩根人洗次脸,但是对于苏来说,是可以倚之生存许久的珍贵资源。 过了二十分钟,自检终于完成了。除了水系统外,基地其它的设施完好无损,完全可以使用。甚至于8个自动武器平台也立刻可以投入使用,只要供给它们能源,并且装上弹药。 站在中控台前,苏随手点选了屏幕上的几个触摸选项,足有三平方米大小的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一组画面,这是布置在基地内外各处要道上的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安装在基地外的摄像头全部毁坏,内部的则大多完好无损。 N958,正将它的全貌展现在苏的面前。对于这样一笔飞来的财富,苏却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暗黑龙骑一定会追到这里,也一定会发现这个基地。 苏有一种冲动,想要将这个基地炸掉,免得白白便宜了暗黑龙骑。犹豫了片刻,苏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这个每一滴水都很宝贵的时代,N958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以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修复这样一个旧时代的基地可以说轻而易举。而一个完好的N958每天可以提供10吨净水!以荒野的标准来说,这个基地可以使一万人活下来。 何必呢?苏想着。 苏一项项地关上基地的设施,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功能。机器的轰鸣声渐渐消失,通风口中的新鲜空气也相应停止。 苏走出了N958,看着基地大门隆隆合拢。如果能够击退暗黑龙骑,他就可以依据这个基地轻松些生存了,甚至可以尝试着慢慢品味烈酒,而不必担心象在猎鹰庄园那样醉倒。他还可以完全放松地睡觉,不用对外界环境保持半分警惕。自有记忆以来,苏还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他走出了洞口,向南方最高的山峰走去。对N958美好生活的种种幻想,都是建立在击败暗黑龙骑的基础上。可惜动荡年代永远都不会有如果。 4996 章十四 N958 下 很快,苏就站在最高的山峰上,遥望南方。背后的巴雷特沉默着,缠满枪身的布条几乎完全遮掩了它的锋芒,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小截乌黑的枪口才散发出原属于它的狰狞。 风迎面吹来,很柔和,没有苏期待中的肃杀气息。他拿出一支狙击枪专用的高倍瞄准具,向茫茫草原望去。这支瞄准具对他的视觉极限提高不是很显著,却会极大的限制他的视野范围,因此苏很少使用瞄准具。这个时代当然有对苏来说也是提升显著的瞄准具,但是那种东西的价格大约相当于七八支RF300A,就连罗克瑟兰也不会为自己的军队装备这个。苏当然无从劫起。 瞄准具中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片安宁的草原,除了偶尔奔过的鹿群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 苏放下了瞄准镜,有些疑惑地看着草原。以暗黑龙骑过往表现出来的水准,这个时候早就该追到这里了。苏绝不相信自己能够摆脱暗黑龙骑的追踪。如果暗黑龙骑只是靠着猎人来搜寻他,那么苏是有信心的。然而前几天不止一次掠过他身体的冰寒感觉提醒了苏,暗黑龙骑中,还有无数他根本不曾了解的神秘能力。 草原始终一片宁静,完全没有一点令苏起警觉的异样。以至于苏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一向赖以求生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此刻在近千公里外的东海岸,空中如织铅的云层破开了一丝空隙,行将落入海中的太阳将大束的阳光慷慨地投射下来,将粼粼的海面镀上了一片金红色。海岸边立着一栋七层高的老式建筑,哥特式的建筑风格仍保留完好,并且修葺一新。深褐色的外立面在阳光下也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金色,好象回到了旧时代的繁华。 顶层一角的一扇窗户被人推开了,这是一个头发已半白的老人,脸上的线条刚毅、生硬,高高的鼻子如秃鹫的喙,一副完全的鹰派面孔。尽管看上去已经苍老,但是他淡蓝色的眼珠中却有着年轻人的活力。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衣,领扣解开了一个,下身是一条暗黑色的笔挺长裤,裤边各有一条暗金色的玫瑰花枝,笔直盘绕而下,直至裤角。 他站在窗前,迎着强劲潮湿的海风,淡蓝色的双眼微微眯起,凝望着行将隐没在云层后面的夕阳。虽然海风带来的水气中有着足以致命的辐射,而且绚丽阳光中的紫外线也几乎是大多数生命的杀手,他依然站在窗前,任凭海风吹乱了灰白的头发,如同仍身处在美丽的旧时代一样。 美丽的景致并未持续多久,太阳就被重新积聚起来的云层遮挡,光线迅速黯淡下来,夜幕提前降临。在失去阳光的瞬间,吹来的海风中就没有了融融的暖意,变得潮湿、阴冷。整个世界都再没有一分温存,一点人烟,似乎惟一活着的,就是那站在窗前的老人。 老人身后是一间超过200平方米的办公室,完全以旧时代维多利亚的风格装潢而成。宽大且舒适的皮椅前,是一张数米宽的古式办公桌。此刻办公桌的皮面上正不停地闪动着一点红色的光芒。 老人挺拔的眉毛动了动,关好了窗户,走到办公桌前。窗户一关,所有的辐射及有毒的物质通通被挡在了这两扇看似普通的老式窗外。 办公室天花板上发出轻微的机械运转声,自动露出了一些极细的栏孔,将新鲜纯净的空气吹了进来。房间里余气则通过隐藏在书架及花盆后的排气孔吸走。用不了一分钟,整个房间中的空气就会被换上一遍。新空气中含有的抗辐射微粒会在几分钟内中和房间中的辐射灰尘。 老人伸手在桌上一点,他的面前即刻升起一片薄薄的玻璃片,在纤薄的金属机件带动下,这片玻璃片不断展开,成为一个超过一平方米的巨大屏幕。屏幕随即亮起,在角落上的一个基地图标正不停地闪烁着。这个图标下面的标注则是:娱乐与休闲。 他伸出右手,再在闪动的图标上点了一下,中指上佩带着的镶嵌着深黑色、布满暗金纹路宝石的戒指显得十分醒目。 图标即刻弹到屏幕中央,迅速扩大,变成了一个多边形的避难基地大门。 大门中间,橙色的N958正不住跳动着。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再在屏幕上一点,N958飞旋起来,变成数十个小画面,遍布在整个大屏幕上。其中有一半左右的画面上一片黑暗,另外一半则是N958各处摄像点的图像信息,与苏在中控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但与苏不同的是,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多了几幅画面,这是中控台上不曾有的。 一个个摄像点忠实地纪录了苏在N958中探索的过程。对于苏诡异而又轻灵的动作,直觉般躲避暗藏的机关以及武器台的射击线,对各种地形的充分利用,老人都是无动于衷。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苏背上的巴雷特上。 老人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苏探索N958的整个过程,也看着他打开菜单,调出基地自毁的选项,犹豫了一分钟后,又关上了菜单。如果与另外几个画面配合着观察,则可以看出苏的目光一直落在中控台屏幕上水循环系统上。 苏一一关闭基地和各项系统后,退出了基地。 老人在皮椅中坐下,凝望着定格在屏幕上的苏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分钟,老人的面容上浮起鹰一样的笑容,他在办公桌上轻轻一敲,一个抽屉无声滑出。老人从里面取出了一枚金属指环,竟与苏手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样。注视着指环内部镌刻的N958,老人似乎有些感慨。 当的一声,指环又被扔回到了抽屉里。老人重新站了起来,调了一张有苏正面像的画面出来,再用手指在苏的下面半身上画了一个方框,一张半身像就被截选出来,并在屏幕中央放大。那枚戴着暗金纹路宝石的手指再点了屏幕边的几个选项,系统即刻开始搜索有关于苏的全部资料。无数数据如雨般的落下,最后沉淀成几封文件的图标。 老人有些惊讶,他也不过是姑且一查而已,看那个人的打扮只是个在荒野求生的猎人或者佣兵,在档案中能出现条带姓名的记录已经很不错了,未曾想到这个人居然还会留有几页纪录。他打开文件,快速浏览。这些文件包括了苏的简介与能力评估,入侵者的相应资料,莱科纳的死亡报告,先后两次战斗的完整资料,以及后续行动的申请。 飞速将所有资料浏览一遍后,老人重点看了看苏的简介与能力评估。文件中对苏已展现出来的能力做了详尽分析与评估,危险程度被定义为C+,需要由具备战斗相关能力的少校单独应对或者是上尉率领的一个小队来对付。关于苏的背景部分,则是一片空白。 老人将身体靠进了座椅,沉思着。屏幕上定格的苏,那碧色的目光似乎具有流动性,也象是在注视着老人。 他笑了笑,点开了后续行动申请这个文件。文件简单叙述了最新一次追捕行动的失败,分析了苏的能力并列举出数点行动原因,附件中是卢瑟中尉对上次追捕行动的报告,以及贾斯汀等五位龙骑的报告。文件中,胡里奥中校提出的新方案是以谢留夫上尉取代卢瑟中尉主持搜捕行动。在胡里奥中校看来,卢瑟配属的小队武力已经足够强大,可以轻易压制苏。只不过搜寻力量还是太薄弱才使苏得以逃脱,至于那名扈从的死,纯属意外。由有“鹰眼”之称的谢留夫上尉带队,足可以捕获苏了。 老人在桌上一按,房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火爆的年轻女人,暗黑龙骑的制服将她有些夸张的身材完整地勾勒出来。她一头金发高高挽在头顶,美丽的脸蛋上似乎凝着冰霜,眼神中更是透着些杀气。 她来到办公桌前,微微躬身,说:“您有什么吩咐?”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她的胸前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看起来暗黑龙骑的制服过于强调贴身,而忽略了她的实际需要。 此时,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了那封后续行动申请。 “这个方案让他们重新考虑一下。” 女助手怔了一下,为了确认,再次看了眼方案的等级标识,有些不明白为何老人会关注到这么一份文件。但是她简洁地答应下来,就走出了老人的办公室。不得不说,她的背影也十分诱人。 这一天,奥贝雷恩过得充实而又忙碌。清晨时分,他去参加了莱科纳的葬礼,那时天几乎还没有亮。带着丝丝刺痛的雨丝不停地敲打在伞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近百名全身黑衣的男男女女出席了葬礼,目送着这位曾经大有前途的年轻人永眠在花岗石下。带着强烈辐射的雨丝纷纷扬扬的下着,直到葬礼结束都没停过。 参加完葬礼,奥贝雷恩并没有回营地,而是来到了一间古老且宏伟的教堂前,从侧面的小门走了进去,径自进入教堂内部的忏悔区。在一张摩挲得发亮的木桌后,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神态安祥的黑袍神父。 奥贝雷恩走了过去,在桌前坐下。神父看到奥贝雷恩,微笑着,将面前厚重的黑皮教典合上,安静地等待着奥贝雷恩发问。 奥贝雷恩双手绞在一起,眼光盯着面前的桌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神父,这次行动,我失去了一位很好的兄长,而且心中多了些疑惑,希望您可以为我解答。” 黑袍神父微笑着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 奥贝雷恩努力选择着措辞:“神父,那些在荒野中长大,并且一直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真的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这次出去,看到很多人在努力地生存着,他们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变异组织,或者只有不多的一点。重要的是,他们有思想,甚至其中一些还有理想。尽管这理想在我们看来十分的可笑,并且完全不切实际,但是这仍然是理想。主教诲说,有理想的人,就有灵魂。” 神父坐直了些,将手放在面前的《启示录》上,慈祥地说:“奥贝雷恩,将我们与他们区分开的,并非是变异组织,因为一切肉体终将腐朽。将我们与他们区分开的,也并非灵魂,因为万物皆有灵。真正的区别,在于信仰。因为我们有了信仰,我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便与众不同,我们思索的事情也就有了不同。那些在荒野上生存的,你可以称他们为人,因为他们有相似的肉体,有思想,也有灵魂。但他们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因为他们没有信仰。而你,是主手中的剑,对于没有信仰的人,你可以任意去扫灭。” 奥贝雷恩仍在犹豫着,说:“可是……” 神父打断了他,声音中已多了些庄严肃穆的味道:“奥贝雷恩,不要怀疑,你的力量来自于你的信仰,对主的教诲存疑会妨碍你前行的路。记住,信仰是惟一的准则。” 奥贝雷恩抬起了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向神父说了声谢谢,就走出了教堂。 教堂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老式轿车,正在等待奥贝雷恩。他坐进轿车后,想了片刻,才告诉了扈从此行的目的地。轿车发动起来,沿着平整且没有一丝破损的公路远去。 轿车停在海边那栋古老、沉重的七层楼前时,时间还不到中午。大门前的卫兵显然认得奥贝雷恩,尽管单论军衔,他远不足以进入这栋大楼,但还是将他放了进去。 大门内是气势恢宏的大厅,一进大门就可以看到对面墙上那惊人巨大的铜制龙头。龙头足有数米高,狰狞恐怖,两只琥珀色的龙睛冷冷地注视着进出大门的每一个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龙眼中的光芒竟然会随着某些人而移动! 大厅尽头,宽广的楼梯徐缓而上,然后分成左右,盘上二楼。这座老式大楼内没有电梯,奥贝雷恩踏着猩红的地毯,拾级而上,一直来到六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房间里传出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尽管冷漠得有些吓人,但是那声音本身却是充满了略带沙哑的磁性,可以让任何雄性为之发狂。 奥贝雷恩推开面前厚重高大的房门,走进这间同样充满了古典奢华的房间。在占满了整面墙壁的风磨铜书架前,摆放着一张没什么装饰,却依靠材质和体积制胜的办公桌。办公桌后端坐着一个冷艳兼而有之的女人,与奥贝雷恩同样灰色的头发挽在头顶,扁平的深色框眼镜使她有一种旧时代办公室女郎的优雅,而修长雪白的脖颈和交叉在一起的纤长手指将这一点诠释到了极致。她的眼睛同样是深灰中透着绿色,几乎与奥贝雷恩一模一样。 然而如果对这栋楼,对这片土地,以及对这个时代的内幕多一些了解,看到她眼瞳深处的沉静与肃杀,看到她深黑色制服上繁复的暗金纹饰,看到她双肩上盘绕着的暗金玫瑰花枝,以及领口处一枚暗金以的盾型纹章,就会知道那知性中暗藏狂野的美丽外表完全是一种欺骗。 奥贝雷恩在办公桌前坐下,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对她的畏惧。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办公桌后如沉默冰山般的女人先开口了:“怎么了,我的小奥贝雷恩,你看上去有很多心事?是不是刚被哪个女人给揍了?” 奥贝雷恩登时哭笑不得,有些抑郁的心情被她的一句话给当场击碎。男人尊严被挑战的他有些愠怒地反驳着:“胡说!哪个女人能打我……” 话一出口,奥贝雷恩就知道说错了话,果然眼前的女人双眼开始发亮:“这栋楼里就有七八个,不算我。小奥贝雷恩,好象我已经快有半年没有指导你的格斗技术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地下训练场吧!” 奥贝雷恩哭笑不得,无奈地说:“姐!不要再叫我小奥贝雷恩了!我18岁了,而且已经是暗黑龙骑的正式成员,还有了自己的扈从。” 这话一出口,奥贝雷恩立刻又知道错了。果然对面的女人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极尽妩媚,这由冰化水的急骤变化,对一切雄性都深具杀伤力。不给奥贝雷恩插嘴的机会,她即刻说:“哦!我差点忘了,原来你已经是一名暗黑龙骑了。或许我该小小动用一下自己手中的权利,把你调到我身边来,作我的贴身侍卫吧!” 奥贝雷恩好看的脸上登时一片惨白,他深知自己这位姐姐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物。如果一个应对不好,真有可能被调到她的身边当侍卫。而自己现在那位上司,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勇敢到敢于违逆自己姐姐命令的人。 看着奥贝雷恩有些不敢再说话的样子,女人得意地在高背椅上向后一靠,将一双长得惊人的腿往办公桌上一架,说:“你平时都是想尽办法躲着我的,今天却主动来见我,这很有些奇怪。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想到审判所里去做一个仲裁官?如果需要我推荐的话,尽管开口好了。这么一点小事,梅迪尔丽那个小疯子是不会拒绝我的。” 听到梅迪尔丽这个名字,奥贝雷恩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说:“我还是想在暗黑龙骑发展。” “啊哈哈哈!”女人放肆地笑了半天,才说:“有志气!这才象我帕瑟芬妮的弟弟嘛!当然了,这不代表我认为你的幻想会有实现的一天。好了,既然不是这件事,那还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可以让你跑到这里来见我?” 奥贝雷恩知道,眼前这个样子才是自己这位名字源自于冥后的姐姐的真实面目,那些温柔端庄典雅宁静,统统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虽然坐在帕瑟芬妮的办公室里,但是奥贝雷恩眼前忽然闪过莱科纳颤抖而苍白的手,以及幽深曲折的地下通道中,那颗擦胸而过的子弹以及扑面而来的烈火!烈焰后面,苏就如同地狱浮起的恶魔,碧色的左眼里是一片令人心寒的宁静。 “我这一次出任务时,莱科纳死了。”奥贝雷恩平静地说。 “我知道。虽然我一直就不喜欢莱科纳那家伙,但他对你还是很好的。怎么,你想亲手为他报仇吗?” 奥贝雷恩摇了摇头,说:“不,我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来。我认为,我们始终轻视了苏,直到现在都是。我和苏面对面的战斗过,他的危险性超乎想象,这不是纸面上的能力阶数所能够反映的。而轻视了苏的后果,就是…...死亡。卢瑟中尉和他那个小队的能力有限,我认为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会失败。姐姐,我希望你能够干预这件事,调派真正具有压倒优势的队伍。把珍贵的资源配置在这次行动上,是值得的。” 帕瑟芬妮看上去有些不以为然:“就这么一件小事,也需要我越级指挥吗?” “需要!”奥贝雷恩坚定地说。 “好了好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帕瑟芬妮投降了。然而她随即又给了奥贝雷恩一记重磅打击:“不过我亲爱的小奥贝雷恩,认真是件好事。可是并不是板起了一张脸,大声的说话,就意味着你已经长大成人,变成能够肩负责任的男人了。如果你想要早点变成真正的男人,我可以为你安排特殊的训练。” 帕瑟芬妮充满诱惑的沙哑声音在奥贝雷恩听来无异于魔鬼的呢喃。他站了起来,坚持着向姐姐敬了个礼,然后落荒而逃。 奥贝雷恩走后,帕瑟芬妮点开了显示屏,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勾划出卢瑟的名字,然后从一堆文件中挑选出那封后续行动申请的文件来,草草扫了一眼,直接在上面写了个“否决”,签上自己的名字,就把文件弹给了自己的副官。 在显示屏的待办事项里,还有长长的一列文件,帕瑟芬妮并没有将心中那个大男孩的坚持当一回事。 几分钟后,那个身材火暴的女助手走进了七楼老人的办公室,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以她特有的简洁说:“没能完成您的吩咐。因为这个方案刚刚被越级否决了。” 老人打开文件,看了看上面的签名,有些惊讶:“帕瑟芬妮?” “是的。” 老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文件上纤丽流畅的签名。她的字体就和她的外表一样具有欺骗性。 啪,老人将文件扔进了废纸箱,然后挥了挥手,女助手便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 章十五 迷茫 上 苏坐在山顶看风景。 山顶是这片区域唯一的制高点,视野开阔。前方是茫茫草原,一望无际,但是景色和色彩都十分单调,依靠辽阔空间本身带来视觉冲击。空中的铅云始终是低垂的,在强风的推动下迅速前移,如果看得久了,就会有一种错觉,似乎不是云在向前,而是人和大地在后退。 苏抬起了瞄准镜,镜头里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单调,宁静,看不到一点异常。草原上鹿群,迅兔和草狼时时出没着,偶有惨烈的遭遇战,败者成为胜者的口粮,一切都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迎面而来的风也没带来丝毫危险的气息。 这么宁静、平淡,全无危险的生活,实在是让苏极为不适应。从有记忆时起,几乎每一天苏都是在寻找食物、在寻找下一个栖息的地方或者是为生存在战斗着,从无休息。即使置身于聚居地或者公司,也只是补给的地方,并不能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还会更加紧张,因为人比变异生物要危险得多。 现在背靠着N958,苏有睡觉的地方,有充足到根本喝不完的纯净的水,也有大量库存的武器弹药。至少12.7mm高射机枪弹就有整整一箱。苏所有的枪都是威力奇大、结构简单、维修方便,而且他的枪法几乎都是一枪致命,很少需要第二枪。其实,练成这种恐怖枪法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苏没有钱。子弹很贵,经常身无分文的苏根本用不起要点射才能发挥威力的自动步枪。狙击枪弹或手制子弹虽然比自动步枪弹要贵得多,但是可以一枪致命,一场战斗下来,花费反而会少些。 或许是习惯了艰苦的日子,现在看着堆满整整一间仓库的各式旧时代的武器弹药,看着可以流淌许久的净水,看着每天都可以生成一箱的合成营养素,苏的人生失去了目的。 现在在他的生命中,似乎惟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等待暗黑龙骑的到来,然后战死。 苏忽然觉得生命十分荒谬。 世界从来不会去考虑某个人的感受,而是照常运转,正如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哪怕厚重的辐射尘云遮挡了所有的天空,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只是人们看不见而已。 所以苏茫然的人生继续着,转眼间已经是五天过去了,暗黑龙骑依旧没有出现的迹象,似乎这个组织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但是苏清晰地知道他们随时有可能出现,离开了这片选定的战场,苏不知道自已有没有可能拼到一个龙骑垫背,所以他还是得在这片山区继续呆下去,也还得继续过着这种平静、茫然而无意义的生活。 茫然的不只是苏一个。 萨拉托加之外,暗黑龙骑的营地整齐肃穆依旧,然而进进出出的扈从们有着明显的烦燥不安。本来卢瑟习惯了在营地外靠坐在越野车发机盖上,或者望向远方,或者闷头看手中的电子战术板。可是这样连续看了五六天却没有结果后,卢瑟自己也觉得天天坐在这里实在是有些犯傻。 有了聚居地首领的先例,萨拉托加的居民当然不敢招惹暗黑龙骑,都远远地绕开了警戒线。偶尔从建筑物的缝隙中,他们才敢向营地,向坐在越野车上雕塑一样的卢瑟偷偷看上一眼。 卢瑟越来越觉得,那些偷偷瞟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嘲弄和讽刺。这些目光象针一样刺着他,卢瑟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倒霉的、荒凉的鬼地方。可是关于行动失败的报告早在几天前就已发回总部,胡里奥中校在接到报告后一小时就曾经回复新的方案已拟定,只等着上面批准。按照暗黑龙骑的惯例和雷厉风行的作风,一般当天晚上新方案就会得到批准,然后卢瑟就可以带领自己的扈从离开这个营地,返回总部述职。贾斯汀等人则会在原地待命,等待新的指挥官到来。 谁会知道,方案报上去后就如同石沉大海,就此再无消息。卢瑟这一等就是六天。他忍耐不住给胡里奥中校发信讯问,中校起初还回复了几次“方案正待批准”,“待批,请耐心等待”,到后来干脆就不回话了。等到第六天,中校索性单方面关闭了与卢瑟的通讯频道。 卢瑟一头雾水,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茫然之际,他和家族中的人取得了联系,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得到的回答和胡里奥中校的回复一样,后续行动方案正等待批准。 官僚主义?疑惑不解之际,这个旧时代的词悄然爬上了卢瑟的心头。可是细想暗黑龙骑中执掌大权的那几位,哪一个不是果断凌厉? 卢瑟索然不解的时候,最初三天贾斯汀还在冷眼看他的笑话,偶尔还会讽刺两句。但是三天之后,所有的龙骑都变得不安起来,不知道为何总部迟迟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他们也都通过各自的渠道去询问原因,所有渠道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后续行动方案正待批准。 至于后续行动方案卡在了谁那里,那些消息人士都讳莫如深。其实知道不知道都是一个样,整个暗黑龙骑总部有资格卡住这个方案、并且可以让胡里奥中校无计可施的就那么几个人。而这几个人,却是谁都不愿、也不敢去招惹的,打听这几个人的事,和自己找死相去无几。 所以苏还得在山顶继续迷茫,卢瑟和贾斯汀则继续在萨拉托加外的营地中迷茫。 苏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他先是利用工厂区的智能检测设备测定了一根小金属条的成份,然后用仓库里现成的一些机件回炉重熔,调配成与这根金属条成分一模一样的合金块。再以自动车床切削成近万根金属片,然后将这些几公斤长的金属片折成特定的角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将这些金属片撒遍了山区的各个角落。山区非常大,金属片虽然多,但是一分散也就完全淹没在杂草、土堆、砂砾中,几乎看不见了。这些金属片质地很脆,非常容易折断,折断时会发出从低频到超高频数十种声波,大多数是人耳听不见的。然而对苏来说,在几公里内他都可以听见这些对他来说是极刺耳的声音。 这座山上没有什么大型的变异生物,偶尔有一两只也早被苏射杀。至于小动物的活动,还是很容易分辨开来的。 布设下这些金属片后,苏偶有空闲去基地,就会把基地内打扫一下,需要不受打扰的睡眠时,他会在基地门口躺下,睡上十分钟,然后准时醒来,前后差不了3秒钟。剩下的时间,苏会利用基地的工厂加工一些子弹,在弹头上刻下繁复的刻纹。金属片和这种刻纹都是苏从聚居地的老猎人那里学来的技巧,不过当初的刻纹只是简单的几条,如今苏已经将其发展到类似于装饰花纹的地步。 由始至终,苏都没使用过三楼那些装饰奢华的睡房,虽然他也把它们打扫干净。 苏在基地中停留的时间其实非常少,他不是电脑专家,虽然凭借自己的基础知识按照操作手册仔细检查过中控电脑的功能,但是一切显示正常,并没有发现隐含的另外一路系统,当然也就不会知道有人正在通过各个摄像点观察着他在N958中的一举一动。 荒野中长大的苏对于那些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东西有天然的敏感,其实这也是许多荒野生物的本能。但对于摄像点这类没有直接威胁的东西,敏感就差了很多。中控电脑上显示,苏是这个基地最高也是惟一的用户,他也就相信了。可是只要呆在基地中,苏就会隐约感到不舒服,可是又说不出这种感觉的来源,所以他每次都不愿在基地久留。 水、子弹、营养素,以及能源,苏都只取用所需的部分,一分也不多拿。 相比苏的忙碌,卢瑟几乎要发疯了。被逼宫承认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还要天天面对着这件事的始作甬者。暗黑龙骑并非不能容忍失败,但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在这个以力量至上为原则的组织里,要么有过人的武力,要么有过人的智力,要么,就要有过人的忍耐力,好在底层混一辈子,混到退休。卢瑟没有武力的天份,他一直极力想证明自己具有军事和谋略上的才能。这一次的失败,毫无疑问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种。胡里奥中校虽然还没有对上次的行动加以评价,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评语就是了。如果法布雷加斯家族不肯鼎力支持自己的话,卢瑟的中尉军衔或许会变成少尉军衔。 第七天,卢瑟总觉得萨拉托加某个房间的窗缝中射来了一束火辣辣带着赤 裸裸嘲弄挖苦的目光。他已经忍受六天,没想到第七天还会有这样直截了当的挑衅! 卢瑟腾地从越野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抢过路过的一名扈从身上的智能模块式步枪,调成狙击模式,随意的瞄准了一下,就扣动了扳机! 扑扑扑,步枪枪口喷出淡淡的火舌,声音则是比旧时代的手枪还要轻。十几发子弹划过一个高高的曲线,有一大半穿进了那个相距近1000米的窗户。暴怒之下,卢瑟展示了平时绝不会轻易示人的射击技术。 那间用木箱板和薄铁皮钉成的房子根本挡不住子弹的穿射,里面顿时响起了数声惨叫。房门随即打开,一个女人抱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没跑几步就不由自主地跪倒,两个孩子都摔在了地上。虽然摔得很重,可是那两个孩子都是一动也不动,显然在摔倒前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女人歇斯底里地哭着,叫着,摇摇这个孩子,又晃晃那个孩子。可是任她怎样呼喊,都不再会有任何回应。 卢瑟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他如被一盆冷水浇过,所有的忿怒和幻觉都被浇熄。他放下了步枪,虽然从没有将这些聚居地生活的人们当成自己的同类,可是卢瑟的心脏仍然承受着剧烈的冲击,女人每哭叫一声,就如同一柄大锤敲在他的心口。 女人终于放弃了努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摇晃着向卢瑟走来。她哭着,向卢瑟伸出手,可以看到女人的胸口腹部也有几团正在迅速扩大的血迹。每走一步,女人身后就会留下一条鲜红的尾迹。看上去,她的血早该流干了,可是女人已经走了近一百米,还是哭着,走着,始终不曾倒下。 贾斯汀和几名龙骑都出了营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当的一声,卢瑟手中的步枪掉落在地上。他转身大步向营地走去,所有的龙骑都向旁边走了几步,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擦身而过时,他们都看到卢瑟的脸色苍白如纸。 卢瑟的一名扈从默默地走上来拾起步枪,瞄准,击发,用一个点射结束了女人的痛苦。 几乎所有萨拉托加的居民都走了出来,沉默地看着两个孩子,沉默地看着女人,沉默地看着女人和孩子之间那一道鲜红的线。 所有的龙骑都回到了营地里面,一名扈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女人身上。 围观的萨拉托加居民中,走出一个满脸花白胡子的老人。他径直来到女人身边,一把掀开了披风,当着扈从的面,把这个兼有防水、保暖、防护功能,肯定可以卖个大价钱的披风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抱起满身血污的女人,慢慢向萨拉托加走去。 这是对这名扈从和暗黑龙骑最直接的挑衅和侮辱,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开枪。 这几天里,帕瑟芬妮的心情十分灰暗,就连高而狭长的落地窗外,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也无法让她稍微高兴一些。只要点开待办事项这个图标,无数文件就会如瀑布一样落下,在屏幕下方堆成一个大垃圾堆,过上几秒再重新归队排队整齐。本来帕瑟芬妮十分喜欢这种接收文件的显示方式,在她看来,绝大多数的日常工作都是垃圾。可是这几天不知怎么了,需要她处理的事情突然间多了几倍,只要看到待办事项那个十分可爱的猫头图标,帕瑟芬妮就有种要掐死它的冲动。 帕瑟芬妮已经在用她的最快速度在处理公事了,而且心里也一直在祈祷着第二天千万不要有这么多的工作。不过在堆积如山的工作中,终于有一件代办事项以不懈的努力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 这份文件就是追捕苏的后续行动申请。 那天应奥贝雷恩的请求,帕瑟芬妮简单地否决了这份方案。当然,奥贝雷恩提出请求时还不知道卢瑟的行动已经失败,他只是凭自己对苏的印象和对卢瑟小队的能力分析而得出的这个结论。当帕瑟芬妮看到报告内容时,对自己弟弟的准确判断有了那么一小点的赞赏。只是赞赏而非赞同,与她屏幕上那些如瀑布般流泻下来的文件相比,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帕瑟芬妮的本意是既然一个上尉不够,那么就派两个上尉去就好了,虽然她的签字只有简单的否决两字,不过经验老道的校官自会充分考虑上意,重新拟定方案,然后走正常的审批程序,就不用再到她这里来了。 这件事本该到此为止,谁知道过了一两天,这份文件居然原封不动地又跑到她的屏幕上来。帕瑟芬妮根本就不再看文件内容,直接写了个否决了事。按照暗黑龙骑的程序,这件事该就此为止,胡里奥中校应该重新拟定方案内容,再去找他的上级批准,而不应该越级来找帕瑟芬妮。上司可以越级审批,不代表下属可以越级报告。 再过了一天,后续行动申请又跳到了她的屏幕上,而且靠着重要事项的标记跳到了待办事项的前排。帕瑟芬妮强忍着怒火,在文件中重重地划了个否决,将它弹了回去,然后又埋进了无穷无尽的工作中去。她满腔怒火根本无处发泄,因为这几天暗黑龙骑中的几位大人物几乎倾巢而出,各有各的事情。结果所有的日常事务几乎都堆到了帕瑟芬妮的头上来。 她决不是一个肯辛勤工作的人,可是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这一点帕瑟芬妮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逼着自己从早到晚的工作,每天只休息三个小时。现在的帕瑟芬妮,倒是象极了一个办公室女郎。 就在帕瑟芬妮完全被工作淹没的时候,她楼上的那位老人倒是十分清闲,每天大半时间是在观看苏在N958中的行动举止。身材夸张火爆,面孔冷如冰山的女助理会第一时间将帕瑟芬妮对后续行动方案的批复送到老人的案头,除了这个,老人就几乎没什么事可干。 偶然有一次,这个行动方案想按正常的程序进行,而没有被送到帕瑟芬妮那里去,老人便动用了自己的权限,同样越级在上面签了个否决。于是过了两天,新方案报上来时,老人满意地看到方案又被越级送到了帕瑟芬妮那里。 5122 章十五 迷茫 下 在整个暗黑龙骑总部,这几天最倒霉的家伙非胡里奥中校莫属。 他的下属,卢瑟中尉行动失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连大楼里守门的卫兵都知道了。这倒不是说这次失败有多么难堪,而是中校拟定的后续行动方案前所未有的受到了大人物的关注,并且每一次都被直接越级否决。最引人侧目的是参与否决的还不止一个人。 方案第二次被越级否决时,胡里奥的上司就忽然病倒,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没有什么家族背景的中校可没办法休病假,只能硬着头皮挺下去。 关于中校的传言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他为何会受到上面大人物们如此特殊的关照,私底下猜测什么的都有。没有人敢随便议论那些大人物,哪怕是好朋友之间也不敢轻易开启这种话题,于是所有的猜测都集中到了中校身上。从中校微微隆起的肚腩,到他微黑的皮肤,乃至于体味的浓淡、胸毛的多寡都成了猜测的话题。不过没有多少人置疑中校的办事能力,从进入这栋大楼的那一天起,中校用七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精明干练。特别是在判断敌人的实力以及拟定相应的行动方案、选择合适人选方面更是出类拔萃。中校的个人战力并不突出,他是依靠智慧而不是体力得以上位的典范。 但是此时此刻中校前所未有的对自己的智慧产生了怀疑。第一次方案被越级否决还算有端倪可寻,一个主修感知域的上尉看上去是有些单薄,尽管胡里奥自己判断小队的战斗力已经绰绰有余。 中校修改了方案,添加了一名主修格斗域的上尉,又发送了上去。这一次中校的上司是准备直接签批的,谁知道他刚刚签完,又是一个越级签批横空而来,苍劲有力的否决一词让他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下午,这位上校就病倒了,声称至少要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才有可能康复。 生性严谨的胡里奥中校经过长时间的思索和权衡后,并没有大幅调整自己的方案,第三次修改只是将其中主修感知域的上尉换成了相同能力的少校。他始终认为战斗力已经溢出太多,反而是感知、追踪和搜索能力更加重要。暗黑龙骑虽然拥有着庞大的资源,可也不应该随意挥霍。中校并没有因为那几个倒霉的否决批示而放弃自己的判断和拟定方案的原则。由于上司生病,所以胡里奥中校硬着头皮,直接将方案发给了帕瑟芬妮。 然后就是一个干脆的否决。 中校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如果不是意识上出了问题,怎么会这样一份明显压倒性优势战力配置的方案都会被否决? 这天晚上,中校喝了整整一瓶酒,直到第二天中午还是头疼欲裂。带着一身酒气的中校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将自己在里面关了整整一天,借着酒劲拟出了一份由他亲自带队,配合一个全新装备的小队的方案。等中校将方案发送出去时,已经快到晚餐的时间。 帕瑟芬妮晚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正要离开办公室时,恰好看到这份熟悉的文件在闪烁着。 于是中校就在发出文件15秒后,收到了有生以来速度最快的一次否决。 这一晚,中校彻夜未眠。他将有关于苏的一切纪录都反反复复地看了三四遍,并且调出了科研院关于入侵者潜在价值的评估报告。在中校看来,苏的能力最多介于四阶到五阶之间,而入侵者的价值也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所谓的潜在价值,有90%永远都会是在潜在的状态。在暗黑龙骑的各个实验室中,具有潜在价值的东西数不胜数。 天亮的时候,中校将“帕瑟芬妮”的签名放大,置于屏幕的正中央,好似她正在注视着自己一样。然后他将一切关于自己会成为暗黑龙骑笑柄的想法都抛之脑后,精心拟定了一个庞大、详尽、精致、完善,并且非常不切实际的计划。 在这份计划中,除了由胡里奥亲自担任行动指挥外,还针对苏的特点配置了三名少校,包括一名格斗域高手,一名五阶专精的狙击专家,以及一名荒野生存与追踪专家。既然有了三名少校,那么下面再配置十一名尉官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加上扈从,组成了一支超过千人的庞大队伍,调集了50多辆战斗车辆,以及同样数量的补给和运输车辆,并且申请了三架垂直起降战机十天的使用权。 这完全是一支军队,可以轻易的摧毁几百公里内的任何势力,现在却要用来搜捕一个能力还不到五阶、极限也就相当于一个中尉的目标。 中校盯着屏幕,帕瑟芬妮的名字给了他无穷的勇气,他颤抖着将这份方案发了出去。然后就是等待着审判时刻的到来。 走进办公室时帕瑟芬妮就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执著的胡里奥中校一定会再把方案发过来的。她刚刚在椅子上坐下,面前的屏幕就自动升了起来,屏幕正中央,后续行动方案正在闪烁着,而且是最高的重要级别。 帕瑟芬妮很想直接砸穿地板,将二楼那位完全想不起来模样的中校轰碎。她理了理头发,尽管根本没有观众,仍摆出最端庄妩媚的姿态,带上了特制的眼镜,用雪白修直的手指,夹着深黑色镶暗金纹的铅笔点开了那封文件。 才看了两眼,帕瑟芬妮就被这个方案大胆而荒谬的内容吓了一跳。用一整支军队去捕捉一只老鼠,这个胡里奥是不是疯了?她不由得对这只老鼠感到一丝好奇,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令自己那个从来将高傲藏在心里的弟弟如此另眼相看,并且使得一向严谨精干的中校提出要动用一支军队去追捕?当然,她丝毫没有想到她本人对于催生出这样一份方案作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铅笔在屏幕上一圈一点,有关于苏的档案和背景就调了出来。在照片那一栏,填的其实是奥贝雷恩手绘的那幅画像。 一看到苏的样子,帕瑟芬妮忽然面色大变,一声低呼! 奥贝雷恩的画极为传神,甚至于能够让人感觉到苏平静目光深处的一丝寂寞。 卡嚓一声轻响,她手中的黑色铅笔碎成了数段。帕瑟芬妮仔仔细细地将有关于苏的一切资料看完,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将苏的画像放大,占据了面前整个屏幕,然后就这样怔怔地凝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帕瑟芬妮才从沉思中归来,用她纤长的手指直接在方案上刷刷刷地写起来,转眼间将方案修改批复完毕,然后弹了出去。 她在屏幕角落里的铜铃图标上一按,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一位高大挺拔、英俊阳光的龙骑走进来,容貌身材举止仪表都无可挑剔。他敬礼之后问道:“您有何吩咐?” 帕瑟芬妮已整理好了办公桌上的文件,站了起来,向这个英俊得已有些脂粉味的年轻龙骑吩咐着:“我要出一次任务,回来时间不定。我出去的这段时间,所有工作都按预定授权移交,你知道该怎么作。” 年轻龙骑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任务,竟然需要帕瑟芬妮亲自出马。不过训练有素的他将所有疑问都压在心底,而是低沉而有力地回答:“是!将军!” 胡里奥中校终于盼来了回复,这一次打开文件后跳出来的终于不再是否决,而是代之以一个大大的红叉,将所有人员、所有装备统统划掉,只是在方案执行人那一栏里重新填上了一个名字: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胡里奥盯着这个名字,一直看到眼睛发痛,这才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告诉他,天虽然黑了,但他并不是在做梦。 中校重重地叹了口气,一阵疲惫袭上心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听总部大楼里的年轻女孩儿们说,上了年纪的大叔,最大的特征就是缺乏想象力。 萨拉托加,几乎在等待中崩溃的龙骑们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新命令。命令的内容很简单,所有人员一律撤回,总部将另行派人接手此次任务。然后就是保密规定,此次行动的一切内容都属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贾斯汀不明白为何自己也会被撤换掉,他实在是喜欢追捕苏的那种感觉,因此悄悄地给胡里奥中校发了个讯息,强调了一下自己对于追捕苏的重要。 胡里奥回了两条讯息,第一条极其简洁,只有两个字:白痴。第二条特别繁复,整整两屏的粗话将贾斯汀骂了个体无完肤,全无中校应有的风度。 苏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惹出了多少风波,也不知道大难行将临头。 他仍然坐在山顶,看着风景。 暗黑龙骑出现得越迟,意味着准备越充足,想必将要到来的一击会是雷霆万钧,无可抵挡。苏知道,这一次绝不会有侥幸出现。苏的运气是比一般人要好一点,毕竟他在神秘学中形成的一阶能力是基础幸运。这是一个似乎处处有用又象是全无用处的能力,苏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它的原理是什么,究竟是怎样得来的这种能力。这个能力目前惟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掷硬币上面,如果苏想要正面,那么掷上100次,大约会得到51次正面。 所以苏的运气,仅仅是比普通人好上一点点而已。 瞄准镜中,依旧是茫茫的草原,看不到任何异象,也没丝毫危险的气息。 苏突然听到了脚步声!那是清脆的鞋跟敲击路面的声音,踏着稳定的韵律,悠悠而来。 这个时候,虽然根本没有风,苏淡金色的头发却瞬间飘了起来,再徐徐落下。这是他感觉到最极端危险时的表现。 瞄准镜中依然没有分毫发现,漫山遍野的金属薄片也没有哪怕一枚发出警示声,然而耳边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近得似乎每一下都踏在心脏上,而且苏居然还无从判断脚步声的方向!以他精心选择、全力强化后的感知能力,居然都无法判断出脚步声的方向!从苏露出一线的鼻梁上,可以看出已经在渗出细细的汗珠。 全无征兆中,电击般麻痛的感觉陡然沿着脊椎骨上窜,瞬间弥漫到整个背部。极端的危险,就在背后!而此时,无法辨识方位的脚步声依然无休无止地响着,冲击着他的耳膜。 苏放下了瞄准镜,动作很舒缓。他没有转头,也没有去动背后的巴雷特或者是腰间的玛格纳姆。他知道,不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完全无法锁定,甚至不能感知的目标。苏明白,自己与来者之间的实力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他无法反抗,无法逃脱,甚至多半也无法选择死亡。 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看天,看了看云,再看看山与草原,然后碧色的眼睛和修直的眉毛共同构成了一个微笑。 苏一直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却没想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暗黑龙骑的实力果然深若大海,两次追捕失利后,第三次的来袭竟然是如此的无可抵抗! 苏想要拉一个龙骑陪葬的想法就此胎死腹中。苏不想做一个活的实验品的希望也变得渺茫。 苏想了想,还是抽出了玛格纳姆,扳开了击锤。放弃抵抗不是他的风格,前面五颗子弹是敌人的,最后一颗子弹,苏会留给自己。 脚步声嘎然而止,这次终于可以判断出就他身体左侧。 接着一个浅棕色、做工精细的帆布背包扔在了苏的脚边,然后苏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诱惑的腿。 这是双笔直的腿,长得让人口干舌燥,深色偏黑的光滑丝袜充分展示了线条之际,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多余。那双高跟鞋式样简单得近乎于朴素,但是优美的线条和精到的做工已经证明它绝不可能是件便宜东西。 苏扬起了头,他的视线也就自然而然的顺着这双长腿向上爬,先越过膝盖,再沿着浑圆的大腿向上,碰到一步裙的裙沿时,部分视线在裙内深入了几公分,大部分视线继续向上。接下来是束到裙内的白衬衣,翻过恰好胀满衬衣的胸峰,随后是修长的脖子,无可挑剔的面孔,更增诱惑的黑框眼镜,以及盘在头顶的灰发。 “好看吗?”她一手叉腰,一手握着枝铅笔,并用铅笔点着嘴唇,就这样问。 “好看。”苏老老实实地回答。 “还想看吗?”她又问。 苏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望向远方,举起了手中的玛格纳姆,向茫茫草原连射了五枪。枪声彼此激荡着,形成了巨大的回音。似是与枪声相应和着,风也骤然大了起来,吹得他的淡金发丝飘舞飞扬。 苏回转玛格纳姆,将灼热的枪口抵在了自己下巴上,闭上了眼睛。 荒野、废墟、辐射云、变异生物、聚居地,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苏过往的生命轨迹。这个时候,它们是如此的炽热,炽热得如同玛格纳姆的枪口。他喜欢它们,也放不下它们,但是对生的眷恋和热爱,完全无法抵消他的决心。 苏不想成为实验室的标本,如果实在没有选择,那也得是在死后。 帕瑟芬妮能够轻松处理海量数据的大脑瞬间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空白。她完全无法理解在自己询问过“还想看吗?”这样一个有着双重含义的问题后,何以对方的反应竟会是举枪自杀?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的样子让他难过得要自杀? 好在她大脑中的短暂空白迅速被填平,右手一探,轻轻巧巧地将玛格纳姆从苏的手中取了过来。那夹着黑色铅笔的食指和中指和她的腿一样,长得让人心跳。苏只觉得手上微微一麻,手枪就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帕瑟芬妮看上去笨手笨脚地把玩着玛格纳姆,这是把做工精致的枪,不过巨大的枪身、沉重的重量、强大的威力与震耳欲聋的枪声使得它与漂亮这个形容词无缘。她试着象旧时代的牛仔那样将玛格纳姆在手指上转了个圈,然后两只手一起抓住,结果好象是无意中压下了扳机,只得砰的一声巨响,热流扑面而来,苏留给自己的一发子弹就此飞向了茫茫的云层。 帕瑟芬妮吓得全身一抖,差点失手把玛格纳姆扔到了地上去。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全是惊慌,黑框眼镜有些滑落,甚至于盘起的头发也有一缕散落出来。总而言之,她看起来象是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强大的后座力吓到了,非常非常的惊慌。 她扶正了眼镜,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拈着玛格纳姆,送到了苏的面前,心有余悸地说:“还给你!” 这一次,是那只黑色的铅笔和银灰色的玛格纳姆构成了对比。 苏接过了玛格纳姆,从腰间的皮盒中夹出六枚子弹,双手一错,已经重新上满了子弹。他看着帕瑟芬妮,平静地说:“手枪的子弹还有很多,而且也有许多不用子弹的自杀方式。想把我活着带回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看起来很忿怒,咬着手中的铅笔,质问:“不过是问了句还想看吗,你就要自杀?我的样子就那么可怕?” 苏的声音依旧平静:“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这位暗黑龙骑来的小姐。” 她立刻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来自暗黑龙骑。可是你是怎么的知道的?” 苏有些头痛,这个女人的演技的确高明,可问题在于她的谎言实在是不堪一戳。不过他还是回答:“你的铅笔上有徽章。” 帕瑟芬妮看了一眼手中的铅笔,黑色的笔身上盘绕着暗金色花纹,在笔端处合成了一只口中衔着金盾的龙头。 她将铅笔交到左手,向苏伸出了右手,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帕瑟芬妮。很高兴认识你,苏。” 苏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说:“我宁可从没见到过你。” “嗨!你是男人,别那么小气!”帕瑟芬妮叫了起来,手微微往后一收,不让苏的手碰到自己:“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和人握手时戴手套是不礼貌的吗?特别是和我这样的美女。” 苏愣了一下,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行为举止处处出人意料,自己已经有些弄不清楚她的真实来意。苏拆下了右手上缠着的绷带,露出了一只完全可以和帕瑟芬妮媲美的右手,然后与她握在了一起。 从肌肤、从线条,这两只手几乎分不出高下,当然区别还是有的,苏的手透着隐隐的力量感,而帕瑟芬妮的手则充满了纤丽的美感。 “既然握过了手,我们就不再是敌人,而是朋友了。跟我回暗黑龙骑吧!”帕瑟芬妮热切地说,紧抓着苏的手不放,五指不停地动着,竟然在抚摸着苏的肌肤!这个时候,她的表现只能说是一只披着端庄外衣的色狼。 苏实在是有些无奈,说:“你可以带我的尸体回去。” “小气的男人,不要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说得好象我是个恶魔一样!我可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女人呢,从来都不会强迫别人做什么的。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会慢慢劝你回心转意的,要知道我可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哦!这段时间我们就住一起吧,你看,我连行李都带来了!”帕瑟芬妮仍然紧紧抓住苏的手,如是说。 苏看着地上那只估计连一双鞋都装不下的帆布女包,实在无语。 5903 章十六 底牌 上 章十六 底牌 苏发现,自己的生活完全变了。 帕瑟芬妮似乎即没有硬抓他回去的意思,也不打算杀他,苏自然就不会再想着自杀或者拼命。和所有生物一样,苏有着对生存异常浓烈的渴望。 至于逃离甚至是反制帕瑟芬妮,苏时刻都在准备着,但同时并不抱一丝幻想。 帕瑟芬妮的能力完全超出了苏的探测范围,苏不清楚她的主能力域是什么,甚至有时候在苏的感知中她根本不具有异能,但是本能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危险就在身边。潜意识和现实截然相反,常常使得苏在看着的时候感到有丝混乱。 但是苏清醒地记得帕瑟芬妮那展示了压倒性实力的出场方式,随后又轻松随意地拿下他的武器,这一切并不是幻觉,也绝对不是巧合。苏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在这个神秘女人的面前,自己将没有任何招架还手的能力。所以既然帕瑟芬妮对他至少有表面上的尊重,那么他也不会试图去作些没有把握的蠢事,以免自取其辱。 苏提着帕瑟芬妮的“行李”,沿着山脊向N958走去。这款做工精细的女式帆布提包与他身上残旧的衣服和背上粗犷的巴雷特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使不用鼻子,透过右手上的肌肤,苏也能够感觉到提包拎带上传来的幽幽香气。 帕瑟芬妮背着双手,与苏并肩走着,那枝黑色铅笔在她灵活的十根手指间跳来跳去。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和苏闲聊着,从苏的年纪、经历、爱好、技能一直问到了身高、体重、有过几个女人,间中还总是不忘记突然插一句“我们回暗黑龙骑吧”。 能够回答的,苏基本上都回答了,关于自己能力方面的问题则一概忽略。对于一起回暗黑龙骑这样的话题,苏从来都会直接回应:“你可以带我的尸体回去。” 虽然苏根本不相信帕瑟芬妮接下来真的要和他一起生活,但是当她问起来晚上住在哪里时,苏还是决定带她去N958。反正这个旧时代的私人基地是不可能瞒得过去的,还不如带帕瑟芬妮过去看看,也许她有能力修复基地的水循环系统。如果这个系统是可修复的,那么哪怕修复后是落在暗黑龙骑的手里,更多的水总是意味着更多的生命。 山上根本没有路。苏在山石上走得非常平稳,就象是走在平整的飞机跑道上一样。穿着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则不得不在一块块山石上跳来跳去,时时需要张开双臂保持身体的平衡,看她雀跃着,发丝扬动的身影,就象是旧时代一个无忧无虑、充满幻想、需要人保护疼爱的年轻女孩。她晃动着的手臂和身体时不时会在碰上苏的身体,看上去象是无意的。 一个小时后,苏拎着“行李”,带着跳来跳去、活泼阳光的帕瑟芬妮站到了N958的大门前。 看着大门向侧方缩进山壁,让出幽深的通道,帕瑟芬妮啊的一声低呼,双眼开始放光。 基地内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几处应急灯放射着幽暗的红光,不过能照亮一米左右的地方。对拥有微光视觉的苏来说,这点微弱之极的光亮已经够了。为了节省能源,他从来不开多余的照明。 苏坚信,这点光亮对于帕瑟芬妮来说,绝对已经是太多了。 可是这位来自于暗黑龙骑的神秘女人此刻却在茫然地向基地内张望着,不断向苏靠过来,而且左手悄悄地抓住了苏的衣服,并且握紧,象极了一只怕黑的猫。 踩着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几乎已经和苏一样高了。但是她此时的神情动作,却不知为何让苏想起了那个总会默默拉着他衣服的小女孩。 苏悄悄的叹了口气,不再计较帕瑟芬妮演戏的逼真程度,而是走到了大门旁,在控制台前点了几下。基地渐次亮了起来,地上开始传来机器隐约的轰鸣声,净化过的空气从通风口吹出,而基地的大门则在两个人背后慢慢合拢。 千里之外,暗黑龙骑总部的那座七层大楼的顶层,老人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随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N958基地的画面。娱乐和休闲时间又到了。 跳出来的第一张画面上,老人就看到了象个小女孩一样紧挽着苏胳膊的帕瑟芬妮。 扑!老人猛然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溅得桌上、屏幕上到处都是。 老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忙取出一张白巾,擦着嘴角、衣上溅出的咖啡。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女助手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关切地问道:“您怎么了?” 老人已擦干净了脸和衬衣,这时正用纸巾擦拭着咖啡杯,听女助手问,微笑着回答道:“没事。看来是年纪大了,喝口咖啡都会呛着。” 冷若冰霜的女助手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刚关好门,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激烈跳动的心脏,以稳定的步伐离去。她进入这座大楼工作已经三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如鹰一样的老人举止失措,弄洒咖啡。 苏领着帕瑟芬妮,参观遍了N958的各个地方。当他们最后走上二层时,一直紧紧地挽着苏手臂的帕瑟芬妮才松开了手,象一只欢叫着的小鸟在各个奢华且设施齐全的套房里跑来跑去,最后和苏当初一样,在游泳池边上呆住。 苏站在了她身边,看着空空荡荡的游泳池,说:“直到现在我都想象不出,这里如果装满了水,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帕瑟芬妮幽幽地说。 “……”苏沉默。 “喂!你是男人,别那么小气好不好?”她叫了起来。 “好吧,看来我们是同样的人。”苏有些认命地投降了。 帕瑟芬妮把苏拉进了那套明显是为基地主人准备的套房,看着那打扫得干干净净、宽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浴室,双眼又开始放光。 “可以洗个澡吧!”她这个问题完全不是用询问的口气说的。 苏当场怔住。从发现N958后,他只制造过一次合成营养素,用去了不到一公斤水,另外一共喝掉了一公斤水,其余制造出来的水都收贮在中央存水系统里,已经有几十公斤了,若是用来洗澡,倒是勉强够。毕竟这个基地里装配了当时最先进的净水循环系统,洗澡产生的污水可以在一分钟内重新制备成净水,当然损耗是免不了的。问题是在苏的观念里,这些都是纯净度达到了最高级别五级的净水,是只用来饮用的。洗澡用水应该是带有轻微辐射的二级水,甚至是一级水。当然,动荡年代的标准和旧时代有所不同,所谓的二级水放在旧时代就是足以致命的东西。 用净水来洗澡,和游泳一样令人无法忍受。 帕瑟芬妮跳到了苏的面前,双手背到身后,上身前倾,双眼睁得大大的,仰望着苏,期盼地问:“可以吗?” “……好吧。” 这个N958其实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了。帕瑟芬妮的演技再高明,哪怕她真的就是这样的性格,苏也永远会记得,她可是来自暗黑龙骑的大人物。苏就在浴室中的控制台上将中央存水系统与主卧的浴室连接起来,并且恢复主人套房全部的能量供应。 超过100平方米的浴室中,柔和的灯光缓缓亮起,空气循环系统不停地将新鲜的空气送进来,并且配上了草木的清香。这是真正全天然的香料,以帕瑟芬妮的挑剔和苏的敏感,也找不出任何瑕疵来。舒缓的背景音乐开始响起,全透明的淋浴间开始喷出淡淡的水雾。这是浴室的智能系统根据存水量判断不够启动浴缸,因此启动了淋浴间的预热程序。 帕瑟芬妮身体微微前倾,左手向门口一伸,然后甜甜地一笑。 柔和的灯光将帕瑟芬妮惊心动魄的美丽完美地衬托出来,这间以简洁和空间致胜、细节修饰则奢华得超乎想象的浴室也不能夺去她的半分光芒,反而成了衬托她的背景。 只是她的美丽似乎对苏全无作用。苏将她的“行李”放在了地上,就默默地出了浴室,根本不曾回头,更不要说找个借口留在浴室里了。 帕瑟芬妮并不为这小小的挫折感到失落,浴室门一关上,她即刻挺直了身体,抬头望着浴室角落里的一盏壁灯,微笑着。 在暗黑龙骑总部,老人的屏幕上,刚好可以将帕瑟芬妮混和了端庄与狂野的妩媚尽数收下。只见她眯起一只眼睛,左手作了个手枪的姿势,正好指向老人的眉心。 “砰!”从那微开的性感双唇中吐出一声手枪射击的声音。 老人桌上的屏幕即刻黑了下去,然后冒出一股青色的呛人烟雾。老人又咳嗽起来,这次他的脸上好象多了一些尴尬。 苏怀抱着巴雷特,靠坐在楼梯口,脑中乱成了一团。尽管此前已经无数次想过第三次面对暗黑龙骑时会发生些什么,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有今天这种诡异的局面。他努力地猜想帕瑟芬妮下一步可能的行动,就象以往分析敌人行动那样,可是完全没有半点头绪。苏甚至连她此来的真实目的都猜不透。 不知想了多久,主卧的房门悄然打开,带着一身水雾的帕瑟芬妮走了出来,满意地叹了口气。 她已换下了那身经典的职业装,一条浅色丝质吊带睡裙贴着浴后的肌肤,下摆将将盖住大腿上段。丝袜早已褪去,换上一双清凉拖鞋,在灯光下,一双赤足白得极为眩目。她的灰发则依然盘在头顶,却是显得随意得多,黑框眼镜这时则焕发出一种诱惑的气息。 帕瑟芬妮左手中多了一瓶打开的威士忌,右手拿着两只杯子,站在了苏的面前,盯着他:“看你抱枪的姿势,就好象在抱着女人一样。” 苏抬起头,从现在的角度,几乎可以看到那双雪白长腿的尽头。是几乎,因为只是差了1.5公分而已。精于狙击的苏对于脑中自动浮现出1.5公分这个数字实在是有些无奈,他不得不承认,帕瑟芬妮的魅力的确惊人得过了头。 苏拍了拍怀中缠满布条的巴雷特,微笑着说:“女人不可靠,而枪不同。” 帕瑟芬妮轻轻一笑,坐在了苏的身边,将一双雪白的长腿几乎全部横在了苏的面前,说:“这句话可不应该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说。要来一杯吗?” 她这个姿势,几乎将傲人的身材尽数展露在苏的面前。苏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的瞬间,意识中就自行浮出了一个想法,她里面什么都没穿。这纯粹是由因为他的目光自行测量且计算了睡裙的厚度,然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出来得如此之快,以及于苏根本来不及封锁。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往赖以生存的瞬间反应在某些时候似乎也不是很好。 看着帕瑟芬妮推过来的一杯威士忌,苏非常为难。犹豫了几秒钟,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帕瑟芬妮也一口喝干,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轻轻舔净了唇上的酒渍,又将酒杯倒满,端着满满一杯酒,身体前倾,将手臂架在了苏的肩上,鼻尖几乎触到了苏淡金色的碎发,轻轻地说:“跟我回暗黑龙骑吧。” “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带回去。”苏回答。 “没劲。”帕瑟芬妮喃喃地说了一句,她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右手将苏脸上的绷带拉开了一点,贴着他的耳朵,以极轻的声音说:“我有最后的底牌,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可是我现在还不想用。还有你的脸,我也总会看到,不过要你自己给我看……听到了吗?” 她轻轻地在苏耳中吹了一口气,苏淡金色的头发即刻竖了起来!然后再缓缓平复。 4008 章十六 底牌 下 这个晚上,帕瑟芬妮自然占据了主人卧房,苏则抱着巴雷特,依旧在基地大门口的老位置上靠坐着睡下。帕瑟芬妮对他选择的地方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似乎压根不担心他趁夜逃跑。 苏也没有想那么多,单以追踪来说,这点尺度根本够不上安全距离,而和帕瑟芬妮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令他消耗几乎比战斗时更多的体力,再加上那一杯烈酒的作用,苏已经变得昏昏沉沉的,因此很快就睡熟。 这一次,苏的警觉性变得出奇的差,似乎被温暖的黑暗团团包围着,前所未有的放松,即无梦,也无醒。 直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传入耳中,他才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意识却还贪恋着刚刚的舒适,有些不肯苏醒。透过基地大门的门缝,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大约已经是九点三刻的样子。 难道自己竟然睡了12个小时?苏猛然清醒! 眼睛张开的刹那,苏的身体忽然僵住,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巴雷特不知什么时候从怀里放到了旁边,身下坚硬冰冷的蜂窝合金钢板上多了一层松软温暖的被子,身上也盖了一条薄毯。他的颈后还垫上了一个枕头。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苏的第一本能应该是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但是对这个充满了温暖和幽香环境的贪恋,却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醒了?”帕瑟芬妮从通道转角处走了出来。她今天上身换了一件浅蓝色衬衣,下面则穿了一条牛仔裤,脚上踩着双轻便的多用途运动鞋,一头灰发简单的束了个马尾,看上去十分的清、运动。和昨天惟一相同的就是那黑框的眼镜,以及那双可以瞬息万变的美丽眼睛。 苏脑海中突然跳出那只帆布女包,自动计算了下她那些衣物鞋袜的尺寸和折叠后需占据的空间,然后不由为这条件反射般的瞬间反应有点尴尬。 帕瑟芬妮笑吟吟地站住,她手中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后腰里插了一把扳手,而那枝黑色铅笔现在则变成了簪住头发的工具。或许牛仔裤比铅笔裙更能展现那双长腿的线条,苏觉得今天的帕瑟芬妮更多了一分亲近,隐藏在端庄外表下的诱惑也更加强烈。 苏掀开被子,正要坐起来,她就说了句“不要起来”,然后直接在苏身边坐下,双手将那盘食物捧了上来,然后热切地盯住他的眼睛,说:“早饭!” 盘中盛着的其实就是基地生产的合成营养素,但是经过了帕瑟芬妮的手,就变得香气扑鼻。按照苏习惯性的思维,合成营养素经过烹制之后,营养成分肯是受到了部分破坏,这实质上是种浪费。但是看着眼前的这盘食物,苏的情感开始向理智发起了挑战,觉得其实这样也很不错。 “你呢?”苏瞬间计算出了盘中营养素的重量,发觉基地中剩余的营养素应该只有这么多了。 果然,她微笑着说:“只找到这些,你是男人,是要战斗的,所以你先。” 这是一句完全荒野式的回答。在生存重于一切的荒野中,有限的食物和水的分配顺序一向是成年男人,孩子,女人,最后才是老人。苏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她已变成了一个典型的荒野女人,正在为行将出猎的男人送别。 苏的理智立刻将这个荒谬的想法驱逐了出去。别的不说,只看那天她极为轻松地夺下了苏的手枪,以及昨晚在根本没有惊动苏的情况下取下了他的枪与子弹,还为他盖上被子,就知道这个神秘而又美丽的女人该是何等强悍的角色,至少绝非他遇到过的暗黑龙骑能够相比。 苏拿起餐刀,将盘中的食物分成了两半,一小半留给自己,大半是帕瑟芬妮的。 “我吃这些够了。”迎着她闪亮的目光,苏如是说着。 他没有说谎,这点东西已经够维持他两三天的消耗,如果没有激烈战斗的话。当然,或许那一大半对于帕瑟芬妮来说会是太多了些,在这个女人面前,就连在营养和水的吸收利用能力上,苏也没有自信。 托盘上放着两把餐勺。让苏意外的是,帕瑟芬妮没有对他的分配有任何异议,而是直接拿起一把餐勺,就着他手上的托盘吃了起来。 营养素就是营养素,再怎么处理也仍是脱离不了营养素的基准味道。这虽然已经是苏很少尝到的美味了,但是他相信,如此精于厨艺的帕瑟芬妮肯定谈不上喜欢这盘东西。但是她默默的,将大半盘营养素吃了个干干净净。 苏吃东西的时候从来不快,不出声,不会浪费一点食物,也不拘泥于形式。但是和帕瑟芬妮在一个盘子里吃东西,却总是让他的注意力从食物本身飘开,飘到了她的身上。那些被铅笔别住的灰发出奇的淘气,总是随着她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就会弹过一丝来,拂在他的脸上。还有一次两个人的头甚至撞到了一起。 这是一起完全不起眼的小事故,可是却意义重大,因为苏本来应该完全能够躲开的,却因为注意力飘到了其它的地方而使反应慢了一拍。 一顿早饭吃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帕瑟芬妮收了餐盘餐具,前往楼上生活区清洗。苏将散在地上的枕被抱起,跟着她上楼。这些都是楼上卧室中的枕被,质量上佳,经过了这么多年,仍然可以使用。 整理好了二层的生活区,帕瑟芬妮又和苏下到了地下一层,在这里,水循环主处理系统的机器外壳已经打开,一些零件散放在地上,机器内部,中心处理芯片已经露出了一半。看来在做早饭之前,她已经工作了好些时候。 地上放着一个文件板,上面夹着两张白纸,纸上用铅笔涂着几个零件的草图。 “来,帮我一下。”帕瑟芬妮挽起了衬衣的袖子,拉过了放在墙边的工具架。 苏在旁边扮演着助理的角色,递工具,搬零件,并且听着她讲解这个水循环系统的原理以及问题所在。 中央水循环处理系统最核心的部件就是处理芯片,幸运的是,这个芯片还是完好无损的。由于闲置的时间过长,系统中几个齿轴零件尤其是一些管道的弯头部分锈蚀损毁严重,致使整部系统瘫痪。早餐前,帕瑟芬妮已经检查过了这个系统,并且找出了需要更换的零件和管道。她还启动了基地的工厂,熔铸模块正在按她给出的配方熔炼合金。一顿早饭的时间,所需的合金就已经熔炼好了。 现在基地的中控电脑上,帕瑟芬妮已经具备了和苏相同的权限,而那枚金属指环,也已戴在她右手的中指上。 昨天晚上,喝过了酒后,帕瑟芬妮就象一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一样,缠着苏要基地的权限。苏想了想,直接将左手上戴着的指环取了下来,交到了帕瑟芬妮的手里。当时,苏注意到了她表情有些异样,但是就和她其它的表现一样,苏既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含义如何,因此根本就没去深想。 机械是一门可以极为深奥和广博的学问,特别是涉及到电子和人工智能技术的时候。光是听帕瑟芬妮的讲解,苏当然不可能就此精通这门或许需要十几年研究的学问。但是她的讲解深入浅出,非常详尽细致,并且耐心,几乎将每个要点都讲解到位,苏仍然感到大为受益。 不经意间,帕瑟芬妮展露了她渊博的一面。 只有两个人想要维修这么庞大的一个系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即使以帕瑟芬妮的无所不能,也已经用去了整整一天,而主要的时间是要花在备用零件的制作上。 “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去呢?”在自动多功能车床前,全神贯注地加工着零件的帕瑟芬妮似乎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苏站在旁边,时而看看手中的图纸板,时而看看车床上旋动着的零件。几乎只凭视力,他就可以看出零件的加工误差是否过大。听到帕瑟芬妮这样问,苏也没有用千篇一律的回答来应对,而是叹口气说:“我杀了你们的人,而且我也不想当实验品。” 帕瑟芬妮将一截加工好的管道扔在了地上,又填进去一块新的原料,头也不抬地说:“你杀的人是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解决。如果我还可以保证你不当实验品,你肯跟我回去吗?” 经过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帕瑟芬妮鬓角也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有魅力的,认真工作的女人一样有魅力。 看着忙个不停的帕瑟芬妮,苏也认真地回答:“不去。在暗黑龙骑的眼中,荒野上的人都不能算是人。而我,属于荒野。” 帕瑟芬妮加工完最后一个零件,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微乱的灰发,说:“死在你手下的那个人叫莱科纳,你觉得,我和他一样吗?” 苏很想说其实我还看不透你,但是他没有这样说,而是仔细回想了一下与帕瑟芬妮见面后所有的细节,于是摇了摇头,说:“不一样。” “这就是了。”帕瑟芬妮抱起一堆加工好的零件,放在了苏的怀里,自己抱起其余的零件,向楼上走去,边走边说:“暗黑龙骑其实是一个很松散的组织,这个组织向哪个方向去,是取决于组织里的人的。如果你觉得我们做的不对,大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它啊。” 苏沉默了几秒,才说:“一列载重列车开始行驶后,就很难再改变轨道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办法让已经开动的列车停下来。” “没办法让列车停下来?”帕瑟芬妮停了下来,看着苏:“可是我怎么看到的是你迎头撞向了列车?” 苏碧色的目光平淡宁定,笑了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回答。然而帕瑟芬妮毫不放松地望着他,大有不得答案绝不罢休的架势。 苏无奈,只好说:“我想活着。但是在无可选择的时候,我并不畏惧死亡。” “真的无可选择吗?”帕瑟芬妮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苏没有回答,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有了必备的零件,修复工作就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只要将零件装回去就好了。半小时后,帕瑟芬妮将中央水循环系统的外壳装了回去,足有上百公斤的外罩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帕瑟芬妮用沾满了油污的手打开了电源开关,机器的轰鸣声顷刻间布满了这个空间,地下水被源源不绝地抽取上来,进入了中央水循环处置系统。过了几分钟,帕瑟芬妮拧开了出水口的阀门,哗的一声,一道强劲清澈的水柱顿时喷了出来! 帕瑟芬妮一声欢呼,苏也禁不住微笑着,接了满满一捧的水。水清澈,全无杂质,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一点轻微的辐射,但是至少也达到了四级水的标准。而且看出水量,一天能够处理完全污染水的能力或许会远远超过10吨的额定能力,而处理循环水的能力将十倍于污染水的处理量。 有了水,就有了生命。 两个人出神地看着出水口,久久没有说话。苏感受得到,方才的刹那,她是出自真心的欢喜。 有了充足的水,帕瑟芬妮反而不再奢侈的要求洗浴,而只是简单的洗了洗手和脸,就拉着苏,出了N958,登上了山顶。 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中满是不散的辐射云,在风的推动下急速远去。夜黑得几乎看不见什么,远方的大地上,隐约现出几段断裂的高架路的轮廓,宛如死去巨兽的骨骼。 在帕瑟芬妮的招呼下,苏与她并肩坐在山顶,遥望着茫茫的黑暗。 她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问:“你说,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是什么样的呢?” 苏想了想,如实地说:“就如我所看到的,在绝大多数时候,女人是男人的附属物。如果没有其它的技能,也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就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食物和水。可以把她们和枪与弹药一样视为财产的一部分,如果她们的男人被杀,那么她们就会换个主人。此外,她们还是繁殖的载体。” “还真够直白的!”她略有讥嘲地笑了,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说:“你说的不错,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也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我也一样,现在我在暗黑龙骑中的强势,依靠的是自己的实力与家族的力量。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不停的出战,而且战无不胜。可是这改变不了我是女人,是一个没有保护人的女人的事实。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保护人的话,那么周围的男人都会变成贪婪的狼,等着她无力倒下的那一天,再去将她撕成碎片!今后,我还会不停的出战。而战斗,总会有受伤甚至是永远失去力量的时候,那时,就是我的末日。” “在暗黑龙骑的历史上,有过许多辉煌的女人。斯蒂芙妮,血腥玛丽,吉米莉,都曾经是令人畏惧的名字。然而当她们在无数次的战斗中不幸受伤,失去了强悍的战斗力后,没有保护人的她们先后沦为了男人的玩物。由于她们曾经的强势和背景,几乎所有有能力染指她们的男人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毕竟玩弄一个有身份的女人要刺激得多。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和她们不同,我有家族的支持,不会完全沦为玩物。然而,也由于我有家族,染指我的会是家族中的大人物,以及与家族交易的人。” 苏心头悄然收紧,他想起了无数曾经遇过、见过的女人,也想起了丽。至于帕瑟芬妮,她的美丽可以让周围所有的雄性变成恶狼。 山顶上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苏,你愿意加入暗黑龙骑,从此保护我吗?” 她并没有向苏看上一眼,而是抱着膝,在夜风中坐着,望着远方。 一瞬间,苏想到了她初见时的惊艳端庄,浴后的妩媚诱惑,送上早饭时的热切天真,工作时的认真严谨,以及如今的沉静悠远,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帕瑟芬妮。或许,这许许多多的面目,都是帕瑟芬妮。两天来,她正在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示在他面前。 这样一个无论哪方面都极为出众的美丽女子,要求自己做她的保护人?如果只是为了诱骗自己进入暗黑龙骑,那么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这是完完全全的得不偿失。 苏也在望向远方,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暗黑龙骑并不适合我,抱歉。” 沉默在继续。 过了许久,帕瑟芬妮才问:“苏,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苏平静地说:“……有。不过,或许不是象你想的那样。” 帕瑟芬妮抽出了别住头发的铅笔,那头深灰长发如瀑洒下。苏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从侧面看,除了缺少了一丝丝偶尔闪动的银色光芒之外,那垂落的灰色发丝几乎就与当年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帕瑟芬妮是暗黑龙骑的成员,而当年的拉娜克希斯以暗黑龙骑作为侍卫。苏不知道带走小女孩的拉娜克希斯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与暗黑龙骑有关。看她当日超出想像的奢华和排场,或许地位还在帕瑟芬妮之上。也许,帕瑟芬妮是知道女孩的存在的。 “我有最后的底牌,可是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走,只不过,我不希望会用到它。”那一晚,帕瑟芬妮的话悄然从苏的心头浮现。 回想帕瑟芬妮刚才的感慨,苏突然有了一个联想,他的心脏猛然抽紧,难道是拉娜克希斯出了事?如果她倒下了,那么女孩呢?想到当年便是漂亮得过份的女孩,以及与这容貌可能相连的命运,苏心中一道猛烈的火焰渐渐升起。 感应到了苏些微的变化,帕瑟芬妮似乎叹了口气,在黑暗中,她平静地说:“我想,你曾经听到过拉娜克希斯的名字,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女孩,有着和我近似的头发。我想,这个女孩就是你想去保护的人吧。” 苏沉默着,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看来帕瑟芬妮确实知道自己与女孩曾经的经历,或者这能解释一部分她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再与她方才那些有关女人命运与地位的话联系起来,那么,她在暗示着什么? 在似乎永不会消褪的黑暗中,帕瑟芬妮冰冷、高傲、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不断传来:“你还是想保护她的。但是现在的你连一个低阶龙骑都打不过,用什么来保护她?当厄运降临的那一天,你又能做什么?以你现在的生存方式,就算再给你五年、十年,你又能够发展到几阶能力?五阶,还是六阶?以这样的能力,你什么都做不了。厄运的降临是必然而非偶然,在血腥议会中,蜘蛛女皇并不是惟一的主宰。” 透过黑暗,苏看得到帕瑟芬妮的灰发飞扬,一如这动荡年代人们飘泊不定的命运。 “加入暗黑龙骑,我会变得更强?”苏问。 “在暗黑龙骑,唯一能够制约能力的就是天赋。如果你有无可匹敌的力量,那么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帕瑟芬妮的回答给出了苏最想知道的两个答案。 帕瑟芬妮翻出了她的底牌,而苏,从一开始就无牌可出。 苏平静地说:“那么,我加入暗黑龙骑。” 帕瑟芬妮抬手将灰发挽起,仍是用那根铅笔别住,淡淡地回答:“我给了你增强能力的机会,给了你保护想去保护的人的希望。而为了让你加入暗黑龙骑,我需要与整个法布雷加斯家族为敌,因为是你杀了莱科纳。我还需要向议会证明,你本身的价值超过了入侵者的价值。在你自己能够证明这一点之前,我必须将同等价值的财产抵押给议会。在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后,我是需要回报的。” 苏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哪怕这是一场交易,不管幕后有什么,仅仅是台面上的东西,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你想要什么?”苏问。 帕瑟芬妮转过头来,望着他,灰色的双眸中有丝碧光闪动,看起来,她的眼睛与苏的有些相似,不过苏是以碧色为主。 帕瑟芬妮左手做了个手枪的姿势,枪口指向苏:“做我的男人!” 苏愣住。 他是具备基础幸运的能力,但是眼前这个条件实在是好到了荒谬的地步。苏相信,即使他把基础幸运提升到了八、九阶的地步,再等上几百年,也不可能有这种好事掉下来。这不是概率大小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可能。 苏等待着她的下文。 帕瑟芬妮接着说:“当然,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作我的男人,再强个七八倍也没有资格。而且加入了暗黑龙骑后,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以你现今的能力,过不了几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等你加入暗黑龙骑后,除了一些基础且必要的帮助,你从我这里再也得不到别的。你需要自己去面对明里和幕后的敌人,然后变强,直到强大到可以做我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具备了这个资格,我会收了你。如果你强大到足够压制我,我会让你做我的保护人。假如你始终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会选择别人来代替你的位置,但你仍然是我的人。我不会拦阻你去保护她,假如确实有必要,你完全可以选择去战死。但是!在你战死的时候,你也要始终记得,你,是我的人!” 听到帕瑟莱妮如此强势的宣言,苏只是笑了笑。她的陈述直白、尖锐、赤 裸、毫无修饰,然而,这就是现实。 条件非常的好,虽然这根本不是苏想要的,但是他没得选择,一如七年之前。 “成交。”苏的话一向简洁。 帕瑟芬妮轻轻地笑了笑,说:“如果你在我第一次邀请你时就加入暗黑龙骑,就不会有后面这些条件了,但是,你让我动用了底牌,所以这变成了一场交易。” 在交易中,苏从来都是一个有信用的人。自从帕瑟芬妮出现之后,几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颠覆了苏的常识。他并不天真,这场交易后面必定隐藏着更多的内幕,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这两天里发生过的事一幕幕从他心头流过,苏忽然想起,她在提到持有底牌的时候,还说起过另外一个愿望。 与她给与的机会相比,这个愿望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黑暗中,苏沉静地坐着,凝望着无尽的黑暗。 当年,在约克斯顿,那个少年未曾想到,七年之后,他又要承担起同样的责任。 7005 七千字的大章,以庆贺俺整整一个月未断更。 章十七 成长的代价 上 十天后,苏站在山顶,俯瞰着下方。那是一个已恢复了部分生机的巨大城市,天色灰暗,许多大厦中亮着灯光,修葺一新的公路上时时可见车辆穿流,城市边缘,有大片的工厂灯火通明,一辆辆满载的卡车不时开进开出。关键的是,从城市中点点闪亮的灯火来看,这座城市有着庞大的电力供应。 视线越过城市,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天空中低垂的云层露出了一片缝隙,刚好将低垂的太阳露了出来。大片金黄色的阳光洒下来,不光大海染成碎金遍布,还将整座城市向海的一面尽数染成了浓浓的金红色。但是浓烈的金色背后,则是深深的阴影,几如永夜。 苏的身边,是一身衬衣铅笔裙的帕瑟芬妮。她右手提着精巧的帆布挎包,左手向闪耀着亿万点金色光芒的大海一指,说:“暗黑龙骑的总部,就在那里。” 顺着她的指尖,苏看到了那栋老式的七层大楼。虽然相距遥远,苏仍然隐约看清了大楼那狭窄而高的大门。由于是背着阳光,大门内黑深深的一片,似乎要吞噬所有敢于进入的人。 嗒嗒嗒……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暗黑龙骑总部大楼前,门口两边的卫兵身体一震,立刻将本来就很挺拔的身躯挺得更加笔直了些。当这种声音响起时,只会意味着一件事:帕瑟芬妮来了。 果然,帕瑟芬妮有如幽灵般浮现,踏着长长的台阶,昂然走进了暗黑龙骑的大门。她刚一现身,两名卫兵便啪的敬了个最标准的军礼,他们望向帕瑟芬妮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兴奋和一点点隐藏起来的欲望。 帕瑟芬妮走得摇曳生姿,脸上却全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高傲。她沿着大厅的正中线,笔直走向铺着猩红地毯的楼梯。挑空的大厅中尽是那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对面墙壁上的铜龙首也将全部的目光尽数投注在帕瑟芬妮身上! 大堂中进进出出的人们全都停步,望着出任务归来的帕瑟芬妮,所有凑巧站在她前进路线上的龙骑都急急忙忙地闪到了一边。 帕瑟芬妮离开的这几天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测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才需要这位暗黑龙骑最年轻、最强势、最狡猾同时也是最美丽性感的少将亲自出马。那个跟在她后面,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那个人又是谁? 苏的瞳中全是漠然,目光只是落在帕瑟芬妮有节律地摆动着的腰上,根本不向两旁看上一眼。他的步伐大小频率与帕瑟芬妮完全一致,就似与她融成一体。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是1.5米,不曾多一分,也不会少一毫。 无数目光落在苏的身上,嫉妒、痛恨、好奇、热切、轻蔑、贪婪、惊讶、疑惑、乃至于火热的欲望,这些目光中几乎蕴含了一切正面的或者是负面的感情,如针一样刺着苏。 许多男人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枝缠满了伪装布的巴雷特上,有惊讶、有轻视、也有愤怒。在全面普及新时代智能枪械的暗黑龙骑,旧时代简单机械武器几乎绝迹。那些敢于使用这种武器的,几乎都是些不可一世的猛人。在暗黑龙骑当中,类法术与格斗域几乎一统天下,就算主修的灵能域,也极少有以各类枪械为主攻方向的,毕竟低阶的武器掌握和电子智能之间孰弱孰强还真不好说。 大堂中还有不少女人,从衣着区分,其中大部分是做些文秘案卷工作的普通人员,当然也有少数女龙骑。她们的目光几乎都在苏的脸上停留不去,偶尔看一眼帕瑟芬妮,有些人已掩饰不住自已的嫉妒或是羡慕。 苏以不变的步伐,在无数目光中穿行,随着帕瑟芬妮直上六楼。 进入暗黑龙骑总部时,苏的脸上没有绷带。 回到暗黑龙骑的帕瑟芬妮,是全无顾忌的强势与张扬。她走到哪里,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声就响到哪里。但是苏比她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帕瑟芬妮刚上六楼,收到消息、英俊阳光的男副官便已站在办公室前,替她将办公室大门打开。 当帕瑟芬妮在办公桌后坐好时,苏沉默的站在办公桌边,让副官的眼中闪过一阵惊讶。这位副官很有定力,而且多年的追随也使他清晰知道在帕瑟芬妮面前失态的后果。他克制住自己,不让目光飘到苏的身上,将手中的几份文件放在了帕瑟芬妮面前。 这是帕瑟芬妮离开这段时间积下的工作,而且必须她本人签批。此刻帕瑟芬妮并无兴趣处理这些所谓的重要事务,她飞快地翻阅着文件,偶尔停手瞟上几眼,随即签上了自己的意见,三份文件一共才花了她五分钟。 “最近还有基础培训训练营吗?”帕瑟芬妮一边和文件搏斗,一边问。 “有,最新一期的基础训练营在昨天已经开始了,这是完整的教程,本期训练营由本.科提斯上尉主持,目前受训成员一共31人。最新的强化训练营则要在七天之后才会开始。”男副官不假思索地回答,似乎他的脑袋中也装着一个资料库。 “是科提斯的训练营?运气不错。”帕瑟芬妮抬起头来,手中的铅笔向苏一点,说:“去告诉科提斯,这期训练营要加一个人,就是他。” 副官吃了一惊,说:“这恐怕很难。您知道科提斯上尉的脾气,他从不接受半路加人这种做法。而且您的命令与规令有些不符,他好象还没有办理过任何加入暗黑龙骑的手续,而这期的训练营是为了选拔新的龙骑成员而设立的。” 帕瑟芬妮的目光越来越冷,说:“我好象没有给过你置疑我命令的权利,中尉!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作好你份内的事就行了!去告诉科提斯,这件事情我是非常认真的,没有任何讨论余地!如果他敢拿规令来顶我,或者想讲他自己那些臭规矩的话,我今晚就会去他家里把他所有的酒都砸烂!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一个字也不许更改!” “是!将军!”副官挺了挺本已十分笔直的腰杆,以自己的所能达到的最大声音干脆利落地应答,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心中的震惊。 帕瑟芬妮又望向了苏,说:“你就跟他去吧,需要做什么,他会告诉你的。” 在随着副官离开办公室前,苏忽然看到帕瑟芬妮向他做了个手势,那支黑色铅笔轻轻的在空中横划了一道。 与帕瑟芬妮相处近半月的苏知道,她是要他将训练营中的所有对手放翻。 苏几乎是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帕瑟芬妮不可能让他做任何无意义的事,何况他也多少明白几分这样做的意义。 副官领着苏直接出了大楼,亲自开出一辆漆着恶魔图案的四驱越野车,拉上了苏,飞驰而去。 路很远,一路上这名副官小心翼翼地探问着苏的来历,兴趣,以及一切可能的资料。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但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苏,怀中抱着自己的巴雷特,一言不发。 副官俊美的脸泛起隐约的潮红,他怒意难抑,但是出于对帕瑟芬妮的畏惧,以及对苏背景的无知,他没有选择翻脸或者直接动手。 越野车轰鸣奔腾,将一条条公路、一栋栋建筑甩在后面。挡风玻璃拦不住扑面而来的强风,将副官的金色短发吹得笔直向后。 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越野车驶近了位于山脚下一座看上去十分简陋的军营,营门口的卫兵检验过副官的证件后,放行了这辆越野车。 副官和苏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本.科提斯上尉才带着外出训练的队员回到了营地。只听咣当一声响,两人所在营房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科提斯上尉带着一脸狰狞走了进来。这位上尉是个黑人,本就穷凶极恶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分布着许多伤疤。他个子并不高,也就比苏高上几公分而已,然而他身体的宽度和厚度几乎是苏的两倍!他进门时,甚至要微微侧身才能挤进标准的营门。 在那身显然是特别订制的制服下面,全是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高挽的袖口下一条条肌肉虬结着,上面爬满了不住跳动的青筋,黑得发亮的肌肤上泛着一层油亮的光芒。 “让我来看看,要半路插队的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是不是一拳就能打出屎来的软蛋!”本.科提斯一进门,就狞笑着说。他左右手不住互握着,全身上下的关节啪啪作响。 副官站了起来,介绍说:“这位是苏。奉帕瑟芬妮将军的命令,来加入本期的训练营。” “帕瑟芬妮?那个女人又在发什么疯!告诉她,这期的训练营已经满了,如果他一定要进来,等明年吧!”如果熟悉上尉的人听到了,都会吃上一惊,因为上尉对女人的称呼从来只有一个,娘们。 “这注意,上尉,这是命令!”副官的态度非常的强硬。 上尉狞笑着,忽然伸手将副官一把提了过来,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去他娘的命令,这条命令不合规,我拒绝!” 副官尽管也是高大健壮,但是和上尉一比,简直瘦弱得象根竹竿。而且不知怎么,一落入上尉的手,副官立刻失去了全部力气,双手软软地垂在了身体两侧。他脸色已有些发白,但仍坚持着大声说:“将军说了,这一次她是非常认真的,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你不执行她的命令,那么她今晚就会到你家里把所有的酒都砸了!” 上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是一声咆哮!副官只觉得耳边如同炸响了一颗重磅炸弹,被震得头晕眼花。他的身体轻飘飘地向后飞去,摔回原先坐着的沙发中。 本.科提斯转过头来,望向苏,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你叫苏?你的运气看起来不错。所有人都知道,我最讨厌两件事,一是任何漂亮得过分的东西,二就是日程表被打乱。你两样都占全了,运气真的是不错!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会让你过得非常愉快的!” 苏安静站着,迎着上尉如刀般的目光,视线没有分毫动摇。上尉看了看他碧色的眼睛,再看了看他背后的巴雷特,脸色稍稍舒缓了一点。 即然本.科提斯上尉已经接纳了苏,副官便再也不肯多留,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这座魔鬼盘踞的军营。科提斯虽然只是一个上尉,但是从没听说过哪个校官愿意招惹他。上尉的脾气嗜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而苏几乎犯全了他的忌讳,看来这期的训练营,有得热闹了。 所以副官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愉快,来时路上被彻底忽略的怒火已彻底平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刺耳的短促哨音就在军营中凄厉地响起。哨音余音未落时,一排排简易营房的房门就已打开,数十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了操场上,站成了杂乱无章的一群。 科提斯上尉如一块钢锭,站在操场中央。他背着双手,一根橡胶棍在他手心中不住跳动着。 10秒钟,所有的人都已站到了他的面前。算上苏,这一期的训练营一共有32名学员,其中有5个女人。和寻常的军训不同,上尉从不进行队列训练,他让所有的人随意站,自然而然的,学员中的小群体就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 苏自然是单独的,有4个女人和苏一样,孤单站着,最大的一个小团体有9个人,中间那个外表非常强壮、有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是头领,他的胡子修剪得非常整齐,看得出来这个人非常喜爱自己的胡子。 所有人到齐后,上尉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五分钟内,军营中一片寂静,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在立正之外做出第二个动作。 “很好!看来你们都是些聪明人,没有把我的警告当成空气。”上尉终于开口了,他手中的橡胶棍向苏一指,说:“而你,你比他们都要聪明!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警告,却没有触犯我的规矩。” 苏立刻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中多了许多敌意。 “我给了你们15秒,但是你们中最软的蛋都在10秒内站到了我的面前!这让我不得不说一句:真他娘的!”上尉继续着他的训话,熊一样的目光在面前的32个学员身上扫来扫去:“看起来你们的蛋都硬得有些发疼了,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这期的训练营,只会产生一名龙骑的正式成员!” 哄的一声,学员们脸色大变,这个消息对他们的冲击一时超过了对上尉的畏惧,有认识的,互相之间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科提斯主持的训练营,每次产生的龙骑数量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是按照什么标准来制定淘汰率的,但是有一点众所周知,数量越少,出来时的军衔就会越高。如果只产生一名龙骑,那么就意味着这位龙骑出营时就是少尉。 然而相应的,机会也就只有一个。学员们互相打量着的目光中,已开始有了些异样。 上尉忽然提高了声音:“现在,谁来告诉我,暗黑龙骑的第一信条是什么?” 沉默。 苏当然不知道所谓暗黑龙骑的信条是什么,其它人看起来都是知道,但是没有人愿意抢先回答。抢先意味着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在只能产生一名龙骑的训练营中,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注意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科提斯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待着,等得越久,他嘴角的笑容就越加狰狞。 终于,那个九人团体的老大吐了口痰,说:“暗黑龙骑的第一信条,就是力量!” 4655 章十七 成长的代价 下 “狗娘养的,你答对了!好象你叫库克。”上尉咆哮着,他大步走到那个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男人面前,忽然一拳轰在对方小腹上!只一拳,就将这个强壮得象一堵墙的男人轰得弯下身去,无助地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8个人脸色都变了,但是只有一个人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看看没有人敢跟上来,又缩了回去。 上尉一脚踩在库克脸上,重重地碾了起来。库克发出痛苦的**,上尉鞋底粗大坚硬的橡胶粒碾压着他的脸,带下了不少他引以为傲的胡子。 “力量,只有力量才能决定一切!只要有了足够的力量,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就能为所欲为!就象我,现在可以随便踩你的脸,随意拔你最引以为傲的胡子。”上尉狞笑着。 他忽然一伸手,将那个本来站了出来,却又临时缩回去的人拽了出来。那个人与上尉的目光一接触,全身登时一颤,猛然间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双手都笼上了火红的火焰,按向了上尉的胸口! “狗娘养的,真是不赖!居然知道我想要打断你的四肢!可惜,这次的训练营里有潜力的家伙很多,不差你这一个。如果你刚才站出来后没有退回去,我也就只会打你一顿而已,绝不会伤到你骨头的。痛上个三五天,也就没事了。可是现在不同了!”上尉一边说,一边将他往地上一掷,只听通的一声闷响,那个男人几乎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坑来,他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晕了过去,双手上的火焰失去了控制,反而在他自己身上延烧起来,立刻灼得他从撞击的半昏迷状态清醒过来,发出连续不断撕扯心扉的惨叫声。可是他却无力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因为科提斯已经踩断了他的双肘和双膝,只能无助地在地上翻来滚去。 火焰愈烧愈旺,顺着他的手臂向身体上烧了过去。 在杀猪般的惨叫声中,上尉阴森冰冷地说:“对于我的命令,你们可以通过两种方式拒绝,一种就是挑战。谁能够打倒我,谁就是这一次训练营入选的龙骑!当然,挑战失败,就是这个人的下场。另一种就是接受我的惩罚,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伤着你们的骨头和内脏,但也绝不会好受!还有,算是本次训练营的赠品,你们看到了玩弄类法术域的人能力失控的后果。能力就是能力,不能掌控的能力就不是能力。能力不是给你们用来耍酷的,虽然类法术真的很酷。” 呸!上尉一口痰吐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这小小的一口痰奇异地令他身上越燃越烈的火焰瞬间熄灭。 “你们记住,在这里,我的命令就是一切,必须立刻执行!不管我的命令是什么,哪怕是这样……”上尉大步走到了一个身材不错的女学员面前,抓住她的上衣,双手一分,立刻将那件极为坚韧的制服撕成了两片。她的上身立刻整个裸露出来,硕大的乳 房摇晃着,让几乎所有的男人两眼发光。 “把裤子脱了,屁股抬高,我要在这里干你!”上尉命令。 女人脸色忽青忽白,她的手有些颤抖,但仍是按照上尉的命令解开了腰带,将裤子连同内裤一同褪下,然后将上身弯了下去,让浑圆有力的臀部对准了上尉。 上尉用橡胶棍在她腿中间拍了拍,冷冷地说:“臭的,我没兴趣了。不过你这个姿势不错,就这样站5分钟吧!” 女学员咬着牙,保持着这个极度淫亵的姿势不动。 上尉走到了苏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右手握着的橡胶棍一下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说:“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甚至比我见过女人们都漂亮。我想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想干你的屁股,说不定哪天晚上你就会尝到七八个男人的滋味。不过趁着现在你还算干净,我不介意用我的军棍试试你的屁股。脱裤子吧!” “我拒绝。”苏平静地说,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有种!那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来拒绝我呢?”上尉笑得很期待,很狰狞。 “接受惩罚。”苏说。 很快,一个十字木架就在学员们的合力下竖在了操场上。苏上身赤 裸,双手被缚在了十字架的两端。 上尉绕着苏走了几圈,手中的橡胶棍忽然弹了出来,重重地戳在苏的肋下!苏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叫出声来。只是他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一条条都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就可以想象这种痛楚! 不等苏稍稍平息,上尉又是一棍抽在苏的肋骨上!这一棍打的方位非常特别,特别到在场所有的学员,包括那位还撅在那里的女学员,都没看出橡胶棍的落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而苏吸了一半的气瞬间凝住,全身光润如玉的肌肤骤然变得血红,随后又惨白如纸。他所有的肌肉都在刹那间抽紧,额头上的汗水大片涌出,不断滴落在地上。 砰!第三棍击在了苏的右肋上!苏的头立刻扬起,他象是在咆哮着,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已完全无法呼吸! 第四棍落在苏的后腰上,第五棍击在尾椎,第六棍则点在胸腹交接处。 苏全身散发出惊人的高热,身体无意识地弹动抽搐着,他的呼吸极为短促,气流根本没有进到肺中,而只是在喉间打着转。 但由始至终,苏没有发出过一声痛苦的**。 科提斯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他看出苏呼吸的变化是由于痛感过于强烈、意识行将崩溃的先兆。上尉本来对自己下棍的尺度把握极有自信,即可以给苏施加最大的痛苦,又不会真正地伤害到他。但没想到,苏在棍下承受到的痛苦比上尉预计的要多得多。能够到意识将要崩溃时还可以控制自己,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上尉也不由得对苏的看法有了些改观。他估计,苏对痛楚的敏感度应该是普通人的1.5倍,这意味着假如两个人都是2阶的物理防御强化的话,那么苏耐击打的能力要比另一个人差得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件坏事,对痛楚的感觉越敏锐,说明在感知域的潜力就越强。 上尉取消了原本计划中余下的三棍,不同能力域的人要区别对待,苏的能力既然在感知域上,那么他承受的6棍就相当于普通人的10棍。每一棍带来的痛苦都是叠加的,科提斯估计如果吊在十字架上的人是自己,那么应该可以忍受到15棍。15棍后会如何,上尉也不知道,可能是发疯。 在科提斯眼中,能够忍过9棍的,都是真正的硬汉!在他经手过的400多名学员中,成功忍下9棍的只有3个人而已。苏能够忍下等同于10棍的痛苦而不叫出来,已经是硬汉中的硬汉! 上尉现在觉得,苏那张漂亮的脸蛋和过于细腻的皮肤,似乎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上尉不知道的是,他对苏的判断还是有点出入,苏对痛苦的敏感度,是普通人的3倍。 科提斯向仍趴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的库克,以及那个仍然裸身摆着姿势的女人一指:“你们两个,好象身后都有个不错的家族。” “而你……”上尉用橡胶棍拍了拍苏的胸膛,这一次当然没有给苏带来额外的痛苦:“你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后台!只不过你的后台并是不那么稳固,甚至将来还有可能拖累你。或许过几年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现在能够明白。” 上尉再次提高了声音:“你们都看到了!这些有家族、有后台的人都是这个下场,你们这些啥都没有的废物最好打消幻想,我就是让你们去吃屎,也都得乖乖地给我吃下去!” 拒绝上尉命令的两个后果,已经活生生地摆在了众人面前。一个伏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个吊在十字架上几近昏迷。虽然倒在地上的家伙已确定残废,但是看过了苏所承受的痛苦后,许多学员都产生了一些完全不能用理智来解释的想法,他们宁可当趴在地上的人,也不要成为苏。 上尉打了个响指,两名粗壮且凶恶的士兵跑步过来,将地上重伤不起的学员象只破布袋一样拎起,甩上肩膀,扛到了医护室去,至于伤者是不是会因为这个动作更痛苦,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这时那个女学员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操场上,刚好被这两个士兵给看了个够。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刺在她的隐密地带上,让她光滑紧绷的肌肤泛起了一片小点。她不介意被人看,甚至是被人干,只要对方有足够的力量或者是权势。然而在这个时代,她也是属于高高在上的阶层,被两个最低级的士兵这样盯着看,她深觉屈辱。 不过她不敢起来,也不敢有别的动作。尽管五分钟早已过去,可是上尉没说她能站起,能穿衣服,她就只能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敢乱动。 “现在,我再重申一次规则。接下来的三天,我会为你们讲解能力与战斗的艺术。然后分配给你们各种任务,并根据你们在任务中的表现给出评分。当你们可以出任务的时候,禁斗的规则就会放开,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只要记住两条,一!我的命令就是一切;二!要公平!特别是在你们内斗的时候。公平这个词,我想你们都认得,也都能理解。所以别在这个词儿上搞花样,来挑战我的智商。凡是挑战我智商的人,我可以保证,他今后都不会有智商!” 早操结束的时间终于到了,上尉这时才想起来让那位女学员站起来,穿上衣服。面对着女学员隐含怨毒的目光,科提斯咧开大嘴一笑,说:“别真把你那个鸟家族当回事!你的家族要是有本事,还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早就直接塞进龙骑了!” 这句话,实际上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他只记得,当无数意识的破片勉强粘合在一起的时候,耳中就又听到了那刺耳的哨声。 苏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落地时全身的肌肉猛然一阵抽搐,一头栽倒在地。意识虽然已经清醒,但是超过极限的痛苦给他身体带来的伤害还远未过去,大多数肌肉都在自行颤抖着,并没有听从意识的指挥。 苏咬着,用仅有能够运动的肌肉发力,一个翻滚,撞开了营房的门,然后勉强站起,一步步拖着身体来到了操场中央,然后又是一头栽倒。 上尉那双深色厚底军靴出现在苏的视线中,说:“正好15秒,只能说你运气够好,小子。现在,给我站起来!” 苏的动作象极了僵尸,而不是动作敏捷到非人地步的活尸。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尽管身体不时抖动着,根本就挺不直。 “哈哈哈……”库克突然在一边笑了起来,“看这小子软的就像个娘们!才挨了这么几下就变成这德性,难怪长得比女人还女人!” 库克这么一笑,跟随他的几个人也附合地大笑起来。其它人虽然保持沉默,但也有些不屑地看着苏。即使是主修感知域的人痛感更加强烈,也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对击打的抵抗力。 “都给我闭上鸟嘴。”上尉的话不多,声音也不大,但是效果立竿见影。 科提斯绕着学员们走了一圈,才说:“能力,什么是能力?别以为打过了几针就叫有能力了,也别以为你们那点能力有多了不起。一名正式的暗黑龙骑,哪怕是个列兵,也要求至少要有四阶的能力。所以在这里,三阶以下的能力,都叫做入门!四到八阶的能力,也就是被称为进阶而已。” “那八阶以上呢?”有个女学员怯生生地问。 科提斯面容古怪地笑了起来:“八阶以上?你到暗黑龙骑在海边的那栋七层楼里去问问吧,听说那里将军不少。” 女学员满脸通红,不敢再问下去。 科提斯吐了口吐沫,蠕动着身上宛若超级变异人的肌肉,边踱步边说:“看在你们这帮兔崽子还算听话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上一课。你们记着,一、会用的能力才是真正的能力!二、野外得来的能力永远比打针的强!三、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能力组合,而不是有针就打!三个二阶能力的搭配不见得比单一的五阶能力差。就这些,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解散!” 几乎所有的学员都在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期待已久的一课,原来内容就是三句话。这三句话中,第一句是废话,第二句早被证明是错的,第三句说了和不说一样。能够进入这个训练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最差的也有多项三阶能力。可是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仍是基因改进药剂太少,基本上是能强化什么就强化什么,哪有那么多的挑选余地?即使对这些人来说,三阶以上的基因强化药剂都是见了鬼的贵。 解散之后,就是一整天的空闲。除了原本就在一起的团队外,很少有人出营房活动。学员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禁斗令解除期作着准备。真正的血腥,要到那时才会开始。 苏静卧在床,意识虽然成功地粘合在一起,但仍是处处裂隙。他也不着急,慢慢地弥合着意识上的创伤,重新得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令他游离在崩溃边缘的痛苦竟然带来了整整两个进化点!虽然得来看似容易,不过即使以苏的心志,也不太希望再来上这么一次。 营地中静悄悄的,弥漫着渐起的杀机。 在苏安静休养,并且思索着上尉的话时,暗黑龙骑的总部却不再平静。一辆黑色轿车飞驰到了大门前,猛然刹住,四只轮胎在地面擦出缕缕青烟,沉重而长大的车身轻盈地飘移起来,一个横停正正堵住在台阶下方。这辆车的行为十分无礼,但是车门上那只暗金三叉戟的纹章让守门的龙骑打消了干涉的念头。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一脸怒容的奥贝雷恩走了下来,这次他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过来。奥贝雷恩大步走进大门,根本不理会门口的卫兵,直奔六楼。 守门的卫兵,以及这座楼里的许多人都认得这个刚刚成年的暗黑龙骑上等兵。因此看到他的脸色以后,守门的卫兵识相地把目光转向远处,连例行公事检查证件的举措都省略了。而大楼里与他错身而过的人看着他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疑惑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极少数知情的则若有所思。不过所有人都发觉,这个本应是稚气未褪的少年发起怒来,原来也会如此的气势凛人。 带着明显怒气的脚步声响彻了六层楼的走廊,帕瑟芬妮的副官听到了脚步声,推开自己小办公间的门,用最真诚的微笑迎上了奥贝雷恩:“奥贝雷恩阁下……” “让开!”奥贝雷恩喝道,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场将副官推得踉跄退后。副官脸色大变,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安静平和的奥贝雷恩发起怒来竟然也会如此狂猛且不留余地。 副官出身的家族虽然不如法布雷加斯家族那样古老且实力优厚,但也不算是小家族。他跟随在帕瑟芬妮身边作个副官,除了为前途之外,更存着与这位出名难缠的大美女进一步发展的念头。可是他也没想到一向谦和的奥贝雷恩会一分面子都不留。虽然几乎人人都知道奥贝雷恩的上等兵军衔与他的能力不相匹配,但是一个中尉被一个上等兵一下击退,说出去总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奥贝雷恩根本懒得去理会那个脸色忽青忽白的副官,而是直接推开了帕瑟芬妮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去,然后将房门重重地关上,把副官和许多悄悄探头出一看究竟的副官助理们统统关在了外面。 正在和一堆文件搏斗的帕瑟芬妮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说:“小奥贝雷恩,你刚才的表现很没有风度。” “风度?见鬼的风度!”奥贝雷恩大步走到帕瑟芬妮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上,上身前倾,半俯视着她,一句一顿地说:“我听说,你把苏给招进了暗黑龙骑?” “是的,他现在在科提斯主持的训练营里。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我们就可以迎接一位新的龙骑了。”帕瑟芬妮罕见地认真回答。 “该死!”奥贝雷恩重重地捶了一下办公桌:“我已经成年了,请别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我想问你,莱科纳的死你准备怎么解决!” “法布雷加斯家族那边,我会去应付的。”帕瑟芬妮的铅笔飞快地在手指间旋转起来,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标志,奥贝雷恩当然更知道这一点。 “这么说,你是打算让莱科纳就这么白白死去?你应该知道,他是我最尊敬的兄长。我让你干涉追捕苏的行动,是为了让莱科纳安息,不是为了给你推荐男宠候选人的。”奥贝雷恩说到最后两句话语调开始平静低沉下来,然而其中蕴含的威压比之刚才的咆哮要沉重得多。 飞旋的铅笔骤然停住,帕瑟芬妮冷冷地看着奥贝雷恩,铅笔笔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办公桌面。 奥贝雷恩盯着她,许久,终于看明白了她的表情。在这件事上,她绝不会妥协。 奥贝雷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帕瑟芬妮小姐,或者,我应该叫您帕瑟芬妮将军,我知道了您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不过我需要提醒您的是,今天能够坐在这间将军办公室里,除了您毫无疑问的卓越实力外,家族助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而我已经十八岁,已经有了继承家族的能力和资格。假如您在这件事情上不肯退让,那么我想,从明天起,家族的武力和力量将再不受您掌控,也不会再给您提供庇护,您将自己去面对整个法布雷加斯家族。”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本来对于权势和地位没有任何兴趣,曾经也很希望家族能够在您的带领下兴盛繁荣,而我,可以一生平静的追求艺术和知识。只要是您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同您站在一起。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虽然年轻而且没有经验,但是家族中有足够多的长辈可以帮助我,我决心自己担起这个责任,而不是让一个女人胡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奥贝雷恩的脸色有些苍白,灰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了额头上。他撑直了身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当然我相信您的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我们是会看到一位新的龙骑。但是,这个世界总会有许多意外的,不是吗?就算真的没有意外发生,我们也可以制造一些意外出来。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想要看到这么一场意外的。”说完,奥贝雷恩就向办公室外走去。 在打开房门前,奥贝雷恩忽然回头,快速地说了句:“姐姐,保重。”然后就飞快离开。这次他的嗓音又有了丝波动。 偌大的办公室中,帕瑟芬妮静静地端坐着,仿佛一尊雕像。她知道,自己这个大男孩一样的弟弟已经长大了,明天,明天他就将肩负起家族的重任。虽然他还非常的稚嫩,但是已经开始显示出了选择的果断和作风的狠辣。奥贝雷恩的决断力甚至超出了帕瑟芬妮的预料,但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放弃多年友好的法布雷加斯家族,是极不明智的抉择。将她踢出家族后,帕瑟芬妮的决定就不会影响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而她相信,法布雷加斯一定会拿出足够多的东西,来补偿家族失去一名暗黑龙骑将军的损失。 而她自己,从明天起,将不再是家族的一员。从今以后,帕瑟芬妮,这位暗黑龙骑最年轻的少将,将孤身面对整个世界。 黑色的铅笔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苏就跳了出来。照片上的苏背对夕阳,稳定前行着,背后的巴雷特只有枪口处反射出一点耀眼的阳光。他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瞳孔中幽幽淡淡的碧绿光华。在阴影中,那黑色的眼罩依旧醒目。苏走的是一条破损的路,贯穿画面始终,没有尽头,也看不清来路。 “妈的,亏了。”帕瑟芬妮叹了口气。 6946 PS: 看来我又赢了第二次的赌局。不知道开第三局的时候,是不是飞蛾扑火的人会多一些。输给俺的,都自己记在心里欠俺什么了啊。 下一周有重要工作,更新会放缓些。 第三局从明天开始,依旧是一月赌10万字。 章十八 毁灭开端 上 接下来的几天,是无穷无尽的体能训练。 第一课只是三句废话,使得那些颇有基础的学员们心底颇有微词,但是,接下来的体能训练课程他们彻底领教到了上尉一小部分威名的由来。 科提斯根据每名学员的能力制订了不同的训练量,如果意志足够坚强,那么一天下来刚好会累到筋疲力尽的地步,就是除了倒在床上睡觉,其它的什么都不想干。那些主修格斗域能力的人,训练量是其它人的几倍。虽然每名学员都或多或少地隐藏了一些自己的能力,而上尉也根本没问,可是给出的训练量都是恰好按照各人的极限来的,不多也不少。 苏没有强化任何格斗域的能力,然而科提斯给他的训练内容和训练量却是参照的格斗域二阶能力强化的标准,并且特别加强了力量训练。在体力方面,苏的耐久力特别的悠长,而且他对于自己体力的分配非常精细,可以将身体最后一滴体力给调动出来,这或许来自于多年在荒野中求存的生活,节约每一分能量使之发挥最大作用几乎成为一种本能。而苏的力量和身体防御力相对就不是那么突出,仅仅大致相当于一阶强化而已。不知是不是巧合,科提斯的训练内容恰好击中了苏的软肋。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苏才将最后的训练项目200个负重引体做完。当他挪回营房、将自己的身体扔在床上的时候,甚至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超负荷训练使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热得发烫,身体各处反馈回来的数据凌乱不堪,大量的肌肉因为过于疲劳而失去了控制,不住在痉挛着。 苏喘息着,遏制住倒头就睡的渴望,过了很久才挣扎着爬下了床。 营房窗边的铁制桌子上,放着特制的营养素和水。苏抓过营养素,从手臂到手指一直在颤动着,取下盖子的动作都做得十分艰难,连试了几下才成功。他把管口送到嘴边,用力一挤,灰白色的营养素如同牙膏一样滑进嘴里,再被艰难地吞咽下去。 暗黑龙骑的营养素当然不是N958基地出产的营养素能够相提并论的。这些特制营养素均衡、全面、含热量极高,里面还含有不少缓解疲劳、抑制肌体损伤的激素药物。但是不知是否有意为之,训练营提供的营养素苦涩干硬兼而有之,口感就象是在嚼木屑。 在经历了极端疲劳后,人的食欲本来就不佳,再吃了这种明显是为了妨碍人类味觉而调配出来的营养素,一口下去就有想吐的感觉。此外,这一类的合成营养素需要大量水来中和,一口下去不马上喝水的话,立刻就会口干舌燥得好像在沙漠中跋涉了一星期,但是多喝几口水以后胃便会有被填满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每个人营房里放的一管营养素实际上是三天的份量。完成了上尉魔鬼般的体力训练后,大多数人爬回自己的营房后,第一件事先是倒头大睡。少数人坚持着吃了几口营养素,也沉沉睡去。这才是第三天,就已经有两个承受不了巨大的训练量,一口气松了下来,就再也做不完规定的量。 上尉也不废话,作为惩罚,只是每人给了两棍了事。第一棍下去时,这两个人只是面色惨白,还勉强能忍着不叫出声来。然后当上尉第二棍落下,累加的痛苦瞬间超出了他们的忍耐底线,立刻高声嘶喊惨叫起来。两个人在操场的地上场翻滚个不停,几乎整整号叫了5分钟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虚弱之极,但是还勉强能支撑着爬坐起来。另一个人则完全摊倒在地上,抽搐着,不住发出傻笑,显然过度的痛苦已经使他的意志崩溃了。 上尉向地上倒着的人啐了一口,骂道:“软蛋!来人,拖走!”两名粗壮士兵从黑暗中扑出,将那已经发疯的学员拖了出去。 这是继苏之后,首次有人尝到了上尉棍子的滋味。从凄厉的惨叫中,学员们终于意识到了上尉橡胶棍的真实威力和看上去并不沉重的力量完全不符,从而对能够挨上六棍的苏的看法悄悄有了些转变。虽然在艰苦训练后两名学员体力耗尽,对痛苦的忍耐力也就下降了许多,但是两棍和六棍间的差距绝不是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的。 苏用了半个小时才将所有的营养素都吞了下去。精心调配的养分以惊人的速度被传送到全身各处,有效的药物成分则第一时间输送到了各处受损的肌肉上。一条条肌肉纤维在吸收完养份和药物后,纷纷蠕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粗加韧,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新的考验。 黑暗之中,苏又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极度的饥饿,刚刚吃下的营养素已被肌肉惊人的吸收力消耗殆尽,连身体里积累下的前面两天的份量也搭了进去。 苏平躺在床上,墙壁上闪烁着的数字告诉他现在不过是一点钟,距离4点30分的预定起床时间还早得很。但是胃中如火一般烧灼着,饥饿感彻底磨去了他的睡意。苏不得不坐了起来,而后一怔,原来刚刚产生的两个进化点已经消失了,而他清楚地感应到,自己在格斗域中新生成了一阶力量和一阶物理防御两个新能力。 这种自行生成的能力就是上尉曾提到说的,所谓野外得来的能力。苏知道这一点,并且对自行生成能力的感觉并不陌生。实际上,他所有的能力不是自行生成,便是来自于变异生物的基因,从没有过靠打针得到能力的时候。然而问题在于,他此前都是先在某个能力域中注入进化点,对能力进化的大方向进行限定,然后再试图在战斗中生成新能力,至于最终会生成哪种能力,大部分还是要看运气的。但是此前还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情况,身体在无意识中自行分配进化点的。难道是潜意识中意识到了危险,才自行进化? 苏坐了起来,增添了两项新能力的身体还有些不大习惯,各处的协调性大不如前。然而眼前压倒一切的是饥饿。 他站了起来,走到房门边,按下了对讲器的开关。对讲器里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这里是军需专员苏珊,亲爱的苏,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苏还是首次使用军需系统,本来还担心半夜里或许没有应答,倒是未曾想到不但立刻有人回话,还会对讲机内会传出这么一个好听的声音。只不过除了几名女学员外,苏从未在军营里看到过任何女人,这个军需专员是哪里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饿得顾不上这么多了,根本没有和这个军需专员聊上两句的意思,而是直接说:“我想要增加一份营养素,现在就要。” 对讲机中沉默了几秒钟,随后柔美的女音又说:“亲爱的苏,现在军需系统中有41种定向强化营养素,33种特殊用途营养素,15种医疗营养素,不知道您想要哪一种?” 饥饿感越来越是膨胀,苏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几乎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嚎叫着要求得到养份,那些还有养分供应的肌肉则在继续努力地膨胀、强化。他有种想把这位温柔、细致的军需专员掐死的冲动,要用上全部控制力,才能保持平静地说:“我就要每天配给的那种营养素。” “请稍等……”快要让人发狂的五秒钟后,军需专员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您说的是基础营养素,这是免费配给的,并不需要额外付费。不过这种营养素的热量和营养成分含量太高,对健康并没有好处。另外必须强调的一点是,这种营养素的口感并不好,实际上,是非常的糟糕……” 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的肌肉不住蠕动起伏,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柔和:“我就要这个,现在。” 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愤怒,说话就会越加的柔和。但他的确很想砸烂面前的对讲机,顺便将那位军需专员想必很精致的小脸也一并砸烂。饥饿有时的确会让人发狂。好在苏还保留着最起码的理智,知道违反上尉的禁令私自出营房的后果,很可能是额外的六棍。 营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然而夜幕下的微弱光华却一点都没有透进门里来。整个营门都被科提斯上尉几乎呈方形的巨大身躯给填满了。 “听说,你一管营养素不够?” 苏敏锐的目光看到,上尉手中捏着两管营养素。他的瞳孔深处立刻泛起幽幽碧光,不过还能保持平静的声音:“是的。” 上尉向苏身上看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能吃的士兵才是个好兵!” 他将两管营养素扔给了苏,就关上了营房的门,然后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苏对这个如黑铁块般壮实的上尉刚有了些好感,第二天时就发现自己的训练量又增加了20%。 15天的体能训练期很快过去,当训练期结束时,只有21名学员坚持了下来。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五名女学员居然都在。苏这时已经明白,上尉的训练量始终维持在各人所能承受的身体极限附近,但是意志稍微差一点,就会坚持不到最后。那时要么退出,要么就接受惩罚。自从看到那个精神崩溃的学员下场后,就很少有人愿意去挨上尉的橡胶棍,而宁可直接退出。 上尉的训练手段看上去无穷无尽,每一个人都各自拥有一套独立的训练方案,全都是针对他们最弱的方面下手。比如苏,几乎清醒时候都是在练力量。这样十五天下来,尽管苏并没有在力量强化的能力上进阶,基础的力量却大有提高。但是这样让苏很有些疑惑,他有些不明白训练力量有什么用。一般来说,异能者并不需要均衡发展,因为天赋的不同,在某些领域的训练只会是事倍功半。而且对苏来说,在荒野中生存,敏捷和感知远比力量要重要得多。当然,最重要的能力还是运气。 体能训练结束,就是挑选合适的装备,按上尉的话来说,接下来就是实战训练了。让苏始料不及的是,训练营中提供的各式装备多达上百种,几乎包括了新时代所有的智能与半智能枪械,其中绝大多数苏听都没听说过。但是这些装备都不是无偿提供的,而是要付钱购置。在进入训练营时,学员们所有自带的装备都被收走。不过在挑选装备时,每名学员都有初始的1000元资金可用。 看着显示屏上各式枪械那超过五位数的价格,苏再看看自己的帐户上那几个可怜的数字,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何会陈列出这么多昂贵的枪械设备。 但是当他看到其它学员一个个不仅大肆挑选枪支弹药,头盔护甲,各式侦测与反侦测仪器,甚至连高质量多功能的腰带军靴也不放过时,苏终于恍然大悟,虽然每人的初始资金是一样的,但是还可以追加私人款项来购买装备。难道说暗黑龙骑在乘机做军火生意吗?不过领悟了这个,对苏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没有钱,也不可能去向帕瑟芬妮要钱。 苏耐心地翻着装备栏,忽然眼前一亮!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一大堆的新时代枪械中,居然还有一支老式的巴雷特狙击枪!苏心里一动,继续翻动装备列表,果然又找到了一把0.5口径的玛格纳姆手枪,连同十发子弹,还不到100元。 在暗黑龙骑眼中,这种没人要的老式枪械,就应该是这种和废铁差不多的价格。 苏压抑着心底的喜悦,将巴雷特和玛格纳姆都扫入怀中,甚至还有点余钱买了一把合金匕首。当他抱着这些东西走出军械库时,收获的是一大堆诧异和蔑视的目光。人们原本对能够硬挺过上尉六棍而不叫一声痛的苏除了警觉,还多少有些佩服,现在这点佩服全然烟消云散。不管在哪个时代,贫穷似乎都是个可以被蔑视的理由,而苏穷得实在有些令人发指。 苏并不去理会这些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有些了解暗黑龙骑以及其外围家族的行事和思维方式,在这些人眼中,一切荒野中生存的人都是赤贫的可怜虫,甚至于那些公司的人也不例外。不管他们表现出的是怜悯、漠视还是厌恶,骨子里都没有把他们那个阶层以外的视作和他们同样的人。 4223 章十八 毁灭开端 下 配好各自的装备后,还有一晚的休息和休整时间,条件甚至好到可以再洗上一次热水澡。二十几个人,一晚的时间,虽然营地的浴室只有五个单间,但是也足够分配了。 有这种洗浴的机会,苏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他非常享受整个身体、所有的肌肤都浸浴在水中的感觉。对他来说,最大的奢侈就是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可以吸收水份。 苏只带上一条配发的浴巾,向位于营地一角的浴室走去。快走到门口时,苏的眉毛又微微皱了起来。他看到浴室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名学员,把浴室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两个人都是追随库克的成员。看到苏走过来,其中一个人远远的就叫了起来:“嗨,小子!过二个小时再过来洗澡吧,走远点,别自找麻烦!” 苏心中一动,继续向前走去,一边微笑着问:“怎么,里面有什么好事吗?” 另一个人将手上的烟卷弹到了地上,有些警惕地看着苏,说:“里面什么好事也还轮不到你!小子,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或许以后可以有机会。” 苏继续向前,他的耳朵微微颤动着,将浴室深处的声音都收进了耳朵。里面淋浴间的隔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时时会传出沉重的撞击声。在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中,还夹杂着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和**。 “**,夹紧点,我快来了!”苏听得出来,这是库克的声音。库克的话声伴随着急剧的喘息,他几乎是吼着说:“他妈的用力给我夹!门口还有两个人等着干你哪!告诉你,能给老子干可是你的运气!还敢乱动?”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然后是女人的哭泣。听声音,有一点耳熟,应该是一个女学员。 苏已经走到了门口,见那两个人都露出了戒备神色,微笑着说:“难道我不能参与一下吗?我可以排最后。” 两个人互望了一眼,放松下来,其中一个哈哈一笑,刚说了声:“小子想得倒美……”就看见眼前一片茫然的白,然后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他觉得好象有一列火车迎头撞来,鼻骨喀嚓一下就陷了进去,然后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倒撞在浴室墙壁上! 苏收回了拳头,对自己这一拳的效果不是很满意。他本以为可以至少将这人的头骨击裂,没想到防御三阶的实力并不是纸糊的,苏用了八成力气的一拳居然没有多大效果,好像也只有脆弱的鼻骨骨折而已。 右边的人只看到苏忽然将浴巾蒙到了同伴的头上,然后同伴就飞了出去!他这时才反应过来,立刻大吼一声:“你找死!” 他也是格斗域的能力者,脚下发力,一大步就跨出四米远,右拳带起一道恶风,狠狠向苏砸下!苏疾速后退一步,堪堪让过了这带着四阶力量的一拳。他后退时恰好跨过了倒在地上的库克的那个手下,然后左脚一挑,那人身体呼的一声飞了起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苏由退变进,几乎是贴着飞起的人体左边向前跨了一步,完全是与他的对手同步,只是方向相反。那个四阶力量三阶敏捷的拳手拨开了挡在了前面的伙伴,冲到了苏所在的位置,却是一怔,眼前空空旷旷的,哪还有苏的影子?他大吃一惊,丰富的格斗经验立刻让令他明白过来,就在刚才那一眨眼工夫,苏依靠自己同伴身体的遮挡脱开了自己的视线。 拳手立即向前方跨了一大步,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意识到危机,想脱开苏的攻击范围,可是已经晚了。他左脚方才发力,忽然被凭空出现的一股大力牢牢踩住,身体前冲的巨大力量轻而易举地折断了他的踝骨!拳手先是重重栽倒在地,然后才感觉到脚上传来的剧痛,登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苏出现在他身侧,一脚踢在他的后脑上,将拳手踢得晕死过去,再踩上他明显粗壮得多的左臂,脚下加劲,踏碎了拳手的肘关节。 拳手一声狂吼,痛得猛然坐起!苏膝盖前撞,轻轻碰在他的后脑上,又将他击得晕了过去。 打倒两个人,不过用了十秒。苏的攻击,从来都是短促、有力,并且致命。两个人都还活着,以暗黑龙骑的医疗水平,这些外伤都能医治,包括骨骼的断裂和粉碎,但是治好后能力将会退化。 吱呀一声,苏推开了浴室的大门,然后静静地站在门口。 从这里,越过10米的距离,在一间正对着大门的淋浴间中,下身赤 裸的库克已停止了动作,正转过头向门口望过来。那个女人双手被自己撕烂的衣服绑住,吊在淋浴头上,身体和面容都被库克雄健的身体挡住,只能看到两条健美有力的腿,正被库克牢牢地夹在腋下。 “小子,想捣乱的话,你好象来得晚了点!”库克狞笑,臀部的肌肉一条条蠕动着,狠狠再向前一挺,撞得女人一声**,双脚猛然抽紧。 苏静静地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库克。那宁定的碧色目光如水,浇灭了库克已冲上头顶的欲 火。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软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库克愤怒,他用力将怀里的女人推开,就这样赤 裸裸地转过身来,盯着苏,挑选着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白脸穷小子,你来找我,是不是屁股痒了,顺便还想赚几个钱?” 这边的喧闹已经惊动了营地,几个想洗澡的学员走过来,发现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两个人,以及堵住了大门的苏。 而透过洞开的大门,库克看到了那些学员中有一个自己人,而且其他手下则正从营房那里赶过来。库克笑了起来,上下看着苏,起了些龌龊念头。他喜欢漂亮女人,同样喜欢漂亮的男人,而苏显然已超越了漂亮男人的范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库克就是硬不起来,这让他格外的恼火! 外面几个库克的手下也看到了浴室里面显然好事刚干到一半的老大,立刻鼓噪起来,有彪悍的立刻不知从哪里摸出根铁棍,磨着牙,一路小碎步就冲了上来。 苏静静站着,动都不动。库克却忽然看见门外的夜好象全黑了! 那个用尽了全身力气冲向苏的人,也发现眼前突然黑了,紧接着他耳朵中听到砰的一声,就是一片天旋地转,眼前大片光芒闪来闪去,紧接着所有的营房和人都横了过来,而地面则是竖起。 其它人看到的是上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的身后站定,向浴室中望去。而库克的手下就以恐怖的速度笔直地撞在上尉宽厚的后背上,然后远远地弹了开去,晃了几下就倒在地上,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 “我听说,这里发生了点有趣的事?”上尉冷冷地说,目光越过苏的肩膀,不住在库克和那名女学员裸露的身体上扫来扫去。 吃过上尉大苦头后,库克可不敢猖狂,他耸了耸肩,说:“我和她可是一场‘公平’的战斗,她打输了,我收点战利品,就是这样。” “他强奸了我!”女学员猛然叫了起来。能够参与训练营,她当然也不是个普通人,虽然刚受了蹂躏,可是这时已能将自己从束缚中解脱出来。 “闭嘴!”怒喝的竟然不是库克,而是科提斯上尉!上尉吐了口痰,骂了句“娘们”,转头望向了苏,问:“你怎么说。” “我想要一场公平的战斗。”苏好象在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这是最直接的挑衅!库克暴怒,全身上下的肌肉再次贲起恐怖地蠕动起来,甚至脖颈中都有一条条肌肉在跳跃着,显示出了至少四阶的力量。他的战前宣言,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穷鬼,我会干爆你的!” 上尉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两把匕首,随手一扔,匕首就分别插在库克和苏面前两米的地面上,然后说:“很好,我喜欢‘公平’。你!娘们,快点滚出来!” 哗啦一声,浴室的铁门在苏身后关上。上尉转过身来,笑着,一个一个地扫视着面前的学员,那一口雪白的牙齿显得格外显目。 “我好象说过,谁想来考验我的智商,我就让他的智商归零。”好象大脑里都长满了肌肉的上尉如是说道。 已经有胆小的学员在悄悄溜走,而余下的人似乎感觉到现在逃走更容易激起上尉的怒火,虽然双腿已开始颤抖,却不敢离开。 浴室中,库克仍然那样一丝不挂地大大咧咧站着,上下打量着苏,舔了舔嘴唇,笑了起来:“我喜欢匕首!小子,你知道吗,我不光力量是四阶,防御和敏捷同样都是四阶!我可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小妞,不过你的确已经来晚了。你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在干第三次了……” 库克的话忽然顿住,因为他看到,苏淡金色的头发忽然全部竖了起来,然后缓缓飘落,如一片片金色的流苏。 苏开始迈步向前。 只走出两步,苏已开始奔行!插在地面上的匕首受了脚步的震动,忽然自行跃起,翻滚着跃入苏的手心!光滑的刃锋反射着浴室的灯光,洒出一片灿烂光华。 库克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部的血液都向下坠去,几乎将他的大脑带出一片空白!他本能的发现,才跑出四步,苏似乎就已达到了极速,而他的匕首,还插在两米外! 在上尉逡巡的目光下,营地里一片寂静。感知最敏锐的人隐约能够听到,似乎浴室中隐约传来一声闷哼。 哗拉一声,浴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了,出来的是苏。他手一扬,染血的匕首离手而出,插在了操场的中央。匕首上穿着一块淋漓的血肉,仔细看去,赫然是切下的男人下体! 轰的一声,所有的学员脸色都变了! 上尉的眼角跳了跳,看了看苏如同跳动着碧火的眼睛,最后只说了句:“你可以回去了。” 苏笔直向自己的营房走去,两名挡在他前进路线上的学员立刻让到了一边,根本不愿与苏的目光接触。 “等一等!”刚才受辱的女学员跑到了苏的身边,一边小跑步跟着他,一边轻声说:“我叫谢娜,谢谢你帮我干掉了那个狗娘养的家伙!” 苏的步伐始终保持着匀速,即不快一分也没慢一分,他头也不回,淡淡地说:“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干掉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你。” 谢娜愕然地站住,看着苏进了营房,房门在她面前紧紧闭上,咔嗒一声锁死。 本.科提斯上尉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没说什么,只是向两个库克的手下指了指,说:“去把你们老大的尸体拖出来,扔到营外去!还有,记得把浴室的地板洗干净!” 夜深人静,训练营却并不平静。一个人影悄悄出了训练营,向森林深处走去。还有四个人则各持武器,分别从四面向苏的营房包抄过来。他们手中拿的全是大威力的自动武器,营房墙壁那薄薄的铁皮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这些子弹。 苏平躺在床上,身体散发出惊人的高热。他呼吸异常的深长,空气呼啸着从他的口鼻进出着,似乎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架巨大的风箱。黑暗笼罩的营房里,似乎伏着一头无比庞大的巨兽。 随着危险笼罩了整个营房,苏的右手,慢慢握上了放在腿边的玛格纳姆。 而此刻在营地外的森林中,一场交易正在进行。 两个身材高大,面容冷漠,全身黑衣的人站在空地中央,正等待着悄悄离营的学员。学员身材不高,和同期的其他人相比年纪算是大了,他的脸上很少外露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木讷。他走到空地上站定,一言不发。 两名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电子板,问道:“罗伯森?” “你们可以叫我疯狗。”罗伯森语速有些迟缓地回答。 两名黑衣人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说:“我们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是山地和丛林战的专家。这一次我们找你,是要你杀一个人,一个训练营中的人,酬金是20万。” 疯狗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黑衣人,说:“好象我不能拒绝?” “你既然见了我们,那就不能拒绝。” 疯狗阴森森地笑了,说:“好吧,让我看看究竟是谁值20万。反正这好象和我的任务并不冲突。” 一张照片被递到了疯狗的手上。那张几乎完全由黑白两色构成的照片上,只有一点色彩。 那是一只碧色的眼睛。 4226 章十九 杀戮场 上 章十九 杀戮场 狭小营房中的温度不断升高,闷热得让人心慌。在黑暗之中,伴随着沉重呼吸声的,是一声声如击鼓般的心跳。 苏已经握紧了玛格纳姆,原本冰凉的枪身现已被他炽热的肌肤熨得火烫。他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不住地呼着气,每一次从他口里喷出来的,都是超过了60度的蒸气。苏如丝缎般的肌肤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色,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中可以看到血液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流着。苏就如一座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而火山中的岩浆,则被越来越浓的危险刺激得奔流如飞。 苏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震动,到后来甚至开始略微的弹离床板。起初铁床还会随之发出咣咣的声音,然而随着苏身体越弹越高,铁床反而没了声音! 每次接触到铁床前,苏背脊上的肌肉都会轻微的凸出,然后精准的回缩,将落下时的巨大冲量全部缓冲掉,再迅猛弹出,将身体带得飞向更高的地方。按照本来的节奏,还要有四五个起落,苏的体温才会达到最高点,身体内释放的力量也会在届时达到高峰。从屋外传来的危险感觉还要过一会才会达到巅峰,杀意还未有如针刺般锐利。 然而,苏忽然感觉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压抑,好似空中的气压突然降低了一点,让他的胸口有些发闷。毫无来由的,这阵烦闷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个鲜明的、令他印象无比深刻的人,本.科提斯。 上尉要干预了。苏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几乎是全无征兆的,苏身体内积蓄已久的力量喷泄而出,虽然未至顶峰,但也推得他的身体轻飘飘升起,几乎接触到了天花板! 砰!! 玛格纳姆粗野的嘶吼震得营房的铁皮墙壁瑟瑟发抖,灼热的子弹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墙壁,从一个已经靠上墙壁的学员肩头射入,在他体内翻滚搅动着,一路搅碎了不知多少的脏器组织,最后才卡在盆骨上,不动了。 如果把玛格纳姆和新时代的手枪相比较,那么随便哪一个用过新时代手枪的人都可以挑出玛格纳姆上百条缺点来。可是有一点无可否认,那就是玛格纳姆的杀伤力比绝大多数的新时代手枪要大得多。 射完了这一枪,苏才从一个诡异的生物变回了一个人。他的右手和双腿在天花板上一踏,身体骤然坠地,在接近地面时再在地上猛力一蹬,身体突兀地改变了方向,如同炮弹一样团身撞向窗户! 在刺耳的铁皮撕裂声中,铁制百叶窗脱框飞出,几乎是贴着一个学员的鼻尖飞出,将他吓了一跳! 咣的一声,百叶窗摔落在尘土中。这名惊魂未定的学员刚将目光从百叶窗上收回,就看见了玛格纳姆那粗得慑人的枪口! 苏扣动扳机的动作缓慢而稳定,碧色的左眼中看不到任何怜悯或是暴虐的冲动,有的只有冰寒的冷静。仿佛眼前要射杀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件毫无价值的东西而已。 学员的心沉重地跳动着,每一下的间隔都是无比的漫长,漫长到苏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似乎已停滞不动。但他明明知道,苏的手指还在动,而且即不快也不慢。但是他手中的全自动多用途步枪就如同铸在了地面一样,根本抬不起来。他的手指也如同灌满了铅水,完全扣不动扳机。 他其实心里明白,扣不动扳机是因为枪上的保险机制没有完全打开,只要左手能够向前伸几公分,按下前侧的指纹保险,步枪就可以进入自动射击模式,而不是目前的二次击发模式。其实他的手指也在动,不过现在身体的动作已经远远跟不上意识反应的速度。在死亡线上,他的神经反应速度数十倍的提升,可是身体却完全跟不上。这实际上意味着,他体会死亡的时间也被延长了数十倍。 学员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清清楚楚地看到子弹慢慢飞过来,轰碎自己的脑袋。 一片强烈的光芒洒了过来,照在了苏和学员的身上。学员的意识瞬间回复了正常,然而恐惧和疲倦几乎淹没了他,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再也没有勇气闪避或者反击,特别是在苏停下了手指动作的情况下。他对玛格纳姆这类旧时代枪械几乎一无所知,也不清楚苏的食指再向回收多长距离,就会触发击锤。不过他很清楚的一点就是,这个距离绝对不长,超不过一毫米,只要苏的手指轻微一抖,他的脑袋就会开花。 “精力旺盛的小子们,放下武器,都站到灯光底下来,别玩花样!”本.科提斯那独具特色的重金属嗓音响了起来。经过十几天魔鬼般的训练,几乎所有学员都知道了违反上尉命令的滋味。一听到上尉的声音,两个手持自动步枪的学员即不情不愿的从营房两边走了出来,站在刺眼的灯光下。 这两个人一出来,苏就弯下腰,将玛格纳姆平放在地上,然后平静站起,高举双手。其它三名学员第一反应是立刻用枪指住了苏,甚至有一个还有些扣动扳机的想法。他们第二个反应才是想起了上尉的命令,急忙将手中的步枪抛在地上,笔直站好。 上尉单手提着一只巨大的探照灯,冷笑着看着众人,极为沉重的巨型探照灯在他手里轻得就象是一只玩具,盘绕的电缆如同条条粗蟒。 通的一声,探照灯被扔在了地上,上尉大步走向站在光柱中的四个人,手中的橡皮棍不怀好意地跳动着。几乎所有的学员都吃过这根棍子的苦头,看到这根平淡无奇的橡胶棍,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自然,就是苏,体温也有些不正常的升高。 上尉看了看地上的三支步枪和一支手枪,再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嘿嘿笑着说:“你们几个还真是精力旺盛!我来给你们去去火吧!” 橡胶骨忽然探出,点在了苏的腹部!这一击快得异乎寻常,苏几乎只看到一道残影,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剧痛就从腹部袭遍了全身。刹那间,苏似乎觉得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变成了烧热的铁丝,意识与全身各部分的联系完全切断。苏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去,跌跪在地。然后第二、三棍就落在了苏的后背上,将他彻底击倒在地后,上尉还用坚硬厚重的军靴狠狠地补了两脚。 苏倒伏在地,身体和手脚都在无规律的抽动着,一口气憋在胸口,根本吐不出来。 其它三个人正自半幸灾乐祸,半忐忑不安地看着在地上挣扎不起的苏,一边想象着挨了五记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时,视线忽然全被上尉方型的身躯占满!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人腹部都挨了狠狠一棍!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在三个人的意识中造成了巨大的空白,当他们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立刻在第一时间挣扎着爬起。挨了上尉的一棍,没有一个是不倒的。倒下后能够多快爬起来,是是否还会多挨一脚的关键。本.科提斯上尉大靴子的恐怖程度不比他手中的橡胶棍差。 幸运的是,这次三个人似乎都符合了上尉心目中的标准,没有再多挨一脚。当他们庆幸地互望时,才发现苏已经站了起来。尽管脸色白得象纸,他仍站得笔直,而不象时不时会抽动一下的三人。这三名学员此时还无法完全控制身上的肌肉。 “小子,你有种!”上尉盯着苏,说了句不知是赞是骂的话。过了一会,才接着说:“手脚挺快,居然抢在我前面杀了个人,让我不得不说一句,真是他妈的!” “谢谢夸奖。”苏平静的回答。 苏一句话激怒了三名学员,最胆大凶悍的一个人不顾上尉在旁,盯着苏,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今晚是你运气好!不过你已经惹下大麻烦了,会不断有人来找你的!说不定明天老子就能干爆你!” 砰!上尉一棍捣在他的肚子上,让他立刻躺到了地上。 苏看着还站着的两个人,笑了笑,说:“今晚是你们运气好,我本来想杀的可是四个人。” 砰!苏也挨了一棍,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上尉脸上都隆起了几条肌肉,本就凶恶的面孔这时更显得格外狰狞。他狠狠地向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各踢了三脚,这才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向还站着的两名学员笑了笑。 沉闷的踢打声象雷一样震颤着两名学员的耳膜,最多只挨过上尉两下的他们实在无法想象狠狠一棍外加连续三脚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几乎科提斯每踢一脚,他们就会身不由已地颤抖一下,好象这一脚是踢在他们身上一样。到科提斯打完人,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两名学员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吸水性能颇佳的作战服。 上尉如钢锭般的脑门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好象踢这几脚也很累人。他手中的橡胶棍向两名学员一指,立刻吓得他们无意识地闪向了两边,旋即两人想起这样做的不敬,立刻脸色苍白地站回了原地。 “把这家伙拖走,还有,别忘了那边还有具尸体,一起拖走。”上尉吩咐。 “要把尸体丢出去喂狗吗?”一个看起来聪明些的学员问。因为库克的尸体就是这么处理的。 “放屁!你们都不懂要尊重死了的人吗?把尸体还给他家人吧。”上尉说。 两名学员怎么敢去置疑上尉截然相反的行为标准?他们灰溜溜的搬人拖尸,扫地擦血,动作十分麻利。毕竟是力量敏捷和防御都有强化的人,也都是龙骑的候选,只要够认真,做这些脏活累活的速度绝不比专业的清洁工差了。而只要有上尉在场,也就无需置疑学员们执行命令的态度。 十分钟后,苏拖着似乎裂成几块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营房,在床上躺了下来。一次被打了五下,紧接又被打了四下,对他造成的痛苦几乎就快追上连挨上尉六棍。过度的痛苦使得他身体内几乎每根神经都变成了炽热的钢丝,即灼烧着自己,也炙烤着身体,并且带来更大的痛苦。 苏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实际上他已经计算出,自己体内81%的肌肉纤维已经失去了控制,能够爬上床已经是很不容易。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和意志是否坚韧无关了。 玛格纳姆安静地放在腿边,枪口中似乎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 在上尉点亮探照灯的瞬间,苏犹豫过,最终还是决定不扣下扳机。如果射杀了眼前的学员,那其实就是对上尉赤 裸裸的挑衅。这种事大可以背后去做,但是却不能堂而皇之的放到桌面上来,那样的话,谁都没有台阶下。 苏默默地恢复着对身体的控制,将一根根肌肉重新归入掌控之中。他回想着刚刚过去的,短暂却是激烈的战斗,心中已将这三名学员的头像上画了一个鲜艳的红叉。 对于一切挑衅,都要以残酷和血腥来回答。 这是崇尚力量至上的暗黑龙骑们信奉的第一信条,也是来到这座位于大陆东海岸的巨大城市前,帕瑟芬妮反复给苏强调过的原则。只有恐怖,才会使麻烦远离。而杀戮,则是制造恐怖的最好手段。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对身体的控制已接近完成。不出所料,连续两次毒打又给苏提供了一个进化点,只是他并不愿意通过这种方式来强化自己。 胃如火一样地烧灼起来,他又饿了。苏坐了起来,碧绿的左眼象极了雪原上独行的狼。 就在这时,营房的铁门咣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门口却没有夜光透进来,不大的房门几乎全被上尉那方形的躯体填满。 “小子!你的饭量快赶上一头猪了!”上尉将三管营养素扔给了苏。 而在另一间营房中,疯狗正躺在行军床上,嘴里叨着根草杆,默默地看着天花板。在他视线的尽头,钉着一张黑白为底色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一点幽绿的色彩,象极了午夜觅食的狼。 4075 章十九 杀戮场 中 忙碌的夜很快过去了,训练也就此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科提斯训练营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环节,实战。 风很大。 这是苏第一个感觉,并且贯穿始终。 原来辐射云里面是这样子的。 这是苏的第二个感觉。 透过面前的一个小小的舷窗,苏静静地看着外面迅速掠过的浓密云团,偶尔还可看到云团内闪烁着绚丽的光芒。 苏坐在机舱中央,尽管飞机颠簸得极为厉害,时时会有上百米的急升骤降,他却坐得很稳。苏没有系背带,机舱中的其它人也都没有系背带,不过没有人离开座椅,哪怕飞机抖得象只暴风雨中的小船。 不包括上尉和飞行员,机舱中还剩下15个人。最初进入训练营的三十二个人,就只剩下了这么多。那些被淘汰的人中,少数死了,大半落下了残疾,其它的人都疯了。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退出。15个人中,有4个女人。 所有的学员背靠背坐着,默默地看着舷窗外的世界。这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曾经坐过飞机,而象苏这样的土货,此前则连能用的飞机都没看到过。在他漫长的流浪中,飞机残骸倒是见过了不少。 这是一架破烂不堪的飞机,艰难地在云中穿行着,与无数不可预知的气流搏斗着,偶尔还会与闪电擦肩而过。到处是斑斑锈迹的机舱里,几乎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在摇晃着,**着,看上去随时有可能从舱壁上脱落。学员们的行李装备都打好了包装,用尼龙网扣在机舱尾部。苏只有两支枪和几十发子弹,而装备最多的学员则足足带了三整包的东西。 苏有些怀疑这架飞机还能坚持多久,如果说下一分钟它就会散架,苏也不会感觉到奇怪。他惟一有些疑惑的是这个东西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上尉从驾驶室中钻了出来,扫了一眼机舱里的学员,就靠到了舱门旁,居然一把拉开了舱门! 刺骨的寒风登时呼啸而入,将措不及防的学员们吹得人仰马翻。少数几人及时抓住了舱壁上把手吊带之类的东西,才没有被吹倒。苏则是抓住了舱顶,身体顺着风飘起,直接贴到了机舱顶上。 上尉靠在门边,半边身子都露在了飞机外面。他向机舱外看了一眼,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金属片,用力在机舱外壁上摩擦起来。刹那之间,极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甚至盖过了飞机引擎的轰鸣! 只擦了几秒钟,上尉手中的金属片就开始发红,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卷来,用金属片往上一凑,居然就此点燃! 上尉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慢慢吐了出来,显得无比舒畅。 忽然机舱外气流方向一变,吹入的风变成了抽吸的气流。一名学员又是防备不及,猛然被吸得飞了起来,笔直向着机舱门冲去!他立刻吓得面容扭曲,大声尖叫起来! 从这千米高空坠落,要是不死,那就真是奇迹了。毕竟再怎么强化的肉体,也只是肉体而已。 上尉骂了句什么,抬起钢柱一般的腿,将那学员一脚踩在了机舱地板上。看着那名学员骤然僵硬的身体,有好几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很显然,上尉这一踩虽然救了他的命,不过滋味和挨了一棍差不多。 机舱内一个老式电铃猛然震动起来,和噪音完全没什么区别的铃声响彻整个机舱,又将发动机的噪音给压了下去。 听到铃声,学员们知道了这是目的地已到的信号。有几个心情紧张的立刻扑向了自己的装备,想要将自己武装起来。谁知就在这时飞机忽然全无征兆地一头扎了下去,转眼间从云中穿出,直冲向蒙着厚厚白雪的山峰! 有女学员从舷窗中看到了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 几乎快撞上山峰时,飞机这才艰难地喘息着,颤抖着,勉强扭转了飞行的轨迹,几乎是擦着山尖掠过,摇晃着向山下飞去。四具螺旋桨发动机嘶吼着,用力拖动着飞机沉重的机身,并且将山顶的积雪吹得漫天扬飞。 飞机足足飞了几分钟,才飞到了山脚。这几分钟里,就连最镇定的学员心跳也有些加快。大蓬的积雪从敞开的机舱门汹涌而入,将众人冻得嘴唇发青。这也就罢了,可无论是谁,看到机翼尖直接从雪堆中扫过,再看到几乎擦到岩石的螺旋浆,也都难以保持镇定。就是先进的战机这样飞行,不坠毁也要造运气,何况是这样一架老掉牙的旧时代飞机? 好不容易飞到山脚,下方是一片绿油油、鲜亮得让人心中发慌的丛林。 飞机机翼忽然向上翻起,四具螺旋浆发动机转而向上,飞机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开始在丛林上空徐徐盘旋,发动机带起的强风吹得灌木丛成片的倒伏。 似乎,所有的学员都听到了下方传来的一阵愤怒而又疯狂的哮叫!然而当他们仔细倾听时,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难道刚才是幻听吗?学员们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原来同伴们都和自己一样,满脸的骇然和疑惑。 苏从机舱顶跳了下来,落在了角落里,抱着怀中的巴雷特,默默地站着,面容出奇的凝重。和这些学员们不同,在荒野中成长的苏清楚的知道,刚才那片充满了疯狂杀机的咆哮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这种咆哮更类似于一种精神作用,可以直接引起人体意识的反应,就好象直接在人们的意识深处怒吼一样!学员们专心用耳朵去听时,反而捕捉不到这种精神层面上的吼叫了。 如潮水般的嘶吼很快褪去,然而低沉的,若有若无的低吼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时时还会连接成片。苏甚至可以感觉得出,这些吼声中的饥渴与焦虑。更让他心寒的是,下方的吼声,按频率的不同,足足有600多个来源!这意味着在飞机下的丛林里,至少埋伏着同样数量的未知凶兽! 好在苏已经分辨出这些低吼其实是些超高频的波动,远远超出了普通人耳的感知范围,但是又能够通过影响人体的神经,直接在人的意识中产生影响。苏因为具备着超频听力的能力,才得以分辨出来。苏稍稍觉得放松了一些,他最畏惧的就是未知的生物,特别是那些带有精神类异能的生物,还好这些不是。 飞机保持在十米的空中,回旋飞行着,速度不超过四十公里,飞得平稳之极,完全看不出这就是刚才的那架老爷飞机。 机舱门口的科提斯上尉探出黑亮方正的头,向下看了一眼,就向学员们咆哮着:“免崽子们,地方到了!我数到十,你们就一个一个给我跳下去!别管你们的那些包裹,我会给你们扔下去的。那边两个穿重甲的,最好把你们的乌龟壳脱了再跳,不然的话,老子可以保持你们的三条腿都会摔断!我最后再说一次行动方案,都给我听清楚了!地点,就是这片区域,一半是山,一半是平原。至于这片区域有多大,估计一直到任务结束你们也走不完!目标,就是这片区域里的一个土著城市!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城市中的土著杀光,然后活下来,直到十天后我来接你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来完成任务,也不会管你们的伤亡有多少,哪怕是死光了也没关系。不过我给你们一个忠告,那就是不要小瞧这些土著,它们很可能有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能力。你们最好以团队行动,才有可能生存下来。再凶猛的暴熊也不是狼群的对手!好了,就这些,跳吧!” 经过了科提斯训练营的魔鬼训练后,几乎所有学员都有能力上的进阶出现。但是在这个高度上,从速度四十公里盘旋的飞机上跳下去,还是有很大可能会受伤。不过只要没摔断骨头,这点皮肉小伤对于这批嗜血而悍勇的学员们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至少比挨上尉一顿打要好得多了。因此人人都没有犹豫,一一地跳了下去,连那个被上尉踩了快半个小时的家伙也挣扎着跳出了飞机。 生死关头,各人都拿出了保命的本领。有的在空中舒展身体,下坠势头诡异地减缓,斜着冲向灌木丛。有的则护住全身要害,身体肌肉收紧后,简直硬得如同一块铁铊,笔直砸进地里去,除了站起来时有些不稳之外,看上去没有其它的不妥。显然这是个防御能力十分变态的家伙。 苏背着巴雷特,从机舱中跃落,在双脚落地的瞬间,他顷刻间收拢身体,几乎全身的力量都调动起来,将巨大的下冲力一点一滴的导入地面。而他的身体就势倾倒,连续滚出十几米远,这才停了下来。苏站了起来,看了看一路上被自己压得东倒西歪的灌木,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然后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他知道,团队的力量比一个人要大得多,但是来自背后的子弹,才真正的致命。 飞机又盘旋了几圈,才掉头远去。 驾驶舱开着窗,看上去已经有四十多岁的飞行员一边抽着烟,一边操纵着飞机。让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座位旁边居然还摆着一排锡制小酒壶。从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来看,显然喝得不少。喝成这样还在开飞机,如果有懂得机械和驾驶的学员看了,或许会直接昏过去。 上尉挤进了狭小的驾驶室,勉强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又点起了一根烟。这一次他用的是火机,因为驾驶室里没地方给他磨金属块。 “嗨,飞熊,你看我这拨学员怎么样?”上尉向把飞机当老爷车开的驾驶员说道。 “里面有几个特别的家伙。看起来有人别有用心,而且他们后面的人不好惹。你准备干预吗?”飞熊的声音很沙哑。 上尉想了想,才狰狞地笑了笑,回答:“先过几天再说吧!” 3365 章十九 杀戮场 下 苏还不知道,在暗黑龙骑的术语中,土著有着特殊的含义。这往往是指那些具备了相当智慧的生物,并不一定是指人,任何变异生物都有可能。土著的含义与荒野流民不同,至少在暗黑龙骑的字典里,土著的地位比流民要高得多,很多情况下甚至要比一些小公司还要高。地位越高,就说明它们越难缠。 苏在一丛灌木旁坐下,打开背后的小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卷厚绷带,脱去衣服,在身体上细心的缠绕起来。他现在的位置距离降落点已有几公里,不担心其它学员会发现他。他将子弹、营养素和水重新整理了一下,将军用背包填满,重新系在了背后。暗黑龙骑的制式背包轻便、结实,可以根据用途调节成一半或四分之一大小,非常实用。 苏默默地感应着周围的情况,虽然一无所觉,甚至连一只小动物都没有感应到,但是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默默地看着自己。每当被注视时,苏就会感觉到十分不舒服,这个感觉几乎每次都是真的,也是过去救过苏无数次的能力。但是现在,苏却找不到窥视者,尽管它一定很近。 无数画面,无数凌乱的、细微的感觉自苏的心底迅速流过,他要找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忽然间,苏的意识定格在曾经听到的600多个低吼上。这些超高频的震波不住的回放着,与苏储存在记忆中的众多声音作着对比。苏心中微微一颤,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慢慢蹲了起来,这是个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然后仔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连一片最细小的叶子都不放过。 一阵强风吹过,周围的灌木都被吹得向一边倒去,然后再齐刷刷地立了起来。但是有一株灌木,倒下和立起的时间都比同伴慢了一点。这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棵树。然而在苏的眼里,这株一米高的灌木枝条比同类们都要软一点,本该是倒得更快才对。 苏拔出合成材料军刀,来到这株灌木旁,拉过一根枝条,切了一截下来。这是根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木枝,树皮下露了嫩绿的底层,中间则是纤维。切口处渗出些汁液来,这也不奇怪,毕竟这里是雪山脚下,水源并不稀缺。 苏将切下来的枝条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这段枝条渗出的汁液给他的感觉是格外的活泼,也富有活力。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汁液中无数跳跃的细胞。而且这种灌木的汁液中只有轻微的辐射,也就是说,在这片丛林中,苏根本不用为水源发愁。 他吐出了嘴里的木渣,拿出两枚巴雷特的子弹,拆去了弹头,将火药浇在眼前的灌木上,然后用火机点燃。 呼的一声,闪亮的火焰迅速蔓延到了整株灌木上!火药眨眼间就烧尽,但是这棵树显然是非常易燃,不光是枝条上的火苗越来越旺,树皮不断爆裂,然后从里面喷出更加炽烈的蓝色火焰来! 苏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在飞机上听到的是嚎叫和低吼,这时听到的则是痛苦的号叫和类似于诅咒的尖叫! 这种人耳根本听不见的超高频震动,就是眼前这株冒火的灌木发出来的。它以完全不属于植物的速度扭动着枝干,甚至将自己的细而长的根都从土地里拔了出来,看到那些挣断的根须,就可以想象它的痛苦。这株灌木就象一只喷火的蜘蛛,开始迅速地爬走,居然是想要逃脱! 与它的求救相应和,苏至少听到了附近十余声愤怒的吼叫!看着周围一片片茂密的灌木,苏知道,那里至少藏着十几株这样的诡异的灌木。至于那颗迅速爬走的树,苏倒并不担心。按照它燃烧的速度,最多再爬个几十米就会被烧成灰。尽管心里已有准备,可是这株灌木的耐久力和移动力仍让苏感到震惊。如果没有防备的话,这株灌木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枝条勒死一个人类战士。 刚才在向灌木枝条上倒火药的时候,或许它已经在准备发动袭击了!想到这个,苏不禁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看起来这株灌木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火药,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不然的话,它是绝不会容许苏这样做的。 呼的一声,苏的匕首脱手而出,精确地穿过了那株熊熊燃烧着的灌木枝干,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灌木立刻凄厉地嘶喊起来,浴火的枝条徒劳地在地面上划动着,除了留下一地的木炭灰烬外,什么用处都没有。它转而疯狂地诅咒着,然后是一大串复杂而意义不明的叫喊。这一次,从更远的距离纷纷传来回应,在苏的感知中,高频源已增加到了四十多个。 看起来,这棵灌木是在将自己的糟遇和经验传递给同伴。可是这株灌木的大脑在哪里,它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智慧?苏一边思索,一边拔出了匕首。背上了枪,正要继续运动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不是灌木那种听不见的高频音,而是人类女性临死前的惨叫,声音苏还记得,印象中是一个非常精干且谨慎的丛林生存专家。 这个人或许和苏一样,都畏惧来自背后的子弹,又自恃野外生存的本领,这才选择了独自行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落入了丛林中的死亡陷阱中。临死前的惨叫声凄厉而痛苦,久久不散,显然她不光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且死亡的过程还特别的漫长。 苏如狸猫一样轻盈而迅捷地穿行着,向惨叫发来的地方潜了过去。丛林地形中,巴雷特没有多大用处,玛格纳姆倒是可以发挥大威力。 穿行过程中,苏敏锐地看到有几株特别活跃灌木突然安静了下来,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只是它们是如何觉察到自己行踪的呢?苏还不知道答案。不过这些灌木感知到自己的范围并不远,大致是六至七米才会发觉自己。而苏感知到它们发出的高频波的范围则接近一百米,这是它们在窃窃私语,如果吼叫或者是咆哮,则感知的范围会大得多。 快到那名女学员遇难的地方时,苏悄然停住了脚步。他察觉到前方至少聚集着十余株灌木,围成了一堆,不住在叽叽喳喳地在说着什么。 不知为什么,苏忽然想起了聚拢进食的活尸群。 卡嚓一声轻响,苏给玛格纳姆换上了一盘燃烧弹,然后深吸一口气,弓身无声无息地向前潜去。他已收敛了全身的气息,甚至于连热量都不会从绷带内散发出来,但是在接近到十米内时,苏还是发觉,前方的交谈骤然变小了。 这个变化就是苏发动的讯号。他不再犹豫,一跃而起,身体直接冲高到接近两米!这样的高度,顿时让苏将前方的一切都收于眼底。 他在空中的身体猛然一僵! 就在数米之外,有一堆特别茂密的树丛。透过那些疯狂挥舞着的枝叶,可以看到那名女猎人就躺在地上,身上的野外作战服早已撕得七零八落,几乎是赤 裸着躺在那里,她脸上还凝固着极度恐惧和痛苦的表情。 一株株完全从土里拔出的灌木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将锋利的根须刺入她的身体,不停地吸食着身体内的血肉组织,然后拔出来,再寻找下一个味道好的落脚点。有一株树甚至干脆长在了她胸口上,几乎将整个根系都埋进了她的身体,它吸食得如此卖力,不光是树皮起伏不定,甚至于每一片叶子中都透出深暗的红色! 女猎人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在游走蠕动着,看得出来,这是灌木们的根须在来回穿刺,好能吸收到更多的血肉。 外围的一些灌木则在剥她的裤子,并且试图撕裂坚固的军靴,好找到新的可以刺食的地方。苏注意到,这些灌木会将一切金属制品都剥离下来,生生扭曲,然后抛得远远的。哪怕是藏在裤脚处的金属丝也逃不过它们的探测。女猎人的枪已被拆成无数扭曲的零件,抛到了几十米外的地方。 砰砰砰!玛格纳姆开始不断地喷出火舌,五声连绵不绝的枪声汇聚成了一声巨响,五棵灌木立刻被自中打断,并且着起火来!灌木登时发出一片惊慌之极的号叫,它们的反应虽然快,而且已经发现了苏的到来,可是动作的敏捷方面仍然不能与苏相比,根本就无从闪避苏从数米外射来的子弹! 苏一落地,即刻是连续数个翻滚,退到了十米外,然后起身、半蹲跪,重新上好子弹的玛格纳姆又开始喷射出粗长的火舌。子弹几乎是贴着女学员的尸体掠过,这一次的五发子弹引燃了七株灌木,并且让一棵已经在燃烧的烧得更旺! 一瞬间,聚食的灌木就有大半燃烧,幸运的三四株想要逃跑,但是哪里逃得出苏的锁定?在碧色眼瞳中央的十字星中,逃跑的灌木逐一起火、燃烧。 女学员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五六株灌木彼此纠缠在一起,倒在她身体上熊熊燃烧着。苏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一管营养素,就转身离去。能够用敌人焚烧的烈火,化尽身躯,也算是个不太糟糕的结局。 苏心底有隐约的感伤。他从没将这个女人当作同伴,也知道她如果没有遇上这样的结局,那么多半会死在自己手里。如苏这样的孤狼,肯定会优先猎杀同样身为猎人,并且独行的她。除非,她肯完完全全的臣服,并且能够让苏相信。 但是,她毕竟也是一头狼,一头孤独的狼。能够在训练营中挺到现在,并且经受得住上尉三次的蹂躏,已能够让苏对她产生起码的尊重。 看到她今天的结局,苏的确会有隐约的伤感。每当在荒野里看到路边的枯骨,或者是刚刚死去的尸体,苏偶尔会想,不知哪一天,自己就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生存,从有意识的那一天起,就是需要时刻担忧的问题。 苏听说,在旧时代,人们只要本份地工作,就可以不用为生存发愁。那时的食物非常的便宜,甚至多得要倒掉! 苏收回了有些凌乱的思绪,开始思索目前的局势。这些灌木就是上尉口中的土著吗?苏断然否定。它们虽然危险,但并不构成威胁。想要消灭甚至灭绝它们容易得很,只要调几十个喷火兵来,或者直接投下几颗云爆燃烧弹,将这片丛林直接烧尽就行了。这些灌木极端的怕火,而且看上去它们非常的厌恶金属,并且对金属制品极端的敏感。除此之外,好象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不知它们再进化个几十年会怎么样,至少目前还配不上暗黑龙骑字典中土著这个词。 苏忽然停下脚步,伸手一弹,一颗子弹飞到数十米外,落在地上。呼啦一声,十米外的一株灌木猛然转了个身,大半枝条都指向了远处地面上的这颗子弹。 “看起来,它们果然对金属非常敏感。”苏默默想着。上尉给的信息极端馈乏,看起来一切都需要自己来摸索。 苏不急着前进搜索,而是索性坐到了一棵大树下,开始思索如果自己是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的土著,那该会怎么做? 肯定要利用灌木对金属超乎寻常的敏感!苏泛起了这样的想法。 他站了起来,在大树下挖了一个深坑,然后用防水隔湿的作战布将巴雷特和玛格纳姆包了起来,连同子弹和一切金属制品都埋在了坑里。他将复合材料制成的匕首那含有金属物质的握手也拆了下来,改为缠上一层绷带。 做好了一切准备后,苏站了起来。忽然之间,一阵危险的感觉猛然自心底泛起!这种感觉,就如同被天敌盯住!苏淡金色的头发尽数立起,然后飘落。他骤然起动,绕到了树后,刚好看到十米外有一双墨绿色的大眼睛,正透过灌木丛的枝叶,阴森森的望着他! 4061 章二十 欲望 上 又是十米! 苏碧绿的瞳孔急剧收缩,身体骤然发出惊人的高热,开始冲刺!他身体内几乎每一根肌肉纤维都调动起来,发挥出无以伦比的协调性,计算着脚下传来的回力,精准地分配着体力,尽可能的将能量的效用发挥到最大。仅仅七米,仅仅四步,苏就接近自己的极速,如豹般扑向那片树丛。从那双惊慌、骇然的大眼睛中,苏已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刷的一声轻响,苏贴着那片树丛掠过,在这种速度下,他手中的复合材料匕首发挥出惊人的威力,几乎毫无滞碍地切开了前进轨迹中的一切东西,包括那双眼睛所属的头颅! 苏用了八米,才刹住了自己的冲势。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匕首刃锋上沾染着的黑绿色血液,再看了看自己刚刚冲过的那丛灌木。 灌木丛中间,躺着一个类人生物。它大约有一米高,全身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绿色,头颅有些不成比例的大。除了高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外,其它方面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这个生物身上穿着简陋的衣服和盔甲,手里提着一杆扎枪,腰间别着枝空管,另外还垂挂着一只皮口袋。它的大头已被苏方才风驰电掣般的一击切成两半,现在躯干上的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看它肢体上虬结的肌肉以及纤细的体型,可见这必定是个极为敏捷迅速的生物。 苏在它身边蹲下,撬开它的嘴,看了看它口里的牙齿。与普通人类不同的是,它有几颗特别尖锐的犬齿,而且其中两颗犬齿是中空的,里面灌满了透明无色的毒液,如同毒蛇的毒牙。苏看了眼它仍旧紧握的扎枪。枪长一米多点,枪尖是用一种特殊的硬木制成,雕刻上了许多沟槽刻纹,这种构造的武器刺入生物体内后,破坏力远大于普通的锐器,不但血液会顺着沟槽涌出,内脏和肌肉也会被撕扯得一团糟。 它别在腰间那根短管,也被苏拔了出来。他将短管倒过来,管中掉出一枚15公分长的短箭。短箭箭尖是由某种不知名动物的牙齿磨成的,牙齿上刻了些沟纹,散发出淡淡的苦涩味,显然短箭上喂了剧毒,而且是神经类的毒素。 苏小心翼翼地将短箭装了回去,凑到短管管口,用力一吹,短箭呜的一声飞出,深深钉在数米外的一株大树上。 “原来是吹箭。”苏想起了这种即使在旧时代也算是原始而古老的武器,不过这种武器在丛林中十分的有效。 几乎翻遍了它的全身上下,苏也没有找到一片金属。至于它身上穿的盔甲,是用兽皮杂以某种兽骨制成,看上去非常的简陋,然而却是异乎寻常的坚固。苏用力撕了几下,居然没有将兽皮扯开。苏的身体看上去并不如何强壮,肌肤更是光洁细腻,但是实际上的力量非常大,这两下撕扯,很可能将薄点的合金片也会被拉长变形,却奈何不了这片兽皮。那几块兽骨,光滑细密,看上去就知道非常坚固,而且份量十分轻。 只看它所用的那些装备的话,就象是来自原始部落,但是那枝短箭圆度非常的纯正,以苏的眼力也几乎看不出有多少偏差,而且和短管的管壁结合的非常好。这种精度,绝不是单凭手工就能够加工出来的,而且在它腰间的皮袋中,还有七八枝同样的吹箭。让苏警惕的是,这些短箭都是同样的加工精度,说明多半是由精密机械批量加工,而非手工制作。 这才是土著。 在看到这双窥探眼睛的时候,苏就有这种直觉。但是他不清楚土著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所以选择先骤然突击,一击而杀的策略。从一个死了的土著身上,也能够找出许多秘密来,而且风险要小得多。至于捉活的,苏从没有想过。在看清了土著嘴里天生的两颗毒牙后,苏决定今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除非有万全把握,否则仍是绝不能留活口。而且在这个土著的尸体上没有找到任何金属物品,也让苏有些奇怪和警惕。 当然了,如果杀不掉这个土著,那苏就只有逃跑了。 苏将土著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检查了它的关节、脚底以及全身骨骼的分布走向,甚至还切开了一些重要部位,观看内部的肌肉纤维。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擅于在丛林中活动,并且行动非常迅速的种族。这小东西的下体倒是出奇的大,让苏印象深刻。 苏站了起来,将染满土著血液的两块布料扔在了地上。他用土著身上的皮衣擦净了匕首,仔细清理过现场自己留下的痕迹后,才穿林而去。 夜幕降临,整个丛林陷入奇异的寂静中,只有枝叶摩挲的声音,如潮水拍岸般起起伏伏。但在这片平静的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悄悄移动着,为了荣耀,为了利益,也为了生存。 土著的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当疯狗站到它旁边时,身体上被切开的创口都蔓延着大片苍白色的腐肉。尸体发出浓郁的恶臭,旁边几乎无法站人。 疯狗站得很安稳,好象完全没有闻到臭味。他甚至还蹲了下来,仔细地翻动着尸体身上的创口,然后再观察周围的痕迹。面对着一片被整齐削断的灌木丛枝叶,疯狗若有所思。 他又蹲了下来,用军刀直接切开土著的肚皮,将一个什么东西塞了进去。然后从背包中取出十几枚锋利而狭长的牙齿,围着尸体插了一圈。 这些赫然都是土著的毒牙! 布置完了这一切,疯狗才站了起来,哼着小曲消失在夜色里。 当天空再次亮起时,这具尸体已腐烂得不成样子,许多部位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这种腐烂的速度是普通人类的数倍。周围的灌木沙沙地响了起来,几株活木从树从中钻了出来,枝条在空中一阵摆动,好象是探寻着可疑的痕迹。一分钟后,树丛中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六七名土著,看装束和死去的那名土著一模一样。 那些凶猛阴险的灌木这时则显得十分驯顺,枝叶向两侧倾弯,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他们先是观察了一会周围,看到插在地上的毒牙时,都愤怒地叫了起来。他们围在尸体旁边,手舞足蹈,发出一连串急促的音节,仿佛在激动地说着些什么。然而当其中一个人俯身试图去抱起那具尸体时,他眼中看到的却是一颗鲜艳的橙红色火球! 爆炸出奇的猛烈,冲击波轻而易举将周围的土著掀飞,飞溅的碎骨则成为最有效的杀伤工具。 爆炸范围是整整十米,大多数土著直接在空中就被震死,如一个一个坏掉的布偶摔落在地,肢体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只有一个还能够挣扎几下。那些灌木因为离得远,只是掉了些枝叶而已。 疯狗设下的这个陷阱,里面没有一点金属材料,完全是用复合材料感应器和可塑炸药构成的,依靠土著尸体被炸裂后的碎骨来进行杀伤。陷阱简单、有效、直接,而且阴险。 远方的苏感觉到了爆炸,只是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就加速离去。他现在已经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有巨大的危险缀在身后,虽然还不清楚这危险是来自于土著还是训练营的同伴,但是没有区别,说不定训练营的同伴们会更危险一点。 和以往一样,苏准备在运动中耐心等待,等待着对手犯错的机会。 穿过一片林间空地时,苏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蹲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地面。地面上青草凌乱倒伏,显然是刚刚被踩踏碾压过。 痕迹一路向丛林深处延伸过去,在那个方向,不再是单一低矮的灌木丛,而是浓密阴郁的森林,高大的乔木伸展着,遮天蔽日。 苏顺着足迹追踪下去。越是靠向森林方向,就能够看到越多的足迹与痕迹。到后来,甚至地面都被踩踏得露出了碎石和泥土!看来这座森林才是土著们活动的大本营,甚至在杂草丛中踩出了几条道路来。 苏犹豫了一下,便如幽灵般潜进了森林。他轻灵地跃起,手在一根树枝上一搭,身体便再度上升,藏进了茂密的树冠中。 他在浓密的枝叶中移动着,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一边要避开栖身于树丛中的原生生物,一边注意不能弄出太大的声响惊动土著。 在这种环境下,超频听力、昏暗视觉与强化嗅觉都可以有大用处。十几分钟过后,苏仔细探察过一片不算小的区域,发觉土著大多时候应该是在地上行走的,但是他们明显也会爬树,并且技艺不凡。这点从在树冠极高处的一些细枝条上都能发现土著人气味就可以看得出来。 土著人有浓重的体味,不臭,但是偏向于苦涩,和他们毒牙中的毒液是一个味道。 森林外忽然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土著们一声声的呼喝。苏心头一动,迅捷无伦地在树冠中移动,来到森林边缘,然后隐藏起来。 从林外走来一队土著,看上去有十来个人,装束都大同小异。队伍有两名前导,两名垫后,中间的七八个人共同抬着一个女人。队伍的最后面,走着一个明显比其它人都要强壮些的土著,头上插着几根鲜艳的羽毛,手里提着把兽骨磨成的骨刀,刀锋上遍布着锋利的锯齿。 被抬着的女人全身僵硬,只有双眼惊恐且无助的转动着。这个女人,竟然就是苏曾经救下的谢娜,看她那木然僵硬的表情,显然是中了什么毒素,以致全身麻痹。 苏看着谢娜的眼睛。从这个距离和这种角度,他看得见谢娜,谢娜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他,而且她正陷入到极度惊恐,也不可能发现精于隐藏的苏。 苏有些犹豫,但是他想起上尉曾经说过,要想对付这些土著,只有团队才会有效。苏身体一动,如蛇般顺着树干无声无息地游了下来,他身上的肌内不住起伏着,抓着凹凸不平的树皮挪动着。 当苏头下脚上从树上倒垂而下的时候,土著的队伍刚好从他下方走过。苏勾住树身的双脚一松,坠下,正好冲向落在队伍最后的土著战士。 那名战士感觉也极为敏锐,苏刚一扑落,他就猛然抬起头,然后一声惊叫! 扑的一声闷响,苏笔直刺下的匕首居然被他给挡住了!那柄骨刀质地超乎想象的坚韧,刃锋锯齿与苏的复合材料匕首摩擦着,竟然只留下一道白痕。他的力量也是出人意料的大,竟然能够堪堪挡住苏合身坠落的冲力。 匕首与骨刀稍一相持,苏身体内骤然迸发出一道大力,将骨刀完全压了过去,匕首刃尖顺势刺入土著的喉咙! 苏合身将土著战士压倒在地上,然后身体轻飘飘的弹起,不光抢过了骨刀,还顺手摘下战士腰间的吹箭,凑到嘴边用力一吹,吹箭如一道闪电,刺入前方一名土著的后颈中。那名土著立刻哇哇大叫,高高跳了起来。然而在半空中时,他身体就已变得僵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无暇惊讶吹箭的毒性,而是将骨刀贴地甩出。飞旋的沉重骨刀呼啸而过,将躲闪不及的几名土著的脚给切了下来!然后苏立刻倒退,噗噗轻响声中,他刚刚站立的地面上多了三枝投枪,深深扎入地面,枪尾还在震颤。苏飞退着,直接撞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干上。他背上的肌肉如同活过来一般,一收一弹,苏的身体即诡异地贴着树干笔直向上升去。扑扑几声轻响,树干上多了五六枝吹箭。那些断了脚的土著,也在挣扎着射出吹箭! 苏在离地面数米的空中,只依靠身体背部的肌肉,倏忽绕到了树后,消失不见。 四个战力完整的土著怪叫着纷纷跃起,他们身高刚过一米,弹跳力却极为惊人,能够轻而易地跳到超过三米的高度,然后一一贴到了树上,如同敏捷的狸猫,攀绕到树后,寻找苏的踪迹。然而树后空空荡荡,哪有苏的踪影? 就在树上的土著茫然四顾,拼命搜寻苏的踪迹时,那些趴在地上的受伤土著看到苏从贴近地面的树根后绕了出来,反握匕首,迅捷无伦地冲了过来! 苏的行进轨迹是一个优美的S型,深灰色的匕首飘动飞舞着,将一个个受伤土著的脖颈切开。几乎所有的人形生物,脖子都是要害,特别是苏解剖过那个被自己杀死的土著,看到了通过脖颈的众多血管神经后,更是坚信这点。 几秒内,苏已经解决了那几名受伤的土著,转身又向大树冲去! 四名土著已从树后绕出,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刚冒了个头,就与苏迎面撞在了一起!苏反握着匕首,把手贴在自己腹部,刃锋向外,而那土著刚好跳了起来,于是匕首完全刺进了他的胸膛!苏强劲的冲势带着土著飞起,随后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撞在树干上!苏身前的肌肉猛烈弹出,短促剧烈的冲压使得身前的土著胸骨发出一阵密集的喀嚓声,他挣扎了片刻,口中猛然喷出大片的血沫,身体缓缓软了下去。 苏的身体早已迅速倒飞,冲入最后三名土著当中,匕首化作一条灰色光带,环绕半周,旋即从人丛中冲出,在数米外站定。 三名土著先后栽倒在地,全都是咽喉被深深割断。他们实在太矮,苏想攻击其它要害也不容易。 全部土著倒下后,苏一个踉跄,也差点摔倒在地。他腰间的绷带上开始渗出大片的鲜血,而且动作也明显开始变得僵硬。苏努力弯下腰,用几乎不能弯曲的手指从小腿上拔出一枝吹箭,扔在了地上,然后勉力站直身体,靠在树干上,不停地喘息着。足足过了十分钟,苏身体上的麻木才渐渐消退,而他半个腰际几乎都已被鲜血染红! 苏打开腰间的绷带,看了看身上的创口。这是扎枪留下的创口,刺进了足有十公分,此时血已不再流了,但是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得吓人的伤口还未完全闭合,幽深的三角型创口显得极为可怕。苏咬了咬牙,用绷带将创口重新扎紧,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向谢娜。 她仍僵硬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是看向苏的目光中已充满了狂喜。苏在她身边蹲下,解开了她的衣服,最后在她左乳下方找到一个细小的吹箭创口。苏在创口周围按了按,手上忽然猛一用力,创口中立刻喷出一股黑血,血中夹着一截小小的断箭箭头。 苏在她身上翻了翻,找出一个小小的医药包,里面包含着一枝特效的解毒针剂。这是暗黑龙骑的简易战地医药包,几乎所有的学员都会备上一个。 注射过针剂足足五分钟,谢娜的手足颤抖起来,慢慢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行动依旧生硬迟缓。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能够说话后,谢娜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苏平冷的脸色有些缓和,不过这个时候他的面容已掩藏在绷带后,谢娜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是想救你,只是要杀了这些东西而已。”依然是苏风格的回答。 谢娜笑了笑,缓慢地走到苏的身边,拾起地上的一柄扎枪,折去枪柄,变成了一把匕首,然后说:“我退出这场战斗。不过我能够保护自己安全地离开,你不用担心我的。其实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的人,哪个都不弱,不是吗?” 苏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在他的计算中,如果完全失去了武器的谢娜再遇到三个以上的土著,她生还的把握不超过三成。只有把她送到远离这座森林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当然,也不算是绝对安全,最多也就是一半一半的把握而已。但是那样已经是不错了,苏不可能为她做得更多。 谢娜走得很慢,右腿仍是完全僵硬的,看起来身上的毒性仍未完全消褪。这样的状态,别说三个土著,就是一个土著也能把她轻易的放倒。 苏默默地走了上来,将谢娜背起,向森林外走去。苏的步伐沉稳坚定,速度虽然快,却是非常平稳,一点也没有震动到谢娜的伤口。她索性用双臂环住了苏的脖子,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的右手中,还握着自卫的武器,那杆扎枪的枪尖。 5518 章二十 欲望 下 “谢谢……”谢娜动了动身体,又轻轻在苏耳边说了一句。她的身体开始变热,饱满的胸部紧紧压在苏的后背上。 苏忽然停住了脚步,右手下探,牢牢抓住了她右手的手腕!谢娜手腕此刻充满了力量,坚硬如磐石,完全不象外表那样纤细优美。她紧握着扎枪的枪尖,不住与苏抗衡着,力图使枪尖刺得深些,再深些。虽然苏的力量还是完全超过了她,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可是在苏抓住她手腕之前,枪尖已刺入了他右腹近十公分! 谢娜连运了两次力都没能更深地刺入,于是一团身,在苏背上一蹬,整个人向后跃出,在空中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哪还有活动不便的迹象? 她的双腿非常有力,蹬得苏向前跌了几步,才能站稳。苏转过身来,看了看几米外的谢娜,再低头看看腹部,伸手握住露在外面的枪尖,一边把它慢慢地拔出,一边问:“为什么?”他语气平淡得象是在问别人的事。 谢娜用手拢了拢额前的乱发,锐利的目光盯着苏的伤口,看到绷带上不断扩大的血晕,才笑了起来,说:“不错,你是救了我两次。而且这一次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会被这些怪物抓去吃了。我也不想这样,你是个很好的人,也会是个很好的情人,而且我不怀疑,如果你从这次训练营毕业,将来有一天你会在暗黑龙骑中干得很出色。但是,那只是如果,这个情景不会出现的。你的命现在十分值钱,有人为这个出了很高的价钱和一个暗黑龙骑的正式名额。” “就为了这些?”苏一边问,一边调整着自己腰间的绷带,将受创的伤口扎紧。 “这些已经足够让人抛弃所有的尊严。”谢娜有些伤感地看着苏,并没有阻止他包扎伤口。扎枪和吹箭上的麻痹性毒素她自己刚刚体验过,知道这种毒素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所能抗衡。而且中毒的时间久了,毒性会逐渐破坏神经,从而使人永久性瘫痪。在谢娜看来,这样的结局对苏来说其实也不坏,因为神经被破坏,也就不再会感觉到痛苦。包扎好伤口可以让苏多活一段时间,她并不希望苏死去,虽然一个活着的苏意味着更多的奖励。可是没有这些奖励,她也不希望苏死,谢娜自嘲地想着。活着的苏落到了雇主手中,只会意味着更多的折磨,她这样做自己可以心安些,至少苏不是直接死在她手上,但苏的结局却会更加的悲惨。 “谁付的钱?”苏扎好了伤口,握紧手中的匕首,平静如常地问。 “是库克家族。”谢娜苦笑着。她长得其实不差,这个时候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凄婉,楚楚动人。 “是库克?”这个答案显然完全出乎苏的意料,他本以为听到的会是法布雷加斯的名字,可是没想到却是库克家族。虽然接触暗黑龙骑的时间不长,但是苏对围绕着血腥议会建立并生存的庞大体系已有了一点零星的了解。库克家族并不算如何显赫,远不能和法布雷加斯这种仅次于三大豪门的家族相提并论,至少科提斯这样的一个上尉都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然而最让苏意想不到的是,强 奸了谢娜,并且还打算让手下强 奸她的,难道不是这个库克? “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女人。”谢娜今天的话变得很多,“我没有办法和库克这样的家族对抗。小库克死后,他们家族的人找到了我,认为我是害死小库克的元凶之一,他们威胁我如果不为他们杀了你或者抓到你,等我出了训练营,就会把我抓起来,折磨够了后会废掉我的能力,卖出去当妓 女。避开他们的惟一办法就是成为正式的暗黑龙骑,可是,你也知道,这届训练营只有一个名额,我不可能得到它。虽然帮他们抓了你,我也不可能得到这个名额,可是至少还有钱,很多的钱,况且库克家族还承诺在将来会给我安排一个名额。” 她心里一直在挣扎着,并且也对毒素有足够的信心,不怕拖延时间。对面的苏静立不动,身体甚至都没有丝毫自然的摇晃,看来他的肌肉已经开始变得僵硬。不过他腰间的血渍不再扩大,落入谢娜眼中,让她稍稍有些安心。 “就为了这些?”苏又问了一次。 他的表情和语气让谢娜猛然觉得脸上如同烧起了火,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涌上头部,失声叫了起来:“没错,就为了这些!这些足够让我出卖你,也出卖自己,甚至出卖一切!我从十二岁起就开始陪男人睡觉,今天的地位和能力,至少有一半是靠身体换来的。我没背景,没有惊人的天赋,除了面孔长得漂亮点,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我想当暗黑龙骑,至少这个身份可以让我不用象个母狗一样天天去陪人睡觉!你有后台,有背景,怎么会知道我们这种小人物的痛苦!” 苏沉默了片刻,十余年荒野生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对,这些理由,已经足够了。” 匕首在苏的指间轻盈地翻了个身,刃锋指向了谢娜。苏向谢娜走去。 “你……你不是中了毒吗?”谢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走得不快,但是动作流畅自然,而且以苏当日击杀库克的本领,谢娜相信自己刃战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抵抗吗?谢娜心里刚刚掠过这个念头,苏的动作忽然快了数倍,五米距离一闪而过,如同闪现般到了谢娜的面前! 复合匕首那无光而锋利的刃锋已架在了谢娜的咽喉上。 谢娜终于明白了那天的库克为什么会死得这么快。苏进入极速的转换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得甚至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这种动作频率间的剧烈转换会迷惑敌人的感觉和反应,进而作出错误的判断。如谢娜和库克这种受过严格且正规格斗训练的人,很多情况下是依靠本能反应在反击,贴身肉搏中,这一点点的偏差足以致命。 匕首的锋刃再次使她面对着死亡,她急促地呼吸着,尽力且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向后仰去,想要离匕首刃锋远一些。同时她努力挺高了自己的胸,有意加重了呼吸的深度,好让胸部的起伏更加的明显诱人。她对自己的胸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非常坚挺。 再次落到苏的手里,谢娜对自己的结局已不抱期望。在这片丛林中,能够抗拒土著毒素的苏才是王者,她不可能逃得脱苏的手心。现在她惟一希望的是苏不会立刻杀她,而是先强奸她。这样的话,她或许能够让他感受到足够多的愉悦,从而捡回一条命。 对谢娜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苏看着谢娜的眼睛,又叹了口气,收回了匕首,低沉地说:“这次救了你之后,我本想把你当成今后的伙伴。因为一群狼永远比一只狼要强大。可惜的是,看来是我想错了。不过,既然我曾经把你当成伙伴,那么这次就放过你,但是只有这一次!你走吧。” 谢娜愕然,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苏离去的身影,她想要叫住他,可是声音却怎么也出不了喉咙。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了起来,随后树林深处传来罗伯森的声音:“嗨,苏!想不到你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连我都有些感动了!可惜,你的好心用在了一个**身上。**就是**,永远都是。刚入营的时候,那个黑上尉就说过,能够进入这个训练营的人,都可以剁碎了去喂狗。我想他犯了个错误,你或许是个例外,惟一的例外。” 疯狗罗伯森同样握着把复合材料制成的匕首,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见的武器。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系着条皮带,本应插满子弹的一排皮套中,插着的却是密密的一排牙齿,那是土著的毒牙。 苏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缓缓伏低了身子,摆出战斗的姿态。苏的眼神坚定而凝重,多年荒野中生成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极端危险的敌人。 “我同样收了钱,比这个**拿的还要多得多!或许因为你那难得一见的善良,我的钱赚得可以容易些。”罗伯森笑着,忽然奔跑起来!他的加速虽然不象苏那样诡异和迅猛,但是同样快得无可抗拒。谢娜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后,只来得及退了两步,就被罗伯森绕到了身后,一只如钢铁铸成的胳膊扼住了她的脖子,匕首的刃锋则贴上了她的耳朵。 疯狗用空出来的左手不急不忙地解开了谢娜的上衣,撕开了作战背心,让她引以为傲的胸部裸露出来,然后笑着说:“你看,多么漂亮的女人!现在,把你手中的刀扔到地上,慢慢走过来。不然的话,我就把她的乳 房切下来!” 罗伯森的手臂勒得很紧,紧到谢娜连声音都根本发不出一丝来,甚至呼吸都非常困难。她只能紧紧抓住罗伯森的手臂,试图为自己挣得一点喘气的空间。可是她那经过了三阶强化的力量,在罗伯森面前就象蚂蚁无法撼动大树般,丝毫不能令他的手臂移动半分。她很想大喊,哀求苏救救她,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苏看着罗伯森,犹豫了一下,终于向前走去。罗伯森眼睛中的笑意更加浓了,他喜欢轻松而又赚钱的任务。但是映在他眼中的苏,那一步并未落到地上,反而迅速踢高,苏就势一个后翻,迅速向森林深处跑去! “该死的!旧时代小说中的白痴情节果然不能相信!”罗伯森只经过短暂的错愕,就反应了过来。他一把甩开了谢娜,一边咒骂着,一边以不输给苏的速度猛追下去。 谢娜的身体在空中就出现了不自然的转折,然后如破口袋般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在甩飞她的瞬间,罗伯森用一记膝撞撞断了她的脊椎。 苏弓低了身体,以所能达到的极速在林中奔行着。他将匕首咬在口中,跑动姿势非常奇特,不象是人类,反而与旧时代传说中的人狼有些类似。在很多地方,他都是手足并用,或者从一棵树直接跃向另一棵树,跨过障碍后,再继续奔行。在林间飞跃的时候,苏还用上了和那些土著相类似的技巧。无论是格斗还是奔行,苏都时时刻刻向看到的一切变异生物学习。 罗伯森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在进入极速的速度上不如苏,但是在最高速度上并不弱于苏,甚至还要更强一些。而且他的体力显然非常充沛,飞奔持续了几分钟,速度平稳,完全没有一点后劲不足的样子。遇到障碍时,他也会一跃而起,然后树干上重重一踏,借力向前方冲去。和苏不同,他每一下重踏都会踩得树皮破碎,碎屑纷飞,在树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来。 罗伯森一边追,一边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他的眼睛里血丝开始蔓延,鼻息也越来越变得粗重,已开始逐渐进入一种近似于颠狂的兴奋。这就是他外号“疯狗”的由来。在激烈的战斗中,罗伯森会陷入类似于吸食了迷幻剂一样的兴奋状态,这时他的体力、力量、速度都会大幅提升。当然,这种状态最直接明显的一个副作用就是,他的残忍程度也会大幅提升。一旦进入兴奋状态,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把敌人分尸、切细。 苏听得到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也越来越接近。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从五十米逐渐缩短到三十米,再到十米。 苏的脚忽然勾住一截树根,整个身体忽然向前栽去,然后一个翻身,再诡异地弹了起来,匕首如闪电般刺向了罗伯森的心口! 罗伯森左手倒握匕首,猛地肘部挥起,格向苏的手腕,他右脚据地,左腿踢出,踏在了一棵树干上,就此生生止住了冲势! 喀嚓一声,那棵径粗十几公分的树禁不住疯狗如此狂猛的冲势,居中断折。而罗伯森则借力完全在原地停下。 苏脚步变幻,匕首带起一道道灰色光带,不住向罗伯森刺去。罗伯森则或闪躲,或挡格,或狠狠反击,匕首攻击的迅捷狠辣,角度之刁钻,比苏还要强上几分。 两人在林间的一小块空地上闪电般进退趋避着,两把匕首在空中交织缠绕,却始终不曾交击。斗了不到一分钟,两人已进行了数百记攻防!苏敏锐发现,罗伯森的脚步并不象初见时那样灵活,看来刚才的急刹,还是给他的肌肉造成了一定损害。其实罗伯森步法只有极细微的变慢,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比疯狗还要高上两阶的格斗高手,根本就不会发现。可是苏的眼力之强,也绝非普通的格斗高手可比。苏一旦发现这点,立刻有了对策,他忽然发力倒跃而出,然后在一株树干上借力一踏,就如一头狼般凶猛地冲进了森林深处。 刷的一声轻响,罗伯森的匕首在苏的背影上掠过,然后他就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逃走。疯狗看了看匕首,尖锋上有一滴血珠滴落。他清楚,刚才那一刀应该在苏背上留下一道十公分长,一公分深的伤口,不会多,也不会少。 罗伯森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苏变换身法的刹那,还是抓到了机会给他留下一记伤痕。只是已经错过了衔尾追击的最佳时机。 罗伯森没有想到的是,苏居然能够看出他的行动力受损,从而果断逃走。现在追去只会使他腿上的肌肉受伤更重,从而不能恢复。虽然只要休息一个小时,罗伯森就可以恢复受伤的肌肉。但是一个小时,苏足以逃出很远很远。不过对于擅长追踪的猎人来说,耐力和耐心是最不可或缺的两样东西。罗伯森已经准备连续追上个五天五夜,这个时限是他能力的极限,所以不在乎让苏多跑一个小时。 这样的苏,才让他真正有了些兴趣。罗伯森笑了起来,将匕首凑到嘴边,想去舔吸匕首尖上的血珠。他觉得,苏的血应该非常的甜。 但在血珠入口前的刹那,类似于野兽般的直觉让罗伯森本能地甩开了匕首。他皱着眉头,看着匕首上斑斑的血迹,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没了胃口。 森林外,谢娜侧躺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越来越麻木的身体令她深深地陷入了绝望,先是下半身全无直觉,现在那种冰凉的木然已经传递到了双臂。她宁可从身体上传来的是难以承受的痛苦,也好过这让人发疯的麻木。 一双粗厚沉重的军靴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上尉的靴子,所有的学员都非常熟悉。谢娜立刻哭了出来,她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转了一下脸,终于能够看到上尉两条粗得可怕的腿。 “救……救……”她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上尉蹲了下来,这样谢娜就能够看到他的脸。上尉那黑得发亮,遍布刀疤的狰狞方脸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让人安心。 上尉翻了翻她的眼皮,在她的脸上拍了拍,说:“没救了,不过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来送你上路吧。” 上尉在谢娜的头顶轻轻弹了一记,她全身一颤,慢慢闭上了眼睛。 上尉站了起来,望向幽深的森林,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骂了句“狗娘养的”,就向森林深处走去。 那口痰如同子弹般打在一株大树上,凿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5263 章二十一 土著 上 如苏所料,罗伯森并没有立刻追上来。失却先机又有暗伤,经验老道的猎人都会知道如何取舍。但是他估计最多一个小时,罗伯森就能完全恢复过来。在丛林的追逐中,几天几夜连续的追踪是平常的事,所以苏多跑一个小时,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优势。 方才一场短暂却激烈的短刃相接让苏明白,对方是一个搏击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老牌猎人,丛林生存的经验应该不在自己之下。也许苏惟一自信能够胜过他的地方,就是耐心。不过每个优秀的猎人都不会缺乏耐心,所以这将是一场漫长的追逐战。 苏忽然发现,前方透来的光变得亮了一些,似乎林木渐渐变得稀薄了。半分钟后,苏已冲出了森林,在他面前,有一片广阔的新天地! 森林外,是一片起伏平缓的平原,足有数百平方公里,上面点缀着一块块方形的田野,色彩各不相同,看上去就象是一幅绘满了各种色块的巨大绿布。平原尽头,可见横亘的山脉。这里的地貌十分奇特,绵延舒展过去的平原先是缓慢抬起,形成一片缓坡,然后便是一幅高达千米的断崖,崖面平整得如同是被刀削出来的一样。越过崖顶,就是白雪覆盖的山峰。 在平原与绝壁前广阔的缓坡上,道路纵横,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房屋。既使以苏的目力,在这个距离上,也只能勉强看清其中大多数是单层的圆顶房屋,但也有许多足有十几层的“高楼大厦”。所有的房屋造型都是以圆形和弧形为主,但是道路却是笔直且纵横交错的,而且非常宽阔,整座城市显得整齐划一。 是的,这完完全全是一座城市,真正的城市,属于土著的城市。只是远远看了看城市的轮廓,苏已计算出在这里生活的土著或许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十万土著!这就是上尉所说的城市? 在上尉布置任务时,他的确说的是城市,而不是镇,也不是村。但是每一个学员,包括苏,都把上尉口中城市理解为数百名、最多一千名土著聚积的村落。在动荡年代,荒野中超过千人的聚居点都会被称为城市。可是谁想得到这里有一座真正的城市,一座居住着十万土著的城市! 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来着?苏问自己。其实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杀光土著。 杀光十万土著吗?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他确信,手里这玩意儿虽然是新时代的武器,也代表了暗黑龙骑在材料工艺上的高端科技成果,可是最多在几百个土著的骨肉中进出后,刀刃就会钝得无法使用。 田野间,游荡穿行着的不光是土著,还有一群群行走的灌木。它们守卫,翻土,搬运东西,简直就象是全能的家畜。而且腰间的新疮旧伤在反复地提醒着苏,仅仅是与一小队的土著搏斗,他就受了伤。土著吹箭、扎枪上的剧烈神经毒素虽然奈何不了苏的身体,可是如果中了毒,他仍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行动迟缓。在与成群土著生死相斗时,半秒的迟缓已足以致命。 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苏得出了判断,他掉头就走。但是刚走了两步,他就刹住了脚步。前方的森林中涌出了数十个土著,为首的是一名战士,扎枪一挥,土著们立刻向两翼分开,两米一个人,封锁住了广阔的森林边缘。或许这样的防线还是单薄了点,但是足以成为苏试图返回森林的障碍,有时候只需减缓一秒,战况就会被颠覆。土著们如临大敌般,或举扎枪,或捧吹箭,紧紧地盯住了苏。 为首战士拿起一个挂在脖子上的木笛,用力一吹,人耳根本听不见的笛声远远传开。数秒后,十余声笛音从不同的地方响起,相互应和着。苏立刻发觉,在他的感知范围内,至少有两队土著正快速赶来! 而且那座巨大的城市中,涌出了数以百计的土著,分成数队,快速向这边赶来,看来最多几十分钟,就能冲到森林边缘。刚出城市,这几队土著就分散开,远远地包抄过来。居中一队土著居然人人都骑着一种类似于狼的生物,然而冲跑速度甚至比狼还快。他们远远甩开了同伴,那这边冲来。 苏全身肌肉隆起,瞬间前冲一步,又在倏忽间退回原地! 一阵密密麻麻的扑扑声传来,扎枪、吹箭在苏方才前冲时的落足点上扎了满地。这些土著的射击技术非常高明,居然能瞬间捕捉到苏前冲的动作并进行了准确的射击。 苏再度发力,跃出第一步后,第二次抬腿时骤然加速,瞬间已冲到土著首领战士面前! 这一次土著们对苏的加速再次判断失误,所有的扎枪都落在了他的身后。苏反手持匕,自下而上划出一个圆弧,切向战士。那名战士动作也极为迅捷,一声怪叫,将骨刀横挥下压,两手用力,挡住了苏的匕首!他小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堪堪挡住了苏这挟带着巨大冲势的一刀! 可是苏早有经验,知道如果平推,可能还真无法推倒这个小东西,因此这一刀是斜挥向上。刀身上附着的力量将他整个挑了起来,向苏的身后抛飞出去。这名战士的力量的确很大,可吃亏在全身重量还不到四十公斤,挑飞它,和扔出一块大石头也差不了多少。 一举挑飞为首的战士后,苏闪电般从两名土著的合围间硬挤过去,匕首发出呜呜的低啸,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过,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森林中。 两名土著晃了几晃,头忽然向后方倒了过去,他们的同伴这时才看到,两名土著的脖子几乎被整个切开,只余下一层皮连在身体上。 苏如狼一样奔跑着,土著的哨笛不断在四面八方响起。从哨音就可以判断出一队队战士正在林间穿行,反复包抄、搜索,而且将通向森林外的方向严密封锁,整个过程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如同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新时代军队,哪里还象个完全不用金属制品的原始部落? 奔行中,苏突然发现周围的几支土著队伍一齐掉转方向,准确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包抄过来。哗啦一声,前方的灌木丛向两边分开,钻出七八个土著,挡住了苏的前路。但是苏能够肯定,虽然在高速行动中,但自己足够小心没有弄出多余的声响。 灌木!看着灌木丛中突然出现的通道,苏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在急速奔跑中,那些杀手般的食人灌木如果不动,和寻常灌木就没有丝毫区别,但是它们恍若一双双散布在森林中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而在这样快速的奔跑中,苏根本没有办法仔细扫瞄和观察周围,把它们一一识别出来。 看着前面的一队土著,苏一咬牙,加速直冲过去,森林间顿时响起了匕首鬼哭般的呼啸! 三秒钟,苏从缠斗中脱身,换了个方向,向包围圈的薄弱处冲了过去。在他身后,留下七具土著的尸体。 半分钟后,苏又搏杀了第二队土著,暂时冲出了包围圈,逃向森林深处。但是他后面紧紧追着超过十队的土著,更多的土著则在前方合围。在丛林中,手脚并用、时时从一棵树跃向另一棵树的土著们速度比得过猎豹,敏捷超过猴子,几乎个个都是优秀的猎人。 苏明白,接下来,将是苦战。 一边跑,他一边将一管营养素的盖子咬开,将几乎整管营养素都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喝下存着的200克纯水。 苏现在并没有感到饥饿,因此胃部的活动就非常的缓慢,营养素和水几乎都储存在那里,只是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输出,弥补着体力的消耗。和狮子或狼一样,苏吃过一次,可以维持很长时间不需要进食。或许,这是所有野外求生生物都会具备的本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这些营养素和水足够维持二小时激烈战斗的需要。 森林的另一端,疯狗罗伯森蹲在边缘的一株大树的横枝上,眯着眼睛,正盯着远方山崖下的巨大土著城市,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是高阶的猎人,二十年前就是山地和丛林战的专家,也并不将这些土著放在眼里。他的绰号虽然是疯狗,但那只是来源于他进入狂暴状态后对待敌人的手段,其实在战斗方面罗伯森精明得可怕。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屠光这座城市,或许将暗黑龙骑总部中那几具传说中的战略武器调过来才有可能。 罗伯森并没有把上尉的命令当回事,反正他这次化名进入训练营,只是为了护送某个学员当上暗黑龙骑而已。没想到那个倒霉的库克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苏给杀了,让他的2万元酬劳落了个空。好在这个苏得罪的人足够的多,他马上又接到了一笔数额大上十倍的生意。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上尉从森林中走了出来。除了那些大树外,一切尝试着伸出枝蔓拦路的灌木荆棘,都被上尉直接踩翻踏扁。 科提斯站到了疯狗蹲着的大树下,向远方土著的城市看了一眼,问:“感觉如何?” “非常壮观,让人震惊。”罗伯森回答。 “我第一次看到阿拉玛干时,也是这种感觉,一转眼,都是十五年过去了。”上尉有些感慨地说,“十五年前,我还只是个中尉,现在都是上尉了。” 罗伯森对于上尉的感慨很有些不以为然,十五年才升到上尉,只能说明科提斯的无能以及天赋有限。他当然听说过科提斯上尉的一些往事,也知道上尉的能力并不只限于这个区区的军衔。但是暗黑龙骑内部有自己的运作规则,每一级军衔都对应着大量的供应能力以及不同的资源配给。军衔不够高,就无法得到那些成熟的高阶能力,科提斯再厉害也是有限。 上尉抬头看了看蹲在高处的罗伯森,口气不善地说:“疯狗,你要是再敢趴在比我高的地方,老子会捅爆你屁股的!” 罗伯森慢吞吞地从树上爬下来,他其实很享受这种站得比上尉高的感觉,所以下来时也不着急。而且他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甚至亲自体验过上尉的几棍,得出结论,这个科提斯也不过如此,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怕。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想和上尉发生正面冲突,科提斯怎么说也是暗黑龙骑的上尉,如果杀了他,会惹来大麻烦的。暗黑龙骑绝不会坐视一个上尉在训练学员的时候被杀,真要调查起来,罗伯森所有隐匿行踪的手法在那几位将军的眼前都是无效的。而到了那时,罗伯森相信,不论是谁都不能庇护自己,也不会有人来保护自己。他还很享受目前的生活,并不想再一次流亡荒野。 “疯狗,我听说你过去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上尉又吐了口痰,然后接着说:“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就有我的规矩,本来我不介意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赚点小钱,可是你现在接的这笔生意过了线!我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所以,你得死,而且我不会让你好死的。” 罗伯森未曾料到上尉竟然要说的是这样一番话,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低声地咆哮着:“你想杀我,就凭你?好吧,我虽然对黑鬼没兴趣,可是也不在乎多切你几刀……你!” 上尉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把手枪,两把老式的双管手枪。看枪身上繁复的花纹和精细的雕刻,如果单纯以古董角度来看,肯定价值不菲。问题是,在这个到处是土著和食人灌木的森林里,上尉怎么敢带枪!这就好比在黑夜中点起一枝火把那样耀眼。 不管罗伯森如何惊奇,上尉手里有枪就是事实,他本来只觉得拼刀和肉搏的话能够比上尉强点,但是用匕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手枪,这也是事实。暗黑龙骑的上尉,枪法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罗伯森一声怪叫,反身向侧后方跃出,只要一个落地,他就能闪到树后去。然而上尉的反应和枪法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砰砰砰砰,沉闷粗犷的枪声几乎连成一片,一大蓬密密麻麻的铅砂扑天盖地般罩住了空中的罗伯森。疯狗一声号叫,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才撑起了上半身,上尉重新装好子弹的手枪又指住了他,枪口火花一闪,数以百计的铅砂再次钻进了疯狗的身体。 疯狗一声闷哼,应声栽倒在地。他勉强翻了个身,想要再爬起来,又是一声枪响,他的身体里再多了几百颗铅砂! 卡嚓,上尉在手枪里又添上了两颗子弹,狞笑着蹲了下来,枪口指向了疯狗的屁股。 “不!不要杀我!雇我的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人,杀了我的话,你会有大麻烦的!法布雷加斯绝不会放过你!”在剧痛和死亡阴影的笼罩下,罗伯森的意志崩溃了,有些语无伦次地叫起来。几十年来,一直是他在虐杀别人,何尝离死亡如此接近过?而且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倒得不明不白。 或许越是变态、越是喜欢虐杀的人,本心深处就越是怕死。罗伯森从来没有觉得活着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抛弃本来就没多少的尊严,象条狗一样一边乞怜,一边威胁着。 现在,哪怕罗伯森有一万个理由看不起老式双管手枪的威力,在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上,这件古董完全可以轰烂他的屁股。而且,看起来,上尉很有扣动扳机的想法。 “法布雷加斯?”上尉问,看上去有些犹豫。 “就是法布雷加斯!”疯狗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拼命叫着,想要为自己的屁股加一份保险:“如果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会找你……” 砰!粗暴的枪声。 啊!凄厉的长号! 这一枪几乎将罗伯森两腿之间的一切物件轰烂,而且深深嵌进去了上百颗带着轻微辐射的铅弹,将里面所有的血肉组织都搅了个稀烂。 “这一枪,是让你长点记性。”上尉狞笑着,那口牙齿白得发亮。他给手枪填上了四颗标记着穿甲效果的子弹,双手一挥,枪口火光闪烁,罗伯森的双手双膝上就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被穿甲弹这样打过,他的双手双腿就算是废了,即使以暗黑龙骑的科技也无法救治。 疯狗在地上疯狂地打着滚,一边拼命号叫着:“杀了我!杀了我吧!你个狗娘养的,你惹了法布雷加斯,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上尉蹲了下来,慢慢地说:“这四枪,是让法布雷加斯的人长点记性。别以为他们人多点,就敢跑到我的地盘上坏我的规矩,我现在不杀你,就是要让法布雷加斯的人看看敢坏我规矩的人是什么下场。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和他们打打游击。那时我倒要看看,是老子的铅弹硬,还是他们的鸟蛋硬!” 被痛苦折磨着的罗伯森根本没有听清上尉说了些什么,他的意识中,只有那口雪亮的牙齿在晃来晃去。 上尉站了起来,伸了伸腰,骂了句:“什么鸟玩意,呸!” 一口子弹般的浓痰,正中罗伯森的下体,又让他发出一声长号! 上尉用手枪对付疯狗罗伯森,看起来胜之不武,而且象是靠的运气。然而回想起来,却不是如此简单。在这片森林中敢带着手枪横行,本身就是个奇迹。而且闪避枪击是暗黑龙骑的基础训练,罗伯森更是这方面的行家,那一下后跃极为快速,路线更没有任何先兆可寻。可是科提斯想也不想,抬手就是四枪,枪枪命中。这种发射霰弹的老式双管手枪距离越近,威力就是越大,在十米的距离上,铅粒对罗伯森的杀伤力其实已经不明显。可是小伤太多,也就积成了大伤。 罗伯森是废了,可是还死不了。以他的生存本领,应该能够活着爬出这座森林,爬回他的雇主那里去。 5438 章二十一 土著 下 苏沉重地喘着气,半跪在地,左手支住地面,右手紧紧握着一枝土著的扎枪,无数次激烈的交锋后,他自已那把复合材料匕首已不知掉到了哪里。他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着,每一团空气涌入肺部时,都如同一团火,灼烧得他整个胸膛都痛得抽搐。 无数发往全身各处的命令,只有一半能够得到回复。而且苏的胃中空空如也,营养素和水早已化成了激战的能量,他饿了,饿得要命。可是现在即没有食物,也没有给他进食的时间。 在苏的视线里,一株株大树,无数在树木间闪现的土著的轮廓和影像都已有些模糊,他的眼皮重得象坠了几块铅,只想向地上一躺,就此深深睡去。 一枝扎枪从苏的背后出现,无声无息却又疾若闪电般向他腰间刺下。枪尖距离苏的肌肤堪堪只差几公分了,目标区域的肌肉忽然鼓了起来!枪尖刺破皮肤后,就如同扎上了无数层最坚韧的牛皮,再推进丝毫都极为艰难。那团肌肉一收一弹,将枪尖向旁边顶开。扎枪在苏后腰上划出一道几公分长的血口,就此落了个空。 偷袭的土著刚想收枪再刺,苏忽然转过身来,右手的扎枪以数倍的速度回敬而去,将这名土著一枪破喉!枪尖刚好从后颈中破出,就抽了回去。现在的苏,一分力气也不肯浪费。 他又恢复了开始的姿势,静静地蹲踞着,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而已。 侧方十几米外,聚集着几百名土著。这些土著分成了两群,分别抬着两个座位,座位上高高坐着衣饰华贵、神态庄严的一男一女。他们看上去很年轻,而且和寻常土著不同的是,他们的面容和人类更为相似,而且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就仿佛是等比例缩小的人类,只是头部的比例稍显大了些。 他们看着苏,目光中显露出毫不掩饰的仇恨和钦佩。土著男人忽然说:“不要再伤害生命了。你现在放弃抵抗,我可以给你一个战士的葬礼。”他说的竟然是人类的语言,除了音调怪异了些,发音倒是十分准确,吐字也十分清晰。 苏笑了笑,没有理会。 三名全身插满鲜艳羽毛、明显比同伴强壮得多的土著战士走了出来,他们成品字型从正面向苏包抄过来。为首一个用扎枪压向苏手中的枪,其它的两名战士的目标则分别是苏的左右肋。 苏手腕轻轻一翻,扎枪在土著的枪上一弹,然后借力骤然刺出,若一道惊电将那战士破喉。然后他身体极不自然地扭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两根扎枪贴着肌肤掠过,又在苏身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苏一声低喝,手中扎枪如电而出,波波两声轻响,余下两名土著战士又被一击破喉! 苏慢慢收拢身体,又恢复成最初的姿势。他全身上下的绷带都被切断、粉碎,此刻几乎是完全赤 裸的,将线条完美、充满了力感的身体露了出来。只不过那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此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以苏为圆心,倒着数以百计的土著战士,个个都是被一枪破喉。从苏无力再奔逃,被包围在此地时算起,已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 在追逐战中,苏早已数不清自己究竟中了多少箭、多少枪。虽然他的身体已在很大程度上对土著使用的毒素产生了免疫力,然而毒素累积得多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影响。此外血液也流失的太多,即使苏已经尽力使得每次受伤都控制在最小的伤害范围内,但是伤口实在太多,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身体麻木、动作迟缓,而且所有的感官都在变得迟钝,甚至很难察觉出潜行接近的土著。土著们也发现了吹箭对苏不起作用,于是都改用大威力的扎枪,流血愈加变得无法避免。 于是中枪,反击,一枪破喉,在这半个小时中,苏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他用身上的伤口换取土著战士的生命,并不是为了胜利,也不是为了突围,而只是为了多支持一段时间。 围住这里的土著已超过千人,即使以这样的方式交换,苏估计自己现下的身体状况最多能支持再杀几十个人而已。 宝座上的男人站了起来,大声呼喝,随从立刻递上了一把长柄骨枪。他持枪在手,骤然杀气勃发,从宝座上一跃而下,大步走向苏。 苏瞳孔急缩,悄悄凝聚全身体力。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如果这个土著首领真的敢于靠近,苏说不定可以捉住他,至少也有同归于尽的机会。 距离苏十米时,土著首领忽然站住,用手中骨枪向苏一指,一声大叫,数十名土著即刻一拥而上,将苏淹没! 耍了苏让那首领高兴之极,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他还没笑够,忽然感觉到一阵热风扑面而来,随后森林间响起巨兽般粗重的呼吸声。 苏笔直站着,全身散发着高热,几乎所有的伤口都在向外流血,一条条猩红的细线爬满他整个身体,与他洁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格外骇人,而刚才还在围攻他的所有土著战士都倒在了地上。 苏几步就跨到了土著首领的面前,伸手向他头顶抓去!危机关头,首领终于展示了强劲的实力,迅速退后,同时骨枪上挑,刺向苏的手心!只这么一个动作,苏已判断出以自己现在状态很可能抓不住这个动作迅捷几乎不亚于自己的小人。于是直到他的手心接触到骨枪的枪尖,这才一翻手,直接握上了骨枪的枪尖。 土著首领一声尖利的啸叫,骨枪横向一转,然后用力向后一拖!骨枪枪尖蓦然裂成三梭,梭峰上又各分出数枝刺锋。这样一扭,立刻把苏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是苏依然抓住了枪尖,骨枪就此凝在空中,再也抽不回去。 土著首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机立断松开骨枪,转身就逃,几大步就一头扎进一丛茂密的灌木里,让苏连回枪反刺的时间都没有。 苏的身体越来越热,他执着还粘连着自己血肉的骨枪,大步向簇拥着宝座的土著奔去!吹箭、扎枪、骨刀如雨落下,苏全身肌肉收紧,用手臂护住头脸,猛然加速,合身撞向面前如林的刀枪! 噼啪声中,扎枪纷纷折断,将枪头留在苏的身体上。围攻的土著纷纷向后飞出,在苏正面的三名土著,则被骨枪穿成一串,再甩向后方。 哄的一声,抬着宝座的几百名土著一哄而散,精美沉重的宝座被重重地抛在了地上。 苏走到宝座前,骨枪一挑,在无数土著的注视下,将沉重的宝座轻松挑上了十余米高的空中。 随着苏嘿的一声低喝,骨枪如火箭般掷出,凌空击中了还在冉冉上升的宝座!轰的一声巨响,两件土著权柄象征的物品就在空中炸散! 林中一片寂静,尽管苏身体几乎被鲜血覆盖,身上还插着十几根断枪,可是没有一个土著敢上来补上一刀,或是一枪。 苏想笑笑,眼前却是一黑,就此倒下。 躲在树林中土著还是不敢动,倒是另外一个坐在宝座上的女人站了起来,指着苏厉声的喊着什么。数十名胆大的土著战士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用扎枪在苏的腿上刺了一下,刺进去几公分深。苏的身体只是本能的抖了抖,并没有醒过来。 土著们的胆子立刻变大,他们怪叫着挤了上来,一枝枝扎枪高高举起,要将这个双手沾满了他们族人鲜血和生命的外来人洞穿! “可以了,到此为止吧!”森林中响起上尉带着点金属摩擦味道的声音。 对于普通土著来说,上尉的话当然没什么约束力,而且他们也压根听不懂上尉在说什么。不过上尉自有增加自己说服力的独门方法,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大片铅砂象一朵黑云,几乎是贴着苏的身体飘过,并且将沿途上经过的所有土著人打成了筛子。 霰弹的杀伤力让幸存的土著对上尉的说服力有了新的认识,地上新添的十几具尸体则是最好的证明,死亡的恐惧甚至压过了土著对金属的厌恶。 “你又来杀我们的人!”土著的女首领用人类语言叫了起来,充满了愤怒。 上尉抖掉四枚冒着硝烟的弹壳,吹了吹枪管,将两把空枪插在裤子口袋里,才咧开了大嘴,向女首领笑着说:“反正你们生得又快又多,我只是帮帮你们的忙,何况我一年才来那么一次。小美人,好象我们去年见过,那时候你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吧!让我想想,你叫什么来着?那个萨什么依?” 女首领一脸的愤怒和严肃,严厉地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是王国的公主!希望你对我能有起码的尊重,另外,我的名字是萨伏依,不要再忘记了,那样很不礼貌!” 上尉一阵哈哈大笑,说:“好,好!那个萨什么依,我会给你尊重的。如果你能长得再大一点,我说不定还会看上你。可惜,你们的个子都太小了,受不了我的大家伙!那个跑得跟兔子一样快的家伙是什么人,你的丈夫?” “是我的哥哥。”萨伏依回答。 她看到上尉走到苏的身边,把周围土著的尸体随意踢到一边,不由得怒火上涌,这愤怒甚至超越了对上尉的恐惧。她从宝座上跳了下来,象一头小狮子那样咆哮着:“你不能这样对待战士的尸体!你们以往不都是在森林外狩猎吗,这次为什么会进入森林中心,来屠杀我们最出色的战士?” 上尉将苏抗上肩头,鲜血立刻浸淫了他整个肩膀,他耸了耸肩说:“都怪这个家伙,也只有这个家伙才能杀到这个地方来。而且他不止一次让我感到吃惊,我本来以为他最多能在你们的围攻下支持十分钟,没想到他居然撑了快一个小时!我都有些喜欢他了。好了,那个小萨什么依,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我很欣赏你的勇敢,但是勇敢超过限度,就会变成愚蠢。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你瞧,你那个英勇的哥哥十分聪明,又识进退,现在根本就不出现了。行了,我该走了,明年再过来看你!” 萨伏依怒得瞪圆了眼睛,去年她的勇敢就给上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小年纪,就已经拥有了超越族人的勇气。但是对整个森林来说,上尉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魔鬼,她再有勇气,也是无能为力。 上尉如同一架推土机,在森林中踩出了一条通道,抗着苏扬长而去。直到他的身影走远,土著们才敢走动。 上尉甩开大步,蛮横地撞开踏平所有胆敢拦路的灌木。这些生命力极强的食人木被他踩过之后,就会迅速枯萎死去,哪怕被他那双靴子碾到的只是一片枝叶也是如此。食人木看来相当有智慧,接连被踩死数棵之后,上尉前进的道路上就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迹了。 走出丛林,就接近了山区。山脚下有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上停着送苏过来的那架老爷飞机。飞熊正坐在机翼上抽烟,灰白的头发被山风吹得时起时伏。看到上尉远远走来,他从机翼上跳了下来,将烟蒂扔在地上,一脚踏灭。 扑通,上尉象扔破口袋一样把苏丢在了草地上,飞熊从腰间的皮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灰色的金属盒,慢慢打开,从里面的两枝针剂中取出一枝,注射进苏的上臂。 “呵呵,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大方了。”上尉显得有些惊讶。 飞熊扔掉了已经空了的针管,一脸无所谓地说:“看你去了这么久,就知道他的潜力肯定超过你的预料。而且听你说起来,这孩子还挺不错的,东西给他用了也不可惜。我年纪大了,这玩意对我没用。” 上尉没说什么,只是递给飞熊一根皱巴巴的烟卷,并且给他点上。 飞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个浑圆的烟圈,说:“准备走吧,再过半小时这里就要下雪了。我可不想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过夜!对了,那边的几只苍蝇怎么办,有没有必要吓唬吓唬他们?” 上尉弹了弹自己领口上纹饰,说:“只是几只来试探的杂鱼,没必要太认真。我现在穿的可是军服,如果他们真敢向一个上尉开枪,那我可以保证,他们一定会有麻烦的。” 飞熊哈哈笑了起来,说:“那几个将军不会为了一个这么老的上尉出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啊哈哈哈!” 上尉的脸实在是黑得可以,根本看不出是否在脸红,过了一会,他才吐了口痰,恶狠狠地说:“要不是呆会我也在飞机上,还真希望你这架烂家伙一头撞山上去!” “那样的话,撞坏的会是山!”飞熊大笑。 4319 章二十二 等待 上 苏又做梦了。 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到处是碧绿的水波。他的意识在水波中飘荡着,可是始终被困在一小块地方动弹不得。至于身体……他的身体在哪?什么是身体?这都是让他苦苦思索的问题。他看不到身体的存在,却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身体似乎被分成了数块,每一块上都有沉重的压力,让他想动一下也办不到。可是意识又是完整的,联在一起的。这又如何解释? 苏困惑着,一边试图发动自己分散在各处的身体,一边观察着周围。但是他的意识变得极为迟钝,几分钟才会有一个想法浮出来。 绿色外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影在晃动着,他们在说着些什么,可是用的却是苏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 苏的意识模糊起来,逐渐沉入碧水深处。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呼吸声。声音虽然轻柔,但是非常清晰,而且越来越接近,甚至与苏的距离已不到三十公分。 苏发现,对身体各部分的控制已经恢复了,而且周围的环境瞬间在意识中清晰浮现。他不及思索,本能就将数以千计的数据和意识就传到了身体各处。 苏忽然张开了眼睛! 他的上身先是诡异的平移三十公分,然后呼地一声坐起,左手按向接近者头顶,右手抓向接近者咽喉! 苏这一系列动作迅若闪电,尽管身体中仍然有不少地方对他的指令全无反应,但瞬间修正的意识就已发了出去,让他的动作只有微小的偏差,这种以毫米计的误差,根本就不会影响什么。 在这种时候,苏的身体反应快到了几乎与意识同步,他才看清接近者原来是个头发盘起的女人,左手就已摸到了她的头发上,指尖传来的触感柔顺光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手上的爆发力,要将她的头压住,而右手则擦着她的脸颊掠过,扣向她的脖项。 看起来,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和苏预想中的情景一模一样。 可是她的头一侧,就轻轻巧巧地让过了苏左手按压,然后站直了身体,还有意的挺了挺。苏右手的一抓,自然也就落了空。他一抓空,身体自然而然的作出了反应,刹住去势,然而惯性仍使他的右手再向前探了几公分。 从位置上看,他的手恰好对准了她傲然挺立、将衬衣崩得紧紧的胸部。从距离上看,两者相距已不超过三公分。从形态匹配上看,苏舒展开来的纤长手指只是勉勉强强覆盖得住那圆浑的曲线。 苏没有再进一步,也没有退后,而是僵在了那里。在感知恢复之后,对方含而不发,却时刻可能喷涌而出的恐怖力量让他本能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已经看清楚了床边的人,那是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看了看两人间暧昧之极的姿势,居然抬手扶了扶眼镜。她手臂一抬,自然而然地带着胸脯向前挺了挺,几乎,要碰到苏的手指。苏敏锐的肌肤完全可以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热力。 “要不要试试?我保证不会介意。”帕瑟芬妮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双眼亮得吓人。 那基于巨大力量差异的压迫感忽然消失,苏又恢复了行动能力。尽管帕瑟芬妮盛情邀请,苏仍然慢慢的将右手收了回来,不管帕瑟芬妮是真是假,尽量少招惹她总是不错的。帕瑟芬妮的魅力无须置疑,和她相处的时候,就连苏也偶尔会忍不住浮想连翩。 “我……”苏看了看周围,明白自己是在一间病房里。但是上一次的记忆,仍停留在凌空击破土著首领宝座的刹那。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看起来,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要乐观些。 “你现在状态很好,好得出乎我的预料。这次训练营的表现也让人满意,那么现在,恭喜你,苏少尉。”帕瑟芬妮瞬间变成了一个叱咤决杀的将军,说话简单冷漠,并且向苏伸出了右手。 苏伸出手,和帕瑟芬妮握在一起。然而她马上又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心神荡漾,而且又抓紧了苏的手不放,手指一边不住在他的肌肤上摩挲着,一边说:“苏少尉,接下你将会接受理论的学习。在那之后,要不要到我的办公室工作呢?我还缺一个生活……哦不不,是工作上的助理。” 苏当然分辨不出生活助理和工作助理的区别,当然,分不分得出也没多大区别。他需要的是增强实力,而不是依偎在帕瑟芬妮的身边享受艳福。再者说,在这名暗黑龙骑的将军身边,就算真有艳福,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 他想了一会,才说:“先等我学完那个……理论再说吧。或许到时候你会对我有新的要求。”苏很聪明,也很细心,经过在训练营的学习,他已经学会了在某些时候不去直接拒绝。 帕瑟芬妮显得有些意外,她的眼睛更亮了,索性在床边坐下,上身向苏倾了过去,两张脸越来越接近。帕瑟芬妮还是比苏要矮一点,因此是略仰着头的,这样两方的唇就率先接近,10公分,5公分…… “新要求的话,随时都可能会有,可不一定要等你学完哦!”她轻轻的说,淡淡双唇散发出的热力丝丝射在苏的唇上。 看着她肆无忌惮的灼热目光,听着这无法回答的问题,苏忽然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上都似乎有虫子在爬,痒得不行,恨不得把全身都缩回到雪白的被单里面去。 这样的想法让苏非常无语,他明白,看起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这位兴趣奇特、举止放肆无忌的暗黑龙骑少将面前,他都得败退。 可是至少是现在,他败是败了,却根本无处可退。 就在苏进退不得的关头,病房外的走廊中响起一阵清脆的鞋跟敲击地面声,一路向这边走来。病房中诡异、暧昧而又危险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苏心头无形的重压就此消失,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帕瑟芬妮很有些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可犹自有些不甘心,拉着苏的手狠狠摸了两把,这才说:“这次训练营你的表现还算说得过去,可还有太多的地方要改进。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你还不够张扬和狠辣。如果我是你,切了库克后,当晚就会一一找他的手下点名,而不是等他们杀上门来。” 苏苦笑,说:“可那是八个生命。” “那是必须死的八个生命。”帕瑟芬妮纠正他。“在这里,力量就是一切。对于一切挑衅,必须以血腥去回应,否则的话麻烦就会无穷无尽。你不杀这八个人,后面恐怕就不得不杀八十个。所以,你还要再张扬些,打击一切敢找你麻烦的人。不要怕惹事,有我在。我可以保证你至少会有一个相对公平的决斗环境。” 随着门外脚步声的接近,帕瑟芬妮瞬间换上了冰冷的傲慢,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一眼,转身向房门走去。 房门轻轻打开,走进来一个很有些妖丽的金发护士,从她脸上的淡妆可以看出精心装扮过。她手中托着淡银色的金属托盘,上面放着一枝针剂,几块白毛巾以及封闭伤口用的贴片。一进门,她看到的并不是那个系统提示已经醒过来的漂亮男人,而是同样漂亮、却冷得象座冰山的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深黑色的制服,领口上单枚金盾的纹章,以及挺直如刀的站姿,顿时让她艳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作为暗黑龙骑惟一一个女将军,在这座城市中,几乎没有不知道帕瑟芬妮的。金发护士虽然从没见过帕瑟芬妮,但是作为暗黑龙骑的附属医院,将军的军衔她还是认得的。 帕瑟芬妮的目光如两道冰流,掠过护士全身上下,再看了看托盘中的毛巾,若有所思。她伸出手,将金发护士上衣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再将衣服拉开,看了看被性感黑色蕾丝胸衣裹住的丰满胸部,冷冷哼了一声,手一挥,将挡路的护士推开,扬长而去。直到帕瑟芬妮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很久,那清脆、冰冷的鞋跟敲击声似乎还在金发护士的耳中回荡着。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走到苏的病床前时,才想起自己根本就忘记了扣上衣服。其实她今天是特意换上了性感的内衣,想让苏好好看看,最好是好好的摸一摸。可是见过了帕瑟芬妮后,她只想把自己尽量裹严。 苏已躺回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视线的焦点却不知落在了哪里,女护士苦心挑选的胸衣和丰满的胸部一样都没有看到。他的身体上几乎被专门封闭伤口用的医用胶布贴满,可以想象这些胶布下面有多少个伤口。 苏正在仔细而又全面地检查身体的状况,让他意外的是,身体的状态不是太差,而是好得出奇,除了大量外伤还没有痊愈之外,内部几乎已找不到严重到无法修复的伤。而且苏能感受得到,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有着奇异的活力,正在以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运动着,有一部分甚至开始了进化。苏发觉,这种奇异的活力并不会持久,因为有些细胞中的活力已开始衰竭,逐渐回复到正常的活动水平。活力的来源,似乎是某种激素,也象是未知的基因药剂。他迅速计算出了所有细胞额外活力都消失后的结果,应该是身体各项基础素质有小幅的提高,提高幅度均值约为5%。 能够提高基础体质的药剂,不管幅度多少,苏都从没听说过。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虽然还没到涉及单个细胞的地步,但是每根肌纤维的运动都可以清晰掌握。在失去意识之前,苏清楚记得身上至少有十几处完全无法修补的伤害,也许将来只有靠消耗进化点彻底生成新组织才有望解决。但现在醒来后,这些伤害却全都消失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苏皱紧眉头,努力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只有等出院后去问问上尉了。 手臂上的一点刺痛将苏从沉思中唤醒,苏侧过头,正好对上护士有些哀怨,又有些失落和畏惧的目光。苏对金发护士的喜怒哀乐根本不放在心上,与荒野中挣扎求存的任何一个人比起来,她都过得要好得多。他的脑海中,此刻正回放着与疯狗的搏斗,以及陷入重围后,和土著们殊死相搏的每一个细节,细心寻找着每个动作中可以改进的地方,并且揣摩土著们那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金发护士慢慢推着药水,轻轻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将军的男宠……啊不,情人。” 苏于苦思中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愕然,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的一紧,卡的一声轻响,护士手中的针头顿时断成了两截。 暗黑龙骑总部所在的东北海岸区域已大半被修复,当阳光洒下的时候,这片区域看起来安静、悠扬,充满了岁月和时间的味道,几乎和旧时代一模一样。在几十年的杀伐征战中,暗黑龙骑上上下下都形成了力量第一的原则,公平是每个人的信条,阴谋和暗算则被人鄙弃,当然,公平原则仅仅是用在内部斗争中,在对外战争方面,几乎每一个将军都称得上是阴谋方面的大师。 距离这座巨大、古老而又充满了韵味的城市不到一百公里,座落着一个不大的小镇。和海岸地区时时可以见到阳光不同,小镇上空终年压着浓重的铅云,哪怕现在正是夏季,看起来也阴暗得象是傍晚。不论哪个季节,在这里一天的时间里,倒是有十七八个小时是处于黑暗之中。 小镇上的建筑大多保持了战后的原貌,破败、凄凉,没有经过任何修葺,街道上野草丛生,镇口一个半倒的路标标识出了小镇的名称:审判镇。 不光是小镇中心,连周围区域看上去都是死气沉沉的,看不到一只变异生物的活动。然而偶尔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小镇的寂静,显示出这并非是一块完全的死地。 小镇中央有一座四层尖顶的老式建筑,是这个小镇最高大的建筑,从式样看是一座废弃的教堂。两扇高而厚重的大门半掩着,里面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教堂两侧的彩绘玻璃高窗也破得七七八八,几乎找不出一扇完整的来。 教堂内还保留着许多年前信众坐的长椅,只不过经过了悠久的岁月,都是腐朽损毁,东倒西歪。两侧的墙壁上那些记录着捐献者或是地方家族事迹的石牌,由于材质的原因到是得以保留。教堂尽头的十字架早已歪倒在一边,仅比地面略高一点的讲台上,布道桌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代之以一座老式的高背扶手椅。暗淡的天光从上方洞开的窗户中洒下,勉强能够照亮讲台。 整个教堂里黑沉沉的,几乎看不清东西的轮廓,只能勉强看到布道台上的高背扶手椅中坐着一个人。在这种光线下,根本看不清容貌,仅能从昏暗的反光中看到她身上厚重狰狞的战甲。深黑的甲胄线条非常优美,然而表面粗糙不平,没有一点光华。甲叶边缘,以及关节和肩甲处,一根根粗而长的尖刺倾斜着伸出,锋利的刺锋似是在无声的狞笑着。 她安静地坐在空荡荡的教堂内,动也不动。空旷高远的礼拜堂内有无声而清新的风在回旋着,那是她的呼吸。 章二十二 等待 中 吱呀!礼拜堂的侧门发出艰涩的**,慢慢打开。一名身着深黑色制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走到距离布道台三米时,就停了下来,深深躬身,恭谨地问:“阁下有什么吩咐?” 这名男子非常的俊美,甚至已经显得有些阴柔,他的金发颜色很淡,看起来十分醒目。虽然他的制服底色与暗黑龙骑相同,但是区别在于整个左臂都是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如果说暗黑龙骑的暗金花纹给人带来的是可以窒息的压迫感,那么这暗红色则意味着血腥和深沉的恐怖。 血腥议会审判所,是一个令人提都不愿意提到的地方。审判所中的仲裁官,则被认为是地狱中爬出的魔鬼。他们就象是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蛇,随时都有可能扑出来咬人一口,用致命的毒液将敌人慢慢折磨,但是一般不会弄死。死亡,在他们看来,是以敌人的宽容。在这群魔鬼与毒蛇合体的人眼中,敌人大多数存在于自己人当中。 不见台上高坐着的女子有任何动作,只有一个分不清来源,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的剑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这名年轻的仲裁官看了看手表,回答:“还有三十一分钟五十五秒,阁下。” “四十分钟后给我送过来,四十五分钟后我出发,你去准备,另外将佩佩罗斯叫过来。”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是机械合成的声音,但是语气中没有任何容人反驳或者是置疑的余地。 年轻的仲裁官恭顺地应了,悄悄从侧门出去。仅仅过了一分钟,一个留着火红色寸许短发、一脸冰冷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看上去非常年轻,或许还不到二十岁,却也身着仲裁官的制服,她右眼上戴着的兼具显示、计算等多种用途的护目境也让人瞩目。她可以走到布道台边才停下,显然地位比方才的青年男子要高出很多。 红发少女敬了个礼,说:“佩佩罗斯听候您的吩咐。” 静默了几分钟后,布道台上的女子才从沉思中醒来,说:“佩,暗黑龙骑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无论从称号还是语气上,看起来佩佩罗斯与她的关系都很不一般。佩佩罗斯说:“暗黑龙骑最近内部的文件流程和走向和以往有细微的差别,但是表面上又看不出什么。而且法布雷加斯和一些小家族在暗中有动作,在偷偷的调动人力和武装。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不算寻常。另外亚瑟家族近期有所变化,奥贝雷恩取代他的姐姐帕瑟芬妮接管了家族武力的指挥权。” “这意味着……” 佩佩罗斯略一思索,说:“我感觉,他们有些事情在瞒着我们。” “去弄清楚。” “是!”佩佩罗斯短促有力地回答。 侧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一个男子的声音着侧门传了进来:“阁下,奥贝雷恩先生求见。” 高台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动作,她挥了挥手,佩佩罗斯就退了出去。 奥贝雷恩从侧门进入时,沉寂的教堂中初次响起了脚步声。他的步伐稳定而又从容,丝毫看不出十八岁少年的青涩。只是虽然已掌控了家族的武力,大权在握的奥贝雷恩依然得从侧门进来。 奥贝雷恩一直走到布道台前,甚至有想登上木台的想法。但是他的左脚刚刚抬起来,就僵在了空中,在他面前破旧的木地板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刻痕。这道刻痕深不见底,出现得全无征兆,如果奥贝雷恩没有及时停下脚步的话,半个脚掌就会被切下来。 “你……”奥贝雷恩本来恬淡宁定的脸上阵红阵白,他本来一时激动,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下手如此不留余地。 “这是你的错。”坐在高背椅中的她依然动都不动。 “好吧,是我激动了。”奥贝雷恩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潮平复下去,然后说:“我以为,在我接掌了家族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会拉近一点了。” “财富和权势不能增加你的魅力,而且,你接掌家族的理由是血统,而非实力。”她的声音依旧如同人工合成的电子声,没有分毫感情的色彩。 奥贝雷恩抬起的左脚慢慢落在地上,站在刻印前,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这些。权势,实力,财富,家族,都不曾放在我的心里过。我喜欢的是绘画、音乐和历史,最大的心愿是能够找到一种方法,可以消除无处不在的辐射,让旧时代高远的蓝天,湛蓝的大海以及碧绿的原野重现。当年,你会一直说我的想法不现实,我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也就不去烦恼,还是做我喜欢的事。可是两年前,你到了这个见鬼的地方后,就在说我的实力太弱。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拼命地锻炼自己,这两年来,你也看到了我的力量,以及我的进步,我一直在为你改变自己,可是为什么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次见面时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她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说:“你还有三分钟。” 奥贝雷恩明显激动起来,他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说:“几乎所有的人都承认我的天赋,我会变得更有力量!在接掌家族之后,特别是再过一个月,在家族的核心武力海皇三叉戟的指挥权移交给我之后,我就会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你,女皇也会有一个最坚定的盟友!你不用再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了,我会照顾你,让你变回七年前,那个浑身都充满了阳光的女孩!” 但是她全无所动,问:“这是交易?” “不,这不是交易,是承诺!一个男人的承诺!”奥贝雷恩再一次失去了镇定,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他的心如同在撕裂,无法接受自己的心意被这样恶意理解着。 “你的时间已经到了。”她站了起来,片片厚重甲叶不住摩擦着,发出细碎而又动听的沙沙声。她迈步向前,笔直向教堂的大门走去,完全无视挡在她前进路线上的奥贝雷恩。而她的视线,则越过了奥贝雷恩,再穿出教堂的大门,不知道落向了远方何处。 奥贝雷恩平生最大的勇气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在她的面前冰消瓦解。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向侧方迈了一步,让开了她前进的路线。 从后面看,即使是厚重狰狞的盔甲也无法掩住她修长纤丽的曲线。她几乎与奥贝雷恩等高,或许那身盔甲除了防御力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还是将她那堪称完美的一双长腿衬托了出来。 只是,从那盔甲中散发出的气息太过阴冷、冰寒,甚至说不清是这座阴森森的教堂给了她阴郁的气息,还是因为她,这座教堂才变得如此黑暗。 她走得并不快,却是无比的稳定和坚决。似乎任何敢于挡住她去路的事物,都会被她粉碎。 奥贝雷恩眼看着她快走到教堂的门口,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一声:“梅迪尔丽!!” 她罕见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奥贝雷恩,那双湛蓝的眼睛,深不见底。 “给我一个机会!”奥贝雷恩坚定、决然地说。这一瞬间,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男孩子的青涩。 她看着奥贝雷恩,足足停留了三秒,才说:“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今后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是你的。” 说完,她掉头走向教堂大门,飞扬的苍灰色长发甩落一片银色的星芒,在黑暗的教堂中徐徐飘落。 厚重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外本该是黑暗的世界被灯光照得雪亮,亮得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一片茫茫的白和两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身影。 她大步走进了刺眼的光芒中,四名仲裁官共同抬着一把足有二米长、四十公分宽、式样奇特狂猛的方头巨剑,来到她的身边,半跪于地,将巨剑送上。 梅迪尔丽随手提过巨剑,倒拖在地上,在光芒中向远方走去,仅仅几步,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苍茫的黑暗中。 巨剑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可以想见那恐怖的重量。剑脊上,有一行飞扬的,闪耀着碧绿光华的字母:杀狱。 “七年前,我身上充满了阳光吗?”从光明步入黑暗时,她这样想着。 章二十二 等待 下 朝阳透过云间的缝隙,再次给东海岸这座巨大的城市镀上一层柔和的金黄色。这是一个罕见的阳光明媚的早晨,几乎就和旧时代杂志上那些美丽的早晨一样。 苏站在落地镜前,仔细看着镜中穿着一身暗黑龙骑制服的自己。作为少尉,他的制服袖口处饰有一把暗金色的短剑,短剑刺在一块乌黑中有些光泽的金属块上。制服非常合身,完全是按照他的身体尺寸做出来的,而且织料出奇的轻,却是异常坚韧,具有不能忽视的防护作用。在与莱科纳和奥贝雷恩对决时,苏就亲眼看到他们不止一次在地上翻滚、摔倒,可是身上的制服却没有损伤。直到这时,苏自己穿上了暗黑龙骑的制服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套制服的卓越。它穿在身上,还非常的舒适。 这样好的一件东西,代价自然是不菲的。尉官每套制服的售价是3500元,如果官衔升高,新的制服在用料、剪裁上更加考究,功能也更高,当然价格的升高绝对不是线性的。从少校制服的5000到上校制服的15000,跳跃度之大曾经令苏默然许久。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套制服的售价可以超过一支智能狙击步枪。当然,如果天平的两端分别是一套上校制服和20枝巴雷特的话,苏恐怕要血压失控了。 对于暗黑龙骑制服的价格,苏有非常切身的体会,因为他身上的这套制服是要付钱的。而他此刻完全处于赤贫状态,根本就没有钱,所以当这套漂亮威严兼而有之的制服穿在身上时,苏已经欠下了3500元。 落地镜中那个年轻的龙骑少尉,淡金色的碎发自然而然地披散下来,挡住了部分的眼罩。那深黑色的眼罩非但无损他的容貌,反而更为苏增添了一点神秘且阴郁的气质。镜中的苏,肌肤如玉,土著给他留下的无数伤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有受过伤一般。自记事时起,苏的身上就从不会留下伤痕,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而且也不可能去找医生来检查自己的身体。 但是望着镜中的少尉,苏却另有一番感受,苦笑着,默默地计算着镜中那位风采无双的龙骑为了这光鲜外表究竟花了多少代价,或者换句通俗点的话说,欠了多少钱。 苏站在一套装饰一新的公寓内,三间卧室,两个洗手间,宽大的客厅和幽静的餐厅,从结构上来看不过是旧时代一个普通家庭的居所,可是在新时代,就具有非凡的意义。特别是这间公寓内是供电的,冰箱和空调都是新时代的工业设计,复古的风格,绝非是摆设。厨房也完全可以使用,当然,对于吃草也能过得很好的苏来说,厨房只是一个名词而已。最让苏感觉到无法接受的,是这套公寓内所有的水管都可以流出水,没有一点辐射的4级水,而且水流丰沛有力,好象永远不会枯竭。公寓的浴室中,有一个宽大的浴缸,现在的苏明白,这东西绝对不是一个摆设。 这样一套公寓,仅仅是暗黑龙骑给尉官们准备的宿舍中最小,也最简陋的一种。苏无法想象,那些单独成栋的别墅内会是什么样。 好象,他们还在用水浇花,以保持精心修饰的花园! 但是这套公寓,每个月的租金是2400元。六支巴雷特……苏是这样理解租金的。当然,租金仅仅是租金,水电费还需要另付,在这一点上,新旧时代倒是完全一样。 公寓中两间卧室一间被改造成了装备室,另一间则是私人枪械室,当然还有专门存贮弹药、经过特别加固的弹药间。不过现在这三间专用功能房都是空着的,因为暗黑龙骑个人装备全需要自己购买,而苏是真正的一穷二白。出院时,如果不是帕瑟芬妮派人送过来一套衣服,他就只有裸奔了。当然,愿意通过获得一点小小的补偿,比如说一个愉悦的晚上,来帮助苏的医生护士其实是不少的,可是面对帕瑟芬妮少将的男宠,就是再大胆放纵的女人也会变得规矩。 苏不得不穿上暗黑龙骑的制服,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第二套衣服。算上预付的三个月房租,再加上预先购买的一些起居必须品和生活用品,苏目前欠帕瑟芬妮的帐是15000。苏本来不想要任何不必要的东西,可是帕瑟芬妮直接让人送来了这些东西,然后把帐单记到了苏的头上。 而且让苏愕然的是,与他原本的理解不同,成为暗黑龙骑的少尉后,他非但没有任何津贴可领,每个月还要上交1000元!名目是资讯使用费。 而如何赚钱,苏还没有任何眉目。他惟一知道的是,接下来一个月的理论培训,也绝不会便宜了,那一个月的学费和生活费,看来又要向帕瑟芬妮去借。借钱容易,可是如何去还?知道从帕瑟芬妮那里借来的钱,月利率是十个百分点。 苏终于对暗黑龙骑产生了畏惧,不是畏惧它的实力,而是它繁多的收费名目。 带着阴郁的心情,苏开始了平生第一次的课堂生涯。 暗黑龙骑专属的培训学院是位于海湾一角的一组宏大的建筑群,这里是专门向新生的龙骑灌输从能力域原理到新时代政治与经济学的所在。只是苏实在是想不明白,据说每年只会产生不到五十名的新龙骑,何以需要这样庞大的一所培训基地,这里每年的维护费用又要多少钱? 走入培训基地的大门时,苏发现这里守卫的卫兵居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看见走过来的苏,两名美女守卫都是眼睛一亮,其中一个就迎了上来。然而她旋即看到了苏袖口的徽记,那把插在金属块中的短剑时,脸色登时变了,变得恭敬了许多,先向苏敬了个军礼,才问苏的来意。 接下来,就是办理简单的登记手续。苏的一切资料都在暗黑龙骑的电脑网络中有记载,所以根本没有花几分钟时间,就办理完了全部的注册手续。 直到苏消失在中央大楼里那阴沉的大门内,两名女守卫才长出了一口气,互相说起了悄悄话。 “他就是那个苏少尉?果然和她们说的一样呢!可是他真的是从那个死亡集中营中出来的吗?” “你没看到他袖口的标记吗?那个徽记和普通的军衔不一样的,我听说,那可是新龙骑的最高荣耀呢!” “可是……苏少尉,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或许吧。” 苏并不知道身后的窃窃私语,他按着手中电子记事板的指示,一路上到八楼,顺着长长的走廊走了下去。在走廊中间,一个肌肉有如钢铁、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靠在墙壁上,正抽着闷烟。就在他的头顶上,悬挂着巨大醒目的禁烟标志。 苏站定,翻看着手中记事板,在有关培训基地的规定上,明明白白地有一条,基地内禁止吸烟。 苏看看规定,看看走廊顶上悬挂着的禁烟标志,然后再看看那男人嘴上忽明忽暗的烟头,就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小子,站住!”就在苏快走到走廊的尽头时,身后的男人终于忍耐不住,叫住了他。 苏站定,转过身,宁定的看着那个男人。 还很少有人能够在苏安宁的碧色目光注视下自如的和苏对视,不过这个男人显然算是一个。他也穿着暗黑龙骑的制服,只不过上身的衣扣大半是解开的,露出大半块发达的胸肌和浓密的胸毛。这和每个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的苏截然不同。他紧盯着苏袖口处的徽记,脸色忽忧忽喜,半天才吐出一口长气,喃喃地说:“真是个好运气的小子。” 苏也看到,这男人的制服上暗金纹饰比他的要多,袖口上则是一枚十字架,这是少校的军衔。不过苏已经知道,暗黑龙骑中可没有下级一定服从上级那一套。哪怕面对的是一名将军,一个列兵也可以选择拒绝,当然,后果就是他需要承受将军的怒火。暗黑龙骑每一名将军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传奇,或许胡里奥中校这样以智慧见长的人还可以晋升到上校,但也就到此为止。而将军们,哪怕是那些以智慧见长的家伙,个个都具有极为恐怖的战力。 苏可以选择无视这个少校,只要他能够打得赢,那么他就是对的。 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带给苏的,是隐约如同针刺般的痛感。这是苏在面对非常危险敌人时才会有感觉,苏敏锐的感知在提醒他,面前这家伙的实力的确在他之上。 不过苏并不畏惧。真正的战斗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环境、能力搭配、状态等等微小的差距就有可能改变战局,运气更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苏相信,从来不存在五阶能力一定可以打得过二阶能力的这种事,就象科提斯上尉曾经说过的那样。对于在战斗中把握瞬间机会的能力,从有记忆时起就在荒野中战斗成长的苏,有理由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 至少,在与面前这个男人的比较中,苏并不认为双方实力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无可逾越的地步。 所以,他不准备退让。 “小子……”那男人等不到苏的回答,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我觉得,还是由我来宰了你比较好!” “就凭你?”苏笑了笑,向男人说:“好吧,我等着。” 说完,苏扔下一脸愕然的男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3233 章二十三 孤单的龙骑 上 已经是七天过去了。 苏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培训基地,晚上八点准时回自己的公寓,每天上午一节大课,下午一节大课。 苏已经知道了第一天拦住自己的男人,名叫里卡多.法布雷加斯。同班寥寥八名同学,也都知道了姓名和来历。对于暗黑龙骑的入门培训,其它人都抱着可听可不听的态度,因为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内容,他们在加入暗转龙骑前就已经学到了,到这里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那位里卡多.法布雷加斯,更是法布雷加斯家族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自加入暗黑龙骑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外征战,二年后自战场返回时,当日的列兵已经变成了少校。只不过即使身为少校,里卡多.法布雷加斯也躲不过入门培训这一关,回返总部后就被逼来了这里。 除了在入学那天碰过一次面外,苏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来上课。 苏的同学中,里卡多并不是年纪最大的,还有一个四十一岁的上等兵,最小的则是一个叫莎莉的少女,还未成年,更不是暗黑龙骑的正式成员,不知道为什么也能参与到这个培训课程中来。 或许基础培训所教授的内容对于其它人来说,根本是完全无用的内容,可是对苏来说,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每一样东西,不愿意漏过教官所说的每一个字。除了对知识的渴求之外,让苏如此认真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里每一节课的收费是800元,也就是相当于一支巴雷特狙击枪的价格。 和苏一样认真的,还有莎莉。而其它的同学,看着苏的目光中即有敬畏,也有嫉妒。而对待刚刚发育的莎莉,除了色迷迷的目光外,有的就都是蔑视。他们或许有意,或许无意地疏远着苏和莎莉。而两个沉迷于学业中的人,互相之间也没有走近的想法。 从刚刚学到的新时代经济学中,苏终于明白了培训基地的收费并不贵,因为这里所有的人员,所有的消费,所有的维护,都要花钱,这些钱被称为成本,是要分摊到每一个新进龙骑身上去的,由于新龙骑的数量实在太少,所以实际上,培训基地是大亏。 以前苏是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觉来认识这个世界,只有走过的地方才会进入他的记忆,并且存贮起来。而现在,通过这些被称为规律和知识的东西,苏可以去理解未知的、他从未去过从未见过的世界。而且对于纷乱表象背后隐含的规律,苏也有了模模糊糊的感觉。 苏知道,政治,经济,法律,哲学,这些东西是他经历再多的战斗,拥有再多的能力,也是无法自己领悟的。它们都是前人的智慧结晶,是旧时代那些没有什么超异能力、完全以智慧奋斗上位的伟人们多年思考和实践的结果。 在动荡年代,也惟有暗黑龙骑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这些前人智慧流传下来。 至于麻烦,苏知道迟早会来的。他现在完全不怕麻烦,要想完成加入暗黑龙骑的目的,未来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何况帕瑟芬妮向他保证过,至少会给他一个大致公平的环境。对苏来说,这就够了。 只是苏还不知道,为了他的公平,帕瑟芬妮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在平静中,十天过去了。 十天内,除了吸收消化培训中学到的东西,苏一直以对这个世界全新的认知来反思自己的能力搭配。随着能力的不断提高,苏愈加的谨慎,因为四阶以上,每一个新能力都需要消耗16个以上的进化点,几乎以生命为代价从上尉的训练营中成功毕业后,生死间挣扎的经验、以及海量的杀戮整整带给了苏16个进化点,但是他并不急于分配,而是反复思索着。 训练营的经历让苏验证了自己长久以来一个模糊的想法,那就是如何运用能力比能力本身还要重要。合理搭配的能力,恰当的运用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但并不是力量越大就越可怕。在荒野中,最致命的变异生物并不是那些体型最大、力量最猛的东西,反而是一些中小体型、迅捷凶狠的生物最为可怕。 不过苏并不敢拖得太久,以前已经有过身体自行分配进化点的情形。如果这一次所有的进化点都被分配到各能力域的一阶能力上,苏恐怕真的要疯了。 第十一天下课时,苏独自将课上的内容回想了一遍,才走出空无一人的课室。 空旷的走廊中,除了他孤独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哄笑和女孩子的低呼。苏停下了脚步,他听得出,那是莎莉的声音,而周围的哄笑,都是与他同班的同学。苏虽然从没和莎莉说过一句话,但他早已看出只有两个一阶能力的莎莉远远达不到暗黑龙骑的标准。而且她根本没有背景,也没有钱,会到这里来培训,想必是另有原因。除此之外,苏还从她身体上嗅出了变异组织的味道,这是荒野住民才会有的味道。所有的新晋龙骑身上,都不会有这种味道的。以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去除变异组织根本不是问题,需要的只是钱而已。 不管这个世界的现实怎样,也不管身上的制服是什么军衔,苏始终认为,自己是荒野中的一员,是那些时刻暴露在辐射下,身体里或多或少都有变异组织的人们中的一员。 几乎未经过多的考虑,苏一脚踢在了面前空闲教室那高而厚重的大门上。骤然爆发的力量让电子锁瞬间崩坏,散乱的零件四下飞舞,教室内传出几声痛哼和惊叫,显然有人躲闪不及,被零件伤到了。 可是教室中的情景,却是出乎苏的意料。 高而窄小的讲桌上,莎莉身上仅仅裹了一条彩布,正在讲桌上跳着舞。她长得不错,刚发育不久的乳 房微微隆起,乳尖是清新的粉红色。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她长得比大多数同龄的女孩要高一些,并且发育得也要早一些。虽然讲桌桌面非常狭小,她却娴熟而热烈地在上面舞动着,赤 裸的双腿白得发亮。 室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将基本没有抗寒能力的她冻得全身苍白,而且因为受冻,乳尖更是凸起。环绕音响系统中,放着低沉而激烈的音乐,一声声鼓点好象敲击在人们的心上。教室里坐了五六个男人,其中有苏的同学,也有两个苏不认识的人。他们舒适地坐在沙发里,手边的茶几上放着厚厚的钱。而讲桌的周围和桌面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钱。就在苏破门而入的瞬间,还有一个人正一边叫着好,一边抓起几张钞票,用力向讲台上扔去。 苏站在门口,默然。空闲教室内的男人们也都愕然转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苏。而莎莉骤然看到了室门大开,也登时僵住。 只有沸腾的摇滚乐,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暗黑龙骑每一间教室,用的音响都价值不菲。 这显然不是苏以为的场面。看上去,这应该是一场交易,公平的交易。能够在高高的讲桌上如此娴熟的舞动,看来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在那条彩布下,莎莉什么都没穿,将还有些明显青涩的身体悉数暴露在所有男人的面前。只不过她虽然是在媚笑着,脸上却有明显的两道泪痕。 短暂的尴尬过后,终于一个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道:“这不是苏少尉吗,怎么,也有兴趣参与一下?我们本来以为你对这个没兴趣,也就没和你打招呼。这小妞年纪够小,舞却跳得很劲,而且很懂得如何让人开心。特别是她舞跳得越劲,哭得就会越厉害,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觉得钱花得很值!” 苏好看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向房间里走了走,在教室的中央站定。他向莎莉脸上的泪痕看了一眼,就低声说:“她留下,你们都给我滚!” 一句话几乎激怒了所有的男人! 众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挂着上士军衔的青年更是直接走向苏,冷笑着说:“少尉先生,她可是自愿的,这里没有任何人强迫过她!而且我们这里有六个人,您的口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然而他衣服下的肌肉刚刚开始示威性的隆起,就看到苏的拳头毫无预兆地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卡嚓一声,青年挺拔的鼻子毫无抵抗地陷了下去,甚至他整个人都向后飞出,重重撞在墙壁上,然后无声无息地向前栽倒,动都不动了。 苏慢慢收回了拳头,低声说:“把他拖走,你们都给我滚!” 还能够站着的五个年轻人个个面色苍白,在他们看来,上士和少尉间实力差距仅仅是一线之隔,可是谁想得到他们中实力最强的人竟然被苏一拳打飞、击晕?!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每一个从科提斯训练营出来、并且得到特殊徽记的家伙,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少尉,你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讲道理。”最开始向苏打招呼的年轻人硬着头皮说。 “既然你们打不过我,那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苏给出一个典型的暗黑龙骑式的回答。 五名年轻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抬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同伴,从苏身边灰溜溜地溜走。 苏没有看从讲桌上跳下来,开始穿衣服的莎莉,而是转了个身,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里卡多。 他靠在门框上,抽着闷烟。从苏这个角度看过去,门口对面墙壁上醒目的禁烟标志正好将里卡多.法布雷加斯套在了里面。 “小子,本来我是想过来打断你两条腿的,可是你刚才那拳让我非常痛快,所以我决定,让你完好无损地多走七天的路。七天后我再来找你。” “那么,我等着。”苏对他全无所惧。 里卡多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碧色的眼睛,将未抽完的烟头扔到了地上,站直了身体。临走前,他扔下一句:“你帮不了这个小妞,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3398 章二十三 孤单的龙骑 中 莎莉默默的穿好了衣服,她的动作非常自然流畅,整个过程中一点也没有对敏感部位掩饰的意思,就好象面前的苏根本不存在或者不是一个男人一样。她的衣服式样不错,但一看就知道是荒野上带来的衣服,只是洗得很干净,和新时代的合成织料服装完全不同。穿好衣服后,她将地上散落的钱都捡了起来,而那些男人苍皇离去时留下的钱都分文未动。做好这一切后,她才向苏笑了笑,说:“不请我吃饭吗?” 这座巨大的城市中当然不会缺少酒吧,甚至于咖啡馆也有不少,不过莎莉所说的吃饭就是真正的吃饭,不包括其它的内容。她拉着苏去的地方是培训基地的餐厅,这里供应的饭菜出奇的便宜,而且份量足够。不知道是不是学费收得太多,基地长官有点良心发现的缘故。 莎莉点了一大堆吃的,都是那种营养丰富、份量充足而且价钱足够便宜的东西,她慢而坚定地吃着,把每一个盘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对面的苏只要了一份食物,吃得很慢,不过比莎莉还干净。荒野中出身的人,没有一个会浪费食物。 对付最后一盘食物时,莎莉终于有空开口说话了:“他们说得对,我并不是被强迫的。我的舞跳得很好,如果你还想要再进一步享受的话,也会发现找我不会有错的。如果你想,我可以跳舞给你看,并且陪你过一夜,免费的。而且,如果是对你的话,我想我应该不会哭。不过,这一点好象是许多人想看我跳舞的原因,我不知道不哭会不会让你扫兴。” “为什么会哭?”苏一边问,一边请盘中最后一点食物聚拢到一起,好方便用勺子盛起来。在荒野时,他可以舌头解决这种问题,但在这里不行。苏已经明白,在很多时候,必要的礼仪和姿态比不浪费食物更加重要。 莎莉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每次我跳舞给他们看,还有陪他们上床的时候,我明明在努力的笑,可是眼泪就是会流下来。后来很多男人都因为喜欢这个来找我,我就不再控制自己了。” “能够到这里的人,不管是不是暗黑龙骑,应该都不缺钱吧?你是为了什么?”苏的语气并不是非常肯定,因为他自己就是个例外,并且负债累累。 “我不是暗黑龙骑,只是个荒野上长大的女孩子而已。不过我足够幸运,有了在这里受训一年的机会。叔叔每个月都会通过暗黑龙骑的系统转钱给我,当然公司的钱和暗黑龙骑的钱并不一样,不过仍是可以转换的。我知道,这几乎是他所有的钱了,因为他希望我过得好些。”莎莉说着,有些隐约的伤感,不过她很就将忧伤藏在了心底深处,继续说:“可是叔叔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有多贵,他所有的钱只是勉强够我活下来。我如果想学那些基础课程之外的东西,就要自己想办法去弄学费。” 她努力展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说:“一个女孩子想要弄钱,就只有一个办法。这里的课每一节都那么贵,而所有的我都要学,所以我需要很多的钱。” “那你为什么要学这么多东西呢?”在苏看来,莎莉的天份只能说是平庸,再怎么训练,也难以达到暗黑龙骑的最低标准。那么她在这里学的大多数东西就是根本无用的。 “因为机会。”莎莉表面笑得很甜,很难让人看出她笑容的虚假:“荒野上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学到这些。我是在聚居点长大的,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在和暴民争抢一只凶暴鼠的时候死掉了。妈妈跟了另外一个能够给她吃的男人,而我则被踢了出来。我很幸运的遇到了叔叔,他收养了我。叔叔帮助过很多很多的人,他后来进入了罗克瑟兰,你知道罗克瑟兰吗?那可是一家大公司!他在里面工作了很多年,可是一直没有存下什么钱,他经常用自己的钱买吃的,分给那些快饿死的孩子们。” 说到这里,莎莉的小脸上浮起了不容置疑的虔诚和坚定:“所以我要赚钱,我要学所有能够学到的东西,将来,我要把这些知识带到荒野去。我要改变荒野,要让那里生活的人们都能有吃的,不再被这里的人当成野兽一样对待;我不想我的孩子们将来还要重复我曾经的童年,不想她们在还没长大的时候就要用身体去换取一块面包或是腐肉。” 苏看着这个认真的女孩,这个用稚幼的身体来换取理想的女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年纪、阅历和智力上的差异,同样经历了培训课程后,苏隐约感觉到莎莉的理想无法实现,不过,这个世界,不是有一种叫做奇迹的东西存在吗? “罗克瑟兰?你的叔叔叫什么?”这是一家苏很熟悉的公司。 “他叫里高雷。”莎莉推开面前已经彻底打扫干净的盘子,满足地吐了口气,说:“这顿饭你不介意付钱吧?还有,如果你想要我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第一次免费。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那就多来找我几次吧!” 莎莉站了起来,向餐厅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回过头,有些期待地说:“你不会愿意包养我的,是吧?” 苏看着莎莉,忽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她期待的目光。 莎莉只是流露出非常短暂的失落,随后就换上了一副阳光的笑容,轻快的说:“你当然不会。没有人会真正喜欢一个身上有变异组织的女人的。谢谢你的饭,我吃得很饱。”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餐厅,就象是在跳舞。 苏的心境却很沉重。莎莉点的东西看起来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没有考虑任何的口感和菜式搭配,完全是从每一元钱可以买到最多营养的角度来考虑。可以看了,她是个非常细心的女孩,而且并不贪婪。 莎莉说得对,暗黑龙骑,乃至于围绕着血腥议会建立的诸多家族,都是血统纯净、没有变异组织的人类。他们可以偶尔玩弄荒野上的女人,却不会真正包养她们,除非是奴隶。 苏也不会包养她,他现在能够帮助这个有些宏大梦想女孩的地方,也许就是请她吃一次饭。苏现在非常的穷,几乎所有的费用都来自于帕瑟芬妮的资助,他不可能拿着一个女人的钱,再去养另一个女人。 而且,苏身在暗黑龙骑,还有更加重要的责任,对当年的小女孩,以及对现在的帕瑟芬妮。仅仅是这两份责任,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苏目前的能力。里卡多.法布雷加斯说得很对,现在的苏帮不了莎莉。 男人的肩可以很宽广,但是与他想要或者应该承担的责任相比,往往会显得太过狭窄。 苏付过了帐,就离开了餐厅。莎莉精心选择的、已经不可能更便宜的一餐,就已经花了苏手头上大半的现金。 不过吃过这一顿后,苏在四五天内就可以不吃任何东西了。在走出培训基地大门时,苏忽然想,或许,他会是暗黑龙骑有史以来第一个穷得还要挨饿的少尉。他自嘲的笑了笑,踏着一路阳光,向自己的居处走去。 暗黑龙骑总部所占据的这座巨大的城市,名字就叫龙城。这当然是新时代的名字,在旧时代,龙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波士顿。 在暗黑龙骑那数百名正式成员背后,还立着几十倍计的扈从。除此之外,还有数以百计的大大小小的公司、组织,甚至是个人作坊,为这个具有恐怖武力的庞然大物默默地服务着。它们占据了龙城的外围地带,只有得到许可,他们才可以进入繁华、宏伟和庞大的中心城区。龙城的中心,是暗黑龙骑和扈从的专属区。 从龙城通向城外的高速公路已经修复了好几条,不过它们也就是到城外十公里而已。因此无论是暗黑龙骑,又或者是龙城内的其它人,在离开龙城时,都得依靠具备强大越野能力的交通工具。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使用得起类似于旧时代的,只讲究舒适性,完全不考虑越野性能的轿车。 在黄昏时分,可以俯瞰龙城的天堂山山脚,烟尘四起,一队由五辆轻型越野车组成的车队从山脚下绕出,向龙骑疾驰而来。 这些越野车武装看起来很薄弱,只有头尾两辆车上各装备了一挺12.7MM高射机枪,除此之外,就没什么重火力了。然而这看起来十分单薄的车队,暗藏的武力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脆弱。那些对暗黑龙骑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中间一辆越野车车身上漆着的由玫瑰花枝装饰的一面暗金盾牌意味着什么。这是暗黑龙骑将军的徽章,而任何一位将军,本身的武力就已超过了一只装甲小分队。 中央的越野车中,整个后排空间都是隔离开来,确保了舒适与隐密性。车厢内的装饰极尽奢华,更有无数依将军个人喜好而添加的设备和机关。 一身将军服色的帕瑟芬妮端坐在后座上,腰身挺得笔直,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无法从她现在的坐姿上找到一点瑕疵。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在任务状态中,这位性感智慧兼而有之的年轻少将就会变成一座冰山,以及一名彻头彻尾的军人。哪怕是在完全保证私密性的座驾内,她也会保持着最标准的军姿。 在她的正前方,并排悬挂着三具显示屏,一面不停地切换着车队各个角度的画面,另一面则是周围的地形以及车队行进的路线,第三面则滚动弹出着消息,那是作为将军的她应该知道的报告。 帕瑟芬妮双眼微闭,精致绝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的倦容。这一次的任务是场苦战,她的对手出乎意料的狡猾与难缠,在初期的战斗中,帕瑟芬妮的专属卫队甚至都阵亡了两人。最终是她孤身深入,三日夜内,在崇山峻岭中追击数百公里,这才将敌人一网打尽。 以帕瑟芬妮的坚毅和能力,在完成这样一个任务后,也不由得感觉到深深的疲倦。她现在只想回到龙城内好好的休息一下,虽然那里还有许多让人头痛的公务正等待着她的处理。不过,龙城中也有些令人期待的事,比如说,调戏那个漂亮的苏。 她右手边的扶手中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显示屏,上面列出了一排排数字,并在下方汇总成了一个高亮显示的数字。那是苏这段时间以来的开销项目,以及他欠帐的总数。当苏完成培训课程时,这个数字应该突破六位数了。这样一笔钱,如果苏不停出任务的话,或许两年内可以还上。不要忘了,月利10%可是个很恐怖的数目。当然,具备了基础经济学常识后,不再用巴雷特作为价值衡量标准的苏,应该更能够深刻理会负债的数目。 看着那排长长的帐单,帕瑟芬妮的心情立刻变得愉快了。她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等苏完成培训课程后,小小动用一下自己的特权,让苏根本接不到那些高报酬的任务。当然,在她的心中,显然认为自己这是为了苏好,因为高报酬的任务就意味着高风险。另外一点,帕瑟芬妮以一个女人特有的固执认为,高昂的债务有助于维护苏与她的关系。 下一个即将进入帕瑟芬妮议事日程的事,就是逼债。她确信,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足够多的乐趣。毕竟从旧时代起,就有无数赌债肉偿的先例嘛! 3907 章二十三 孤单的龙骑 下 帕瑟芬妮的唇角浮上浅浅的笑意,只不过她的心情没有愉悦多久,脸上就又罩上了一层寒霜。 就在快要进入龙城时,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前方的道路中央停着一辆黑色涂装的轮式装甲越野车,路两边则分开停着十几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装甲车上装备的大口径机关炮的威力可不是帕瑟芬妮车队的高射机枪可以相提并论的。 道路中央,那辆黑色涂装的装甲车极为醒目,它的车身两侧同样漆着一个暗金色的盾牌。车顶则安放了一个大得有些不成比例的炮塔,上面装的居然是轻型战车炮。 装甲车前,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他如一把出鞘的军刀,笔直地插在道路中央,若鹰一般的双眼紧盯着帕瑟芬妮的车队。这个男人并不如何英俊,皮肤象是终日淋浴阳光的深麦色,可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在无数战火中才能粹炼出的凛冽气息。 帕瑟芬妮走下了越野车,走到那个男人前方十米,方才停下。两位暗黑龙骑的少将相对而立,凛然的气势几乎不相伯仲!那辆张扬且火力夸张的装甲车和帕瑟芬妮灵动精致的越野车形成了鲜明对比。帕瑟芬妮如同一把锋利的佩剑,而男人则更象是狂猛的军刀。 “鲁登道夫将军,看样子,您象是专门到这里来迎接我的。”帕瑟芬妮取下了眼镜,将它放入上衣的口袋里。 “没办法。”鲁登道夫摘下了手套,塞到了裤子口袋里,说:“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只好我来。你别误会,这算是一个私人性质的欢迎仪式吧。” “那你准备怎么样来欢迎我呢?或者说,准备欢迎到什么程度?”帕瑟芬妮冷笑着,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枝铅笔,用灵动的五指把它旋得象个风车。 鲁登道夫握紧了左拳,手背的筋肉有些诡异的裂开,露出了藏在肉下的一颗鸽蛋大小、血红色的宝石来。他平静的面对着帕瑟芬妮,就象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普通女人,而不是一个可堪一战的对手。 “这次的欢迎仪式非常简单,我们也有整整两年没见了,就在这里聊聊天吧。如果你肯天亮后再回龙城,就算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鲁登道夫平静的说,他左手背上的宝石忽明忽暗,闪动着妖异的红光。 帕瑟芬妮沉默着,心中却在飞快的计算鲁登道夫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四年前,当她还是一名少校时,鲁登道夫就已经是上校了。四年后,两人同样身为少将,鲁登道夫却大了她整整八岁。但是她从来不曾轻视过这位出名沉默寡言的将军。鲁登道夫十八岁加入暗黑龙骑,从列兵做起,十四年征战不断,一级级晋升上来,从来不曾有过越级晋升这回事。这和如同火箭般升为少将的帕瑟芬妮形成鲜明对比。然而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处,三十四岁仍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纪,鲁登道夫依然有无尽的潜力可挖。而且他不急不燥,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着,即不快也不慢。即使是从来都不缺乏自信的帕瑟芬妮,在两人寥寥无几的共同出战中也始终觉得这个男人有若大海般深不可测。 鲁登道夫出身的威廉家族并不逊色于帕瑟芬妮的亚瑟家庭,但是他却没有借助家族的任何助力,而是依靠自己一步一步干到了今天的位置。虽然帕瑟芬妮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可仍然钦佩他的毅力和耐心。 “难道今晚的欢迎仪式,与法布雷加斯家族有关?”帕瑟芬妮漫不经心地问着,铅笔停在了修长的食中二指之间。 鲁登道夫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他们花了相当大的代价,要在天明前将你留在龙城外。我虽然不认为这个做法很明智,不过却很理解他们。现在对老法布雷加斯来说,已经不是损失了一个高顺位继续人的问题,而是要维护家族古老荣誉。你知道,那些思想还活在旧时代中期的老家伙们固执的认为,这种污点要用鲜血才能够洗清。” “既然与法布雷加斯家族有关,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让路!”帕瑟芬妮双瞳中的绿色迅速增加,她的周围平空起了风,将几丝散落的发丝吹拂起来。 “我不认为老法布雷加斯做错了什么,所以我不会让路。”鲁登道夫似乎永远都保持平淡、刻板的语气,“而且我现在火力占优,你又是刚刚从战斗中归来,还没有修整过。或许你自己能够冲进龙城,但你所有的下属都会被留下来。这就是代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帕瑟芬妮缓缓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扈从们。他们都已下了车,依托车身作掩护,架好了武器。可是最多只有轻火力的他们,和对面装备着八辆装甲战车的军队相比,实在是脆弱得可以。这里一共还有十六个男人,其中一半还受了伤。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在帕瑟芬妮只是少校的时候就已追随在她左右,一路从火与硝烟中走到了现在。他们望向帕瑟芬妮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和信任,每一个合理的扈从,都有为自己主人死战的觉悟。 帕瑟芬妮猛然回头,死盯着鲁登道夫,那双深碧色的眼瞳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她已不需要宣布自己的决定,升腾而起的战意已经昭示了一切! 鲁登道夫高高举起了右手,停在道路两旁的战车立刻发动起来,炮塔旋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帕瑟芬妮的越野车队。 轰的一声,帕瑟芬妮的脚下骤然腾起一圈淡蓝色的火焰,而她自己则带出无数残像,在无法言喻的短暂瞬间已闪现到了鲁登道夫的面前,右手雪白的食中二指夹着铅笔,狠狠向他的咽喉刺下! 鲁登道夫左手提到胸前,手背上的宝石散发出夺目的妖异红光,在他身前瞬间凝聚出一面红色的光盾! 波的一声轻响,铅笔毫无滞碍地刺破了光盾,但是鲁登道夫已借力闪到一旁。帕瑟芬妮这一击实在太猛,收势不住,那只燃烧着淡蓝色火焰的右手夹着铅笔,直接刺到了鲁登道夫的座驾,那具深黑涂装的装甲战车上! 她刺的是整部战车最厚重的前装甲部分,然而这连普通小口径穿甲炮弹都奈何不了的合金装甲在那根看似一碰就会断的铅笔前好象变成了一块豆腐,不光是铅笔轻易刺了进去,连她那细腻得似乎弹一弹就会破的手也几乎整个没入到装甲车内! 噼噼啪啪!鲁登道夫一听到这个极细微的声音,眼前立刻浮现出装甲车内所有尖端电子设备都被高压电流击穿,青烟四起的情景。鲁登道夫的心不由得微微抽痛,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战车,里面几乎所有的仪器都是他亲手装上去的。 他刚想去抢救爱车,忽然间不进反退,然后身体向旁边一侧。又一枝铅笔无声无息地飞来,几乎是贴着鲁登道夫的鼻尖掠过,然后没入到道边一辆装甲战车的车体里。那辆战车里不知是炮弹还是燃料被引爆,猛然跳动了一下,然后从顶部和后侧的车门处喷出大蓬的火焰来,至于车内的几名战士,显然已没了生还的希望。 这枝铅笔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类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即使是最精通感知域能力的扈从,也只能看到它在空中诡异的闪现了几下,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是帕瑟芬妮平时束发用的铅笔,被她反手掷出后,那一头苍灰色的长发如流瀑般飞起,留下瞬间惊艳的绚丽。 鲁登道夫刚刚站直身体,忽然间心生警兆,立刻在原地站稳,一声沉喝,双手前伸,接住了挟带恶风、凌空砸来的装甲战车! 当他把自己心爱的装甲战车在身边放下时,帕瑟芬妮的身影已在黄昏下冉冉远去。看着那辆已完全报废的装甲战车,鲁登道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真是个疯子!” 此时枪炮声响作一团,一颗颗子弹、炮弹交错来去,凶狠地撞击着金属,撕裂着人体。帕瑟芬妮的扈从虽然个人战力要胜过对方,可是他们手中的自动步枪无论如何也拼不过对方的小口径穿甲炮弹。一颗颗穿甲弹轻易地撕开越野车的车体,轰进躲在车后的扈从身体,再带着大块的血肉或者内脏飞出。 仅仅是短暂的交火,帕瑟芬妮的扈从就大半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们完全可以为自己自豪,因为即使在极度劣势当中,他们也让同等数量的敌人倒下。 帕瑟芬妮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觉,只是向着前方宏伟而又冷漠的巨大龙城飞奔。 鲁登道夫不再理会扈从间的战况,而是向帕瑟芬妮追了下去。他的速度,竟然比帕瑟芬妮还要快了几分!如果以这个速度,那么在帕瑟芬妮冲进龙城之前,他就有可能截住她。 嗒嗒嗒!沉闷的枪声如狂风骤雨般响起,一蓬蓬子弹以惊人的高速飞掠过来,几百米外,一挺通常只会用在装甲步兵战车上的普林斯多管机关炮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舌,以一分钟数千发的速度倾泄着弹雨。这一恐怖的武器此刻却是握在一个男人的手中。 鲁登道夫以左臂护头,半蹲跪在地上,淡红色的光盾笼罩住了全身。在弹雨的激打下,光盾上溅起大蓬的火雨,如同波涛汹涌的江面。 一千发的弹箱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就被打空,夜空中弥散着浓烈的硝烟味道。远处的男人换上了新的弹箱,却没有继续射击,而是缓缓退后。 鲁登道夫站了起来,看着数百米外那个如黑色钢块般的男人,再看看迅速远去的帕瑟芬妮,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骂了句:“又是个疯子!” 在鲁登道夫的身后,战火早已结束,五辆越野车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帕瑟芬妮的扈从们全部倒在血与火中。而占据了压倒性火力优势的鲁登道夫一方也伤亡了同样数量的扈从,并且被击毁了三辆战车。不过鲁登道夫并不心痛,反正这都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人。 此时此刻,一身笔挺制服的苏正站在培训基地的门口,打量着面前的几座高楼。这个本已十分熟悉的基地今天却显得有些陌生,里面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守门的仍是那两名女卫兵,不过她们的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苏几乎嗅得到,整个基地中弥漫着染着血腥气息的杀机。这不出他的意料。实际上,当苏忽然接到通知,让他立刻到培训基地去一次的时候,他就已隐约感觉到不对。 麻烦终于来了。苏在临出门前,扣上领口上最后一颗钮扣时,曾经这样想着 。现在看着这空旷、死寂的基地,苏明白了,这次的麻烦还不会小。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战斗过,也没有见过血色了,这一个月的平静,似乎都要在今夜得到补偿。 看来今夜,这里注定要血溢成流。 苏平静地走进了基地,他的步伐恒定而稳健。咣当一声,培训基地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3744 章二十四 血月夜歌 上 直到进入培训基地主楼大门之前,苏的脚步都保持着恒速。他感觉有数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有更多的杀气隐隐笼罩着自己,后者显然无论是隐匿行踪还是实力都要更胜一筹,但是最让苏警惕的,还是那几个只能让他隐约感受到一点压力的人。 而且是否还存在连苏也无法感知到的人呢?肯定有。这是直觉给出的答案。 几乎是在迈进大门的瞬间,苏在阴影中忽然横移一步,后背靠上了墙壁,然后如壁虎一样,飞速游上了天花板,然后顺着天花板游上了二楼,再骤然发力,从走廊的窗户中穿了出去。他的脚在窗户上沿一勾,身体几乎是违反常理的转而向上,他的双手已搭在了外墙上。培训基地的外墙是古老的暗红砖墙,凹凸不平的墙面砖缝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借力点。仅仅数秒,苏已沿着外墙爬到了四楼,从一个打开的窗户翻了进去。 这是一间小教室,门口正好对着四楼的走廊,门口坐着个身着黑色紧身作战衣的战士,怀里抱着凯夫拉公司出口的新式突击步枪,这种步枪枪身短,射速高而且威力大,并且可以根据射手的身体条件调节多项射击参数,号称是可以依客户需要自行订制的步枪。这名战士坐在椅子上,眼睛紧盯着楼梯口,步枪已经处于随时击发的状态。在他作战衣的手臂部位有一个双头蛇标记,正是法布雷加斯家族武装的徽记。 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坐着,实际上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经收紧,只要稍有变化就可以立刻开枪射击。突击步枪那五十发的弹匣数秒之内就可以打空。他耳朵上别着个耳机,这是可以定向传声的设备,即可以与队友互相联络,又不必担心会暴露行踪。 在战后政治学中,各大家族的徽章谱系是一个重要的章节,里面当然包括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双头蛇徽章。 苏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走到了这名战士身后,在他后颈上一捏,战士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便晕死过去。苏取下耳机,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耳机中传来一个森严而又略显焦急的声音:“目标在二楼消失,所有人员注意观察!重复一遍……” 苏又拿过突击步枪,拆下弹匣看了看。弹匣中装的全是高爆杀伤弹,已经学习过新时代枪械基础知识的苏自然知道这种专门对付大型危险变异生物用的子弹威力。哪怕是旧时代的大象,被这种子弹打上一枪,身上也会出现一个数十公分的大洞。如果是普通人,或者是象苏这样只强化过一阶防御能力的人,不论身体哪个部位中了一枪,都是致命伤。 看到了这种子弹,苏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也可以知道这些人的确是对自己动了杀机。 苏用了一分钟时间,布设下一个不大的陷阱,就出了房门,沿着天花板游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消失在一间贮物间内。 那名晕了过去的战士身体慢慢歪倒,由缓而快,最后重重地栽倒在地面上。他的头和墙角一撞,疼叫一声,有短暂的清醒,就在这毫无防备的撞击下又晕了过去。一根细线连在他的腰上,绕过门框,系在了突击步枪的扳机上。战士摔倒后,立刻牵得已切换到火力压制模式的突击步枪怒吼起来,枪声瞬间震响了数个楼层!五十发威力奇大的子弹四下溅飞,有几颗正好打在那个倒霉战士的身上,立刻在他健硕的身体上炸出几个大洞,几乎将他的身体炸成几段!飞溅的血点和肉末几乎染红了整面墙壁,就连天花板上也绽放开数朵巨大的血花。 暴风雨般激烈的枪声打破了整栋楼的寂静,乃至于整个培训基地的宁静。耳机中的声音立刻变得大了,不停地发布着命令,让战士们向四楼靠拢。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向四楼汇聚而来,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以百米六秒以内的速度从苏藏身的贮物间门前冲过,几个跨步就冲到了发出枪声的教室门间。 看着满屋的血色以及悬挂在门框上,还在晃来荡去的步枪,几名战士都是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名战士右眼上戴着单兵战术护目镜,不光可以提供多种视线模式,还可将当前的场景传送给战地指挥官。指挥官显然也被房间中的惨烈景象所震慑,战术耳机内沉默了片刻,才传出指挥官分散搜索的命令。 这些战士过来时跑得太急,也就没有注意到匆匆经过的贮物间内有一些细微的声响。 几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搜索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苏的痕迹,生命探测仪上也丝毫没有反应。初期的奔忙过后,这些战士们开始仔细搜索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这些经历过多次战火的老兵都明白,能够欺骗生命探测仪的人,都是些难缠的家伙,或许在一个照面中,他们就会死在这些杀神手下。 啪叽一声,脚下传来的细微声响牵动了一名战士的神经。他慢慢低头望去,见自己的军靴正踩在一汪血水里。 血是热的,还在不断的流。 战士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顺着鲜血流过来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米外的贮藏室,鲜血仍汩汩不断从门下流出。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视线落到贮藏室门上的时候,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也指向了房门。 这种单薄的房门,当然不可能挡得住突击步枪的火力。 这名老兵并不记得自己的分队中有人布署在这个位置,当然,如果是家族本部直属的能力者,那就并不意外了,能力者不是他们能够指挥得了的了,就连情报流向也是单向的。能力者可以了解他们的全部动态,而这些战士则对能力者一无所知。 当握住门把手时,老兵觉得自己手心里已全是汗水,本来即防水又透气的军靴踩在血水里也全无影响,可是他却觉得温热的鲜血似乎已经漫上了自己的脚背,让他胸口发闷。他杀过很多的人,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字,但绝不会少过100个,但是即使第一次杀人也从未如眼下般紧张。 贮藏室的门被慢慢拉开了。 老兵有些颤抖,尽管枪口已经对准了门后,可是他仍然有种幻觉,似乎随时都会有人扑过来,用军刀切开自己的脖子,就象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而当这个人扑过来时,老兵奇怪地坚信,自己肯定没有能力反抗甚至是闪避,只能看睁睁地看着他切开自己的脖子。 门完全打开了,老兵的幻想一样也没有兑现。门后是个只有十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面没放什么东西。地板上仰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谈不上漂亮,不过还不算丑。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经验丰富的老兵从散开的瞳孔已经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死得透了。 见惯了血腥的老兵的视线下意识地避开了她完全被切开的咽喉,望向她的身体。 女人身上黑色的复合材料战斗服被完全解开,紧身内衣也被从当中割开,将上身完全露出来。她的皮肤十分粗糙,上面布满了道道疤痕,甚至还少了小半边的乳 房。看得出来,这都是过往战斗给她留下的痕迹。 战斗服的裤子也被切开,军靴被割成两半,内裤则扔到了一旁。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完全赤 裸着。 但在老兵的眼里,却丝毫没有看到任何淫 荡的氛围。在他脑海中自行补足的画面里,只看到那个名叫苏的漂亮男人漠无表情地切割开女人的衣服,搜检着她身上所有携带的装备,然后拿了几样自己合用的东西,又从容不迫地离开,在阴影中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老兵无法识别这个女人的身份,至于散乱扔了一地的各种装备和零件,至少有一半是他从未曾见过的,有些物件单凭外形根本想象不出其作用,他根本看不出究竟缺少了哪些东西,也就无从了解苏的能力。 他定了定神,将战术护目镜的焦点对准了女人的脸,然后按下了镜框上的呼叫开关。 主楼顶层的一间大教室里悬挂着数块显示屏,女人的面容刚在屏幕上出现,教室内就响起了数声震惊的低呼。 “枯叶蝶死了?” 教室很大,足可以容得下几百人同时听课,座位呈阶梯形分布,最上面一层的座位都被拆除,放上了一个维多利亚宫廷风格的沙发,高高的皇冠式沙发靠背,金丝团花织物,衬以大型流苏。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 听到了房间里的喧闹,他才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最大的那块显示屏上定格的女人面孔,从容地问了声:“怎么回事,她是谁?” 在沙发旁边站着的一个暗黑龙骑少校弯下了身体,恭谨地说:“她叫枯叶蝶,是眼镜王蛇分队中排名第四位的荒野杀手。现在她死了,看来是那个苏干的。” 中年男人并不在意这个名叫枯叶蝶的女人的命运,他皱了皱眉,说:“我本来还想找那个苏来谈谈,现在看来是不必了。这个女人死就死了,她前面不是还有三名杀手吗,都派出去!通知下面的人,遇见苏格杀勿论!” “是!”少校有力的回答,然后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在临时搭起的操纵台前,三名战术指挥官紧盯着自己面前屏幕上数个至十数个不等的画面,将少校的命令分解,一一传达给了前线的战士。而眼镜王蛇部队另有一名指挥,他只是对着手腕上的战术电脑简单吩咐了几句,就面目阴沉地看着悬挂在空中的六块战术显示屏。 枯叶蝶是他的得力部下,虽然她的正面战力并不是特别突出,但是隐匿、潜行和刺杀都是第一流的好手。这次居然被人无声无息地给做掉了,让他心里悄悄蒙上了一层阴影。 高高在上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手表,皱眉问:“里卡多呢?他怎么还不到?” 少校有些迟疑,可是看到中年男人等待答案的目光多了些不耐烦,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里卡多少校刚刚回了消息,说是路上堵车,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中年男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将冲到口边的一句“胡说!”给咽了回去。龙城内的人口还不到十万,能开得起车的更是没有几个,哪来的堵车?他当然知道,这是里卡多不想参战的借口而已。可是使用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这不是分明在打他的耳光吗?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向少校和裹在一件棕色风衣里的眼镜王蛇指挥官分别指了指,说:“看样子里卡多是不想来了。他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只凭着你的战士,以及你手下的几条眼镜蛇,根本就收拾不了一个暗黑龙骑的小小少尉!当然,如果这次失败了,最大的责任还在我,因为是我选择了你们来完成这项任务。” 少校和眼镜王蛇的指挥官脸色都变了。他们当然清楚里卡多未必是这个意思,可是万一呢?里卡多毕竟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续人,也是老法布雷加斯的亲孙子。虽然在家族内的权力斗争中,直系子弟并未占据绝对上风,可是至少在这次的行动中,里卡多已经清楚表明他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虽然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行动成功了,里卡多当然声势大跌,至少会落个不识大局的名声。可是行动失败了呢?正如中年男人所说的,出动这么多人,动用了这么多资源,如果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少尉,那他们这些人都可以去领退休金了。 从已经掌握的资料看,苏没有表现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能力,可是现在战斗却表明,他非同寻常的狡猾。 少校和眼镜王蛇指挥官对望一眼,指挥官就脱下了风衣,冷酷地说:“我会亲自去抓他。” 中年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手表,说:“虽然理论上我们还有8个小时可以挥霍,但现在,我只想给你们一个小时。哪怕是暗黑龙骑的将军,也未必值得信任。” 4114 章二十四 血月夜歌 中 五楼楼梯转角处有一个洗手间,苏正靠坐在水池边,舔着手上的鲜血。他刚刚清理包扎好腹部的伤口,现在手上染满了自己的血。他侧腹上被刺了一刀,创口不大,却足足刺进了数公分深。 在潜入贮藏间的时候,苏并没有发现里面藏着一只致命的枯叶蝶。在他闪身进房的瞬间,贮藏间里突然亮起耀眼欲盲的强光,一时之间,以苏的目力和反应都无法应对,眼前惟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无声闪光弹是狭小空间或者是暗黑环境下的利器。 腰间的刺痛让苏立时知道在房间里藏身的人绝对危险,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仍没听到任何声音,没看见敌人的踪迹,只有身体受到的伤害指向了凶器另一端的敌人。 在感觉到手中的三棱刺刃入肉后,枯叶蝶的心情不由稍稍有些放松。她的双眼完全没有眼白,而是黑茫茫的一片,也看不到瞳孔。这是她特有的眼睛保护模式,可以使她在极强的光线环境下也能如常辨识周围的环境人物。这颗无声闪光弹其实根本就不影响她的视觉。 而且枯叶蝶此刻上身极度侧倾,几乎与地面平行。这种诡异的姿势是经过精确计算的,考虑到了人体猝然受袭后的一切本能反应,不但可以躲过敌人所有下意识的反击,还能继续用力让军刺在敌人体内更加深入,让对方做出的所有脱逃动作都会付出创口加大加深的代价。 然而枯叶蝶绝对没有想到,苏明明紧闭着眼睛,却如亲眼看到了她的姿态般,左手挥击直斩,指尖弹出的指甲准确无比地几乎将她半个脖子斩开! 她再也无力让三棱军刺深入一分,带着不解和疑惑,倒在了地上。 回想着在贮藏室中光芒闪耀瞬间内发生的战斗,回想着决定生死的一刺一划,苏再次闭上了眼睛,向前方伸出左手。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他的意识中却亮了起来,勾勒出周围环境和事物的轮廓,只不过整个画面都由深浅不一的绿色块拼接而成,仿佛荒野上被深度污染的水和土壤的颜色,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随着他左手的前伸,前方能够显现的景物又延伸出去一些。 他仔细调节着自己的感觉,周围的景物立刻大幅度清晰起来,然后又变得模糊。这样来回调节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视点。距离他身体两米内的景物,都以深浅不一的绿色勾勒在意识里。 苏伸出左手,在地板上拿起一块碎落的水泥颗粒,在手指间捻了几下,就对微小水泥粒的形状清清楚楚。而整个过程中,苏都没有张开眼睛。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那粒水泥,形状和感应中的分毫不差,于是笑了笑。这是苏在将进化点全部投注在感知域后,自身形成的新能力,超距触感。 苏形成新能力刚刚一天,就接到了死亡夜宴的邀请书,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还没来得及完全适应身体里的变化,特别是新能力刚刚形成的前几天里,一般而言,身体内的基因和组织结构都处在的剧烈的动荡之中,就连已有能力的使用都会变得不再稳定。 这场战斗并不符合苏的风格,他即没有选择时间的权力,也没有选择战场的可能。如果还是在荒野中,苏会一走了之,然后耐心地等待时机,直到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才会去面对敌人。不过,那时的苏是一头孤狼,而现在,孤狼有了无法放弃的牵绊,他需要留下来,留在暗黑龙骑之中,也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苏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等着天黑。在具备了红外视觉和超距触感之后,苏对于黑暗的驾驭更加得心应手。在暗黑龙骑的标准能力手册中,尉官已经可以接触到一半的五阶能力和绝大多数的四阶标准能力,但是苏并没有看到类似于超距触感能力的描述。或许这是自己生成的一种特异能力,或许是暗黑龙骑少数列为绝密的非标准配方能力。 天终于彻底黑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一名战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面对黑黝黝的房间,他并没有去触摸墙壁上的照明开关,霎那间亮起的灯光会产生瞬间视觉盲点,对于一个随时可能短兵相接的环境是致命的危险,老练的战士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战士用步枪上照明的光柱扫着这并不算大的空间,彻底检查以后,他确信这里无人藏匿。战士又走了出去检查下一个房间。苏从战士下一个目标的房间窗户中跃出,在外墙壁上横移回洗手间内,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漆黑的走廊。 走廊里又响起了不急不忙的脚步声,那个正走过来的人和前面那些小心翼翼、尽可能放轻脚步的战士完全不同,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想法。这不是个陷阱,而是基于对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当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变成了置于明处的陷阱。 苏左手握着三棱军刺,右手则是暗黑龙骑标准配置的短刃多用途军刀。两把武器都是使用复合材料制成,通体上下没有金属,也没有任何智能部件。新时代的枪械,特别是暗黑龙骑以及大家族专属武装所配备的步枪都具有定位和识别系统,专人专用,对于眼下的苏来说只是累赘而已。 苏的身体慢慢从地面升起,然后弓身伏低,象极了一头准备扑食猎物的狼。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这或许是他今晚所能做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偷袭。 一个中等身材的老人从洗手间门口施施然走过,他身躯挺得笔直,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象是正要去参加一场晚宴,而不是在追捕和战斗。 老人不急不忙的走过一扇扇打开的房门,根本没有任何左右顾盼的举动去查看房间里面是否有人。果然如他所料,从身后传来了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而且周围的气流也有了扰动,说明有人正从身后潜行过来。 老鼠终于出洞了。老人心底在冷笑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笔式手枪顺势从袖中滑下,落向他的手心。这把手枪的前端可以弹出五公分长的三棱刺,并且后端还可以射出两发子弹,弹头上涂着特效的生物神经毒素,在近身搏斗中,这个小东西往往可以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身后的风压变得强烈起来,一如老人的预料。这说明身后的人开始加速,但是还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如果不是老人的听力经过了四阶强化,恐怕也无法纯以听觉觉察到身后有人在接近。老人心下甚至已经有些赞叹了,这个苏年纪并不大,却有着天生杀手和猎人的素质,现在就杀了他,实在是有些浪费。 老人手臂上的肌肉蠕动着,推动着笔式手枪向手心落去,还差几公分时,笔式手枪尖端就开始弹出棱刃。 然而老人的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多年的经验立刻使他知道,这是空气轻微爆裂的声音!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身后的袭击者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风压骤然强了起来,吹得老人银发飘飞而起!老人刚想侧身回头,眼角忽然扫到一片强烈到了根本无法直视的光芒洒了过来。他立刻警觉到是无声闪光弹的效果,如果现在向后看,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眼睛甚至有可能被强光给刺瞎! 即使不凭视觉,老人也能感知来袭者的大致位置和动作,他身体如同一棵被伐倒的大树,猛然向左边倒了下去,右手平举,反握笔刃,向后方狠狠刺去!老人这一系列动作迅若闪电,而且整个人都给人以一种诡异的如同完全没有重量的感觉,好象轻轻碰触一下就会飞出。 事实也是如此。笔刃锋尖指向的位置是苏的中腹,只要苏稍加格挡,就可以体验老人高达六阶的敏捷了。 然而苏完全没有减速或者是格挡的打算,以惊人的高速径直撞上老人的身体,左膝更是狠狠撞在老人腰侧,将老人的身体象一片枯叶般撞得飞了起来。苏不顾已完全没入腹部的笔刃,继续全力前冲,将老人推向了对面的墙壁,紧接着合身撞了上去! 巨大的反冲力将老人和苏都弹了回来,坚固的墙壁经受了如此冲击,顿时布满了龟裂。 苏落地,又退了两步才站稳,他腹部已多了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刚才的撞击中,老人抽出了笔刃,然后又借着苏的冲势,再次刺入苏的腹部。在短短瞬间就做出如此判断,老人的刺杀技艺实在可用精湛来形容。只不过被苏全力一撞,老人身上也响起了喀喀嚓嚓密集的骨碎声音,受的伤只会比苏更重。 苏脚下再度发力,又向老人冲去,根本无视老人刺向自己胸肋的笔刃,双手挥击,左手三棱军刺从老人后背刺入,右手短刀则深深切入老人侧腹! 扑的一声轻响,笔刃准确地从苏两根肋骨间刺入,直至没柄,又抽了出来,角度稍稍向上,再次刺了过来,苏又是不闪不躲,任由它刺进身体。苏碧色目光平淡如水,双手却如飞般此起彼伏,棱刺和军刀疯狂地在老人的身体中进进出出,每一次都带出大蓬的鲜血!此时,两人就如同市井斗殴的流氓,压根谈不上什么技巧,什么能力,只是疯狂地互砍,仅凭本能反应尽量向对方的要害处下手,看谁是最先支持不住倒下的那个。 老人忽然抽搐了一下,右手举在半空,却再也没有力气刺下去。他看了看自己笔刃那不到五公分的锋刺,再看了看苏手中刃锋均超过三十公分的棱刺和短刀,喉头咕哝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里涌出的是大片血沫,阻挡住了所有音节。在倒下时,老人的目光中全是愤怒和不甘心。 苏伸手撕下了老人的双头蛇臂章,用染满鲜血的笔刃将臂章钉在了墙壁上。然后平静的走进了旁边一间教室里,关上了房门。不过十秒钟的战斗里,苏中了四刀,却还了老人将近二十刀,几乎将他整个胸膛剁烂。 苏知道,从现在起,躲藏和伏击的过程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追击和运动战。 几秒钟后,四个人已站在老人的尸体旁,其中就包括了眼镜王蛇的指挥官。脚步声还在从各个方向传来,来的自然是永远慢一拍的战士们。 “银狐也死了。”一个半边脸孔都盖在金属面具下的中年女人说着,语气中非但没有任何感伤,反而有根本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另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大汉皱眉,非常不悦地说:“毒蝎,银狐死都死了,你怎么还对当初那点事念念不忘?你年轻时不止被强奸过百八十回的吧?银狐可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家伙,他死了,我们的任务会变得很麻烦。” 名叫毒蝎的女人眼睛中立刻射出怨毒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壮汉,说:“你不是没强奸过我吗?要不我给你一次机会?” 壮汉冷笑:“我可不象银狐那样饥不择食!” “铁熊,你在挑衅?”毒蝎向后退了一步,两腿前后略分,双手仍垂在身侧,但手指的姿势明显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就凭你?”绰号铁熊的壮汉双手环抱胸前,不屑地瞥了毒蝎一眼,说:“小心我砸烂你另外的半张脸!”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指挥官怒吼一声,才让铁熊和毒蝎有所收敛。 “嗨,头,这家伙的血非常甜!一会抓到他后,我要分一半的血!”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大头男子站在墙边,非常兴奋地回头叫嚷着。他脸色是病态的惨白,眼睛出奇的大,嘴角边伸出两根长长的獠牙来。 这个矮小男人外号吸血鬼,两根獠牙是中空的,里面灌满了麻痹毒液,兼有让血液无法凝结的作用,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他才变异成了这个样子。吸血鬼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人类的血液,特别是纯血的人类。在他的味觉系统里,纯血人类的血液甜得简直让人战栗。只不过在龙城里,几乎每一个纯血人类都是大人物,或者与大人物有关。他经常一整年也喝不到一口甜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吸血鬼的手指上沾满了从笔刃上拭下来的血,还在不停地舔着嘴唇。 “闭嘴!”指挥官的外号就叫眼镜王蛇,这是每一任指挥官的固定代号。他暴吼过后,冲着犹不甘心的吸血鬼咆哮着:“那家伙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技术院预定了。你要是敢误事的话,我会亲手把你的腿撕下来!”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没我什么事……”吸血鬼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仍不住舔着手指上的血。 在另外一条通道上飞奔着的苏忽然心里涌上一阵莫明其妙的厌恶,如同被苍蝇给叮过。他立刻涌起一阵杀机,将这阵恶心感觉给驱逐了出去。 眼镜王蛇向赶到的几名战士吩咐:“看着这里,别让人动了这具尸体。你们三个,立刻分头去找苏!他受了不轻的伤,肯定跑不远!” 铁熊、毒蝎和吸血鬼答应了,自行分向三个方向走了下去。吸血鬼刚走出两步,忽然脸色大变,猛然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一道黄绿色腥臭扑鼻的腐水来,也不知道他整天吃的都是些什么,才会吐出这种东西来。 4563 章二十四 血月夜歌 下 黄绿腐水几乎如瀑布般从吸血鬼口里倾倒而出,转眼间就断了流,看来吸血鬼已经把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可是他仍然弯着腰,腥红色的长舌挂在嘴边,不停地干呕着,看样子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可是他的胃里明显已没有东西可吐了,短短时间就憋得满脸通红,不得不使劲捶胸舒缓窒息的感觉。 “吸血鬼,你怎么了?”眼镜王蛇立刻发现了吸血鬼的情况不对。看样子吸血鬼象是中了毒,不过眼镜王蛇部队的成员个个都是用毒的老手,抗毒自然也就很在行。况且吸血鬼体质特殊,大多数毒素基本对他全无用处。 “我……我……”吸血鬼勉强挤出两个字,然后舌头忽然膨胀了起来,转眼间就胀大得堵住了吸血鬼整个口腔!舌面上红得发亮,象是随时要滴下血来。 吸血鬼眼睛中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甚至已经能够看见自己胀挺得笔直的舌头!肿胀的舌头完全封住了他的喉咙,无法呼吸的吸血鬼拼命扼着自己的脖子,鼻孔使劲翕动,可是却于事无补。 不光是眼镜王蛇部队中的三个人,周围还有七八名战士,看到这种奇诡的景象,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着,想要离开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的吸血鬼远一点,再远一点。在他们的认知和经验中,莫名的变异意味着极度危险。 吸血鬼只是死盯着自己胀得如同气球般的舌头,却全然不觉自己的两个眼球已经完全突出了眼眶,惨白的眼球周围挂着充血的肌肉纤维,就这样在半空中转来转去。他的整个脸都肿了起来,头至少比平时大了一倍,而且肚子也在急速膨胀着,好象有人在拼命向他腹内吹气! 转眼之间,原本瘦得象个猴子似的吸血鬼,就已经胀得象个肉球!他身上的衣服早都被撑碎,可以看到那扩张到了极致、已经完全透明的皮肤下面,血、肉沫、脏器的碎块搅和在一起,混成了无法形容的浆液,而且这浆液如同自己有生命一样,疯狂涌动着,不住地啃食还能够保持一点完整的脏器和组织! 浆液已经不完全是红色,而是淡红中混杂着浓黄与紫黑。 砰! 就在围观众人惊骇得几乎忘记呼吸的时候,吸血鬼的身躯终于爆碎,大蓬的浓浆甚至泼洒到了十几米外! 铁熊和毒蝎分别后退几步,让开了这些恐怖的浓浆,而那些站得过近的战士却没有这种本事,他们震惊之余,甚至都忘了闪避,就那样呆呆站着,被浓浆淋了一头一脸! 洒在地上的大片浓浆分成了数十团,它们好象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识,不停地到处流动着,象是在寻常新的可供吞噬的目标。这几十团浓浆敏捷快速得令人心悸,几乎可以比得上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老鼠! 那些被浆水淋到的战士,刚来得及惊叫几声,就被浆水从口鼻中钻入体内。有一个倒霉些的,身上浆水特别的多,竟然分成了几团!其中掉在胸膛上的一团,左右伸展几下找不到入口,居然化出一个尖锐的口器,钻开撕破他的军服、肌肤,硬生生从胸口穿了进去!这名士兵凄厉的叫声顿时响彻了整座大楼,完全压过了楼下传来的密集枪声! 这些战士身体也象吸血鬼那样膨胀、爆开,于是更多散发着奇异辛辣气息的浓浆几乎铺满了地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 铁熊和毒蝎脸色苍白,再向后蹦了几步,让开地面上来回疯窜的浓浆,可是他们背后已靠上了墙壁,哪里还有地方可躲? 眼镜王蛇脸色阴沉,他蹲了下来,伸手在地面上一按,带着些惨淡绿色的寒气刹那间弥漫到五米之外。被寒气罩住的浓浆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结成了冰,再也动弹不得。它们挣扎着,竟然还发出了吱吱的尖细叫声,但是越来越僵硬迟缓,最后逐一沉寂下去。 眼镜王蛇双手虚抱,快速绕了几圈,双手掌心中寒气凝聚,生成了一团冰球,晶莹剔透的冰球中央还可以看到有一点流动的绿色液体。冰球成形后就脱手而出,在铁熊前方炸开,布下了一片近十米方圆的寒气圈,那些争先恐后冲向铁熊的浓浆一沾上边,立刻被冻成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冰块。 随后又是一团冰球在毒蝎面前炸开,寒气急速扩散,将一团几乎已扑到她身体上的浓浆凝结在半空中! 毒蝎露在外面那半张脸的脸色惨淡,几乎完全失去血色。她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腹部飞闪出一道乌黑的光芒,将那团冻硬的浓浆击碎!乌黑光芒连续闪动,毒蝎身周四米之内被冻住的浓浆全被一一点爆。乌光这才慢慢地收了回去,赫然竟是由一节节角质节环构成,头部是一根锋利利刺的奇异器官,有些象是蝎子的针尾。只不过这根节针的根部是长在毒蝎下腹处的。 “毒蝎!冷静点,没什么好怕的。这只是最初级的变异生物而已。”眼镜王蛇喝道。他仍在不停地向四周发射着冰球,接连扔出去了十几颗,这才将所有还在活动的浓浆冰住。有几团窜到了较远处的浓浆,因为再没有食物和养分的供给,迅速失去了活力,已经化成了一滩浓水。从头到底,它们的生命力还持续不到一分钟。 和铁熊、毒蝎一样,眼镜王蛇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不过他并非害怕,而是因为疲累和虚弱。那些寒气和冰球并不是很消耗体力,象这种三四阶水平的类法术能力眼镜王蛇可以随手扔个三四十次。可是冰球中那点绿液却是弥足珍贵,那是他体内生成的毒素。这种带毒的冰球是大范围杀伤的利器,也是眼镜王蛇部队指挥官专用的配方能力。但是这一任的眼镜王蛇在类法术域中能力并不是特别出众,也没有专修寒冰系的能力,因此无法把这个专属的六阶能力拆开使用。 一条吐空了毒液的蛇,哪怕是眼镜王蛇,也会感觉到深深的疲累。 通!通! 深闷厚重的两记枪声压住了新时代枪械密而轻的枪声。这明显不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直属战士或者是眼镜王蛇特种部队成员会使用的枪械。 “是苏,他在一楼!”眼镜王蛇撑直了酸痛的身躯,大步向楼下走去。铁熊和毒蝎则迅速镇定心神,从另外一边包抄了过去。在楼梯口处,铁熊选择走向楼梯,那么毒蝎就应该从窗户出去,沿着外墙到一楼去抄苏的后路。 “他用的是什么武器?”毒蝎开口问,她对枪械并不熟悉,无法仅凭声音来判断对方所持的武器,只能开口求助于枪械专家的铁熊。尽管先前和铁熊闹得并不愉快,可是面对这突然变得完全不可预知的苏时,她还是想尽量的增加些把握。 “听声音应该是巴雷特,好象还有玛格纳姆。”铁熊说,看到毒蝎茫然的表情,只得再补充一句:“都是旧时代的枪,老掉牙的玩意儿。” 毒蝎立刻恢复了信心,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头下脚上,沿着外墙迅速向一楼爬去,真的就象是一只行动敏捷的蝎子。 铁熊摇了摇头,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去,毒蝎显然会错了意,但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再做详细解释了。旧时代老掉牙的玩意,并非意味着没有杀伤力,这些毒蝎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老式枪械论威力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她身上开几个大洞。走到三楼时,铁熊已经取出了自己的专属武器,一把精巧的小手枪,可以在瞬间射出数十根利针的恐怖东西。 通!通!又是两声厚重粗暴的枪声响起。 一个紧靠墙壁站着的战士忽然发现自己依靠的墙壁凸了起来,然后哗啦一声水泥砖土如雨落下,紧接着一发子弹破土而出,几乎将他粗壮的腰轰掉了一半! 少校就站在这名战士的身后,这两枪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去救这个手下,看着墙壁上突兀出现的洞口,以及还在血泊中挣扎的部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说起来,他毕竟是依靠能力进阶而当上的少校,不象里卡多那样在战场上浴火两年。 不过少校再缺乏实战经验也不会伸头到墙壁的空洞里去看,那多半会等来另外一颗子弹。当那粗糙以及轰响得惊人的声音后,他已经无数次地咒骂过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派人去看守培训基地的武器陈列馆。虽然那里都是些早已淘汰的老式武器,可还是能杀人的真家伙! 在墙的另一端,苏左手平端着巴雷特,枪口本来指向墙壁上的空洞,现在却在缓缓平移,正是少校的方位。他的目光没有投向空洞,而是望着右方的走廊转角,右手中的玛格纳姆则指向了那里。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刚从转角处闪出,怒吼着的玛格纳姆便将五颗炽热的子弹倾泻到了他们身上。 玛格纳姆的子弹并不是新时代的特种穿甲弹,击不穿这些战士的防弹衣和钢盔。但是巨大的动能依然可以使他们的内脏重伤,如果落弹点恰好是脸部或者是大腿等没有遮护到部位,更是会直接致命。 玛格纳姆的怒吼还未结束,巴雷特又咆哮起来,将膛中最后一颗子弹送入墙壁中。子弹蛮横地撞开了已经酥软的墙壁,几乎是贴着少校的后腰掠过。尽管子弹在墙壁中的穿行已经损失了大半的动能,少校依旧感觉到后腰处一阵灼烧的痛。他的反应也不慢,已经向前鱼跃,如果动作稍慢一些的话,这发子弹可就是要直接命中了。 暗黑龙骑的少校毕竟与寻常士兵大不一样,他在闪避中依然一挥手,将两颗破片杀伤手雷准确地从墙壁的空洞中扔了过去。 苏瞳孔急缩,这两颗手雷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击!他不及思索,立刻挥手将巴雷特向前掷出,以结实的枪身挡住了手雷爆炸时的一些破片,给自己留下一线空隙。同时借这一掷之力,他也可以更加迅速的退后,好脱离手雷的杀伤范围。 苏以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绕过了墙角,但是背臀和大腿上仍然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身体也忽然变重了不少。22块破片,苏立刻知道了身体中的破片数量。他靠在墙边,给玛格纳姆装上了最后五发子弹,然后将已经没有用的巴雷特枪弹放下。 他的额头忽然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堪与上尉棍击相媲美的痛苦使俊美的面容扭曲得有些狰狞。苏后背的肌肉自行蠕动起来,一片片杀伤破片从伤口中被送了出来,纷纷掉落在地上。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十秒钟,有18块破片被排出,但仍有4块入肉太深,甚至钉进了骨骼里。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只好由着它们去了。 苏深深吸了口气,拖着动作已有些僵硬的身躯,消失在应急通道内。 半分钟后,少校蹲在墙角处,看着散落一地的杀伤手雷破片,脸色非常的难看。汇集各方面的信息,结合从战士护目镜上传回来的画面看,苏至少中了六刀,挨了四枪,而且还被手雷炸伤。可就是这样,他居然还能逃跑,还能战斗? 少校不敢去想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些伤会怎么样,他迅速地回想了一遍苏的资料。一个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浮现在少校的脑海里:受罚纪录,承受科提斯上尉六棍。六棍,科提斯上尉的六棍,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但还谈不上让人震惊。少校这个时候却觉得,也许问题的答案就在这六棍里面。 “他在这里!”与叫声相伴随的还有细而密集的枪声。然后玛格纳姆的怒吼响起,终结了突击步枪的絮叨。 “第五枪……”少校一边在心底默念着,一边迅速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玛格纳姆又响了两声,两个战士的惨叫随之响起。这意味着苏已经冲出了包围圈。不过少校随后重新调整了布置,指挥剩余的战士重新在苏的身后构成了包围网,苏的左右,各是铁熊和毒蝎。而他的前方,则等着一条眼镜王蛇。 少校在苏突破包围圈的地方停了停,地上的血迹证实了他先前的判断,苏至少又中了一枪。从直线上升的中弹率判断,苏的行动能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了。 苏周身火热,似乎血管中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着,灼热的血液烧得他头脑中昏昏沉沉的,不光是沉重的身体回应意识的速度越来越慢,而且他意识反应的速度也正在逐渐减缓。所有还能够发挥作用的神经不停反馈着的信号,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苏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现在更象是一头垂死的狼,凭求生的本能在行动着。他很怕自己如果有了理智,就会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他有些笨拙地跳出了窗外,双手勉强抓住了外墙,但是无力的身体向下沉了整整一米,才稳住了坠势。苏忽然听到了一种尖细的呼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腰上就象是被铁锤重击了一下,然后一阵冰寒的感觉从腰部开始蔓延全身。 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用了比平时长了一倍的时间,才看清自己腰上插着根形状奇异的蝎针。顺着蝎尾望去,苏看到毒蝎那半张脸正在两米外的地方,向着他狞笑。 “这个女人……真他妈的丑!”苏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在他心底深处,一种莫名的高傲和无边的怒火忽然迸发,将他平时的冷静敲得粉碎。苏从不认为自己不会死亡,事实上,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着死亡一刻的来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莫明的情绪,不过这的确是十几年前就开始伴随着他的感觉。 苏从没想过自己会活着离开培训基地,但是也绝不会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苏清醒了,他的双手闪电般握住蝎尾的角质外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连串细碎的卡卡察察声中,蝎尾壳上即刻布满了龟裂,裂缝中喷出数十道细细的浓白色浆汁。 蝎尾其实是她最敏感的要害,被苏捏破后,毒蝎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本能地全力回收蝎尾,没想到却把苏也带了过来! 两人立刻纠缠在一起,毒蝎发了疯般用指甲抓,用牙齿咬,然而苏双手握紧了蝎针,不让它缩回毒蝎腹内去。看着毒蝎完全扭曲的面孔,苏冷笑,双手再次发力,竟把蝎针硬生生拔下! 毒蝎全身立刻僵硬,发出一声连绵不绝的惨叫!她不停地吸着气,再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叫出来,双手则抓紧了苏的衣服,根本不敢去碰腹部的创口! 纠缠中的两个人从三楼坠下,重重地摔在地上。苏翻身而起,将毒蝎压在身下,短刀一抹,划开了她的脖子,也封闭了她的凄号。 两人坠落的地方,是培训基地中央广场的边缘,而一百米外,就是基地的大门。大门紧闭着,基地里所有的灯光都被关闭,越过大门和院墙,可看到外面灯火辉煌,而基地内则是漆黑一片。 杂乱、凶厉的脚步声回荡在广场上,中央大楼的两个侧门不断向外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平端着步枪,慢慢向地上动也不动的两个人走来。少校和眼镜王蛇、铁熊也出现在广场上。三个人并肩站着,沉默地看着缠绕在一起的苏和毒蝎。他们都非常清楚苏的生命力已完全枯竭,甚至于连生命反应仪都扫描不出他的存在。苏身上的伤,早就够死上几回了,又是什么东西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还能够搏杀了毒蝎?体能、特殊的能力、身体素质,都已经难以解释这一切。 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人都浮起了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苏! 战士们在慢慢逼近,他们喘着粗气,汗水不停地从脖颈中流下,扣着扳机的手指不住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就在一双双紧张到了极处的眼睛前,一道黑影霍然站起! 嘶嘶嘶!十几把突击步枪同时开火,打得黑影舞动不停,几秒钟内,上百发子弹被送入了黑影的体内。直到黑影倒地,才有人想起打开了战术照明灯,战士们这才发现,原来被击中的只是毒蝎。 苏呢? 所有的战士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一名战士忽然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苏鬼魅般从那个战士身后冲出,扑向了另一名战士。今晚所经历的极度恐怖的一切使这名战士崩紧的神经断裂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过过人的战术素养使他的枪口依旧准确地指向苏的身影,扣动了扳机! 又是熟悉的嘶嘶声,突击步枪喷吐着淡淡的火舌,战士似乎看到苏闪避的动作慢了一点,有数道火线穿过了苏的左臂。 打中了!他心头立刻涌上不可抑止的狂喜!甚至于对面两个同伴被误击击中也无法冲淡这份狂喜。 然而苏居然没有倒下!他拖着破烂的身躯冲到了战士身旁,还能动的右手抽出了战士腰间的军刀,平放刃锋,从战士腰侧刺了进去! 苏不再理会这个战士,又扑到了最近的一个战士身后,用肩膀撞歪了他的重心,再用军刀抹开了他的脖子。又是一丛弹雨射来,这次射击者不再顾及同僚,大半射入战士的身体,两颗命中了苏的右腿。苏一声不吭,将军刀向后甩出,正中开枪者的咽喉!他随手拔出面前战士腰间的制式军刀,用左腿跳着,冲向了下一个目标。 看着苏来回冲杀的蹒跚身影,看着他用身中一枪换取还对手一刀的举动,少校、眼镜王蛇和铁熊都在一层层的冒着冷汗。他们喉咙中干涩之极,好像塞满了沙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三人同时从耳机中听到了一个命令,口气不容置疑。不论是发布命令的人,还是命令里有关的内容,都经不得丝毫犹豫。 “把你的人撤下来,我们走!”眼镜王镜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在掉头了。 少校面容忽然有些扭曲,他狠狠地向战场看了一眼,阴冷地说:“不,让他们去死吧。说不定只要再多捅一刀,他就挺不住了。” 眼镜王蛇和铁熊有些诧异地向少校看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 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干掉了最后一个对手的,他只记得当他提刀四顾时,身周再也找不一个立着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用还能使上一点力气的左腿,拖动着大半已麻木的身躯,向培训基地的大门走去,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基地大门悄悄的打开了,将一个灯火通明的辉煌世界展现在苏的眼前。灯光刺得苏的眼睛眯了起来,除了各色光芒,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苏知道,在那些代表着辉煌与文明的灯光背后,是无数时刻都想撕烂他的敌人。敌人的数目就如这灯火,无法数清。 尽管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可是苏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是一条血铺成的路。有他的血,更多的是敌人的血。 迎着整个龙城的灿烂灯火,苏握紧了军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如一匹骄傲的独狼,仰天发出最后的咆哮! 云开了,露出悬挂在夜天的半轮浸血弯月。 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苏好象看到光芒中有一个窈窕身影正向他走来。 那是帕瑟芬妮。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苏知道。 6588 章二十五 惊吓 上 章二十五 惊吓 苏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睛。 当他的意识浮现时,立刻就撞入到一大堆杂乱无章的数据中,这都是他身体各个部位传回,比往日增加了数倍,而他意识的处理速度却是慢了许多,长长的眩晕过后,苏总算从无穷无尽的数据中抢到了一点资源,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现在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感觉不断传来的数据纷乱无序,许多本应是来自同一源头的数据却是相互之间各不关联,说明那部分肌体组织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甚至丧失了和其它组织协调的能力。从数据发回的比例来看,他身体的大部分都陷入了某种无序状态。苏有些烦恼,这次的修复,看来将会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虽然身体内的基因已变得非常活跃,可以驱使大量的细胞依照希望的方向进化,但是明显尚不足以弥补如此深入而且广泛的损害。 还好,眼睛还是可以用的。 那个刚形成没多久的能力,超距触感,好象也是可以使用的,只不过范围仅限于肌肤外面数公分的范围。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既然还可以使用,就说明这个能力依旧是存在的,以后随着身体的修复,功能应该可以慢慢恢复。毕竟作为感知域的五阶能力,超距触感足足用去了苏16个进化点,如果在激斗中丧失了那个尚未完全固化稳定的新能力的话,还真是莫大的损失。对苏来说,每一个进化点,都是在血与火中取得的,弥足珍贵。 苏感觉到身体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异样,他暂时放下对身体内部的探索,努力睁开了眼睛。 一张开眼睛,占据了视线的就尽是苍灰色柔顺如水的发丝,这个颜色非常非常的熟悉。这不是当年属于小女孩的长发,而是帕瑟芬妮打散的柔发。 苏安静地看着如流泉般扑洒下来,盖住了他小半段手臂的长发,心情也沉静下来,思绪慢得如同古木上攀爬的老藤,许久才形成了一个问题:“她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 房间是柔和的乳白,顶灯洒下一团团淡黄色光晕,给这间病房增添了许多温馨宁静的色彩。苏仰卧在一张大床上,他看清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后,心头浮上的是一阵苦笑不得,没有想象中被绷带缠得象一具木乃伊,然而,这算是暗黑龙骑的独家包扎方法?他全身上下都贴满了医用创贴,这些长二十公分、宽五公分的标准创贴上都印有暗黑龙骑的标识。由于创口遍布了每一寸皮肤,医用创贴当然也覆盖了全部,现在苏看上去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狰狞而精致的黑龙龙头,不但没有可怜的感觉,反而还有些卡通。只有他的右臂裸露在外,肘弯上下似乎还是完整的。 床前的地上,放着个非常大的椭圆形软垫,帕瑟芬妮跪坐在软垫上,伏在苏的身边,就这样睡着。这个姿势,让她穿着的短裙向上收起,几乎将两条雪一样的长腿尽数露了出来。苏躺在床上,当然看不到这些。如果他有活动能力,把头探出床沿,就可以看到平日难得一见的旖旎景色了。只不过他除非有超过30公分伸缩自如的长脖子,否则的话,视线最多只能抵达距离长腿尽头1.5公分处。 1. 5公分,就是苏的魔咒。 幸运的是,苏还没有达到能够触发魔咒的能力。他试图动动身体,却发现除了右臂外,全身上下都是一片麻木,根本就不听意识的指挥。 苏的心跳血流刚刚有所变化,帕瑟芬妮立刻若有所觉,她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迷离的灰碧色眼睛,脸上还横着几根不守规矩的头发,很有些茫然地看着苏。 两个人对望了足足有一分钟,还是帕瑟芬妮先苏醒过来,她忽然坐直了身体,惊呼着:“你的眼睛好了?” “眼睛?”苏有些奇怪,随后就恍然。超距触感告诉苏,他的眼罩并不在脸上,于是苏笑了笑,说:“右眼啊,看上去是好的,可是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 “奇怪……”帕瑟芬妮凑近了苏,仔细地打量他的眼睛。在她看来,苏的右眼和左眼一样,灵动而有神彩,一点也没有失去视力的征徽。瞳孔深处,甚至还闪烁着碧绿色的光芒。可是苏不会对她说谎,他的右眼肯定是看不见的。不过,去掉眼罩的苏,面容更趋近于完美。如果他的神情能够再柔美一些,或许堪与帕瑟芬妮媲美。也许是经历过了太多生与死的考验,不论苏的脸多么漂亮,总是给人以宁定而又肃杀的感觉,就象是极地海中的冰山。 帕瑟芬妮如同一个小女孩,手托着下颌,怔怔地看着苏,问:“你为什么要戴眼罩呢,这样子好看多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苏已经被幽幽的暗香包围,这应该是她身体自然而然生成的香气,没有半点非自然的味道。初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苏也时时会闻到这种香气,不过那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处于紧张的临战状态,那里还顾得上欣赏和体会她的美丽和淡淡香气? 帕瑟芬妮如往昔一般美丽,神态带几分慵懒,甚至还要更加动人些,她的眉梢眼角,处处都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和憔悴。她从未显露过的柔弱,却是汹涌如洪,冲开了苏的心闸。即使是苏,也觉得现出了些许脆弱和无助的帕瑟芬妮,要比那个钢铁般的女将军动人得多。或许这是在基本食物和饮水得到了保障后,雄性保护雌性的生物本能吧。那些在荒野中生存的人们,又有一种新的审美观,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体壮能生的女人才是漂亮女人。 苏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帕瑟芬妮并没有作假,她真的是非常疲累。 会是什么事情,让一个暗黑龙骑的将军累成这样?苏不知道,然而他隐隐感觉,这些事情多半与自己有关。 “以后别带眼罩了吧!”帕瑟芬妮又说了一句。 苏勉强摇了摇头,说:“不行的。虽然右眼看不见,但是见到光的话,会非常的难受,象是被火烧着。” “它是怎么坏掉的?”帕瑟芬妮问。 苏微微皱眉,回忆着:“好象从有记忆的时候起,右眼就是瞎的。但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分明能够感觉到有光的,可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好象被一道门给隔开了。我总觉得这道门应该是可以打开的,但是找不到方法。” “嗯,那好。我去给你做一个新的眼罩吧,就象旧时代海盗用的那种。”帕瑟芬妮象个小女孩般淘气地吐了吐舌尖,笑起来。 苏也笑了,试图坐起来,但是麻木的身体只是略微的动了动。还能够回应他命令的肌肉纤维少得可怜,远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动作。苏全身上下,只有右手的活动还算自如。不过他的右手这时候正被帕瑟芬妮压着,不光是她的双手,甚至于胸部都毫无避忌地压在了他的手臂上。和初见时不同,现在的苏可是拥有超距触感的新能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意识中就勾勒出了她让人血脉沸腾的胸部轮廓。 不过这一次苏很放松,也很享受,没有刻意的去压抑什么。有帕瑟芬妮在身边,苏总会有种奇异的安宁,可以什么都不去多想。当年和女孩在一起时,苏的心境也是宁静的。不过那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做什么的宁静,和现在并不相同。 帕瑟芬妮感觉到了苏身体的变化,于是很有些坏的笑着,将她方才的清纯形象破坏殆尽。这时,她居然站了起来,让苏竟然不由自主有些怅然。 “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动得了?看看,这些都是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帕瑟芬妮将一个玻璃皿举到苏的眼前,里面铺了一层铅灰色的金合弹头,大多数弹头都已完全变形,一看就知道是以杀伤生物、破坏组织为目的的软质弹头。一眼看去,里面至少有十几颗弹头,还有几个合金杀伤破片。看到这些,就连苏都有些难以相信,这都是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的。 苏这时才想到一个最主要的问题,自己怎么还活着? 帕瑟芬妮轻轻叹了口气,将玻璃皿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说:“你真是个怪物,这样都死不了。” “我睡了多久?”苏问。他意识的速度已经恢复了许多,开始检查身体的状况。他明明记得,在失去意识前,自己身体的所有核心机能都已遭到破坏,而且不再有自行恢复的可能。换句话说,那就是他已经死了,并且以苏所知道的科技手段,无法复原。 “已经15天了,不过你总算睡过来了。”帕瑟芬妮说。 苏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帕瑟芬妮。自加入暗黑龙骑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每一次醒来时,都是这个变幻莫测、实力高绝的女将军在旁边守候。上一次如何不说,至少这一次,肯定是她将苏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苏看着帕瑟芬妮,无论从哪个角度,无论是什么样子,她都是那么的好看。只要看到了那苍灰色发下秀丽的轮廓,就会让人很安心。 苏抬起右手,慢慢伸过去,握住了帕瑟芬妮的手。 尽管右手还能听从意识的指挥,可是以苏如今的体力,动作十分迟缓。其实就算是他身体完全恢复,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她的手,帕瑟芬妮也可以轻描淡写的闪开。 不过这一次,一个抓得慢,一个竟忘了躲,于是帕瑟芬妮纤长、冰腻、柔软的左手,就被苏握在手里。 谁也不知道这是否帕瑟芬妮一直想要看到的结果,可是当它真的到来时,却又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料。帕瑟芬妮深灰色中透着碧绿条纹的眼瞳中,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和空白。 她猛然抽回了手,就象被灼热的炭火烫到了一般,连着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墙,才算停住,尽管脸上表情完全凝固,就象是块冰,可是急剧起伏的胸部却偷偷戳穿了她的面具。 苏的手停在半空中,愕然于她的剧烈反应,但是掌心指尖残留的香气却袅绕不散。帕瑟芬妮也发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特别是自己上一刻还在赤 裸裸地挑逗和勾引苏,以激起他的生理反应为乐。 她一脸的严肃冰冷,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大步走到苏的床边,以无可抗拒的气势俯视着苏。暗黑龙骑的将军,如果真的愤怒的话,仅仅是气势就可让普通人心胆俱裂。只不过帕瑟芬妮的涛涛气势,却是对着大半身体都动弹不得的苏去的,若仔细想一想,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心虚? 聪明如苏,本应看出凛冽气势后面的脆弱,可是他没有笑,而是看着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苏仰起头,望着还在努力散发冰冷气势的帕瑟芬妮,说:“你伤得很重。” 聪明如苏,没有接着追问她为什么会受伤。能够让帕瑟芬妮受到这么重伤害的那些人,那些事,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干预的。苏不喜欢对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做出空洞的承诺,但是这件事,他会一直记在心中。 “一点小伤,马上就会好了。”帕瑟芬妮哼了一声,也不去问苏为何会发现她小心掩藏的伤势。她啪的一下将苏还抬在半空的右手打落,说:“你也就能动个手指头而已,居然还想着要占我的便宜,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哼!我今天就老实告诉你,从来都是只有我强迫别人,没有别人占我便宜这回事!” 说罢,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帕瑟芬妮左手抓住苏还能动的右手,用力按在苏的头顶上方,右手握住苏的下颌,形成一个非常标准的强迫姿势,然后狠狠在苏的唇上亲了几下,或者,看那穷凶极恶的架势,用啃字来描述好象更加合适一点。美中不足的是,苏的身体动弹不得,没办法挣扎几下,助助将军大人的雅兴。 强袭得手,帕瑟芬妮当即站了起来,仰天一阵得意长笑,然后扬长而去。 若只听帕瑟芬妮那一串串清脆欢畅、如珠落玉盘的笑声,怎么都不象是受了惊吓。 4135 章二十五 惊吓 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帕瑟芬妮再也没有出现过。苏虽然担心她的伤势,不过想到暗黑龙骑远远超乎他想象的医疗技术,想来治好这种伤并不为难,按照暗黑龙骑的风格,不过是花钱的多少而已。 对于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苏这几天终于有了清楚而且直观的认识。每天清晨会有人来给苏注射一针针剂,这枝针剂被放在一种超合金密码箱内,每次都由四名专门的护卫护送进苏的房间里,再由两名身穿暗黑龙骑科学院服色的人一起输入密码,才能将密码箱打开。箱中就只有一根针剂,针剂取出后会在十秒内由专门的医生注入到苏的体内。苏由自己的红外视觉注意到,密码箱中每一次的温度都是完全相同的。 不管效果如何,单是保管、运送和保护的阵势,就可以知道这根针剂的价值。看来即使在昏迷的时候,苏也要每天注射这种针剂。 有一次苏忽然想起了这个针剂的价格问题,并由此联想到了自己欠帕瑟芬妮债务的数字,尽管没有任何参照系,可是看到直觉摆到眼前长长的一串零,苏立刻决定先把这件事忘了,等伤好后再说。 每次打过针,苏都会感觉到无数极细微的微小生命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它们身上携带着非常活泼的基因,寻找着苏身上那些已失去控制或者是干脆已经死亡的组织。它们会激发那些濒死细胞的活力,或者刺激周围的细胞分裂出新的细胞来代替旧的,在某些最关键的部位,它们甚至还会直接以自身分裂的方式,生成苏肌体需要的细胞。而它们携带的基因,竟然可以完整复制苏本身的基因,复制出的基因中有大量空位,可供新的基因插入。这就是说,几乎每打一针,苏就可以获得2个以上的进化点。当然,苏所受的伤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新生成的进化点大多数被身体自动用来刺激细胞进化,生成新的组织,只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可以供苏自由使用。 苏安静的躺着,身体里每天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反正无事,一边在心中回放着银狐、毒蝎、枯叶蝶,乃至于许多普通士兵的战斗技巧,反复思索着自己格斗技术的不足,另外则有些无聊地数着身体内的进化点,17,19,21,20,18……每一天都会有变化。 这也不是他无聊,而是安静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帕瑟芬妮,想到她离开前那几下粗暴而又凶狠的啃咬,就象是小猫在扯枕头。 然而这些具备特殊效果的针剂也有无法对付的组织,这时候专门的医护人员又给苏做了两次小手术,切除了一百多粒非常细小的组织。这些组织摘除后,在针剂的帮助下,苏很快就重新生成了新的组织。 对于暗黑龙骑的这种医疗技术,苏实在是无语,难怪什么样的变异组织都不放在暗黑龙骑的眼里。如果这种技术可以在荒野中大量使用,又可以挽救多少生命? 不过学了经济学的苏知道,这不现实,任何投入大于产出的活动,都难以持久。暗黑龙骑做这一次手术的耗费,也许足够买下一个聚居地所有人的生命。 为苏主刀的是一名头发雪白的精瘦老人,布满了深深刻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手术结束后,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一眼,低声说了句“好运气的家伙”,就带着苏的几管血液样本,离开了手术室。 苏安静的躺着,直到几个小时后,预计麻药的效力过去,护士才进来为他更换了包扎贴布。她有些奇怪地看到,苏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不过护士其实不知道,手术后仅仅10分钟,麻药就失去了效力。而苏准备让伤口慢慢愈合,而不是再消耗进化点去催合它们。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审判镇中总是会突然响起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号叫。如果是第一次来到审判镇的旅人,恐怕都会被吓得夜不能眠。不过,也没有不相关的人会出现在审判镇。 教堂上方的大钟已经指向了上午十点,审判镇仍然是灰黑色的一片,几乎比夜里亮不了多少。就好象极北地方那些小镇冬季下午三四点钟的情形。 然而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惊破了审判镇的宁静,间或有一阵金属摩擦土石的声音。在浓重的雾色中,梅迪尔丽缓步而出,那身狰狞而又粗犷的重甲,穿在她身上,不知怎的显露出无法掩饰且透着刺骨冰冷的清丽。她的右手拖着巨剑‘杀狱’,左手中则提着一颗面目犹自如生的人头。 黑暗中,惟有两点蓝眸亮如晨星,苍灰长发随风起舞,洒落无尽星辉。 数以百计的身影从审判镇各个角落浮现,恭谨地半跪在梅迪尔丽前路两侧,迎候她的归来。恭迎的人大多数是年轻、高大而又俊美的男子,不过其中只有极少数身着仲裁官的服色。 梅迪尔丽将手中的人头随手抛给一名侍从,又将巨剑抛向右边。四名仲裁官即刻抢上,一人扶剑柄,三人托剑身,看来配合熟练。但是‘杀狱’一入手,四名仲裁官脸色同时微变,其中力量最弱的一个人更是双膝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她根本不理会托剑的仲裁官,径自向审判镇中央属于她的教堂走去。百名年轻貌美的侍从如蚁群般跟在她身后,人人默不作声,整个审判镇中只能听见一大片沙沙的脚步声。 等梅迪尔丽走进教堂后,这些男侍们才如幽灵般散开,藏回属于各自的角落里去。 当她在布道台上的椅中坐好后,幽深死寂的教堂中响起荡漾的水声。两名男侍合力端着一个盛满了清水的铜盆走进,用力将巨大的铜盆抬到了她的面前。 哗拉拉,两只沉重的链板复合式手套扔到了地上,然后一双已臻完美的手浸入到清水中。只是几秒钟的功夫,盆中的水就变成了一片赤红!可是那双手由始而终,都白得象雪。 片刻后,那双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手提离了水面,男侍将水盆放下,其中一人送上块雪白的方巾。梅迪尔丽随意擦了擦手,就将方巾扔下。本来纯白如雪的方巾上,现在却多了大块触目惊心的红! 男侍们都低着头,虽然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对高高在上的梅迪尔丽有所幻想,却没人有敢于当面表露出来。他们更不敢抬头,只要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最轻的后果也会是挖去双眼。他们曾经听说,这位两年前才进驻审判镇的大人物或许还不到二十岁,可是那又怎么样?梅迪尔丽的恐怖统治,比她的前任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如此,这些若放在别处必然是精英人物的年轻男子却还是如蚂蚁般涌到审判镇来,冀望于成为一位仲裁员。而且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那就是据说梅迪尔丽未来会从男侍或者仲裁员中选择自己的保护人,或者按旧时代的说法,就是丈夫。当后来者到了审判镇时,看到自己的同伴们大多是年轻而又英俊的男子,在深感危机之余,也就相信了传言的真实。 男侍们收拾起盔甲手套、用过的方巾,合力抬起水盆,从侧门退了出去。一分钟后,他们又抬了新的一盆清水进来,如是接连换过四五盆水,水中才不再有血色。 男侍们退出后,红发的佩佩罗斯走了进来,她挟着一个薄薄的皮包,来到梅迪尔丽的身边,躬身说:“阁下,暗黑龙骑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嗯。”梅迪尔丽用一方白巾细细地擦拭着那一根根长得让人口干舌燥的手指,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她的手白晰如雪,但每次擦拭,总会在白巾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佩佩罗斯打开了皮包,从中取出一个长方形、厚不过数毫米的薄片电脑,按开开关。电脑上即刻现出了一幅画面,上面标注着暗黑龙骑的关于苏这件事所有的文件往来流程。 “我核查过最近暗黑龙骑所有的异常流程,发现其中大多数和最近一起追捕原生变异生物有关。实际上,他们想要追捕的是一个人,并且异常的是,这次追捕先后失败了两次,第三次的追捕方案则先后遭到了帕瑟芬妮将军和约什.摩根将军的先后否决,而最后的结果,则是帕瑟芬妮将军亲自出动,把目标抓了回来,并且动用了自己的权限,将他安排进入科提斯上尉的训练营,现在,这个目标,哦,他登记的名字叫做苏,已经是暗黑龙骑的少尉了。” 听到帕瑟芬妮和约什.摩根的名字,本来是懒洋洋的梅迪尔丽有了些兴趣,开始仔细听着佩佩罗斯的报告,不过她的目光仍然集中在自己的手指上,没有去看佩佩罗斯手中的电脑。直到听到苏这个名字时,她身上的重甲忽然颤栗了一下,发出铿铿锵锵的交击声。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梅迪尔丽双眼亮如晨星,慢慢地问。 “他登记的名字,叫苏。”佩佩罗斯诧异于梅迪尔丽的失态,不过她小心地掩藏着惊讶,不让它表现出来。 “调他的全部资料。” 佩佩罗斯即刻点选了有关于苏的资料。她对整件事情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在搜索资料的过程时介绍说:“苏以科提斯训练营第一名毕业,按规定被授与少尉军衔。但是由于在第一次追捕行动中击毙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第四顺位继承人莱科纳,所以结怨了法布雷加斯家族。据我们的渠道获知,法布雷加斯先出资20万雇人想在训练营杀到苏,接下来又耗资超过300万疏通各种关系,并在培训基地设下陷阱准备狙杀苏。老法布雷加斯已经公开宣称必须用鲜血来洗刷家族的耻辱,而其它的家族,包括帕瑟芬妮的亚瑟家族,都在事实上保持了中立。然而培训基地一战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苏事实上的保护人,帕瑟芬妮将军,突破封锁赶到培训基地时,苏已经以一已之力搏杀了眼镜王蛇部队三名资深杀手,以及四十二名精锐战士。按照已知的数据分析,这三位杀手应该都可以单独对付苏。这是我们的人拍摄的苏少尉从培训基地走出时的照片,也是他最新的照片。” 电脑画面上随即出现了一张照片,苏浑身浴血,身上已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伤口,许多地方甚至都露出了骨头。他的左手被居中打断,只余一点筋肉还和身体连着。苏正仰天咆哮,碧色的左眼中尽是狂野光芒!夜天上,半弯残月如血,冷冷地照耀着他。 佩佩罗斯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已凝固,身上如同压上了几吨的重量,连呼吸都为之艰难!她又听见了吱吱呀呀的金属扭曲声,眼角余光中看到,梅迪尔丽的纤长五指正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扶手缓缓地扭曲变形,变成了螺旋。 佩佩罗斯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她知道那座椅表面上漆的是古旧的木纹,实际上是由高强度合金制成,硬度是普通钢铁的数倍,不然寻常木椅怎么有可能承载得了梅迪尔丽的一身重甲? “是法布雷加斯要杀他?”梅迪尔丽的声音非常冰冷,听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是的。老法布雷加斯很喜欢莱科纳,不过我认为,这主要是因为帕瑟芬妮把杀死莱科纳的人带了回来,还公然想让他成为暗黑龙骑。这让老法布雷加斯觉得是对整个家族的侮辱,所以才有了如此强硬的回应,并且花了大价钱,从威廉家族请出了鲁登道夫将军来负责对付帕瑟芬妮。” 梅迪尔丽凝视着照片,她当然知道,苏身上的这些伤口意味着什么。她默默地计算着,座椅扶手扭曲的越来越厉害。 “他……”梅迪尔丽的声音失去了清冷,而变得有些干涩沙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还活着吗?” 4069 章二十五 惊吓 下 “目前苏少尉在帕瑟芬妮将军的私人医院里,只能确认还活着,其它情况就不清楚了。将军的私人附属机构不是可以随意探查的。不过我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帕瑟芬妮将军最近的财务状况出了点问题,议会银行已经拒绝了她的借款要求。” 屏幕上飞速闪过一条条讯息,佐证着佩佩罗斯的话。 梅迪尔丽松开了右手,略微活动一下已有些发青的手指,问:“我们还有多少经费?” 佩佩罗斯快速翻查着电脑:“等我查一下,上一期经费到帐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 “不管有多少,都划给帕瑟芬妮,马上!”梅迪尔丽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向教堂大门走去。 “可是……”佩佩罗斯大吃一惊,追着梅迪尔丽说:“除了仲载官,其它人的薪水还没有发!” “让他们饿着。”梅迪尔丽的回答一向简洁。 佩佩罗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就又听到了一句让她大脑彻底空白了的吩咐:“那些不想挨饿的,可以去鬼街做鸭。” 教堂大门在梅迪尔丽面前自行打开,凄厉的警报声刹那间响彻了审判镇上空,数以百计的探照灯同时亮起,将审判镇照耀得有如白昼。无数身影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以他们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来回奔波着,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命令来得实在太突然,人人都被限时限刻完成指定动作的沉重压力压迫得几乎要疯了,连呼吸都要计算着来,好在行动方案是现成的,精确到了每一加仑汽油的添加和每一颗螺丝的拧动,每个人只要拼命把自己那份完成就行了。 梅迪尔丽一言不发,恒速向前行进。左右各两名男侍快速冲上,他们捧着刚刚清洗到一半的战甲手套,送到梅迪尔丽身侧。她随手一伸,如雪的手已穿进猛恶狰狞的手套内,覆盖着片片盔甲的手指活动了几下,只听卡嚓一声,手套已经盔甲连接在一起。 送手套的男侍快速退下,又是四名男侍抬着巨剑奔来,将‘杀狱’交在了梅迪尔丽手中。只是这么短短一段路,那四个年轻精壮男人已经累得汗出如雨。杀狱剑刃其实分成三截,中间以两节椭圆形的构件相连。椭圆构件核心处,则嵌着巨大的血色水晶,周围刻印着一圈意义不明的铭文。此时的杀狱水晶中充斥着浓浓的血气,不似先前刚修复时那般带着湛湛蓝意,清澈透明一如旧时代的海洋。 梅迪尔丽拖着杀狱,几步已将近走出审判镇。镇外两侧响起发动机野蛮而又疯狂的咆哮,烟尘大起,两辆轮式主战战车以近乎自杀的速度从烟尘中冲出,在接近相撞时各自打了个急弯,近五十吨重的车身在地面上做出危险的飘移动作,等到停下时两辆车刚好并排停靠,相互间距离不超过五十公分。能够将主战战车操纵得如驾小车,驾驶员的精湛技艺由此可见一斑,尽管这是新时代的主战战车,机动性能绝非旧时代战车可比。 梅迪尔丽忽然一跃而起,拖着沉重之极的杀狱,横空掠过十丈,落于两辆战车车顶,双足各踏一辆。被她一踩,主战战车的轮胎呼的向土中陷入几公分。 刷刷刷!主战战车车前各四盏大灯一齐打开,八道光柱穿破黑暗,将前路照得雪亮。 “去拉尔文森林庄园。”梅迪尔丽吩咐着。 战车战栗着,轰鸣着,发动机已经达到最大加力范围,它们缓慢开行,速度越来越快。八名仲裁官则分乘上四辆越野车,紧追着乘载梅迪尔丽的战车而去。 当那迎风飞舞的苍灰色长发几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审判镇里发动机轰鸣声再起,佩佩罗斯骑着一辆深色机车,紧追着车队而去。 本来夜已经深了,可是暗黑龙骑总部仍未完全安睡。不过亮着灯的房间,主要是在六楼和七楼。 帕瑟芬妮办公室厚重的大门拉开了一道缝隙,走出来一个四十余岁年纪,西装笔挺、外型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他非常优雅的一躬身,和门内的帕瑟芬妮握了握手,语调热忱充满感情地说:“尊敬的帕瑟芬妮将军,我的条件应该说是非常优惠了,希望您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您只需开口说一句话,我的人脉及资源,都可尽全力为您效劳!” 他嘴上说得热切动听,手却是紧握着帕瑟芬妮的手不放,这可就怎么都谈不上尊重了。而且他裁剪得非常得体的长裤中央微微凸起,显然是想到了些非常不尊重帕瑟芬妮的事情。尽管他微躬着身体,很巧妙地掩饰了生理变化,可是这座楼里每一位暗黑龙骑都是战技方面的专家,只用感应就可以发觉这些异样。 帕瑟芬妮脸上依旧保持着含蓄而又典雅的笑容,仿佛一无所觉,又好象一点也没将中年人的无礼放在心上,微笑着送走了他。在旁边看着的助手,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有些发青,恶狠狠的瞪着中年男人的背影,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坐在办公桌后,帕瑟芬妮取了一块湿巾,慢慢地擦拭着右手。她双眉绞在了一起,显得心事重重。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是她今天接待的第八批来谈借款的人了,他们似乎是看准了帕瑟芬妮如今所面临的困境,提出的借款条件中关于还款和利息方面的条款非常宽松,可是毫无例外的都与帕瑟芬妮本身有关联,最含蓄的是求交往,最直接的则直接开价一晚多少钱。能够解救一名将军的财政危机,说明这些人都是非常有权势背景的人,就算放在过去,有亚瑟家族在后坐镇的帕瑟芬妮最多也就是抽两个耳光,打他个鼻青脸肿就算完事,不能当真动手杀人的。 可是现在,她连抽耳光的资格都已失去。她抬起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深色的指针指向了九点钟的位置。再过一个小时,就是苏注射的时间了。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角,感觉头痛得好象要裂开来似的。她敲了敲桌面,升起的一个显示屏上,那一长串的赤红数字令人触目心惊。 数日之前,老法布雷加斯在议会的拨款委员会发起动议,鉴于帕瑟芬妮的透支情况已经严重超出少将的权限,要求暂时冻结她今后借款的权力。拨款委员会中,法布雷加斯家族占的票数本来就不少,三大家族又全部弃权,因此这条动议得以顺利通过。在一个孤单的将军和一个古老且庞大的家族之间,大多数理智的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又过去了一分钟……帕瑟芬妮心中默默地念着。算上注射前必须的准备时间,她其实没有一个小时了,而是只有短暂的二十五分钟。但是看着那长长的赤字,信用帐户又全部被冻结,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来付款呢?今天来过的八个人,其实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所有有能力借款给她的人。更有钱、更有资源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根本不现实。向这八人借款,满足他们的附加条件,最多只是付出一段时间的身体,而如果向那些人求助,代价将会是万劫不复。 又过去了一分钟。 帕瑟芬妮头痛得如同要炸开。她今天凌晨才回到龙城,已是孤身转战千里,七日七夜不眠不休,连续完成了六个任务。回到龙城后,她只是略作梳洗,就赶到了办公室,接待一拨又一拨早就联系好了的借款人。这些人就象在暗中达成了一致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的条款中不涉及到她的身体。也或许这种趋同性的背后并无其他阴谋,只是这个时代雄性源自荷尔蒙的劣根性的不加掩饰的显现而已。 帕瑟芬妮安静地坐着,心内有猛烈的火焰在燃烧,但却压抑着,不迸发出来。她调出任务清单,大略一扫,即发现上面危险程度高、相应的酬劳和贡献度也高的任务都显示已经被人接去,余下的只有那些琐碎且耗时,当然也没什么风险的小任务。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她猛然握紧了铅笔,办公室内骤起一阵狂风!然而风又渐渐的停歇了,她颓然、重重靠上座椅的靠背,轻轻叹出一口气,心中渐渐泛起了冰凉。 如果可以调动亚瑟家族的资源,这区区款项又怎么会是问题?她负债的数目虽然大了点,可是也还没有大到以暗黑龙骑将军的信誉都做不了担保的地步。可是她自身的大半私人财产都抵押给了议会,按规定,那是根本不能动用的。也就是这种时候,钱如开闸的水一般流出,却没有新的来源注入,才使她彻底地陷入了流动性危机。 可是……她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年轻得还有些稚嫩、那个固执地坚持着自己梦想的弟弟,他身上有她最喜欢的纯净,所以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地照顾他。可是现在,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帕瑟芬妮压根不相信接管了海皇三叉戟的他会毫无耳闻。那支部队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具有独立且高效的情报体系,甚至于不比梅迪尔丽掌握下的审判所差多少。 可是……他就可以眼看着自己沦落成那些男人的玩物吗?或许,仇恨真的可以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帕瑟芬妮默默取过办公桌上升起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火一样的酒浆沿途灼烧着她的身体。 苏,都是为了那个苏!也许把他交给梅迪尔丽,眼前的窘境就会告一段落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英俊的助理自己走了进来,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口吻说:“将军,康纳博士刚刚发来消息,他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药款。他提醒您,H2101的活化需要一定时间,您最多还有十分钟时间付款。” “我知道了,出去吧。”帕瑟芬妮回答的声音十分平静,她的目光停留在酒杯中残留的酒液上。 那助手这一次却没有听从她的吩咐,反而绕到她的办公桌后,用一种非常放肆的目光看着她,语调也开始变得暧昧:“将军,在时限到来前,您应该筹不出这笔钱了吧?不过,我和我的家族都非常愿意帮助您,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条件……” 还没等帕瑟芬妮回答,他就已经忍耐不住,呼的向她扑了过去。一手抓向她的胸,一手则抓向她束起的长发,手背上青筋凸起,看得出来非常用力。他喜欢暴力,喜欢蹂躏,喜欢象暴风雨般将那些柔弱的花儿打入泥泞。他已经忍耐了几年,也等待得够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和他的家族论势力、论资源,的确远远比不上三大豪门,也无法和今天络绎不绝上门的那些人相提并论,可是他年轻、英俊,并且体力充沛,而今天出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男人?最年轻的都已经过了四十!他一直相信,漂亮的容貌和年轻的身体,可以抵得上巨大的财富和权势上的差距,不然的话,一向高高在上的帕瑟芬妮又何必为了苏付出这么多? 果然,帕瑟芬妮好象犹豫了一下,却是坐在椅上子没有动。他狂喜之下,一把将她抱了个结实,张口就咬了下去。是的,是咬,他已经幻想了无数次要把她柔腻的脸咬得鲜血淋漓。反正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足够发达,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牙齿合拢时,传来的不是滑腻柔顺的触感,而是如钢铁般的坚硬和难以想象的剧痛。男助理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他这才看清自己抱着原来是帕瑟芬妮的座椅,而被自己当成是她脸蛋的部分,其实是坚硬无比的椅背。他的牙都快掉了,可是椅背上连个齿印都没留下。 帕瑟芬妮靠着办公桌站着,铅笔在指间灵活地舞动着。她看着这个在自己身边隐忍了数年的助手,淡淡的说:“我是个会给人第二次机会的人,你出去吧,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不过你记住,如果我真的想卖,相信会有足够多的人排队等着,而价钱绝不是你的家族能够负担得起的。以后不要再做蠢事,我不喜欢笨蛋。” 男助手捂住不住流血的嘴,带着隐忍的慌张和怨毒,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帕瑟芬妮的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屏幕上苏的照片,心底的熊熊怒焰和巨大的屈辱感再也压抑不住。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蚂蚁和蛆虫一样的男人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值得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以前她都是匆匆忙忙的赚钱,不假思索地付款,直到今日的山穷水尽。 值得吗?她怔怔地看着照片上那个背着老式狙击枪,走在一条没有来处也没有尽头的路上的男人。她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好象没有那么冰冷和坚硬了。 “这群王八蛋!逼急了,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帕瑟芬妮双眼射出熊熊的碧火,她在心底恶狠狠地诅咒着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在心底构思如果苏得不到针剂,挺不过去的话,应该如何杀进法布雷加斯本家盘踞的拉尔文森林庄园,当着所有法布雷加斯族人的面,将老法布雷加斯切成几段,然后再和他的族人同归于尽。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苏,而有一大半是为了她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帕瑟芬妮再次在心里起誓,她,绝不会象血腥玛丽那样沦为男人的附庸和玩物。正如老法布雷加斯所说的,这种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清! 她十指飞速闪动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各种画面如雨般落下,她仅用了半分钟,就发现约什.摩根将军的帐号还是活动着的。帕瑟芬妮不假思索,只用了十秒钟就轻而易举破解进了他的帐户。然后面前的屏幕上就多了许多她原本不具备的权限选项。 帕瑟芬妮的十指灵活地舞动着,暗黑龙骑军费使用的界面转瞬间就跳了出来,随后一项项原本已通过财务审核,正处于待分配状态的军费被重新指定了用途,全部指向帕瑟芬妮的帐户。 七楼,老人端着一杯精心调制的咖啡,正安详地看着面前屏幕上的N958基地。基地内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三楼被苏和帕瑟芬妮重新布置过,多了许多温馨的生活气息。他饶有兴致的一项项查看着,品味着,欣赏着。这已经成了他固定的放松节目。 老人刚刚喝了一口咖啡,忽然屏幕一角一个红色的警戒标志亮了起来,接下来屏幕画面就全被一个接一个自行跳出指令窗口所占据。看着如风吹落叶般飞速切换的画面,老人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必定是帕瑟芬妮的手笔。眼见一项项军费被挪用,老人的脸色不禁变得越来越古怪,他知道帕瑟芬妮最近陷入了财务危机,可是在他看来,情况还远没有糟糕到需要挪用军费的地步。而且让他有些哑口无言的是,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仅仅是在这栋楼里,帕瑟芬妮明明还有其它两个选择的,为什么一定要找上自己?要知道,今晚自己可是在办公室的,而且她一定也知道这点。 在老人眼中,一项项被挪用的军费,就象是一口口黑锅,明目张胆的向他头上扣来。虽然帕瑟芬妮肯定是有意这么做的,当然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她这一次,担下这个黑锅,当然了,借款的利息自然不能低了,可是总该有个限度吧?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开始累积到一个让他也有点冒汗的数字,老人哑然,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经可以被小女孩这么欺负了。 此时办公室房门打开,面若冰霜、身材火爆的女助理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问道:“是您在调动军费吗?” 她看到老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禁有些担心。 老人看着面前飞速增长的数字,已经从欣赏帕瑟芬妮的大胆变成了震惊于她的疯狂。听到女助手询问,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是有些调整计划的打算,你出去吧。” 女助手心中虽然有疑问,但这是她不能发言的机密,于是仍是退出门外。 一分钟,仅仅是一分钟,帕瑟芬妮就已经将所有她那双爪子能够碰得到的钱都聚拢到一起,只要轻轻一敲,这笔钱就会汇入她指定的帐户,而明天,大半暗黑龙骑的机构会发现他们的功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欠费陷入了瘫痪。 这个时候,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忽然间,传来了叮的一声轻响,帕瑟芬妮侧方的屏幕上,那显示着财务赤字的数字正在飞速缩小,在弥补完最低还款限额后,她帐户的余额开始增加。到那些赏心悦目的绿色数字停止跳动时,帕瑟芬妮虽然总体上看仍欠着大笔的债务,但是可动用的款项已经足够维持苏五天的医疗费用。 愕然的帕瑟芬妮飞快的在那个屏幕上点了几下,款项的来源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审判所,签发人是梅迪尔丽,那些飞舞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被无数利刃刺穿的魔鬼。 望着梅迪尔丽那以狰狞恐怖而闻名的签名,帕瑟芬妮却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 此刻在遥远的另一个房间中,奥贝雷恩挺立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他的手虚按在屏幕一个按钮的上方,随时准备按下去。在他的左手边,立着另一个标示着时间的小屏幕,上面用血红色的字体,标注着倒数的时间。每过一秒,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滴音。 奥贝雷恩面前的屏幕上,只有两行非常醒目的数字,一行是帕瑟芬妮目前的赤字,另一行则是一笔不大但足够救急的款项,只要他轻轻一敲,就会即时进入她的帐号。 房间里很冷,可是奥贝雷恩的额头却在不停的流汗。这些钱是他所能动用的极限,是他历年积攒下来,准备用来扩张自己私人扈从的经费,与亚瑟家族完全无关。 就在他将要敲下按键时,帕瑟芬妮帐户的数字忽然跳动起来,飞速下降,同时她可动用的款项余额也在快速上升。 奥贝雷恩终于坐回了高背椅中,瞪着眼前的屏幕,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双臂僵硬地支在两边扶手上,双手在胸前交叉,十指紧紧相扣,极为用力,手背上青筋爆起。 从礼貌上来说,亚瑟家族不能追查一名暗黑龙骑将军的经费来源,尤其是这笔钱走的是军费途径。但是其他家族的账户信息变动却是很容易追溯到的,范围也就那么七、八家而已,交给电脑处理,只需不到一分钟时间。 然而,他现在完全不想看到另一端的付费账户冠以任何一个家族的名字。 暗黑龙骑总部,老人先是一阵愕然,再查阅过款项来源后,灰败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他一口喝干了咖啡,却觉得意犹未尽,于是按响了召唤铃。 女助理照例探进了半个身子,选了最能展现她傲人胸部的角度站好,才问老人有什么吩咐。 “再来一杯咖啡。” 很普通的要求,女助手这样想着,不过她有些奇怪,老人现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她要出去时,老人忽然又说:“哦,对了,你今天很漂亮。年轻的感觉真是不错!” 多年的严格训练使女助手的表情仍然维持着冰一般的冷漠,她淡淡地道了谢,就关上办公室的房门,然后靠在门上,急促地喘息起来。她的心跳得象是摇滚鼓手手下的架子鼓。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决定明天换件衣服,领口再低一些。 66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