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的神》 第一章首先要填饱肚子 从昏睡中醒来,窗帘的缝隙中投进熹微的晨光,照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 张怀生努力睁开眼,有些模糊像是失焦相机的目光逐渐变得明晰。 空气中的灰尘都变得纤毫毕现,这份清晰令他有些意外,要知道他佩戴眼镜的历史已经有将近十年了。 眼前是一张一米半长的书桌,上面铺着一层玻璃板,在玻璃板的夹层里,夹着一张陌生的相片,以及一张...课表? 上午:基础英语教程 英语泛读教程 下午:报告会 研修讨论班 ... “这是学的语言专业?” 他仔细端详着课表,略略读过后,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面容熟悉的男孩,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套了件白色衬衫,头戴渔夫帽,笑容灿烂地搂着旁边红发少女。 少女的笑容青春洋溢,脸上带着点点雀斑,穿着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小鸟依人地缩在男孩怀里。 “这个男的不就是我吗?就是比我小了些。” “但我怎么不记得年轻时候,还勾搭过一个红头发的洋妞?” “还有,我大学读的不是汉语言文学吗,怎么还成英语了?” 啊! 张怀生撑住脑袋,不知坐在椅子上多久的身躯木然而又无力。 胸中的烦闷感让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统统扫开。 无数散碎凌乱的记忆碎片,像是洪流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奔腾,复苏。 张怀生,字瑾瑜,十九岁,东华帝国派大英留学生,爱丁堡大学英语专业,三年级生。 父亲是东华帝国海关总署税务官,是东华帝国维新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母亲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原本家境优渥,前途一片光明。 但噩耗前不久传来,东华帝国发生政变,慧征老佛爷重掌朝政,大肆逮捕维新派官员,他一家人被捕,满门抄斩。 如果不是他远在海外,也定然逃不过这一劫。 可虽说逃过一劫,但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没了着落,本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在这异国他乡,哪里能独力生存下来? 借酒消愁,醉倒在桌前,居然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居然真的是穿越了。” “现在这个年代是...大约相当于前世的二十世纪初?但这个世界的人把科技树点歪了呀,没有进入电气化时代,反倒是在蒸汽科技上一骑绝尘。” 张怀生试图站起身,酥麻的腿还没发出抗议,剧烈的眩晕感便迫使他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腹中酸得厉害,身上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好饿。” “这家伙到底多少天没吃饭了?” 张怀生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勉强站起身。 循着记忆中指示的方向,他扶着墙壁,摸索到墙角摆放的橱柜。 手指颤抖着在上面探来探去。 空罐子,空罐子,通通都是空罐子! 这早亡的醉鬼难道就不知道屯点食物吗? 他捂着肚子,唾液腺因“马上就要开饭了”的错觉而飞快分泌着。 “吃的。” “吃的。” “不管是什么都行。” 张怀生嘴里下意识嘟囔着,脚下一不小心踹倒了一堆玻璃酒瓶,骨碌碌差点把他绊倒在地。 他顾不得将那些酒瓶摆好,从橱柜上一路摸索向厨房。 寻觅良久。 终于,他在角落的麻袋里找到了一颗还沾着泥土的土豆。 他发誓,自己从未如此仔细端详着土豆这种东西,那是一颗拳头大小,已经长满嫩芽,吃下去可能会中毒的土豆。 “总比饿死强。” 张怀生下意识低语着,并从橱柜里取出了一把餐刀,将土豆上生出的嫩芽一一剜掉,剜得很仔细,生怕浪费一点。 紧跟着,他用一个小铁锅接了混合着泥沙的自来水,放到煤气炉上,拧开。 滴滴滴——那是墙上的煤气表在响。 提示他该缴费了。 索性只是提示,并没有直接断了他的煤气,证明里面应该还有几个便士的铜子。 灶上的火焰依旧旺盛。 张怀生将调料盒里最后一点盐洒进了锅里,望眼欲穿地等待着水沸腾。 口水分泌得飞快。 他开始理解历史上为什么会出现易子而食这种事了,因为饥饿真的会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人类对食物的瘾,远比烟草之流强。 咕噜噜—— 水开了,有淡淡的香气冒出。 张怀生耐住性子,多等了一会儿,希望滚烫的热水能尽量多得分解掉部分毒素。 虽然豁出去了,但到底还是惜命的人。 等到锅盖几乎被顶得冒起来的时候,他才用勺子把土豆捞了起来。 剥开滚烫的土豆,张怀生顾不得烫嘴,囫囵往嘴里塞,黏糯的土豆搭配那一丝咸味,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只几口,一枚拳头大小的土豆便被他塞入口中,有些噎得慌,但他一点也不想喝水,只想吃更多的土豆。 张怀生揉了揉自己的胃部,有些难过地想道:“如果穿越还分三六九等,自己这应该属于最下等了吧?” 他强迫自己往肚子里灌了些水,勉强混个水饱,然后坐回到桌前,这才有心情思考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自己这是穿越了,肯定没错。 不可能是整蛊之类,或是在做梦! 他试图回忆起自己穿越之前究竟在做什么。 但不断浮现出的“爹娘死的好惨”“我好难过”“特蕾莎居然抛弃了我”之类的负面情绪,使他很难定下神来思考。 “闭嘴!” “你这个除了终日酗酒,浑浑噩噩,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脑海中居然瞬间清明了。 张怀生重新整理思绪: 我穿越之前,应该是刚刚搞完公司团建,开车回家的路上,后来好像是发生了车祸...我应该是没喝酒,像我这么谨慎的人是不会做出酒驾这种事的。 只是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穿越到了一个身份是“通缉要犯”,漂泊在异国他乡,并且马上就要饿死的人。 前者使自己绝于留学生群体,后者使自己绝于外邦群体。 所幸自己英语学得不错,总不至于沦落到连语言都不通的地步,彼时的大英可不是后世的大沪。 他翻遍自己所有的口袋。 最终沮丧的发现,自己兜里只有十二枚印着手持三叉戟的乔治五世国王图像的一便士铜币,加起来正好有一先令,相当于二十分之一磅。 记忆里,这点钱只能买半袋面粉,或是在“麦钱特成衣铺”买一件衬衫。 听起来似乎还能维持几天,但问题在于,他租的这座公寓,位于爱丁堡大学附近,每周租金就要六便士! 他打量着自己的衣橱,从中取出了一件双排扣无尾礼服,礼服的胸口还别着一枚黑珐琅底金质胸针作为装饰。 这是原身当初为了参加校园舞会,特意找一个礼服大师订制的,那个叫特蕾莎的苏格兰姑娘,就是因为这才被他吸引,成为他的女朋友的。 似乎是真跟那位异国女子产生了一些感情,哪怕最窘迫的时候,原身都没舍得卖。 “这种二手的衣服,只能卖给那些刚刚跻身中产阶级,囊中羞涩的人,真正体面的富人是不可能购买一件二手礼服的。” 只可惜,这件礼服前身买的时候,足足花了一英镑,可若是卖,不算那枚胸针的话,最多只能卖两三个先令。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奢侈品,根本就不保值。 窗外突然嘈杂起来。 凌乱的脚步像是发生了暴动,有人大声呐喊着什么,紧跟着又有无数人一同振臂高呼,声浪排空。 用的是某种熟悉但又听不懂的语言。 他贴在窗边,拉开了窗帘一角,看向伯明翰大道。 那是一支非常庞大的队伍,他们高高挥舞着手臂,在前方一个穿着花呢夹克和方格裙的领袖的带领下,从伯明翰大道上走过,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往维多利亚大街。 “这是在...游行?” 这可是个稀罕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第一次见。 “他们说的应该是盖尔语,也就是特蕾莎,前身的那个相好的族群所用的语言,难怪会觉得耳熟。” 由于盖尔语属于凯尔特语系,跟爱尔兰人,康沃尔人,威尔士人,布列塔尼人的语言同宗,即使经历了无数年的同化,依旧和英语有很大的差别。 (平行世界设定,现实里,20世纪初,盖尔语已经濒临灭绝了。) 原身之前的那个叫特蕾莎的洋妞女友,平时很少说盖尔语,和张怀生交流时所用的语言是苏格兰语。 那是一种受英语影响极深,已经听不出明显差别,几乎可以称其为英语方言的语言。 就在这时,人们整齐的呐喊声像是被噎住了,变得凌乱不堪,夹杂着或惊慌或愤怒的语调,游行队伍陷入了一片混乱。 张怀生张望许久,终于找到了事发原因。 只见在伯明翰大道的两端,有荷枪实弹的军警排成两列,前列手持方形盾牌,如墙推进,一点一滴地压缩游行队伍的空间。 “前面的人听着,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联合王国至高无上的宪法,现在立刻散去,否则我们将采取包括,但不限于武力的强制手段。” 身穿黄色军装,手持铜制喇叭的军官,声色俱厉地说道。 游行队伍一阵骚动,齐刷刷看向那个领头的,只见那人毫无退缩之意,高举起手,振臂高呼,喊出了一个大概是人名的短促单词。 这个单词仿佛赋予了游行群众以无限的力量。 霎时,队伍沸腾,如潮水般冲向军警的队伍。 那些军警也丝毫不手软,前列的队伍有序散开,让出一条通道,派出了一群手提警棍的军警,在军官的带领下冲进了人群。 张怀生本来看着热闹,还挺有意思,但看到那警棍砸得人满脸鲜血,脑浆迸溅,脸色顿时变了。 砰—— 不知是谁打响了第一枪,军警们立刻展开还击。 随着冲突升级,伯明翰大道顿时陷入人间炼狱。 人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怀生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拉紧窗帘,面露愁苦之色,这个时代的人命还真是够不值钱的——而且,这还是英国自己人。 他重新坐回书桌前,不再理会窗外的喧嚣,而是取出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距离结房租还有两天,今天先卖掉礼服和胸针,凑一笔钱,我需要一个工作,不管体面不体面,起码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至于搬到贫民区,以节省房租这件事,如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 伯明翰大道的治安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不用提。 无论是自己还是原身,都没有习过武,在治安水平极低的贫民区生活,恐怕要不了第二天就会一命呜呼。 之前原身留下来的人脉……根本没有人脉! 在华人群体里,已经沦为通缉犯的他,就像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而在英国人眼中,哪怕是低一等的苏格兰人,像特蕾莎那样的,一听说自己没钱了,立马便避而远之的才是大多数,更别提接济一二了。 苏格兰人属于一个地域性名称,盖尔人也被归入到苏格兰人之列。 “唉,还是出去看看吧,就算找不到工作,也得先买点食物储存起来。” 想到这里,张怀生取下衣橱里的渔夫帽,戴在头上,将礼服和胸针装进纸袋,从公寓后门走了出去,避开了伯明翰大道上正发生的冲突。 第二章工作 按住渔夫帽,压低帽檐,张怀生看着一旁等待客人的公共马车,攥紧了口袋中的十二枚铜便士,上面都浸润了些许汗水。 囊中羞涩啊。 只能选择徒步,去往“白柳桦皮”市场,那里不仅有能卖出二手礼服的成衣铺,还有能购买便宜菜蔬的食品店。 这些还是以前原主从特蕾莎那儿听来的。 爱丁堡虽说是苏格兰地区最发达的城市,但基础设施并不完善,跟后世比简直可以说是相当糟糕。 某个看上去没问题的石板,下面实际上是镂空的,踩上去就会溅一裤腿泥水。 这一点尤其是越靠近“白柳桦皮”市场越明显。 而且泥水也变成了臭水。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人们的脸上挂着些许不安,有些则暗怀兴奋。 时不时有人低声交谈着刚刚爆发在伯明翰大道上的动乱。 “那些盖尔人简直是疯了,居然敢学那些法兰西人上街游行,还冲击军警的队伍,听说当场就打死了十几个。” “听说他们居然喊出克威廉·华莱士那个名字!伦敦的那些议员老爷们是不会饶恕他们的。” “蒸汽之神在上,他们一定是被红月烧坏了脑袋。” 红月? 张怀生捕捉到了这一关键词。 记忆碎片里立刻浮现出有关红月的信息。 这个世界的月亮,每个月中旬,也就是满月的时候,都会周期性地变成血红色。 传说中,红月蕴含着某种匪夷所思的力量,这种力量能赋予人超乎想象的能力,但更多的,则是催生出一大群疯子。 这种疯子并非狭义的疯子,而是一种广义上的,包括性格变得偏激,残暴,亦或是平时看上去宛如好好先生,但一旦触碰到某个点,就会变成嗜血残暴的恶魔! 这里的“恶魔”是个形容词,一个人狂砍一栋楼的那种。 不过好在只要不长时间故意暴露在红月下,受到的影响往往微乎其微,不然那些大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早就被军警人道毁灭了。 进到市场,人流量陡增。 张怀生一只手攥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一只手抬起以保持平衡,以一种略显滑稽的姿势,跃过一个个积满臭水的坑洼。 他先找到成衣铺,将礼服和胸针处理掉了,总共挣得了五个先令,比他预想的要低。 据店主说,他那黑珐琅底金质胸针的金含量太低了。 张怀生自然不信这位的鬼话,但对比多家之后,也只有第一家出的价格最高,他便也只能认栽。 存款跃升至六个先令的张怀生,开始在市场上“大肆”采购,首先是两条分量十足的面包,合计大概有一磅重,用他带来的,原本用来装衣服的纸袋装好,省去了包装费。 又买了一小袋果酱,以及两个腌黄瓜的罐头,和一小麻袋土豆。 “失策了,应该带着家里那个麻袋的,不然还能省一点。” “可惜最便宜的肉类也要三个先令一磅,我根本吃不起,不然真想炖一锅土豆羊肉汤。” 要知道这些食物总共才花了三个先令。 存款立刻挥霍了一半。 张怀生拎着食物,感觉口水分泌得厉害,脚步匆匆地赶回家。 先打开煤气灶,煮上了土豆,但这一次没有调味品了,应该买些盐的。 张怀生心中懊恼,又用开罐器撬开了一个腌黄瓜罐头,切下一块面包,蘸着罐头里的盐水一口咬下。 啧,真难吃! 对于英国人的口味,他从来就没有过半点期待。 张怀生皱起眉,但依旧迫不及待地拎起一根腌黄瓜,一口咬下。 脆! 咸! 依旧难吃。 张怀生就着腌黄瓜,大口吃着。 难吃是客观评价。 但身体反应却很诚实。 最后,又吃了两枚煮熟的土豆,张怀生总算是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 打开窗帘向外看去,动乱似乎已经平息,伯明翰大道上只剩下血迹和混乱过后,留下的破布烂鞋。 唉,没有枪,没有炮,游行管个屁用。 张怀生心中感慨。随即重新戴上渔夫帽,打算去爱丁堡东部,靠近海港的那边为自己找一份工作。 毕竟后天就要交租了,自己手头这三个便士可不够。 ... 爱丁堡,dc区。 天空中,无数道密密麻麻,像是火山口的烟囱伫立着,铅灰色的烟柱冲天而起。 散发着刺鼻臭味,上面漂浮着一层油垢的污水,顺着管道被排进大海,难怪爱丁堡人明明离海很近,却很少吃鱼。 这是张怀生第二次来到爱丁堡的dc区,上一次来还是在入学的时候,但那一次他只是感慨于大英帝国的工业之发达,并未有什么其他感慨。 这一次则截然不同,他即将从“游客”变成了“风景”本身。 街边,有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肺泡都咳出来才罢休的乞丐,蜷缩在角落,在痛苦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肢体残缺,大概率是绞在机器中致残的男人,蹲在墙角,用麻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过往的行人。 胸前挎着一个木质平台,上面摆放着香烟,糖果的小男孩,光着脚在街上寻人推销。 他们本不属于城市。 大型蒸汽机械的使用,将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土地上的佃农,驱赶进了城市的工厂里。 那一座座雄伟的工厂,就像吞噬血肉的恶魔巢穴,将一个个流水线上躺着的人类,运进熔炉,敲骨榨髓。 张怀生的脚步变得沉重且无力,胸口堵得厉害,不知是被这糟糕的空气,还是被这一群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们所感染。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里工作!” “我挣钱是为了求活,但这里是要用命挣钱的,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这些蒸汽时代的工厂,根本就是把人当做“耗材”来使用。 越往里走,看到的景象越是让人心酸。 瘦的像是芦柴棒一样的少女,穿着不能蔽体的褴褛衣衫,肩上扛着半人高的麻袋,踉跄着走路。 嘴里抽着雪茄的监工,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毫无怜悯之心地甩在她的后脊。 “快点,不能干就滚。” “仁慈的爱德拉先生给了你们这份工作,但若是你们不能胜任,我——忠诚的盖茨比是不会允许你们当薪水小偷的!” 张怀生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离开了这片充斥着机器轰鸣声的工业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来到了一个“吃人”的社会,而且连一层遮羞布都没有的那种,赤裸裸的吃人社会。 在这个时代,努力工作不仅不能使人富裕,甚至连维系最基本的温饱都很难。 工人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要暴露在各种各样高污染的废弃物之中,早早地就会疾病缠身。 与其说人命如草芥,不如说人命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这就是蒸汽时代! 回到伯明翰大道的公寓,张怀生坐在床上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去找一些自己以前关系比较亲近的同学帮忙。 哪怕很可能吃上一杯闭门羹。 因为他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哪怕是做文抄公,向当地报社投稿,他也需要一个回本周期,可他兜里的钱根本支撑不到他活到能领取稿酬的那个时候。 ... 爱丁堡大学,留学生宿舍楼。 凭借以前的学生证,他成功混进了文科宿舍楼里。 说起来,张怀生这一届留学生,几乎全都是文史类,没有一个理工科,因为学校不允许留学生学这些专业。 但不得不说,相较于隔壁那些虽然同样受限于文史类专业,但依旧兢兢业业,每天沉浸于图书馆,试图学到些许先进理工知识的扶桑留学生。 张怀生这群东华留学生就显得太过安逸了。 在这个时代,由于并未发生甲午中日战争,扶桑还没踩着东华上位,获取列强门票,成为东亚地区性霸主。 再加上这群扶桑留学生对待他们这群东华留学生,可以说是相当客气。 没人知晓扶桑人的狼子野心。 即便是张怀生自己,也不确信这个世界的扶桑,是不是就真心想跟东华一起捍卫东亚稳定,抵抗西方侵略了。 或许是因为正处于上课时间,宿舍楼里空荡荡的,几乎没几个人。 张怀生站在楼道口等待着,不多时,便传来脚步声,有人匆匆赶来,迎面撞上了张怀生,惊道“瑾瑜!?” 紧跟着,不给张怀生开口的机会,来人立刻如避瘟疫般匆匆躲进了宿舍,张怀生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几人,也大多如此。 他们之中,父母大都跟维新派有所牵扯,不然也不会留洋学习,正是想跟维新派撇清关系的时候,哪里敢跟张怀生搭话。 不过不敢搭话也就罢了,最后这人,居然直接破口大骂:“张怀生你这朝廷的通缉要犯还敢露面,若不是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信不信我立刻叫警卫过来把你乱棒打出去?” 说罢,啪便把门关上了。 “柳怀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张怀生攥紧了拳头,又松开。 此人名为柳怀民,字梦得,以前原身可没少帮他的忙,结果自己落难后,这人不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 果然是一只白眼狼。 原主想来也看透了这帮人的真面目,压根儿就没想着来求这伙人,反倒是自己,还心存幻想。 心灰意冷,张怀生正欲离去。 宿舍门突然又打开了。 有人扥着自己的衣服后摆,直接将他拉进了房间内。 张怀生刚想说话,就看到刚刚怒骂过他的柳怀民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他扒在门缝,向外看了许久,才小声说道:“抱歉,瑾瑜,事急从权,适才小弟失礼了。” “你这是?” 柳怀民长作一揖,苦笑道:“没办法,咱们这伙人里,有朝廷的狗,小弟家有老小,只能出此下策。” 张怀生面色稍缓,轻声道:“是愚兄误会你了。” 柳怀民连连摇头道:“不妨事,瑾瑜你骂我那一句,反而是在保护我。” 张怀生顾不上寒暄,直言道:“梦得,我需要一份工作,家中发生了这种惨事,短时间内,我想回国是不可能的了,要在这异国他乡生存下来,没有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可不行。” 柳怀民小声道:“这一点小弟早就打算好了,本想今晚就去公寓寻你...这是一张名片,拿着它去找图书馆的管理员,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 “多谢。” “还有就是,这几天爱丁堡比较乱,盖尔人在搞游行示威,我听约翰逊那帮英国佬说,他们甚至打出了威廉·华莱士的旗号,那可是苏格兰历史上有名的反贼!” “反贼?” 张怀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容。 之前在街上就听人提到过威廉·华莱士的名字,但他熟悉的是用汉字念出来的威廉·华莱士,而不是英文。 威廉·华莱士,是苏格兰独立战争的领导人,在前世,可是相当有名的历史人物。 电影勇敢的心,帝国时代二教学关卡的主角。 “总之,小心为上。” 柳怀民说着,将一个硬物递到了张怀生的怀里:“拿去防身,子弹只有六发,精准度有限,最好近身使用。” 张怀生接过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塞入了怀中。 虽只是惊鸿一瞥,张怀生也能认出那是一把时下正流行的左轮手枪。 “保重,梦得。” “保重。” 两人互相道别,张怀生揣着武器,迅速离开了宿舍楼。 他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图书馆,而是先找了个隐秘场所,将手枪取出,向后拨动卡件,调出弹仓,点检了一下,见六发子弹都已安放在其中,险些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把柯尔特轮转手枪,而且,这把枪没有保险! 这么危险的东西,柳怀民居然就直接塞自己怀里了,也不怕走火把自己直接崩掉。 他将其中一枚子弹卸下,将空弹仓调整至待击发位,充作保险,然后才将这把左轮枪放在了风衣内衬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张怀生只觉安全感倍增,在教学楼的盥洗室里整理了下着装,便径直前往了图书馆。 第三章图书馆管理员 大概是被校门口不远处的盖尔人起义弄得人心惶惶,今天的爱丁堡大学图书馆里,格外安静,压根儿没几个人。 张怀生踱到柜台前,向里窥去,在那里,一个男人正捧着报纸,悠闲地翘着脚阅读。 他敲了敲桌面,压低了声音,说道:“蒸汽之神在上,先生,我需要一份工作。” 记忆中,蒸汽之神是这些老牌工业强国的泛信仰,在大英帝国,无论面对谁,开场用这一句准没错。 即便是在东华,也逐渐流行起蒸汽之神的信仰。 柜台后,男人放下报纸,露出了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孔。 他似乎擦了粉,还打了一条缀有红色花纹的领带,显得有些阴柔,但他的五官端正,目光温和而深邃,让人很难对他提起恶感。 男人抬起头,在胸口呈三角形点了三下,饶有兴致地问道:“蒸汽之神在上。你是一个东华人还是扶桑人?” “当然是东华人。” “我也这么觉得,扶桑人太矮了,而且看上去有种既自卑又自大的矛盾感。” “先生你的评价真是一针见血。” “不必客气,你我年龄相仿,叫我威廉就好。”男人开怀地说道,“有人介绍你来吗?” “有。” 张怀生没有贸然说出柳怀民的名字,而是直接将名片递了过去。 那名片他看过,上面写着的是“威廉·艾萨克”,一个典型的英国人名,只是由于此世没有教会,所以少了教名。 威廉端详着名片,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很好,你被录取了,你的周薪是十六先令,如果可以的话,你从现在开始就能上班了。” 十六先令? 大概相当于一个挤奶工的工资,不算高,但还是让张怀生有种惊喜的感觉。 因为这份工作相对于挤奶工而言,无疑要体面不少,而且距离自己的住处也近。 刨除租金每周的六先令,自己还能富裕下来十先令作为生活费,虽然日子过得依旧紧吧,但起码饿不死。 虽然有些疑惑入职为何如此顺利,但张怀生也没打算问,他没得选。 就算威廉是个叛军头子,只要包吃包住,他也认了。 威廉起身,打开前台的围栏走出,领着张怀生上了楼。 他指着门口的一张桌子说道:“你的工位在这里,你需要记下学生们借阅书籍的名录以及时间,如果有空余时间,你还可以整理一下二楼和三楼的书架。” “你的前任是个懒鬼,书架上有不少书摆放的位置都有错漏,灰尘多得没地方下脚。” “最里间的储藏室,已经很久没人整理了,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把里面储藏的书本拿出来晒一晒,按照分类摆在书架上。” 张怀生点头道:“谢谢你,艾萨克先生,我会很珍惜这份工作的。” 威廉面露微笑道:“不客气,我很欣赏你们东华人的勤劳与智慧,我相信,你一定会把这份工作完成得很好。” 威廉离开后,张怀生环顾四周。 略思索了片刻,便开始了整理。 二楼,三楼都是藏书室,一楼则属于自习室。 正如威廉所说的那样,他的前任是个懒鬼,两层楼的藏书室被搞得一团糟,许多地方都能看到散乱堆在书架上的书籍。 他将这些散乱的书籍一一按照类别,放回到它们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随即又问了艾萨克先生水房在哪,提了桶水上来,用抹布将灰尘清扫一空。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最里间储藏室的箱子搬出,开始甄别里面书籍的内容和类别,这一干,便是整整一下午。 等到张怀生从箱底取出了最后一本书时,已是漫天星彩了。 “这是什么书?” 封面阴森森的,一群戴着黑色三角兜帽,穿着修女袍的身影,在血月下的修道院门口,若隐若现。 “做得还挺精致。” 封皮上的名字是...神秘之书? “黑暗风的小说吗?” “这种书应该不能摆在书架上吧?” 张怀生想随手将这本书丢到一旁,但心中不知何故,突然生出了浓郁的好奇心来,毕竟它的封面做的实在是太好了。 即便是后世,也算得上“精装订制”了。 “就翻开看一看。” “看一会儿又不会怎样,我都辛苦工作一下午了。” 怀着忙里偷闲的心态,张怀生翻开了扉页。 恭喜你,找到了一条通往超凡世界的途经。 它的名字是——恶魔。 “超凡世界?” 张怀生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这个世界具备超凡,这并不是一件多隐秘的事情,只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精力去探寻,却不曾想,我未见山,山却来见我了。 他定了定神,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页的字迹很少,仅有两行: 这本书里封印着一只残暴的恶灵,它可见时不见,不可见时见,悄然杀人,如影随形。 但它同时也是伟大真神的馈赠。 当你翻开这一页的时候,它就会被放出,并且永远纠缠着你。只要你降服它,粉碎它,然后一点一点吃掉它! 你就将踏上登神之阶! 最后,让我们一起赞颂伟大的恶魔之神,公义与邪恶的矛盾体,理智与残暴的双生者,掌握天启的红骑士——里昂·特贝利公爵。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邪神崇拜?” “诅咒之书?” 啪—— 张怀生刚想翻开下一页,这本书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可诡异的是,张怀生的手掌被这火燎到,却没感受到半点痛苦。 这火焰,根本就没有任何温度! 眨眼间,桌上连灰烬都不见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本书曾经存在过。 “灵异事件?” 张怀生的脸色变得煞白,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图书馆的二楼,悬在墙壁上的煤油灯,变得黯淡了许多。 在他背后,像是有人窥伺一样。 那是一双充满怨毒与憎恨的眼眸,让人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可转身看去,空荡荡的图书馆里,除了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架,根本就空无一人。 “张,我们该下班了。” 楼下,传来威廉的喊声。 “来了。” 张怀生将一盏盏煤气灯的按钮旋至关闭,收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和渔夫帽。 临到楼梯口,张怀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彻底陷入漆黑的图书馆二层,一座座整齐排列的书架间,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他。 他加快脚步,迅速下了楼。 前台处,威廉·艾萨克正在熄灭一盏盏煤气灯。 见张怀生下来,称赞道:“张,你的工作态度跟你的前任完全是天壤之别,你的到来,使图书馆焕然一新。” 张怀生哪还有心思跟威廉扯这些,询问道:“艾萨克先生,你知道储藏室的箱子里的那些书都是从哪来的吗?” 威廉愣了下,答道:“大多数都是人们捐赠的,你知道的,如果是花钱买的,谁也不会放着它们在储藏室里发霉落灰。” “有什么问题吗?” 张怀生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疑惑那些书有很多都没什么价值,根本没必要摆放在书架上。” “将那些烂书丢掉,好书甄别出来,放到书架上,这正是你工作的价值所在,不是吗?” “是的,先生。” “那么我们明天见?” 张怀生刚想离开,突然又意识到,后天就是该交房租的日子了,而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三个便士,很显然,这是不够的。 “抱歉,威廉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似乎看穿了张怀生的窘迫,威廉先生笑道:“虽然我很欣赏你们东华人,但不得不说,你们有的时候实在是太腼腆了。” “是因为薪水的事,我最近有些困难,所以我想在工作的第一周,以日薪的方式结算薪水。” 张怀生知道,这种请求很过分,但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不然他就得被房东扫地出门。 谁让原主前些日子天天酗酒闹事,弄得邻里都对他颇有微词。这使他连恳求房东宽限些时日都成了不可能的事。 威廉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抱歉,这没有先例。” 张怀生愣了下,强颜欢笑道:“没关系,艾萨克先生。” “先别急着走,虽然没有这种先例,但我可以先替图书馆把今天的工资垫付给你,在结算日,我会扣除这一份钱。” “可是先生,今天我只工作了一个下午!” “没关系,你一个下午的工作,完全顶得上那些薪水小偷一整天的工作还绰绰有余!” “感谢。” 张怀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非常感谢!” 威廉先生取出自己的钱夹,从中数出了以及两枚印有维多利亚女皇头像的银币以及三枚铜板:“这是两个先令零三个便士,收好。” “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张,不必客气,这是我对你勤劳的认可。” ... 离开爱丁堡大学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如果是在dc区,街上可能还会存在许多流浪汉。 但伯明翰大道到底属于中心城区,如果有流浪汉敢在这里过夜,那些巡警的警棍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大概是要下雨了,月色黯淡,空旷的长街上回荡着寒风。 在煤气灯的照耀下,伯明翰大道上的血迹格外醒目,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年久失修的煤气路灯,灯罩破了个洞,使得光影也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这让张怀生心底压抑的恐惧感更旺盛了些,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向不远处的公寓楼。 进了楼道后,气氛变得更加阴森了。 神秘之书上描述的“恶灵缠身”的字眼不断在他眼前浮现。 吱咔咔—— 他踩在木质楼梯上,脚步飞快。 但不知为何,今晚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昏暗的楼道内,一片寂静,像是剥离于世界的隐秘之所,只能听到他“咚咚”的脚步声和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不堪重负的吱咔声响。 因为年久失修,煤气输送功率不稳,所以一直十分黯淡的煤气灯,突兀亮了一下,照亮了整个楼梯间。 紧跟着,一个漆黑的指印出现在了墙壁上。 毫无征兆,并且被张怀生看了个清清楚楚。 草。 一声国粹脱口而出。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灵异事件还是恶作剧,跑总是吃不了亏的——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是恶作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知跑了多久。 张怀生喘着粗气,向后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什么鬼怪追上来,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将手放进了大衣内衬的口袋里。 他紧握着那把轮转式手枪,不再逃跑,而是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四周。 他家住在公寓三楼,但跑这么久,周围的景物一点没变,仿佛还处于一楼,只说明,跑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如留些体力,以应对事态的变化。 煤气灯再度亮起。 紧跟着。 啪—— 像是一只沾满油墨的手,再度拍在墙面上。 又一个漆黑的五指印出现在了张怀生的面前。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第四章食鬼 张怀生死死地盯着墙壁上的漆黑掌印——掌印五指分明,但每一根相较于人类,要细长许多,尤其是指尖的地方,形状已接近于锥子。 这绝非人类的掌印! 这样一只手,甚至有种宛如利剑般的锋利感。 穿越第一天,先是被饿个半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解决了温饱问题,当晚就又撞鬼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张怀生强行抑制住自己脑海中揭竿而起的“沮丧”“恐惧”等负面情绪,大脑飞速运转。 “每逢煤气灯亮起时,它都会留下自己的手印,却又不直接攻击我。” “这说明,这只鬼,在恫吓我?它不希望我停留在煤气灯的旁边。” “如果这一猜测成立的话,就说明在煤气灯下是安全的。但这又代表着什么?它不能直接攻击我吗?” “不,不仅如此!它应该是不希望我留在有光亮的地方。这只鬼,或许是需要满足某种杀人规律,才会攻击我?” 短短的几个呼吸里,张怀生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连串猜测。 他蓦地回想起那本神秘之书里曾提及的一句话:它可见时不见,不可见时见。 初听时拗口,只觉得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呓语。 但现在思量,若是不取“意译”而是“直译”的话,就是单纯的:能看见时消失,不能看见时现身。 “我好像明白了。” “这的确是‘馈赠’,而非灾祸。” “因为神秘之书已经告诉了我这只恶灵最大的缺点。” 紧握着手中的那把左轮手枪,黄铜枪身已被汗液浸透。 因为紧张,他握枪的手有些颤抖,放在扳机处的那根食指更是僵硬得厉害。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和身体状态。 直至煤气灯再度亮起时。 啪—— 白色墙壁之上,一个漆黑的掌印再度突兀出现在了其上,与之前的掌印交叠了大半。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神秘之书的作者的话?” “如果猜测错误,可是要命的!” 张怀生的脸色一片苍白,汗水浸透了内衬的衬衣,如果猜测成立,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开始“作死”了。 随着煤气灯的光泽再度黯淡下来,他迅速环顾了一遍四周。 那只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恶灵,依旧未曾现身。 是因为此时虽然黑,但还不足以达到完全“不可见”的程度吗? 张怀生看向那漆黑一片的楼道——那里,应该才是这只恶灵希望我逃往的地方,因为楼道的煤气灯年久失修,早就彻底报废了。 那里才是真正的漆黑一片,连半点光亮都没有。 这样想着,他居然是闭上了双目,整个世界霎时陷入了一片彻彻底底的漆黑。 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骤然涌上心头,像是被锁定的猎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警告他要逃离。 只见,在张怀生闭眼之时,他的头顶之上,一个恐怖的身影很突兀地显出了形迹。 一条条漆黑的手臂像是东华神话中的阿修罗,以一种结网蜘蛛的形态,盘踞于墙壁之上。 它的面容像是一个闭着双眼的漂亮女人,黑发飘扬,唯独一张嘴,却是咧到了耳朵根,露出满口獠牙。 张怀生当然看不到这一幕。 但随着他闭上双眼,这突兀显形的恐怖恶灵明显愣了一下,就像没反应过来一般。 隔了大概半秒的时间,才采取了行动,漆黑手臂齐刷刷向张怀生抓去。 风声骤起。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早已抬起的枪口,瞄着头顶,砰砰连续扣动了三下扳机,将弹仓内的两发子弹射出。 腥臭之血劈头盖脸洒落。 腥臭,腐朽,带着尘土气的污秽落了张怀生一脸。 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涌上心头,让人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大吐特吐一番。 不能吐。 如果吐,就会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 在这关头,张怀生反而变得出奇的冷静。 哪怕满脸腥臭之物,他却依旧强行瞪大了眼睛,而原本似乎已经贴近到自己面前的腥风,居然也就此戛然而止。 “果然!” “那书上写的是对的。” 汗水混合着腥臭之物流下,有些蜇眼。 但他只是轻轻眨了下左眼,便再度睁开。 只见他抿紧嘴唇,缓缓向后退出两步,随即掏出枪,瞄向方才自己所处位置的上方三尺处。 闭目。 同时瞬间开枪。 一气呵成。 这次,他只打出了一发子弹。 并且,在子弹出膛,响起命中血肉之躯的声响时,张怀生立刻便再度睁眼。 淅沥沥,流淌于地面的鲜血未消,但那鬼物依旧不可见。 黑暗中,满脸鲜血的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他已经找到这只看似凶猛的“鬼”的行动规律了。 “当它处于可以被人类看到的状态时,就会消失,这一点是强制性的,虽然无法对目标下手,却也不会被攻击到。” “但当它无法被人以肉眼观测到时,就会自动现出行踪,这个时候虽然可以对目标下手了,但也会被攻击到。” 只是,虽然勘破了这只恶灵的行动规律,但子弹拢共只有六发。 在不确定这六发子弹能够击杀恶灵的情况下,现在高兴,似乎还太早了些。 张怀生如法炮制,闭目,开枪,睁眼...... 如果以旁观者的视角就能发现,那悬于墙壁上的恶灵,就这样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出现便挨枪,挨完枪就消失。 在第五发子弹出膛之后。 一声充满不甘的尖锐女声瞬间贯穿了张怀生的耳膜。 砰—— 一声宛如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响起。 原本空荡荡的楼梯间,在张怀生原本所处位置的上方,一大滩腥臭,污秽,带着尘土气的碎片哗啦啦落下。 就像是楼塌了一般,灰尘弥漫。 那是恶灵的残骸? 张怀生刚冒出这一念头,便惊恐地发现。 那些污秽的碎片落地之时,便仿佛蕴含了生命一般,残肢,碎肉,纷纷飞起,化作一团散发着恶臭的风暴,向着张怀生的口部蜂拥而入。 他想要闭紧嘴巴,但却根本使不上力气,仿佛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了他的身躯,使他必须要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第五章序列9 在他的脚下,一个又一个暗黑色的符文显现,将他包围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牺牲仪式。 这一过程很漫长,也很煎熬。 张怀生痛苦地跪倒在地,张开嘴想要大声疾呼,却又根本发不出声,只能大口大口呼吸着楼道里有些潮湿的空气。 若有若无的低语在耳畔响起,粗一听像是大合唱,嘈杂,无序。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声音开始重叠,变成了一个,再无数次的重播。 好像是一个人名。 越听越明晰。 李昂·特贝利。 那个恶魔之神的名讳? 这个世界上哪来的恶魔之神,还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哪个地方敬拜的邪神吗?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一阵痒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淦,根本不是像! 只见一条粘腻的血肉增殖物,从自己的手背萌发而出。 令人作呕! 像是水蛭,还在摇晃着身躯。 轰—— 恶念汹涌而来。 张怀生感觉自己就像是风暴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要被恶念掀翻。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潮水般的低声呓语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 张怀生抬起头,看向头顶。 一个威严,俊美,看不清面容男人,正高居于王座之上。 没错,明明看不清面容,但这个男人依旧使人潜意识里就生出一种“他十分俊美”的感觉。 他的一只手撑着下颌,像是午后的一场小憩。 而在通往王座之处,共有九级阶梯,张怀生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处于第一层阶梯。 “恶魔途经。” “序列9,恶灵。” 张怀生心中莫名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获得了恶灵“可视而不可视”的能力。 耳畔的嘈杂声逐渐褪去。 静谧重新归来。 他也已从那第九层台阶返回到了木质楼梯上。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陈腐气息和枪弹的硝烟味。 张怀生不知道枪声有没有传出去,他将左轮重新塞回腰间,弹仓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仅剩的一颗在他的外衣口袋里。 楼道中突然传出了开门声,就在不远处。 张怀生下意识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但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当楼梯口处,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露面时。 张怀生的周围迅速化作了一片混沌——他居然脱离了现实世界,来到了一片不知在何处的异次元。 “原来那恶灵消失时,就处于这片空间。” “倒是神奇,这里居然有空气,只是味道有些糟糕,不知道呼吸久了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还有,视角是固定在自己原先所处的方位的,就像一扇小窗,自己只能透过这扇窗来观察外界。” 夹着公文包的男人缓缓走下楼梯,脚步轻松,神情悠闲,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方才的枪声。 看来,那恶灵不仅有着奇异的隐身能力,还有类似于“鬼打墙”的本事,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并未继承到。 张怀生几乎是眼睁睁看着男人跟自己贴面走过,直至“穿过”了他的身躯——视觉意义上的穿过。 随后,显形。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人,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但随着他转头的一瞬,张怀生立刻便消失了。 “奇怪,我怎么感觉有人在我身后?” 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脚步不再轻松,而是急促中带着些许惊疑。 再度显露身形的张怀生皱起了眉,这恶灵的隐身能力,看似很无解,实则限制还是相当多的。 首先,自己是否遁形于异次元的主动,根本没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旦被敌人勘破规律,就会沦为待宰羔羊。 其次,就连普通人都能察觉到有人在窥探,若是听觉和感知更敏锐一些,下意识回身捅出一刀... 但能力虽有弊端,若是在敌人不知晓其规律的前提下,还是挺无解的,哪怕刺王杀驾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个世界既然存在超凡,那些王公贵族们,想必也会有超凡力量护身,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容易被刺杀。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奥匈帝国的皇储,也叫弗朗茨·斐迪南(历史上被塞尔维亚热血青年刺杀,一战导火索)。 回到公寓,关上房门。 心中格外有安全感。 接下来,就算盖尔人打响独立战争,自己丢了工作,没了钱,最最不济,自己也可以去偷啊。 有了这一技之长,总归饿不死。 刚穿越过来的那种紧迫感,顿时烟消云散。 破天荒打开了包着果酱的纸包,把小半包果酱涂抹在了吃剩的半条面包上,并且照例煮了一颗土豆。 张怀生犹豫了下,又加了一枚。 今日苦战恶灵,该犒劳犒劳自己才对! … 第二天清早,把自己收拾妥当。 张怀生将左轮手枪塞进大衣内测的口袋中,他今天打算在下班之后,去成衣铺买上一条枪带。 只可惜,子弹不知道该从哪去弄,他没这种门路。 出了公寓楼,大街上有报童高声吆喝着。 号外,号外,大英帝国,法兰西共和国,俄罗斯帝国于巴黎缔结三国协约,旨在对抗新崛起的三国同盟集团。 号外,号外,伦敦证券交易所股价彻底崩盘,星期五早晨股市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蜂拥而入,抛售股票。 刚一出门,便惊闻这两条劲爆的消息,张怀生压低了帽檐,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这个世界虽然与前世有诸多不同,但也有相似之处。 看这些新闻的轨迹,协约国集团与同盟国集团对立,金融危机爆发,第一次世界大战恐怕已成不可避免之势。 近有盖尔人独立战争,远有世界大战。 整个世界就没有一片乐土。 “买枪带的事情还是先放放吧,下班之后,还是应该去采购一些食物囤积起来,战争一旦爆发,物价立刻就会飞涨。” “我现在只有五个先令和三个便士,缴房租都不够,必须节省。” 去学校的时候,门口不远处,他看到有校警拖着一具流浪汉的尸体,有个小男孩哭着跟在后面,低声唤着“爸爸”。 哪怕是世界霸主,世界第一列强,大英帝国的本土,依旧有许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 第六章超凡知识 来到图书馆的时候,艾萨克先生已经坐在前台,翘着脚读报纸了。 “早安,艾萨克先生。” 张怀生脱帽行礼。 “早安,张。” 艾萨克先生头也不抬地回道。 他的精力明显都集中在手中的报纸上。 张怀生站在前台,踌躇了下,以斟酌遣词:“艾萨克先生,你知道图书馆里有什么关于超凡者的书籍吗?” “关于超凡者的书籍?” 闻言,艾萨克先生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看向张怀生,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仿佛早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张,你也相信有超凡者吗?” 我不仅相信,而且就是。 张怀生不动声色道:“当然。在我们东华,很多人都相信有超凡者的存在——这一点还被泰晤士报引以为证据,称我们是个愚昧迷信的落后国家。” 艾萨克先生冷笑了一声:“泰晤士报,呵,那些资本家和贵族的喉舌罢了,偏偏很多人还都信他们的话。” 说罢,艾萨克又兴致勃勃问道:“东华的超凡者是‘道士’吗?听说他们擅长占卜,气功,和亡灵对话,还擅长绘制魔法符。” 魔法符? 是符箓吧。 张怀生反应过来,答道:“道士只是其中的一种,相传许多僧人也拥有超凡异力;还有乡野的一些神汉,巫婆,他们之中,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凭借戏法魔术手段招摇撞骗的骗子,但据说也有一小部分是有真本事的。” 张怀生有些意外道:“艾萨克先生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艾萨克看着张怀生,脸上依旧是那种奇奇怪怪,带着些许玩味的表情。 看得张怀生有些心虚。 艾萨克先生微微颔首道:“没错,哪怕报纸天天辟谣,我依旧扎对超凡者的存在深信不疑,并且很乐意跟一个超凡者做朋友。” 张怀生的脸色虽然没有大变,但心底却立刻掀起滔天巨浪。 他看出来了? 还是说楼上的那本神秘之书,根本就是他安排的?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怀生强笑道:“那就祝艾萨克先生你早日得偿所愿吧。” “嗯。” 艾萨克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说道:“走吧。记录超凡者信息的书籍,我可不会乱放。你既然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谢谢先生。” 跟在艾萨克先生身后,张怀生的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艾萨克先生到底是个什么背景,是超凡者,还是说只是单纯有几分眼力的普通人? 接下来的一整天,张怀生除了应付少得可怜的学生的借阅以外,都在研究艾萨克先生关于超凡知识的藏书。 他现在开始感觉,艾萨克先生只是了解到了些许超凡知识的普通人了,因为他的藏书有许多内容都是相悖的。 其中更是充斥了大量诸如“我猜测”“我感觉”“如果”“可能”“大概”“也许”的句子。 如果艾萨克先生真是内行人,这种书应该不会入他的法眼吧? 想到这儿,张怀生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刚吐槽完上本书的作者喜欢用“应该”这种单词,自己就也用上了。 想到这儿,张怀生又随手翻开了一本名为“超凡揭秘”的书。 目光迅速在上面扫过,过滤掉无用的信息,提炼出精华。 有了! “恶魔之神,九位至高真神之一,善念与恶念的矛盾体,掌管战争的红骑士,一切恶魔恐惧与敬畏的对象。” 张怀生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跟那神秘之书上的内容有关的线索。 “恶魔途经作为九条超凡途经中最特殊的一条,不需要服用任何魔药,而是需要通过仪式,吞噬掉对应序列的恶魔。所获取的能力,也与吞噬恶魔的能力有关。” “已知恶魔途经序列9的名称为:恶灵——对应需要消灭的恶魔是‘恶灵’,但吞噬仪式未知。” “序列8——狼人,吞噬仪式:需要在红月高悬之日,以‘银粉’‘月见草粉末’‘白鬃灰狼的毛发’混合调配出墨汁,在地上刻印法阵,法阵中心为任意品种的狼人,阵图如下所示(图)。” “序列7:黑骑士,吞噬仪式:将黑骑士的佩剑磨碎成粉末,均匀洒在黑骑士的四周。” 再往后,就没有了。 这本书的作者,只知道这些内容。 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狼人,黑骑士这种东西吗? 狼人还好说,有关狼人的传说一直都不少。 但黑骑士不是火枪骑兵的别称吗?德意志的黑衫骑士在以前可是享誉欧洲的精锐雇佣军,跟恶魔又有什么关系? 艾萨克的声音突然响起:“看得怎么样?” “很精彩,不得不感慨这些作者的想象力十分丰富。” 张怀生指着一本书说道:“哈,这本书居然描述说,在斯堪的纳维亚山脉里,居然生活着一群巨龙。” “真是天方夜谭。” 艾萨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假如我告诉你,这是真的呢?” 张怀生愣了一下,不敢置信道:“挪威真的有龙?” 艾萨克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最起码曾经是有的,因为我在挪威见到过巨龙的骨架。而这本书的作者叫威廉·赫特,一个很有名的探险家,三百年前的古人——那个年代,或许还存在有龙。” 张怀生张了张嘴,有心想问,你看到的巨龙骨架,确定不是恐龙化石吗? 但看到艾萨克笃定的神情,这话便也没再问出口。 也对,这世界既然存在超凡,那么存在喷吐烈焰,翱翔于空的巨龙,似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设定。 艾萨克先生笑着说道:“很难想象对吗?我这个亲眼见到的人,当时都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更别提你这个‘听说’的了。” “是啊,真的很难想象。” 张怀生深以为然道:“我原本以为这些‘神话传说’,距离我们这些每天为生活奔波的普通老百姓会很远。” “感慨可以稍后继续,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填饱肚子,你已经看了很久的书了。” ... 随着对超凡知识的了解越发深入,张怀生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也有了一定的判断。 首先,自己的确是成为了九条超凡途经之一的恶魔途经的超凡者,目前正处于序列9这一萌新阶段。 那本神秘之书应该是相当于某个仪式魔法,自己将其翻开,就相当于触发了这一仪式魔法的开关。 其次,这个世界的超凡者非常危险! 距离报纸上常说的那种“红月疯子”,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因为每个超凡者,都会像自己昨晚那样,聆听到许多疯狂的呓语,它们的来源未知,但所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瘟疫一样,充斥着“剧毒”。 而超凡能力的提升方式,单指恶魔途经,需要狩猎与序列名相对应的恶魔,通过仪式魔法将其吞噬。 而自己所获得的能力,也跟狩猎恶魔的品种有关。 比如有的人杀死的恶灵能力是“女妖尖叫”,他获得的能力也会是女妖尖叫,而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可视即不可视”。 至于除了恶魔途经以外的其余八条途经,他已经知道名字的是四条,分别是:猎人途经,掌控途经,屠夫途经以及蒸汽机师途经。 第七章送别艾萨克 天色大黑。 张怀生看着窗外已经快要圆满的明月,暗暗思忖道着:明晚应该就是自己要经历的第一次红月了吧? 说起来,那些神秘呓语,似乎都跟红月有关。 张怀生收起两本书,询问道:“艾萨克先生,我可以带一些书回去读吗?” 艾萨克先生拧动煤气灯,将灯光熄灭。 “当然,只要做好登记。” “谢谢艾萨克先生。” “这是你今天的薪水。” 艾萨克先生掏出钱夹,将两个先令和三个便士的硬币交给了张怀生。 如此,张怀生的存款跃升至七个先令和三个便士。 刨除明天要缴房租的六个先令,他只有一先令零三个便士——只能买不到一磅的面包或是半袋面粉。 然而等他到了菜市场才发现,物价比昨天已经高出了整整一倍。 一个先令零三个便士,只够买一小袋土豆的。 拎着袋土豆,张怀生忧心忡忡地返回了家。 ... 新的一天。 张怀生到达图书馆时,图书馆还没开门。 他等待了片刻后,才看到艾萨克先生神色匆忙地夹着皮包走来开门。 “早安,艾萨克先生。” “早,张。” 艾萨克打开门,随手将皮包丢到了前台桌上,满脸忧虑道:“听说那群盖尔人的独立组织得到了德意志人大批军火的援助,而且还和爱尔兰人串联了起来。” 说到这儿,艾萨克满脸愤怒道:“这群该死的德国佬,该永远呆在黑森林里养猪的土鳖,他们在试图挑起一场世界大战!”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局势似乎又恶化了,想必物价今天又会再度攀升。 至于德国人对盖尔独立组织的资助,说实话,大英也没少办类似的事,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界搅屎棍的美誉,即便是蒸汽时代的平行世界,依旧稳稳扣在英国佬的脑门上。 “张,我今天就要离开了。” “战争即将爆发,爱尔兰和苏格兰都将沦为战场,爱丁堡实在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我父亲写信给我,要我回诺丁汉待一阵。” 张怀生愣了下,点头道:“可以理解。局势如此糟糕,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回国了。” “你的事,柳跟我讲过了,我很遗憾。” 艾萨克先生拍了拍张怀生的肩膀:“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图书馆的钥匙,就交给你了,并且,我还会一次性付给你一周的薪水。” 张怀生有些紧张道:“我会看好图书馆,忠于我的职责的。” “放宽心,作为超凡者,只要谨小慎微一些,不与那些叛军发生正面冲突,你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什…什么?” “哈,我知道你们东华人向来谨慎,但你不用担心什么。”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位超凡者,所以我才会那么痛快地留下你。” 这怎么可能? 张怀生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自己明明是前天晚上才刚刚成为的超凡者。那已经是在和艾萨克先生第一次见面之后了。 似乎很满足于张怀生脸上露出的惊诧,艾萨克笑道:“是不是很意外?我在前台布置了一个超凡感应仪式,那是我根据书中的知识自己做的。” … 悠扬的汽笛声像是利箭般穿破天空。 大地在颤抖,漆黑的烟柱越来越近。 一架黑色的钢铁巨兽一点一点地减速,驶入月台。 月台上,艾萨克先生提着行礼,笑着对张怀生说道:“张,就送到这里吧。” “好。” 艾萨克给了他一个拥抱:“虽然你是超凡者,而我不是。但我真的看过很多关于超凡者的书,我必须告诫你——低序列是无法对抗军队的。” “我会记住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强如恶灵,还不是被自己五发子弹直接带走了。 如果真以为自己有超凡能力,就小觑普通人,那样的人,迟早会阴沟翻船。 “走啦,张。” 艾萨克先生转身,摆了摆手:“我很期待我回来之后,能跟你一起探讨有关超凡的知识。” … 离开火车站后,张怀生独自一人回到了图书馆。 虽说由于战争临近的缘故,能离开的学生大多离开了,但学校内并未清空,只是变得冷清了不少。 拧开图书馆的锁,张怀生将一摞自己筛选完毕,涉及超凡知识,但还没有读完的书籍取出。 并在借阅明细上登记完毕,打算今晚带回去阅读。 另一方面,他还打算查阅一些新的资料,以解释他心中的疑惑。 这花了他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他将最后一本书合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所有证据都表明,每一个人都只能走一条超凡途经,不然就会立刻异化成怪物。 那究竟是为什么,艾萨克先生会在初次见面时,便检测出自己是超凡者了呢? 张怀生之前的猜测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前的原主,就已经通过某种仪式,变成了超凡者。 因为原主的记忆碎片是残缺的,自己并未全盘接受,如有遗漏,也属正常。 但既然每个人都只能走一条超凡途经,这一项猜测基本上已经可以否掉了。 “算了,回去做一个小实验试试。” “如果实验结果正常,肯定就是艾萨克先生布置的‘超凡检测仪式’出了问题。” 由于今晚是红月,所以张怀生下班比平时早了很多。 他先回了趟公寓,将借阅的书本存放好,便再度出了门。 他打算先去一趟菜市场,采购一些物资,再去找房东缴房租——今天艾萨克先生给了他整整十五先令,他打算今天全部花光。 哦对了,煤气费和水费也该缴了,大概需要两个便士的样子,自己只能花十三个便士。 从菜市场回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天的另一边,一轮红月已经冒了尖。 张怀生连忙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公寓楼。 到三楼时,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正拎着一个麻袋从自己的房间走出。 张怀生脸色微变,加快了脚步:“把我的东西放下!” 这个中年女人就是自己的房东——一个寡居的剽悍妇人。 “不行!你欠下的房租,煤气费,水费都该缴了,料你也拿不出来,所以我决定拿这些东西来抵债。” 胖女人趾高气昂地抱着胸,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怎么就笃定我交不起房租了?”张怀生强忍怒意,说道,“以前不都是今晚再找你缴费吗?” 胖女人哼道:“呵,还想骗我,我早打听过了,你已经成了东华的通缉犯,拿什么缴房租?赶紧滚开,再在这儿拦路我就叫巡警了。” 咔—— 一个冰冷的枪管戳到了胖女人的头顶。 张怀生语气森冷道:“钱我会给你。现在,立刻把我的东西统统放下,如果有一件少的,我就崩了你的脑门。” 第八章双生途径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胖女人觉得黑暗中,张怀生的面容有些扭曲,眸子里倒映出惨白的死寂,阴气森森。 她被吓呆了,嗫嚅着,结结巴巴道:“别,别开枪!我保证,你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张怀生从自己的大衣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了六枚银币,递给了胖女人:“这是这周的房租,煤气费和水费有多少?” “免...免了。” 胖女人接过六枚银币,飞似的迅速跑开了。 她一边跑一边小声嘀咕着:“蒸汽之神在上,这些钱该不会是他杀人之后抢来的吧?我早该想到不该招惹一个通缉犯的。” “你说什么?” 胖女人打了一个激灵:“没,没什么!” “天呐,他离这么远是怎么听到我嘀咕的?” 胖女人踩着木质楼梯的嘎吱声逐渐远去,但相较而言,要更细微的嘀咕声,张怀生却依旧听得很清楚。 自己的听力变好了? 不应该啊,如果听力突然提高,这些天来,自己难道不应该感觉世界变得更吵闹些吗? 张怀生皱起眉,若有所思道:“或许是需要我集中注意力才能听到,也对,超凡者的能力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 “现在的我,用前世所看的网络小说来描述,应该正处于序列9初期,还很萌新。” 清点过麻袋中的东西,张怀生发现里面装满了自己囤积的食物——房东那个胖女人倒也不蠢,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食物比任何东西都要更加宝贵。 想到这里,张怀生连忙揣起自己的全部家当,足足十三个先令下了楼。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柏油路上反射着粼粼水光。 张怀生的脚步很疾,雨水溅湿了裤腿。 虽然他今天特意早下班了一段时间,但距离天黑也已经不远了,要知道今天可是红月的日子,他必须抓紧时间在太阳下山前,返回自己的房间。 到了菜市场他才发现,食物的价格比之昨晚,又涨了将近一倍。 而且疯抢之人众多,仿佛那些天价食物不仅没有涨价,反而是在打折促销一般。 张怀生没有加入抢食物的队伍,而是拐进了市场边上,一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狭窄小巷。 小巷一侧是墙,另一侧则开满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只是这些店铺大都已经关了门。 “一,二,三...” 张怀生心中默默数着数,最终停在了第八家店铺前。 店铺没有招牌,大门处隔了一层门帘,所以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据艾萨克先生所说,这里实际上是一处出售违禁武器的军火商店,他打算在这里为自己的轮转式手枪补充一下子弹。 推门而入。 坐在柜台后的男人微抬眼皮,懒洋洋地说道:“抓紧时间,我们快要关门了。” 张怀生点了点头,绕过柜台,向里面走去。 入眼,最醒目的便是墙壁上悬挂着的一把巨大的链锯枪,看那尺寸,恐怕得两米高的小巨人来亲自操持。 张怀生下意识看向价格标签,随即像触电般连忙挪开了视线。 “抱歉,打扰了。” 环顾四周,货架上,手枪,步枪,链锯,刺刀,匕首等轻武器可谓是应有尽有。 但价格嘛,都远远超他的预期。 即便是最便宜的,一把表面坑坑洼洼,有着起码十年历史的李·恩菲尔德老式步枪,也要3个英镑。 而他手中,柳怀民赠予的那把柯尔特轮转式手枪,更是价格高达9英镑。 手枪比步枪贵倒也能理解,手枪的威力虽然要远逊于步枪,但却更方便贴身携带,在城市中远比步枪实用得多。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英镑这个级别,硬币就很少见了,金币往往只作为收藏品,并不流通。 “实在是太贵了,这群战争贩子简直就是在明抢。” 最终,张怀生也只是购买了一盒轮转式手枪弹。 四四方方的一个纸盒子,里面装了三十六枚子弹,价格是十二先令。 到菜市场一看,自己兜里剩下的三个先令,连昨天的半袋土豆都买不到了,张怀生只得揣着钱返回了家中。 要说慌吗? 多少有点,但也没多少。 ... 回到公寓,张怀生先是煮了锅盐水土豆,煤气表依旧在嘀嘀作响,但既然房东没收这份钱,他也懒得交。 他现在手头不宽裕,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这边烧着锅,张怀生便将一本书摊开,在那上面,记述着一个很简单的仪式魔法,功能也很简单,那就是“检测目标的超凡途径”。 张怀生的检测目标是自己,不必担心“检测目标”心存抗拒,所以可以更简化一些。 他先铺开了一张便签纸,随后又将手指划破,用鲜血勾勒出了一个近似于六芒星阵,但要简单许多的阵法。 随后,他左手握笔,悬于六芒星阵之上。 细微的灵性光辉自他的指间传出,这是他成为超凡者之后,自然而然就会运用的力量,书中称其为“灵性”。 “无处不在的灵,我向你询问,我的超凡途径是哪条?” 张怀生低声呢喃着。 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笔端突然动了。 像是前世传说中的笔仙。 但张怀生知道,自己并非向恶灵问卜,而是询问自己的灵性本身。 笔端在便签纸上迅速写下了两个大字,那两个字并非“恶魔”,而是——双生! “双生?” 张怀生的脸上充满了惊异,在艾萨克先生有关超凡知识的藏书之中,他从未看到过这样一个名字。 “是我所不知道的其余三条超凡途径之一?” “但我所表露出来的能力,明明是恶魔途径啊!” 张怀生百思不得其解。 随即再度开口询问:“无处不在的灵,我现在正处于双生途径的序列9吗?我对应的超凡能力是什么?” 笔尖再度划动,在纸上写下了新的两个字——依旧是“双生”! 张怀生愣住了,这是答案?还是说自己的问题超出了仪式所能给予答案的界限? 双生... 若这就是答案的话,自己的序列9的能力,或许就是双生——同时可以走两条不同的途径? 第九章反抗军 似乎也能理解! 自己是穿越者,一体双魂,虽然身体的原主已经死去,但依旧算得上是“双生”。 “唉,超凡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如果有一个领路人就好了。” 煤气灶上的锅开了,水汽顶得锅盖发出突突的声响。 得,研究告一段落,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张怀生取出煮熟的土豆,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仍有些意犹未尽。 他看着剩余的储备粮,叹了口气:“还是得省着点吃啊,我上辈子哪遭过这种罪?” 吃过饭,继续读书。 晦涩难懂的英文,许多专有名词根本难以翻译。 就是许多以英语为母语的人都未必能读得懂,张怀生读得也是相当吃力。 好在张怀生也是不求甚解,遇到一些与自己无关的知识,便一眼扫过,不去钻研。 只可惜,自己这次带回来的书里并没有出现过“双生”这个关键词。 相反,许多书都在重复着一件事:任何一个人,如果走了两条途径,轻则癫狂失控,重则当场异化成怪物。 夜色渐深,红月之夜比之往常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他是不会故意拉开窗帘去作死感受一下的。 熄灯,入睡。 … 半夜,张怀生是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惊醒的,紧跟着,是密密麻麻宛如炒豆般的枪声。 在远方,甚至有如同雷鸣般的炮火声传来。 战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爆发了。 枪声断断续续响了大半个夜晚,盖尔人的起义军似乎并未把红月之夜放在心上。 或者说,比起短时间内被红月照射,会有失去理智变成疯子的风险,趁着红月之夜,街上巡逻的军警大幅度减少的时机举事,要更划算得多。 但不管怎样,张怀生没有拉开窗帘去看的想法。 因为书中同样记载了一件事:超凡者比起普通人,更容易陷入疯狂。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公寓楼下,伯明翰大道上便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此时天已大亮,张怀生便拉开窗帘,向下张望着。 这一夜,估计没人能踏实睡觉。 许多人哪怕冒着被红月直射的风险,也要偷偷向外张望。 穿着五花八门的叛军们簇拥着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个游行队伍的领袖——那个穿着花呢夹克和方格裙的盖尔人,向前走去。 他叫“詹姆斯·克利福德”。 据说上次游行后,便被军警逮捕,关进了监狱。 在队伍前方,有扛枪的叛军押着头套麻袋的囚犯,在一根根煤气路灯下站定。 囚犯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茫然无知地站在那儿。 随着詹姆斯一声令下,叛军开始将麻绳编在囚犯的脖颈处,随后高高吊起。 惨叫声只发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许多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下意识捂住了嘴,险些惊呼出声。 但仍有不少尖叫声在公寓楼里响起,所幸那些叛军们并未因此而有所动作。 他们迅速搭建起一座高台,詹姆斯站在其上大声说道: “不要害怕,我的苏格兰同胞们,我们处决的,都是恶贯满盈的败类!” “你们之中或许有很多人在埋怨我们,为什么要打乱你们平静的生活,因为你们需要工作,需要面包!是的,你们想要活着,但那是屈辱地,饱受压迫地活着!” “你们的想法没错,活着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远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自由和尊严!” “这些贵族老爷,绅士们,兼并土地,使我们背井离乡,进到那血汗工厂中劳作,他们还美其名曰施舍给了我们一份工作,我们应该感恩戴德。” “他们将我们的女儿送进妓院,将我们的儿子送进工厂,如果我们不起来反抗,难道要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像他们的祖祖辈辈一样,当一个奴隶吗?” “站在我面前的,饱受屈辱的凯尔特民族啊,我们不为奴役而战,我们为自由而战,我们不是机器,我们不是牛马,我们为以后能骄傲地向子孙后代们宣布,我们不是奴隶,而是自由的,永不屈服的,凯尔特人!” 振聋发聩的怒吼声响彻整个伯明翰大道,许多苏格兰人都激动地呐喊了起来。 就连公寓楼里,都有许多人将身体探出窗外,振臂高呼。 “自由万岁!” “凯尔特人万岁!” “我的同胞们,醒悟吧,或是继续幻想在盎撒强盗们制定的规则下,做能吃一口饭,但注定吃不饱,能穿一件衣,但注定很破的下等人!” “以威廉·华莱士之名,为了一切在盎撒强盗压迫下受苦的人们,我们将把苏格兰防御委员会的旗帜插在市政府的顶端!” “从今天开始,苏格兰将回归于我们凯尔特人之手,隔海相望的爱尔兰同胞们也会一同举事,与我们对抗那些盎撒强盗!” “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所有人都瞪着一双激动的眼眸,在振臂高呼。 一些混在人群中的英国人面如土色,甚至还有人想要开枪,射杀这位手无寸铁的叛军领袖。 但周围的人立刻将他们按倒,殴打致死。 残酷的景象吓得许多在公寓中居住的英国人噤若寒蝉。 砰! 一声枪响。 公寓楼上有人开枪,同样试图射杀那位叛军领袖,但他的枪法明显一般,只打在叛军领袖脚下的高台上。 反击接踵而至,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但似乎并未将隐匿在楼中的枪手打死。 “这群该死的英国佬想要暗杀我们的领袖,必须报复他们!” “没错,所有英国佬都该死!” 人们呐喊着,冲进公寓,挨家挨户搜查起英国人,并推搡着,将他们轰到大街上。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杯盘桌椅被掀翻的声响,男女老少的痛哭声与哀求声,充斥在整栋公寓。 张怀生的房门也被敲响了。 他犹豫了片刻,便主动打开门,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我不是那些可恶的盎撒强盗,我只是个来自东华的留学生。” “尊敬的反抗军战士们,请相信我对你们毫无威胁。” 张怀生说着,便举起了手。 其实他也可以通过隐身的能力藏在房间里不出来,但他可不想自己的房间被这群叛军强行闯进来,掀个底朝天。 第十章注定失败 “东华人?” 叛军们面面相觑。 这些大多由盖尔人(即高地苏格兰人)组成的起义军,根本就没听说这个国家。 在西方世界,东华还是个很陌生的概念,这个世界虽然同样爆发了第一次鸦片战争,但英国佬却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所以第二次鸦片战争也没能爆发。 此后,由于并未发生甲午中日战争,东华外强中干的本质也没暴露,所以更没了之后的八国联军侵华。 但张怀生知晓,距离第一次鸦片战争过去已经有七十余年了,这七十年里,东华并未励精图治,与世界列强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仍旧在扩大。 “张?” 人群中,一个有些面熟的盖尔人挤出,面带惊喜之色。 他穿着破旧的英式军装,袖口却别着蓝白条纹的苏格兰旗帜:“真的是你,我听人东华人就猜到是你了。” “你是?” 张怀生有些疑惑,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面熟,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我是特蕾莎的舅舅,基里安呐,我们曾经一块喝过酒,当初我们还讨论过苏格兰未来的道路。你的真知灼见,我记忆尤新。” 特蕾莎? 张怀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名字到底是谁。 就是原主的那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盖尔人女友。 “你好,基里安,很高兴见到你。”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跟这个盖尔人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你们都退下吧,不用怀疑他,他是我们盖尔人的朋友。” 基里安似乎还是个起义军的头头,挥挥手示意叛军们退走,随后走进了张怀生的房间,说道:“我们单独谈谈吧。” “好的。” 张怀生不置可否地让开了房门。 “特蕾莎很想你。” 张怀生有些疑惑到:“想我做什么?我记得当初,是她主动离开我的,在我最落魄的时候。” 基里安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有苦衷的,盖尔人的起义已经筹备了大半年,特蕾莎也加入了进来,她担心会连累到你。” “很感谢你对我说这些,我并不怪她。” 张怀生微笑着说道。 他其实有些头疼,作为后来者,他一点也不愿意处理原身留下来的人际关系。 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当初连柳怀民那些同窗都不太想找。 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窃取了原主身体的小偷。 基里安无奈道:“我知道你很难原谅她,但她的确是迫于无奈——你知道超凡者吗?” 张怀生眼前一亮,他斟酌了下词语,很谨慎地说道:“你说的是九条超凡途径?” 他在努力表现得自己像是一个对超凡世界向往,但又不是超凡者的形象。 基里安有些惊讶道:“你居然知道...没错,我们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就掌握着一条残缺的超凡途径,特蕾莎便是走的那条。” “是什么?” “灾厄。” 基里安似乎怕张怀生没听清,又重复了遍:“是灾厄途径,走这一条途径的超凡者,注定要远离他人,否则就会带来灾难——所以说,特蕾莎没得选,她必须离开你。但我知道,特蕾莎对你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张怀生愣了下,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居然莫名变得好了许多...是原主残留下来的影响? “张,你觉得我们的事业会成功吗?” “万众擎火炬,当然能成。” 张怀生这里省却了一个“如果”,因为他知晓,起义军的内部绝不可能铁板一片,达到万众一心的程度。 “你真的觉得我们能成功?” 基里安有些精细道。 张怀生愣了下,因为他的反应明显是很看重自己所说的话,他犹豫了下,还是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张怀生便开口道:“种族主义在苏格兰是行不通的,苏格兰和爱尔兰不同,这里的英国人要占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还是深受英格兰文化影响的低地苏格兰人。 你们盖尔人才是少数族裔,你现在还觉得你们能成功吗? 苏格兰跟爱尔兰还有一个情况不同,十九世纪中叶,爱尔兰大饥荒,英国政府坐视三分之一的爱尔兰人被饿死。 爱尔兰人跟英国人之间,完全可以说是仇深似海,所以爱尔兰人的独立愿望,要远比苏格兰人更强的。 而在苏格兰就不一样了,最起码,这些低地苏格兰人,也就是通常意义上讲的苏格兰人,他们想要独立的心情一点也不热切。” 基里安满脸不敢置信:“不可能啊,那群低地人不同样天天嚷嚷着要独立吗?我们应该是大多数才对。” 张怀生摇了摇头,笑道:“我们东华有句古话,叫作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实际上低地人并不想独立,离开了世界第一列强的大英,苏格兰凭借现有的实力,又算得上几流国家?” “他们只是喊喊口号,希望能从伦敦政府手里多抠出来一点好处罢了。” 看着基里安一脸茫然的表情,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而且,在战争爆发前好几天,盖尔人起义的消息就已经人尽皆知了,这证明你们的组织并不严密,你凭什么觉得英国政府不会作出任何应对措施?” 张怀生不觉得英国政府都是傻子,苏格兰也不是天高皇帝远的殖民地,而是英国的本土。 基里安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许久,才再度开口道:“张,你是我见过最有见识的东华人,你说的没错,这些问题的确存在。” “我曾经向领袖提出过,有很多英国人混在我们的队伍里,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你知道的,盖尔语的传承已经快要断绝了,许多盖尔人都只会说英语而不会说盖尔语。” 张怀生叹道:“说实话,我更怀疑伦敦政府是在故意放任你们举事,这样才方便对你们进行镇压和清洗。” 第十一章动荡 基里安的神色阴晴不定,他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阴谋一旦成功的可怕,满脸大汗地说道: “张,你得帮帮我们,绝不能让那群盎撒强盗们的诡计得逞!” 张怀生皱起眉,摇头道:“我哪里有这种本事?你们现在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已经踏上了死路,你若信我,早些给自己找好后路才是正理。” 基里安暴怒,络腮胡随着他的嘴巴张合,一抖一抖得:“后路?我们既然决定站出来,就没考虑过后路!” 这大胡子还挺像慈父的。 难怪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之前我还以为是跟他曾经见过面的缘故。 张怀生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莫名生出的念头摒除,如果这世界上同样有慈父,也应该还在高加索当鞋匠呢,怎么可能跑苏格兰来搞无政府起义。 “你或许没给自己想过后路,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 基里安在短暂的暴怒过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张怀生。 这让张怀生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他肯定不是膀大腰圆的基里安的对手。 盖尔人普遍脑子不太好使,不是说蠢,而是不擅长玩弄诡计——与之相对的就是,盖尔人普遍比较能打。 但如今这个时代的战争,已经不再是靠个人勇武所能左右局势的了。 “张,求你,帮我。” “我说过了,我帮不了你们,病因在你们内部,而我只是一个外人,除非你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领袖。”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假如真发生了奇迹,让苏格兰人的起义成功了,他们第一件事也要学习平行时空的苏联,搞上一场大清洗。 无他,内里他混乱了。 “我明白了。” 基里安有些颓丧地走出了房间。 很快,公寓楼便安静了下来,住在这里的英国人都被带走了,据基里安所说,他们都将被送到集中营,为起义军劳作。 张怀生推开门,来到走廊上。 走廊一反常态的明亮。 因为对面的房间房门和窗户都大敞着,能够看到遍地散落的纸张,破碎的餐具,散架的桌椅。 张怀生记得,那是一个很甜蜜的一家三口,男主人是一个银行职员,总是穿的很体面,看他时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女主人则是一个家庭主妇,让人没什么印象感。 他们家中的欢声笑语,时常令孤身一人的张怀生羡慕,但他们所拥有的美好,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毁灭了。 时代的洪流落在个人的身上时,总是那么的残酷。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走进对面的房间,试图收集一些食物——如果原主人返回,他会将这些食物奉还。 半晌,张怀生从房间里走出,有些无语地吐槽道: “这帮人搜刮得可真干净。” 现在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一些破烂家具,一些容易携带的钞票,财产,都被起义军给洗劫一空。 这群盖尔人这么搞,只会使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一旦起义失败,盖尔人要么流亡海外,要么就只能灭族了。 张怀生一连走过几个房间,都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便不再在外游荡,而是返回了家中。 现在外面仍旧时不时传来炮声,战争远未结束,他可不敢随便出门。 ... 爱丁堡的市政厅是一个城堡式的美丽建筑。 此时在楼下,起义军们正在构筑临时阵地。 或许是得到了德国军官的指导,他们的阵地构筑的有模有样的,驻守市政厅的议会军哪怕是居高临下,也没在对射中占太大的便宜。 但随着起义军们越聚越多,跃出战壕,准备发起冲锋之际。 伴随着一阵嗡鸣,两发炮弹在人群中炸响。 随后,枪声大作。 市政厅一处原先被封死的窗户处,被开出了一个射击孔,一时间,火光大作。 “该死的,这群英国佬居然在市政厅上架了两门曲射火炮,接近半吨的东西,他们是怎么拉上去的?” “他们还使用了一种连发步枪,同志们死伤惨重!” 一名叛军军官大声嚷道:“请灾厄师过来,告诉委员会,至少要一位‘瘟疫祭师’,否则今天我们是别想攻陷市政厅了。” 传令兵愣了一下:“灾厄师?那是什么?” “你不用管,原话报告给委员会就是了!” 很快,一个浑身上下,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便和传令兵一起,乘坐马车赶了过来。 军官询问道:“你是哪位大人?” 黑袍人开口了,传出的却是悦耳的女声:“你叫我特蕾莎就好,接下来,命令所有人远离市政厅,并在路口架设好机枪。” “大人,虽然有所冒犯,但我还是想问,您是瘟疫祭师吗?” “不,我只是序列9,我的能力是饥荒。” 特蕾莎的声音很清脆,军官盯着对方,下意识涌现出一种对方很美味的感觉。 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序列9恐怕不够吧?你的能力根本影响不了一整栋楼的人。” “这就不用你管了。”特蕾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你不是超凡者,就不要用你凡人的思维去指挥我们做事——还瘟疫祭师?让他们在城市里使用这种能力,你是想跟那些英国人同归于尽吗?” 军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冲冲地转头离去,吩咐手下布置阵地去了。 特蕾莎从自己宽大的黑袍袖摆中取出了一枚暗紫色的水晶球,她面朝市政厅,轻轻摩挲着水晶球。 片刻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紧跟着,整栋市政厅都充斥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许久,市政厅像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肚皮被撑得极大,嘴角全是血迹的议会军士兵,踉踉跄跄走出,他看着已经在路口构筑好阵地的起义军,脸上满是疯狂之色,向着他们便是猛扑而去。 砰砰砰—— 枪声大作,打破了议会军士兵的肚皮,从中顿时滑落出无数碎肉。 而特蕾莎也瞬间脱力,险些跪倒在地,她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水晶球,一根根血丝黏连着她的手。 她的确只是序列9,能超常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全靠手中的这枚水晶球。 但使用它,无疑是要付出代价的。 ... 第二天清早。 基里安的大嗓门便把张怀生从睡梦中叫醒。 他们结伴去了趟菜市场打算购买物资,却发现压根儿就没有粮食可买。 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控制爱丁堡的第二天,就开始打压疯涨的物价,并且开始从内陆运送粮食到以弥补海路被皇家海军封锁,而带来的粮食不足。 但市场上平价的粮食太少了,根本不够人们抢的。 与之相对的,则是黑市上物价疯涨。 许多运来的平价粮,摇身一变,就成了黑市上的天价粮,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就这,想买还得抢呢。 ... “据基里安带来的消息,超凡能力要想提升,就要做好扮演。” 基里安有求于我,应该不会说假话。 张怀生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但是如何扮演一位恶灵?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思索的难事,只要找几个活人,恐吓他们一番,甚至将这座公寓渲染成鬼屋,来一个人就借助“可视不可视”的能力吓唬一番,似乎就足够了。 但恶灵,真的只是为了恐吓普通人而生的吗? 张怀生皱起眉,他觉得有些草率了。 他看着图书馆满满当当的藏书,轻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接下来又要倍增的工作量而感到悲哀。 傍晚的时候,张怀生的面前依旧摆放着一摞厚厚的书籍。 其中只有一小半是看完了的。 刨除那些已经被证明是谬误,已经得以相互印证的信息,归纳起来如下: 首先,恶灵并非虚幻体, 这一点从它能被子弹击杀就能看出,恶灵是有着实体存在的,并且能被杀死。 与其说“恶灵”是传说中的“鬼”,倒不如说恶灵其实就是恶魔的一个品种,不然也不会被归入到“恶魔”途经当中。 其次,恶灵的确有可能是人类死后诞生的异变体,但绝非人类的灵魂,而是受到了红月的污染,从而诞生的一种另类存在。 与人类有关,但绝非人类死后的延续。 最后总结,扮演恶灵,的确是需要收集来自他人的恐惧,这也是恶灵赖以为生的关键所在。 当然,恶灵绝不仅仅只是吓人,使自己选定的目标被自己惊吓致死,再吞噬掉死者的灵魂才是它们的常规操作。 只是自己未必需要扮演到这一步。 毕竟扮演只是扮演,而非自己真正要像恶灵一样活着。 第十二章扮演恶灵 虽然得知了“扮演法”,但张怀生一时间却对如何扮演,包括扮演哪一条途径一筹莫展。 “没有人领路,单凭我自己摸索,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能加入一个超凡组织就好了,但目前我所知晓的唯一一个具备超凡者的组织,就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 “只是在我看来,他们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我现在加入进去,岂不相当于49年投国?” “而且,英国佬现在虽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但仍是世界第一列强,被东华通缉只要不回国,基本上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但英国佬可不一样,他们的势力遍及欧,美,亚,非,澳,除了南极洲,七大洲都占齐了,虽然他们未必会注意到我这样的小角色,但还是小心为上,没必要给自己招惹这种麻烦。” 张怀生思忖片刻,还是打算再试着从基里安那里多抠出来一些涉及超凡的隐秘。 写到一半时,煤气灯突然熄了。 张怀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应该是因为房东太太也被盖尔人给抓走了,所以她承诺的免掉“煤气费和水费”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因为那份钱是需要房东代缴的。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将钢笔放回在笔架上,每一张写好的稿纸都用重物压好,既是为了避免稿纸被风吹跑,也是为了避免墨水晕开,污染字迹。 虽然停了煤气的只有他自己的房间,去别人家里也能写,反正里面也没人。 但他最近感觉自己熬夜实在太频繁了,作息规律都紊乱了,不如今晚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天起来再写。 这边刚躺下不久,公寓楼下,突然传来了马车哒哒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随后消失在了楼下。 紧跟着是一阵低声交谈。 声音压得很小,但张怀生发现,自己只要凝神去听,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在谈话者的身边装了窃听器一样。 张怀生掀开了一角窗帘,向下看去。 在楼下,一群起义军正在一名身着英式军装,袖口别着苏格兰蓝白旗帜的军官的指挥下,从马车上搬运麻袋下来。 “快把粮食卸下来,统统搬到这栋楼里,动作要快。” 军官叉着腰,看着手下们搬运麻袋。 旁边的心腹小声嘀咕道:“狩猎之神在上,领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倒卖粮食的事的?上下不是已经打点好了吗?” 军官怒骂道:“谁知道是哪个见不得咱们发财的小人告密?” “那我们是不是要暂时停了这门生意?” “停?停个屁!” 军官骂道:“你也不想想停一天要亏多少钱?我告诉你,就算是咱们想收手,上面的人也不可能同意的。” 上面的人? 心腹脸色微变:“那要是万一我们暴露了呢?”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上面的人未必有事,我们肯定会被当做替罪羊交出去。” 军官的语气变得狠厉了许多:“所以接下来警醒些,你总不想跟那群盎撒强盗们一起被吊死在路灯上吧。” 军官心底突然涌现出了一丝被人窥伺的感觉。 “谁,谁在那?” 他掏出枪,向黑暗的楼道中走去。 身后的起义军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拿着武器聚集了过来,但他们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依旧毫无发现。 “头儿,你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听错了啊。” 军官皱起眉:“别废话,老子当初在战场上,就是凭借这一手本能活下来的,刚刚肯定有人在那儿。”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刚刚有人在那,他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走啊。” 军官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挥了挥手,道:“先继续干活,注意一下四周的动静,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好饿呀。” 一声低声呓语,突兀在人们耳畔响起。 紧跟着,砰的一声。 声响并不大,但在这寂静长街之中,却是极为刺耳。 众人急忙循着声音看去,却发现居然是一个小孩儿被踩得稀烂的洋娃娃,娃娃腹部的棉絮被扯出了一小截。 它的一只眼睛也被扣掉了,另一只纽扣制成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在场的众人。 一股寒意从众人的脊梁后迅速爬起。 “你...你们都听到了?” 众人齐刷刷地点头。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好饿?” 咕噜—— 众人齐齐咽了一口唾沫,这意味着他们刚刚没听错,那个声音,的确存在。 “是...是鬼!” “是那些饿死鬼,来找我们索命了。” “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上面的人吩咐我们做的,我们这么多人,拢共也才拿了十分之一,你要找就去找他们去吧。” 有人吓得直打哆嗦,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句话哪怕放在其他国家也是一样。 作为底层士兵,他们虽然也得了上面的好处,但不代表他们就分不清善恶对错了。 “别胡说,蒸汽之神在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魂,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把他揪出来!” 军官的声音依旧镇定,但他握枪的手明显在颤抖,他同样很怕,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半点恐惧来,一旦他也慌了,军心立马就散了。 “我好饿呀,为什么妈妈买不到粮呢。” 低声的呓语再度响起。 军官感觉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拍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他迅速回头看去,却依旧毫无发现。 这一下,便连他也维持不住最起码的镇定了,哆哆嗦嗦道:“刚...刚才是谁在拍我,是不是你们?” 每个人都满脸恐惧地盯着他。 心腹说道:“刚刚我们都在盯着前面看,没注意后面。” “头儿,我们要不还是跑吧,这栋楼里的所有人,据说都被关进了集中营,肯定是饿死在里面的厉鬼回来索命了。” 军官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想跑吗,但这些粮食丢在这儿,明天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都得被吊路灯!” 心腹小声说道:“头儿,我以前是给贵族养马的,我会修马车轮子,等车轮修好了,我们换个地方存粮不就好了?” 砰—— 一声巨响。 公寓大楼的铁门突然被关上了,但这时,分明就没有半点风。 这一下,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众人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张怀生刚从异次元现身,只来得及甩了一下门,就又被迫被关回了异次元中。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幕,自己这能力面对这么多人,几乎就没给自己几次现身的机会。 不过效果是好的,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性,并未因施展能力而消耗殆尽,反而再不断增强——从这些人身上收获到的恐惧,的确有助于扮演自己“恶灵”的角色。 所以...自己上次问灵得出的“双生”,应该是出岔子了? ps:第十章又挂了,容我好好改改,以后再也不碰敏感的东西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哪敏感了。 第十三章土豆时代的神 起义军们惨叫着,狼狈逃离了公寓楼。 伯明翰大道重归寂静。 夜色很深。 因为年久失修,煤气输出功率不稳,从而闪烁的路灯,在地板上映照出其上悬挂的尸体轮廓。 昏黄的灯光照在张怀生刚刚丢下的“肠穿肚烂”的洋娃娃身上,仅存的纽扣状瞳仁闪烁着幽幽的光。 气氛更恐怖了。 张怀生依旧只能在次元空间里,透过那狭窄的视角观察四周。 张怀生知道,这是因为那伙人仍未跑远,或许就在街角处远远窥视着这边。 所以他也没有贸然现身,而是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能力。 虽说自己会因此而消耗更多的灵性,但从那伙起义军的身上,同样有源源不断的“恐惧”传来,将消耗的灵性反哺给他。 他粗略估算了下,如果这群倒霉蛋们心中的恐惧不会持续衰减的话,他可以维系自己的能力长达两个小时之久。 得,就这么耗着吧。 张怀生也不着急,隔了这么远,他完全可以通过将能力解除再开启的方式,以一种闪现的形式回到公寓楼里。 那样还能再收获一波恐惧。 但这么做肯定是有风险的,盖尔人又被称作“高地人”,这是因为他们大多居住于苏格兰北部群山之中。 许多盖尔人都以渔猎维生,所以狩猎之神才是他们的泛信,这意味着盖尔人的枪法普遍较好。 所以他不想赌。 视线重新拉回到次元空间内。 这里应该是很广阔的,之所以给人一种狭窄逼仄的感觉,是因为四周充斥着一种摸上去手感很q弹的薄膜。 这层薄膜呈现出暗红色,所以很难透过它去观察外面的世界。 但又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模糊轮廓。 张怀生有心想试验一下层薄膜能否被戳破,但又意识到万一薄膜被戳破,他可能会陷入没有氧气,或是气温极端恶劣的境地。 这层薄膜到底是保护他还是在限制他? 他觉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书中记载,超凡之路切忌盲目尝试,一个不小心就丢掉性命的例子,对于那些撰写书籍的,普遍是野路子的作者而言,简直屡见不鲜。 过了好一会儿,他依旧没能现身。 张怀生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干净了,这伙人还真是顽强。 也对,若是把这堆粮食弄丢了,按照他们所说,肯定要承担上面的问责,没准儿要小命不保。 糟糕,他们该不会是打算撑到天亮吧? ... “头儿。” “干什么?” “我害怕。当初领袖在这条街上处决了那么多人,他们的尸体现在还挂在路灯上呢。” 被他这么一说,军官也感觉心里一阵发毛。 作为盖尔人中,较为罕见的蒸汽之神信徒,他可是个坚定的无鬼论者,但刚刚发生的那些事,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要不咱们跑吧。” 有人小声嘀咕道。 “蠢货,丢了这批粮食,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那人硬着头皮说道:“头儿,我又没说咱们走了就不回来了,咱们先离开这儿,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再折返回来就是了。” 军官皱起眉,骂道:“你知不知道,这批粮食现在丢到黑市上,起码能卖五千英镑,想想看,五千英镑就这样堆在大街上,你放得下心?” 那人被军官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得讷讷应道:“头儿,是我考虑不周。” 于是一伙人就这样盯着不远处公寓楼前的马车看。 但马儿又不是死物,没了人看管,它开始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居然是迈着小碎步,向前跑去。 一帮人看得傻眼。 军官被气得直跳脚,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虽是这么骂,但一个人都没动,包括军官自己也是一样。 气氛陷入了一种迷之尴尬。 又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都要驶出伯明翰大道了,才有人说道:“头儿,咱们要不绕个路,去前面截好了。” 军官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也行,至于那些搬到楼门口的粮食,咱们等天亮了再去也无妨。” 一行人退去。 空荡的公寓楼前,张怀生这才终于现了身。 由于他的角度观察不到那伙起义军究竟去了哪,所以他一个箭步便冲进了公寓楼里,速度极快。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随着自己成为超凡者,体能比起以往也强了不少。 要知道原主之前,天天空腹酗酒。 自己接手这具身体后,每天也只能吃土豆套餐,面包和果酱早就已经吃完了,现在的他连吃口腌黄瓜都成了奢侈品。 在这种境况下,他的身体素质反而有所提高,要说不是超凡者的缘故,他肯定是不信的。 冲进楼道里后,张怀生下意识看向了之前起义军们所搬运的粮食,鼓鼓囊囊几个袋子,他没有丝毫犹豫,随手扛起一袋便向楼上跑去。 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张怀生也没半点气喘。 关上房门,张怀生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这个袋子,结果打开一看,张怀生顿时傻了眼。 只见这麻袋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土豆。 一时间,他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但冷静下来后,他又意识到这才是最佳选择。 土豆只要存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保质期可以长达一个月左右。 张怀生舔了舔嘴唇,苦中作乐地说道:“还好不是肉类,如果是肉的话,这么一大袋,自己只能抓紧时间,在三天之内吃完了。” 说完之后,他感觉自己更难过了。 “如果真能这样,也太爽了吧。” “而且,多余的肉还可以去对面家中的储盐罐,取盐回来给腌上,到时候煮上一锅土豆炖肉,岂不美哉?” 张怀生发誓,自己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吃肉。 但他也知道,散落在地的几袋粮食中,有肉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最多有一袋面粉。 “可面粉也成啊,总得换换口味。” 张怀生打定主意,打算下去再挑一袋面粉搬上来,对面房间的厨房里,还有少许黄油没拿走——他已经开始思考面包的做法了。 第十四章代价 快步跑到楼下。 张怀生没有贸然去捡麻袋,而是先开启了能力,见自己并未被强制放逐于异次元,才缓缓靠近,试图找出一袋面粉来。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剩下的四个麻袋里,居然装的同样是土豆。 其中一个大袋子上还用英文标注着醒目的一行红字——“爱尔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支援苏格兰兄弟物资。” “原来是爱尔兰援助过来的物资,也难怪。由于受英国人压迫太深,爱尔兰人普遍较穷,只能拿土豆当主粮,根本吃不起面包。而英国人虽然也拿土豆当主食,但还不至于完全取代面粉。” 也正因为爱尔兰人对土豆这种高产量的农作物太过依赖,上个世纪中叶,爱尔兰的土豆幼苗受病菌感染,大量腐烂在田野里,直接酿成了一场震惊世界的爱尔兰大饥荒。 前世的爱尔兰具体死了多少人张怀生不记得了。 但在这个世界,图书馆的书籍里记载得清清楚楚,爱尔兰足足死了两百万人,人口锐减三分之一。 也正是因为在这场大饥荒中,英国政府不仅不救灾,反而继续从爱尔兰运走本就不多的口粮,这才彻底暴露了他们压根儿就没拿爱尔兰人当作自己人,而是殖民地人口的事实。 就连被欧洲列强视作邪恶代表的奥斯曼苏丹,都看不下去了,自掏腰包,拿出了一万英镑的救济款,结果却被维多利亚女皇要求只能捐一千英镑。 因为她堂堂女皇也才捐了两千英镑。 “唉,爱尔兰的穷苦兄弟们肯定没想到,他们勒紧裤腰带捐助的物资,不仅没到盖尔穷苦老百姓手里,反而出现在了高价的黑市上。” 张怀生将麻袋放回原位,怏怏地返回了公寓楼上——他也不打算睡觉了,而是决定从别人家里顺点油来给自己煎个薯片吃。 只是由于这段时间以来,物价飞涨,公寓楼里的住户未必能剩下多少正经黄油,估计都是些人造的,口感要差很多。 ... 清早。 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军营里,刚刚在德意志教官的带领下,训练完普鲁士鹅步的起义军们,三三两两走进食堂。 一名戴着红色袖标的军纪官走进食堂,眉头顿时皱起,他大步走去,居高临下道:“基里安上尉,你怎么又没去训练?” 食堂的角落里,基里安正大口灌着酒。 闻言,他愤怒地拍打着桌子:“训练?练个屁!枪打得再准,鹅步踢得再标准,能清理掉我们队伍中的蛀虫吗?” 军纪官的脸色顿时大变,他打量了下四周,见似乎没人注意到这儿,连忙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不要命了,这种事也是能说的吗?” 基里安打了一个酒嗝:“那又怎样,他们这群只敢在阴沟里玩弄诡计的老鼠,还敢招惹老子不成?” “唉,你...” 军纪官又气又怕,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瓶说道:“别喝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蠢货,你的外甥女来瞧你了,赶紧给我滚出去。” “外甥女?” 基里安愣了一下,脸上的酒气居然一瞬间散了大半,他又重复了一遍:“特蕾莎?” 军纪官没好气道:“废话,你还有几个外甥女?” 基里安连忙起身,向军营外走去。 旁边不远处的座位上,两名军官神情阴冷,一边交谈,一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基里安离去的背影。 “查清楚了?” “没错,就是这个基里安打的小报告,他似乎跟上面有点关系,报告直接送到了最高委员会,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下来。” “他有什么背景?” “他有个外甥女是教会里修女,她的老师还是一名主祭。” “瘟疫主祭?” 军官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翳:“算了,涉及到那些教会的人,不是我们自己所能决定的,还是报到上面去吧。” ... 军营大门口。 基里安有些心虚地看着面前穿着黑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宛如教会中的修女的特蕾莎。 实际上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超凡者们,的确属于名为“灾厄”的修会,但他们从不传教,也没有信仰,与传统修会大相径庭。 “特蕾莎,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特蕾莎清脆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基里安舅舅,听说你昨天向我的老师打听了有关超凡者的知识?” “唔——的确是打听了一些消息。”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超凡力量也不是什么美妙的馈赠,凡有得,必有失。” 特蕾莎突然捋起袖子,露出了一只仿佛皮包骨的手臂:“看看我这副鬼样子吧,成为超凡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基里安并未被特蕾莎的手吓到,只是默默低下头,轻声道:“抱歉,这份沉重的负担不该由你承担。” “没什么,我早就认清现实了。况且,能为我们盖尔人的独立付出努力,也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总之,你必需记住,不要再试图打听超凡者的消息了,我已经跟我的老师说过了,以后你再问,她也不会告诉你了。” 基里安有些讪讪地嘟囔道:“我知道了。” “好,那我就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基里安舅舅。” 特蕾莎转身刚要离开,基里安突然伸出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很硌——这就是扮演的代价? “怎么了?” 基里安有些犹豫道:“我前天碰到了张,这两天一直跟他联系着,关于超凡者的知识,也是他拜托我问的。” 特蕾莎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瑾瑜?” “啊,就是那个金鱼,东华人的名字可真复杂,我都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了。” “你想见见他吗?” 特蕾莎似乎有些意动,但片刻后还是摆了摆手:“算了,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怎么见他?知道他还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基里安舅舅,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他——那是我欠他的。” 基里安讷讷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替他打听消息...不过你放心,我会告诫他以后不要询问超凡知识的。” “只是,如果他也成为了超凡者呢?” 特蕾莎愣了一下,只是袖口骤然握紧。 “如果是那样,你下午的时候再来修会找我一趟,我会整理一份笔记给他。” “好。” 第十五章委员会 回到家中的张怀生,取了餐刀和土豆,来到了对面的房间,愉快地煎着薯片。 他挥舞着锅铲,不断给色泽焦黄的薯片翻面,香气扑面而来,即使是人造黄油,依旧令他倍感陶醉。 天知道每天吃盐水煮土豆的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黄油以外,张怀生还从一户人家里找到了一袋干酪以及一小包用油纸包裹起来的糖果,由于放到了一个视觉死角,没被起义军给搜走。 这一个个看似人去楼空的房间,实际上仍是宝库,时不时就能带给他一丝惊喜。 至于他“光顾”的那些房间,门牌号都被他记下来了,假如它们的原主人能够返回,他会将自己拿走的原数奉还。 等到天快亮时,那伙起义军士兵们终于驾着马车返回来取落下的几袋粮食,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很快,并没有发现丢失了一袋能在黑市上卖出百倍于原价的粮食。 或者说,他们压根儿没料到会只丢一袋。 这也是张怀生只拿走一袋的原因,虽然全拿走也未必会被那伙起义军给逮到。 真被逮到,凭借超凡能力,张怀生也未必就打不过他们。 但问题在于,值得吗? 那一袋土豆重量起码有一百磅,也就是接近八十市斤,储存时间大概有一个月,平均下来,他每天都能吃两斤半土豆还多,已经足够了。 当然,只吃土豆虽然能吃饱,但肯定会营养不良。 只是这也不是多吃几颗土豆就能解决的问题。 到中午时,基里安便登门了。 这一次,他带了两个牛肉罐头,都是德国人秘密援助的物资,如果不是特蕾莎交代了,他也不舍得掏出来。 “怎么这么客气,还带了礼物?” 张怀生打量着罐头,眼睛直放光。 基里安有些肉痛地把罐头递给了张怀生,有些不舍道:“这可是德国产的牛肉罐头,味道比起英国人的罐头要强多了,据说那帮英国佬储存的牛肉罐头,有不少都是十年前布尔战争时期产的。” 张怀生忍不住笑道:“第一次知道德国人也吃牛肉,我还以为他们只吃猪肉呢。” 在普遍吃牛肉的西欧各国,也唯有日耳曼人这支异类,和东华人一样酷爱食用猪肉了。 张怀生拿起罐头,仔细端详着。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皱着眉问道:“基里安,你是不是不太认字?” 基里安顿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额头绽起青筋:“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字?” 张怀生举起罐头,使它置身于阳光之下,随后说道:“你看这里分明有一行小字,称产地是德兰士瓦。” 德兰士瓦是英国人的南非自治领的一部分,基里安口中的布尔战争,就是英国人入侵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的战争。 战后,英国人便兼并了两国,成立了南非自治领。 “靠,这不还是英国罐头吗!” 基里安破口大骂道:“亏我还珍藏了这么久都不舍得吃,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给你带一兜土豆。” 土豆... 你可别! 张怀生果断略过了基里安到底识不识字这个话题,笑着安抚道:“德国人自己的粮食都要靠进口,怎么可能从本国向你们支援粮食?不过现在生活在德兰士瓦的依旧大多是布尔人,布尔人作为荷兰裔,也算是日耳曼人。” 张怀生拍了拍手:“而德国,不就自称是日耳曼尼亚吗。你看,这么一想,不就相当于德国罐头了吗?” 基里安没好气道:“你当哄小孩儿呢?赶紧把我要的东西拿来。” “好的。” 张怀生抽出一沓纸,放到了基里安的手中,关于纲领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但张怀生添加了不少他自己对盖尔人起义军的看法。 哪怕出于自己的良知,他也不希望盖尔人继续搞种族主义,并使那些投机分子肆意侵吞救济粮了。 基里安接过稿纸,似模似样地读了起来。 浑然没有注意到张怀生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递过去的时候,特意将其中一张稿纸倒了过来,而基里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说明——这货压根儿就不识字。 … 市政厅内。 刚刚接手爱丁堡市政府的委员会成员们齐聚一堂。 詹姆斯·克利福德站在最高处,一名军官起身,向他汇报:“领袖,爱丁堡城堡易守难攻,我们需要重火力或是修会的支援。” 爱丁堡城堡位于城外,一座三面悬崖的高地上。 其实就是“爱丁堡”,只是跟爱丁堡城市名做区分,才会加上后缀称呼。 克利福德微微颔首:“我会批准你使用爱丁堡军火库存放的三门重炮,但是修会暂时不会出力了,如果打任何一座堡垒都要修会出面,我不知道你这位将军还有什么列席于委员会的意义。” 军官面色大变,诚惶诚恐道:“抱歉,领袖,我保证,只要火炮到位,一个小时之内便能攻下爱丁堡城堡。” 克利福德挥了挥手,又说道:“下一个议题,关于后勤部丢失的救济粮出现在黑市上的事。” 后勤部负责人硬着头皮说道:“领袖,真的是因为失火才导致粮食不足,守卫因为过失,已经被处决了。” 另外又有人站了出来,说道:“是啊,领袖,黑市上出现的粮食,只能说是从其他渠道运来的,跟救济粮没有半点关系。” 他是一名苏格兰人,即低地人的大工厂主,起义军接受了他许多资助,这也是他能列席于委员会的原因所在。 詹姆斯·克利福德神情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怒火几乎化作了实质——不,不是几乎,他的双眼居然真的燃起了熊熊烈焰。 灾厄途经,序列6——火山祷祝,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所掌握的残缺途经“灾厄”的最高序列。 他站起身,怒火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在进行一项崇高的事业,但有些人却在掘我们的根基!” “他们使我们跟人民割裂开来,使我们由解放者向压迫者改变。” 他挥舞着拳头,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在他们的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哪怕是他们的同胞——不,一旦成为资本家,他们的眼中就不再有‘同胞’这样的称呼了,他们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而活。” “这些该死的恶棍,该下地狱的渣滓,他们比英国人的间谍还要更加可恶!” 说到这儿,他炽烈如火的目光看向了刚刚开口说话的那名大工厂主:“查尔斯,我把从英国人那里没收来的工厂的三分之一都交到了你的手中,我以为你会满足的。” 查尔斯已经被吓得噤若寒蝉,汗如雨下:“领...领袖,真的跟我没关系,你要相信我,我跟那些英国佬的大资本家不一样,我可是您最坚定的支持者。” 砰—— 一簇火苗从查尔斯的眼前升起。 他想要开口求饶,火焰却瞬间从他的口中喷出,将他的口舌尽数烧成了焦炭。 噗通—— 一具焦尸砸在了地上。 后勤部负责人满头大汗,解释道:“领袖,我没有背叛您的意思,是他逼迫我做的。” 詹姆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没关系,我相信你没有背叛你的同志们。” 一众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詹姆斯并没有搞扩大化的意思。 “去问问我们的德国盟友,是否能派遣公海舰队吸引英国人舰队的注意,我们需要从爱尔兰再运一批救济粮过来了。” 第十六章扮演双生 很显然,这是一场专为震慑硕鼠而召开的会议。 詹姆斯·克利福德从未想过在革新的队伍中,居然藏着这么多只为一己私欲的投机分子。 作为整个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最高领袖,克利福德甚至没有给自己配备卫兵,事实上也没有卫兵能守护他这个序列6的超凡者。 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克利福德都是个相当简朴的人,这是个真正把盖尔人的利益凌驾于自身之上的领袖人物。 所以他才对下面人的阳奉阴违,以及种种损公肥私,大发国难财的行径感到如此的愤怒。 秘书突然敲门进来,说道: “领袖,基里安上尉送来了一份文件,声称它非常重要,关系到整个革新事业的成败。” 詹姆斯·克利福德皱起眉,询问道:“基里安上尉?就是那个呈递后勤部门侵吞救援物资的军官?” “是的。” 克利福德饶有兴致地接过文件,神情轻松道:“关系整个革新事业成败?呵,基里安上尉是个很不错的士兵和军官,如果所有委员会的成员都能像他一样富有正义感和责任感就好了。” 尽管认为基里安是在小题大做,但克利福德对基里安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这使忙碌非常的他产生了打开文件的兴趣。 展开文件,是一手很漂亮的斜体英文,工整得就像打字机敲出来的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主题虽然是盖尔人,但各种文件中使用的依旧是英文。 “尊敬的领袖,首先我要说的是,作为一个与苏格兰革新事业几乎没有利益牵扯的旁观者,我必须要强调一点,我的所有看法都是基于盖尔人的利益而出发的。” “旁观者?” 克利福德愣了一下:“看来这不是我们亲爱的同志基里安所写的,也对,这么好看的字体也不像是他那种人能写得出来的。” 他接着看去: “我是一名来自东华的革新派流亡者,我的父母均因革新运动,惨遭东华封建势力的杀害,对于苏格兰的革新运动,我有许多不成熟的看法。” “首先:您作为整个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领袖,权力应该更加集中,您必须建立起一支直属于自己,且只忠诚于自己的武装...” 克利福德看到这里,脸上下意识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呵,委员会的很多人都觉得我的权力太大,视我为克伦威尔那样的独裁者,这个东华人居然觉得我应该更进一步加强我的权力...” “没错,这是很有见地的看法,我一直觉得凭借我自己的力量不需要任何卫队,但事实上,他们这些混在革新队伍中的投机者,只要串通一气,仍能使我变成聋子,瞎子。” 这个开场白使克利福德拥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动力,但随着他继续看下去,原本只当做是消遣的脸上,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很快,他便将手中的稿纸放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去让那个基里安来见我,立刻,马上!” 对于这位“领袖”的态度,张怀生既有预料,也没预料。 预料是因为这份稿纸的确能对盖尔人的局势产生一定的帮助——前提是克利福德能够看到这份文件,并且能够认识到其中诸多措施的合理性。 没料到则是因为这份理论其实并没有多超前,一点也没有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反而相当务实,是对无政府主义这种理想主义的有力补充,硬要说的话,其实更像是国社……em,国社也是社嘛。 … 公寓楼里。 张怀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玻璃板下,原主和特蕾莎的合照就摆在他的手指下方。 “看来原主真的很在乎这个特蕾莎。” “很难想象,依旧普遍抱有天朝上国心态的东华人,居然会对一个盖尔女人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 张怀生梳理着自己脑海中碎片化的记忆,他还是第一次试图深入了解原主的过往,在以往,他对此颇有抵触。 一方面想逃避自己只是一个“窃居对方身体的小偷”的事实,另一方面也是对原主有些看不上眼。 在他看来,一个人的内心应该是强大的,不应该耽于儿女情长,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去,就酗酒堕落,要死要活,实在令人瞧不起。 全然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骤然得知双亲死去,最爱的女人也背离他离去时的那一份绝望。 他现在已经想通了,原主其实并未做错过什么,他官宦之家出身,却又平易近人,乐于帮助身边的同窗。 哪怕在噩耗传来,所有同窗都与他划开距离,也没有责怪他们。 原主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尽管在张怀生看来有些懦弱,但谁又能保证比他做得更好呢? 随着回忆渐渐深入,张怀生下意识露出了一丝笑意:“年轻人的甜美恋爱,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他看到了一场秋雨下,两个年轻男女依偎相拥的场景。 就在这时,张怀生突然感觉自己的灵性得到了显著的增强,不是那种平缓的,而是那种一瞬间,硬生生地拔高。 但我刚才根本没有恐吓他人啊? 难不成,那伙搬运粮食的起义军,又突然想起自己了? 不对啊,这份增强,简直比昨晚还要来得更加迅猛。 难道说,是双生? 自己扮演双生,有了成效? 一念至此,天地皆变。 巍峨的九重阶梯登天而上,而在阶梯尽头,坐落着一张空荡荡的宝座,张怀生只看了一眼,便萌生出“那是属于我的”冲动。 而在脚下的阶梯上,赫然以灿金色的中文,书写着两个大字:“双生”。 一道信息传来:双生途径。 序列9“双生”:你将拥有选择一条副途径的能力,但你的每次晋升,都必须双生在前,副途径在后,不然就会立刻失控,异化成怪物。 果然,我是个拥有两条途径的异类。 不对,应该说,恶魔途经只是我的副途经,我在穿越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是双生途经的超凡者了! 难怪艾萨克先生会说,初次见我便知道我是超凡者。 第十七章反扑 沉浸于虚幻世界的张怀生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身躯,正呈现出一种无比恐怖的异化。 一根根暗红色的长条状血肉赘生物,正从他的脸颊处飞速生出。 它们相互黏连,缝隙处生出新的细小触须,如同拉链般吻合。 血肉生长的动静,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但张怀生偏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正飞速凝聚在一起的血肉。 很快,那些血肉赘生物勾勒出了一张人脸的轮廓。 先是留着稀疏胡茬的下颌。 进而是微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 那张人脸,分明与张怀生一般无二。 他盯着张怀生,眼神中凝聚着哀伤,难过,怆然...还有一丝丝愧意。 他说:“特蕾莎不是故意离开我的,在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我留恋的人,所以,把身体暂时借给我好吗?” 原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脸的张怀生,眼神突然变得冷漠。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冰冷的汉字:“不行。” “好吧。” 另一张生长出的人脸带着些许遗憾,迅速崩析,化作荧荧光斑,消散在了空气中。 但张怀生的面孔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轻松之色。 因为他很清楚,这张人脸并未消失,也很清楚,死去的原主并非又活过来同他争抢身体的主动权了。 而是,他的人格分裂了。 他脑海中的那些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重新组成了一个人格,一旦自己仔细去察看,就会使这份人格复苏。 而这,就是双生的扮演方式! 张怀生站起身,体内翻滚涌动的灵性提醒比之以往,强大了何止一筹,但带来的隐患,却又令他忧心不已。 好在,他已知晓,双生途经的序列8是什么了。 它的名字叫做——独裁。 而晋升仪式便是粉碎或是融合掉自己的第二人格,主宰自己的身躯。 “好困。” 灵性的提升并未弥补张怀生在精力上的消耗,一股困意袭来,他随后将房门锁上,便躺到床上酣睡了过去。 傍晚。 张怀生是被一阵激烈的炮火声惊醒的。 起身察看,窗外,有惊慌失措的盖尔起义军,带着满身硝烟,蜂拥撤进伯明翰大道两旁的公寓和大学里。 这时,房门也被敲响了。 基里安的大嗓门响起:“张,快跟我撤到市政厅,领袖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张怀生打开门,一脸不敢置信:“英国人这么快就打进爱丁堡了吗?我明明只睡了一个下午。” 爱丁堡位于苏格兰腹地,战火不应该这么快就燃过来吧? 难道说盖尔起义军已经全线崩溃了吗?不是说大英帝国的陆军只是二流吗?怎么打起盖尔人来这么神勇? 张怀生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满。 因为这群盖尔人明显“征用”了他所在的这一栋公寓,也就是说,如果不想跟这盖尔人一起挨揍,他就必须要搬家了。 基里安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语速极快地说道:“没人料到他们的动作会如此迅速,按理说,英国国会的那群政客,就是吵上一个月架再出兵都不是什么稀罕事。金鱼,这下,我彻底相信英国人是早有预谋的了。 “你还是叫我张吧。” 张怀生无力吐槽基里安的发音,清醒过来的他,迅速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应该是从海上登陆的吧?” 和英国陆军相比,皇家海军的战斗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哪怕为了维系广阔的殖民地,有相当一部分舰队都没部署在本土。 “没错,他们用舰炮掩护,陆军从福斯湾北部登陆,携带了大量的火炮,连发步枪,甚至还有蒸汽战车。” “蒸汽战车?那是什么东西?” 基里安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硝烟味,明显是刚从前线上撤下来:“一种巨大的,用铁板包裹起来,能承载很多火炮的装甲战车。另外,也有一部分装甲比较薄,没有装备火炮,但要更为巨大的战车,里面装满了英国士兵。” 说到这儿,基里安的神情黯淡:“我们的步兵炮根本穿不透那些战车的装甲,躲在里面的英国人却能使用那种该死的连发步枪肆意夺取我们同志的生命。” 连发步枪应该就是机枪,其实早就已经出现了,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大规模列装,盖尔人没见识过也正常。 但听了基里安的这番描述,张怀生也不免产生了一种大英陆军,恐怖如斯的感觉。 有坦克,有装甲车,好家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步坦协同吗! 当前欧洲的战场,线列战术也就是“排队枪毙”刚刚由于后膛枪大规模装备被淘汰,转而变成了蹲坑战(堑壕战)。 而英国佬这群老牌霸主,正是因循守旧的典范,在第二次布尔战争时,才大规模更换了线列战术。 没想到这帮老顽固,不声不响地居然搞出了步坦协同这种划时代的战术。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听基里安的描述,这种蒸汽坦克的体型明显过于庞大了,与其说是战车,不如说是移动堡垒。 张怀生很疑惑,它们到底是怎么在糟糕的路况下开动起来的? 这里恐怕有超凡力量的影响,最直接怀疑对象就是蒸汽教会,他们是推出一系列蒸汽技术革新的大本营。 但即便是有蒸汽教派的机械师参与设计,张怀生感觉这所谓的蒸汽坦克仍旧不可能像平行时空的二战一样,配合机械化步兵打出闪电战的风采。 实际上,在这个连汽车都没有的蒸汽时代,未来的战争形势还是否会像前世的那样演变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飞机,只有飞行缓慢,但载重量远胜于飞机,且防护能力也相当不错的飞艇。 整个世界都在奉行傻大粗的蒸汽机械,而有着超凡力量的加持,这些看似笨重的蒸汽机械,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毁灭力。 所以,这个世界的一战,注定要比平行时空的一战,更加血腥残酷了。 “别愣着了,赶紧收拾下你的东西,我们得赶紧前往市政厅了,不然待会英国人的炮弹就打过来了。” 张怀生有些犹豫:“收拾什么东西,我能带走什么?” 他有点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搬来的那袋土豆。 第十八章初见领袖 “别藏了,留给接下来驻防的战士吧。以英国佬的火力,等你回来,这栋楼是否还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好吧。” 张怀生放下了手中的麻袋,将它放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 随后,目光迅速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将那支自己常用的钢笔,以及从图书馆中借阅的书籍放在了一起。 用一件大衣将其包好。 想到不久之后,这里估计就只剩下断壁残垣了,张怀生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惋惜。 基里安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以前我记得你还挺大方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抠门?” “这不是抠门,是节俭。” 张怀生抱着衣服包裹,和基里安向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折返回房间。 “等我一下。” “你又要干什么?” 基里安气得直咬牙。 砰—— 一枚炮弹在伯明翰大道上炸响,冲击波瞬间震碎了房间的玻璃。 张怀生的心脏砰得跳了下。 基里安连忙冲进去拉他,气急败坏道:“你个吝啬鬼,要钱不要命是吗?” 张怀生笑了笑,举起了一张照片。 在那上面,一对年轻男女正笑得无比灿烂。 基里安愣了下,眼神迅速温和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特蕾莎的兜帽下的面容了。 想起上次摸到特蕾莎肩膀,那瘦骨嶙峋的触感,他感觉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特蕾莎以前的相貌了。 没在骂人。 基里安只是低声道了句:“走了。” 便领着张怀生一路下了楼。 张怀生突然开口道:“谢谢。” 基里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疑惑道:“谢我做什么,带你离开这儿?你不是超凡者吗,自己跑不了?” 张怀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因为刚刚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的原主人格,那句话也不是对基里安说的,而是对他自己。 但回去取相片确实是他主动做的。 一路上,到处都是沾满硝烟气息的前线士兵。 担架队抬着重伤员,推搡着拦路的士兵,大喊着向前冲去。 基里安也挥舞着手中的铭牌,大声道:“领袖要见这个人,所有人立刻让路。” 离开伯明翰大道这一片住宅区后,路上的士兵明显少了许多。 这里空旷,毫无遮拦,根本不是打巷战的最好选择。 远方的山坡上,高耸的爱丁堡正升起硝烟,被熏黑了的盖尔蓝白色旗帜,正在城堡顶端随风飘扬。 “刚攻陷爱丁堡不久,他们就被英国人包围了。” 基里安神情黯然。 “没人能救得了他们,离开了阵地和防御工事,我们只会被英国人屠杀——领袖说,即便他们失败了,也会像巴黎人攻陷巴士底狱一样,在世界革新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幕。 他们死的很光荣。” “是很光荣。” 张怀生深以为然。 市政厅处,荷枪实弹的卫兵正在掩护最高委员会的成员有序撤离这里。 虽然英国人未必愿意轰击这一爱丁堡标志性建筑物,但委员会的高层可不愿意赌,那些对起义军而言坚固的城墙,在携带大量重火力的英国军队面前,简直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 拿着领袖的铭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遇到盘问也不过就是几句话便过去了。 张怀生有些疑惑:“这里的防备也太疏忽了,就不怕英国人派人实行斩首战术?” 基里安解释道:“你恐怕不知道,我们的领袖是一个序列6的强大超凡者,所以他从来不需要私人卫队,因为那不是卫队保护他,而是他保护卫队。” 序列6? 张怀生明显愣了一下。 在图书馆,艾萨克先生的那些超凡藏书中,序列7到序列9,被称作低序列,这个时候的超凡者,只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还无法跟军队对抗。 但到了序列6这个拐点,超凡者就已经彻底超脱了凡人的范畴,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伟能。 所以序列6到序列4,被称作低序列,又被称作真正的超凡。 至于序列3及以上序列,更是被称作半神,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许多书籍的作者认为,即使是九大正神,也就处于这一阶段。 但张怀生觉得这些作者都是在扯淡。 因为他成为恶魔途径的序列9恶灵时,分明看到恶魔之神高居于九层阶梯之上,他不知道别人在晋升时是否也能看到这一幕,但这足以说明,神灵是超越了九层序列之上的存在。 砰砰砰—— 基里安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一个漂亮的女秘书打开门,示意两人进去。 这个房间并不大,在角落里,摆放着两杆交错的蓝白底苏格兰旗帜,正中央是一张办公桌,桌上甚至没有任何装饰物,一切都简单朴素得不像话。 此时,那个曾经远远见过,穿着盖尔人特色民族服饰的男人,正伏案奋笔疾书。 两人没有打扰的意思,在秘书的指引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外面的炮火声震天响,一层层灰尘落在桌面上。 但那个伏案的男人只是吹了吹桌面,便继续奋笔疾书起来,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肩膀和头顶,早已落满了灰尘。 片刻后。 男人将钢笔的笔帽盖上,拿起稿纸吹了吹,放置在了桌下——以避免被灰尘污染字迹。 他站起身,一双如同鹰隼般炯炯有神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张怀生,随即伸出手向他走来。 “你好,来自东华的同志,很遗憾在这种局面下见到你。” 张怀生也伸出手:“正相反,克利福德先生,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遇见你,都是我的荣幸。” 男人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和你相比,我在革新事业上可差远了,如果我们早一些见面,局势是否会有所不同?” “或许吧,但我只擅长一些理论知识,从未实践过,只有天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疯子的呓语,还是切实可行的政策。” 领袖郑重其事道:“我认为是前者。”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很显然,由于英国人来得太快了,我所写的许多建议都没有实行的可能了。” 克利福德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必须要见你一面,听听你现在有什么建议。” 张怀生无奈道:“抱歉,克利福德先生,有些革新是要在混乱中打翻一切缔造的,但有些革新,却又需要一个相对平稳的局势。” 他指了指四周:“最起码,这种已经转变为激烈厮杀的战场的地方,并不适合再做任何革新了。” 克利福德叹道:“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没料到局势居然崩坏得居然如此迅速,就连你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吗?” 张怀生皱起眉:“抱歉,恕我直言,你们起义的时间还是有些早了,如果趁着英德爆发全面战争时,再进行起义,成功的可能性会高出许多。” 克利福德摇了摇头,苦笑道:“没可能的,德国人援助我们的代价,就是让我们提前发动起义,吸引英国人的注意力。” “你说的很对,我们的队伍太不纯粹了,里面混杂了太多抱有各种各样心思的人。” 张怀生也没再说话。 现在,局势已经崩坏。 英国人的强大即便是他也是没有料到的,如果是前世的英国人,盖尔人未必就不能坚持打上个几年,就如前世爱尔兰一般获得独立。 但这一世的英国人,简直太离谱了,连步坦协同都用上了,这边连火炮都只装备了少量的盖尔人,完全不可能是其对手。 除非...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张怀生突然开口说道。 克利福德惊喜道:“请说。” 张怀生竖起一根手指:“这两条路的前提都是,你们应该很清楚,正面对抗英国人,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克利福德眼神黯淡了下,点头道:“没错,你说得对,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除非英国人随军没有派出任何超凡者...但这是不可能的,已经有军官被‘猎人’途径的狙击手和“屠夫”途径的刺客给刺杀了。” “第一条就是千里转进新大陆,伺机反攻。” 英国人在美洲的势力虽然也很大,但却有美利坚这个英国“带”孝子在,一百多年前的美英战争中。 英国人攻破华盛顿,连白宫都给烧了。 所以现如今,美国虽然看似对英国比较恭顺,但那不过是畏惧英国的实力,实际上但凡能给英国人添堵的事,美国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第二条呢?” “第二条则是化整为零,撤入北方山区,同英国人进行一场漫长的游击战——英国人的蒸汽战车总不能开到山上来跟你们打。” 克利福德赞道:“而且,这还能发挥出我们盖尔人擅长渔猎的优势,没人比我们更了解群山。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张怀生笑道:“实际上这两条可以并用。总之,继续守在爱丁堡,绝对是下下策,事实已经证明,英国人并不忌惮使用重炮对城区进行轰炸,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如果这场战争久持不下,英国人肯定会派出蒸汽飞艇,对爱丁堡进行轰炸。” 克利福德点了点头:“你的建议很不错,我会认真考虑的,那么来自东华的同志,你希望我该如何感谢你。” 张怀生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克利福德先生,能够为革新事业出一份力,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感谢了。” 事实上,张怀生哪里知道克利福德到底能拿出来什么。 要钱吧,听人说,这位克利福德先生两袖清风,作风简朴,根本不可能拿出一大笔钱给自己。 要个一官半职吧,没看到人们现在都在拼命跟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撇清关系吗。 克利福德皱起眉:“那怎么能行...对了,听基里安说,你也是一名超凡者?” “没错。” “冒昧问一句,你是哪条途径的?” 张怀生稍稍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恶魔途径,序列9。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封印恶灵的书籍才成为的。” “恶魔途径啊...很厉害的一条途径,但是晋升有些困难,毕竟这个世界很少有崇拜恶魔之神的修会,要想得到跟深层次的知识,只能靠你自己来收集了。” 克利福德有些苦恼。 “这样吧,我有一件平时不经常用的超凡物品,对应的是猎人途径的序列8‘鹰眼’,是一把很不错的手枪。” “它的特殊能力是,在瞄准时,自动放大目标,并且出现一个十字准星。说实话,这件超凡物品有些鸡肋,并不能增强子弹的威力,也不能使一个顶尖射手变得更强。” 张怀生眼前一亮,这东西的确适合自己这种射击水平稀烂的菜鸟。 想想看,敌人在瞄准自己的时候,自己直接遁形于异次元,而对方看向别处的时候,自己又迅速出现,一击致命! “克利福德先生,你打算把这把枪给我吗?” 克利福德摇了摇头,在张怀生还没露出失望的表情时,便开口道:“当然不仅仅是这个,我还会给你一件能教授你灾厄修会格斗术的卷轴,那里面封印了修会一个非常厉害的格斗家的战斗意识。” “但问题在于,要使用它,必须要有一个灾厄途径超凡者在场。” 克利福德突然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基里安,询问道:“基里安,就让你的外甥女来做这件事,怎么样?” 第十九章邀约与猎隼 “好…好的。” 面对自己最敬仰的领袖,基里安完全提不起反对的想法。 但刚答应下来,他的脸上就露出了难色。 很显然,特蕾莎并不想见张怀生。 张怀生也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见特蕾莎。 很显然,这有助于扮演双生,能显著提升自己的灵性,但问题在于,自己的副人格肯定也会得到大幅增强。 虽说现在的副人格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天知道真让他强大到能跟自己争抢身体控制权的地步,又会是怎样一种局势。 克利福德站起身,从桌子下取出了两个木质箱子。 打开一看。 其中一个装着的正是克利福德所说的那把手枪,同样是一把轮转式手枪,估计子弹跟张怀生随身携带的这把都是通用的。 只是跟那把柯尔特手枪相比,这把枪要豪华太多了。 红木盒子里,垫着一层红色绸缎,暗红色的木质枪托上,仿佛浸润着一层鲜血。 盯得久了,甚至会觉得鲜血在流淌一般。 “它的名字是——‘猎隼’,别盯着它看太久,在一定程度上,它具有‘活着’的特质,非猎人途径的超凡者看太久会造成类似于被红月照射的危险。” 克利福德说着,便看向了正目不转睛盯着“猎隼”看的基里安,语气加重道:“普通人盯得久了,后果会更严重。” 基里安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扭过头去:“抱歉,领袖,我...” “不用道歉,这是一把好枪,对任何一个盖尔猎人而言都是,抛开实用性不谈,我也很喜欢它。” 他又拍了拍另一个盒子:“这里装的就是我们灾厄修会的格斗术卷轴,里面其实相当于封印了一只恶灵,所以,你们两个不要随意打开它,把她完完整整地交给特蕾莎,我会附信一封教给她该怎么做。” 张怀生发自内心地说道:“感谢您的慷慨。” “呵。” 克利福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握住张怀生的手,问道:“关于你说的转进新大陆的计划,有没有兴趣参与?” “您是说打算让我跟你们一起坐船前往新大陆?” “是的,很多狼人吸血鬼之类的恶魔,都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一个家族一个家族地从旧大陆迁徙了过去,恶魔途径想要不断晋升,就需要猎杀对应的魔物,所以你在新大陆的晋升,要远比在旧大陆快得多。” 张怀生有些迟疑:“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在他的原定计划中,压根儿就没考虑跟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扯上这么深厚的关系,他是打算等起义被镇压后,接着回图书馆当自己的管理员去。 艾萨克先生肯定也不是他说的“超凡知识爱好者”那么简单,能拥有这么多藏书,他背后肯定也有一个超凡组织,只是规模肯定比不上灾厄修会。 “没关系,在我们最后一批人员转移之前,你可以随时做出决定,事实上,哪怕你决定留在苏格兰,依旧可以在未来改变主意后,去往新大陆。” “谢谢您的青睐。” 张怀生和克利福德道别之后,便拿着两个盒子跟基里安离开了市政厅。 他抽时间,把图书馆借阅的书籍以及图书馆大门的钥匙,找了间不起眼的地下室藏了起来,打算等一切太平下来,再寄一封信给艾萨克先生,让他来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虽说他不可能一直守在图书馆,但他也不打算把钥匙和借出来的书籍随手一扔,哪怕这些书他早就已经看完了。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一座白色漆面,有着好看尖顶的带花园的民居外。 这样一座房子,一年的租金起码要在五十英镑以上,是正儿八经的中产阶级才能享受的房屋,而不是那种一旦丢了工作,立刻就会跌落,甚至要靠买二手礼服来充场面的伪中产。 “修会就在这儿?” “不然呢?” 基里安耸了耸肩。 “我还以为会是一所修道院结构的房子。” 基里安吐槽道:“爱丁堡可没空置的修道院,你是想要没收蒸汽教会的,还是猎人教会的?” 他指了指自己:“别忘了,我们盖尔人里也有不少两个教会的信徒。” “也对。” 虽然伦敦的蒸汽教会已经旗帜鲜明地跟英国人站在了一起,但这不代表其余地方的蒸汽教会就也跟英国人沆瀣一气了。 因为虽然同处一面大旗之下,但各地教会实际上是互不统属的。 毕竟众神早已沉睡几百年了,几百年间没有神谕降下,各地教会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又怎么可能团结在一起? 不仅如此,每一个正神教会的各处分会,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思想,激进者往往视对方为异端,见面三言两语就能挑起全武行。 值得一提的是,张怀生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最不容于世的蒸汽教派异端,还要属南美地区盛行的“机械飞升”流派。 他们试图将人类的血肉之躯改造成坚固的,可替换的机械,甚至把链锯等武器做成可拆卸的状态,随时能替换下人体部件。 听起来就很反人类。 但对于那些在战争中身体残缺,或是年老体衰的人而言,这一理念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别愣着了,赶快去敲门。” 基里安指了指房门。 实际上他也有些紧张,对于自己这个外甥女,他既怀有愧疚,又心存畏惧,他不知道自己把张怀生带到这里,会不会使特蕾莎迁怒自己。 “额...好。” 站在门外。 张怀生抬起了手,想要敲,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厉害。 这不仅是副人格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他自己也十分担心,在见到特蕾莎之后,副人格会强行接管身躯,做一些比较出格的,比如强吻之类的事。 其实哪怕是副人格,也根本就不是曾经的原主了,原主已经死去了,所谓的副人格,也不过是由原主残存的记忆碎片组合而成的罢了。 “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的,我知道,我不是他,我只想见见她,看看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张怀生的脑海中,突兀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看了一眼基里安,见他的面色如常,明白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心情莫名变得有些焦躁。 想想看,自己正在思考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别人的话,任谁也要生出一种不受掌控的危险感。 第二十章苦情戏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了。 脚步声立刻响起,随后停在了门内。 张怀生越发强大的五感甚至能在脑海中设想出对方的每一个举动。 起身,抬脚,落步… “你找谁?” 来人没有贸然开门,而是率先发问。 声音沙哑,干涩,难听得有些不像话。 张怀生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是克利福德领袖让我们来的,他交给了我一份灾厄教会的格斗术卷轴,需要特蕾莎修女来主持使用仪式。” 咔—— 门被打开了。 里面阴暗得不像话,门缝投入的光,只能照出一条细线。 开门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色修女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她上下打量着来者,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证明。”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声音很难听,修女说话也是言简意赅。 张怀生立刻把克利福德写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修女看过后,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但也只是“些”,实际上依旧冰冷。 但不知为何,张怀生看着修女,却莫名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修女一定很可口吧?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就吓了他一跳。 不对,肯定是超凡力量的影响,她挑动了我的欲念! 是……食欲? “进来吧。” 基里安站在原地没动,见张怀生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才讪讪道:“你自己进去就是了,我在外面等你。” 他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怕了,但几乎所有知道灾厄教会的人,就没几个愿意跟他们打交道的,尤其是这一途径的低序列。 他们对自己力量的掌控还不完美,经常会不经意间对身边的人或物造成影响,而影响往往也正如他们的途径名——灾厄。 张怀生走进房门,随着啪得一声,房门闭合,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别乱看,既然能使用卷轴,你肯定也是超凡者吧,那你应该清楚要管好自己的眼睛。” “跟我来。” 一只干瘦有如鸡爪的手抓在了他的胳膊上。 修女领着他,在黑暗的房间内穿行。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张怀生仍旧能隐约看到一些景象,但既然修女告诫过他了,他也自然而然闭上了双眼。 大概只过了五分钟的样子,随着新的,啪得一声轻响。 张怀生知道自己应该是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随后便响起了修女离去的脚步声。 “你还没提醒我能不能睁眼。” 张怀生有些恼怒,站在原地,也不敢乱动,在一片寂静中,他感觉周围的黑暗一层层地涌来,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给吞噬掉。 不多时,门外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比起之前的那个,这个声音要更轻,仿佛它的主人轻飘飘的,根本没有重量一般。 如果不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提醒了他,即便是他得到增强的五感也未必能捕捉到这一声音。 “你不需要睁开眼,接下来,听我的指令去做即可。” 女声响起,同样有些沙哑,但比起之前那个要好听无数倍。 这个声音很熟悉。 熟悉到张怀生的副人格几乎是立刻便扯旗造反,想要出来。 张怀生也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果断放他出来了,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双生途径的扮演再度得到了增强,灵性显著增加,如果是现在再使用自己“恶灵”的能力,哪怕没有收到充电宝们提供的“恐惧”,他依旧能维系两个小时以上。 “特蕾莎...是你吗?” 张怀生以一种旁观的视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他能清楚地看到,原本正手持羊皮纸的修女,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人会是张怀生。 看来,灾厄途径对五感的增幅没有自己这么强啊,我也只是序列9,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但特蕾莎却做不到。 也不一定。 自己是双途径,兴许是两条途径相加,才使自己的五感增强了这么多。 “瑾瑜?” 特蕾莎反问道。 “对,是我,终于又见面了。” 这句话落下,场中一时间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张怀生能看出特蕾莎并不想见自己,但副人格似乎没这个眼力见,只是自顾自说道:“你走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基里安舅舅已经告诉我你的苦衷了,但现在问题已经不存在了,我也成为了超凡者,你身上的力量,不会影响到我了。” 张怀生听得有些着急,好家伙,你个副人格可别这么给自己加戏。 万一真破镜重圆了,这到底算谁的? “还是先别说这些了。” 特蕾莎的声音有些低沉,她扶着张怀生向一旁走去,引领他坐在了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 “领袖告诉我了仪式的布置方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动,也不要睁眼去看,等到仪式结束后,你就能娴熟地掌握我们修会的格斗术了。” “特蕾莎,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就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特蕾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将羊皮纸扑在了地上,她取出一个个瓶瓶罐罐,在地上洒下各种各样的粉末。 “特蕾莎,你怎么这么狠心?” 张怀生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好家伙,这也太苦情了吧? 哪怕对原主的印象有所改观,他依旧觉得这一幕难看极了。 “瑾瑜,我没想过你居然也会成为超凡者,超凡力量对人类而言,绝非是馈赠,那伴随着大量的危险,一个不慎就会死去。” “我宁愿你只做一个普通人。” “但我已经是超凡者了,现在,谁也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灾厄途径的超凡者,根本就不能跟任何人亲近,即便是领袖,也为委员会带来了灾难。” “而你既然是超凡者了,就应该知道这条道路究竟有多么危险,很多时候,哪怕只是运气稍稍差了一点,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瑾瑜,我们已经结束了!” 张怀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流眼泪,他现在处于一种既兴奋,又尴尬,还特么有点担心的矛盾情绪中。 兴奋的是,自己的灵性蹭蹭地像是坐火箭了一样飞速增长。 尴尬的是,虽说是副人格做的这一切,但亲眼目睹自己的身躯上演这种戏码,他还是有种恨不得脚趾抠地的冲动。 担心的是,这副人格别一个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幸运的是,副人格并没有。 他安静了下来,面容犹豫而悲伤,但到底没有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仪式的开始。 第二十一章爱情 “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 “嗯。” 黑暗中。 各种各样的粉末腾得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在张怀生的身体周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魔法阵。 特蕾莎将羊皮纸丢到了火焰中,迅速被点燃,散发出刺鼻的怪味。 火光大作,从火焰中,一个浑身散发着浓郁陈腐气息的虚幻灵体,硬生生挤了出来,仿佛这火焰就是沟通冥界的大门。 它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胸口别着一枚淡蓝色宝石胸针,在他的右侧口袋里,还插着一卷折叠整齐的手绢。 如果不是头顶生有一根蜿蜒的独角,并且有半张脸满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他看上去就像个优雅的钢琴师。 “而且是那种能在爱丁堡皇家大餐厅里演奏,每周拿十英镑高薪的那种!” 张怀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对财富有了一种执念。 灵体贴近了张怀生,那股熟悉的陈腐气息险些让他呕出来…假如现在是他掌握身体的话。 因为在他上一次,嗅到这股气味时。 他可是把整个恶灵的残骸都吞了下去,虽然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吞,但那股浓烈的恶心感,真是记忆犹新。 果然如克利福德先生所说的那样,这卷羊皮纸中封印了一只恶灵。 而且听说还是他们灾厄教会自己人的。 虽然恶灵只是死者的遗留物中诞生出来的恶魔,就像记忆碎片聚合成的副人格一样,跟原主压根儿是两码事。 但他还是对这种“物尽其用”的做法有些难以接受。 或许,这就是超凡世界的残酷。 恶灵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动作,打量了张怀生一会儿,便回过头,有些失神地凝视着穿着修女服的特蕾莎。 “哈…这样的陈设,可真像是我生活了很多年的那个鬼地方。” “小修女,忍受饥饿的感觉不太好受吧?” 它说话时,语气轻佻,举止浮夸,瞬间没了钢琴师的优雅气质,反而像是一个刻意逗人发笑的小丑。 “前辈,姑且这么称呼你吧…毕竟你是从前辈的遗骸中诞生的。” “克利福德牧首希望你能交出格斗术的技巧,让它延续在这个世界上,继续为革新的事业发光发热。” “克利福德…” 恶灵沉默了。 “还真是他那副务实的性子所能做出的事。” 恶灵沉默了片刻,问道:“给谁?” “当然是给他。” “也对,像你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每天还得忍饥挨饿的小东西,格斗术给你也没什么意义。” 恶灵裂开嘴,露出难看的笑容。 它突然飞到了屋顶,双手抱胸,冷笑道:“克利福德想得倒美,我已经死了,心中充满恶念,毫无理智可言,凭什么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活着要听他的话,死了还得听?” 特蕾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了恶灵的反应:“革新的事业已经濒临失败,他便是帮助我们东山再起的基石。” “就凭他?一个黄种人?” 特蕾莎的语气依旧冷淡:“凯尔特人在盎撒人眼中,也跟黄种人没什么区别,既然都是被奴役,难道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此时的亚洲,只剩下了东华和扶桑两个主权国家,扶桑之前还被列强入侵过,直至今日,仍与西方列强签有许多不平等条约。 所以,在欧洲人眼中,白人至上已经是一种深入人心的观念了。 这也是张怀生每次出门,为什么要佩戴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渔夫帽了,不然就是买个土豆,摊主都会刻意多要你一两个便士。 “啊,言辞可真犀利,我有多久没见过修会里出现你这样言辞犀利的小姑娘了,所有人都像个闷葫芦。我还以为饥饿能把人的嗓子也给饿坏呢。” 恶灵露出了一丝笑容:“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有奴役。”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椅子上,安稳不动的张怀生。 “哈,可惜时间有限,不然我真想跟你好好聊聊,看看你到底有怎样的真知灼见,能折服克利福德那个老顽固。” 恶灵看着张怀生,神情渐渐落寞了下来。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恶灵虽然有着生前大部分的记忆,但却很难保有理智,因为恶灵的构造本身就是由充满混乱的灵性组成。 每一只恶灵,都是疯的。 “前辈走好。” 特蕾莎微微躬身,张怀生则露出了惊恐,进而又变成了幸灾乐祸的庆幸。 因为下一刻,那只恶灵便崩析成了无数碎片,化作一团旋转的黑色风暴,从风眼之中,喷吐出无数碎屑。 而这些碎屑,便带着令人作呕的陈腐气息,向张怀生的口部一拥而上。 坐在椅子上的原主,无知无觉,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张怀生正庆幸,现在掌控身体的是原主,但随着碎屑入口,那股熟悉的呕吐欲,再度涌上心头。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眼前就开始闪现过一幕幕飞速运转的场景——直拳,勾拳,踢腿,叉眼,踹命根子... 那是恶灵将它的部分记忆碎片统统塞了过来,张怀生一边消化着这一份记忆碎片,一边感慨。 这灾厄修会的格斗术,可真够阴的。 能打下三路,就绝不朝人脸上揍。 不过虽然不美观,但在记忆碎片中,这只恶灵就凭着这一手格斗术,干掉了十二名超凡者,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最擅长近战的“屠夫”途径的超凡者,虽然只是序列9。 不知过了多久,当张怀生回过神来以后,房屋里除了他以外,已经空无一人了。 “身体还给你吧。” “她依旧不愿意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原主一脸丧气。 张怀生毫不客气地接管了身躯:“说实话,我是特蕾莎我也不跟你在一起,你这货也太软弱了。” “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是不会懂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爱过人?我之前也是差点就结婚的人!” 张怀生说的是自己前世,在毕业后,他在亲戚的帮助下相了亲,平平淡淡,两个人就这样一步步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原主的语气很笃定:“不,那不叫爱情,如果你遇到的是另一个相貌不差,性格尚可的女人,你同样会同意。” “如果不是非彼此而不可,那怎么能叫爱情呢?” 第二十二章屠夫 “你知道我的事?” “当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是我的主体记忆是他而不是你。” 张怀生差点被气吐血。 他是刚知道,这原主居然也有自己的记忆。 也对,即使原主分裂出去了一个人格,张怀生脑子里的那些原主的记忆碎片也不是就消失了,他依旧可以随时查看。 反之,原主人格能知道自己的记忆,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他还是很不爽! “总之,别随便翻我的记忆。” 原主语气很淡地说道:“如果不是我掌握身体,我会感觉很无聊,所以我只能做这种事来找点乐子。 不得不说,你真是个无趣的人,从小到大,既没有爱过谁,也没有被谁爱过。” “如果爱情就是你这种要死要活的,那我宁愿不要。” “呵,你把体面看得太重了。” 张怀生懒得跟自己的副人格吵架,拎着自己带来的另一个,装有“猎隼”的箱子,便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但就在这时,一声剧烈的炮响。 窗户砰得一声破成了无数碎玻璃片。 张怀生的耳朵一阵耳鸣,一时间竟有种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 随后,一声充满愤怒的呐喊声响起。 紧跟着,是一声尖锐的惨叫。 张怀生连忙冲出门去。 ... 大厅内,一个无比健硕,足有两米高的巨汉,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内里冲来。 胸口围着件积了不知多少年油垢的皮围裙,手里握着一把沾满血渍的剁骨砍刀,一眼望去,就像是菜市场的屠夫。 这是在扮演? 基里安不知何时也进到了门内,不断扣动手枪的扳机,子弹一颗颗钉在屠夫穿着那件围裙上。 但那围裙却仿佛有着相当强悍的防御力,任凭子弹嵌入其中,随着动能消退,居然又一颗颗弹了出来。 砰—— 巨汉直接撞飞了基里安,将躲在他身后的一个,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修女抓了起来。 “哈,终于让我逮到你们这群灾厄修会的虫子了。” “啧,摸上去没二两肉,看起来还挺香甜可口,真让人食欲大振。” 抬眼望去,这巨汉朝天鼻,招风耳,两颊尽是肥肉,鼓囊囊地挤着一对眯缝小眼。 一双粗壮巨腿也不知重逾多少斤,落脚之时,竟是整个房子都有为之撼动的感觉。 被他抓在手中的修女,发出难听得嘶哑惨叫,身躯竟是被巨汉捏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也不知一瞬间断掉了多少跟骨头。 随后,巨汉仰起头,一张血盆大口居然咧得跟水桶一般大,露出了其中密密麻麻,宛如锯齿般的尖锐獠牙。 靠,这货真是序列9? 屠夫途径的序列9,就叫屠夫。 砰—— 张怀生瞄准巨汉,直接扣动扳机,打空了整个弹仓。 有鹰隼自带的准星在,距离又不远,这六发子弹尽数打在了屠夫的头部,但这人却是不管不顾,直接将手中高举的修女塞入了巨嘴中。 嘎吱一声。 修女发出惨叫。 张怀生看得是既恐惧,又愤怒,他已经确信,这人虽然确实是序列9的“屠夫”,但却是那种完全找不到晋升方式,只好在序列9不断增强自身实力,从而变得异化即将堕落成“红月疯子”那种畸变体的怪胎。 也不知灾厄修会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种怪物的,跟他一比,自己刚吸收的记忆碎片中,那个掌握格斗术的前辈曾格杀掉的屠夫,简直就是个废物。 最起码,后者可远远做不到被子弹打了脑袋,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行,完全不是对手。 即便我能隐身接近他,近距离偷袭。 但这屠夫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序列9,就连子弹都没办法破他的防,贴近了又能怎样? 必须得跑! 张怀生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决定,他顾不上给猎隼上子弹,直接扶起被撞飞的基里安。 基里安一看是他,忍不住埋怨道:“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快跑?” “这不正在跑吗?” 张怀生直接扛起基里安,自从变成超凡者之后,从没全力施展过的身体,骤然发力,大步如流星便向后院奔去。 屠夫咀嚼了两口,呸得一声啐出了一堆碎骨茬,而此时,修女依旧未死,但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将修女的半截身躯随手一丢,骂道:“草,骗人的,一点也不好吃。” 在他的侧脸上,一个个弹孔中,血肉蠕动,子弹一颗颗被挤了出去,他随手摸了摸,小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喜悦相交的矛盾情绪。 “有意思,我最喜欢猫和老鼠的游戏了。” 话音未落,他便像是一架重型坦克般直接撞碎了挡在路上的桌椅,向着后院狂奔而去。 砰—— 院墙被撞塌。 后院里,一名修女正在等待着。 见张怀生和基里安进来,她立刻拦住了他们,充满担忧地问道:“珍妮弗呢?” “死了。” 背后的基里安言简意赅道。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张怀生语气急促地说道:“是一名‘屠夫’,虽然只是序列9,但它是已经失控,临近于变疯边缘的怪胎,他的身躯都呈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异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你知道的,这种情况下的超凡者会有多可怕。” 修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们跑吧,保护好那些年轻姑娘,我会留下来战斗。” 张怀生没有犹豫,低声道:“我会的。” 事实上,如果所有人都跑的话,他肯定是不会有事,他的能力先天就有助于逃跑。 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屠夫这一序列,像是前世游戏中的战士,各方面都很全能。 能在屠夫的追杀下逃生的,肯定不会是灾厄教会这帮体能有限的修女。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已然响起。 修女的喊声响起:“闭紧口鼻,立刻跑起来!” 灾厄途径的序列8,好像是叫作瘟疫主祭? 意识到这一点,张怀生不仅脚步立刻加快,一边跑还一边扯掉了肩上基里安的一块衣服捂住了口鼻。 “靠,为什么撕我的?” “再废话我就把你扔下来。” 第二十三章退无可退 这栋房子的确很大,院落后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走廊两旁,是一个个或开着门,或紧闭的房间。 张怀生之前就是从左手边第一间离开的。 走廊很黑,但张怀生走的脚步依旧很快,在不久前,跟特蕾莎的见面后,他对“双生”的扮演显著增强。 这导致他的五感也越发敏锐。 张怀生突然感觉腿部湿漉漉的。 低头一看,发现基里安正咬着牙,血水从他的口鼻中流淌而出。 被他这么一通颠簸,即使原先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势,也要被颠出毛病了,尤其是他受的那一撞,明显是内伤。 “还能撑得住吗?” 基里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继续,别停!” 这糟糕的台词。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扛着起码一百五十斤的基里安足足跑出了上百米,一直来到了尽头,像是一处教堂的房间。 房间里,十几名修女正不安地等待着,看到两人冲进来,特蕾莎连忙和自己的两个同伴迎上来,帮着张怀生将基里安放了下来。 “有医生吗?帮他看看。” 倚着看布局,原本应该放着神像,却不知因为什么空无一物的高台。 基里安鼻头耸动着吸了几口气,发现没有嗅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才长出了一口气。 张怀生知道他是担心瘟疫会蔓延过来,但依靠嗅觉,可无法分辨出是否有致病细菌或病毒。 瘟疫祭师的可怕,在盖尔起义军中也是流传已久。 确切而言,在这个医术还比较蒙昧的时代,瘟疫依旧是能使人谈虎变色的存在,远的黑死病,天花不提,近的东华鼠疫,每一场瘟疫,死亡人数都是几万人起步。 “我没事,还死不了。” “刚才那位是…瘟疫主祭?” 基里安“嗯”了一声,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特蕾莎:“那位就是特蕾莎的老师,扮演法,就是我从她口中问出来的。” “是爱丽丝嬷嬷!” “嬷嬷怎么样了?还有珍妮弗,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修女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声音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愤怒的咆哮声,以及墙壁碎裂声,像是一只发狂史前巨兽在搏斗。 在修女们一道道惊恐的目光中,张怀生说道: “珍妮弗修女已经离世了,敌人很强,你们所说的爱丽丝嬷嬷,留下来殿后了。” 不待修女们说话,张怀生立刻便开口道:“爱丽丝嬷嬷的意思是,让我保护你们撤离,不要意气用事。” 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在偶尔远远传来的炮弹声为背景下,只有偶尔响起的一两声低声啜泣。 张怀生起身,在“教堂”的后方的墙壁处迅速检查了一遍。 没门? 张怀生皱起眉:“这里没有撤离的后门吗?” 一般这种房子在布局时都会在前后各开一门,也是为了方便出行。 特蕾莎此时,也替基里安简单处理了伤势,指了指高台后,墙壁上的窗户。 “没有,只能从窗户走,其余小房间里都没开窗户,修会是个很封闭的地方。” 张怀生看了眼离地两米多高,并排分布,绿色底色,绘者种种神秘学图案的窗户,又看了看眼前这群瘦弱的修女,有些傻眼。 “修会里还有几个序列8?” “除了爱丽丝姑姑就没了,其余人都在外面执行任务。” “快,快打破窗户,所有人立刻离开。” “敌人到底有多少人,爱丽丝嬷嬷没办法解决它们吗?” 说到“它们”时,修女明显有些咬牙切齿。 “不,只有一个,但很厉害,你们的力量对它而言,几乎不起作用。” 灾厄途径的序列9饥饿,对付群体敌人才有效,若是对付那巨汉,的确也能生效,但不等他饿得发狂,估计就要把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吃到肚子里去了。 得益于艾萨克先生的那些珍贵藏书,张怀生怼其余各条序列或多或少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以说,得益于这段时间的恶补,张怀生已经不再是超凡界的萌新了。 “别愣着了,所有人立刻离开。” 张怀生迅速把堆在两旁的桌椅挪开,移动到窗户下,随即举起一张桌子就砸向了玻璃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没有大到这种程度,但直觉告诉他可以一试。 果不其然,这一下直接把桌子甩出三米远,硬生生在连成一片的彩绘玻璃上砸出了一个大洞。 但在这时。 不远处的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以及恍如野兽般的粗重呼吸声,在他特意关注的灵敏听觉下,已然是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想要先离开,但看了眼那一张张低声啜泣的年轻面孔,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跟原主不一样,我不是为了保护特蕾莎,只是作为一个人类的基本道德,使我无法坐视这些年轻的女孩惨死在那种怪物的手下。 张怀生先是搭了把手,帮这群瘦弱的女孩们把基里安抬了上来,从窗户的破洞处运了出去。 临别前,基里安使劲攥了张怀生的胳膊一下,虽然没有说话,但张怀生还是立刻明白了他想要说些什么。 “放心走吧,有我在。” 只有天知道,自从穿越来之后,就奉行明哲保身想法的张怀生,能说出这种话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瑾瑜,你干什么去?” 特蕾莎望着逆着人群,向走廊走去的张怀生,惊疑道。 “带她们撤离。” 张怀生的脚步微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消失在了黑暗幽深的走廊中。 “真帅!” 副人格发自内心地说道。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也算是有点英雄气概。” 张怀生轻笑道:“其实看到它那样对待一个女孩,我也感觉很生气,但我更多的是害怕,而不是愤怒。 只是后来缓过劲来,就感觉越想越气。像那种反人类的所谓超凡,就该干净利落地死掉,而不是继续眼睁睁地看着它再伤害他人。” “说的不错,这下,即便是死了,在特蕾莎眼中,我也是个英雄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怀生居然从副人格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庆幸。 他有些无奈道:“没救了你!” 第二十四章战斗 咔哒—— 张怀生将装满子弹的弹仓塞回去。 又取出原先的那把柯尔特轮转式手枪,把空置的,充当保险的那一枚子弹填上。 论杀伤力,身为超凡武器的“猎隼”比起柯尔特,强一些,但却强得有限。猎隼的厉害之处,在于能使张怀生这种新手,能打出“神射手”的精准度。 但偏偏猎隼又只是一把手枪,射程有限。 所以说,这把“猎隼”,对绝大多数射击水平不错的盖尔人而言,都只能说是鸡肋。 耳畔响起副人格絮絮叨叨的声音。 “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兴许特蕾莎的老师已经把那只怪物解决掉了,毕竟是序列8对序列9,赢面还是有的。” “没这种可能的。” “我怀疑那只怪物积攒的灵性,早就超过序列9的范畴了,它的那件皮质围裙,肯定也是件超凡物品。” 张怀生突然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以前就不知道跟着护院学点武术什么的,” 副人格嘀咕道:“倒也练过两手拳脚功夫,只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年纪稍大些就荒废了。” 他话锋一转,又道:“再者说,你知道的,我平生不好斗,唯擅解斗。” “什么意思?” “这是吕奉先的梗啊,我还是在你记忆中翻到的。不得不说,你的记忆里还是有不少有趣的东西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随便翻我记忆吗?” “咱俩分那么清楚干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嘛。” 张怀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跟你个副人格聊个什么劲,我果然是人格分裂了!” “喂,怎么不说话了?” 张怀生自顾自将两把枪别在腰带上,随即将之前拎着的,装猎隼枪的箱子里的那块红布给拿了出来。 随后系在了脸上。 因为那屠夫刚跟特蕾莎的老师战斗过,身上沾了一身疫病,戴一副土制口罩,虽然未必管用,但总比没有强。 “嚯——你啥时候把这玩意儿还带身上了。” “难怪基里安说你抠门,你可真是只铁公鸡,简直一毛不拔。” “看你这造型,我突然想到了双枪老太婆,在你记忆里,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只可惜你的枪法太马了。” 张怀生有心说枪法马还不都是因为你“平生不好斗”,以前有钱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练习枪法,天天泡妞,逛舞会吗? 但又觉得没必要。 副人格不是原主,这是他早就定了性的。 跟他吵架,岂不就相当于自己扇自己大嘴巴子?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啧,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呐。” “你从那么有意思的地方穿越而来,怎么你这个人偏生如此沉闷?” “喂?” “再聊两句呗,兴许待会儿咱俩就都死了,也没机会聊了。” 如果是漫画,张怀生现在的的太阳穴上,肯定已经暴起青筋了。 他忍无可忍:“如果你实在不会说话的话,就闭上你的狗嘴吧。” “你到底懂不懂啊,明明是从科学社会来的,怎么比我这个‘土著’还密信,不知道我这么说是在毒奶吗。越这么说,咱就越不容易死。反而你这么避讳‘死’字,就像是戏台上插满旗帜的老将军。” 跟副人格斗了两句嘴,张怀生却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并且灵性又有所增强。 似乎自己不该抵触跟副人格交流。 他若有所思。 “别说了,它来了。” 张怀生将一旁的煤气灯,灯罩下的开关拧开,火焰顿时燃起,在这黑暗的走廊中,撑起了一小块光明。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生肉腐烂的气味。 在走廊的拐角处,一道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整具身体,像是从黑暗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缓缓现身。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举起柯尔特手枪,直接扣动扳机,在“屠夫”现身的一瞬间,便瞄着它的脑袋打出了两发子弹。 这么近的距离,就是想要脱靶都是难事。 子弹命中,动能使它微微偏了下头,凹陷的血洞中,流淌出一缕鲜血,但很快,飞快增殖的血肉便将弹头挤了出来。 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一口脓血,被屠夫吐在张怀生的面前,仔细看,那滩脓血中居然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 它咳嗽完,有些讶异地看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但依旧没有离开的张怀生。 “你居然没跑?” 巨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嘴巴咧开,露出带血的锋利犬齿。 此时屠夫的身体表层,已经布满了黑紫色的青斑,原本壮硕的手臂,有一小截生满了淡绿色的霉斑,尖端还冒出了一团白色绒毛。 在它的胸口,没被围裙遮住的那一块,露出了大片溃烂,翻卷的皮肉,边缘处还在往外冒黄色的组织液。 而在它的侧脸上,更是如同鱼鳞一般翻起了一层层的白色皮屑,随着他的抓挠,露出了下面粉嫩的血肉。 看着这一幕,张怀生的心底油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他立刻决定收起之前,对灾厄途经战斗力不太行的看法——跟他们战斗,即使能赢,这一条命也得废掉大半了。 还好,如果灾厄途经的序列8,瘟疫祭师一旦死去,所留下来的疫病也会随之逐渐消亡。 否则,张怀生压根儿就不会生出跟这只屠夫战斗的想法,因为现在的它,就是一个病原体,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种疫病在养蛊。 即使他戴了副简易口罩,也绝无可能不被其感染。 不过也幸亏瘟疫祭师的瘟疫在瘟疫祭师死去后会跟着消失,使得瘟疫祭师的能力不再无解。 不然灾厄途经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早就被当作邪教给剿杀掉了。 屠夫向后撤出一步,蓄起势,脸上带着既痛苦,又欢愉的癫狂情绪,向着张怀生便是猛扑而来。 通道狭小,除了撤往旁边如同死路的房间,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 张怀生再度举枪,扣动扳机。 屠夫虽强,哪怕已是怪物般的不死之躯,但绝非永动机,它身上的疫病还在蚕食它的生命力,可以说,它已经是残血了。 子弹精准命中了屠夫的胸口,那处没被围裙遮住的地方。 溃烂之处顿时爆出了一道血柱。 但此时的屠夫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疼痛为何物,前冲之势没受到任何阻碍,转眼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记重拳挥出。 被张怀生灵敏避过,并且反手朝着它便又开了两枪,直接清空了柯尔特手枪的弹仓。 他随手将柯尔特手枪丢到一旁,转手换成了猎隼,但此时,屠夫已经完全来到了他的身边,直接一个猛扑。 在这关键时刻,张怀生根本没有躲的余地,但也同样没有躲的必要——他消失了。 可见时不可见。 这也是他为何要燃走廊上的煤气灯的原因,不然他根本就没办法发动自己的能力。 扑了个空的屠夫,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它根本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一个野生超凡者,它对其余途经的了解相当有限。 更别提恶魔途经,本就是九条超凡途经中,最难以捉摸的一列。 砰—— 张怀生的身体,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他并非是处于不可见的状态时自动现身,而是主动解除了能力,相当于卡了一个bug。 虽然这样做,会对灵性有极大的损耗,但他耗得起。 他在现身的一刹那,便宛如演练过无数次一般,瞄准屠夫的下颌,便是砰砰砰——连扣扳机。 三发子弹打出。 屠夫立刻反应过来,向着下方就是一拳砸落。 但张怀生再度消失了。 遁形于异次元,张怀生有些不安,这残血的血条也太长了,猎隼三发子弹已经打出,只剩最后三发了。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现身。 因为屠夫虽然还没摸清他能力的规律,但明显已经意识到张怀生并没有离开,依旧“停留”在原地。 它滴溜溜的小眼珠死死盯着张怀生消失的地方,神情中充满了憎恨和扭曲的癫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屠夫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但它的体表,溃烂之处成片的蔓延,伴随着它时不时的抓挠,掉在地上的血肉残骸也越来越多,很显然,它撑不了多久了。 “其实一点也不危险对吗,你只是害怕。” “有这么‘苟’的能力,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副人格轻飘飘地说道。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丝毫没有跟他争论的念头,只是默默注视着这只丑陋屠夫的举动。 终于,它的耐心似乎彻底耗尽了,开始往前走去。 张怀生没有贸然现身,而是继续等待着,但问题在于,他之前是面对着屠夫的,当屠夫走到自己身后的位置时,在次元空间里,就无法观察到它了。 如果它在等待着我呢? 不行,一定要冷静。 已经拖了这么久了,足够基里安他们离开了,只是肯定还没跑多远...不能让这家伙追上去。 看来必须要冒险了。 解除能力。 在现身的一刹,一股恶风便席卷而来。 果然! 这一刻,张怀生已经来不及再开启能力了,说是简单的一开一关,实则也是需要体内的灵性运转的。 卡bug般随意开关能力,来规避能力弊端的设想虽好,做起来却是极难。 但张怀生也没想着再迅速开启能力了。 他就势一个懒驴打滚,反手向后打出了一发子弹,这发子弹并未命中屠夫,而是精准射到了一旁悬挂的煤气灯上。 火焰顿时熄灭。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光暗突兀改变,即使是张怀生,一时间都失去了视觉,更别提屠夫了。 但张怀生同样没有趁势追击,反而迅速朝着前院跑去。 回过神来的屠夫怒吼了一声,便循着张怀生追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魔刀 屠夫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明明它拥有着无比庞大的力量,却几次三番让这只滑不留手的虫子从自己手中逃脱。 “我一定要杀了你,把你的身体像之前那两个女人一样拆成碎片,再一块块嚼碎!” 愤怒的咆哮声在走廊里回荡。 “咳——” 刚追出两步,屠夫便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混合着内脏碎块的血水从它的口鼻中溢出。 满是皮屑的侧脸处,肉芽萌动,生出大块恶心的覆满黄色组织液的肉瘤。 恐怖的疫病已经快要将它的生命彻底侵蚀殆尽了。 但它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疼痛感在它的身上被无限地削弱了,它现在只想宣泄自己胸臆中无尽的怒焰。 …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这仿佛神庙逃亡游戏中的场景,他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不敢提起,只是拼命向前逃。 “在直线距离的冲刺上,这只屠夫的速度要比我快很多,它的块头太大了,腿比我要长出一大截。”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追上。” “该死的,呼吸乱了,短时间内根本组织不起来灵性来发动能力,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锻炼!” 张怀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但距离仍旧在迅速拉近。 他没自作聪明,想要趁着跑过一处拐角,溜进旁边的房间——屠夫虽然没什么理智可言,但也不是白痴。 这种只有动漫中才好使的套路,一旦套用到现实中,那就是愚蠢透顶了。 脚步声突然中断,屠夫不可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它是疯,但不是蠢。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 走廊已经到了尽头。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院子里,又在喷泉前一个垫步高高跃起,翻越过去之后,几步便冲进了前厅。 可即便只是匆匆瞥过,他依旧清晰地看到了,被摆在院子中央喷泉上,一颗满脸怨恨的女人头颅。 它被摆在喷泉最上面的台子上。 使得泉水从上面喷落时,染上了一层猩红。 那应该就是修女们口中的“爱丽丝嬷嬷”。 屠夫最开始拿着的那把剁骨刀就插在她的无头尸体上,将她的身体分割成了一截截,断截面的森白骨茬都清晰可见。 “如果我被抓住,下场肯定会跟她一样。” 张怀生的心中,恐惧的情绪汹涌而起。 他虽然不是个胆子多大的人,但在危险关头,却从来不会考虑那些可能会动摇自己心志的事。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刚降临这世界不久,便以凡人之躯射杀恶灵。 但他的前世,可是来自一个连血都是绿色的国度,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而这时。 大地震颤。 屠夫此时,比之刚刚又肿胀了一圈,丑陋可怖,堪比地狱中魔怪的庞然身躯,踏入院中。 它顺手从爱丽丝嬷嬷的尸体上,取下了那把剁骨刀,泛着红光的小眼死死盯着张怀生的后背,随后,向着张怀生远远掷出了手中的剁骨刀。 风声如电。 边沿还沾着血肉碎末的锋刃划破长空。 张怀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心中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 会死! 绝对会死!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放慢了。 他的耳畔,隐约有锁链被打碎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股灰败的死亡气息,从他眉心的部分,迅速扩展到了全身。 他所看到的世界变成了黑白,屠夫那具庞然身躯,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宛如港口工厂上的烟囱。 飞舞在半空中的剁骨刀,呈现出一种极为缓慢的慢动作,但张怀生想要躲避时,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 “所以,不是时间变慢了,而是我的意识被加速了?” 是我的恐惧? 符合了扮演恶灵的准则,所以使我恶魔途经的能力得到了增强?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启了恶灵的能力。 也不知是他对自身能力的掌控增强了,还是这种“慢速播放”的形式,对他施展能力没有造成影响。 总之,能力成功开启,他的身体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时间猛然加快。 屠夫的剁骨刀带着呼啸风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钉入了地板之中。 张怀生没有再解除能力,而是呆在次元空间里,默默注视着满脸惊愕,进而是愤怒的屠夫。 它疯狂地发出咆哮,下一刻,无数条猩红的触手顶穿了它的皮肤,从它的腹部,七窍,胸膛中一拥而出。 它的脚步变得极为沉重,每迈动一次,都要驻足许久,一步步向张怀生走来——虽然他们隔了一个次元。 不... 不是向我走来的。 张怀生能够看到,屠夫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身后——它投掷出的那把屠刀。 越来越多的触手从它的体表生出,像是寄生在巨鲸腹部的藤壶,使得屠夫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 它艰难地俯下身子,捡起那把剁骨刀,眼神中罕见露出了一丝清明。 “你...” “你们这群该死的骗子。” “我早该知道你们给我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 它的嘴角,扯起了一丝嘲弄的笑容。 “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噗—— 剁骨刀被它硬生生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随即,横切一刀,直接将它的心脏切成了两半。 它体表的触手迅速萎缩,像是具有生命般发出不甘的嘶鸣,随后,就如跳到岸上的鱼儿,动弹得越发缓慢,直至彻底僵硬。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一根根触须,居然就此化作了一片芥粉。 张怀生的身体,重新显现。 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开心的情绪,从屠夫口中的话能够听出,它是被人骗到这个地方的,那些触手,或许是某种实验?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的背后,仍旧有一个幕后黑手。 张怀生突然有种悲观的情绪。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每天活在厮杀与战斗中,而且,这不是属于我的战争——我就像个局外人。 他需要一个战斗的信念,无论是保家卫国,保护亲人,哪怕是保护自己的财产... 可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国,也没有家,还没有钱。 副人格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很糟糕吧?” “即使拥有超凡的力量,也不是神话传说中的那种飘逸出尘,长生久视的仙人。” “但即便是这种力量,有也是很好的。如果我…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一开始就拥有超凡力量,他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张怀生眉毛微挑:“我觉得吧,你落到这步田地,你自己的原因才占大多数吧?” “没人是未卜先知的,当我富有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向我表露善意,那个时候的我,看到的世界都跟后来看到的不一样。” “所以说啊,还是力量最值得信任,也只有它是别人没办法抢走的。” “也不会离开。” 说到最后一句时,副人格的语气明显有些落寞。 “行了,可别搁这儿网抑云了。” 张怀生看他这模样就来气。 他径直来到屠夫的尸体旁,疫病造成的皮屑,黑斑等症状,已经逐渐消退了。 插在屠夫胸膛上的那把剁骨刀,此刻正散发出幽幽的红光——这把刀吸干了屠夫体内所有的超凡力量。 如果说,幕后之人是拿屠夫来做“培养皿”,用以孕育出一个恐怖魔物的话。 那么他所有的投入,都在最后关头,被屠夫灌进了这把剁骨刀中。 “这就是他最后会说:‘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原因?” 张怀生默默地看着这把刀,随后,用脸上挂着当口罩的红布裹在了手上,将它从屠夫的身上拔了下来。 此时的剁骨刀,原本看上去便显得有些油腻的刀身,已经变成了红色宝石般的晶莹——但这份原本看上去非常漂亮的红色,张怀生只会联想起那一条条可怖的触手。 第二十六章尸语者 “不管怎样,这把刀是一件超凡武器无疑了,只是暂时还摸不清它的能力是什么。” “如果有超凡者交易的黑市,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这把剁骨刀很厚实,与英国普遍使用的家用餐刀不同,它的形制更像是东华人惯用的菜刀,要宽大厚重许多。 只是在方形刀面的尖端,剁骨刀上多出了一个弧形刀尖,使它不仅能用来劈砍,还能用来戳刺。 张怀生试着挥了两下,意外感觉很顺手,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灾厄教会的格斗术中,有关于使用刀剑的基础知识,这无法使他变成一个剑术大师,但总归比没有章法的乱砍要强得多。 这是枪械称王的时代。 但格斗术,近战,刀剑,绝非落后于时代的余烬。 就像今天这样,在面对一些能抵御子弹,或子弹无法造成致命伤的超凡者时,用杀伤力更强的刀剑往往能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张怀生将目光投向身体干瘪的屠夫胸前。 那里,它围着的那条布满油垢,由不知何种生物的皮肤制成的围裙,也同样随着屠夫的死去,变得暗淡无光了。 副人格发出尖锐的喊叫声:“你不会要系这种又丑又脏的东西吧?” “如果还有效的话,为什么不呢?” 张怀生掏出猎隼手枪与放在大衣内侧口袋里的子弹盒,将子弹一枚枚填充进去,随后对准了屠夫的尸体。 砰—— 子弹干净利落地洞穿了皮围裙,看来,它已经失去了抵御子弹的效果,灵性是被那些触须还是这把剁骨刀给吸收了? 张怀生猜测着,随后迅速转身,离开了前厅。 无论屠夫是试验品,还是催生某种超凡物品的培养皿,后面都会有人前来检查,他必须尽早离开。 ... 前厅,随着众人的离去,彻底陷入了寂静。 被撞出破洞的墙壁和窗子,透出一道微光,照在地面粘稠干涸的黑色血迹上。 一个鞋印突然印在了血迹上。 紧跟着,是第二个。 染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屠夫的身边。 随后,房间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又超出掌控了。” “猎物跑了,猎犬也死了,并且还将‘犬牙’掰断,交给了猎物。” “呵,这一次的扮演,无疑是失败的。” 阳光下,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缓缓现身,他的周身漂浮着微尘,举止优雅而富有魅力。 他的薄唇微微抿起,随即,来到了半截身子都被啃掉的修女尸体旁:“唉,真是年轻又可怜的生命。” 他将手掌覆在女尸的脸上,将她圆瞪着,充满痛苦与憎恨的双眼合上,又将她张大的嘴巴闭合。 “真是没有脑子的野兽,居然将你糟蹋成这副模样。” “难道不知道,比起多变,诡诈的活人,尸体才是最值得信赖与亲近的朋友吗?”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阵线,将她残缺的肢体取来,一点点缝合着——他的动作虔诚而温柔,像是最善良的信众。 假如地上没有鲜血和那些激烈的战斗场景的话。 缝合完毕。 男人将死者的头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张开手,有透明的水流从他的手中落下。 他取下胸前别着的方巾,用水蘸湿了,替她擦拭着满是鲜血的脸庞。 “你叫什么名字呢?” 死者,骤然睁开了空洞的双眼。 她的嘴唇嗡动着,像是说了些什么,但空气中并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珍妮弗·伊格里斯啊,真是个好名字。” 男人赞叹着,轻轻在死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那么珍妮弗,我很喜欢你,所以能带我去找你的朋友吗?” 死者的嘴唇依旧只是颤抖了两下。 但男人却仿佛真的听懂一样,他赞许道:“好,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我们会得到你的朋友们和老师的祝福的。” 掌控途经的序列8,名为,尸语者。 男人站起身,弃之如敝履般将尸体丢在了地上,他随手将沾了血水的手帕丢在了她的脸上,恰巧遮住了死者圆瞪的空洞眼眸。 “可惜,只是一个序列9,不值得占用我的三个尸偶的名额。” “白耽误了我这么长的时间。” 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 身后,扭曲的尸体,在光照下,如同废弃的垃圾一般僵硬地伸出了一只手。 随后,再也不动了。 ... 张怀生在巷子中快步跑着。 爱丁堡的城区内,到处燃着硝烟,英国人的火炮毫不留情轰炸着盖尔起义军的防御工事。 张怀生不知道克利福德是怎么打算的,他现在已经做出决定,尽快离开英国,随同灾厄教会一同撤往新大陆。 当然,这不代表他打算加入到盖尔人当中,他只打算蹭一趟离开爱丁堡,去往新大陆的航船。 因为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战争一旦爆发,他想在爱丁堡生存下来,只怕会非常艰辛。 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公海舰队,即使是加上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两位盟友的海军,依旧不是联合起来的英法海军的对手。 但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德意志人的蒸汽潜艇数量,是冠绝整个欧陆的。 一旦德国决定打上一场无限制潜艇战,以英国那狭窄的本土,物价只怕会立刻飞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沿着小巷,一路狂奔跑出了起码五百米。 前方已是岔路,在路口处,还有一个巨大的弹坑,旁边散落着无数碎石,明显是刚经历过炮火的袭击。 突然有个瘦小的修女喊道:“张!” 张怀生停下脚步,问道:“敌人已经被解决了,你们其他人呢?” 修女个子矮矮的,有些艰难地向他跑来:“她们往港口那边去了,让我留下来给你带路。” 张怀生心中微暖,但又皱起眉问道:“假如我回不来,你等在这里就不怕被追上来的怪物给杀了?” 小个子修女摇了摇头:“我就躲在旁边的房子里——那是我以前的家,楼里还有很多邻居们在,它们不会发现我的。” 小修女依旧使用“它们”这个词来表达自己对杀害珍妮弗的凶手们的愤慨。 “对了,张,爱丽丝嬷嬷没跟你一起来吗?” 张怀生愣了下,脑袋里下意识回想起了院落中看到的惨烈画面,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没看到她,或许,她往前面跑了。” “你今年多大了?” 小个子修女说道:“十一岁零六个月,再过半年,爱丽丝嬷嬷就答应让我服用序列9的魔药了。” “厉害。” 张怀生称赞道:“我们快走吧,敌人虽然解决了,但很可能还会有同伙——他们可能掌握着某种追踪技术。所以,我们尽快到港口和特蕾莎她们汇合,比较好。” “嗯。” 矮个子修女张开手,说道:“背着我吧,我跑的速度太慢了,你的力气很大,我不沉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连基里安那种壮汉他都扛得了,区区一个小修女,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负担。 第二十七章目标孤星 炮火声依旧在轰鸣,并且越发密集。 伴随着一阵尖啸声。 一枚炮弹在不远处炸响, 碎石纷飞,狂猛的气浪直接将张怀生掀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后。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有种湿润感,伸手一摸,才知道是被炸飞的碎石划出了一道口子。 “或许带掉了一小块皮。但我没有一面镜子。” “糟糕...” 他急急忙忙寻找背后的小修女。 “” “你没事吧?” “没有。” “那就好。” 张怀生松了一口气,将小修女重新背起。 硝烟渐渐散去。 他看到浑身漆黑的中年男人蹲在废墟上,一脸茫然,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在废墟上挖掘着,双手鲜血淋漓也没有停止。 他看到有人被压在废墟下,发出绝望的呼救声,但没人顾得上他们,所有人都在自救。 失去父母的孩童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熊熊燃烧的家园,甚至连哭嚎都忘记了。 张怀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往那边走,走果戈尔大道。” 小修女指的路,并非通往爱丁堡港口的路,那里距离英国登陆地点最近,即便还没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而且此时轰炸城内的,就有不少英国人的舰炮,港口外,肯定也早就被封锁了。 大英的陆军虽然早已随着排队枪毙时代的过去,而沦为了世界二流;但海军,依旧稳稳占据着世界第一的宝座。 路渐渐荒凉。 由石板路转变为土路。 几乎没什么人。 成群结队的逃难者在向北方和西方的内陆撤离。 “这里很隐秘,对吧?” 背后的小修女说道:“没错,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即使是那些很有门路的走私犯,之前许多德援都是从这卸货。” 张怀生侧目:“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当然,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走过一片芦苇丛,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大片的洼地,港口就建在洼地中,所以如果没有穿过这一大片的芦苇丛,根本就想象不到这里还有一座港口。 港口内,只停放了一艘不大的渔船。 船舷上用德文写着几个字母——应该是它的名字。 “汉萨号。” 张怀生试着拼道。 因为盎撒人是日耳曼的一个分支部落,所以英语跟德语之间是具备很明显的亲缘关系的。 船舷后,有人探出头来向他们远远地挥着手。 “是特蕾莎姐姐!” 小修女欢快地挥起手。 “离这么远都能认出来?” 张怀生有些惊讶,以他的视力,隔了这么远,也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一个红发妹子,这还是兜帽被风吹掉的缘故。 小修女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只有特蕾莎姐姐很关心你,第一时间看到我们的,一定会是她。” 副人格感动坏了:“我就知道,特蕾莎还是爱着我的。” 张怀生:“...” 船侧,放出了一截绳梯,张怀生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特蕾莎连忙接过他背后的小修女,由于面容被面纱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出她好看的眼眸里闪烁着激动与喜悦的色彩。 “瑾瑜,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姐妹们都很感谢你。” 张怀生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穿越过来,总不能用原主的身体,还占原主的爱人吧,那太卑劣了。 以他的性格,他注定不可能跟特蕾莎发生什么。 “我已经决定跟你们一起离开不列颠,去新大陆了,这艘船是德国人的船?” “对,是德国人赠送给我们的,所有水手,船员都是我们修会的人,你既然已经到了,我们随时都能离开。” 张怀生有些疑惑:“克利福德先生不跟我们一起?” 特蕾莎道:“牧首...领袖已经决定继续留在爱丁堡同英国人做斗争了,他会在绝大多数委员会的成员都撤离爱丁堡之后,再考虑离开。” 特蕾莎叹了一口气:“但即便是离开,他也不会跟我们汇合了,领袖已经辞去了灾厄教会牧首一职。” “他打算去哪?” “去瑞士,领袖给我的信中提到,他打算去那里拜访一位来自俄国,流亡至瑞士的思想家。” “流亡瑞士?来自俄国?” 张怀生眼前一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克利福德先生刚刚收到了他邀约的信件,他盛赞这是一位不次于你的思想家。” 张怀生愣了下,这个名字很陌生,并非他所猜想的列先生。 也对,因为是平行时空,前世这个时代所存在的很多人,未必就会如前世那般走出相同的轨迹。 慈父可能正在高加索做鞋匠,小胡子也可能正在维也纳美术学院画画。 有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的改变,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如果张怀生的知识储备更丰富一些,特蕾莎对领袖口中的这位思想家更了解一些,最起码知道他的化名。 张怀生就会知道,这位来自沙俄的乌里扬诺夫先生,其实就是自己所猜测的那位先驱者。 一声悠长的汽笛声传来。 “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嗯,汉萨号会先前往汉堡补充淡水和食物,随后会在布列塔尼停靠一会儿,然后直接前往新大陆。” “去新大陆的哪儿?” “领袖说让你拿主意,原本我们打算去的是马萨诸塞州,那里的凯尔特移民数量很多,委员会也接收过不少来自那里的捐款。” “让我拿主意?” “没错,领袖说你的大局观和见解,是他也要钦佩的,所以,由你做决定会比他更合适。” 张怀生稍微思索了下,便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马萨诸塞州又被称作新英格兰,英国人或者说英裔的势力是最大的。 凯尔特移民虽多,但大多数从事的都是体力劳动,属于中下层人民,而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作为曾经鼓动底层凯尔特人起义的势力,去马萨诸塞州的风险会很高。” “当然,风险也伴随着机遇,如果你们能统合马萨诸塞州的所有凯尔特移民,再以此为招牌,号召所有凯尔特人都汇聚于此,搞出一个凯尔特州,也不是件没可能的事。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们所有人都被美国抓起来,或直接处决,或遣送回大不列颠。” 特蕾莎小声道:“瑾瑜,姐妹们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解放所有同胞这种事...还是让领袖他们去做吧。” “既然这样,再去马萨诸塞州就不合适了,虽然那里距离不列颠算是最近的州了。” 张怀生略一思索,便道:“去得克萨斯州,那里被称作孤星之州,前身是独立于墨西哥的孤星共和国,位于美墨边境,地域辽阔,各方势力混杂,普通人要在那里扎下根很难,但对超凡者而言就容易多了。” 第二十八章掌控途经 “好,就听你的。” 特蕾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同意了张怀生的建议。 “基里安呢?” “舅舅被安排在下层靠近船长室的客舱,那里条件还算不错,有船医照料,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张怀生问道:“哦,对了。你们身上有多少钱?”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吧。” 一提起钱,就顾左右而言他? 特蕾莎拉开了舱室门,两个人沿着有些生锈的铁梯弯着腰,向下方的船舱走去。 “虽然其余序列较高的老师们都不在,但我也算不上领头的,有几位姐姐,无论是实力还是资格,都比我强很多。” “所以你也不知道委员会还剩多少钱对吗?” “对,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商议,你救过我们,还是领袖钦定,姐姐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会听你的。” 下到舱室。 立刻有人站起来,向张怀生表示感谢。 也有人询问道:“张先生,您真的不知道爱丽丝嬷嬷的下落吗?我们不是阿琳娜那种小孩子,事实上,请您也别把她当小孩子看。” 张怀生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偷偷看他的小修女,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的确不适合说谎。” “没错,我赶到时,爱丽丝嬷嬷已经离世了。” 虽然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但舱室内,还是渐渐响起了阵阵压抑的啜泣声。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示意道:“特蕾莎,去叫那几位领头的女士出来吧,我们得先商量下计划。” 三名修女跟着两人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背后,则响起了低沉,悲伤的风笛声。 如泣如诉。 张怀生先向三位修女说道:“三位,很荣幸能与你们同行,克利福德先生和爱丽丝女士都曾委托我照顾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在船上的这段时间,能够听从我的建议。” 其中一个高瘦的修女开口了。 声音嘶哑难听,一下子就让张怀生听出,是自己最开始拜访修会时,给他领路的那位,手像鸡爪的女士。 “你帮助过我们,领袖也信任你,所以我愿意听你的。” 另一名修女则是说道:“和特蕾莎一样,我愿意信任你,但你毕竟是外人,不了解我们的情况...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建议。” 张怀生点头道:“可以。”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就是目的地从马萨诸塞州改成德克萨斯州,那里虽然更远,但也更安全。” “这个没问题,去马萨诸塞州我也感觉不太安全,那里可是被称作新英格兰的地方,凯尔特同胞们在那里也是受苦,不会因为人多就得到什么优待。” 三名修女商量过后,一致表示赞同。 “但那样的话,我们就需要航行更长的时间,需要储备更多食物和淡水。” 张怀生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但请允许我先说完,我们再一起查漏补缺。” “第二,我建议,在汉堡停靠,补充食物,淡水,以及一些建筑材料用以在新大陆安家后。 就不要再在布列塔尼逗留了,虽然布列塔尼人也是凯尔特人,但法国人对他们的同化,可比英国人强得多,不要指望他们会帮你,反而,一旦你们身份暴露,极容易引起法国人的敌视。” “而且现在,法国跟英国正处于同盟状态,虽然两国暗地里依旧在互相下绊子,但对待分裂分子,他们肯定很乐意把你们交出去。” 被张怀生扣了一个“鸡爪”修女绰号的修女说道:“可是德国本身是个工业国,农业集中于东普鲁士等地,在汉堡买粮,价格会比在农业发达的布列塔尼贵很多。” 布列塔尼几乎全部地区都是非常不错的耕地,气候适宜,土地肥沃,虽然比不上乌克兰这种东欧粮仓,但粮食也是重要的出口产品,价格非常有优势。 张怀生皱起眉:“所以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就是,需要储存比原定计划更多,同时也更贵的粮食,对吗?” “没错。” “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钱?” “大概有六十英镑左右,如果姐妹们凑一凑,应该能有一百英镑。” 张怀生皱起眉:“一百英镑,应该能买30吨左右的粮食了吧?” “对,如果只算粮食或许够了,毕竟我们还能捕一些鱼吃,但还有水手们的薪酬,以及盛装淡水的容器,药品,干菜,罐头,还有您口中的,用来在得克萨斯州建立营地的建材,一百英镑是绝对不够的。”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 也对,虽然他自己调侃是土豆时代的神,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一直吃土豆的,在海上那种潮湿的环境,土豆也很容易发芽。 再加上,远距离海航是必须吃蔬菜来补充维生素的,不然会导致坏血病,这一百英镑起码要乘以3才够。 “汉堡有黑市吗?” “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变卖的东西?” 张怀生询问道。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布列塔尼了,危险性虽然比较高,但实在没钱也没办法啊,他总不能把“猎隼”这把超凡武器给变卖了。 剁骨刀倒是还能考虑考虑。 德国佬那么喜欢吃猪肉,卖给他们应该正合适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我们也不知道那里的黑市在哪,虽然我们带了许多超凡物品,但如果卖给那些不懂行的人,很难卖出价来。” 张怀生想着,突然迎面刺来一把锋刃。 前方的修女,正手持一把餐刀,向他刺来。 他下意识向后躲去,但他的身体,一瞬间却有种不听使唤的感觉,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依旧使他没有及时避开,被餐刀在他的大衣上划出了一条口子。 “叶妮芙,你疯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身体,不受控制...” 名为叶妮芙的修女,断断续续说出了这么一段话,随后,居然是直接拿起餐刀,横在自己脖颈前。 唰—— 鲜血喷射,溅了几人一脸。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真是冷酷无情啊,难道你们忘了珍妮弗还没来吗,你们打算抛弃她离开吗?” 第二十九章游侠 “塔兰娜!” 修女们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发生了这种事。 这一刀简直把稳,准,狠三个字发挥到了淋漓极致。 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脖子一样,面无表情直接死命划开。 那道豁开的大口子里,甚至都露出森白的气管。 她的口鼻中溢出血沫,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却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就栽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从张怀生的脸上滑落。 一股寒意从后脊直冲头顶,几乎让他感觉到了颤栗。 特蕾莎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大声说道: “是掌控途径的超凡者!” “他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我们的身体!” “敌人来了!” 甲板上,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两个身材挺拔,雄壮的大汉了。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稍矮,穿着黑色礼服,身材敦实有力。 另一个则是极高,比起两米多高的屠夫也差不了多少,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色风衣,戴了顶圆顶礼帽。 刚刚那低沉的男声,就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此刻,他面带微笑,举止从容,不像是来杀人的,反倒像是来做客的。 鸡爪女士大声警告道: “至少是序列8的尸语者,那些都是尸傀,正主根本没露面。” 尸傀? 张怀生仔细一看,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两个人看似跟活人无异,但被海风掀起领口和衣袖时,裸露出的脖颈,手臂上,有很长的,像是蜈蚣般蜿蜒的缝合线。 尸语者... 张怀生的脑海中回忆起书中的记载,这种人往往跟恋尸癖,深夜跑到墓穴中偷尸的变态联系在一起,实力也参差不齐。 弱的,只能拼凑些野兽的肢体,还要担心腐烂,同阶垫底,但强的又能带着一堆中序列尸傀,横扫同等级无敌。 难道,这个尸语者,就是指使屠夫闯进修会的黑手? 似乎也能理解,毕竟,屠夫那种人,虽然只是序列9,但炼成尸傀后,恐怕一般的序列8都比不上。 不对,那些触手汲取的是屠夫体内的灵性,即使没出后面那个岔子,屠夫也只会变成一堆干瘪的臭肉,根本不可能用来制作尸傀。 他有其他目的? 张怀生努力使自己陷入思考的节奏,从而冷静下来。 今天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刺激”了。 甲板上,两只尸傀一前一后地发声了,每个人只说了半句,声音前者粗犷,后者优雅,但听语气,分明就是同一人。 “看呐,珍妮弗,即便我在他们面前提到你的名字,他们的心中也没有半点抛弃你的愧疚,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去陪你才对。” 张怀生大声说道: “别受他语言干扰,他能找到这里,肯定是以珍妮弗的尸体为媒介,问询出的消息…珍妮弗早就死了,我亲眼所见!” “明白。” “特蕾莎,你去船舱里取灾厄水晶,我跟妮娜,先和张先生在这里挡住他。” “鸡爪”女士的兜帽被海风掀开,干瘦的面孔上,双目散发出暗红色的光。 她取出一把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流淌而出,顿时化作了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的细小虫群。 那些虫子的复眼中,充满了贪婪,食欲,渴望,这种人性化情绪。 不等鸡爪女士下命令,便一窝蜂向两只尸傀冲去。 这是灾厄途径的序列9“饥荒”的进阶能力? 尸傀露出了一丝笑意:“呵…不得不说,你们灾厄教会的序列,对我而言真是无用之物。” 两名尸傀以前一后飞奔而来。 冲在前方的矮个子壮汉,紧绷的肌肉宛如花岗岩一般,散发着大理石色的灰光,很显然是一名磐石途径的超凡。 身后那人,则身手矫健,颇有之前所见“屠夫”的那种横冲直撞,宛如重坦克的气势。 磐石+屠夫。 两个擅长近战,皮糙肉厚的尸傀,这可难搞了。 张怀生看向身旁,正严阵以待的鸡爪女士和妮娜女士,心情微沉。 灾厄教会的序列9,或许能轻易瓦解一座荷枪实弹的堡垒,但缺陷实在是太明显了。 必须经常忍饥挨饿的扮演方式,使得自身身体素质相当薄弱,一旦陷入近身战,往往就是死局。 对于屠夫那种疯子,和眼前的这两具尸傀,能使人常人饿得癫狂,食人的恐怖能力,也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虫群扑在两只尸傀身上,立刻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啮咬声。 但它们那尖锐的口器,根本咬不穿磐石尸傀的防御。 而屠夫,应该是幕后的操控者施展了类似于精神冲击的能力,直接把虫群撞成了灰烬。 这只屠夫,序列可能要比之前那只高一阶,但给张怀生的压力,却远远比不上前者。 他迅速拔出猎隼,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屠夫看着他的枪口,做了预判性的躲避,但张怀生手中的猎隼,可是一把超凡武器,它虽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终究还是有一点值得称道的,那就是精准! 三发子弹呈品字形,完全按照张怀生的设想的轨迹飞出,以这只屠夫尸傀的速度,最多只能躲开一发。 砰—— 子弹洞穿了屠夫的身体,从伤口中,喷涌出漆黑的腥臭污血。 而此时,许久未见动作的妮娜女士,也不知低声念诵着什么,在他的灵性视觉中,一股灰白色的雾气,迅速缠在了硬顶着虫群啮咬,冲在最前方的磐石尸傀身上。 砰—— 疾冲的尸傀,居然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取出剁骨刀,大踏步冲上。 那磐石尸傀来不及起身,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直接四肢着地,一记头槌便砸了上来。 看那架势,居然是拼着挨上张怀生一刀,也要撞在他身上。 但张怀生也像是被激发了骨子里隐藏的凶性,不闪不避,手中的剁骨刀闪烁着猩红的血光,向着尸傀便是当头劈落。 “别!” 鸡爪女士和妮娜女士,根本就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砰—— 剁骨刀劈在尸傀的头顶,只切进去了三分之一。 但尸傀居然是去势不减,直接一头撞在了侧舷上。 钢铁制成的船舷都被硬生生撞破,尸傀摇摇晃晃起身,原本只劈进去了三分之一的菜刀,此刻,居然进去了绝大部分。 尸傀身后,原本突兀消失的张怀生再度现身。 和尸傀以命换命,自然是只有傻子才能办出来的事。 这玩意儿本就是死物,活人足以致命的伤势,对它而言也只是皮外伤罢了。 不过也没办法,猎隼的子弹绝无可能伤到这只磐石途径的尸傀,只能靠剁骨刀了。 “厉害,原来是一位猎人,你是序列8的游侠?” 不远处,捂着伤口的屠夫尸傀站起身,满面笑容地询问道。 “你别得意的太早,你也只是个序列8,想要操控尸傀,你的本体必定就在这里的不远处,你该祈祷你藏得足够好。” 被误认为是猎人途径的序列8,张怀生心中微微泛起一丝喜意。 用对付猎人的方式对付他,根本一点效果都不会有。 事实上,他现在的战斗方式跟猎人途径的序列8游侠的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游侠是光学隐身,而自己这属于物理学隐身——直接人没了,可不就相当于隐身了吗。 “呵——放心好了,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屠夫尸傀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而你,就将成为我的第三具尸傀。” 第三十章剁骨刀的能力 看着屠夫尸傀那炙热的眼神,张怀生心底一寒,这种斯文变态,比起那种恶形恶状的恶人,更让人头皮发麻。 张怀生看向一旁,正摇摇晃晃起身的磐石尸傀。 的确,作为尸傀,它们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剁骨刀几乎只有刀柄还落在外面,它却依旧还能动。 但剁骨刀可是一件超凡物品。 而它的特殊能力,此刻正在缓缓展现。 只见重新站起的磐石尸傀,它的头颅已经变得极为干瘪,几乎如骷髅般嶙峋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剁骨刀的刀锋上,居然生出了无数细小的暗红色触手,触手尖端生着一个长满森白利齿口器,正如同有生命一般飞速啃噬,吮吸着什么。 “莫德尔的那把剁骨刀?” “该死,它居然变成了超凡武器,莫德尔那个蠢货,宁愿便宜你也要逃脱我的掌控。” 磐石尸傀发出了毫无风度可言的狼狈嘶吼,声音因体液流失,变得比鸡爪女士还要更加嘶哑难听。 它的双手拼命抓住剁骨刀的刀柄向外拔去,但那些红色触手扎根已深,又岂是轻易能拔出来的? 张怀生举起猎隼,瞄准屠夫。 屠夫尸傀立刻作出了规避的动作。 但张怀生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直接把枪口挪向了磐石。 幕后的尸语者,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屠夫身上,又哪里来得及再控制磐石躲避,这一枪直接命中。 砰—— 磐石拔刀的一只手直接被打得向后扬起。 由于子弹无法穿透它坚实的防御,施加在子弹上的动能,尽数转嫁到了它的手上,彻底打断了它拔刀的动作。 就是这么一断,已经被惊动了的暗红色的触须便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向下钻去。 如果张怀生能离近了仔细端详,就会发现它们已经穿透了磐石尸傀的大脑,如同扎根于地下的参天大树,无数根须已经跟磐石尸傀的大脑密不可分了。 磐石还想继续拔刀,但手中的动作越发无力,迟缓,剁骨刀的刀柄上,油腻腻的肮脏感也越发明晰。 直至双手颓然无力,垂到了身侧。 它抬起头,属于亡者的冰冷双目,死死地盯着距离不远的张怀生。 它的那张干尸般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丝微笑:“很好,当你死后,这把刀也将成为我的战利品。” 随即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它的大脑彻底被挖空了,即使是幕后的尸语者,也再也无力操控它的四肢,只能选择放弃这具尸傀。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身后的舰桥上,一群水手们在一个戴着船长帽的男人带领下,手持枪械,迅速赶了过来。 这年头,海盗们最兴盛的黄金时代虽然已经远去,但海盗这一职业绝非彻底消失不见了。 敢于远航的水手们,依旧人人配枪。 船长高喊道:“女士,先生,我们来帮忙了。” 刚刚发现异状的他们,并非逃跑了,而是返回到了舱室里去取枪,虽然他们不是超凡者,但明显对超凡者有所了解,知道没有枪,单凭肉搏,普通人根本就不是超凡者的对手。 只有成群结队的枪手,才能威胁一个超凡者的生命。 眼见强援到来,鸡爪女士却露出了惊慌之色,她高声喊道:“詹姆斯,快带他们离开这儿!” 水手们愕然。 名为詹姆斯的船长刚想发问,就看到自己的大副,举起枪瞄向了站在鸡爪女士身旁的妮娜——根本来不及阻止。 砰—— 一枪直接命中胸口。 没有灵性护身的普通人,是最容易被掌控者操控的对象,尤其是当他们手中还握有杀人利器的时候。 “大副,你疯了?” 大副满脸惊愕地丢下了手中的武器:“不是我,刚刚不是我,有人在控制我的身体!” 就在这时,两名站在最边上的水手突然再度举枪,瞄向了鸡爪女士。 幕后的尸语者根本没打算对张怀生下手,因为他知道,张怀生作为猎人途经,身手矫健,看枪辨位的能力是最基本的。 如果不是神枪手,或是以点覆面的排枪射击,在这种距离,根本不可能命中一个猎人。 鸡爪女士在喊话的那一刹便已经做好了规避的准备,在枪响的前一秒,直接向靠近舷窗的方向扑去,两颗子弹同时落在了她身后的甲板上。 张怀生的脸色很阴沉,两个队友都是被“自己人”解决的,这种猥琐下作的攻击方式,令他已然是怒不可愕。 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很简单。 他迅速拔出枪,瞄向舰桥上:“所有人都离开这儿,袭击者能控制你们的身体,如果谁再做出容易令人误会的举动,我会立刻射杀他。” 舰桥上的人闻言,纷纷向后退去。 身后,传来剧烈的脚步声。 屠夫尸傀大步奔来,并且在张怀生回头看去的一瞬间,一个已经走出两三米的水手,突然回过头,向栏杆处冲去。 并且迅速举起枪指向他,扣动扳机。 枪响的前一刻。 张怀生的身体便已消失在原地,遁形于异次元中,而他脚下的甲板上,则出现了一颗弹孔——这绝非听声辨位。 因为声音的速度,根本比不过子弹的速度。 当他听到枪声时,子弹必定早就命中了他。 他是听到水手的靴子,蹭到栏杆时的声音,才发动的能力。 躲过这一枪后,他没有立刻选择脱离异次元,而是继续通过空间内的“小窗口”向外注视着屠夫的一举一动。 既然他被误会为猎人,那么刚一隐身便重新现身,并且没有挪动位置的这种表现,就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而他若是不现身,反而更能带给操控尸傀的尸语者压力,因为这会使他误认为自己已经隐身离开,去找他的本体了。 鸡爪女士同样不知道张怀生的真实途经,但她的眼睛却是一亮,用那副嘶哑的嗓音喊道:“先生,尸傀和水手们的操控者,距离本体不能过远,他是在水手们接近之后才操控他们的,这证明,这只尸语者就处于前半截船身。” 不远处,屠夫尸傀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但它的本体,脸色却是大变。 因为他此刻就躲在前半截船身旁边的一块巨型礁石之下,汉萨号的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陆地。 如果有一个大概的判定位置,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躲在这儿。 他没有起身逃跑,而是迅速在周围布下了一个用来防御的法阵,并且拿起护身的手枪,对准了礁石外的方向。 这势必影响了他对于尸傀的操纵。 使得它只是按照既定的命令,笔直地向鸡爪女士扑去。 但鸡爪女士虽然跟死去的两名修女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却是一群灾厄修女中,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角色。 见屠夫冲来,不仅没有掉头逃跑,反而蹲下身,手蘸着死者的鲜血,几个勾勒,居然将她之前踩出的血印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法阵。 她早已做好了布局。 法阵的光辉亮起,直接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张巨嘴。 巨嘴有着两排锋利,整齐的森白獠牙,刚一显露,便猛然张开,露出牙齿后面,那漆黑一片的食道。 而按照既定路线狂奔的屠夫,只差一步,便要冲到巨嘴口中了,才被幕后的尸语者给停住了。 屠夫险而又险地停在了巨嘴前,这张巨嘴只如一张壁画般烙印在甲板上,根本无法脱离,起来攻击。 但鸡爪女士却丝毫不慌,她镇定自若地看着屠夫尸傀的背后。 随即,砰—— 张怀生自它背后,一脚直接将它踹进了巨口中。 那张巨口顿时闭上了双唇,两排森白,锋利的牙齿洞穿了屠夫的腰部,狠狠咬下。 “快,张先生,快去找那个尸语者,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鸡爪女士大喊着,自己则迅速来到了刚刚中枪倒地的妮娜女士身边。 这个时代的枪械,穿透力很强,如果能避开重要器官,枪伤对超凡者而言,往往不是致命伤,妮娜女士还有抢救的机会。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船舷一侧扑去。 他很确信,尸语者没有藏身于船舱之中,因为他离开修会后,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便赶赴汉萨号上。 尸语者既然知道屠夫的死亡,以及珍妮弗的名字,就必然是在他之后才来的。 他根本没有时间躲进船舱中。 只见船舷之下,一片礁石群中,一块最大的礁石格外显眼,虽然乍一看根本找寻不到人影,但也说明,那人必定就藏在这群礁石之下。 第三十一章钓鱼 虽然是一艘具备远洋能力的大型渔船,但汉萨号的船舷高出“港口”的部分,也只有两米出头。 这点距离,若是徒手攀爬,张怀生的身体素质不比屠夫跟磐石序列这种正经的近战型超凡者,可能还上不来。 但他觉得,自己跳下去应该是没问题。 毕竟他的副途经是恶魔途经,而不是猎魔人途经。 刚迈出一条腿准备跃下,身后便传来了特蕾莎的喊声。 “瑾瑜!” “先等等,我有办法对付他。” 她捧着一枚氤氲着紫色雾气的水晶球,另一只则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木桶,有些吃力地走来。 接过一看,木桶中赫然装满了活蹦乱跳,还在因缺水而挣扎的鲜鱼。 张怀生在看到这桶鲜鱼后,立刻便洞悉了特蕾莎的计划。 一方面打消了下去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迅速架起那把柯尔特手枪,瞄向礁石群。 “特蕾莎,先帮我个忙。” 他一只手“架枪”,一只手则是将猎隼,和衣服内侧口袋里的子弹盒递给了特蕾莎。 在刚刚的战斗中,他已经将猎隼的子弹用去了五发,只余下一发,肯定是不够的。 刚才是时间紧,担心尸语者跑掉,现在既然不急着下去了,他有充足的时间让特蕾莎帮助自己给猎隼装弹。 尸语者现在错把自己当成了猎人,如果他真的躲在礁石群中,只要自己还架着枪,他必定不敢正面突围。 而这里,距离不远处的芦苇丛,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百米远。 一旦他跑出去这五百米,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成功逃离了。 特蕾莎心领神会,将垫着一层红色绸布的水晶球放在甲板上,打开猎隼的弹仓娴熟地往里面填弹。 盖尔人基本上都会用枪,这也是渔猎民族的优点。 张怀生一边架枪,一边询问道:“你的能力能影响多远?” “你放心,凭借这枚灾厄水晶,只要他躲在‘港口’,就必定会受到影响。” 特蕾莎看了一眼张怀生,有些惊讶:“你似乎已经猜到我的计划了。” “这桶鱼是诱饵?” “不得不说,你跟以前相比,变化真的很大。” “任谁经历了那种事后,都会有变化的。” 张怀生搪塞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先解决掉这个恋尸癖的变态吧。” “嗯。” 特蕾莎点了点头,面纱下的神情却有些苦涩。 她双手捧起水晶球,摘掉了下方垫着的绸布,其中氤氲的紫色立刻升腾而起。 这枚灾厄水晶,是灾厄教会中最重要的几件超凡物品之一,能力是使灾厄途经的超凡者获取低序列,即序列9,序列8,序列7的任一能力。 如果选择本身就处于的序列,则会对原有能力进行极大的加持。 但使用它的代价同样不小,那就是献祭自己的精血,每用一次,都至少相当于消耗两年的生命力。 “要开始了,我会尽量控制,但你也要忍住食欲。” “我会的。” 张怀生接过子弹上好膛的子弹,将柯尔特手枪塞回腰间——刚刚拿着这玩意儿时,他心中完全没有半点安全感。 毕竟他的真实枪法,十米内或许还靠点谱,超出十米,真就只能随缘了。 随后,一阵浓郁的的食欲生出。 张怀生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下意识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 从站在他不远处的特蕾莎的身上,他嗅到了一股异香,不是体香——特蕾莎虽然没有绝大多数白人都有的体味,但也没有体香。 这股香味。 是对肉的渴望。 对食物的追求。 他努力将视线从特蕾莎被风吹起,露出的白皙手臂上挪开。 心中却抑制不住地开始生出一种饥饿感,这种根植于人类原始本能的冲动,使他恨不得立刻捡起木桶中的鲜鱼,将它们活生生吞掉。 脑海中,副人格调侃道:“生肉多难吃,等结果掉这个恶心的尸语者后,咱们好好炖上一锅土豆烧牛肉,再煮上一锅鲜鱼汤,吃点贝类,海鲜,龙虾之类的——你帮灾厄教会这么多忙,大吃一顿总没问题吧?” 他似乎没受到食欲的影响,这说明特蕾莎的能力,是作用于精神上的,而非身体上的。 不然副人格跟自己共用同一具身体,不可能不受影响。 张怀生的脑海中,此时已经被副人格口中的“土豆炖牛肉”给占据了。 他的嘴巴下意识咀嚼着,口中甚至已经涌现出土豆炖牛肉的滋味来,那炖得很烂,黏糯美味,吸满汤汁的土豆,搭配紧致有弹性的牛肉,如果再配上一碗许久没吃过的白米饭,简直是天堂般的享受。 “回神!” 副人格一身大喊:“那个尸语者要出来了。” 张怀生这才恍然回神,看到特蕾莎正连连呼唤着自己,连忙道:“听到了,听到了。” 他下意识抹了一把嘴,擦掉了嘴角溢出的口水。 “瑾瑜,帮我把鲜鱼丢出去,那家伙已经饿得在用匕首撬礁石上的贝壳吃了——就在那块礁石后,虽然没露面,但我能听见声音。” “好的。” 张怀生拿起木桶,随手捞起一条鲜鱼,不断催眠自己,马上就能有土豆炖牛肉和海鲜大餐可吃了。 远远丢出。 鲜鱼落在礁石上,噗通噗通地翻着身。 动静很大。 但那尸语者不愧是擅长精神力的掌控者,意志力比张怀生还强,仍旧保有一定程度的理性——那条鲜鱼像是被无形之手攥住了,硬生生拖拽着,消失在了一块礁石后。 计划看似失败了,但两人却是相视一笑。 他既然已经暴露位置,那就绝对没有逃跑的可能了,耗也能耗死他。 张怀生再度拿起一条鲜鱼,这一次,他从特蕾莎那里借来了一把匕首,划开了鱼腹,这使鱼儿的血腥味变得更为明显。 再度丢出,依旧被尸语者用无形之手给拖走了。 但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比之前还要急躁,鱼儿嗖得一下,就消失了。 “你说,他这么生吃鱼肉,会不会被刺扎破嘴?” 张怀生笑着问道。 “或许吧。” 特蕾莎面纱下的笑容有些勉强,她的确有复仇之心,但每多坚持使用能力一秒,就会多付出一份生命力。 她觉得自己未必就能撑到尸语者把自己肚子撑破,或是彻底失去理智,狂奔出来捡拾鲜鱼的时候。 但她更不愿让张怀生冒着危险下去跟尸语者近身作战。 “那不是你应该参与的战斗。”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一条条鲜鱼被扔出。 又被尸语者以无形之手捡拾走,终于,慌乱之中的他,露出了一个破绽——他在礁石之间,伸出了一只手。 砰—— 没有丝毫犹豫,这一枪直接命中他的手背。 第三十二章恶首伏诛 不管是不是诱饵,张怀生都打算立刻吞掉,反正又不可能藏勾。 他根本就不怕打草惊蛇,因为他用的,根本就是阳谋。 比的就是谁的耐心更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怀生此时对饥饿感已经逐渐适应——这也是这份力量受特蕾莎控制,只有一小部分溢散出来的,作用于他身上的缘故。 大半桶鲜鱼都丢了出去,藏在礁石群中的尸语者依旧没再露面,只是使用能力,将鲜鱼拖拽回礁石后面。 但速度却越来越慢了。 张怀生估算了一下,道:“他的灵性应该不多了,你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三分钟。” 特蕾莎的语气充满了疲惫,仿佛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一般。 “如果不行的话,就找鸡...其他序列9来代替你吧。” 差点把鸡爪女士的绰号说漏嘴。 “不行的。” 特蕾莎摇了摇头:“灾厄水晶是需要和使用者绑定的超凡物品,在我死之前,没人能用它。” “这样啊...记得留一部分灵性防身,别忘了,那家伙还有控制人体的能力。” “你放心,我会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一边再度丢出了一条鲜鱼,一边盘算着,若是这尸语者真能忍到特蕾莎灵性耗尽都不出来。 自己还是得下去跟他正面搏杀。 不过那时,他应该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首先,这个尸语者已经被伤了一只手,尸傀也死了两只…假如他只有两只尸傀的话。 尸语者最多能拥有三只尸傀,但往往需要留下一只的名额,用来跟亡者对话。 除非他把珍妮弗也带来了,否则他应该就只有两只尸傀。 其次,他的灵性,不仅需要同时维持两只超凡尸傀的激烈战斗,还要分心操控其余人的身体,即使是序列8,耗到现在也应该快没了。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他会像“鸡爪”女士一样,提前布置好法阵,如果自己误触,很可能会遭受重创。 不过自己有可见时不可见这种能力,可以用来躲避致命伤,问题不大。 无论怎么想,优势都是在我! ... “我不行了。” 特蕾莎跪倒在地,虚弱地说道。 她手捧的紫色水晶球上,赫然如那把剁骨刀一般生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触手,黏连着她的双手,一时间根本取不下来。 这些暗红色触手赫然也在吸取她的血液,这使得原本氤氲着紫色雾气的水晶球,都开始弥蒙起一片猩红。 副人格焦急万分:“快把那个该死的水晶球拿掉,她会被吸干的,灾厄教会这群罪该万死的倒霉鬼,居然让特蕾莎用这种魔器!” 张怀生也微微皱起眉。 哪怕和特蕾莎没什么特殊关系,但让她使用这种超凡物品,依旧使他对于灾厄修会的观感直线下降。 “不用管我,必须杀掉这个尸语者,他知道我们船只的模样,只要通报给英国人,汉萨号就别想驶出北海了。” 张怀生略一犹豫,迅速起身,纵深跃下了船舷。 的确如特蕾莎所说的那样,即使不考虑两方之间的仇恨,也必须处理掉这只尸语者,否则遗祸无穷。 落地时,礁石有些湿滑。 他停在岸边,拿起猎隼,警惕地向刚刚鲜鱼们消失的地方走去。 刚刚由于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拿起那把剁骨刀。 如果有剁骨刀在,只要劈中一下,保准那尸语者元气大伤。 只可惜,剁骨刀牢牢剁在磐石尸傀的后脑勺,那磐石尸傀的皮肤本就坚固,想要拔下来肯定要花费不少功夫。 闪过一座礁石。 张怀生只见一道黑影猛扑而来,他迅速后撤两步,砰砰连开两枪。 那黑影被打飞了出去,居然是一具浑身上下,压根儿就没有多少好肉的半骷髅状尸傀。 由于它的肌肉都快被啃噬干净了,被张怀生一枪洞穿了脑门,直接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了。 另一边,一个大着肚子,宛如孕妇般,满脸污血的男人,迅速向后跑去。 张怀生立刻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怪这家伙的忍耐性如此之强,原来他的确带了一具备用尸傀——这具尸傀或许也是一位超凡者的。 但这具备用尸傀,却根本没发挥什么效果,而是在尸语者饥饿难耐之下,直接被当成了备用餐给啃掉了大半。 至于尸语者为何会有第三具尸傀——恐怕是因为这家伙随身携带了一具超凡者的尸体,随时可以“点化”。 张怀生刚追出两步,脚下顿时亮起了一片黄色光芒,隐藏在泥沙之下,赫然有一道巨大的法阵,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而此时,再向后退,张怀生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双脚像是被胶水粘死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局势急转直下。 “尸语者,你以为你赢了?” 张怀生蓦得大喊出了声。 原本已经跑出不远了的尸语者,回过头来,沾满鲜血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丝优雅而从容的微笑。 他正想说出身为胜利者的宣言,但紧跟着,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张怀生的身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尸语者的笑容敛起,冷声道:“真是自以为是,难道你以为凭借游侠的能力隐身了,就不会遭到攻击了?” “这可是尸傀炼成法阵,只要你呆在法阵里,就会被炼成我的尸傀——感到荣幸吧!” 光芒大作。 尸语者的脸色却一再变化。 因为他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跟任何尸傀建立起了联系,也就是说,法阵中的那名“游侠”真的跑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 尸语者发出了一声难以理解的惊呼,心中,像是有某种源质崩溃,整个人都丧失了逃跑的想法。 为什么?身为掌控者,事情却一再超出了我的掌控。 这不仅是失败的扮演,简直就是人设彻底崩塌。 “或许,我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掌控者。” 这种念头刚刚生出,如同白色粉刺的细密尖锐物,便从他的皮肤表层迅速生长出来,他所吞噬的血肉,鲜鱼,此刻都在腹中,受“混乱灵性”的力量,产生了一丝临时的“活化”特性。 光芒渐渐散去。 张怀生重新现身。 他几乎一眼便能看出尸语者眼下的状态,极为不稳,像极了当初半疯的屠夫那般,已经来到了失控的边缘。 而只要他彻底失控,就会异化,变成比原本的序列8还要更加恐怖的怪物。 张怀生迅速抬起手腕,连扣四下扳机,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猎隼丢在了地上,换成了柯尔特左轮手枪。 又是连扣六下扳机,将尸语者几乎打成了筛子。 从他破碎的腹部中,不断溢出各种各样腥臭的,混合着胃液的血肉碎块,这些血肉碎块还在蠕动,仿佛要聚合起来一般。 但失去了“混乱灵性”的支持,它们终究还是满怀不甘地停止了动作。 站在尸语者的尸体前,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离这么近都有两发子弹脱靶——看来我的射击水平真的很一般啊。” 看着尸语者满脸不甘,生满白色粉刺状异物的恐怖面孔。 张怀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抱歉,我不是猎人,你猜错了。” “代价就是你的性命。” 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停在原地。 副人格催促道:“快些回去看看特蕾莎怎么样了。” “不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让我先观察观察,这家伙到底死透了没。” 就这样,张怀生既不接近,也不远离,盯着尸体看了足足十分钟,身后才传来脚步声。 “瑾瑜,你怎么样了?” 原来是鸡爪女士正搀扶着特蕾莎,向这边赶来。 身后还跟了几名修女,都是序列9中灵性比较强的几个,稍弱的,都被勒令禁止出来,因为掌控途经的序列8,即使她们提起防备,也能强行控制她们的身体。 第三十三章扬帆,启航 “我没事,恶首已经伏诛。” “是这个?” 修女们满脸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残缺尸体,几乎已经被啃成了骷髅——她们以前也听过会有人在受“饥荒之灾”时,将自己啃咬致死。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具尸傀,连肚子都被尸语者啃掉了。他在那儿。” 张怀生指向了那个“石头堆”,解释道:“我担心他没死透,又没携带多余的弹药,只能这么处理了。” 他感觉有些窘迫,毕竟自己的行为,突出了一个字,那就是“怂”。 却没料到鸡爪女士居然立刻露出了赞叹的表情,还对身后的修女们教训道: “听到了没,你们要学习张先生这种谨慎的作风,超凡之路上到处都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像塔兰娜一样,死于非命。” “知道了,奥康奈尔老师。” 鸡爪女士又看向张怀生,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死了,因为你看那里,灵性结晶已经出现了。” “还真是!” 透过散乱的石头堆,张怀生能够看到里面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他向前几步,搬开石块,一瞬间有些不忍直视。 现在的尸语者先生,可谓极为凄惨,浑身上下就找不到什么完好的地方了——一枚红色晶体,正悬浮在他的头顶不足一寸之处。 根据书中记载,这是超凡者死后的灵性析出后的结晶体,可以用来替代对应序列的魔药来服用,也可以打造超凡武器。 张怀生手中的那把“猎隼”,就是用一个序列7的鹰眼遗留下来的结晶体所打造的。 但打造出的武器,能否发挥出对应的实力,就要看工匠的水准了。 最起码,张怀生觉得手中的“猎隼”,就远远没有发挥出序列7鹰眼的优越性。 至于屠夫死后为何没有出现这种结晶,则是因为它体内的灵性力量都被抽干了,这才有了“剁骨刀”的诞生。 可以说,剁骨刀便是用屠夫的结晶打造的超凡武器。 想起剁骨刀,张怀生暗暗思忖,或许他该给剁骨刀取一个响亮的新名字,毕竟总这么叫也太难听了。 没错,剁骨刀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大放异彩,直接废掉了一具疑似磐石途经序列8的尸傀,即便它很魔性,张怀生也不打算将它变卖掉了。 “这块结晶...” 鸡爪女士神情严肃,郑重道:“当然是归先生您了,您不仅救了我们很多人的性命,还冒着巨大的危险,将这个凶徒当场格杀,战利品当然应该归属于您。” “这不好吧?你们也参与了,并且付出了牺牲,怎么能由我一个人独得战利品?” 张怀生连忙推辞。 这倒不是虚让。 如果没有灾厄修会的修女们帮忙,他肯定是不可能独力击杀一个序列8的尸语者的。 他虽然帮了灾厄修会两次,但第一次,杀死屠夫得到的剁骨刀,已经相当于他独得战利品了——屠夫之死,他顶多打了五分之一的输出,另外五分之四,都要算在已经死去的爱丽丝嬷嬷头上。 “没什么不好的,先生,这是你应得的,还有,这三具尸傀或许也能析出结晶,到时候,我们都会给您。” 张怀生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到汉堡的黑市上去卖吧,磐石,屠夫都是比较流行的途经,应该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码;掌控者途经虽然小众,但也就意味着稀有,如果找对人,能卖出更高的价码——这笔钱到时候可以用来购买物资和建材。” 得克萨斯州此时有大片荒地,虽然不能说完全是荒僻之地,但比起发达的北方各州,农产品或许不缺,但包括金属工具在内的建材,还是很紧俏的。 正相反,这些东西在汉堡都很便宜。 “先生,您很慷慨,但我们灾厄教会并非不懂感恩之辈...这样吧,就按您的意思来,但售卖这些结晶的财富,您会得到百分之五十。” 张怀生略一思索,点头道:“好吧,那就这么办。” 这种交谈氛围就很愉快。 两方人都在让步,但同时也都在试探对方的诚意,比方说,张怀生如果满口答应拿取所有战利品。 虽然鸡爪女士的确会同意,但对他的信赖就会大大减少,从可以信赖的同伴转变为只能作交易的对象。 同样的,假如鸡爪女士真的按照张怀生的提议,什么都不打算分给他,拿他当打工仔,那么他也会把灾厄教会当作“仅限于此行的同行者”,而非可以互通有无,通力协作的同伴。 这可比商贩般寸步不让地争夺利益,来得体面融洽多了。 鸡爪女士笑道:“既然敌人已经解决了,我们也需要尽快启航了。对了,张先生,受‘饥荒之灾’的影响,想必您已经很饿了吧?” 张怀生闻言,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的确是这样,我想借用一下厨房——不怕您笑话,我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每天只能吃盐水煮土豆了。” ... 辽阔的海面上,海风轻拂。 阳光照在甲板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张怀生正躺在遮阳伞下,一把躺椅上,捧着一本边沿泛黄的古书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本有关“黑骑士”这种恶魔的描述。 上面还有手绘的插图,这关系到他的序列7的晋升。 黑骑士的确是一种恶魔,擅长蛊惑人心,骑乘一匹燃着火焰的骷髅马,穿梭于阴森的沼泽中。 它们不仅擅长骑士冲锋,还能使普通人转变为狼人,为自己所用,要知道狼人对应的可是恶魔途经的序列8。 足见这种恶魔绝对非常难对付。 灾厄教会珍藏的许多书籍,可真是帮了自己大忙了,极大弥补了他没有接受过系统超凡教育的缺陷。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请教鸡爪女士这位老牌超凡者许多无法理解的问题,虽然受限于天赋,她迟迟未能晋升序列8。 但在理论上,鸡爪女士绝对算得上是灾厄教会里的前三。 哦对,鸡爪女士的本名张怀生已经知道了,叫“布里吉特·奥康奈尔”,是盖尔语中火焰与太阳,及家畜的守护女神。 她的祖父是丹尼尔·奥康奈尔,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先驱。 瞭望台上,突然有水手打出旗语。 “我看到了一艘...两艘,不对,是整整一支舰队!” “悬挂的是什么旗帜?” “好像是意大利人的旗帜。” 水手们倒不见得有多慌乱,这里是北海,不是荒僻的大西洋,军舰不可能向渔船肆意开炮。 但意大利舰队居然从地中海,罕见地跑到了北海,这可是对英国人极大的挑衅,这使他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兴奋地聚在一起观看。 只见远方,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劈波斩浪,从辽阔的海面上缓缓驶来。 “意大利人居然敢挑衅英国人,这可真是个稀罕事。” “或许是应德国人的邀请,和公海舰队进行联合军演。” “对了,德意奥组成了三国同盟,这或许是他们正式向英国人发起挑战的号角!” 水手们兴奋地交谈了起来。 “瑾瑜,你觉得三国同盟能击败英国人吗?” 大病初愈般的特蕾莎,裹着修女服,出现在了张怀生的身后。 “很难。” 张怀生摇了摇头,实力对比其实看似是三打三,实际上可以看作是日耳曼人孤军奋战。 意大利的战斗力,不可能抵消英法俄任何一国,这还要在假设意大利人没有像平行时空中那样,临战背刺老大哥们。 这个时代的意大利,纸面实力虽然不弱,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地中海舰队。 但他们的陆军实在是费拉不堪,连东非土著都打不过,与日薄西山的西班牙并称为列强之耻。 第三十四章抵达汉堡 一个巨人带着两个瘸子,能赢得这场战争? 张怀生持怀疑态度。 还有此行的目的地美利坚,无论是工业实力还是人口实力,都已经超过了英国这个世界第一列强,只是军事比较薄弱,在欧洲没什么影响力。 “如果同盟国占据上风,恐怕要不了多久,美国人就会参战,对抗同盟。” “所有人都认为美利坚是一个沉睡的巨人,但那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如果有机会,它一定会谋取接替英国人世界霸主宝座的。” 在张怀生那个时空,美国人可是占据世界霸主宝座数十年,并且如果不出意外,还会一直占据下去。 天选之国,当之无愧。 即使在蒸汽时代,它的发展轨迹,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历史充满了偶然性,但也充满了必然性。” “你的话很高深…我有点听不懂。瑾瑜,你以前很少对我说这些国际形势上的见解。” “如果起义前,我能先询问你的意见的话,或许我们也不会失败。”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道:“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说完,便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副人格,只是再三告诫:“不要做出格的事,不然就会酿成你绿你自己的悖论。” 于是,话锋一转。 张怀生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多情的男人:“特蕾莎,你身体感觉好些了没,以后尽量不要再用那个邪门的水晶球了。” 说话间,舰队便越来越近。 绿白红三色旗飘扬在旗舰的指挥塔上。 滚滚浓烟,从那林立的烟囱中喷出,铺天盖地,仿佛阴云遮日。 一座座钢板焊铸的炮塔上,黑洞洞的炮孔如林密布。 “真大啊。” “就是传说中的挪威海怪,也奈何不了这种巨舰吧?” “蒸汽之神在上,这简直就是神迹!” 水手们惊叹连连。 这个时代的舰船,比之上平行时空最奉行大炮巨舰的同时代,还要来得更加庞大。 简直宛如一座座盖在海面上的移动城堡,即使是小型驱逐舰,巡洋舰,相对于汉萨号而言,依旧是不可比拟的庞然大物。 而且,这个时代没有飞机,自然也就不会有航母,这是属于大炮巨舰的时代。 很快,舰船便从眼前开过。 屏卫舰队一一驶过,显露出它们拱卫着的一艘庞然大物。 侧涎上喷着拉丁文,特蕾莎读了出来:“是萨伏依号!” 大副满脸惊叹:“没想到意大利人的舰船也这么大——比起德国人最大的巴伐利亚号也差不了多少。” “瑾瑜,现在你还觉得三国同盟敌不过英国人吗?” “我也不知道了,但英国人的船只会更大。” 副人格询问张怀生,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一点也不感兴趣。 张怀生则没有轻易下定论。 这个时代跟他的世界,终究还是有许多细节上的不同的,一昧迷信上一世的发展轨迹,反而容易一叶障目。 意大利人的舰队缓缓驶过,它们之中,虽然有不少巨型战舰,但速度依旧不慢,目测至少有十五节。 再加上汉萨号有意放缓速度,很快,就落在了意大利人的舰队身后。 终于,意大利人的舰队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 水手们依依不舍地将目光挪回,仍旧兴奋不已地感慨着。 “这就是蒸汽之神的伟力!” “祂使庞大的钢铁堡垒,也能在海面上行驶,覆满装甲的巨型飞艇,飞驰于天空。” 水手们立刻齐声赞颂蒸汽之神——比起其余高高在上,远离生活的正神们,蒸汽之神对这个世界的改变最为深刻,也更为亲切得多。 张怀生重新接掌身体,询问道:“这艘船上的水手不是你们修会的人吗?” 特蕾莎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修会并不信仰灾厄——也没多少人会信奉那种神。” 那种神? 张怀生下意识看向四周。 这渎神之语也是随便能说的? 被张怀生的反应笑到了的特蕾莎摆了摆手,道: “不用慌张,诸神早就沉睡了好几个世纪了,即使你指天骂地,祂们也不会纡尊降贵,劈你一道雷霆。”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比起信徒的祈祷,英雄的鲜血更能直达神明。” 张怀生这才放下心来。 他回想起当初所见的那位,高居于九层阶梯之上的神座的恶魔之神。 不管是沉睡也好,总之,诸神是真正存在的,心怀敬畏总归不是坏事。 甲板上,一只蓝猫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张怀生面前走过。 它的毛发油亮,一看就不缺少食物。 这是汤姆爵士,汉萨号的仓库管理员,职责是——捉老鼠。 远洋船只必不可少的伙伴。 “瑾瑜,待会可以再炖一锅土豆牛肉吗?” 张怀生满口答应:“当然没问题,我还可以再煮些海鲜。” 特蕾莎笑道:“那就不必了,土豆炖牛肉也只做一份就够了…你得端着这一份到我们面前去吃——这有助于我们的扮演。” 张怀生愣住了。 天呐,这是哪只魔鬼想出来的扮演方法? … 第二天傍晚,汉堡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汉堡,不是吃的那种汉堡,而是当今世界级的大港,货物吞吐量巨大。 早在神圣罗马帝国,即德意志第一帝国时期,便是德国举足轻重的大港口。 小渔船的“汉萨”之名,也跟汉堡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汉萨联盟,是汉堡自由市,吕贝克自由市,不莱梅自由市等神罗境内商人,在中世纪时组建的商业联盟。 虽说是商业联盟,汉萨同盟却拥有相当强的武力,成立后不久,便击败了当时主导北海贸易的丹麦王国。 哪怕后来丹麦建立起卡尔马联盟(挪威,瑞典两国成为丹麦国王的共主联邦),建立起北海帝国,依旧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奈何不了汉萨同盟。 “那就是易北河!” “真壮观。”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易北河的河流量相当之大,河流奔涌入海,还是很壮观的。 张怀生询问道:“先把我们带来的货物在市场上卖掉吧,本地的黑市...你有门路吗?” 问话的对象是鸡爪女士。 这位老资格的超凡者,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宝藏,总能从中挖掘到惊喜。 第三十五章德国佬的内斗 舰船缓缓行驶着。 身边到处都是巨型货轮,阴影遮得汉萨号连半点阳光都没有了,就像混迹于巨人群中的小矮子。 奥康奈尔女士的神情有些忧虑:“我认识一位德意志教官,他曾经是领袖的军事顾问,委员会不少年轻小伙子都是他为我们训练出来的,在今年年初返回的汉堡,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帮助我们。” 她面露苦笑:“毕竟你知道的,很多人都视我们灾厄途经的人为洪水猛兽。” “你跟他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只是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一位蒸汽途经的机械师,我们曾经合作对抗过英国人。” “那交情应该算很好了?毕竟并肩战斗过。” “或许吧。” 奥康奈尔女士不置可否道:“倒是基里安,曾是他非常看好的一个学员。” “他的身体恢复得不是很快,恐怕还不能下地...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既然我们手中有一份屠夫序列的魔药,不如...” 张怀生住的舱室和基里安很近,这几天晚上,经常一起聊天。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要成为超凡者的念头,毕竟,任谁感受到那种无力感,也会渴望得到力量。 即使是跟魔鬼做交易。 “张先生,如果这是基里安自己的想法,我会尊重。但你知道的,成为超凡者,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我想,他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 “好吧,但魔药虽然可以用屠夫死后析出的结晶替代,但服食仪式还是无法避免的,仪式所需材料我恰巧知道,但这些材料的价格可不低。”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答道:“那还是等到了得克萨斯州,再考虑让基里安也成为超凡者的事吧。” 那三枚结晶中,最好卖的估计就是屠夫的那枚,一加一减,修会未必负担得起这份开销。 “我也是这个看法。” 奥康奈尔女士微微颔首:“而且您不觉得,屠夫途经虽然适用性广,但失控的风险往往比其他途经更高吗?” 张怀生对此表示赞同。 “是啊,作为屠夫,无论是战斗还是扮演过程中,都需要接受大量的负面情绪,很容易在这一过程中丢掉人性。” 憋在船舱中许久的修女们小声聊着天,来到了甲板上。 跑在最前面的阿琳娜——就是被张怀生一路背回到汉萨号上的小修女,满脸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张怀生哑然失笑:“这是奥康奈尔女士要求的,不是我的本意。” 昨晚,他捧着一锅香喷喷的土豆炖牛肉,在一群修女们眼巴巴的目光下,独自大快朵颐了一番,可把她们给馋坏了。 就连阿琳娜这个非超凡者,也没捞到一口。 阿琳娜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远了。 奥康奈尔女士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阿琳娜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她的命运真的很适合灾厄途经,我真的不舍得她走这条途经。” “还有机会更改,假如我们能找到更适合她的途经。” 灾厄修会有一件能窥探普通人命运的超凡物品,是一个单筒望远镜。 很像是东华拄着幡的算命先生,对着人一照,若是看到的是黑云压顶的那种,就是注定会早早夭折之人。 这也是灾厄修会选择成员的方式。 “也对,先生您对恶魔途径的扮演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能尽早为您采购一份晋升仪式所需的材料。” 张怀生早在战斗结束的第一天,就向“鸡爪女士”奥康奈尔说出了自己的真实途径。 只是没有说出自己的主途经“双生”,因为他很坏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双生途经,除了自己以外。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明显有悖于现有的超凡知识的常理。 船长领着大副,和两名水手抬着小船,准备放到海面上。 奥康奈尔女士询问道:“船长先生,能办下停泊证吗?” 船长有些忧愁道:“不太好说,那支意大利人的舰队进港后,停泊位已经捉襟见肘了——不过问题也不大,倘若没有停泊位,我建议我们直接通过基尔运河,在吕贝克停泊,只是要耽误些时间。” 这算是蒸汽时代的车位不足? 张怀生看着船长带着人,驾驶小船向港口内驶去。 “妮娜女士还好吗?” 奥康奈尔女士笑道:“还好,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妮娜就是被水手们误伤的那位修女,子弹险而又险地从心脏旁不远穿过,被奥康奈尔女士救了回来。 “说起来,德意志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整个欧洲,除了西班牙,几乎所有王室都是出自他们这儿。” 西班牙王室是波旁家族,曾经和法兰西同王室。 只是现如今的法兰西,已经是共和国了。 奥康奈尔女士叹道:“唉,欧陆向来如此,亲戚打亲戚,同胞打同胞,再正常不过了,但愿德意志帝国能取得胜利。这样,凯尔特人就能摆脱被奴役的命运了。”在汉堡的南方,是汉诺威,英国汉诺威王室的龙兴之地,汉诺威的最后一任英国国王,就是维多利亚女王。 而维多利亚女王死后,继位他的爱德华七世,冠的是父姓,因此英国进入到了“萨克森·科堡·哥达王朝”,汉诺威王朝至此终结。 当今国王乔治五世,是爱德华七世的次子,同样是“萨克森·科堡·哥达王朝”,但碍于当下,英国与德国关系日益恶劣,为了安定人心,他更改了这个充满德意志风格的家族名,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温莎王朝”。(现实中一战后期才改,此为平行时空设定) 当今德皇威廉二世,其实还是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表兄,维多利亚女王的亲外孙。 德意志地区大概是由于前身神圣罗马帝国的缘故,曾经碎成了一地,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王公贵族。 通过联姻,他们主宰着当今欧陆的绝大多数王国,譬如带英,葡萄牙,比利时,保加利亚,奥匈... 就连此时的欧洲压路机沙俄王室,罗曼诺夫王朝,其实也是德意志人。 所以说,即将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从始至终,连半点正义性都没有,不过是帝国主义们分赃不均进行的内斗罢了。 第三十六章兴登堡 得益于汉萨号吨位较小,且本身就是德国船只,在港口管理处有备案,停泊证很顺利就办下来了。 由于离开汉堡后,接下来要在大海上航行超过大半个月的航程。 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 所以水手们,除了一小部分人在船长的带领下,前往采购物资,余下的都放了个短假。 他们会在第二天早上回到汉萨号。 奥康奈尔看着水手们欢天喜地地拿着薪水,纷纷下了船,便笑道:“特蕾莎,你带着孩子们去看一场歌剧吧,贝多芬的‘费德里奥’(歌剧名)就不错,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也很想去看一看。” 特蕾莎点了点头,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张怀生,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答道:“好。” 奥康奈尔女士叮嘱道:“稍微省一些花钱,但也不要太节俭。” 她竖起一根像鸡爪一样干瘦的食指:“把握好这个中间量,带大家玩得开心一些,不要因为太省钱而留有遗憾。” “我会的。” 副人格在张怀生耳畔发出呐喊:“《费德里奥》——那是我曾经跟特蕾莎一起约好去看的歌剧,求求你了,主人格,让我出去和她一起看好吗?” 张怀生果断拒绝了这一提议:“不行,还是处理正事比较重要。” 虽然费德里奥作为贝多芬唯一的歌剧作品,他也很想看一看,但现在可不是享受的时候。 他和奥康奈尔女士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几个看守船只的水手后,便携带了部分超凡物品,进入了汉堡。 不得不说,汉堡这座城市真的很繁华。 来自天南地北,各种肤色的人都有。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是吉卜赛人的大篷车营地,那里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的马戏团表演,远远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都让人心驰神往。 张怀生甚至看到了在码头上操控机械搬运货物的华工,还有华商在跟德国人激烈地进行着讨价还价。 这个时代的华人地位还没有那么低,作为东亚唯二的列强,东华拥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甚至在马来地区还有着一小块殖民地,跟荷属东印度并存,取名“兰芳”。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带着花园的小别墅,这里明显处于富人区,街上的巡警数目颇多,来往的人穿着都很体面,拄着文明棍,戴着礼帽。 幸好来时张怀生打扮了一番,不然就他那件脏兮兮的大衣,就够他被巡警们驱逐出“境”了。 站到别墅门外。 砰砰砰—— 张怀生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有着浅蓝色眼珠,金色头发的典型日耳曼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家常式的宽松衬衣,询问道:“你是谁?” “是我,海德里希。” “奥康奈尔女士?” 男人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神色,他看了一眼两人身后,说道:“快请进,真没想到你会来到汉堡。”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了别墅中。 这里的布置很简朴,只有男人自己一人居住,走廊中摆着武器架和盔甲架,墙壁上悬挂着猎枪,充满了军伍气息。 并没有张怀生想象的,乱丢的扳手,钳子,到处都是机油,煤灰这种蒸汽机师该有的环境。 “这是张怀生——一个来自东华的流亡贵族,如今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奥康奈尔女士介绍道:“别看他很年轻,但领袖很信任他,甚至把修会暂时托付到了他的手中。” 男人不禁为之侧目:“很荣幸见到你,张,我是海德里希·冯·兴登堡。” 海德里希在德国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就像英国的亨利,西班牙的恩里克。 “冯”是德国贵族的标志,相当于法兰西和西班牙的“德”,都有“来自”的意思,基本上,名字中带有“冯”字的,都是德国贵族。 “兴登堡先生,很荣幸见到你,奥康奈尔常夸奖你,说你是一位非常坚毅勇敢,一丝不苟的军人,德意志贵族的典范。” 这里当然是客套话,他跟克利福德的接触拢共才不到半个小时。 不知为何,兴登堡这个姓氏,让他感觉有些耳熟。 “哈,哪里算什么贵族典范,我只是个容克贵族罢了。” 容克贵族是德意志国原身,普鲁士王国的统治阶级,可以理解为军功贵族,小地主,往往都是职业军官,家庭不是特别富裕。 “你说笑了,德意志不正是属于容克贵族们的国家吗?” 常有人说,普鲁士是拥有国家的军队,而普鲁士作为德意志的主体,德意志自然也延续了这一风格。 ****,是德国与生俱来的特色。 “哈哈,没想到张先生对我们德意志了解这么深,东华果然不愧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家,总是能出现很多智者。” 张怀生故作苦恼道:“只可惜,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还是能打。” 兴登堡突然叹了一口气:“我想,你们既然出现在这里,英国人的反扑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奥康奈尔点头道:“没错,我们干净利落地被打败了,我们离港时,英国人已经拿下大半座爱丁堡了。” “什么?” 兴登堡惊疑不定:“你们盖尔人的队伍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无论是作战意志,还是射击水平都算得上不差,除了重武器装备不足,怎么会输得这么快?” 张怀生苦笑道:“如果您口中的重武器装备不足,指的是缺少十余米长的蒸汽坦克,或是更大的装甲车,那我觉得了,这个‘除了’二字,说的很没必要。因为盖尔人,只有简单的步枪和子弹,他们不可能对抗钢铁洪流。” “蒸汽坦克和装甲车?” 兴登堡的脸色变得严峻了起来:“看来英国人在新装备的研究上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糟糕,这很可能对我们即将发生的战争产生不利影响。” “抱歉,两位,我需要向皇帝陛下发一封信件。” “好的,你轻便。” 张怀生和奥康奈尔女士留在会客室内,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看来,这位兴登堡先生不是一般的容克贵族啊,居然能直接向威廉二世递信...” “我也不知道。” 奥康奈尔摇了摇头道:“我一直以为兴登堡先生就是一个小贵族,不然怎么会到苏格兰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德意志的军国气息很浓郁,很多显赫贵族的子女,往往都会选择执行一些危险任务来获取军功和荣耀,这不足为奇。” “既然兴登堡先生的地位比较高,看来他能帮助我们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张怀生面露喜色。 两人在客厅内等待了许久,耳畔能听到打字机噼啪的键盘声响。 他们从爱丁堡出发后,便一路驶向汉堡,带来的消息,也算是第一手的了。 第三十七章融洽 许久,兴登堡先生神情严肃地从房间里走出,他快步上前,道: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奥康奈尔女士惊讶道:“兴登堡先生,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传递消息给贵国的皇帝陛下。” 兴登堡笑道:“陛下是所有容克军官的统帅,我也只是按照常例,向最高上级汇报消息罢了。” 国家属于军队,而军队又属于皇帝。 这就是德国此时的特殊国情。 张怀生突然开口道:“冒昧问一下,兴登堡先生您的父亲是?” 兴登堡有些疑惑,这个问题确实挺冒昧的,但他还是说道:“我的父亲保罗·冯·兴登堡曾任柏林第四军军长,帝国上将,只是去年已经退役了,正赋闲在家。” “原来是保罗·冯·兴登堡先生?久仰大名。” 难怪这个兴登堡这个姓氏听上去如此耳熟。 保罗·冯·兴登堡是平行时空,德意志第二帝国战败后,魏玛共和国的总统,亲手提拔小胡子为德国总理的角色。 张怀生依稀记得老兴登堡去年退役的原因,好像是在一次军演中,把威廉二世指挥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大大挫伤了皇帝的面子。 当然,威廉二世倒也不会因此而惩罚老兴登堡,但他的心胸可不算宽广,被他记在心里的老兴登堡,再想升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张先生,你真的听说过我父亲的名字?” 兴登堡有些疑惑,他的父亲老兴登堡,虽说是帝国上将,但也不是特别突出,最起码没有被一个外国人如此关注的理由。 “当然,你的父亲曾经历过普法战争,普奥战争,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事家,我曾在爱丁堡大学的图书馆里,有幸拜读过你父亲的著作——论普奥战争之胜因,是你的父亲从柏林军事学院毕业时所写的论文。” 这倒不是信口胡扯。 在十年前,英德还是历史盟友,爱丁堡大学收录过不少德意志高级军官的著作,其中的确有一份老兴登堡的文章,只是夹在一本厚书中,根本不起眼。 “哈哈,你过奖了。” 兴登堡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果拍马屁有段位,那么张怀生这一记,恰巧搔到了他的痒处。 似乎是被张怀生的一句话引起了谈兴,兴登堡问道: “张先生,你觉得我们能够赢得这场战争吗?” “呵,我只是个流亡海外的东华人,你知道的,我们那边的军事教育还比较落后,哪里敢在先生这种军伍世家面前指点江山?” “你过谦了张先生,或许我不了解你,但我很了解克利福德,倘若不是你的才能足够出众,他怎么可能把‘修会’交到你的手里?” 兴登堡不依不饶地问道。 张怀生略加思索,便道:“那我就简单说两句——首先,一旦战争打响,德意志就会处于东西两年夹攻的不利局势,德意志本身不是产粮国,如果再被英国人的舰队封锁了海面,后果不堪设想。” “兴登堡先生,不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十年陆军,百年海军,你真觉得公海舰队,哪怕加上意大利的地中海舰队,奥匈帝国的亚得里亚海军,就能撼动做了几百年海上霸主的英国海军的地位吗?” 兴登堡愣了愣,这个时代,英国人海军天下第一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哪怕德国舰队现在纸面数据上,已经位居世界第二,他对自家海军依旧没什么信心。 张怀生叹道:“而且,法国人的海军也不弱,意大利人的舰队,能跟法国舰队相互抵消,奥匈舰队能跟俄国人的舰队抵消,就已经是好事了。” “既然海上不提,那么我们就来看陆上,首先,意大利人的陆军,先生想必也有所耳闻,纪律散漫,战斗力低下; 奥匈帝国的陆军战斗力虽然不弱,但民族成分极度复杂。 一名军官到底需要懂多少种语言,才能指挥好一支由奥地利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匈牙利人,特兰西瓦尼亚人,波兰人,斯洛文尼亚人,克罗地亚人,波斯尼亚人,达尔马提亚人,塞尔维亚人组成的军队呢?这样的陆军又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情况不容乐观啊。” 这些情况,兴登堡其实也不是不懂,他原本寄希望于能在细线战场上,速胜法兰西;再将军力抽调到东线,和奥匈帝国一同,击垮俄罗斯。 大英帝国的陆军,在布尔战争后,威胁极度下降,根本没放在容克军官们眼中——但张怀生带来的消息,英国人大量使用了新式武器,又使他心里感觉一阵没底。 张怀生劝解道:“其实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很多时候,能用外交手段解决的事情,未必需要诉诸于武力。” “话是这么说,但...” 兴登堡一阵沉默。 其实威廉二世也不愿意跟协约国全面开战,真正想打仗的正是兴登堡这群容克贵族。 属于军队的国家就有这点不好,一旦没有战争,容克贵族还如何跟那些大贵族,大资产阶级们竞争? 他们迟早会变成边缘角色。 穷兵黩武,武德充沛,当然是好事。 但凡事皆有利弊,忘战必危的上一句是什么——好战必亡! “很感谢先生你的一番见解。” 兴登堡很有礼貌地向张怀生点了点头,问题虽然清楚,但想要解决问题却不容易。 真要解决问题,彼时威廉二世决定全盘废弃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外交政策,决定和俄国,英国决裂时,这群容克军官就应该站出来了。 他将目光转向奥康奈尔女士:“奥康奈尔女士,你们此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在汉堡,我还算有点人脉。” “的确有件事...” 这里,张怀生就没再插嘴,而是尽数交给了奥康奈尔女士去谈,其实鸡爪女士虽然看上去很不容易相处,实际上情商是相当高的,最起码在待人接物上,要比张怀生强出很多。 他负责拍马屁,取得兴登堡先生好感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有着具备大局观和战略意识的领导者所统帅的灾厄修会,相较于一支草率,幼稚,成分复杂的起义军,谁能给英国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根本毋庸置疑。 这就很值得德国人投资了。 很快,谈话就在非常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兴登堡先生不仅愿意帮助修会售卖包括“屠夫”“磐石”“尸语者”结晶在内的超凡物品,还愿意为他们申请一笔资金支持。 只是需要时间走流程,所以今晚他们肯定是拿不到这笔款项了。 ... 离开别墅时,奥康奈尔女士的脸上也不由挂上了笑意:“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这都要多亏了女士你跟兴登堡先生的良好关系。” “不不不,我看是张先生你优秀的大局观赢得了兴登堡先生的尊重——如果是您来领导起义,英国人可要吃苦头咯。” 张怀生苦笑:“您这么说,如果让克利福德先生听到了,一定会很难过。” 这当然是笑话。 他一介外人,根本不可能赢得盖尔人这种民族主义起义军的信任,顶多只能做一个类似于顾问的角色。 奥康奈尔女士轻笑道:“呵,领袖刚入修会的时候,是我一手带大的,就是当着他面这么说,他也得认。” “张先生,时间还早,你想不想去看一场歌剧?” “啊?” 张怀生愣了一下,看看倒也没什么,但是跟你吗? 似乎看穿了张怀生的惊愕,奥康奈尔女士笑道:“你想多了,跟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可看的,我说的是特蕾莎她们。” “刚刚我问过兴登堡先生了,费德里奥是一场老歌剧了,今天下午只在费尔德大街上的一家歌剧院上演,所以特蕾莎她们肯定在那儿附近。” 张怀生还没来得及思考,脑海中,副人格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央求起来——其实他也能强行控制身体,但张怀生很反感这种行为,往往是跟他商量着来的。 “好吧,只是...” “不用担心其他的事,超凡材料,粮食,建材,都由我来解决。” 张怀生不再犹豫,只是又叮嘱道:“粮食够吃就行了,建材也不必考虑了,既然兴登堡先生答应为我们申请一部分资金,反正我们都要跑一趟美洲航线,不妨多购买一些在那边比较紧俏的商品,到地方后,把这些货物甩卖,再就地购买建材。” 原本,他之所以打算购买建材,是因为资金不够充裕。 或许其他商品的利润更高,但还要考虑能否装满货舱的问题。 购买一百份能装满货舱,利润为1的低廉建材,总比购买一枚利润为50,但只需装在一个木头盒子里的宝石要合适得多。 “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 张怀生笑道:“抱歉,是我多虑了。” 他脱帽,向奥康奈尔女士道别。 看着张怀生逐渐远去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奥康奈尔女士突然感觉张怀生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光是气质,就连一些惯做的动作都有了改变。 第三十八章歌剧 号外!意大利舰队于今日抵达汉堡,即将同帝国公海舰队在波罗的海展开联合军演,海军大臣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表示:这是新的海洋时代即将到来的开端;德意志,将会获得“阳光下的地盘”。 号外!英国政府于三日前发布对苏格兰地区叛党的肃清声明,并号召所有被叛党蒙蔽之民众,尽快放下武器投降。 报童抱着新到的报纸,在街上叫卖着。 戴着渔夫帽的异乡来客脚步匆匆地穿梭在人群中,前方的公共马车不小心跟另一架横穿路口的马车撞上了。 司机们跳下来,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互相喷洒口水。 整条街一时间都陷入了瘫痪。 人们咒骂,抱怨着,但又对此无可奈何。 汉堡的空气很糟糕,当然肯定要比雾都伦敦强,但也强得有限。 天灰蒙蒙的,云层中像是氤氲着一场暴雨。 但副人格的心情依旧很好,难得出来透气,他看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显得格外新鲜。 “你知道吗,这里跟东华一点也不一样。 我曾经跟父亲进京述职时,逛过顺天府,即便是在京城,依旧很落后。 那里没有林立的工厂,和外界的交流也很少,官员们满怀天朝上国的美梦,从不愿意睁开眼看看这世界。” “我想改变这一切,最起码能做到富国强兵,所以,我向父亲请求,远赴重洋,来到世界公认的第一列强英国来留学。” “因为我真的很担心有朝一日,东华会像你记忆中那样,沦为列强餐桌上,被瓜分的盛宴。” 张怀生忍不住侧目:“原来你还有这种雄心壮志?我还以为,你脑袋里只有情情爱爱。” “人总是会变的。” 副人格轻叹了一口气:“当国内传来太后摄政,新政被废,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办法改变东华。 我所有的亲人都已经成为了殉道者,事实上,原主也是一样...我现在只有特蕾莎这一份念想了。” 因为失去所有,才分外珍惜仅剩的这些了吗? 张怀生有些沉默。 他好像有些明白副人格的心理了。 霹啪—— 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性又有所提升,在双生的扮演上,他又取得了新的进展。 “总会变好的,东华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即使一时沉沦,迟早也会重新崛起于世。” “就像你记忆中的那样?” “对,就像我记忆中的那样。” 副人格长出了一口气,脚步越发轻快。 ... 费尔德大街是一条老街区,道路拥挤,建筑老旧。 但这里依旧很繁华。 路旁,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以及售卖工艺品的店铺。 在歌剧院的门口,黑衣修女们正聚在一起。 歌剧还没开始,修女们三五成群,从特蕾莎那里领了零用钱,光顾着一个个摊位。 特蕾莎和一些较为年长的修女们,看管着年纪小的修女们,避免她们玩的太疯而“走失”。 神职人员的打扮,并不能使坏人将目光从她们的身上挪开。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众神的信仰已经很浅了,利益和财富,已经逐渐成长为了新的信仰,为了财富而铤而走险者,不知凡几。 灾厄修会当然不仅仅只有一群修女,只是男修士们不会留在女性集中的修会里,另辟有修行场所。 特蕾莎站在歌剧院的门口,看着即将开演的“费德里奥”歌剧海报。 画面的主体,是一座看起来好似监狱般的牢笼,一男一女,分别处于牢笼内外,向着对方伸出手。 她知道,男女分别是费德里奥歌剧的男女主:弗洛伦斯坦和莱奥诺拉。 两个人彼此相爱,却又不得不被牢笼分开。 但坚强的莱奥诺拉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选择女扮男装,化名费德里奥,混进了监狱中,做狱卒的助手。 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帮助自己的丈夫弗洛伦斯坦逃离了监狱。 故事很老套,但特蕾莎看着海报,眼神竟有些痴痴。 她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抚摸这张边角泛黄,微微翘起的旧海报,袖口却滑落,露出了枯瘦的手指。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即迅速拿开。 唉—— 一声轻叹。 铛—— 一声钟鸣。 歌剧即将开演,剧院门口的护栏被放开,人们开始排成队,有序地购票,进入剧院。 客人并不算多,而且普遍上了年纪。 对于绝大多数年轻的德意志人而言,都已经看腻了这出老歌剧,哪怕它是日耳曼乐圣唯一的歌剧作品。 特蕾莎为修女们一一购票,将她们送进剧院,最后才打算进去。 临进门时,她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有功夫到这里来...再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剧院。 “喂,你还进不进去,检票要结束了。” 售票员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个站在门口回望良久的修女,她已经打算关闭护栏,返回休息室里看小说了。 《布登勃洛克一家》——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朋友那里借来的精装本。 “嗯,当然。” 特蕾莎回过神来,正要进去。 “特蕾莎!” 她突然听到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她有些怀疑那是幻觉,但仍是第一时间回过头去看。 人山人海,她的目光仍是立刻捕捉到了站在人群中,高高踮起脚向她挥手的男人。 男人费了很大的力气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有些狼狈地单手按着帽檐——担心它被人们蹭掉。 另一只手则捏着钱夹,一副生怕被偷走的模样。 他看了眼写有票价的牌子,对售票员比划着说:“抱歉,来得有些晚,请给我来两张票。” 特蕾莎连忙取出手中的门票:“一张就够了。” 男人向她露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随即拉住她的胳膊,在售票员满脸不耐烦的表情中,迅速走进了歌剧院。 特蕾莎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温暖,那是熟悉,但却因时间久远,而有些陌生的温度。 第三十九章曲终人散 “恶徒!你要去哪里?你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人可怜的哀求声,难道都无法动摇你那禽兽的心?” 台上的演员,诵出狂怒的咏叹调。 张怀生其实看不太懂歌剧。 主要是语言不通,德语跟英语虽说有不少共通之处,但还是有区别的。 就好比虽说都是德意志人,但尼德兰所说的低地德语(荷兰语)就跟德语有很大差别,文字或许勉勉强强能看懂,但面对面交谈就很成问题了。 可即便语言不通,但演员们的功底都很棒。 尤其是作为大反派的皮扎罗,把恶人的丑陋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得小修女们一个个咬牙切齿。 最后,是如「快乐颂」终曲的激昂合唱。 女主历经磨难,终于救出了自己的丈夫。 有些空荡的剧院大厅中,随着歌声落幕,眼眶通红的观众们,顿时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随着演员们一一鞠躬致谢,离场。 剧院的老板走上台,不知说了些什么。 观众们顿时一阵哗然。 特蕾莎有些惋惜地说道:“他说这是最后一场《费德里奥》了,以后这家剧院都不会再上演这台歌剧了。” 副人格轻叹了一口气,比起张怀生,他的文艺细胞要浓郁得多。 “如此杰出的歌剧,没想到居然在汉堡成为了绝唱,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时,舞台上响起了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有些哀伤的曲声,送别这些即将离场的客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或许未来都不会再光顾这家剧院了。 剧院的灯光亮起。 人们有序离开了剧院。 张怀生能感受到副人格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对特蕾莎依旧怀着炽烈的爱,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是原主,只是一个由记忆碎片组成的副人格。 所以他永远没办法真正靠近特蕾莎。 “主人格,你打算什么时候晋升?” “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怀生有些疑惑,对于恶灵的扮演,他其实已经有头绪了,如果这次鸡爪女士能帮他收集到足够的材料,他当然是能多快晋升,就多快晋升了。 狼人这个序列,一听就很具备杀伤力,是对他现有的战斗体系的一个极大的补充。 可作为副途径,“恶灵”想要晋升为“狼人”,必须要“双生”这条主途径率先完成晋升。 只是双生途径的晋升“仪式”,他已知晓,可魔药配方却没有头绪,若是受限于“双生”途径,他想晋升“恶魔”途径也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想问问我还能存在多久。” 副人格的语气很坦然。 “就不想跟我争一下?” “有什么可争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我在很多地方,都远远比不上你。” “但是我不知道‘双生’晋升的魔药。” “我知道啊。” 剧院内,副人格笑得很开怀:“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享受享受最后的时光。” 张怀生略加思索,答道:“你3我7,睡觉时间另算。” 副人格不满道:“不说55分吧,起码也得你6我4,不然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序列8‘独裁’的魔药配方。” “永远?” “没错!你也该猜出来了,这个世界上,走双生途径的超凡者,根本就只有你一个人!双生途径的神位,是空置的!” 张怀生微怔,又问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的信息的?” 副人格面露微笑,道:“因为,我就是你体内双生灵性的构成,这是灵性本身告知于我的信息。” “所以,双生途径的序列8‘独裁’魔药配方,就是你对吗?” 张怀生很笃定道:“在完成仪式,将你粉碎之后,你遗留下来的灵性,就是‘独裁’的魔药配方!” 副人格的脸上涌现出显而易见的惊愕,随后,他笑道:“不愧是你啊,比我聪明多了。没错,我就好比那个装魔药的玻璃瓶,把我粉碎后,你自然而然就相当于饮下了魔药。” “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吗?” “当然。” 张怀生没有吝啬。 他重新缩回去,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看着副人格和特蕾莎交谈着。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真的很融洽,他们就像相处多年的恋人,即便分手了,两个人依旧铭记着许多对方的习惯。 回到汉萨号时,天色已经渐晚。 船上剩下的几个水手,在甲板上架起了烧烤架,炭火炙烤着铁网上的贝类,鱼虾,香气扑鼻。 张怀生和水手们打了声招呼,询问道:“他们人呢?” 水手们顿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他们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汉堡的红灯区,可是相当有名的。” “那你们就不打算去逛逛?” 水手们顿时一脸悻悻:“唉,家里需要钱用,我们这个月的薪水,都要寄回去补贴家用了。” 第四十章琐事 小修女们纷纷进了船舱。 特蕾莎缓缓走来,用一贯温柔的声线说道:“瑾瑜,你的外衣破了,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吧。” 张怀生下意识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的袖口,领口,还有衣摆都有明显的破损痕迹,那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所遗留下来的。 “嗯,谢谢。” 特蕾莎微微抬起眼帘,看向张怀生,有些不解这人怎么又变得不冷不热了。 张怀生脱下外衣,春末,自北海而来的风还是有些冷的。 他下意识紧了紧衬衣,临行的时候,他虽然拿了不少衣物,但大都比较单薄,一时间居然没了外衣可穿。 特蕾莎说道:“先回船舱吧,等到明天,再到岸上找一家成衣铺,买几件合身的外衣。” “好。” 张怀生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以他们原本相处的模式,突然这么礼貌,反而显得十分疏远。 他其实能想象得到特蕾莎心中的疑惑,但也没什么解决的好办法,总不能直言自己根本就不是张怀生,而是鸠占鹊巢,同名同姓的异世界灵魂吧? 回到有些狭窄的舱室,张怀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是直接推开了旁边的房门,走了进去。 基里安强撑着坐起身,问道:“金鱼,我的事怎么样了?” 别随便学别人叫我的“字”行吗? 张怀生懒得吐槽,坐在了一旁,跟地板焊接在一起的椅子上:“再等等吧,屠夫途经不太适合你。” 船舱里的陈设都是没办法移动的,这是为了避免大风大浪的颠簸,使这些钢铁制品成为船舱中杀人的利器。 基里安有些着急,追问道:“那哪条途经比较合适?” 最近这些天,他也在学习超凡知识,只是进度有些缓慢,远远比不上张怀生——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学习能力比张怀生强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张怀生略加思索,便道:“你更适合猎人,作为一名优秀的盖尔起义军军官,你不觉得不当猎人,有些亏吗?” “屠夫”途经是很纯粹的近战途经,但问题在于,这个时代的军队,基本上是不会训练近战技巧的。 如果选择屠夫,基里安可以说就相当于从头开始了,他的近战水平,还远远比不上继承了“灾厄修会格斗术”的张怀生。 “我也这么觉得。” 基里安咧嘴笑道:“我可是猎人之神的虔诚信徒,如果走猎人途经,祂老人家一定会庇佑我的。” 他语气微顿,又道:“金鱼,我们的事业已经被英国佬全盘摧毁了,搬到新大陆另起炉灶...说起来容易,但未来可能会面临不少问题——比如被英国佬通缉,甚至遭到暗杀...你真的愿意陪我们一起吗?”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没有给出答案。 就目前来看,他跟灾厄修会实际上是互补的,他需要修会的超凡知识储备,修会也需要他来主持大局。 但未来呢? 张怀生答道:“最起码,现在我是愿意的,未来或许我们会分道扬镳,但那是在未来,现在不必考虑。” “我明白了。” 基里安如释重负:“谢谢你,金鱼。以后,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 张怀生笑道:“好,我记住你的承诺了” “还有,别叫我金鱼,我已经纠正过你很多次发音了。” “哈,听特蕾莎说,在你们那儿,叫金鱼说明比较亲近,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张啊张的叫。” 张怀生:“...” “如果你非要叫个不一样的话,就叫我怀生吧,跟我读,怀,生!” 他一字一顿道。 “这名字可真时尚。” 张怀生顿感无奈,把怀生读成fashion,也真是够够的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发现是奥康奈尔女士,她上下打量着张怀生,说道:“外套被特蕾莎拿去缝补了?” “嗯。” “去拿基里安的外套穿上吧,我们得出趟门。” 张怀生返回去,把基里安的外套拿上,那是一件棕色的皮质外套,很像是二战飞行员穿的那种。 由于刚洗过不久,基里安这些天也没机会穿,所以也没什么异味。 “今天过的怎么样?” 张怀生跟着奥康奈尔女士爬着铁梯上到甲板上,闻言,回道:“还不错,费德里奥确实是非常杰出的作品,我很喜欢。” “那就好。” 张怀生问道:“奥康奈尔女士,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物资的订金已经交了,但我还没想好要购买哪种货物才能在得克萨斯卖个好价钱。” 张怀生也陷入了思索。 德国是个笃信蒸汽之神的工业强国,但美利坚的工业水平也不低,只是在南部地区相对落后一些。 但德国尚且需要进口大量的原材料,美国却已经完全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了,在全球贸易中,美利坚可是长期处于贸易顺差的。 这就是天选之国,它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优越了,资源丰富,而且相较于俄罗斯那片广袤的西伯利亚烂地,开发难度低了太多太多。 张怀生思索着,说道:“买一些比较精细的工业品吧,如果是在法兰西,还能考虑买一些工艺品,纺织品之类的,但德意志…还是算了。” 德国人的刻板,使得审美上一向落后于时代。 法国时装周上,就没一家德国服装品牌上榜——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德法两国是世仇的缘故。 “唔——非常棒的建议,那就买些机器设备吧,它们个头够大,既不会导致空舱,也有足够的利润。如果明天能够拿到兴登堡先生给出的资金的话,我们就能付清货款,把它们搬上船了。” 奥康奈尔女士语气微顿,又道:“但超凡者集市,就需要我们自己去逛了,兴登堡先生已经替我们联系好了渠道。” “怎么回事?” “因为我们赶时间,按照原定计划,我们明天下午就要离开汉堡了,所以兴登堡先生需要今晚来运作‘经费’的事。” “对了,还有件事...张先生,最近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耳畔响起莫名的低语,看到一些诡异的幻象?” 这是在怀疑我濒临失控了? 张怀生有些疑惑道:“当然没有,女士,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就好。” 奥康奈尔女士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有时候会产生,你的身体里寄居着两个灵魂的错觉。” “哈,那怎么可能?” 张怀生用笑容掩饰着心虚,他捏了捏眉心:“大概是我在‘扮演’上投入的精力比较多的缘故,才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女士,要不让大家在陆地上安稳睡一觉吧,这几天睡海上,实在不怎么舒服。” “张先生你的提议是很好,可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能卖出所有超凡材料,也无法保证兴登堡先生能及时申请下来经费,所以,还是能省则省吧。” “好吧。” “张先生,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女士你呢?” “也没,但我每天只吃一顿饭就够了,如果先生你不饿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超凡集会,提前些到总比晚到合适。” 张怀生抿了抿嘴,下意识想起香甜黏糯的土豆炖肉,鼻子里还充塞着甲板上,水手们烤海鲜的香味。 “我会尽快吃完的。” 第四十一章超凡集会 泽库施威格街,直译为马戏街,据说是因吉卜赛人的马戏团常驻于此而得名。 这里大概是移民区,居住者有很多异国面孔,人们也习惯性放浪形骸,时不时有人举着酒瓶高歌,也不会有巡警上前训斥。 满地垃圾顺着排水沟流向大海,时不时有醺醺然的醉汉蹲在道旁,毫不顾忌地肆意排泄。 这个时代,压根儿就没什么环保意识,人们把轰鸣着的伐木机推倒成片森林,把林立的烟囱喷吐万里乌云视作文明的象征。 但若是等到后起之秀开始大搞工业,以环境来换经济时,他们便能毫无羞耻之心地站在道德高地上,对你横加指责。 “就是这里吧?” 张怀生抬头看着牌匾,大概能拼写出是“荷尔施泰因酒馆”。 荷尔施泰因是北方丹麦和德意志交界的一个小公国,原属于丹麦,普丹战争后,被普鲁士兼并。 推门进入的一瞬间,一股热浪便猛扑而来。 喧闹,沸腾。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汗水,荷尔蒙以及劣质香水的气息。 一群人举着酒瓶,围坐在一个简易拳台边上,上面两个赤膊大汉,正挥舞着拳头,打成一团。 “干翻他,普鲁士之虎!” “斯维因,快点爬起来,我可是押注了你一千马克,如果你敢输,我一定找人打断你的腿。” 人们各自为自己的支持者叫好,随着一记重拳,其中一个壮汉倒地,几次挣扎也没爬起来。 押注他的人顿时如丧考妣,而另一边的人则欢呼雀跃了起来。 张怀生皱了皱眉,挡在人群前面,凭借灵性改造的强壮身躯,径直挤到吧台的位置,取出一枚先令银币放在桌上。 由于是金本位制,此时的各国货币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通用的。 “你好,是兴登堡先生派我来的。” 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头也不抬地问道:“几个人?” “两个。” 酒保指了指旁边的小门:“就在那边,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张怀生刚起身,酒保便叫住了他:“等等。” 他屈指一弹,将一先令的银币丢还给张怀生,微笑道:“兴登堡先生是我的老长官了,他的人来这儿,我从不收钱。” “谢谢。” 张怀生和奥康奈尔女士走进小门,守在这儿的两个黑衣壮汉顿时拦住了他们。 “介绍人?” “兴登堡先生。” 其中一个黑衣壮汉拿出一张纸条,扫过一眼,点头道:“对,没错,是这一男一女。你们携带武器了吗?” 张怀生已经把猎隼和剁骨刀都放在了船上的房间里,很自然地说道:“我们懂规矩,当然没有。” “如果你们携带了武器,被人发现之后,你们交易的物品就会归举报人所有。除非你们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否则,我建议还是不要怀有侥幸心理为妙。” 张怀生没问“如果硬是不给呢”这种蠢话,敢开超凡者集会的,背后的人不可能没两把刷子。 自己来这儿,可不是来找事的,既然如此,入乡随俗便是。 “需要面具吗?” “当然。” “自己挑。” 黑衣壮汉指了指墙壁上,那上面悬挂着很多面具,张怀生随手拿了个屠夫形象的面具,而奥康奈尔女士则拿了一个狼人形象的面具。 都是完全不符合自身序列的面具。 进到里面,才发现这间小酒吧居然是另有乾坤,整整一条街道上,两边尽是摆着摊的超凡者。 他们身上的灵性或强或弱,或极度收敛或是充满进攻性,他们两个人进来,一点也不起眼。 “我们怎么做?是像他们一样摆摊,还是找寻摊位,跟他们以物易物?” “奥康奈尔女士,你来摆摊吧,我想逛一逛。” 张怀生还是第一次逛超凡者集市。 “那好,我去租摊位了,你可以寻找一些材料,或是魔药配方,看上之后先别声张,回来叫我,我负责砍价。” 张怀生露出笑容,奥康奈尔女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总体来说,基本上相当于所有事都由她包揽了。 走在街上,张怀生的目光从一个个摊位上扫过。 这里绝大多数的超凡者状态都不太好,溢散出的灵性多多少少有些混乱,疯狂的趋势,只是症状比较轻微。 不然守门人也不会放他们这种危险分子入内的。 都是野生超凡者啊... 张怀生有些失望。 他们售卖或是求购的,大多都是一些涉及超凡知识的配方或是书籍,很少有拿得出手的超凡物品的。 像剁骨刀,猎隼这样的超凡装备,更是极为罕见,仅有那么一两件,都被标注了超过五百英镑的天价。 根本不值。 他们要价太虚高了,因为这里不懂行的人实在太多了。 野生超凡者,受限于知识获取困难,又因为脑袋普遍不是特别好使,没办法像张怀生一样,通过阅读大量书籍,来提取有用知识来充实自己。 第四十二章愿者上钩 张怀生默默记下了这个摊位的位置,不动声色地继续逛街。 双生途径的进阶“独裁”,魔药和晋升仪式都已解决。 但他的副途径“恶魔”的进阶仪式:需要‘银粉’‘月见草粉末’‘白鬃灰狼的毛发’这三种材料。 魔药配方则是一只完整的狼人尸体。 银粉并不稀罕,随便找个首饰店就能买到,实在不行,拿银币刮成粉末也能替代。 但月见草和白鬃灰狼的毛发,就属于正儿八经的炒饭材料了,寻常市场上根本购买不到。 这其中,白鬃灰狼是分布于北美,北欧地区的一种极为凶猛的群居野兽,其中只有头狼会生出白色鬃毛,体重能达上百公斤,几乎不存在天敌。 即使是棕熊,美洲虎,面对成群结队的狼群,也要退避三舍。 只可惜,这种动物只分布于美洲北部,像魁北克,加拿大之类的地方,得克萨斯州是万万不不存在的。 如果他们按照原定目标去马萨诸塞州,也就是新英格兰地区,还有可能遇到。 月见草很快就碰到了,并且数目不少,起码有三个摊位都在叫卖。 这是一种诞生于红月照耀下的特殊植物,呈现出淡红色。 里面蕴含着红月那混乱的灵性,如果服用下去,极有可能导致失控,异化,所以只能用来做施法材料。 虽然找到了一样材料,但张怀生依旧没有上前攀谈,询价,只是默默观察着,发现每当人们达成交易后,就会到市场角落里,租赁摊位的地方。 跟着走过去,才发现在租赁处的旁边,居然开着一家鉴定所,看它旁边摆着的牌子,上面用德法英三国文字写着规矩。 “啧,鉴定费居然占百分之二十,还真是够黑的,难怪这超凡集市能弄得这么大。” “不过,最起码这鉴定所是有保障的,假如买到假货,没被鉴定出来,可以来找鉴定所来赔偿损失。” 这可以有效促成交易的达成,避免骗子横行,败坏市场秩序。 这钱交的倒也不冤枉。 重新逛起摊位,越往深处,上面摆放的东西就越邪门。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停顿,他能感觉到自己脊背后,升起了一阵凉气,在路边的摊位上,一枚妖异的紫色水晶,正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混乱灵性。 一群超凡者围在那儿,面露贪婪之色,低声窃窃私语。 “这是神性之物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至少是用序列3的半神,死后遗留的结晶制作成的宝物吧!” 张怀生没有贸然前往。 因为他感觉到了浓郁的危险预兆,想想都不可能,半神几乎都是传说中的角色,只有一些大型教派,侍奉沉睡真神的高层,能达到这个层次。 他们...已经能被尊称为祂们了,所留下来的最具价值的遗物,即灵性结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地摊上? 即使有人卖,也应该放在那些金碧辉煌,安保健全,唯有身家几十万英镑的大商人才能光顾的拍卖行啊。 张怀生看向自己周围,发现路上像他一样闲逛的人们,根本就没意识到有这样一件宝物摆在他们的面前。 在路过摊位前时,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要知道,是个人就有从众心理,那家摊位前,围着那么多人,只要是正常人,肯定会想去看一看。 张怀生仔细盯着这一切,感觉既古怪又恐怖。 “天呐,底价只要五十英镑吗?这个摊主一定是疯了,我出一百英镑!” 围着摊位的人们声音越来越高亢,几乎充斥了他的耳畔,但周围的人依旧不为所动,仿佛这区区几米远的距离,如同隔了一整个世界一般。 张怀生眼前的画面逐渐扭曲。 在那地板上,一只只暗红色的触手正延伸着,它们隐秘,缓慢,悄无声息来到了围在摊位前的众人面前。 顾客们既兴奋,又激动,汗水从他们的脸上淌落,所有心神都被那光彩照人的紫色水晶夺取,根本没注意那些触手的尖端,正洞穿他们的鞋底,插到其中。 “我出800英镑,我钱不够,就用我这把骑士剑抵——那可是我的先祖,追随腓特烈大帝,进行东征时所用的圣物!” “我出一万三千马克,再加上我的这把配枪,它可是我的曾祖父缴获自拿破仑老近卫的军官配枪!” 人们越发狂热,纷纷掏出自己压箱底的积蓄。 他们挥舞着拳头,比起酒馆内那些正观看拳赛的赌徒还要更加狂热。 这时,似乎有个人抬了下头,张怀生顿时倒退了两步——他看到那人的双目里猩红一片,充斥着贪婪之色,根本连半点理智都没。 仿佛络新妇正编织着一张大网,用那三对冰冷的复眼,死死盯着他。 “我出两万英镑,不够的,就用我的心脏抵!” 突然有人大喊道。 他说着,手指变得如同锋刃,直接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将一枚还在跳动的心脏取出:“够不够!够不够!你们谁敢跟我抢?” 场中,瞬间寂静了下来。 紧跟着,是更狂热,更喧闹的咆哮。 “区区一颗心脏,谁掏不起似的!” 人们纷纷剖开自己胸膛,有的人因为身上没有携带利器,拿起刚刚那人掏出的骑士剑,便直接捅向自己胸膛。 地上迅速浸满了鲜血。 那些红色的触手,蔓延而出,贪婪地吮吸着,似的那一大片血渍,根本没办法流淌出那道无形的“分界”。 “好家伙,这是在钓鱼?” 张怀生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很显然,这个摊主是在以紫色水晶为鱼饵,但钓的,到底是那些“贪婪”的情绪,还是超凡者充满灵性的鲜血,暂且就不得而知了。 “市场的管理人员居然没发现有这么一个家伙在搞破坏,该死,他...它到底相当于序列几?是活人还是魔怪?” 正在这时,一个巡逻过去的管理人员,突然抽动了下鼻子。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原本都已忽略的角落,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该死的,是吸血鬼!” 第四十三章吸血鬼 “啊——” 管理人员发出尖叫声,屁滚尿流,掉头就跑,丝毫没有履行自己职责的意思。 张怀生没听懂“吸血鬼”三个字。 但这一声惊恐的尖叫,仿佛打破皇帝新衣的序幕。 原本下意识忽略了眼前这一幕的人们,纷纷看了过来,随即——抱头鼠窜。 这只怪物并没有消失,只是用一种特别的方式隐身了。 这是一种有别于张怀生的这种物理隐身,也有别于猎人那种光学隐身的“心理学隐身”。 客人中当然有以英语为母语的存在,扯着嗓子大韩:“是吸血鬼,快跑!” “吸血鬼”这个单词一出,张怀生神情也是大变。 恶魔途径,序列9是恶灵,序列8是狼人,序列7是黑骑士。 这些是低序列。 吸血鬼是序列6,正儿八经的中序列,超凡脱俗的存在!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同样掉头就跑。 但原本还比较克制的吸血鬼,此刻却像是完全失去了束缚。 自那人群中,一个伪装的客人掀开了自己的兜帽,苍白如纸的面孔上,猩红的双目中,贪婪已被满足所取代。 张怀生突然感觉背后有劲风袭来,直接开启能力也,消失在场中。 一条猩红的触手去势不减,直接洞穿了张怀生前面的一个活人。 只一瞬间,那人便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干瘪的躯壳。 这就是吸血鬼,一种毫无人性的魔怪,根本不是前世一些小说中美化的那种,举止优雅,容貌俊美的鲜血贵族。 躲在次元空间中,张怀生没有半点反击的想法。 中序列对于低序列,完全是碾压的存在,子弹甚至根本没法破它的防,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场中,触手纷飞。 大量的低序列超凡者被杀死,吸干血液。 偶尔能碰到几个大概是序列8或是序列7的硬茬子,能扛住吸血鬼的几下攻击。 只是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能扛住几下,不代表就真能和吸血鬼正面对抗了,中序列跟低序列的巨大鸿沟实在太大。 除非他们能通力合作,不惧牺牲,拼着死伤一大半,也有可能将这只吸血鬼拦住,但问题在于,那可能吗? 场中一片混乱,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吸血鬼在街上游荡着。 它同样没有对那些难缠的目标下手,而是迅速挑拣着实力弱小的序列9的超凡者汲取他们的血液。 张怀生在它逐渐离远后,重新现身。 本想直接离开,但却看到地摊上,那枚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水晶,仍旧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仿佛有人在他的耳畔低语,催促着他趁着没人,赶紧下手。 拿不拿? 拿个屁! 张怀生没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就跑。 开什么玩笑,吸血鬼既然敢把这玩意儿丢在这儿,要么说明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宝物,要么就是它根本不担心会丢。 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 若是后者,自己拿着这玩意儿返回到船上,只会连累到一整船的人,都被这只吸血鬼屠杀一空。 张怀生狂奔着,由于自己耽搁了一段时间,肯定不能往出口那边跑了,那样只会跟吸血鬼撞个正着。 里面也是一片混乱。 慌不择路逃窜的人们,和被贪欲蒙蔽,只想着抢劫,偷窃宝物的超凡者们,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 就连张怀生也有些心动,他太穷了,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还不到一英镑的身家。 但这里随便几件宝贝,就能值个十几英镑。 在这种混乱之时,拿上几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吧? 正在这时,他看到角落里,一枚紫色水晶正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它太漂亮了,给人一种高贵,凛然而不可侵犯之感。 就像神灵遗留在凡间的至宝。 而此时,四周的人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 他大可以将其轻松顺走。 “主人格!” “喂!” “快醒醒!” 张怀生的耳畔,隐约响起细微的低语。 但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这些了,他现在的全部心神,都被这枚紫色水晶占据了。 我是穿越者,天命之子,未来注定的第十位神,这样的宝贝,就应该归我,这是我的奇遇! 张怀生低声呢喃着。 他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水晶的时候,那只胳膊居然诡异地调转了个弯,挥圆了一巴掌,直接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顷刻间,眼前的景物尽数变化。 张怀生愣住了。 眼前依旧是遍地干尸簇拥着的,吸血鬼的那个摊位,紫水晶散发着莹莹光辉,张怀生赫然刚刚根本就是一动未动。 “快跑,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邪门了。” “刚刚你就从次元空间现身,就一直一动不动盯着它看,好多路过的人也被这玩意儿给吸引了,刚伸出手摸上去,整个人就被吸成了干尸。” “还好我最后抢过来了一只手的控制权,否则你现在也躺在地上跟他们一起了。” 张怀生低头看了眼一具具干瘪,枯瘦的尸体,他们的双目至死依旧散发着浓郁的兴奋和喜悦之情,仿佛真的拿到了一样神器。 “谢了。” 张怀生随口道了句谢,强行按捺住再看一眼紫水晶的冲动,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丢在了水晶之处。 随后依旧像之前幻境中所做出的决定那样,直接向黑市内部走去。 他就不信,这地方还能没个后门。 路上,人烟明显变得稀少了很多。 吸血鬼来袭的消息,似乎已经传递了出去,道旁的摊位上,空荡荡一片,所有商品都被摊主给收走了,根本就没有占便宜的余地。 跑了大概两分钟,终于追上了前面的人。 一路顺畅跑出了黑市,张怀生却没像其他人一样直接离开,而是略微犹豫了下,便绕着外面,重新向“荷尔施泰因”酒馆进发。 他必须去接鸡爪女士,女士距离入口处很近,想来也不至于被那只吸血鬼追上。 而且,都这么长时间了,他就不信黑市的管理层不会做出反应,无论是求助于地方教会,还是自己也有中序列的超凡者,总之,绝对不可能任由那只吸血鬼作乱。 这个时代,若是这些魔物夹着尾巴做人,或许还能在欧陆上安稳生活着,敢搞出这种大事,只能说是必死无疑。 否则,欧陆上的魔物家族,也不至于成批地搬迁到新大陆,继续在欧陆上享受着自己的城堡,财富和爵位不好吗。 重新回到泽库施威格街,此时这里已然是一片混乱。 到处都是四散而逃的人们, 爆炸声,惨叫声,从酒馆中不时传出,张怀生没有在附近看到鸡爪女士的影子。 他犹豫了片刻,便打算离开。 鸡爪女士比起他可要成(老)熟(奸)稳(巨)重(滑)得多,想来即使是身体素质有些差,也不至于落在里面。 但就在这时,酒馆中,突然传出了一阵高亢的狼嚎。 只听砰——得一声。 玻璃炸响。 一个浑身上下沐浴着银灰色月光,人立而起,足有两米多高的巨型狼人,直接撞破了酒馆大门,来到了街上。 它的口中,正叼着一个浑身血迹的男子。 它没有看向张怀生,而是将男子按到地上,一口咬断了他的脖颈——清脆的声响,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张怀生躲在墙角,神情阴沉不定,想想也是,序列7的黑骑士都能制造狼人手下,没道理更强大的序列6吸血鬼做不到。 眼下,可是吸血鬼亲手把晋升序列8的魔药主材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可问题是,自己现在剁骨刀,猎隼都没带在身上,凭什么杀死这只狼人? 更何况,吞噬狼人的仪式主材,自己一份都没入手,即使拿到了狼人尸体,难不成还能背着它,正大光明走在大街上,到港口上船吗? 恐怕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巡警给逮住了。 第四十四章蒸汽机师 还是跑吧! 狼人只是序列8,不是什么多稀罕的魔物。 等到了得克萨斯,有大把机会去猎杀这种魔物。 回过头,漆黑的街道中,居然屹立着一个黑色的巨人,他贴的很近,距离张怀生,仅有几步之遥。 雨水冲刷着他的铁甲,他手持一把巨型链锯枪,黑洞洞的枪口和下方延伸而出的链锯,令人油然而生一种震怖感。 不,这不是什么巨人,赫然是一具穿着蒸汽机甲的蒸汽机师。 他是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是趁着刚刚狼人破窗而出的巨响? 张怀生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浑身僵硬,整个人就像是绷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准备躲避可能会到来的攻击。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蒸汽机师抬起被铁质手套包裹着的左手,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张怀生赶紧离开。 如同防毒面具的头盔下,回响着粗重的喘息声,白雾在面罩上升腾,转瞬又被一个内置的小刷子清除掉。 张怀生连忙远远退开。 蒸汽机师走出街角,向着正大快朵颐人类血肉的狼人,直冲而去。 他的双脚落在水洼,溅起一片雨水。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背后的两个烟囱冒出滚滚黑烟,内置的蒸汽机发出剧烈的轰鸣,盖过了此刻天地间的所有声音。 满脸是血的狼人伏低了身子,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作为低序列魔物,狼人跟恶灵相似,体内的兽性是完全碾压人性的,但又有不同,它们是存在理性的,而非恶灵那种完完全全的疯狂无序。 在接近狼人之后。 蒸汽机师抬起手中的链锯枪,砰砰就是连扣了两下扳机,飞射出的子弹,带着剧烈嗡鸣,贯穿雨幕。 狼人的一对强健有力的双足顿时重重踏在地上,整个身体凭空飞起,在躲过子弹的一瞬,向蒸汽机师猛扑而来。 或许在它看来,对付枪手,就应该拉近距离! 然而,面对狼人这气势凶猛的扑击,蒸汽机师却没流露出任何畏惧的情绪,他的脚步依旧坚定,腾出的左手狠狠拉了一下链锯枪尾端的开关,前方的锯齿,顿时疯狂运转。 嗤啦一声。 狼人发出一阵惨嚎,前肢被硬生生切割开,森白的骨茬纷飞。 它迅速向一旁跳开,血水很快晕染了整片大地,顺着排水沟流淌而去。 低沉且富有节奏的呜鸣声,从它的嘴角发出,属于狼人的狭长嘴部,犬牙呲互,碧绿的瞳仁死死盯着这具散发着滚滚浓烟的蒸汽巨人。 它的前肢断截处,肉芽疯狂生长,像是拉链般相互吻合在一起,组成新的皮肤,将其中延伸出的骨骼包裹住。 没有任何交谈。 蒸汽机师再度停下了手中的链锯,举枪,再度扣动扳机。 砰—— 一发子弹命中了张怀生躲避的这座房屋,顿时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这到底是子弹还是炮弹? 张怀生暗暗咋舌。 缺失了一条前肢的狼人,躲避变得越发艰难,很快,便被一发子弹直接命中了胸膛,将它重重撞飞了出去。 但这只狼人,也无愧于序列8的强大魔物。 很快,它便再度爬起,而此时,它前肢所受的创伤已经几乎全部愈合,只是胸口处有一个大洞,透过这大洞,甚至能够看到里面蓬勃跳动的心脏。 铿—— 一排锋锐如刀的利爪从它刚刚被斩断的前爪处弹出,它在柏油路面上一划,顿时如热刀切奶油般切出了一道深深的凹陷。 这绝非它原有的武器,而是根据敌人厚重的装甲,临时进化出的特殊武器。 蒸汽机师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并没有因为敌人的棘手而改变自己的攻击计划,他身上携带的微型蒸汽机发出如同巨兽般的轰鸣。 狼人也针锋相对,抬起脖颈,发出了一声啸月嚎鸣。 短暂的对峙之后。 两道身影迅速飞起,撞在一团。 铿—— 金铁相交。 狼人的利爪在蒸汽机师的机甲上划出了一道道火星,在雨幕中,分外显眼。 这头狼人赫然是闯进了蒸汽机师大开的空门,蒸汽机师一时间根本就施展不开手中那柄威力十足的链锯枪。 他居然直接松开了双手,左手掐住狼人疯狂撕咬的吻部,右手砰的一拳,砸在了它的柔软的腹部。 呕—— 还没消化完毕的血肉直接被狼人呕吐了出来,它拼命挣扎着,利爪在蒸汽巨人的手臂上切割出一道道凹痕。 但紧跟着,又是一拳。 这一拳势大力沉,沉闷的响声,即使是相隔很远的张怀生,依旧能想象得到这一拳的力度究竟有多恐怖。 他此刻看得是心驰神往,热血澎湃。 这样酣畅淋漓,拳拳到肉的对决,比起尸语者那种阴损恶心的家伙,简直要美观无数倍。 他还没注意到,自己区区序列9,但眼神却已经能跟得上这两个哪怕在序列8中,也绝对是佼佼者的恐怖怪物了。 “这就是蒸汽机师啊,果然不愧是整个世界最显赫的正神教会所出的超凡者,完全是在压着这只恐怖的狼人在打。” “只可惜,蒸汽机师这个行当还是太烧钱了,像我这种穷光蛋,即使走蒸汽途径,也根本不可能装备得起蒸汽机甲。” 正在这时,张怀生的双目微微收缩,他看到一道黑影,从蒸汽机师背后的黑暗中一跃而起。 在月光照耀下,赫然是一只比起眼前这只狼人,更加威武雄壮的银灰色狼人。 “小心!” 张怀生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那只银灰色狼人便骑在了蒸汽机师的背后,强有力的血盆大口张开,狠狠咬在了蒸汽机师护甲薄弱的颈部。 居然有两只? 张怀生一阵心惊,他早该料到的。 序列7的黑骑士便能放牧狼人,比之更高阶的吸血鬼,能放牧复数的狼人,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情势紧急,摆在张怀生眼下的,依旧有两条路——要么跑,要么插手。 逃跑胜在稳妥,但插手的话,才有可能得到一具完整的狼人尸体,在航去新大陆的大半个月航程中,使自己双途径尽数晋升为序列8。 他不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人,确切而言,他一直都是一个善于斟酌形式,很少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的“稳健”之人。 如何选择似乎已经不用考虑了。 但是... “嘿,瞧这边儿,你们两个傻大个儿。” 张怀生大喊着,两只狼人下意识看了过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仍旧是分了神。 被压制在地上的整汽机师果断抓住了时机,直接向后躺去,将银灰色的狼人狠狠压在了地上。 而此时,趁这一时机,原先那只狼人也成功脱困,居然没有上前来帮助自己被压住的同伴,反而是迅速向后退去。 蒸汽机师拿起掉在地上的链锯枪,刚想瞄准那只狼人,就被身下压着的银灰狼人一口扯得枪口乱飘。 逃跑的狼人在房屋屋顶上几个起落,赫然向着张怀生扑来。 张怀生看着它,甚至能感受到腥臭的恶风扑面袭来。 随即,他的身体骤然消失。 扑空的狼人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似乎在疑惑为何气味没有移动,猎物却为何消失了。 但此时,银灰色狼人已经再度被压制,这只狼人顾不得这边,只得回身准备支援同伴。 张怀生再出现时,他的那件棕色皮质外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只穿了件白色衬衫的他。 外套被他留在了次元空间里。 居然真的行! 他感觉有些懊恼,自己以前的思维实在是太僵化了,居然没想到次元空间还能拿来当储物空间用。 实在是失策,如果早想到这一点,当初他其实能带走更多的家当的。 比如那一麻袋的土豆。 捕捉到他这一心理活动的副人格,忍不住骂道:“都什么时候可,还惦记你那破土豆呢?” 张怀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满脸惊讶,回头看来的狼人,竖起了一根中指。 第四十五章搏杀 狼人瞬间被激怒,它咧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被雨水打湿的毛发贴在它的身上,看上去却丝毫不显滑稽,反而更凸显出那雄壮无比的肌肉。 它的后腿蹬在水洼中,飞扑而起。 张怀生一个铁板桥,险而又险地躲过了狼人的扑击,传承自灾厄教会的格斗术,使他在躲避的同时,双手撑地,一脚正蹬中狼人的腹部。 他瞄准的当然不是腹部,而是腹部下方三寸处的要害。 只是狼人的速度太快,他计算的角度有了偏差。 这一脚,直接把狼人踹出了老远,它虽然一个翻身便再度爬起,似乎根本没有遭受任何伤害的样子,但看向张怀生的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这么强了。 双途径带来的双倍灵性改造,似乎产生了某种复合效果,使他的身体强度,已经可以跟序列8的近战型超凡者相提并论了。 自从他从获得灾厄修会格斗术之后,几乎从未跟人发生过近距离格斗,这使得,他对自己的“强”缺乏了一定的信心。 他更愿意以一种远距离放冷枪的方式战斗,而不是拳拳到肉。 “这就叫作明明很强,却过分谨慎?” 副人格的吐槽接踵而至:“明明就是怂,要我说,你也太惜命了,生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 也怪你那个时代太安逸了,上学时候跟同学撕巴两下,都得被叫家长。” 张怀生没有理会副人格的絮叨,他虽然有灾厄修会的格斗术传承,但运用的并不纯熟,必须全神贯注。 另一边,被蒸汽机师压制的银灰色狼人,也已挣脱束缚,再度跟他拼杀在了一起。 张怀生已经无暇顾及那边了,因为下一刻,狼人便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屋顶上的死角中。 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 张怀生向后退出几步,抵住墙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被强化了数倍的听觉,开始敏锐捕捉着空气中的律动。 嗡—— 张怀生几乎是本能地向侧方迈出了一步,而他原本所处的位置,一只锋利的狼爪直接洞穿墙壁。 若他躲避不及,现在心脏估计已经被掏走了。 刺激! 太刺激了! 恐惧夹杂着兴奋,使得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但他的反应反而变得更加灵敏,那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灵性缓慢提升着。 或许是直面其进阶的“狼人”学到了什么,张怀生觉得,更大的可能是,自己学会了利用恐惧! 张怀生在恶灵的扮演上再度有了新的进展,张怀生有预感,距离自己彻底掌控“恶灵”,已经不远了。 张怀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飞速跳跃,将富含灵性的血液泵到全身。 锋锐如刀的利爪横扫而来,直接将墙壁切得粉碎。 张怀生飞身而起,在利爪挥来的一瞬,直接踏在它那锋锐利爪的侧面,借力一脚飞踢在它的脸上,直接将狼人那庞大的身躯踹了个后仰。 狼人迅速展开反击,双臂合拢,想要将他环抱在其中。 但张怀生的身体,却在此时骤然消失。 等到狼人疑惑地四处察看之时,张怀生便再度现身于它的视野盲区,直接一拳砸在它的腹部,这一拳极重,震得张怀生手指剧痛。 但那狼人也是瞬间屈身,呕出一大滩混合着血块的胃液。 东华有句俗话,叫作——铜头铁骨豆腐腰,是用来形容狼的。 张怀生觉得,这话用来形容狼人,似乎也是恰到好处。 遭这接连戏耍,狼人的眼眸通红,已是怒到了极致,它咆哮着,不管不顾向张怀生冲来。 但此时,他却反而开始避其锋芒,游而不击了。 凡事都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这狼人之前就遭受过不少创伤,即使修复能力再强,也需要灵性支撑。 只要打消耗战,张怀生自信能赢。 只是赢得不会那么好看罢了。 局势陷入僵持,随着张怀生再一次消失,狼人愣在原地,发出了一声充满暴怒的咆哮。 但正当张怀生重新现身于其背后,打算进行偷袭的时候,狼人却像是未卜先知般直接一爪横扫了回来。 连吃这么多次亏,即便是再蠢,也能捕捉到一定的规律了。 狼人已然发现,张怀生每次出现时,都跟消失时所处的地方一致,但问题在于,它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只要没有触及到恶灵能力真正的关键点,没有想出闭着眼,只靠嗅觉和听觉来对付张怀生的办法,他就是硬耗,这狼人也丝毫奈何不了他。 而那边,伴随着链锯的轰鸣声。 一颗染血的狼头被远远丢来,砸在了狼人脚下。 狼人顿时萌生退意。 但张怀生纠缠了这么久,哪能遂它的愿,直接现身,单手握住了狼人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抓在了它的身上,直接来了一记过肩摔,将它整具身体掷向了蒸汽机师。 砰—— 蒸汽机师一拳砸落,将其掼入地面。 狼人拼命挣扎,试图起身,但脑袋里一时间天旋地转,等到稍微回过神时,头顶已经被一根冰冷的枪管抵住。 砰—— 鲜血从它的后脑勺喷出。 狼人庞大的身躯,颓然倒地。 张怀生剧烈喘着粗气,跟一头宛如杀人机器的狼人进行贴身肉搏,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他的灵性还很充沛,但体能却有点跟不上了。 这两者,可绝不能划归等号。 蒸汽机师沉重的脚步逐渐靠近,面罩下,响起瓮声瓮气的男声:“还好今天不是红月,否则这些狼人的实力起码要暴增一半。” 声线有些耳熟。 “是我,海德里希·冯·兴登堡。” 张怀生有些惊愕:“兴登堡先生,你怎么来了?” 他被铁手套包裹的手指了指前方的小酒馆:“我是这里的股东之一,既然出事了,肯定要过来看看。” 张怀生提醒道:“那只吸血鬼还在里面。” 兴登堡叹了一口气:“不在了,它早就跑了,董事会的人已经去追杀它了,这几只狼人,就是它留下来断后用的。” 说到这儿,兴登堡忍不住骂道:“该死的,没想到居然有两只,如果没你帮忙,今天恐怕我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了船。” “谢了。” 张怀生起身,笑道:“你要是真感谢我,就分我一具狼人尸体,我要一整具——我知道,论战斗贡献,我不如你,我可以补一些差价。” “提什么差价,没你帮忙,我至少也得折损一具蒸汽机甲,这可是我花了足足五千英镑打造的试验品,我能否突破到序列7可全靠它了。” 兴登堡敲着身上的铁甲,发出阵阵清脆的嗡鸣。 “厉害呀,张先生,敢跟狼人贴身肉搏的都不是简单人物,你是屠夫途径还是猎人途经的序列8?” “猎人。” “猛啊,不带枪械和弓弩就敢跟狼人搏杀,我见过的猎人中,就属你最猛!” 兴登堡先生有些费力地摘掉了头盔,取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刚要点燃,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丢给了张怀生一支。 “吸一支?” “不了,吸烟有害健康。” 张怀生看了眼手中的卷烟,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其丢了回去,他原本是个老烟枪,这使得他常年患有咽炎的毛病。 既然这具新身体还没有沾染这种恶习,他也不打算重新拾起这一恶习了。 第四十六章德古拉伯爵 “吸烟有害健康…啧,我们这些将来要上战场的人,可无暇顾及自己健不健康,兴许哪天就死在敌人的蒸汽坦克下了。” 兴登堡露出了一丝微笑,金色的卷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头皮。 他点燃香烟,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格外悠长,烟头的火光直接蔓延到了中间的地方。 良久,他才吐出白雾,笑道: “呵,穿着机甲,听着蒸汽机的轰鸣,抽骆驼烟可是男人的浪漫。” 兴登堡铁手套包裹的粗壮手指,娴熟地按住过烟卷的尾巴,将其远远弹飞了出去。 并且呸得一口,唾出了嘴里的烟草碎末。 这个时代的香烟,大多都没过滤嘴,这就使得吸烟时往往会将烟草碎末吸进嘴里。 “的确很浪漫。” 这一身机甲实在令人羡慕,但想到它的造价足有五千英镑,张怀生就不感觉羡慕了。 即便他走蒸汽途径,那也不是他用得起的东西。 “不过张先生,你一个猎人,要狼人的尸体干什么?即使制成超凡道具,它的属性也很难跟你契合。” 猎人虽然在近战上也有着不错的造诣,但跟正儿八经的近战型超凡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好比刺客和战士,虽然都是近战,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战斗风格。 “修会里有一个恶魔途径的超凡者,他需要一只狼人作为魔药主材。” 张怀生没有报出自己真实途径的意思。 不是不信任兴登堡,最起码不全是。 而是因为三言两语很难解释得清,比如他个序列9的恶魔途径超凡者,凭什么能跟序列8的狼人近身战打得有来有回? 双生途径完全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超凡定律——即任何人都只能选择一条超凡途径来走,并且根本没有改弦易辙的可能。 所以,双生途径的存在,足以在整个超凡世界引发轩然大波。 到时候,张怀生不被抓走解剖才是怪事。 “需要我给你开据证明,好把这具狼人尸体运送走吗?” 张怀生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虽然已经证明,恶灵附带的次元空间可以用作储物,但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需要当着一个人的面带着一整具狼人尸体消失。 这会加大他暴露自己能力的风险。 “走吧。” 返回到酒馆里。 此时,这里到处都是血迹和人体残骸,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兴登堡沉默了片刻,骂道:“这只该死的吸血鬼,据说是从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地区流窜过来的,穿刺公弗拉德三世的后裔。” 弗拉德三世? 张怀生问道:“就是那个挺流行的小说《德古拉伯爵》的原型?” 这是二十年前一位爱尔兰小说家撰写的以吸血鬼为主角的小说。 描述了一个以年轻美女的鲜血为食的吸血鬼形象,这使得吸血鬼这种已经在欧陆基本绝迹的恶魔,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兴登堡将头盔放在了吧台上,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酒柜以及破碎的酒瓶。 “没错,那可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吸血鬼家族,所以它很难缠,绝不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序列6那么简单。” 恶魔无法像人类一样晋升,虽说同等级的恶魔,也拥有低于自身序列的能力,比如说吸血鬼这个序列6,同样拥有序列7黑骑士豢养和转化狼人的能力。 但它们其实是无法提升自己的序列的,只能不断发掘自己序列的潜力,使得自己如同爱丁堡所见的那只“疯屠夫”一样。 明明只是序列6,但能力恐怕已经达到了跃阶的强度。 这也会使得它们变得失去理性,越来越疯狂。 “看来,它应该是已经到了疯狂的界限了,不然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大本营,来到汉堡来。” “没错,如果它安生蹲在特兰西瓦尼亚的山区或沼泽地里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但既然跑到了我们德意志帝国,它断然没有逃生的可能!” 兴登堡的语气很笃定。 罗马尼亚此时还很落后,且工业区多集中于摩尔达维亚南部,瓦拉几亚东部靠近黑海的地区。 特兰西瓦尼亚只能说是穷乡僻壤,比东华强不了多少。 即便是奥匈帝国这一老牌工业强国所占据的部分特兰西瓦尼亚地区,也同样如此。 在这一地带,吸血鬼还能凭借祖上名头,作威作福一番。 但到了德国就不行了。 德国有没有高序列,也就是半神存在暂且不提,但中序列绝不会少。 一只撑死拥有序列5的强度的吸血鬼,很难有幸免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一只发狂了的吸血鬼,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 兴登堡敲断了一个酒瓶,取来高脚杯给张怀生倒了一杯。 “慕尼黑的啤酒,啤酒花醇正,味道非常棒。” “谢谢。” 张怀生举杯喝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比英国佬的啤酒强多了。” “那当然,德国的啤酒和香肠可是天下第一,英国佬虽然国力不比帝国弱小,但他们那糟糕的味蕾,做出的食物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张怀生笑道:“兴登堡先生,我来的时候跟奥康奈尔女士一起的,但我们失散了,所以…” 兴登堡恍然:“你急着走是吧?” 他扯出一张便签纸,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且盖了红印。 “你们东华人说话太婉转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便签纸递给了张怀生:“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关系,大可不必那么客气。” 张怀生有些无奈,没办法,如果不是有求于人,他也想直接一些。 “明天早晨来找我拿申请的那笔款子吧,我已经办妥了。” “好,那我们明天见。” 目前,张怀生已经知晓的超凡途径有七条,分别是:猎人,屠夫,掌控,磐石,恶魔,蒸汽机师,以及灾厄。 仍有两条途径未知,但书中大多猜测,这两条途径存在于古老的东华。 那里的本土超凡力量丝毫不比列强弱小,这也是东华一个封建农业国,能跟诸多工业国并列于世界列强的原因之一。 第四十七章三天 此时,雨下得正紧。 张怀生撑起大黑伞,匆匆走入雨幕,身上的衬衣已经湿透,外套还存放在次元空间里,一时间取不出来。 回去之后一定要赶快洗个澡。 兴登堡先生所说的,汉堡的雨水淋了会秃头可不是玩笑话,这个城市的工业现在比有着雾都之称的伦敦也不遑多让,酸雨问题已经十分严重了。 张怀生来到了一具狼人尸体旁,蹲了下来。 他挑选的这只狼人,跟自己搏杀过的狼人,而不是那只要更雄壮,威武的银灰色狼人。 毕竟后者的头颅都被割掉了,即使拿回去缝合上,算不算得上仪式所要求的“完整”也是个问题。 虽然才刚刚死去不久,但这只狼人的血液已经呈现出半凝固的粘稠状,不再晕在水面上,流向下水道。 他抬它的前肢,将它背负在身后。 如果有个蛇皮袋就好了,它的块头实在太大,单论重量,张怀生还能承受,可这体型,实在不是那么好搬运。 张怀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酒馆中,灯火迷蒙。 兴登堡先生依旧在举杯畅饮。 “唉,真是没有眼力见,没看出来我搬得比较吃力吗?” 嘴上吐槽着,实际上他也知道,如果他直言要求兴登堡帮忙,他肯定是会帮的。 但张怀生的性子有着他那个时代人的通病,就是不擅交际,也不愿轻易开口,请求他人的帮助。 副人格嘲笑道:“啧,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张怀生没有反驳,将伞歪歪斜斜插在狼人和自己背部的缝隙间卡住,迈步向港口的方向走去。 而那只身首异处的银灰色狼人,依旧被雨水冲刷着,和那具被吃掉大半的人尸躺得很近——超凡世界的残酷,被彰显得淋漓尽致。 “这位兴登堡先生也真是财大气粗,战利品就丢到那儿也不收。” 张怀生的耳畔又响起副人格的絮叨,这一次,他倒没感觉厌烦——在这个时代,他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亲近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副人格了。 其余的,无论是在面对谁时,他的潜意识里都会留有隔阂,因为他们的思想完全不同,志不同,道不合,又怎么可能真正亲近得起来呢? 副人格突然开口问道:“这具狼人尸体,它保鲜吗?” 这个语调使张怀生下意识想起了华强买瓜的桥段。 他的嘴角微微扯起,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恶魔’途径的,还能把它放烂了不成?” 副人格的语气罕见地认真了起来:“这个世界没有电动机,自然也就没有冰箱,你怎么保存尸体,制成木乃伊吗?” 张怀生愣了下,皱起眉:“狼人不像人类超凡者,死后会析出结晶,灵性都储存在它体内,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腐坏。” 这只是猜测,事实上,他还没看到有哪本涉及超凡知识的书籍会教人防腐的。 副人格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但保险起见,我们也要尽快了,对吗?” “嗯。” 张怀生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一声“嗯”,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想要把恶魔途径晋升到序列8,就需要先把双生途径晋升到“独裁”,也就是说,他必须在狼人尸体可能腐坏之前,粉碎掉副人格。 虽然他之前曾自我安慰过,一只狼人的尸体,并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 但若是他自己面对一只狼人,即使双生途径突破到序列8,能赢,也未必能杀。 更何况,美利坚南部生活的狼人,大多数都是以“狼群”的组织形式生活,想猎杀一只狼人,绝非容易之事。 并且,这还会增加自己需要在“狼人”序列上的扮演时间。 所以,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他是不可能做出放弃使用这只狼人尸体的决定,而只是为了让副人格多存在一段时间。 “三天!” 沉默许久的副人格突然开口道:“接下来三天,我要九成自由支配的时间,除了恐吓那群小修女,完成‘恶灵’最后的扮演,其余时间都要归我。” “成交。” 张怀生并不担心会养虎为患,他虽然很相信副人格继承了原主的那份良善,不会出尔反尔。 但也不是没有后手。 更何况,副人格多使用一段时间身体,也有助于自己完成双生途径最后的扮演,三天时间,正正好好。 副人格提出的并非什么过分的要求。 “从现在开始算?” 副人格骂道:“你想的倒美,想把这份体力活给我干?” 张怀生笑了一声,继续背着狼人尸体前行。 一束灯光突然打在张怀生的脸上,路卡上,巨大的探照灯照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刺眼极了。 他腾出一只手,取出便签纸,大声说道:“不用害怕,我背后的这只狼人,是我的战利品,有兴登堡先生出据的证明。” 但守在路卡上的士兵却无一人胆敢靠近,他们纷纷端着枪指着张怀生。 张怀生又不会德语,只能又喊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期待哨卡的士兵能够听懂——他倒也不慌,实在不行就躲进次元空间中呗,正好把狼人尸体存到里面,只是这样就不免要浪费很多时间,跟这群士兵耗着了。 不过幸好,哨卡的军官是个懂英语的人,他带着两个警惕端着步枪的士兵来到了张怀生的身边。 “的确是只死狼,它的脑袋被大口径子弹击穿了。” “你刚刚说,你有兴登堡先生开具的证明?” 军官伸出手:“兴登堡上校的确刚经过这座哨卡不久,可以把证明给我看看吗?我需要做一下登记。” “好,没问题。” 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消弭。 士兵们既恐惧又兴奋地看着张怀生背后的狼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种原本他们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怪。 “是上校的印章和笔迹,没错。” 军官的态度变得好了不少,他吩咐两名士兵说道:“你们两个去拉一辆马车来,帮这位先生把他背后的狼人运走。” 张怀生有些惊喜,由衷道:“多谢。” 军官露出微笑:“先生,如果不是你帮助兴登堡先生杀死了这只狼人,我们会损失更多,我代表汉堡人民感谢你的义举。” 有了一辆马车,张怀生就轻松了许多。 返回船上时,人们大多已经睡去。 只有两名水手还在船艄的瞭望台上守夜。 船首楼中也亮着一盏灯,远远地便能看到特蕾莎正撑着侧脸,在首楼的工作舱室内打着瞌睡。 张怀生径直走进船舱,爬着向上的铁梯进了首楼的工作舱室。 首楼指的就是船只的底舱上面的建筑,汉萨号的首楼很小,只有工作舱室,储存舱室,和仪器设备室,就连船长休息的舱室,都位于下层舱室。 听到动静,特蕾莎连忙站起身,警惕地拿起了手边的一把左轮手枪。 见是张怀生才有些惊喜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们?” 张怀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奥康奈尔女士没回来?” 第四十八章晋升前奏 桌上的煤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光。 张怀生坐在浴桶中,温热的水漫过了他的颈部,有种细微的窒息感,身上连日积攒的倦怠,在此刻尽数涌上心头。 他有些舒服地眯起眼睛,放松身体。 港口中时不时传来一阵悠扬的汽笛声, 深夜到港的新船,在操控巨大的起重机卸下货物,发出阵阵轰鸣。 恍惚间,张怀生还以为自己是在刚毕业不久时,为了上班方便,租住的那栋靠近火车站的出租屋睡觉。 “真是时光荏苒啊。”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关于导致我穿越的那起车祸,我印象依旧很浅,可能是因为当时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的缘故——不过想来对方应该是全责,像我这么谨慎的人,肯定不会酒驾,闯红灯,所以家里应该能获赔一大笔钱吧?” 张怀生的神情有些落寞。 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钱当然是好东西,可除了极少数的特例,又有哪个父母愿意拿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换一笔钱呢? 张怀生很快就将心中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他不是个心性淡漠的人,但他很抵触这种消极无用的情绪。 事情已经发生,一味悲伤,追忆往昔,于事无补。 就目前来看,穿越到这个充满诡异与未知的世界,对他而言已经不再像最初时那样糟糕了。 蒸汽巨舰与飞艇,荒原与狼人,铁与火的搏杀,各种超凡力量的碰撞... 哪一个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体验,或许会死,或许不够安稳,但相较于平淡如水,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这未必是坏事,不是吗? 泡过澡后,张怀生将浴桶搬回到储物间,回到舱室,站在自己的铁架床边,一头便栽了上去。 匀称的呼吸声很快便响起。 张怀生今天睡得很沉,和狼人近身肉搏,耗费的精神实在太大。 另一方面,他已经决定把这三天大部分的活动时间都交给副人格,自己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经,第一次彻底舒缓了下来。 有种“我躺平了,你随意”的快感。 清晨。 伴随着鸥鸟的鸣叫声,汉堡港从沉寂中醒来。 张怀生起床后,换了件新衬衫,简单洗漱过后,照着镜子,用装在抽屉里的刮刀仔细刮着胡须。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 “...” 他哼着小曲,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洗漱过后,他便同奥康奈尔女士一同去拜访兴登堡先生。 “要不还是你来操控身体吧?” 副人格对跟兴登堡先生打交道这件事,兴趣寥寥,但这又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好,但这段时间,不能计数。” “没问题。” 副人格很爽快地答应了。 兴登堡对二人的到来表露出了极大的热情,但这并不能使张怀生受宠若惊,真正让他感觉受宠若惊的是,那一封厚厚的,足足有八千马克的信封,约等于八百英镑的购买力,足以把汉堡的二手机器装满汉萨号的每一个货舱。 到时候无论是在得克萨斯州开一个小厂子,亦或是直接转手卖掉,利润保底也会有两千英镑。 完全足够灾厄修会在得克萨斯州安身立命了。 告别兴登堡先生,张怀生又同奥康奈尔女士返回汉萨号,叫上了船长,大副和水手们,一同去采购物资。 这时,操控身体的又换成了副人格。 昨天船长已经预定了几家的货物,但既然手头更宽裕了,自然就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扣扣搜搜。 黄油,土豆,面粉,水果罐头,蜂蜜,乳酪... 充沛的食物补给,使每一名水手的脸上都喜滋滋的。 汉萨号离开汉堡港的时间预定为午饭过后。 奥康奈尔女士没有追问张怀生为何看上去又像是变了个人,但眼神中明显写满了疑惑。 午饭过后,汉萨号扬帆起航。 伴随着悠长的汽笛声,一场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漫长旅途就此开始。 起先还是顺着海岸线走,能够远远地看到欧陆昏黄色的土地,以及那一道道冲天而起,宛如地标的从烟囱中冒出的黑烟。 这段时间,副人格一直跟特蕾莎呆在一起。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倒也不像是恋人,既有热情,也有克制,但张怀生能清晰地感受到副人格心情的愉悦。 他会在早晚认真洗漱,会在穿好衣服后,整理有些褶皱的衬衣,把不小心翻进去的领口折出。 副人格对特蕾莎的态度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即便是那些交流较少的水手们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太一般,小修女们时常缠着特蕾莎,要她讲讲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 水手们也时常打趣,试探着询问。 但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不约而同的苦笑。 特蕾莎会在傍晚,自己昏暗的舱室内,脱下修女服,看着那一处处有些干瘪,毫无光泽的皮肤,以及她眼角出现的细纹。 低声痛哭。 她不再是少女了,如果不化妆,看上去憔悴得就像个中年妇人。 使用水晶球会消耗生命力,其实是一个秘密。 特蕾莎连自己的修女同伴们都没告诉,除了灾厄修会的牧首,克利福德先生,没人知晓这个秘密。 因为她知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一秘密,她使用水晶球的频率很可能会大大减少,但同样的,会因此而葬身的同伴也会增多。 现在这样就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使用水晶球,只会损失一些血液,多补补身体就能养好。 既不会让她随意使用水晶球,又不至于完全不允许她使用这件如同魔鬼赐予的超凡道具。 ... 副人格会在昏暗的舱室内,计算着自己还剩下多少个小时可活。 如果以“天”为计量单位,根本就没有计算的必要,用小时来计算,似乎就能显得时间能更长一些。 “唉,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特蕾莎的样子了。” “今天,我想请她取下面纱给我看一眼,但她拒绝了。” 副人格从口袋中取出了那张因为被雨水浸泡过的缘故,边角有些褶皱,发黄的相片。 那上面,少女笑得青春靓丽,少年笑得风华正茂。 第四十九章晋升序列8 和修会里的姐姐们不同, 阿琳娜并没有多少对未来前途未卜的恐惧。 来到一个崭新世界的新鲜感,很快就冲散了她对亲人逝去的哀伤。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本就不该背负那么多沉重的哀愁。 吃过午饭,阿琳娜看到舷窗外,有漂亮的云彩,天高云淡,海蓝气清,便想着上到甲板上去看看风景。 走在船舱内,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砰—— “是谁?” 她回头看去,空无一物。 她并没有在意,但当她转身的一瞬,脚步声再度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可当她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依旧空无一人。 阿琳娜拧开船舱墙壁上的煤气灯,赫然发现在身后,有着一连串沾染着水渍的脚印,一直延伸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她下意识想起今天奥康奈尔嬷嬷叮嘱的那句话:“我们购买了一个可能封印着恶灵的超凡道具,如果你们有谁碰到它,立刻逃跑,这说明恶灵的封印已经被冲破。” “啊——” “有鬼啊!” 阿琳娜尖锐的嗓音划破长空。 修女们纷纷从船舱里出来,在阿琳娜指着看到了那串沾染着水渍的脚印时,俱都陷入了沉默与惊骇当中。 恐惧的情绪在她们中间发酵。 等到她们都离开后。 张怀生才现身,有些愧疚地看着汹涌而来的恐惧情绪,这使他的灵性提升速度飞快,再有几次,估计就能抵达序列9的阈值了。 到那时候,如果没能晋升到序列8,就不能再盲目提升灵性了,那会大大增加自己失控的风险。 甲板上,特蕾莎的身后也传来了同样的脚步声。 特蕾莎回过头来,看着空荡荡的甲板,笑道:“抱歉,瑾瑜,我知道是你,所以没办法向你提供恐惧的情绪。” “没关系,我本来也只是想试一试。” 张怀生解除了能力,倒也没有惊讶。 特蕾莎知道也是正常,毕竟整艘船上,也只有她跟奥康奈尔女士知道自己的真实途径是“恶魔”。 … 恶灵的扮演终于还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达到了圆满的地步。 仿佛心中有着某种桎梏被打破,澎湃汹涌的灵性潮流,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不断改造着他的身躯。 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序列8,序列7,他与人类的差别只会越来越大。 等到了中序列时,他还算得上是人类吗? 心中的忧虑很快便被张怀生摒除,因噎废食不可取,超凡之路具备风险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既然已经踏上,就不该再有什么心理负担。 服用狼人“魔药”最好要在月圆之夜,也就是红月的日子。 那更有助于第一轮的消化,红月混乱的灵性,也会在此刻起到压制晋升时,大量异种灵性带来的异化——可以说是以毒攻毒了。 “终于要结束了。” 副人格的语气中竟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张怀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才憋出了一声“嗯。” “那就在此先恭喜你,成功晋升双生,恶魔双途径序列8了。” “谢谢。” 张怀生没有立刻着手双生的晋升仪式,而是约了特蕾莎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今天的海风很清新,自遥远的北方而来,带着些许料峭,吹得他衣衫猎猎。 特蕾莎扶住栏杆,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张怀生。 “为什么我有种你要跟我道别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这样。” 张怀生的神情从拒人千里的冷漠,转为了淡淡的哀伤,就像希腊神话中,忧郁地弹着七弦琴的俄耳甫斯。 “特蕾莎,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这可是在辽阔的大海上,张怀生能去哪儿? 特蕾莎有些疑惑,双手有些无措地拧在一块,她感觉到了一丝慌乱。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总之,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副人格抬起头,看了眼头顶有些黯淡的弦月:“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别再使用那件很魔性的水晶球了,直觉告诉我,那不只是会消耗一点鲜血那么简单。” “我...我会的。” 特蕾莎有些慌张地伸出手,抓住了张怀生的衣角,仿佛生怕他在下一刻就消失一样。 但张怀生却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放开:“抱歉,对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张怀生的表情很温和,但特蕾莎却从中感受到了浓郁的冷淡,与拒人千里,跟刚刚的他截然不同。 特蕾莎没有松开手,有些执拗地盯着他。 “我今天打算晋升,可能会有些奇怪...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会离开汉萨号,四周都是大海,我怎么可能离开呢?” 她松开手,脸上却不知不觉布满了泪痕:“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感觉有些难过,你...你不用管我,还是晋升的事情更重要。” “抱歉,把你弄哭了。” 张怀生取出放在前襟口袋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副人格啊副人格,临了还给我整这么一出。” 张怀生苦笑着,灵性洪流奔腾在他的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一阵痒麻,似乎有某种肉瘤想要钻出一样。 “特蕾莎,我需要一个用一下储物间,你能替我守在外面吗?” “好...好的。” 张怀生走进储存着狼人尸体的储物间,没有调配颜料,在地上刻画法阵,而是继续体悟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恍惚间,九层登神阶梯再现。 尽头的神座上,依旧空无一人,使他下意识生出一种尽快冲上去,坐在其上的冲动。 他看到了更高一层阶梯的名称:序列7——洞秘人。 而他现在的脚步,已经稳稳站在了第8层阶梯之上。 双生途径,序列8——独裁! 独掌身躯! 从此以后,他只是张怀生,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华夏的张怀生。 而不是来自东华,南康府的张瑾瑜。 张怀生能够感受到,两种全新的能力在自己的体内诞生,其一是类似于掌控者的,操控敌人人体的能力。 其二,是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不仅能在战斗中,发挥出原本成倍的实力,甚至可以改变自身相貌,体征。 第五十章晋升狼人 身上的种种异变逐渐消退,耳畔那不知来由的呓语也不知所踪。 张怀生睁开双眼,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灵性光辉。 “‘独裁’这个名字听起来响亮,能力果然也不弱。” “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近战能力,会被增强到怎样的一种地步,搭配上这控制敌人身体的能力,恐怕就是专职于近战的屠夫,同序列,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了。” 但此时,也不是试验的好时候,满船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近战型超凡者,即使想找个陪练都不可能。 只可惜... 张怀生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副人格彻底消失了。 “其实,有一个那样亲密无间的朋友,也不是坏事。” 张怀生感怀了一阵,便迅速打起精神,取来了一枚陶罐,准备着手自己接下来的晋升。 他先将月见草捣碎,挤出暗红色的汁水,这是个辛苦活儿,足足一小麻袋的月见草,才挤出了一层底。 月见草的汁水同样散发着灵性的光辉,这使它能够在绘制阵法时,更容易契合某种冥冥之中存在的仪轨。 银灰色的毛发落入其中,顿时化成了一层银粉,混合着从银器店买来的银粉,根本看不出分别。 白鬃灰狼的毛发,虽然没有指定是鬃毛,但既然买了,自然是挑最稀罕的,效果兴许还能提升些许。 白鬃灰狼的毛发虽然是超凡材料,但碍于其本身只是野兽,其内并不蕴含灵性。 说来也是讽刺,银作为狼人的克星,“狼人魔药”却要以银粉为仪式材料,想必也有抑制狼人能力,降低失控风险的功效。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早已描绘过无数遍的阵图,在他手中的画笔之下,迅速围绕着狼人尸体勾勒而成。 以序列8晋升序列8,这是他敢于不在红月下晋升“狼人”的底气所在。 晋升仪式其实并非自古有之,也绝非一成不变。 其目的是降低失控的风险,避免灵性暴走。 真要有猛人全然不顾晋升仪式,一口闷下魔药,也不是一定就会失控。 一百个人里,起码能有一个幸运儿成功晋升。 随着阵图的最后一笔被他勾勒上,阵图光芒大作,银白色的光充斥在整个储藏室。 他的脚下,再度浮现出那些诡异的黑色符文,限制了他的行动。 但这一次,张怀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有挣脱的力量了。 但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因为阵图正像是一个沟通狼人身体的渠道,将其中的灵性力量一点一滴地灌注到自己体内。 “看来,是不会像晋升恶灵时那样,要我把这一整只狼人尸体吞到肚子里了。” 即使相隔了这么久,再回想起晋升恶灵时的经历,张怀生依旧感觉隐隐作呕,那股像是在墓地里埋葬了多年的陈腐气息,只要是人就没办法接受。 若有若无的呐喊,诵唱声响起。 他们依旧在重复着,赞美着:“李昂,特贝利,伟大的恶魔之神,你是无与伦比的至高神祇,是手掌天启的红骑士,诸界恶魔的共主与暴君...” 跟上次有些不一样? 张怀生依稀记得上一次晋升,自己只听到了恶魔之神的名讳。 是自己能力提升了,也有资格聆听更多了? 思绪突兀中断。 如同潮水般的痒麻感自己体表直冲大脑。 密密麻麻的银灰色毛发从他的皮肤表层冒出,这种痒麻感简直比最恐怖的酷刑还要恐怖,让张怀生一时间竟生出了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抓烂的念头。 不,绝非只是念头那么简单。 倘若自己不是刚刚晋升了双生途径的序列8,拥有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本能早已促使他这么去做了。 张怀生咬紧牙关,强忍着这股冲击,比起晋升“独裁”,“狼人”的晋升难度明显更高。 亦或者说,除了“双生”这条很可能独属于自己的途径,其余途径的晋升,本就是充满了危险与恐怖。 眼前变得昏暗起来。 脚下的阵图也消失不见。 身上的痒麻感却依旧未曾消退,张怀生下意识抬起头,刚刚才看到一次的九层“登神之阶”再度出现。 区别于神座空荡荡一片的双生,恶魔途径的九层阶梯之上,弥漫着一层黑雾,根本看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 而在雾气之上,则是那位看不清面容,但下意识就会感觉很俊美的伟大神灵。 但张怀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上一次来时,这位恶魔之神是以手撑着下颌的小憩模样,但这一次,恶魔之神是双手抱胸,仰着头酣睡的模样。 祂动过! “难怪诸神消失了这么多年,教会们依旧认定诸神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沉睡。” “每一次晋升,都相当于信众觐见真神,肯定会催生出大批虔诚的信众。” “只可惜,身为无神论者,我会敬畏你的强大,但我肯定不会信仰你。” 但这个渎神的念头刚一诞生,张怀生就感觉方才有些消退的痒麻感再度涌现,并且变得更为剧烈。 偏偏他现在只是意识体的状态,即使挠也挠不到,只能强忍着。 他心有所感,连忙开口: “赞美伟大的恶魔之神,里昂·特贝利大公,你是无与伦比的至高神祇,是手掌天启的红骑士,诸界恶魔的共主与暴君。” 随着他吟诵出口,痒麻感也迅速消退。 见有效,张怀生甚至还根据自己看过的书籍,念出了全新的祷词:“你是诸骑士所赞颂的骑士之神,是一切恶魔所敬畏且恐惧的对象,我敬畏你,且尊奉你为我的唯一信仰,愿神庇佑于我,使我成功完成晋升。” 张怀生似乎看到了沉睡的真神嘴角扯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但仔细一看,又看不真切了。 应该是错觉吧,真神那样伟大的存在,肯定不会捉弄我这个小人物。 虽然觉得自己未来也能成为很厉害的大人物,但张怀生有自己还很弱小的自觉。 “从今天起,我就是恶魔之神的信徒了!” 反正也不要钱。 不用担心有哪个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恶魔教会牧师,向我收取入会费。 张怀生早已把之前产生的念头抛诸脑后了,像他这样朴实的华夏人,秉承着非常接地气的信仰观。 只要你有用,我就信你。 张怀生努力抑制自己脑海中源源不断的渎神之念,但人在意识体的状态下,又哪有什么“隐藏”可言呢? 想要遮挡要害部位,起码也要穿条裤衩吧? 所幸,高居于神座之上的真神,并没有在意这位信徒的虔诚与否,祂依旧闭目沉睡着,像是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脚下的桎梏消散。 张怀生心有所感,迈出步伐。 在登上第八层台阶之时,他的意识,顷刻间被重新拉回现实。 而此时,摆在阵图中央的狼人尸体,已然犹如被风干了一般,变得僵硬,干瘪,随着他起身,最后一丝灵性被榨干,注入到张怀生体内。 整具狼人尸体顿时风化,变成了灰烬,铺在了地面上。 “成了。” “双途径序列8。” 狼人序列的能力很简单,只有一项,就是能使自己以狼人之躯战斗,并且不会受到银器,阳光这种东西的影响。 但代价也是有的,那就是自己绝对不能在红月照耀下战斗,因为那虽然会使自己的战斗力像正常狼人那样成倍增长,但也会导致极大的失控风险。 总体而言还是值得的,失去了弱点,同样也失去了每个月一次强化狂暴的机会,胜在中庸,可靠性倍增。 如果自己在此时化身为狼人,实力该有多强? 张怀生的心中下意识产生了这一念头,想想这只狼人生前的破坏力,恐怕连失控的屠夫都未必是其对手。 而自己此刻,不仅拥有极为充沛的灵性,还因“独裁”序列,能更完美发挥出自己身体的能力。 两两叠加,怕不是能跟序列7的超凡者掰掰手腕? 第五十一章远航 越级挑战。 听起来不稀罕。 那些卡在一个序列几十年的超凡者,灵性积攒到了极致,亦或是处于异变与疯狂边缘的超凡者,都能做到越阶挑战。 再加上有些途经长于远战,短于近战,被低于自身序列战胜的例子并不鲜见。 似乎就更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但要知道,张怀生现在只是刚刚晋升序列8,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张怀生伸出手,上下打量着,发现之前的畸变已经尽数消失,他抑制住了现场变身狼人试验一下的想法,拉开舱门。 特蕾莎守在门外。 他道:“辛苦了。” 脸上有些紧张的特蕾莎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埋怨道:“我刚刚感觉到了强烈的灵性波动,你是在晋升?” 虽然是疑问句,但特蕾莎的语气很笃定。 “应该让奥康奈尔女士一起守着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张怀生的语气很淡:“仪式材料齐备,灵性也已提升到了极致,晋升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 “话是这么说,但即使材料齐备,每年服用魔药,晋升失败的人依旧数不胜数。” “的确有些草率。” 张怀生皱起眉:“你说的对,晋升也不仅仅是我的事,于情于理也应该提前通知大家。 倘若我晋升失败,沦为畸变体,整艘船的人都有可能遭受厄运。”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懊恼——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会有失败的可能,但他的晋升也并非全无风险。 他这种做法,相当于将身边所有人的性命都置于危险境地。 自己在行事上还是有欠考量,不够老成持重。 被张怀生有些生硬的话噎得有些难受,特蕾莎心中有些委屈,她不过是担心张怀生的安危,哪里是怕自己被牵连了? 张怀生又道:“特蕾莎,刚刚完成晋升,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等...等一下。” 怀着忐忑和不安,特蕾莎试探着询问道:“瑾瑜,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感觉不像是随口说的。” “只是灵性混乱时的呓语,你不必挂怀。” “另外,我赞同你之前的说法,超凡之路太过残酷,一旦踏足,再谈感情上的事,未免太过奢侈了。” 张怀生目光微微挪开,不敢看她那水汪汪的眸子。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特蕾莎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很感谢你能看开这一点,未来...未来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最起码像朋友一样。” 张怀生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们始终是朋友。” “再次感谢你,特蕾莎,但我现在要去休息了。” 他转身离去。 身后,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抽泣声,尽管掩饰得很好,可又怎能逃过张怀生敏锐的听力。 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不是残忍,而是他仅能支付的一份善意了。 他们未来是不可能的,不如让特蕾莎早些断掉念头。 只是他心中亦有愧疚,若非存了利用特蕾莎,以增加“双生途径”扮演速度的想法,他也不至于放任副人格和特蕾莎的相处。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但即使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步入船舱,能够看到一双闪烁着淡淡幽光蓝色眼眸。 皮毛油量的汤姆爵士,迈着优雅的步伐,眼神凌厉,像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国王,但在看到张怀生的一刹。 它立刻像是看到了某种荒野凶兽一样弓起背,炸了毛。 喵呜—— 尖锐的嘶鸣吓了旁人一大跳。 追在汤姆爵士身后的阿琳娜连忙抱起汤姆爵士,一边轻声安抚着,一边埋怨道:“瑾瑜哥哥你怎么吓到它的?” 但阿琳娜刚一接近张怀生,汤姆爵士便再度发出了一声尖叫,拼命挣脱了她的怀抱,一溜烟跑走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 张怀生一脸纳闷,旋即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刚刚晋升,灵性暴增,导致一时间没有全部收敛。 而汤姆爵士这样的黑猫,在超凡界向来被认定为是具备灵性视觉的动物,甚至可以用来警戒“恶灵”的接近。 它能看出问题倒也正常。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身上此时正充斥着狼人的气息。 汤姆爵士作为低阶掠食者,对更高阶掠食者的狼人,会本能地产生恐惧感也正常。 “阿琳娜,你跟着汤姆爵士做什么?” 阿琳娜一脸骄傲地说道:“我想找到那只恶灵,听姐姐们说,黑猫能看到‘鬼’,我觉得只要跟着汤姆爵士,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吓唬我的恶灵。” 张怀生微怔,有些无奈道:“虽然不想打消你的热情,但我不得不通知你,恶灵就在刚刚,已经被我找到并且诛除了,汤姆爵士之所以看到我这么害怕,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沾染了恶灵的气息。” 恶灵的扮演已经达到圆满,他已不再需要恐吓这群终日担惊受怕,甚至连船舱都不敢出的小修女们了。 “啊?真的?” 阿琳娜的语气中充满了欣喜:“那我们可以离开舱室了?” “当然。” 张怀生很无奈,之所以“恶灵”没有进入她们的舱室,纯粹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但这却被修女们解读为“恶灵”只能在走廊和甲板上徘徊的行动规律了。 ... 傍晚的时候,暴风雨来了。 汉萨号在风雨中,飘摇着仿佛随时都会倾覆,修女们躲在舱室内,祈祷着风雨尽快过去。 张怀生则在甲板上,随同船长一同抗击风暴。 一场暴雨过后,汉萨号减员一人,那个倒霉鬼是被风浪卷下去的——但随着他跌入海中,张怀生分明看到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自水面下一闪而过。 是鲸鱼等巨型海洋生物? 亦或是这场风暴的来源?一只超凡海怪? 张怀生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感,但他知晓此事绝不能诉之于众,那只会引发人们心中的恐惧。 反正,像那样恐怖的海怪,想要摧毁掉汉萨号,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防备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 幸运的是,一直到雨过天晴的时候,那只海洋巨兽都没有再露面,如果不是张怀生笃信自己的眼睛,肯定要怀疑之前所见那一幕,是否是一场错觉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到第二十天傍晚的时候,张怀生正在船舱中,跟已经康复了的基里安喝酒。 两个人都已微醺。 基里安忍不住抱怨道:“日复一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美利坚啊,我感觉整个人在海上都漂得发霉了。” 张怀生皱起眉,摸了摸许久没刮,生了一层短粗胡须的下颌叹道:“如果我们没有迷失方向的话,应该已经快到了。” 长时间困居于狭窄的航船之上,绝非什么舒适的体验,他也感觉自己快发霉了。 “但愿如此吧...” “怀生,特蕾莎真的是个好姑娘,她既漂亮,又善良,就算那些王室公主,也就这样了吧。” “您多少有点儿过誉那些风流放荡的公主了。” 张怀生微微翘起嘴角,有些嘲讽的意味。 “欧陆的公主多如天上繁星,但特蕾莎绝无仅有,我很欣赏她。” 如果没有原主的事,张怀生觉得自己未尝没有可能被特蕾莎吸引。 但这个世界上最缺的,就是“如果”了。 “可惜,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一直觉得你们很合适,如果还有挽回的机会...” 张怀生打断了他的话:“抱歉,基里安,真的没有这种机会了,我知道这很可惜,但你知道的,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正当这时,甲板上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有人兴奋地高喊道:“看到陆地了!我们看到陆地了!” 第五十二章新大陆 张怀生和基里安噌地起身,推开门便向着甲板上奔去。 站在瞭望台上的水手挥舞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大声欢呼着:“张先生,我看到陆地了,我们终于到新大陆了!” 这二十天的漫长旅途,使每个人都憋坏了。 张怀生抓住船舷,努力眺望着。 在海平面的尽头,果然有着一片昏黄色的大地。 那原本难看的颜色,此刻在张怀生眼中却远比这湛蓝的天,碧蓝的海要动人得多。 “船长先生,前面是得克萨斯州吗?” 船长脸上的笑意完全抑制不住:“根据六分仪的测量,应该不会有错。接下来,我们只需沿着海岸航行,就可以抵达休斯顿港了。” “那可太好了。” 休斯顿(敦)港是得克萨斯州最发达的港口城市,拥有一定的工业基础,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休斯顿,但必须在那处理掉货物,换取建材,物资,淡水,再找一块土地建立村庄,安置下来。 船舶很快停到了港口外。 港内,悬挂着星条旗的武装巡逻艇拦住了汉萨号。 船长领着几名水手划着小船上岸办理完手续,汉萨号才获准入港。 水手们下了船,立刻欢呼着跑到港口的栈桥上。 但太久的海上生活,使他们明显不适应骤然变得“风平浪静”的地面。 二十天来,第一次脚踏实地的感觉,令每个人都倍感欣喜。 张怀生站在船舷上,远远眺望着昏黄一片的土地,还有那座看上去,远不如汉堡这种大城市发达休斯顿市区。 这就是得克萨斯,孤星之州。 充斥着匪帮,3k党徒,穿棕色牛仔裤,别着左轮枪的牛仔,从墨西哥来的偷渡客的地方。 他和早已迫不及待的基里安一同下了船。 码头专门扛货物的力夫们蜂拥而来,他们清一色都是黑人,穿着有破洞的泛黄衬衫,赤着脚,似乎还颇有组织,使一众水手们顿时警惕起来。 一名黑人站在了一个不至于太敏感的距离,向他们高声喊道:“尊敬的先生们,你们是否有货物需要搬运?” 人力搬运? 水手们面面相觑,在欧洲的大港,几乎都已普及了各种型号的起重机,人力搬运似乎距离他们已经很久远了。 就这,还是得克萨斯州第一大港? 搬运工都是黑人,倒是不出张怀生的预料。 黑人虽然自从南北战争后,名义上已经被解放,但在拥有广泛蓄奴传统的南方州,也仅仅只是名义上被解放而已。 在很多种植园,依旧大量使用黑人奴隶,即使是自由的黑人,生命和财产安全依旧无法得到保障。 能够从事搬运工的黑人,已经算是南方蓄奴州比较体面的存在了,更多的,依旧是如同野兽般被锁链锁在种植园里。 张怀生并没有兴趣来帮助黑人完成自我救赎,他站到了水手们的面前,说道: “在考虑是否雇佣你们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附近哪里有狼人聚落吗?此外,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黑骑士的传说?” 他说罢,取出了一枚先令银币远远丢给了那名站出来询问的黑人。 狼人聚落和黑骑士是他当下重点寻找的目标,前者是他扮演的关键。 没什么比混入狼人聚落中,跟狼人一同生活,更适合扮演狼人的了。 至于后者,虽说距离他晋升序列7还有着很遥远的一段距离,但未雨绸缪是华人的优良传统。 黑骑士这种稀罕魔物,甚至要比更高一个序列的吸血鬼还要罕见, 等到即将突破时再寻找,耽搁上一年半年的时间,简直是稀松平常。 黑人接过银币,顿时眉开眼笑。 “感谢您的慷慨,尊敬的老爷。” “请容许我纠正您的一个错误,狼人聚落是没有具体位置可循的,它们如风般肆虐在荒漠中,从来不会在哪个地方停住脚步。” “我猜,这应该是狼人的生存哲学,即使是它们这些魔鬼也知道,美利坚是白人的地盘。” 张怀生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黑骑士呢?” “抱歉,尊贵的老爷,我很希望能帮助到您什么,只是我完全没听过什么黑骑士,硬要说类似的东西的话,我只知道白骑士。” 张怀生疑惑道:“白骑士?” “那是什么?” 黑人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与憎恶:“它们是一群清一色身穿长白袍、戴着只挖空眼睛处的尖顶白帽,手拿火把和猎枪,肆意抢劫,杀戮黑人的魔鬼。” “魔鬼?” 张怀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里的魔鬼应该是个形容词。 至于他口中的白骑士,应该就是3k党,纯粹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在南北战争以南方失败而告终后,开始崛起。 现在正处于鼎盛时期,成员数百万,遍及整个美利坚。 黑人仔细打量着张怀生。 由于他没有佩戴渔夫帽,显露出了一副典型的东华人相貌。 “像您这样的人,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奉劝您卖掉货物后,就尽快离开吧,美利坚只属于白人。” 东华人其实也有许多皮肤白皙的人,但所谓3k党的白人至上,其实跟肤色没多大关系。 因为他们不仅反印,反黑,排华,还反犹,歧视爱尔兰裔,意大利裔,斯拉夫裔... 所谓白人至上,仅仅只是盎撒人至上,顶多加上德意志人,法兰西人两个族群,因为他们从亲缘上来看,都算是同一个族群。 张怀生微微翘起嘴角,有些不屑。 3k党或许存在超凡者,但作为一个世俗组织,它能拥有中序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张怀生现在虽然只是序列8,但全力发挥之下,绝大多数序列7都要饮恨,又怎么可能会害怕一个3k党? “多谢你的提醒。” “但是暂时我们还不打算卸货,因为还没找到买家,等到我们从城内回来,会有需要你们工作的时候的。” 张怀生同奥康奈尔女士,船长商量了下。 最终决定,由船长带人寻找接手机器的买家,休斯顿是具备一定工业基础的,且由于基础不高,厂主应该不至于看不上他们带来的大批二手机器。 历史上的休斯顿,因油气资源而发加,但在蒸汽时代,就只能靠煤炭了。 奥康奈尔女士和张怀生则打算去办理移民手续。 美利坚此时已经出台了限制移民法案,想要办理整船人的移民,难度恐怕不低。 办得下来便办,办不下来就算了。 大不了当黑户。 他们本就打算找一块荒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聚落,而非到某座城市定居。 只是免不得会多一些麻烦罢了。 第五十三章建立据点 休斯顿的港口落后,市区却要好上不少,拥有大片排列整齐的高楼。 估计是因为荒僻乡野,有狼人肆虐的风险,所以但凡有点资本的人,都拼命想往城里迁。 而贫民宁愿做工人,给工厂主压榨,也不愿意到乡下种地,这也给工厂主们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只是受限于原材料的匮乏,休斯顿的工业仍处于偏向于小作坊的形式,分散在城中,而没有集聚成工业区。 “这下好了,咱们从汉堡带来的机器,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旦机器落后,就意味着同等成本之下,售得的利润降低,同行可以轻易用价格攻势,挤垮自己的对手。 道旁的一棵大树上,吊着一具具黑人的尸体。 荷枪实弹的州民兵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穷鬼,时不时能够看到有喝的醉醺醺的白人男性,对看不顺眼的黑人拳打脚踢。 奥康奈尔女士皱起眉:“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张怀生笑道:“糟糕是正常的,但这些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无论是我还是你们,普通人类军队都对我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但若是换到那些大城市就不一样了。” 移民署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背后是醒目的白星三色旗以及美利坚星条旗。 抽着劣质卷烟的男人翘着脚,倚在椅背上,读着一本封面为穿着单薄的金发女郎的杂志。 “办移民证件?” 他忍不住失笑,从椅子上站起,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要移民到得克萨斯州的? “蒸汽之神在上,如果你们下个月再来的话,移民署就要并入审计局了。” “唔——爱尔兰人,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东华还是扶桑的黄人,也难怪。” 虽然东华没有历史上那般羸弱,导致没被坚船利炮强行轰开国门,仍旧保守且孤立。 没错,你东华的确还披着一身列强虎皮,但意大利人总算是正经欧洲列强吧?美国佬不是照样歧视吗? 日俄战争中的胜利者扶桑,不照样也在被歧视的行列当中吗? “办理移民证可以,但根据规定,每年来自任何国家的移民只能占今年,此国家已经生活在美国的人数的2%。” 张怀生微微皱眉。 无论是爱尔兰人,还是东华人,都是移民美利坚的中坚力量。 爱尔兰人是因为在本土,受英国佬欺压太深,东华人则是因为人口相对于一个农耕国家而言,实在是太多了。 富者阡陌连田,贫者无立锥之地。 再加上美利坚地广人稀,许多地方都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所以每年迁往美利坚的东华人和爱尔兰人都不少。 他没有纠正爱尔兰人跟盖尔人不是一码事的想法,实际上,即便是盖尔人自己,也认为爱尔兰人是不分彼此,一衣带水的同胞。 移民署的职员上下打量着张怀生的衣着,见似乎还不错的样子,才笑道: “但很可惜,我手中根本就没有今年的移民数据。所以,先生和女士,只需一美元工本费,你们就算移民美丽的得克萨斯州了。” 张怀生默默在心中盘算着此时英镑和美元的汇率,大概处于1比4的比例,由于两国都是金本位,浮动应该不大。 张怀生轻咳了一声:“抱歉先生,我们并不只是办理我们两个的证件,实际上我们要办理证件的人,远比你想象的多。” “到底是多少人?” “五十人左右。” 移民署的职员面色微变,但不是凝重,而是带着有些压抑的兴奋说道:“那可不行,人数太多会给我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轻轻搓动着:“得加钱,起码每人一美元!” “太贵了!” 张怀生伸出了一根手指:“起码便宜一半。” 移民署的职员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来:“成交。” 实际上,他有个屁的风险。 整个休斯顿除了那些从墨西哥来的偷渡客,哪里有什么正经移民,能挣到这样一笔外快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 办理完移民证件后, 便是售卖机器,购置淡水,食物,建材等琐碎事宜,足足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期间倒是也没招惹什么麻烦,将近三十名水手,每个都随身携带左轮手枪,即使让3k党徒看到,也保准连个屁都不敢放。 傍晚,汉萨号一众人便在休斯顿的旅店歇下了。 汉萨号采购的物资虽然不少,种类也算丰富,但哪里及得上陆地上的新鲜食材,每个人都吃了很多。 即使是多处于“饥荒”序列的修女们也同样如此。 第二天清早,一行人便重新启航,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驶去。 越接近墨西哥边境的地方,就越荒僻,混乱,也越适合灾厄修会扎根。 从美利坚施行的白人至上主意,就能看出英国在这个国家,依旧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边境地区虽然危险,但胜在稳妥。 墨西哥也曾是中美洲小霸王,但遗憾的是,距天堂太远,距美利坚太近。 先是被美利坚割去大片领土,紧跟着,又陷入了内战的泥潭,久久无法拔出。 若非是墨西哥的境况比起得克萨斯州还要糟糕无数倍,又怎会有那么多偷渡客,想要偷渡到此时依旧非常危险的得克萨斯州呢。 汉萨号最终停泊在曼斯菲尔德。 这里只有一个很简易的码头,恰能允许汉萨号这样的远洋渔船停泊。 一行人在镇政府花费了一百英镑,便在镇政府的地图上圈定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足有一百英亩。 别以为这很便宜。 就这,还算是溢价出售了。 毕竟那里远离市区,若是碰到野兽,狼人聚落,持枪的偷渡客,甚至成群结队的3k党徒,只能靠自己硬抗。 指望巡警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曼斯菲尔德镇的辖区,被抛荒的良田数不胜数,一英镑购买一英亩土地,根本就不算什么低价。 实际上,如果有枪有人,直接去那些荒地上圈起一大片土地建立农场,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修会一众人便开始了大基建运动,无论男女,都投入到了修建自己家园的行动当中。 先是用木质篱笆圈起了一大片土地,随后,又修建住宅,瞭望台,以及预备有炮位的塔楼。 完全是拿这里当武装据点修筑的。 第五十四章竣工 转眼间,距离汉萨号一行人初到曼斯菲尔德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张怀生亲眼看着这里从一片光秃秃的荒僻土地,拔地而起一座座整齐的白色房屋。 人们伐倒木材,清理蛇虫野兽,用炸药开山取石,建立住宅,仓库。 庄园通往曼斯菲尔德小镇的道路已经完全荒芜掉了,又被张怀生他们清理出来,用以运送货物的马车通行。 汉萨号一趟趟驶离,前往北方购买建材,火药,和武器,但大炮实在难以买到,即使是南北战争时期的老古董也是一样。 在这期间,只有少数野兽进犯庄园,张怀生都没出手,就被水手们用排枪射击解决掉了。 工程量其实很大,但有张怀生这个体力卓绝,堪称是怪物的超凡者在,难度被大大降低了。 夜里,人们围在篝火旁,伴随着风笛和竖琴的声音,载歌载舞。 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得红扑扑的。 他们的喜悦,显而易见。 因为今晚,是他们庆祝庄园阶段性竣工的宴会。 张怀生坐在篝火旁,打量着一手修建的农场,用以牵引马车的马儿们,在马厩中嘶鸣——隔壁的羊圈里,绵羊们咩咩叫着。 牧羊犬蹲在狗屋前,似睡非睡地假寐着。 散养的鸡鸭禽类,扑扇着翅膀,在牛圈旁飞来飞去,时不时踩在一只温驯的奶牛头顶,发出一声啼鸣。 整齐播种的菜园,绿意盎然。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人们有时候很难理解华人对于土地的执念。 这个时代的东华人,即使是被称作“地主”的,又能拥有多少土地?绝大多数,甚至还远比不上任意一个农场主。 那是无立锥之地的贫者们,代代相承的执念。 是无数穷尽一生薪水,也绝无可能购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屋的“廉价劳动力”刻入骨髓的执念。 奥康奈尔女士说道:“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宣布,家园阶段性地竣工了。” “在委员会在爱丁堡灾难性的失败之后,克利福德先生将修会交给了来自东华的张先生——他跟我们没有血缘,没有利益上的关系,但他依旧毫无保留地选择帮助了我们。” “作为克利福德先生钦定的领导者,他默默守护着我们,并且在修建庄园的过程中,贡献了自己最大的力量。” “我很欣慰,你们能遵从他的领导,没有阳奉阴违,也没有顶撞与不敬,我希望你们继续延续这种作风。” “现在,请张先生为我们的庄园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人们纷纷鼓噪起来。 水手们拼命鼓着掌,这段时间,张怀生和他们一起伐木,一起开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他们发自内心地爱戴,并且敬畏这个一刻钟能伐倒一百棵树,一个人便能扛起三棵圆木的东华男人。 没人敢对他不敬。 张怀生早就以实力征服了所有人。 张怀生笑着走到了人们当中:“既然奥康奈尔女士希望我给庄园取名,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略一思索,便道:“就叫新盖尔庄园吧,这里是一个崭新的起点,但绝非终点,我们迟早是要回到欧陆上去的。” 有人询问道:“张先生,你会带我们回家吗?” 张怀生犹豫了片刻,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当然,我会带你们回家,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一场欧陆上的大战即将爆发,等到战后,盖尔人独立,并非难事。 甚至不需要等到战后,在战争末期,德国人就会像拉拢列先生一样,拉拢他们,并且资助他们回国,继续领导反抗英国人的起义。 苏俄之所以能建立起来,绝对少不了德国人的帮助。 第五十五章变狼 如果张怀生是矢志不渝的“反贼”或者说“革新家”。 他现在就该通过种种渠道,招收本土的东华人和盖尔人来到麾下,用“思想”武装他们。 然后不断蚕食附近的荒地,开辟农场,自给自足,甚至引进先进生产力,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工业体系,割据一方。 从而在美墨边境创造一个拥有自己军队的“国中之国”。 到时候,即使引起美利坚的重视,目前武德一点也不充沛的美利坚,想来也不至于因为一大片荒地而发起战争。 即使真迎来“最后通牒”,到时候无论是选择羽翼未满,暂时蛰伏,成为美利坚的一个华人市;还是全部乘船,搬回东华,造封建王朝的反。 都不失为一条绝佳选择。 只要有几万名忠诚于自己,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旦返回东华,随随便便就能割据一方。 但张怀生无心于此。 一是他搞搞理论还行,让他真去领导一场革新,水平真的不济。 二是,无论东华还是盖尔,他都没有足够的归属感和动力去解放。 他能负责将修会安顿下来,已经足够回馈克利福德的善意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但你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暂时还不确定。” 特蕾莎微蹙娥眉:“可是这边还需要你拿主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听你的,你要是离开太久,一定会发生动荡。” 这段时间,张怀生在盖尔庄园几乎成为了说一不二的真正领导者,人们已经习惯了听取他的命令。 但张怀生实际上并没有揽权的想法,实际上,这是他对扮演“独裁”的一种尝试。 说一不二才是独裁,有些事,可以拿出来讨论和商量,但做决定的一定是他自己。 “放心吧,接下来的盖尔庄园,只剩下一些琐碎小事,交给你和奥康奈尔女士就足够了。” “我记得你已经快完成对‘饥荒’的扮演了,目前有两件事对你而言最为紧要,其一是尽快完成晋升,突破到序列8;其二是弄一份‘猎人’魔药,尽快让基里安也晋升为超凡者,做你的帮手。” 张怀生倒不是不信任奥康奈尔女士,实在是奥康奈尔女士作为超凡者的天赋实在一般,几乎没可能突破到序列8。 而“灾厄”途径,‘饥荒’所受限制颇多,只有到了序列8‘瘟疫主祭’才算厉害。 “另外,采购火炮的事情也不能懈怠,这片土地之所以没人敢占据,足以说明它的危险性,记得提醒大家,时刻不要放松警惕。” 他可不希望出一趟远门再回来,这座花费了自己不少心血的盖尔庄园就被付之一炬了。 即便刨除感情因素,“独裁”序列也需要他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 特蕾莎听出了张怀生的潜台词,询问道:“你今晚就要走?” “是啊,今晚正合适,白天实在太热。” 张怀生取出猎隼这把陪伴自己许久的左轮手枪,说道:“猎隼暂时就交给你了。” 只要填充了银弹,枪械对于狼人的杀伤性还是有的,虽说打不死,但狼人也会因剧痛而陷入瘫痪状态。 许多农场主都备有银弹,就是为了让狼人疼这么一下,好将它们祛走,去捕捉更容易获取的猎物。 “好,我明白了。” “每晚都要按照我制定的守夜规矩守夜,要定期去察看他们的工作状态,谁若偷懒,必须给予惩罚。” 张怀生不厌其烦地叮嘱着琐事。 临走前,他看着身后这座从无到有的崭新庄园,默默想道,自己这也算是有了一个根吧? ... 得州拥有大量的草原和平原,气候十分炎热。 晚上还好,可到了白天,一大片无遮无拦的茫茫草原,实在不是远足的好去处。 张怀生没跑出多远,衬衣就已经湿透了。 他没有骑马,虽然原主学过马术,但盖尔庄园仅有的那些挽马,速度实在太慢,还得分心照料,远不如他的两条腿靠谱。 他在中午的时候,抵达了一座小山,这里总算有了荫凉。 张怀生找了棵高耸的阔叶树乘凉,可没过多久,天上又开始阴云密布,下起雨来。 担心被雷劈到,张怀生只好换了个位置,躲进了一处山洞里。 他的身上洒了驱虫药,所以他不怎么害怕蚊虫叮咬,但看着这一条条拥有密密麻麻复足,在地上游走的虫子。 他便油然而生一种厌恶感,甚至不想用“独裁”的操控能力,控制它们离开,哪里又能踏实下来休憩? 唉,我这是去寻找狼群还是荒野求生? 他的心情颇为糟糕。 和独裁相比,他在狼人上的扮演进度差太多了,如果照这种趋势下去,他在主途径突破到序列7的时候,他在狼人的扮演上,恐怕还没到三分之一。 张怀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变。 对啊,我之所以在狼人的扮演上如此缓慢,应该就是因为我的灵魂源于前世的大城市,而缺乏野性。 试想一个连野外随处可见的虫子都感觉恶心害怕的人,又怎么可能在狼人的扮演上取得进展? 他思索了片刻,随即下定决心,将身上的衣物尽数脱下,放到一旁。 他的身躯开始扭曲,血肉蠕动,骨节暴涨,噼啪声响不断,整个人向上拔高了足足四十公分。 他下巴向前凸起,形成狼吻,双耳向上拔尖。 银灰色的毛发刺破皮肤,如同一把野草,蓬勃生长。 嘶—— 张怀生吸着气,艰难忍受着变身狼人的过程中所带来的强烈痛楚。 很快,他便由人身转化成了狼人,这一过程带来的灵性消耗很大,但完成变身之后的灵性消耗,就变得微弱了不少。 狼人主要是靠身体战斗的,而非灵性,所以维持狼人之躯,并不会消耗多少灵性——起码对于他那庞大的灵性储备而言,不算多少。 他起身,离开山洞,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他作为狼人序列者,对阳光的感觉只是稍稍有些刺眼,不像真正的狼人那样,被阳光死死克制着。 但依旧是下意识抵触阳光。 第五十六章与狼共舞 夕阳西下。 破败的农庄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像是被巨人硬生生摧垮了一般,堆砌的砖石被撕扯得到处都是。 家具四分五裂,篱笆被成片掀开。 牛羊只剩骨架的尸体被啃的遍是齿痕。 被黑色污血浸泡的土壤中,还混杂着几根禽类的羽毛。 人类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但从破损建筑物上的狰狞爪痕,就能看出当时袭击村庄的狼人有多么恐怖。 张怀生蹲下身,抚摸着地上留下的巨大脚印,从脚印来看,这只狼人的体型,比起自己变身之后,还要大出一截。 在脚印旁,还丢着一把枪管被巨力硬生生折断的猎枪,拉栓退出子弹,能看到它的弹头闪烁着银光。 想必农庄主人就是用这把枪对付狼人的。 只可惜银弹太少,倘若不是枪法足够精准,且提前发现了狼人的踪迹,面对狼群,所能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 张怀生此时已经恢复了人形,他对狼人扮演的猜测是正确的。 仅仅是赶到被狼人屠村的这座农庄,所获得的扮演反馈就几乎相当于之前四十天的总和了。 呆在庄园里,根本没办法扮演狼人。 他来到农庄的储藏室,这里或许是因为没有牲畜,也没有人居住,并未遭受损毁。 他打算在此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追踪这只狼群,外面的脚印颇多,想要判断出狼群的方向并不难。 问题在于,狼人不会在白天行动,他若是一反常态,在白天找寻到狼群,很容易引起这些野生狼人们的猜疑。 篝火噼啪。 张怀生将携带的牛肉罐头放在火堆上炙烤着,他在思索,如果自己要扮演狼人,是不是就该如它们一般,茹毛饮血了? 茹毛饮血倒还无所谓,若是狼群要进攻人类的庄园,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 若是这群狼人要吃人呢? 扮演法这种东西,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 张怀生皱起眉,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掌握这支狼群了,最起码也要使它们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这样,既能收服一支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又能使自己的扮演不必偏向于反人类的地步。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张怀生抬起头,能够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正战战兢兢走来。 年轻人有着亚麻色的卷发,肤色偏黄,看上去很像拉丁裔,按照地理位置来判断,应该是个从墨西哥偷渡来的西班牙混血。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操着一口充满口音的英语,断断续续问道。 野生狼人也能变成人形? 张怀生皱起眉,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不对劲儿,首先,他在入夜之后,才突然来到农庄;其次,他的衣衫十分残破,还带着血迹,而且并不合身,很显然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除此之外,他眼神中那副极力掩饰的桀骜不驯,充斥着野性和嗜血欲的杂糅,如果是人类,那必然是疯子。 “我是来找狼群的。” 张怀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指了指眼前的罐头:“你是这里的幸存者?我刚到这儿不久,可以跟我讲讲狼群到底在哪吗?” 年轻人抓起罐头,询问道:“我,能,吃吗?” “当然。” 张怀生说道:“我带了很多罐头,我去添些柴火。” 张怀生说着,便毫无防备地走出房门,他的脚步微微停顿,能够看到篝火火光的映照下,身后男人的阴影,正在不断茁壮。 粗壮的利爪高高举起...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自己还是高看他,确切来说是“它”了。 畜生就是畜生,一点也沉不住气。 在利爪落下的一瞬,张怀生骤然回身,精准握住了它的手腕。 似乎也没料到张怀生能反应过来,年轻人正在狼化的身躯,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给我起!” 张怀生吐气开声,直接将狼人高高举起,一个过肩摔摔进了废墟堆里。 而此时,周围的黑暗旷野中,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眸接连亮起,狼群已然悄无声息摸到了周围。 看见这一幕,张怀生不仅不惊,反而露出喜色。 他的身躯开始扭曲,血肉蠕动,骨节暴涨,噼啪声响不断,转眼间,便化作了一只极为高大雄壮的狼人。 从废墟中重新站起的狼人,惊愕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同族,充满兽性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 周围的狼群也骚动起来,似乎根本没料到事情会衍变到这一地步。 如果是另一只狼群的狼人,狼群只会一拥而上,将其撕碎。 但眼前的这只同族,明显是一只流浪狼人,不仅没有自己的族群,还属于狼群中的贵族,可以变身成人类的高阶狼人。 这使得它们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张怀生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嗥叫。 嗥—— 周围的狼群,下意识发出了阵阵狼嚎。 但紧跟着,就在那只年轻人变化的狼人锋利的眼神下,偃旗息鼓了。 张怀生感觉到了血脉中沸腾的兴奋感,他伸出手,勾起一根延伸出锋利指甲的手指:“来,战!” 很显然,他在挑战狼王的地位。 狼王顿时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更为响亮的咆哮声。 此时,圆月高悬,距离红月到来的日子,仅有一天之隔。 第五十七章新王加冕 月圆高悬。 一高一矮两只狼人遥遥相对。 狼群在外围逡巡,有些不安地等待着王者间的角逐。 砰—— 蹲伏于废墟之上的狼王,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发起了进攻。 它的后足发力,硬生生将废墟顶上的石板踩得塌陷,身体如炮弹般飞起。 面对这狼人惯用的飞扑,张怀生仅仅只后退了半步,双手发力,力贯全身,在狼王扑来的一瞬,直接掐住了它的脖颈,将它狠狠甩飞了出去。 力贯全身,说来简单,实则那是习武数十年的高手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可张怀生是“独裁”途径,体魄气力尽在掌控,即使不变身,这只狼王也未必能压制住自己。 变身之后,自己的优势几乎可以说是碾压性的。 除非是红月。 但他今日出现的时机,恰恰挑选的是红月前一天。 砰—— 碎石纷飞。 狼王被灰尘淹没。 狼人们发出阵阵不安嗥鸣,张怀生这只“野生”狼人,所展现出的压倒性的力量,使它们既恐惧,又崇拜。 恐惧是担心新王太过暴虐,崇拜则是震怖于他的力量。 不是狼人人均二五仔,打起架来没一个敢帮助狼王。 而是刻入狼人基因深处的本能,就是要挑选一只最强大的头狼来带领族群不断壮大,至于老王,只能让位。 这跟狼群的习性一模一样。 轰—— 烟尘中,黑影再度飞掠而出。 这一次,狼王的速度更快,锋利的爪在张怀生的胸口撕扯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皮肉外翻,血液飞溅。 但张怀生转手就是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并且趁着去势未落,狼王飞起无从借力的时机。 冲出,跟上。 一个肘击将其砸入地底。 随即双爪伸出,狠狠刺穿了狼王的肩胛骨。 狼王吃痛,一脚将张怀生蹬飞了出去。 两只狼人再度陷入对峙,俱都是发出了宛如风箱般剧烈的喘息声。 谁都没有选择率先发起进攻。 “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张怀生狭长的狼吻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得承认,是自己小瞧了这只狼王。 只见那边,被洞穿肩胛骨的狼王站起身,汨汨流淌的血液迅速止住,皮肉黏合,那狰狞的十个血洞也逐渐缩小。 张怀生的伤势恢复速度比起狼王还要更加夸张,因为他是独裁序列,甚至连自己的相貌身高都能进行微调,更何况增加伤口的恢复速度。 眨眼间,胸口的伤势便愈合如初。 狼人们发出阵阵压抑的咆哮。 有几只狼人甚至激动地人立而起,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为狼王助威。 张怀生再度勾起手指,挑衅着警惕地围着它打转的狼王,但它却仿佛根本不受影响一般,依旧没有扑过来。 既然你不来进攻,那就我来! 张怀生屈下膝盖,双腿如弹簧般绷紧,四肢着地,整个身体飞掠而起。 狼王正欲躲避,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仿佛一架井然有序运转着的蒸汽机,一个关键性的齿轮突然停止了运转。 下一刻。 张怀生便直接将其砸在了地底。 重拳如锤,狠狠砸在它的四肢。 他咧开嘴,森白的利齿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 咔—— 他虚咬在狼王的脖颈处,原本剧烈挣扎的狼王立刻不动了。 它的要害已经被拿捏,这场狼王间的角逐,它已经失败了。 张怀生没有取下这只狼王性命的想法,尽管他很清楚,作为狼人聚落的首领,它手中的无辜人类的性命,绝对不少。 但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张怀生没有理会骨骼迅速愈合,发出噼啪声响的狼王。 他站起身,来到高高的废墟之上。 沐浴着皎洁月光。 张怀生站在废墟顶端,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嗥鸣! 下一刻。 群狼应和,十余只狼人们簇拥着张怀生,发出了一声对月长嗥。 伤势逐渐恢复的狼王挣扎着站起身,用愤怒且悲凉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按照狼人刻入骨髓的规矩,接下来,它必须被驱逐出狼群,成为一只流浪狼人。 它满怀不舍地离去,背对着张怀生。 前者如丧家之犬,后者,则恰是意气风发之时。 嗖—— 一道黑影从它的头顶飞起,落在了它的面前。 刚刚加冕为新王的狼王,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只拖着伤躯,四肢着地爬在地上的旧王。 狼王又惊又怒,四肢利爪弹出,发出一阵急促的低吼。 身后的狼群也追了上来,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它们敬畏于新王的力量,但也感怀旧王曾经做出的贡献,只能在一旁不安地逡巡着。 张怀生当然知道它们会错意了,估计是把自己当作想要赶尽杀绝了。 但他很欣慰这些狼人们的反应,既没有忤逆自己,强行追随旧主的意思,又没有一味阿谀,丝毫没有感情可言。 他向旧狼王伸出了一只手。 它满眼惊诧,随即咧开一口森白利齿,有些执拗地将他伸出的手拍开。 “你在羞辱我?” 旧王发出低吼。 张怀生没有生气,只是再度伸出手:“你很厉害,我需要你帮助我,带领这只狼人壮大。” 根本不需学习,张怀生在第一次变身为狼人的那一刻起,就掌握了属于狼人的语言。 张怀生的确很需要这只狼王来替他掌握狼群。 因为他总不能永远呆在狼群中,扮演仅仅只是扮演罢了,最怕的就是入戏太深,那虽然能得到更多灵性上的反馈,但也会大大增加失控的风险。 狼王低吼着,嘴唇被声音震得发颤:“你在羞辱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流浪狼人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些穿着白衣服的人类骑士,会用银弹麻痹你的身躯,将你杀死。” “居住在古堡中的吸血鬼,会用锁链拴住你的脖子,试图让你为仆,替它们看家护院。” “你终日只能在猎人的围剿下惶惶不安,生怕在白天的时候,被他们摸到自己的巢穴,用日光消灭掉你。” 张怀生居高临下,发出阵阵低吼。 “那么现在,回答我,你是想过这样的日子,还是臣服于我,继续为了族群的壮大而努力?” 第五十八章白骑士 曼斯菲尔德镇。 街道上,鸦雀无声。 并列的白星三色旗以及星条旗下。 是一队头上戴着三角白帽,只露出一双森寒双目。 骑乘着同样披着白色罩袍的战马,人马俱白的“白骑士”。 烈日炎炎,但这伙人的身上却散发着凛然寒意,使得小镇上的居民,根本不敢靠近。 戴着警帽的警官走进警局内,向着坐在主位的男人恭敬地鞠躬:“日安,魁首!” 尤金·史密斯是得克萨斯州的3k党魁,就如电影中描述的黑手党柯利昂家族一样,3k党也拥有种种支派。 而尤金·史密斯的这一分支,正是3k党中最激进,行事作风最为暴虐的一支。 他们曾经骑着马,在休斯顿当街穿过,肆意枪杀着黑人,手持火把,在乡野穿行,看到黑人家庭,便丢进去一把火,将其付之一炬。 即使是白人,他们的作风依旧残酷。 无论是爱尔兰人,墨西哥偷渡来的拉丁混血,还是自发抱团,组成黑手党对抗他们的意大利人,都视他们入魔鬼。 史密斯头也不抬地询问道:“我听说,这里最近来了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爱尔兰人,并且还买下了一片土地,试图在上面建造庄园?” 巡警忙不迭地汇报着:“没错,他们还采购了不少武器,似乎是打算长久在此安顿下来了。” 在美利坚,3k党徒并非一个职业,巡警可以是他们中的一员,路边摆水果摊的也可能是他们的一员。 用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来形容3k党的势力,再合适不过了。 “呵,又是一群打算窃取我们伟大盎撒民族土地的盗贼,这群爱尔兰人,只配给我们当奴隶罢了。” “走吧,白骑士们,我们今晚便光顾一下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的营地。” 史密斯说罢,起身,径直离开警局,乘上了战马。 一众白骑士紧随他身后,鱼贯而出。 ... “汤姆爵士,好久不见了!” 阿琳娜很兴奋地抱着黑猫,转着圈。 由于汉萨号暂时没有出航任务,水手们直接把船上用以灭鼠的汤姆爵士带到了庄园里,并赋予了它新的工作——仓库管理员。 特蕾莎还计划着下一次出航,让水手们给汤姆爵士带回来几只伴侣。 老鼠是任何一个农民都深恶痛绝的东西,它们不仅会偷盗粮食,还会传播疾病。 没有人比灾厄修会的修女们更清楚疫病的可怕,一旦爆发传染病,汉萨号仅有的一名半吊子船医,根本应付不来。 基里安轻叹了一口气,询问道:“距离瑾瑜离开庄园,已经有三天了吧?” “嗯,前不久他得知狼人聚落的消息时,便想离开了。” “这家伙,也不跟咱们商量商量。” 特蕾莎微蹙起眉:“瑾瑜做事,不需要同我们商量,我们只需听他的命令就是了。” “也对。” 基里安有些无奈道:“就该让聪明人来拿主意,我们这些笨蛋,乖乖听着就是了。” ... 张怀生踩在男人的尸体上,神情冷漠地发号施令:“吃光他们,一个不留。” 狼人们兴奋地一拥而上。 前世的人们,都以为小胡子,小墨,是纳姿的发源,孰不知在后世号称是民主灯塔的美利坚,才是纳姿的真正起源。 第五十九章狼王归来 高地上,张怀生居高临下,训斥着狼人们。 “你们都曾见过牧羊人。” “他们保护牛羊不被狼群吃掉,难道是出于善行吗?不,他们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如果得到人类的供奉,你们将不必一直流浪,每袭击一次人类村庄,都要冒着被人类围剿的风险。” 狼人们多多少少继承了人类时的记忆,它们是能够理解“牧羊人”这一复杂的单词含义的。 狼人如果过于频繁袭击人类,也会上通缉榜。 州政府届时,要么派出州民兵,要么便会组织起猎人,对狼群展开围剿。 先是用猎犬确定狼人的方位。 然后再针对狼人害怕阳光的特点,在白天里追踪到狼人的落脚点。 面对一群不能离开洞穴的狼人,即使是一群普通人,也能通过火攻,炮击之类的手段将一整个狼人聚落毁灭掉。 久而久之,狼群也便跟人类达成了某种默契。 几乎不会有狼群对同一区域的农庄,村落进行接连打击;同样,州政府也不会为此而劳师动众,耗费钱财。 ... 白骑士们借助掩体,同庄园守卫对射着。 已经有好几个白骑士被庄园守卫射杀,对方的火力,以及射击精准度,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史密斯怒不可遏地咒骂道:“这群该死的爱尔兰人,他们绝对受过军事化的训练,而且私藏了如此多的武器。” “他们就是一群暴徒。用枪榴弹,杀光他们!” 话音刚落,似乎是他那发号施令的派头实在引人瞩目。 一枚子弹命中了他的肩头,爆出了一片血花。 他皱起眉,肩头的血肉蠕动,很快便将弹头挤了出来。 “该死!” 3k党徒的超凡者,多是屠夫途径,因为这契合他们的宗旨,有助于扮演。 史密斯将手中的步枪丢下,换上了一柄曲柄维京战斧,发出疯狂的呐喊声:“射击,射击,冲进去,杀光他们。” 庄园内的修女们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们发起进攻。 “饥荒”能有效对付这些多为普通人的3k党徒。 但问题在于,“饥荒”的影响范围太小了,远远不及枪械的射程。 她们必须等到敌人冲进庄园时才能用自己的超凡能力,对这些白骑士产生影响。 基里安满脸不甘地在塔楼的射击孔内骂道:“该死的,对方的头领居然是个屠夫。” “又是屠夫,这群该下地狱的渣滓!” “为什么我们没在这里摆上一门火炮,不然一炮下去,就算是超凡者,也要被炸成碎肉!” 刚刚击中史密斯的那一枪,就是他打的。 基里安接受过全面的军事化培养,算得上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中,最杰出的校级军官之一。 如果对方之中没有超凡者,即使人数比起庄园里的男人们还要多一些,他也有信心指挥水手们将敌人击溃。 庄园的围墙外。 一名白骑士,取出枪榴弹安装在枪口处,这种即便在张怀生那个时代依旧发光发热的武器,随着他扣动扳机。 砰—— 空包弹炸响,枪榴弹被气流推进,呈现出一个抛物线的形状,落入了庄园之中,炸出了一个大坑。 马匹,牛羊,家禽被爆炸声惊得惶恐不安。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十余枚枪榴弹先后爆炸,等到白骑士们借着火力压制,冲到庄园附近时,又纷纷扔出木柄手榴弹。 手榴弹命中了一个盖尔人驻守的房屋,爆开的破片,顿时将里面的三名射手炸死。 随着一个关键火力点哑火,白骑士们顿时在一名史密斯的带领下,向庄园发起了冲锋。 …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张怀生踩在一个放哨的白骑士的尸体上,眼眸泛起红光。 根植于狼人血脉中的嗜血欲念,层层堆积,但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神。 看着眼前正缓缓燃烧着,冒起浓烟的盖尔庄园,张怀生向狼群发号施令:“吃光所有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马留下!” 狼人们立刻兴奋地一拥而上。 前世的人们,都以为小胡子,小墨,是纳姿的发源,孰不知在后世号称是民主灯塔的美利坚,才是纳姿的真正起源。 张怀生默默看着这一幕,没有跟着狼群一起冲杀。 他刚刚成为新王,还没有在狼群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强行推翻狼群之前的计划,将它们迁往靠近人类城镇的危险地带。 这的确很“独裁”,但如果无法满足它们的食欲,迟早自己会被背弃。 就让它们借助这些3k党徒们的尸体,好好饱餐一顿吧。 张怀生这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向庄园狂奔而去——倘若狼人们被修女们的“饥荒”影响了心智,自己即便是狼王,恐怕也没办法再命令它们了。 这群本就嗜血的魔物,理智向来处于水平线之下。 ... 庄园内的主楼里。 特蕾莎手捧着水晶球,敌人终于开始集聚,这是施展能力的大好时机。 “省着点用的话,应该不会花费太多的寿命。” 她暗暗盘算着。 正要发动能力,突然被一股巨力拍打了下胳膊,将水晶球拍飞了出去。 骨碌碌。 水晶球滚到了角落里。 “谁?” 留守在主楼里的人们纷纷戒备了起来。 但当他们看到来者是谁时,立刻激动地喊道。 “领袖!” “张先生!” “你终于回来了。” 称呼参差不齐,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神情安定了下来,仿佛有张怀生在,即使面对任何危险,他们都能解决。 此时,狼人们已经冲进庄园内,和白骑士们展开了厮杀。 人们满脸惊惧,一时间不知道是开枪是好,还是放任他们相互厮杀是好了。 张怀生说道:“不用害怕这些狼人,它们现在,勉强算是我的属下。所以,你们不必释放能力了,免得引起它们的混乱。” “闲话过后再说,现在,先解决掉这些家伙再说。” 张怀生看向楼下,正轻松将一头狼人砍倒的史密斯。 这只屠夫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张怀生所遇见的第一只异化屠夫,以及尸语者操控的屠夫尸傀。 是屠夫途径,正儿八经的序列8“战车”。 能力是大大提升自己直线冲锋时的速度,以及获得更加强大的恢复速度。 与磐石途径这一专精于防御的超凡途径不同,屠夫的每一条序列,几乎都是为了进攻,进攻,再进攻。 而且,他的实力明显也已达到了序列8的顶点,寻常狼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立威 砰—— 一头狼人被史密斯硬生生撞飞了出去,曲柄战斧狠狠劈在它的头顶。 狼人那坚硬的颅骨都被劈开了大半。 披着白色三角兜帽的史密斯,皮肤都变成了铁青色,额上青筋暴起,沸腾的灵性雾化成层层蒸汽。 他的双目赤红,里面充斥着无尽的狂怒。 他手中的这把曲柄战斧,是从魁北克购置的,疑似当年定居文莱(指新大陆)的维京先民遗留的超凡武器。 一旦砍伤敌人,就能汲取对方的鲜血和灵性来修补自己的身躯。 是打持久战的神器。 但他还能坚持下去,身边的白骑士们却已经开始溃败了。 仓促应战,白骑士们根本来不及换装银弹,又哪里是人均序列8的狼群的对手。 被狼人杀到近前,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一只狼人按住一名白骑士,咬住他的脖颈,狠狠一撕,顿时扯出一截白森森的喉管。 按捺不住食欲的它,直接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 砰—— 玻璃窗碎裂。 一个3k党徒被狼人追击得走投无路,直接撞碎玻璃,闯进房间内,被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脑门。 他立刻丢下武器,脸上满是哀求:“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外面都是些魔鬼。” 水手没有丝毫犹豫,便扣动了扳机。 子弹洞穿了他的头颅,死去的3k党徒瞳孔顿时放大,歪倒在地上。 一只狼人钻了进来,它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居高临下看着水手。 水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即使知道这些狼人是张先生收服的,但近距离面对这等魔怪,他依旧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狼人缓缓将目光挪开,放回到倒在地上的3k党徒身上,随即低下头,开始大口撕扯着血肉。 水手顿时感觉嗓子眼一堵,刚一出门,便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 饥肠辘辘的狼人们,虽然贯彻了张怀生只能杀死穿白衣服的人的命令,但它们杀死敌人后,居然选择直接就地进食。 特蕾莎捂住了阿琳娜的双眼,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类的承受范畴。 但张怀生却是一点也不感觉恶心,自从他踏足超凡世界,恶心的东西见多了,渐渐也生出了免疫力。 他打开窗子,身体骤然异化成了狼人,发出一阵嗥鸣: “拖着你们的猎物,给我滚。” 这群狼人的纪律性太差了,甚至还比不上真正的狼群,最起码,狼群在杀死猎物后,才会进行统一分配。 但张怀生也知道现在不是驯化狼群的时机,他站在窗口,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伙3k党徒的首领。 … 史密斯依旧在坚持,他虽然只是序列8,但能坐上得克萨斯州的3k党魁首,除了本身属于擅长战斗的屠夫途径以外,自然还会有诸多底牌。 只见他一斧劈翻了一只扑上来的狼人。 也没上前补刀,而是大口呼吸着,随即取下腰间的军用水壶,放在嘴边畅饮着。 似乎看到有可乘之机,围攻的一只狼人从背后发起了突袭,却被他未卜先知般一个肘击,给砸飞了出去。 史密斯大口灌着水,水渍从嘴角流下,赫然是如同鲜血般的液体,落在地上,便噌的一声,冒起阵阵白烟。 他的体表,沸腾的蒸汽缭绕而起,气息变得越发狂暴恐怖,连围攻他的狼人都被震慑得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这绝对也是一个能越级战斗的强人。 狼群一阵骚动,旧狼王排开群狼,缓缓走出。 它伸出双手,森然如刀的利爪弹出,神情中充满了愤怒。 正在这时,张怀生从天而降,落在了它的面前。 他推开旧狼王,说道:“他交给我对付。” 这是一个在狼群和盖尔人面前立威的大好时机,无论何时,向自己的属下展现力量,都是收服他们的关键。 “恶魔途径?” 白色三角兜帽下,史密斯的声音充斥着戏谑与轻蔑:“没想到,你一个黄人手下居然豢养了这么多的狼人。” 张怀生没有去科普他口中所谓的黄人,拥有五千年光辉灿烂的历史。 包括盎撒人在内的日耳曼人尚且被称作蛮族的时候,东华就已经是世界最顶尖的霸主。 那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反而会自豪于自己又征服了一个拥有着古老文明的国家——前面还有埃及和天竺。 张怀生的身体开始异化,下颌拉长,化作狼吻,银灰色的毛发生出,覆住全身。 他攥紧拳头,能够感受到体内充斥着磅礴巨力。 他看向这个3k党的屠夫,露出了一丝有些狰狞的笑容。 但愿这家伙能经打些,这样也更方便自己立威。 下一刻,他的身体如闪电般冲出。 史密斯匆忙挥斧格挡,但就在斧头挥出的一瞬,张怀生居然消失了。 斧头挥空,带得他整个人一个趔趄。 可就在这时,张怀生的身体便再度出现——晋升为序列8后,他恶灵的能力不仅没有生疏,反而运用的更娴熟了。 嗤啦—— 利爪扯破了他的胸膛,并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翻卷,鲜血喷溅,再深些,怕是就要开膛破肚了。 屠夫不比磐石。 这一途径的超凡者,在近战方面的能力,较为均衡,比猎人更肉,比磐石伤害更高。 但均衡,也就意味着平庸,既没有猎人的身手敏捷,一击致命;也不如磐石的力大无穷,坚不可摧。 在全方位碾压他的敌人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还手的机会。 铿—— 利爪划在斧面上,带起一层炽热的火星。 这把曲柄战斧的确是一把利器,可再厉害的武器,也要打的到人才行。 前一秒,张怀生还在正面对敌。 下一刻,他已经绕到了史密斯的背后,双手抱拳,如锤般砸落。 砰—— 史密斯的双腿深深陷入地底,他发出狂暴的怒吼,原本有序运转的灵性开始变得混乱。 仅仅是短暂的几次交手,他已然意识到了自己跟张怀生之间,有着如同鸿沟般的巨大差距,开始放任自己的异化。 他已经打算拼命了。 第六十一章收尾 主楼上,四处驻守的水手们逐渐收拢队伍,撤退到了主楼。 入侵的3k党徒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他们面对的只剩下这些看上去极为狰狞恐怖的狼人,本能驱使他们聚集到了一起。 此刻,他们正挤在窗户边观战。 “张先生居然是一头狼人?” “别胡说,这是‘恶魔’途径的序列8的能力,你忘了张先生曾在汉堡时,带回船上了一具狼人尸体?” “难怪张先生能够收服一支狼人部族为自己效命。” “张先生也太厉害了,我见过的超凡者中,只有克利福德先生能跟他相比。” 奥康奈尔女士的神情中充满了感慨:“谁能想象他成长到这一步,只花了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 她是亲眼见证张怀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超凡界萌新,成长为如今这一步的。 虽然只是序列8,但真实战斗力,恐怕连一些序列7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整个苏格兰当初才有几个序列7? ... 狼群围拢在战场边缘,兴奋地嗥叫着。 旧狼王看得更是目不转睛,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惊异。 它这才意识到,当初张怀生跟它斗时,根本就没展现出全力——也对,这才是值得自己追随的新王! 它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充满喝彩意味的狼嗥,周围关注着它的几只狼人顿时一愣。 旧狼王看了一眼这几只自己藏在狼群中的心腹,催促性地低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叫!” 原本还怀有反抗心思的几只狼人,眼见老大都“投敌”了,这下也没了坚持的想法,纷纷“喝彩”起来。 伴随着一声闷哼,张怀生将史密斯踏在了脚下。 这家伙身上的异化仍在持续,力量也在不断增强,他已经不打算再耗下去了。 立威的目标已经达成,再不快些解决掉这家伙,等到他真的异化成功,化作畸变体时,就有翻车的可能了。 噗嗤—— 利爪从双眼贯穿而入。 史密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 张怀生拔出了手指,他的指甲在狼化之后,足有二十公分长,刚刚连他的手指都没入了,史密斯自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随着几下抽出,史密斯顿时死亡。 体内的灵性开始流逝,析出结晶。 张怀生没管他的尸体,仰天发出了一声悠长的狼嚎,顷刻间,群狼纷纷应和,发出此起彼伏的嗥鸣。 良久,他才发出命令:“带着我们的战利品离开。” 狼人们纷纷叼起3k党徒的尸体,随着张怀生离开了庄园,只留下仍在缓慢析出结晶的史密斯。 张怀生打算明天傍晚,让旧狼王率领狼群出去狩猎一次。 红月照耀下,狼群很有暴走的可能,而张怀生若是被红月照射后,异化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强,只能选择让旧狼王率领狼群远离盖尔庄园。 至于狼群是否会背叛自己,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狼群崇拜强者,自己又是通过正当方式,夺去的狼群领导权,并且还带领它们成功完成了一次狩猎。 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被背叛的地步。 ... 张怀生返回到庄园时,史密斯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析出的结晶也被特蕾莎收了起来,用特制的银质器皿盛装,用以避免灵性的泄露。 这一次战斗,庄园的伤亡有七人,都是汉萨号的水手。 死去的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是被手榴弹炸死的,另外两人都是被白骑士射杀的。 受伤的两人都还好,都是手臂中弹,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但整个盖尔庄园也才五十六个人,这一战,直接相当于锐减了十分之一。 所以张怀生的心情很不好,刚返回庄园,就让特蕾莎替自己通知,所有人在主楼的大厅里开会。 人还没到齐,基里安和张怀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瑾瑜,那可都是相当于序列8的狼人,你也不想着多收服一些?” 张怀生翻了个白眼:“说的简单,狼人的胃口谁来满足?真让我率领几百只狼人横行无忌,要不了几天就会引来美利坚的超凡者围剿。” 狼人为何是以聚落的形式存在,并且不断游荡? 还不是因为荒野上的那些零星存在的农庄和野生动物,根本就不足以满足它们定居下来,长久食用的需求。 除非是以圈养的形式。 但那根本不是区区一个盖尔庄园能负担得起的。 现在盖尔庄园的资金相当紧张,不然在资本至上,只要有钱,几乎什么都能买到的美利坚,也不至于买不到火炮来。 归根结底,还是资金有限。 基里安搓了搓手:“瑾瑜,我觉得吧,猎人途径也不太适合我,我感觉‘恶魔’就挺好的,还有你引路。” 张怀生皱起眉:“如果你选择‘恶魔’途径,有两点弊端,首先...” 基里安忍不住吐槽道:“又开始‘首先’了。” 张怀生每次试图说服别人的时候,都是以首先,其次,最后这样的句式。 基里安觉得,如果等张怀生说完,他肯定没机会走“恶魔”途径了。 张怀生被他噎了一下,也懒得废话了,指了指窗外:“你到了序列8,也就相当于我养的一只狼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什么意义?” 而且,普通“狼人”序列的超凡者,即使变身之后,也不如野生狼人实力强大。 因为用惯了工具的人类,用起爪牙来,先天就要弱上一筹。 张怀生是有双生途径的序列8“独裁”打底,否则,根本没可能以正面击败狼王的方式,登顶成为新的狼王。 基里安讪讪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就认定猎人途径不改了。” 张怀生点了点头:“那个3k党的首领遗留下来的曲柄战斧和超凡结晶,都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掉,要不了多久,就能给你买回猎人途径的魔药,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嗯。” 张怀生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静一静。” “我对你们的表现很失望。” 张怀生环顾众人,神情冷淡。 第六十二章前瞻 大厅内,烛光摇曳。 气氛陷入冰点。 庄园的主楼最为坚固,是参照城堡的样式修建的。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采光问题,致使此时虽然还是白天,但屋内依旧需要蜡烛照明。 奥康奈尔女士站在帷幕后,像是有阴影笼罩着她,一切都看不真切。 自从张怀生开始以“独裁”的方式统治庄园,奥康奈尔女士在一定程度上就被边缘化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再像以往那么亲近。 “抱歉,领袖,是我们让你失望了。” 盖尔庄园的人们对张怀生的称呼很复杂,有称“先生”的,也有称“领袖”的,甚至还有人视他为新的牧首。 “不必这样称呼我。” “盖尔庄园之所以叫盖尔庄园,因为它属于你们,而不是属于我。” “在今天之前,我提醒过你们很多次,美利坚绝非乐土,尤其是南部州,这里如果真是人间乐土,也轮不到我们用每英亩一英镑的价格购买土地。” “从今天开始,庄园必须派人混到小镇上,时刻关注外界的消息,避免再次发生敌人摸到附近才知道的事情发生。” “另外,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口,得克萨斯州虽然危险,但对现在仍留在苏格兰的盖尔人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这次袭击之后,张怀生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盖尔庄园的劳动力明显不足,修会的女性受限于灾厄修会的守身传统,不可能嫁给水手们,也就无法繁衍后代。 当然,现在提后代这种事还早,但庄园需要年轻劳动力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特蕾莎突然开口道:“瑾瑜,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这件事。” 张怀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可以。” “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教训,好好反思自己有没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张怀生又简单说了几句,便宣布散会。 扮演独裁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耗心力,这需要他统筹全局,考虑许许多多的问题,与他的本性是全然相悖的。 张怀生离开大厅,来到走廊边沿。 “瑾瑜,自从来到这儿,我就没再联系过修会。奥康奈尔女士几次要求,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我不希望姐妹们再被绑在战车上了,那会死很多人。” “但从本土移民,势必要修会的配合,我们不可能绕过他们。但你知道的,一旦接收移民,盖尔庄园就不再只属于我们了。” 张怀生沉默了,特蕾莎的想法也不能说没错。 他思索片刻,说道:“只靠我们,是很难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我们仍旧需要修会的帮助。” “而且,特蕾莎,你不要误会,我最近的作风似乎是有所改变,但不代表我就真的想做一个乡下土皇帝。” “盖尔庄园属于所有为它付出过的人,只要后来者愿意为它而付出,盖尔庄园自然会对他们敞开怀抱。” 特蕾莎轻声道:“只是后来者不会甘心在一个东华人的领导之下。” 张怀生沉默了。 招收盖尔人的确容易对自己的权威造成影响,作为一个东华人,想要赢得他们的真心爱戴与尊重,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更好的选择是招收东华人,但庄园里能与东华人交流的只有张怀生一个,这意味着他将会投入绝大多数的精力在庄园里。 根本没办法再像自己打算的做一甩手掌柜了。 他的权力欲并不重,也没有打算借修会的鸡下自己的蛋,在美利坚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再谋取反攻。 这个世界的东华,正处于大顺王朝的统治之下,属于汉人政权,并没有腐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若是爆发内战,再引来列强瓜分的狂潮,别忘了,东华的邻居,正是那个打赢了俄日战争,雄心勃勃的扶桑帝国。 他根本没有背负如此沉重的罪孽的觉悟。 所以… “我说过,我并不在乎这些,哪怕他们愿意服从我,我也不会一直呆在庄园里。” “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到时候,你们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张怀生笑着看向窗外:“这个世界既丑陋又美好,我想去看看更多的风景。” “好了,修会现在还有什么问题,趁我还在,我会尽力帮你们解决。” “除了人口问题,庄园的食物配给也不足了,从明天开始,所有人的主食都得换成土豆。” 现在的盖尔庄园,虽然已经步入正轨,但农作物的成熟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庄园都是只有支出,没有收益的。 “另外,我们手头的资金也快耗干了。” “钱不是问题,今天收获的战利品就值几百英镑。” “还有,这群3k党徒骑乘的战马如果变卖了,也能换来一大笔钱。” 特蕾莎微微皱眉:“战利品的确值钱,可我们没有变卖的渠道。” 张怀生问道:“你们和修会怎么联系,接头人在哪?” “接头人在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也是我们原定的目的地。” “那正好,过两天我跟基里安去一趟波士顿,把接头和变卖战利品两件事都解决掉。” 手上的事物繁杂,张怀生感觉自己颇有一种背上行囊,带着狼群去流浪的冲动。 … 第二天清早。 船长和大副赶着马车,离开了庄园。 他们的目的是去拆卸汉萨号上的鱼叉炮。 庄园缺乏重武器,面对防御力强的敌人,往往没有反制的可能。 其实买不到炮,能买到连发枪也是好事。 只是无论是火炮还是连发枪,那价格都不是盖尔庄园所能担负得起的。 连发枪,也就是机枪本身的价格不贵,但对子弹的消耗实在太大。 张怀生蹲在专门开辟出的下水道边上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回到主楼大厅内等待早餐。 火炉上悬挂着水壶,张怀生严令修会的人只能饮用凉开水。 西方是没有喝热水的传统的,即使每年都有大把移民死于疫病,这跟他们糟糕的卫生习惯有着很大的关系。 早餐是土豆泥,煎鱼排和一杯牛奶。 阿琳娜这样的小孩子还能吃上一枚鸡蛋。 吃过早餐后,张怀生便出了门。 庄园附近的小山,被他暂时命名为狼穴。 张怀生到山上时,这里一片寂静,只是一连串沉重的脚印,彰显着不速之客曾经到来。 山洞中,隐隐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张怀生轻轻拍了一下手。 黑暗中,顿时亮起了一只只幽绿色的眸子。 狼人们都在山洞中休息着,以躲避白天的阳光。 狼群发出温驯顺从的低吼声。 旧狼王缓缓走了过来,低下头,向张怀生致意。 第六十三章大战爆发 就在张怀生带人抵达得克萨斯州,建立盖尔庄园的这段时间,欧陆局势也是风云变幻。 六月初,德意志帝国首相贝特曼访问东华顺天府,释放出建立与东华大顺王朝的同盟的信号。 尽管很多人都不认为,开创“黄祸”一词的威廉二世皇帝,会愿意同一个黄种人国家组建真正的同盟。 但东华人在南洋的势力,依旧对法国的印支殖民地和英属东印度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威胁。 并且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也与东华相邻,东华无论是否加盟同盟国,都会牵扯相当一部分三国协约的力量。 此后,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于今年六月底,访问奥匈帝国南部邦国波斯尼亚的首都萨拉热窝。 奥匈帝国粗略可划分为五大部分,分别是奥地利本部,波西米亚(捷克),伊利里亚,匈牙利以及加利西亚(波兰南部)。 波斯尼亚属于伊利里亚的一部分。 素有火药桶之称的巴尔干地区,前两年,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希腊、黑山四国刚刚组建起巴尔干同盟,击败了奥斯曼人。 后来,又因分赃不均,陷入内斗。 虽然有着东方普鲁士之称的保加利亚,战斗力十分强大,但终究是国小地狭,遭受从南部打来的希腊,西部打来的塞尔维亚,北方打来的罗马尼亚,东方打来的奥斯曼帝国进攻。 很快保加利亚王国的斐迪南一世便宣布战败,向各国割让大片领土。 巴尔干原本就已经复杂的局势再度被激化,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此后,赢得战争后的塞尔维亚人,实力和信心都得到了大幅增强,开始鼓吹大塞尔维亚主义,试图占据奥匈帝国的伊利里亚邦国,建立起南斯拉夫国。 此时,奥匈帝国虽然已经没落,被称作欧洲病夫,和西亚病夫奥斯曼“一时瑜亮”。 但到底是老牌列强,哪里容得下塞尔维亚这种小国的挑衅,两国矛盾激化,距离宣战,只有一线之隔。 从这也能够看出,威廉二世拉盟友的眼光的确不太行,平行时空拉的两个盟友,一个是欧洲病夫,一个是西亚病夫,还有一个跳反的意大利,陆军连奥匈帝国军队都不如,可以冠以拉丁病夫的“美誉”。 值此关键时刻。 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和他的夫人苏菲,在访问萨拉热窝时,被塞尔维亚民族狂热分子刺杀。 刺杀者名为普林西普,是一名实力强劲的猎人途径中序列,很显然,这样的强者跟塞尔维亚政府是脱不了干系的。 奥匈帝国大怒,向塞尔维亚发布最后通牒,塞尔维亚表示愿意接受奥匈帝国的绝大多数条件。 但得到德意志帝国支持的奥匈帝国,战争态度十分坚决,于二十四小时后,以塞尔维亚拒绝接受所有条件为由,向塞尔维亚宣战。 以斯拉夫老大哥自居,并且谋求吞并奥匈帝国加利西亚地区,并且一直在与奥匈帝国争夺巴尔干控制权的沙俄,立刻表示向奥匈帝国宣战。 德意志国表示支持奥匈帝国复仇,对俄罗斯宣战。 法兰西共和国表示支持盟友俄罗斯,对德意志帝国宣战。 大英迫于盟约,也只能向德意志帝国宣战,并且封锁了英吉利海峡。 正在访问德国的意大利海军就此被封锁在北海,本来,意大利是打算持中立态度,待价而沽的。 但英国人已经封锁了意大利人的退路,即使他们愿意放意大利舰队一条退路,意大利人也不敢相信英国人的节操。 再加上这个世界的意大利,与德国人的绑定更深,只能紧跟着,不情不愿地向三国协约宣战。 至此,世界大战正式爆发。 东华大顺帝国于三日后表示,法属印支本是我国的交趾都司,是我东华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英属东印度占据我东华兰芳总督区,必须立刻交出两国占有的领土。 两国自然拒绝,东华于是向两国悍然宣战。 … 远在得克萨斯,收到这一消息的张怀生满脸惊异。 也不知道德国的那位首相给东华宫廷里的那帮守旧,保守的老古董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一改以往保守政策,向英法俄三大列强宣战了。 就东华那腐朽的陆军…等等,若是东华的超凡力量决定出手,鹿死谁手,还真犹未可知。 只是东华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扶桑,东华拿扶桑当一同对抗白人列强的小老弟,但扶桑却未必这么认为。 张怀生长叹了一口气,打一场也好,希望能彻底摧毁东华上层不愿醒来的天朝上国美梦,只是希望东华,不要步他那个世界的清王朝旧路。 码头上,汉萨号的烟囱上冒起浓烟。 张怀生正要和基里安踏上前往波士顿的旅程。 特蕾莎叫住他。 “瑾瑜,这个给你。” 递过来的是一顶与渔夫帽相似,但帽檐要更低一些的软沿帽。 美利坚现在仍处于排华法案时期,戴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帽子,有助于减少很多麻烦。 实际上,单论肤色,许多白人还真比不上张怀生这个所谓的“黄人”白,最起码那些南方红脖子就比不上。 如果按照肤色来看,他们应该是红种人。 华人移民,在美利坚,包括更北方的加拿大,从来都没什么地位可言。 民主现在还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口号,也就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们认同的理念,搁其他国家,那都属于异端邪说。 人权就更不必说了,在一些美国一些偏远地区,至今还施行着奴隶制。 美利坚前些年才刚刚停止的西进运动,杀死的印第安人是以数千万计的,这样的国家,建立之初便踩着累累白骨,哪有半点民主和人权可言? 张怀生没把3k党徒的坐骑们装上渔船,狭窄的货舱根本无法容纳这些价值不菲的战马。 等到运送到地方,损失必定会很严重。 还不如留在庄园,找人过来收购,哪怕压低一些价格。 若非它们都是阉马,其实留下来配种更合适一些。 第六十四章波士顿之行 波士顿港。 张怀生压低了帽檐,和基里安一同下了船。 港口内,停泊着一艘艘发出此起彼伏汽笛声的远洋巨轮,穿着礼服,手持文明棍的绅士们扶着游轮的护栏,和淑女们谈笑风生。 远远眺去。 能看到有尖顶的哥特式教堂。 遍布黑洞洞炮孔的巨型堡垒。 数百米高的摩天大楼。 以及任何一个工业城市都会有的,如同森林般密集的烟囱,以及冲天的黑灰色烟柱。 基里安忍不住感慨道:“这可真是一座宏伟的城市,比起波士顿,休斯顿就像个乡下小镇。” 张怀生笑道:“到底是曾经十三殖民地的基本盘,美利坚最发达的几座大城市,都位于这里了。” 或许是刚下过雨,码头上一片泥泞。 捧着报纸,胸前挂着烟草托盘的男孩吆喝着从泥泞中跑过。 “号外,号外,德皇重组新三皇同盟,法国著名将军霞飞声称:这是旧时代的余孽,最后一次抱团取暖。” “新三皇同盟?” 张怀生哑然。 时代的走向,与他所知晓的已然越来越不一样了。 旧三皇同盟是四十年前,在俾斯麦斡旋下,组建的俄奥德同盟。 而新三皇同盟,原本应该是德皇,奥皇与奥斯曼苏丹,结果奥斯曼帝国还没参战,反倒是东华帝国参战了。 现在东华的国际地位或许不高,但皇帝的法统在其余二位皇帝面前,反倒是最充足的。 欧陆只有一顶皇帝的桂冠,也就是罗马皇帝。 这顶皇冠于公元395年,被狄奥多西分裂成东西两部分。 西罗马帝国灭亡于蛮族之手,法统被法兰克蛮子继承,后来开创了神圣罗马帝国。 作为统一了大半神罗地盘的德皇,和曾经占据了绝大多数时间神罗皇位的哈布斯堡家族,算是平分了神罗的法统。 东罗马帝国灭亡于奥斯曼帝国之手,奥斯曼帝国自诩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沙俄皇室娶了东罗马末代公主,也自诩为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 但这四位皇帝的皇冠,拼凑到一起,也就相当于一顶。 只是自从拿破仑皇帝僭称皇帝之后,欧陆已经不再讲究什么法统了。 ... 码头上,几名搬运工聚集在一起。 他们有着典型的东方人面孔,身体瘦弱,穿着类似于背心的布褂,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听说没,皇帝陛下向洋人宣战了。”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如今还在洋人地盘上呢,可别让那伙子白皮鬼给咱逮去矿山挖矿。” “你想多了,咱们皇帝宣战的是英国和法国,这边的是花旗美利坚。” “你懂个屁,花旗国跟英国根本就是一家子,你没听出来他们叽里咕噜的,说的都是同一种鸟语吗?” 熟悉的乡音令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张怀生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又感觉有些无奈。 这个时代,在美利坚的华工数目不少,他们勤奋,且逆来顺受,被本地人排挤,认为抢走了自己的工作。 他们如草芥一般,在异国他乡艰难求生着。 而诓骗他们来此的蛇头和牙人,作为同胞,不仅不会给予他们帮助,反而更残酷地压榨着他们。 比如以替他们把薪水寄回家里的名义,骗他们辛苦积攒下来的财富。 有句话说得好:老乡骗老乡,两眼泪汪汪。 东华的民族主义正在缓慢觉醒,但架不住缺德黑心的人遍地都是,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跟那些底层老百姓是同胞。 噼啪—— 一声鞭响。 一个华人工头恶形恶状地走来。 他满脸横肉,留着如同傅满洲似的的八字胡,与瘦弱的工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都愣着干什么呢?” “没听说马上就要打仗了吗?想活命就努力干活,一吨货一毛钱,赶紧攒够回国的船票,再呆下去,迟早给你们都弄去矿山。” 一名华工仰起头,冷哼道:“于大海,你这狗东西还好意思露面?李如良前些日子收的电报,说家里根本就没收到过他寄回来的薪水。” “你这畜生,把老子们的血汗钱都弄到哪儿去了?” 华工们群情激奋,围到了工头身边。 工头不慌不忙,用英语喊了声:“有人闹事!” 顿时有两个穿制服的巡警走来,大声叫嚷着:“都给我住手,谁在闹事?” 工头高傲地斜睨着华工们,随即陪着笑,来到巡警们的面前,悄悄递过去了一张钞票:“没事了,两位。” 巡警面露微笑:“如果他们再敢闹事,随时叫我们。” 很显然,他们早有勾结。 工头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华工们,有些混不吝地说道: “当初寄薪水的事可是你们主动要求的,又不是我揽下来的活儿,现在出问题了都来怪我了。你们问我,我还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要是不信我,大可把以后的钱都自己存好,反正我等时候一到就回国,你们没钱回不去,就死在这花旗国吧。” 华工们无奈,只好四散而去。 张怀生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了一种抑制不住的愤怒。 基里安扯了下他的袖子,说道:“这些都是你的族人吗?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关你的事。” 张怀生快步走上前去。 灵性缓缓蔓延而出,如果有灵性视觉,就能察觉到从张怀生体内蔓延出的灵性,正缠绕在工头的身周。 噗通—— 工头像是中邪般,直接跌入了水中。 张怀生扯起嗓子喊了声:“救人啊,有人失足掉进海里了。” 便带着基里安快步离开了码头。 他不是在帮这群华工,纯粹是为了发泄自己心头的怒气——因为工头死后,这群华工头上,顶多是换个人压迫。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哪个国家,底层老百姓都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这才有了国际共运的基础。 否则像是张怀生那个时代,美国佬的工人一个月挣两千美元,但是能吃喝不愁,潇潇洒洒;中华的工人一个月也挣两千块,但是过得不如狗。 都是工人,但能是一码事吗? 这还国际共运个屁! 离开港口后,张怀生和基里安按照特蕾莎告知他们的地址,来到了一家专卖牛排的餐馆。 这里的装潢居然十分不错,出入的客人也多是穿着体面的绅士。 两人刚坐下,张怀生下意识摘下帽子透了透气。 就被邻桌的一个盎撒客人指着鼻子骂道:“爱尔兰人也就算了!什么时候黄人也能跟我们一起用餐了?” “没错,赶紧让这个黄人滚出去!” 盎撒人群情激奋。 张怀生也没跟他们争执,反而拉着暴怒的基里安离开了餐馆:“别跟他们发生争执,不然巡警来了,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基里安气道:“真是令人作呕,这些盎撒人在本土根本就不是什么体面人。” 体面人也不会移民到这种地方。 现在在英国本土,很多人还都看不起美利坚人,认为他们都是罪犯,小偷,无业游民的后代。 “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强的优越感。” 基里安依旧忿忿不平。 张怀生冷笑道:“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了。” 第六十五章接头 “跟这种人没什么可生气的,基里安,别忘了我们来波士顿是干什么的。” 张怀生的神情很平淡,但胸口像是点了一把火,使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他早就应该有所预料。 可真正经历时,还是有种被羞辱的愤怒。 良久。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基里安,麻烦你再进去一趟,找一个叫爱芙的女侍者,就说‘阴影下的帷幕,饥荒与瘟疫的温床。’” “除此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好的。” 基里安点了点头,重新返回到了餐馆中。 张怀生耐心等待着。 街上,车水马龙。 有游手好闲的穷白人,推搡着一个黑人进到小巷。 有人将第三只手伸向别人夹在腋下的钱包。 3k党徒高举“让黄人滚开这个国家”的木牌,在街上游行。 ... 砰—— 餐厅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基里安快步从里面跑出:“瑾瑜,我们快走。” 张怀生用余光一瞥,只见里面,人仰马翻,刚刚骂的最起劲的几个盎撒客人,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栽倒在地。 两个人混进人群,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处报亭旁停下了脚步。 “找到人没?” 张怀生没有责备基里安节外生枝的意思,反而心中有种快意。 顾虑多,思考周全,的确会少很多麻烦。 可麻烦是少了,但心里不痛快啊。 基里安咧开嘴,笑道:“当然,我可是办完正事才动手的。” 他摊开掌心,只见里面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我跟那个女侍者说完,她偷偷递给我的,我也没顾上看。”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鸢尾花街23号。 背面还用铅笔绘制了一份简易地图,并且用红墨水点出了目的地。 “鸢尾花街...啧,听起来像是法兰西保皇党的聚集地。” 鸢尾花是法兰西的国花,蓝底黄鸢尾,作为法兰西王室的象征,已经有近千年了。 历经卡佩主支,卡佩分支的瓦卢瓦,卡佩分支的波旁,波旁分支的奥尔良四朝而不变。 基里安愣道:“咱们跟法国佬还有合作?” 张怀生笑道:“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走吧,我们去打听打听这个所谓的鸢尾花街吧。” 两人分头行动。 可直到汇合时,张怀生也没打听到有鸢尾花街。 “瑾瑜,我们被骗了。”基里安有些焦躁,“波士顿根本就没有名叫鸢尾花的街道或是社区。” “我这边也一样,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张怀生皱起眉:“你确定你没对错暗号?” “当然!阴影下的帷幕,饥荒与瘟疫的温床——我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说错的。”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说道:“或许是没人知道这个地方呢?所以,她才特意绘制了一副地图。” 张怀生仔细端详着地图:“你看这里的红点,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基里安,你去买一份波士顿的旅游地图,拿回来对照一下。” “好的。” 很快,基里安便买来了地图。 由于张怀生和基里安都不是本地人,对照许久,才勉强找到了一个轮廓相似的地方。 他们沿着地图前进。 最终,停在了一条很狭窄的小巷前。 越往里走,越感觉荒凉。 道旁的苗圃,很多日子都没修剪过了。 一盏昏暗的煤气路灯,时亮时熄。 “咱们没走错吧?” “按照地图走的,应该没错。” “修会在波士顿的据点就在这地方?也太阴森了吧。” 张怀生有些无奈:“你或许对修会的行事作风有些误解。”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去修会作客时的场景。 “也对。” 基里安挠了挠头,现在盖尔庄园的那些修会姑娘们,一个个都开朗阳光了不少。 这才给了他一种修会其实还挺“正派”的错觉。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他指向路边的指示牌:“就是这里了,鸢尾花街,注意门牌,我们要找的是23号。” 整条街空荡荡的,像是根本就没有人烟。 每栋房屋都紧紧关闭着,里面漆黑一片。 煤气灯反常地亮着,仿佛这里一直都处于黑夜一样。 “23号,我们到了。” 两人驻足于门牌前。 后面,是一座带花园的独栋小别墅。 只是花园已经荒芜,光秃秃的枯黄树枝蜿蜒直插云霄,藤蔓也绕满了窗子。 “我去敲门!” 基里安自告奋勇地说道。 “等一下!” 张怀生举起了一只手,示意基里安后退。 随即,便听到黑暗中居高临下,传来了一个冰冷的男声。 “你们是谁?” 抬头看去,只见在三楼阳台上的栏杆后,一个手捧黑色封皮的经文的男人正俯瞰着二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牧师袍,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十字架,那十字架也十分奇特。 上面钉着一具倒悬着的美人鱼,周身氤氲着灵性的光辉,一看便是一件非常强大的超凡道具。 “序列7,洪水?” 张怀生下意识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自己人。” 基里安大喊着挥了挥手:“你们这儿还真难找。” 张怀生说道:“先生,我代表奥康奈尔等修会的女士们,向您致意。” “你们两个不是灾厄途径。” 男人的语气很低沉:“我不明白,修会为什么会把接头的任务交给你们两个,并且——你们还迟到了这么久。” 张怀生皱起眉:“迟到是因为我们临时更改了目的地,由马萨诸塞,改为得克萨斯州,我认为,那里更适合修会休养生息。” “至于接头的任务为何要交给我们两个——这是克利福德先生的意思,我这里有他的亲笔信。” 亲笔信指的是克利福德声称要把修会交给张怀生的那封,他这次出来特意带上了。 “信拿上来吧。” 男人又道:“你别动,让你身边的那位上来——抱歉,你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如果是误会,我会向你道歉。” 男人拿到信,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抱歉,现在我们在波士顿的日子的确不好过,那群盎撒人派出了超凡者,一路追杀了过来,我只能小心行事。” 第六十六章麦克卡尼 “可以理解。” 黑袍牧师欠了欠身,伸出手道:“先生请进,房屋简陋,让尊客见笑了。” 张怀生走进屋内。 基里安已经大喇喇坐在了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个果盘,里面盛满了青色的酷似枣子的水果。 他抛起一枚嚼得嘎嘣脆:“瑾瑜,你要来点吗?” 张怀生摇头拒绝了。 黑袍牧师下了楼,仔细打量着张怀生:“张先生你是东华人吧,看你的名字就像。” 克利福德的那封信上写了张怀生的名字。 “没错,我的确来自东华。” 黑袍牧师长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你做出更改地点的决策是很明智的。” “我原本应该疑惑牧首大人为何要将修会的一部分交给一个东华人,但你能做出那样的决策,已经足以说明牧首大人的眼光没错了。” “最近的局势很糟糕吗?” 黑袍牧师点头道:“没错,是很糟糕。如果不是鸢尾花街存在着某种灵异力量,没有地图的指引,下意识就会忽略这儿,我恐怕已经被英国人派来的超凡者追上了。” “这个鸢尾花街?” “是法兰西革命后,流亡的波旁王室为了躲避追杀,在此修建的——离开苏格兰时,牧首把这里的地图交给了我。” 张怀生没去问为什么波旁王室的东西会落到克利福德手中,他也不关心这些。 只是看修会现在的状况也不妙,估计很难支援到他们了。 张怀生问道:“先生,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黑袍牧师愣了下,苦笑道:“真是见笑。年纪大了,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张先生,你叫麦克卡尼就好。” “麦克卡尼先生,既然波士顿的局势如此糟糕,干脆随我们一同去得克萨斯吧,那里的条件虽然也很糟糕,但最起码英国人一时间追查不过来。” 麦克卡尼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还是算了,这里还需要我,修会在马萨诸塞州有很大一部分力量,都需要我在波士顿统筹。” “况且,现在世界大战都已经爆发了,英国人未必还有心思关注我们。” “英国有将近有四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即使放我们苏格兰独立了,才有多大?用你们东华的谚语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麦克卡尼先生很乐观地说道。 但张怀生却摇了摇头:“苏格兰毕竟是本土而非殖民地。再加上,英国正在进行战略收缩,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都已相继自治。他们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欧陆上,苏格兰防御委员会肯定是他们的眼中钉。” 得克萨斯的修会,如果不是他行事谨慎,现在恐怕已经被英国人找上了。 麦克卡尼沉默了片刻,叹道:“也对,要不然以英国国会那向来迟钝的反应。我们的事业也不会这么快就招致毁灭。” 他抬起头,看着张怀生的眼睛问道:“张先生,你觉得这次战争,同盟国能够击败以英国人为首的协约国吗?” 张怀生微怔,怎么每个盖尔人仿佛都要问我这个问题? 看来,盖尔人真的已经放弃靠自己的力量成功独立的可能了。 全指望德国佬了。 也没办法,谁让英国人现在就是毋庸置疑的世界霸主呢。 苏格兰就算万众一心,也不可能赢的了英国。 张怀生叹道:“我也希望同盟国能赢。谁让我的母国东华也参战了呢。但很显然,这是很难的。” “为什么?” 麦克卡尼有些愕然:“就纸面上来看,德意志,奥匈帝国,意大利,还有东华,四大列强,肯定要比英法俄同盟强的啊。而且,奥斯曼帝国也有倒向同盟国的趋势。” 虽然同盟国的成员之一,保加利亚前不久才刚跟奥斯曼打过仗,但奥斯曼的核心利益其实跟同盟国冲突不大。 反倒是与协约国的英俄两国,有着重大冲突。 俄土战争,打了大大小小上百场,二百多年来,几乎每隔几年都会打一场仗。 英国占领的埃及,也是奥斯曼的重要领土。 再加上奥斯曼国内,有部分军队受德国军官影响严重,奥斯曼几乎只有倒向同盟国这唯一的可能。 “因为美国会支持协约国。” 张怀生指了指脚下。 “就凭美国的那支袖珍陆军?”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当然不是。” 别看美国现在人口过亿,工业发达,资源充沛,实际上这个时候的美利坚,陆军几乎相当于没有。 联邦政府直属的陆军,恐怕还不比不上各州民兵。 一战不是二战。 美利坚的陆军参没参战其实影响不大。 张怀生那个世界的美军,真正参战时,也就赶上了一战的尾巴。 张怀生说道:“欧陆本土的资源太贫瘠了,一旦陷入战争,海洋就会成为英国人的天下。到那时,美利坚强大的工业就会源源不断地向英法输血——这当然不是无条件的,美利坚也能获得大量的财富。” “我明白了。” 还是资本无国界的道理。 因为英国拥有制海权,所以美利坚运送的货物只能卖给协约国,即使不参战,美利坚恐怖的工业,也将成为协约国有力的后盾。 工业制品有美利坚,农产品,原料,也有殖民地输血。 即使是硬耗,同盟国也不是协约国的对手。 “除非德国人能速胜法兰西或俄罗斯任一方,毕竟英国人的陆军已经被证明很强劲了,但数量仍是个问题。” “在英国人没从海外动员到足够的军队这段时间,对抗同盟国的主力只有英俄两国。” 第六十七章同盟国的一员 张怀生有些无奈道:“不管怎样,让我们祝愿同盟国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吧。” 麦克卡尼反问道:“只是祝福吗?” “不然呢?” 麦克卡尼郑重道:“或许我们也能出一份力,牧首大人已经在柏林,公开宣布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加入同盟国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也是同盟国的一员了。” “你们想怎么做?” 张怀生好整以暇地询问道。 在他的那个世界。 一战后,奥匈被肢解,分裂成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奥地利三部分,大量国土被罗马尼亚和塞尔维亚瓜分。 奥斯曼帝国也被肢解,丢掉了中东,阿拉伯地区,如果不是出了一个逆天猛人凯末尔,连核心领土的小亚细亚,恐怕都得被拆解掉。 至于同盟国的最大主力德意志帝国,由于主体民族够多,逃过了被肢解的命运。 但也损失了包括阿尔萨斯·洛林,旦泽自由市在内的大量领土,整个公海舰队被凿沉,并且背负了天价赔偿金。 以致于战争结束后,魏玛德国的百姓民不聊生,人们对现状的不满,间接导致了小胡子上台,从而酿成了一场更可怕的战争。 他不希望东华也背负这种主权沦丧,甚至被肢解的命运。 尽管不破不立,他有信心东华即使遭受再大的厄运,依旧能重新崛起。 但这份厄运又会导致多少人丧生? 几百万? 不,起码要几千万! 这份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而且,若是东华再度崛起的时候,又跟小胡子带领的德国走到一块儿了怎么办? 柏林·顺天府轴心? 淦! 张怀生有些恼怒东华那些蠢笨的统治者为何要在形式尚不明朗之时,被德国人一忽悠就选择了淌一战这滩浑水。 更恼怒于东华站队还站到了不占优势的这一方。 可他也知道,东华选择加入同盟国,几乎是注定的事。 衰弱的东华,需要以开疆拓土来重新凝聚皇室威严。 而德意志国,在这个时空,几乎没有远东地区的殖民地,在东南亚,也只有一些无人小岛。 帮助协约国打同盟国的收益实在是太小了。 正相反,帮助同盟国打协约国,不仅能收复交趾都司,兰芳总督区,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也可以展望一下。 那里虽然是大多是冻土烂地,但有也总比没有的强。 东华参加同盟国,是国家利益决定的。 因为在英法秩序下的世界,无论是东华这种老牌但没落的帝国,还是德意志这种新生帝国,都是旧秩序的挑战者。 他们要想强大,就必须从英法口中夺食。 麦克卡尼笑道:“说起来,这事还跟你们东华有关,所以我觉得把这件事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今晚再过来一趟,我为你引荐一个人。” “好。” … 张怀生离开了鸢尾花大街。 他通过麦克卡尼先生的渠道,来到了一家果汁店。 店员是一个穿着皮夹克,露出刺有铁锚纹身的精壮手臂的年轻小伙。 他的手中,锡质水杯上下翻飞着,看上去不像是果汁店的店员,倒像是酒吧里的调酒师。 “要一杯蓝色x,加点牛奶再添点番茄汁。” 蓝色x指的是苏格兰旗帜,蓝底白x。 店员愣了一下:“先生,你说的这种东西,调出来会很难喝的。” “为自由而流血,从来都不是什么甘甜的滋味。” 店员放下手中的调杯,有些惊讶道: “我怎么也想不到,来接头的同志居然是个东华人。” “听我说伙计,你想不到一定是因为你没听过国际共运这个词。” “谁说我没听过的!” 他咳嗽了一声,唱道: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 “对,就是这个!” 两个人相视一笑,明明是初次见面,却已有种老友般的默契。 “说吧,来自东华的同志,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张怀生打量着店员,手指轻敲桌面:“你是超凡者对吧?猎人途径?” 店员有些惊讶:“眼力不错。” “带我去一趟超凡集会,我有几件超凡道具和三份屠夫途径的超凡结晶需要出手。” “修会的资金越来越紧张了,德国佬现在自顾不暇,已经很久没有资助我们了。” 店员点头道:“我懂。” “波士顿的超凡集会有很多,我只知道一家,那是属于一家军火公司的下属产业,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客人多吗?” “不算多,如果急着出手的话,可能会被压价,但隐秘性很好。” 张怀生皱起眉:“先带我过去看看吧。” ... 所谓的军火公司,是一片巨大的工业园区。 超凡集会就在其中的一栋大楼里。 两人来到工业园区入口的时候,这里正一片拥堵。 十余名穿着棉甲,戴银白兜鍪的魁梧军士拱卫在一名身着朱红色官袍,威风凛凛的官员边上。 在看到这人的一瞬,张怀生的脸色微变,他迅速平复了脸上的情绪,不动声色道: “那位是谁?” 店员笑道:“东华来的大官,主管采购军需的,这几天一直在军火公司参观。要说你们东华人,可真是有钱,你看那几个美国佬,脸上都笑出褶子了。” 一战爆发前,在军备竞赛的阶段。 整个世界有能力进行大宗军火出口的,就只剩美利坚了。 这段时间,美国佬可是左右逢缘,又卖同盟国,又卖协约国。 赚了个盆满钵满。 只是战争现在已经爆发,英国人的舰队,肯定是不会容许美国人再把军火出口给欧洲的同盟国了。 远东地区的东华,倒是受不了多大影响。 英国人还没能力在封锁了大西洋之后,再封锁更广袤的太平洋。 张怀生攥紧了拳头。 这个东华官员他认识。 曾经出卖了原主父亲,以做晋身之资,昔日维新派的元老,裴元侨! 这时,裴元侨似乎也察觉到了张怀生的目光,向这边看来。 张怀生没有低头。 只是默默抬起手掌,在脖颈处微微一划,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张…瑾瑜!” 裴元侨的脸上原本平静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凝固,他张大嘴,有些不敢置信道: “瑾瑜,真的是你!” 张怀生没有跑。 他站在原地,面露嘲讽之色:“裴大人,现在还这么称呼我,不觉得虚伪吗?” 军士们大怒。 “大胆,你是何人?岂敢对裴大人无礼!” 裴元侨摆了摆手:“尔等快快退下。” 他走近了两步, “瑾瑜,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裴大人,我要是您的话,现在就不会站得这么近。” “须记得一句话,三步之内,人尽敌国。” 士兵们立刻提高了警惕,带着铁护手的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 “瑾瑜,你恨我是理所应当的,但我也有苦衷啊!” “其中内情,你根本不知。” “维新图强是好事,可万万不能动那些门阀大户的利益。 你父亲搞什么立现制,是在革陛下自己的命呀,即使陛下愿意,太后能愿意?太后愿意,满朝文武能愿意?” “瑾瑜,咱们东华国情跟西方诸夷不同呀。” 张怀生看着对方这情真意切的面孔,面露鄙夷: “还西方诸夷呢,我大顺满朝文武,都这个时候了,还做天朝上国的美梦呢?” “真是…愚不可及。” 张怀生冷冷道:“裴大人,也亏得你是维新派仅存的硕果,这才离了东华地界跑到这所谓的蛮夷之地,才正撞上了我。” “命运就是这么玄妙。” “这两天,请您务必要小心身子,可不要在我没找上您时,就因为小磕小碰丢了性命。” 张怀生的手掌从前方划过,左手向后微摆,做了一个话剧演员谢幕时的动作。 第六十八章拍卖 “等...等一下!” “别让他跑了,也...也别伤到他。” 裴元侨撩起官服的下摆追出几步,急匆匆喊道。 身边簇拥的军士们立刻向张怀生围了上来。 “再会了,裴大人。”张怀生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些军士都是普通人,即便修习过武艺,在顶盔掼甲的前提下,也跑不了多快,甚至还追不上店员,更别提双途径序列8的张怀生了。 两人在这片园区里兜着圈子,很快就甩脱了追兵。 他跟在张怀生的身后,上气不接下气道:“那家伙也是超凡者?怎么跑的这么快!” 猎人的速度不慢,但那军士中,也有一个武艺不错的家伙,穿着沉重的甲胄也能健步如飞,差点就撵上他了。 “没察觉到灵性的波动,应该就是单纯的武艺。” 店员问道:“你跟他们有仇?”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张怀生耸了耸肩:“东华是个封建国家,而我却是个革新者,跟他们没仇才怪呢。” 其实真要说有多憎恨裴元侨,倒也不尽然。 毕竟原主的记忆也就只是记忆罢了,在他晋升“独裁”之后,已经给他带不来多少情绪上的影响了。 但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替原主承担这份仇恨。 毕竟,叛徒往往比仇敌更加可恶。 尽管,这应该属于张怀生向来抵触的“计划之外的麻烦”。 但张怀生感觉自己最近,被压抑得厉害。 颇有一种想在波士顿搞出些大动作的想法。 这世界本身就已经够苦闷的了,如果还必须像上辈子那样活得谨小慎微,那还提升个屁的序列,安安稳稳做老百姓算了。 “好吧,向我那可敬的,富有国际主义精神,被反动派迫害而远走他乡的同志致敬。” 店员微笑道:“跟我来吧。” 出于谨慎的缘故,张怀生和他都没有互通姓名,甚至连代号都没取。 两人拐进一个角落,眼前出现了一栋高楼。 上面还挂着“化学武器研究部”的牌子,但门可罗雀,一副很少有人到来的模样。 “就是这儿?” “对。” 这栋楼约莫有十来层的样子,楼道深邃而阴冷,整栋楼都不像有什么人的样子。 “跟我来。” 在店员的引领下,两人爬着楼梯,一路来到了顶楼。 这里的走廊里,总算有了些许微光。 光源来自于道旁的铁台上的白色蜡烛,颇有一种梦回中世纪的感觉。 “从右数,第七个房间。” 店员小声说道:“集会按照惯例,每晚都会召开。但每次来这里,最多只能带一个新人,你以后如果自己来,一定要注意。” 吱咔—— 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潮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阴森一片。 只有正中央的烛台上亮着些微光芒。 边上围着一圈椅子,呈放射状排列,像是某种邪教在举行献祭仪式。 店员和张怀生在对着门的位置坐下。 他小声说道: “主持集会的是一个掌控途径的中序列,糟老头子脾气坏的很,但学识很高,鉴定水准也不错,对他你得放尊重一点。” 张怀生微微颔首:“我向来尊老爱幼。” “我刚还看见你对那个东华老头抹脖子。” 张怀生被噎了一下,改口道:“我向来尊重序列比我高的超凡者。” “谁不是呢。” 店员轻笑道。 说话间,房门又进来了几人。 从身材上判断,应该是两男一女,都戴着各种遮掩相貌的东西,面具,兜帽,围巾... 三人大概都是同行者,落座后便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只是他们极力压低的声音,张怀生却听得十分真切,不过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便不再在意了。 此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十余名超凡者。 他判断,这些人序列普遍都不算高,起码没一个人能给他危险感。 这些人落座后,普遍一言不发,眼神时不时瞄向门口的位置,明显是在等待集会主持的到来。 超凡者集会最不可或缺的其实就是鉴定师,因为这关系到每个人的身家性命。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看上去极为瘦弱的人,他露出的眼眶一片青黑。 张怀生在他出现的一瞬,便感觉背后渗出了一层细密冷汗,小臂上的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层。 整个房间的温度,明显有所降低。 在他走近之时,身上散发出浓郁的腐朽气息。 张怀生对这股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联系到店员之前提到过的“掌控者”,立刻就判断出这人就是掌控者的尸傀。 “这谁啊,臭死了!” 有按捺不住性子的超凡者,发出尖锐的女声:“喂,这位老兄,你是刚从垃圾堆里滚了一圈就过来参加集会了吗?就不能好好把你洗一洗再来吗?” 戴黑兜帽的人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随即,有些机械地抬起头,发出嘶哑的声音:“本次集会,现在开始。” 房门砰得一声闭合了。 “靠!” 身边的店员被吓了一大跳。 “这次集会,我临时有事外出,由我的尸傀代为主持,若有冒犯,还请...” 尸傀的语调拔高:“滚出去!” 说话时,尸傀青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刚刚冒犯他的那位女士。 果然是脾气不太好。 张怀生默默盘算着,这次要卖出的东西,分别是三枚序列9的屠夫,一枚序列8的战车结晶,以及那柄剁骨刀,和曲柄维京战斧。 猎隼其实也有些落伍,但被他交给特蕾莎防身了。 那把武器的特性其实还是挺不错的,杀伤力偏弱的缺点,在添上银质子弹后,对付荒野中较为常见的狼人再合适不过了。 尸傀来到烛台旁。 烛光照亮了他裸露出的大片尸斑。 他张开嘴,枯瘦的手掌抬起,指向了左手边的第一个人:“从你开始,呈递你想要出售的物品。” 那个人明显是个老手,立刻起身,拿出了一株像是被夹在书封中好几年的干花。 尸傀接过来,放在鼻子边嗅了嗅。 点头说道:“一株安魂花,碾磨后服用,可以大大减轻灵性的躁动,对于正处于失控边缘的人而言,价值非凡。” “但千万不要指望晋升时使用它来规避失控风险,那只会使你们体内的灵性运转不畅,从而导致晋升失败。” “估价300美元,价高者得。” 原来是这种模式... 张怀生恍然。 比起汉堡的超凡大市场,这里的超凡圈子明显要更封闭一些,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也未必能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优点是能有一个估价...估计也是要收手续费的,就是不知道抽成是多少? “我出500!” “我出600!” 很快,这株不起眼的安魂花,便被抬到了一千美元的高价。 由于野生超凡者的大量存在,无超凡常识,甚至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的超凡者比比皆是。 灵性的暴动和失控,向来是困扰他们的一大难题。 这株安魂花的火爆,是情理之中的事。 最终,价格被定在1300美元的高价,约等于250英镑,能买一整份序列8的魔药了。 竞拍一个接一个。 有的人手中没有商品,纯粹是买家,便被直接轮空。 有的人则是手中的商品太过稀烂,直接被尸傀一通贬损,惨遭流拍。 这位“鉴定师”的水准的确很好,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谁也别想捡漏了,碰上好东西,或多或少都得溢价购买。 这对张怀生而言当然是好事。 他站起身,从提前自次元空间取出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枚闪烁着血红色灵性光辉的结晶,放到了尸傀面前的托盘里。 随后,又取出了剁骨刀,和曲柄战斧。 这两样物品一出,整个房间里顿时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那种独属于屠夫的那种狂暴,疯狂的气息,令在场每个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尸傀有些惊异地看着张怀生。 “你这是屠杀了一整个屠夫途径的组织?” 张怀生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这些的确都是我的战利品,请您开始鉴定吧。” 在场的超凡者们脸上都露出了“好家伙,哪来的此等凶人”的表情,尤其是几个屠夫途径的,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尸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首先是3块序列9的屠夫死后所析出的超凡结晶,以及一块序列8的战车死后所析出的结晶,都可以代替对应层次的魔药服用。” “两者对应价格与屠夫序列魔药等同,屠夫起拍价为500美元。” “我出550!” 魔药的价格,是有市价存在的,所以比较稳定。 第一块结晶,卖出了650美元,第二块稍降了些,是600美元,到第三块时则又高上去了。 大概是有想捡漏的,结果撞到一起了,拍出了750美元的高价。 总计获得2000美元。 随后的战车结晶,价格更是一路飙升,从1000美元的起拍价,一直飙到2200美元,比前三块之和还多。 只能感慨屠夫途径果不愧是能力最为全面的热门途径,购买力是真的强。 随后,是剁骨刀。 尸傀抚摸着刀锋,任由它割破自己的手指,从中,有暗红色的触须生出,钻入他手指的伤口中。 他忍不住赞叹道:“是把好刀,超凡武器的诞生往往充满巧合,不然我真想看看它的锻造过程。” “根据我的观测,它不仅锋利程度远胜普通武器,在砍伤敌人后,还会形成汲取敌人鲜血和灵性的触须,寄生在其体内。” “对于任何一个序列8的屠夫而言,这都是一把不错的武器。” “起拍价,3000美元!” 在场的屠夫,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屠夫途径的超凡者数目本就最多,今晚在场的屠夫,数目可是不少。 这把武器的价格,肯定想低也低不了了。 最终,剁骨刀的价格以8000美元的高价被卖出,获得者一脸喜色地抚摸着这把超凡武器。 但听到尸傀对于下一件拍品的介绍时,立刻使他脸上的笑容,被懊恼所取代。 “这一把武器,很显然来自于中世纪时的北欧部落,上面刻绘的如尼文字,读作尼格霍格,是北欧神话中的灭世黑龙。” “当然,它并不是那么高端的东西,跟龙无关——它蕴含着一份屠夫途径的序列7狂战士的超凡特性,能使屠夫序列者,提前使用序列7的狂化能力。” “另外,被它切中的敌人,体力和灵性都会被源源不断汲取,并反哺给使用这把斧子的人身上。” “价值毋庸多言。” “起拍价8000美元。” 尸傀缓缓吐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许久,都没人敢开口出价。 他看向张怀生,询问道:“选择流拍吗?我这里可以出一万美元收购,这算是今年,我接手的最好的一件拍品了。” 张怀生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咬牙道:“我出一万一千美元!” 他说着,还取出了一个袋子:“我身上的钱不够,这一袋子炼金炸弹,请先生为我估价,我打算全部转卖!” “如果还不够的话,我身上的所有超凡物品,都可以用来拍卖!” 尸傀的嘴角微微翘起。 “如你所愿。” ... 最终,张怀生收获了一袋爆炸力比手雷还要强出三倍有余的炼金炸弹,以及将近一万零八千美元的丰厚钞票。 狂战士之斧卖了一万三千美元。 其中炼金炸弹抵了三千美元,一共十颗,每颗相当于300美元。 鉴定师那老家伙可真够黑的。 鉴定费的抽成足足有百分之二十! 不过人家又出场地,又给鉴定,百分之二十给的倒也不冤枉。 傍晚,张怀生重新回到了新奥尔良街角。 他环顾四周,视线沿着墙壁逡巡许久,也没找到进入鸢尾花街的那条通道。 “应该是因为地图落在基里安那儿了,所以鸢尾花街使人下意识忽略的能力生效了。” 张怀生猜测着,强定心神。 独裁的能力,使他能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墙壁上一寸寸扫过——当窥到一处凹陷的时候,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窥一斑而知全豹,他确保自己只窥到了一斑,趁着鸢尾花街的特性还未生效之前,便闭上了眼睛。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走去。 张怀生用手抚住了那处凹陷,向左侧一摸,顿时摸到了一个生锈的铁栅栏。 “果然,眼睛是会欺骗自己的。” 他没再睁眼,在推开铁栅栏之后,摸索着钻进了小巷中。 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那个写有“鸢尾花街”的指示牌下了——鸢尾花街的特性,应该是属于心理学隐身的范畴。 是给人心理暗示,使人下意识忽略,而非真的看不到。 跟猎人的光学隐身,和他的物理学隐身,都不是一码事。 返回到麦克卡尼先生的住所,张怀生敲响了门。 “你来的可真巧。” “我要介绍你见的人,正好刚到,说起来,你们还是同族呢。” 麦克卡尼先生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眼角挤出细密的纹路——他应该是在微笑。 但张怀生的心中,却下意识涌现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会那么巧吧? 张怀生推开门,看着正坐在沙发上,穿了身黑色西装,满头华发的老者,脸上的表情瞬间冰冷了下来。 老人正和基里安用英文聊着天,见张怀生走来,脸色也变得颇为精彩。 “裴大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张怀生很干脆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他微抬起下巴,脸上露出冷笑。 “你们认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基里安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刚刚裴先生给我取了个中文名,叫罗勇,你感觉怎么样?” 张怀生“呵”了一声,敷衍道:“挺不错的,就跟德国人叫汉斯一样不错。” 有这样一个笑话,在一战英国人的战壕里向对面喊一声汉斯,起码有八个起来答“到”的。 麦克卡尼笑着向裴元侨介绍道:“裴先生,张先生可是我们克利福德领袖都十分看好的人,他的实力也很强劲,肯定能保证你这段时间,在美利坚的安全。” 裴元侨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保我安全? 这小子怕不是要老夫的命啊! 裴元侨轻咳了一声,叹道:“瑾瑜,老夫知晓你怨我,可你父亲之死,也绝非老夫愿意看到的。” “毕竟这维新变法,断然激进不得呀。” “咳——” 他说着,似是被口水呛到了,剧咳了一阵。 “我东华千年来,一直是世界最先进的国家,偶有落后,只能说明这西夷之蒸汽学,的确厉害,只要我们东学为体,西学为用。东华之复兴,指日可待呀。” 张怀生感觉有些可笑,反问道:“你觉得我父亲搞的维新太激进了?我看,他明明是太保守了!” “革新不是请客吃饭,天下岂有不流血之革新?” “东学为体?西学为用?” “只想学贼偷东西,不想像贼一样挨打?” 张怀生豁得站起身,指着裴元侨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老东西想得还挺美!你学人家搞工业,真当从泥地里拉出来一票佃户老农就能操作设备了?” “那得需要开办学校,提高老百姓识字率,否则哪来的技术工人操作机械?” “但教育普及下去了,蒸汽学若是广为流传,儒学还凭什么高高在上?那帮窃居高位的读书人能愿意?” 张怀生语气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坐回到沙发上,轻声道:“工业革命,是一场大范围的革新,要打碎很多旧有桎梏。 不然你工业发展起来了,没有市场,没有倾销地。 老百姓又穷,你工业品便宜,反而会导致男耕女织的小农大规模破产——毕竟,人家手织的布又费时又费力,哪争得过工业品? 老百姓没钱了,真就能老老实实被驱赶进工厂做血汗工人,而不是振臂高呼,拿起武器跟你们这帮搞圈地运动的黑心畜生拼命? 大顺现在已经积重难返了,修修边角的改良,顶多只能给王朝续一波命。 的确,激进一点可能大顺朝这个老头子就直接被药死了。 但更大可能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如果像你裴元侨这样,想着保守着缓慢改良,迟早还是得落得被列强瓜分的命运。 要想革新,不抱着打几场内战的觉悟,死上几百万人的觉悟,清洗掉一大批既得利益者的觉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我父亲搞的维新变法,不是太激进了,而是太保守了。换成你裴元侨,结果只会更糟糕。” “你救不了东华,你也根本不想救东华——你想拯救的是大顺王朝,是你的官帽子!” 张怀生一字一顿道:“所以,别再给我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蠢样子了,你个李鸿章似的丑角,放抖音上有孝子贤孙给你跪拜,放我这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裴元侨不知道李鸿章和抖音为何物,但他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明显被张怀生的一番话,气得肝火大作。 第六十九章军情六处 “你...你...” 裴元侨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你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张怀生轻蔑道。 他对这些封建旧官僚,实在没什么好感可言。 东华漫长的封建官僚制,导致惯性延续下的官本位思想,即使在他那个时代都饱受荼毒。 麦克卡尼和基里安这时,哪怕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麦克卡尼试探着询问道: “张先生,你们有仇?” 基里安不动声色地来到了裴元侨的身后,举枪,询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干掉这老东西?听他说,他在波士顿的地位还不低,很多美国佬都围着他屁股转。 如果要干掉他,咱们得早点跑。” 翻脸比翻书还快,全然不顾自己刚刚还跟裴元侨相谈甚欢。 裴元侨冷哼了一声,脸上全无恐惧之色,而是向着东方拱手说道: “老夫上忠于君,下爱于民,为官数十载,不说两袖清风,起码也没收过昧良心的钱。更非你口中那苦心钻营的贪鄙之辈。” “你张怀生大可杀我,可却不能辱我!” 张怀生愣了下,有些无语。 我骂你“无能”“无知”,你却偏偏纠结我说最后捎带着讽刺你的一句“无德”? 麦克卡尼劝说道:“张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但裴先生此次来波士顿,可是为了采购军需的。若是他出了事,最高兴的恐怕是英国人。” 他来到两人中间,示意基里安放下手中的武器。 “张先生,冷静些。你肯定也不想自己的同胞因为军械上的差距,在跟协约国的战争中落败吧?” 张怀生沉默了。 这的确是他心中的顾虑。 客观来说,裴元侨只是个人能力有限。 原主父亲倒台,其实是必然的事,因为他撼动了实力强大的保守派的利益,裴元侨不过是在大势之下,选择了明哲保身。 他确实无能,且无知。 但是纵观整个大顺朝廷,在张怀生眼中,又有几个算是能力出众的呢?这甚至也包括了原主父亲! 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真正有魄力,有手腕的革新之辈。 皇帝尚有革自己的命,主动缩减君权的魄力。 但满朝文武呢? 他们绝不愿自己的利益受到丁点损失,这股顽固派的恐怖力量,一旦团结起来,就是皇帝也得低头。 如果自己是维新派的领袖,第一件事,就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军。 没有军队守护,所谓维新派,从一开始便是在建空中楼阁。 张怀生看向裴元侨,看他那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张怀生就油然而生一股厌恶感,仿佛他倒成了恶人了。 他略一思索,便道: “裴大人,吾父死前其实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我曾在书信中,极力劝他出国避难。但你可知吾父是如何说的吗?” 裴元侨的神情微变,轻叹道:“我...不知。” 张怀生朗声道: “吾父在信中对我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东华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吾而始。” 裴元侨闻言,脸色几乎变成了蜡黄色。 “自吾而始...” 他剧烈喘着粗气。 紧紧攥着沙发的扶手,几次下意识取下眼镜擦拭,浑浊的泪水簌簌落下。 “复生兄舍生取义,我确是远不如矣。” 张怀生嘴角微翘。 对付这种腐儒,你跟他讲怎么维新,怎么变法,那都是对牛弹琴,根本无用。 但你跟他讲道德,讲“舍生取义”,他顷刻间便会破防。 至于这里的“吾父遗言”,自然是他“抄”的了,出自前世戊戌六君子之中谭嗣同所说的话。 张怀生不再理会脸色灰败的裴元侨,看向麦克卡尼,询问道: “麦克卡尼先生,你想让我做什么?” 麦克卡尼沉声道:“抱歉,张先生,我没料到事情会衍变到这一步,冒昧问一句,你和裴先生间究竟有什么仇怨?” “没什么,不必在意。” 张怀生继续说道:“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无论我们之间有怎样的仇怨,都不能因此而让我的同胞们拿着落后的武器和协约国作战。” 麦克卡尼满脸赞许道:“张先生,你能将国家利益置身于个人好恶之上,真让人敬佩。” “需要我做什么,您直说就是。” 张怀生有些冷淡道。 麦克卡尼说道: “好。两个月前,伦敦股市的崩溃,如今也已蔓延到了美利坚,大量工厂倒闭,农场主不得不将牛奶倒入河流,失业人口倍增...所以美利坚联邦政府很重视跟东华的这笔军火交易,也暗中派出了人保护裴先生。” “但想想也知道,英国人是不会放任这笔交易达成的,军情六处的人迟早会对裴先生下手。” 军情六处其实就是英国陆军情报六局,是一个相当专业的情报间谍组织。 暗杀,色诱,间谍,偷盗,严刑拷打...总之什么脏话都干。 而且军情六处拥有大量的超凡者。 张怀生之所以一直不想得罪英国佬,最起码不想在他们那儿挂上号,就是担心遭到军情六处的追杀。 美利坚现在甚至连一个正式的情报机构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在这方面跟英国人相比。 美利坚这个后起之秀,虽说工业总数已经达到世界第一,但在代表国家底蕴的方方面面,还是比不上做了多年世界霸主的英国人的。 “所以,你想让我保护这位裴先生?” 张怀生皱起眉。 他可不愿意做保镖的活儿,尤其是保护的对象,还是裴元侨这个跟原主有仇的封建旧官僚。 “没错。” 麦克卡尼点头道。 张怀生看向双眼通红的裴元侨,询问道:“你作为使者出访美利坚,朝廷也不给你配几个厉害超凡者?” 裴元侨沉默了片刻,说道:“当然是配了的,只是来时我已经遭遇过一次伏击了。护送我的几位大师,大多已经殒命,仅存一人,也在前不久因伤重不治,失控,异变成了妖魔。” “需要多久?” “不到一天!明天下午,东华朝廷派来的新的超凡者,就能抵达波士顿了。” 麦克卡尼说罢,还看向裴元侨:“对吧,裴先生。” 裴元侨沉默了片刻,摇头道:“瑾瑜,你还是别蹚这滩浑水了,汝父因我而亡,老夫岂能再牵连到你?” “不管你信与不信,老夫见到你安好时,心里是很高兴的。” 第七十章袭击 “我需要考虑考虑。” 张怀生起身,看向麦克卡尼,询问道: “麦克卡尼先生,阳台在哪?我想透透气。” 麦克卡尼愣了一下,连忙道:“好的,二楼左转。” 张怀生转身离开了房间。 身后,基里安叼着一支卷烟,他扶住栏杆,笑道:“要来一支吗?我在港口便利店买的,骆驼牌,味道还成。” “好。” 张怀生点了点头,他有些怀念烟草的味道了。 至于健康,晋升双途径序列8后,他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类了...即使每天对着工厂烟囱狂吸,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我给你点上。” 基里安啪得划动打火石,点起火苗。 打火机的工作原理跟煤气灯的开关类似,发明时间却要早的多。 张怀生点燃了烟,由于没有过滤嘴,骤吸一口,肺部顿时有种被呛到的感觉。 但这种不适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身体调节能力很强,几乎是瞬间便适应了烟草。 烟头明灭。 张怀生轻咳了声,说道:“基里安,我其实真的不希望士兵们因为上位者的野心,就远赴异国作战。” “俄罗斯的军队被称作欧洲压路机,灰色牲口...是因为他们就像畜生一样,被毫不留情地驱赶到屠宰场。” “是他们成就了沙俄欧洲宪兵的美名,但这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伤病,死亡和一点点抚恤金?” “东华向协约国宣战了,朝廷...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内阁,国会,为了夺取英法的殖民地,在不正确的时间发动了战争。” 正确的时间是什么? 当然是战争中后期,那样所获得的利益或许少一些,但胜在稳妥。 前期作壁上观就够了。 待价而沽。 不然即便成了战胜国又如何? 张怀生那个世界,同为战胜国,并且为了一战付出最为惨重,贡献也极为卓绝的俄罗斯,又得到了什么? 数以百万计的成年男丁死去。 田地荒芜,波兰,立陶宛,西乌克兰,均被占据。 并且之后又接连打了数十场规模不一的内战。 如果说,一战给俄罗斯带来的唯一好处,恐怕就是列先生带来的红色巨熊了。 可东华的底子比俄罗斯还要差,因为没有工业基础,压根儿就没成体系的工人阶级,根本不可能复制。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流亡者,我的父母因为革新,被朝廷处决了。那个裴先生,出卖了革新。” “真是可恶!” “这种该死的背叛者!”基里安气急,这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有感而发。 在他看来,苏格兰的革新运动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背叛者。 “但我其实对他也谈不上什么恨意。” 这是实在话。 即便是原主,对裴元侨也没多大恨意。 裴元侨和原主父亲是理念有别,充其量是蠢,但还算不上多坏——迂腐,无能。 有他没他,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更别提原主的情绪,现在对张怀生也造不成多大影响了。 “所以,我想帮他。” “正如麦克卡尼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不希望那些跟我说同一种语言,读同一种文字,有着类似长相的士兵们,用着老式击发枪,去跟英国人和法国人战斗。” 其实大概率面对的也不是英国人法国人,而是两国的殖民地军队,也就是东南亚人和天竺人。 “只是理智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不仅危险,而且于我个人而言,也没什么利害关系。” 他保护了裴元侨,难不成大顺朝廷还能给他发一笔钱,或是特赦状? 亦或是同盟国老大威廉二世,听闻此事能赏他一枚小胡子同款的铁十字勋章? 基里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表达。 “瑾瑜,我不是什么聪明人,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很少思考,也很少去纠结到底为什么要做某件事。” “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想做什么,就该做什么。” 基里安露出了一个有些憨的笑容。 他的大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还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顿时又让张怀生产生了某种冒犯的联想。 “如果能很轻易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那可算不上什么不聪明的人。” 张怀生露出了一丝笑意,其实基里安说得很对,有的时候的确没必要去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去做某件事。 想去做就做了。 麦克卡尼命令不了他,但张怀生的确被他说动了。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丢掉了还剩半截的香烟,碾碎了火星,走下楼。 “麦克卡尼先生,这个任务我接了。” 没问报酬。 这对于向来有些功利的他而言,是极为罕见的。 ... 张怀生随同裴元侨走在大街上。 鸢尾花街是修会的秘密之所,肯定不会允许让裴元侨在此停留长久。 譬如掌控途经的序列7星象师,就能通过占卜的方式,以裴元侨随身的一些物品为媒介,锁定裴元侨的大概方位。 这并不难,裴元侨下榻的旅店,吃剩的餐盘,用过的纸巾...这些都能成为占卜的媒介——只要有人暗中观察着他。 如果他继续躲在鸢尾花街,很可能导致修会在波士顿的大本营被端掉。 正在这时。 一个捧着母鸡的中年妇人,突然冲到了大街上。 她伸出枯瘦如树枝般的手指,扯出母鸡的肠子,掏出血淋淋之物。 张怀生顿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 鲜血从嘴角溢出,体内的肠道仿佛都被纠缠在了一起,引发了阵阵剧痛。 银白色的毛发刺穿体表,迅速生出。 琥珀色的竖瞳缩成针尖。 身体的异化,以及连日积攒的负面情绪,导致他的眼眸中,顷刻间便充斥起疯狂。 老妇的头颅直接被一掌拍断,耷拉在后背,仅剩一层皮肤还连在身体上。 随后,一阵警兆袭来。 一架停靠在街角的蒸汽公车,骤然喷吐出浓烟,以一种极快的加速度,向着张怀生身后的裴元侨冲去。 就在这时。 轰鸣声骤起。 大地震颤。 一座钢铁铸就的巨型蒸汽机甲从另一个街角冲出,与那蒸汽公车撞在一起,硬生生将其掀翻了出去。 机甲中的男人发出瓮声瓮气的喊声。 “嘿,我是波士顿蒸汽修会的机师,接了个保护这东华老头的委托——你是恶魔途径的超凡者对吧?” “接下来,我们恐怕要并肩战斗了。” 第七十一章战终 “放心,跟蒸汽机师配合,我有经验。” 张怀生想起了兴登堡,那是他第一次见蒸汽机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想,战争爆发后,他应该是已经回到部队里当团长了,就是不知道是在东线战场还是西线。 砰—— 蒸汽公车的铁门被从内踹开。 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影,手足并用,像是猎豹般飞扑而起。 那速度委实极快,只一瞬间便欺身至张怀生的面前。 森寒刀锋划过。 张怀生的身体骤然消失,再出现时,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枚沉甸甸的炼金炸弹。 他顺着黑影飞去的方向,力贯全身,做出了一个投掷动作,将这枚沉重的炼金炸弹丢出了炮弹般的速度。 轰—— 爆炸声响起。 袭击者被炸成了粉碎,无数碎肉纷纷落下。 蒸汽机师愣了下,向张怀生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但紧跟着,便听到一声噗的闷响,随后才传来了枪声。 一枚子弹洞穿了张怀生的胸膛。 张怀生没有回头,而是迅速起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弹道来源相反的一处角落。 但他忘了,裴元侨还在原地。 随着又一声枪响。 铿—— 蒸汽机师以一种滑步的姿态,骤然出现在了裴元侨的身前,双手护住面甲,硬生生将这枚子弹格挡了下来。 张怀生刚松了一口气,身后顿时一冷。 一股淡淡的危机感生出。 这一刀,直插他的心脏部位。 即便是双途径序列8,而且还处于狼人变身的状态,心脏依旧是要害部位,被命中,即使不死,短时间内也必定会失去战斗力。 张怀生只来得及向左一偏,锋刃便洞穿了他的后背。 但张怀生却几乎没有感受到太剧烈的痛苦,他的眼眸中充斥着疯狂与嗜血。 胸前悬挂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亮起,上面缠绕的锁链骤然将美人鱼勒紧,仔细倾听,还能听到阵阵凄惨的哀鸣。 鲜血流淌,化作长矛。 瞬间将敌人洞穿。 但这一枪命中,敌人却仿佛根本没受什么影响,几个起落,便再度出现在了不远处,被蒸汽机师撞翻的蒸汽公车上。 张怀生的竖瞳紧缩。 这是? 刚刚那道被炼金炸弹炸碎的黑影? 张怀生有些惊愕,他刚刚明明看得真切,炸弹分明将他炸成了碎肉,这还能重新拼凑回来? 他这时,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黑影的外貌。 他,确切来说是它,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酷似于美洲虎,但体型要小得多,类似狼人的一种怪物。 “这玩意儿,是人为制造的,类似于狼人的美洲虎人?” 张怀生的脑袋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是只有九条超凡途径的超凡者才具备超凡力量,这九条道路,仅仅只是众多超凡体系中,具备登神之梯的罢了。 其余的超凡道路,则要么没有前路,走一两条序列便戛然而止;要么,就压根儿不遵循九条途径,九层序列的基本法。 但其余道路,无一例外都远比九条途径更为险恶,失控风险极高。 刚刚抓着母鸡内脏的老妪,运用的应该就是海底岛那边的土方子,巫毒教的黑巫术。 张怀生此时,已经顾不得远处窥伺的猎人了,那只美洲虎人,速度比旧狼王还要快得多,容不得他不全神贯注应对。 他手中握持着血色长矛,在美洲虎人扑来的一瞬,直接投掷而出。 按理说,在半空中,美洲虎人根本没有借力便向的余地,但它伸出的四肢,居然生出了一层薄膜,滑翔着躲过了长矛。 并且,爪锋如刀,向张怀生杀来。 砰—— 张怀生被它直接扑倒在地,利爪在他的体表留下了道道疤痕,但张怀生却不仅没有反击,反而张开双手,硬生生将它抱在了怀中。 伤口的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划出无数锋刃,切入了美洲虎人的身体,将它斩成了无数段。 他站起身。 枪声骤响,打在他的肩头。 掀起一片森白的骨头碎茬。 张怀生扬起手,迎着阳光照射下,反光镜中一闪即逝的微光。 血色长矛呼啸而出。 砰—— 一栋高楼的第十一层,被直接洞穿。 藏在暗中,时不时放冷枪的猎人。 死! … 张怀生有些疲倦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已恢复人形,正催动体内的造血功能,迅速补充着消耗过量的血液。 胸前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上,血痕密布——自己失去的血液,根本无法在收纳回体内,在解除对其的控制之后,便尽数被十字架吸引,涌入了其中。 仿佛那里面蕴含着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潭。 蒸汽机师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张阳光帅气的面庞:“我叫琼斯,很荣幸与你并肩作战,你叫什么名字?” “张,你可以叫我张。” “单音姓,你是东华人吧。” “嗯。” “你可真厉害,这群该死的英国佬被你打得落花流水。” “你也一样。” 琼斯单手抱起头盔,从机甲外侧的一个外挂的封闭式铁盒中,取出了一支香烟丢了过去:“来一支?” “好。” 张怀生接过香烟,从地上正在燃烧的钢铁残骸上引燃,放在嘴边。 剧烈运动后的几个大喘气,使得烟草变得更呛了。 琼斯在张怀生身边蹲下,巨大的机甲,使他宛如一个小巨人般:“说实话,作为一个美利坚人,我不喜欢英国佬。” “为什么,你们不是同族吗?” 琼斯说的是英语,相貌也是典型的盎撒人相貌。 虽说英国佬普遍看不起美国佬,认为他们是罪犯的后代,是乡下人,粗鲁,吵闹。 但在美国的盎撒人,却反而普遍心向英国。 颇有种想衣锦还乡的感觉。 这是由国家地位决定的。 即使实力已经达到,但美国在如今以欧洲为主导的世界秩序下,依旧只能算是处于第二梯队。 “因为英国佬总是傲慢,即使是一个生活在贫困区,每天在生产线上打螺丝的英国佬,提起英国又下水了两艘无畏舰的时候,也会感觉与有荣焉。” 说到这儿,琼斯露出了一丝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悲悯的笑容。 “仿佛,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张怀生愣了下,轻笑道:“这是民族主义所产生的很直接的后果,应该不算坏事吧?” “的确不算。” 琼斯耸了耸肩:“最起码,这能带给那些被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压迫的底层人民一种安慰。” “我喜欢美利坚,因为这个国家的是个移民国家,所以我们其实不怎么讲究民族主义,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主体民族。” 这个时代,没有主体民族的列强往往被认为是虚胖的。 譬如奥匈。 也譬如美利坚。 张怀生有些嘲弄道:“所以你们搞出了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试图把德意志人,德意志人,法兰西人,拉丁人都攒成一团?” “其中,盎撒人算是上等白,法兰西人和德意志人算是中等白,而凯尔特人,拉丁人就属于下等白。” “底层则是黄人和黑人,也算是层次分明,即使是最下等的白人,也起码有更底层的人作为安慰。” 张怀生可最看不得美利坚人自豪了,后世的美利坚好歹有“天下布武”“世界第一超级大国”来增色。 现在的美利坚,哪来的脸面? “不不不,张,不是谁都会被民族主义裹挟的。其实就算是3k党,也不是所有人都信这一套——如果不是有利可图的话。” 张怀生嗤笑道:“所以你觉得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点,就能讨人喜欢了?” 琼斯叹了一口气:“该死。我就知道,身为美国人,现在就没谁会喜欢我们。” 张怀生礼貌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五大湖畔游荡的印第安恶灵,排华法案下,枕木下躺着的华工尸体,都使我对你们充满恶感。” “抱歉,打扰了。” 琼斯有些落寞地起身,走向坐在角落里的裴元侨:“裴先生,接下来我会护送你返回使馆,你没什么大碍吧?” 第七十二章秉烛夜谈 裴元侨从掩体后走出,他原本穿着的那件体面西装,已经沾满了灰尘,眼镜也不知丢到哪去了。 不过抛开其他不谈,单从这幅装扮来看,裴元侨就已经算得上是精通洋务了。 “我没事。” 他整理了下衣冠,掸去袖口的灰尘,询问道:“可是贵国洛克马丁集团的康拉德先生派你前来?” 琼斯点了点头:“的确是康拉德先生雇佣的我。” “康拉德先生让我提醒您,务必立刻返回使馆,以免再度遭到英国人的袭扰。” “好,多谢。” “委托只要求我帮您挡下这一次袭击,其余便不在我的责任范围里了。” 琼斯看向张怀生,有些惋惜道:“张先生,尽管你对我们颇有成见,但我还是感觉很荣幸能与你这样的强者并肩作战。” 张怀生抬起手指:“总之,感谢你的香烟。” 他对美国人的印象很差,在排华法案还生效的今时,他不可能跟任何一个“为自己是美国人而自豪”的美国人做朋友。 当然,若是有利益牵扯,有求于人,自然另当别论。 “告辞。” 穿着沉重机甲的琼斯逐渐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裴元侨看向张怀生,深深一揖:“此番,还要多谢瑾瑜搭救了,只是西夷妖法,需警惕兽性侵染,还是要多读写修身养性的圣贤之书啊。” 张怀生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烟头随手丢在了道旁:“这也就不用你操心了。” “如果真想谢我,就少贪点,或者说是...让他们少贪点,尽量让采购的军备,能给到前线士兵们手中。” 东华的官场,讲究的是上下其手,其腐败程度,在交战各国中,也就沙俄,奥斯曼能与之相媲美了。 这是官僚制的通病,无关于封建不封建,后世的俄罗斯,腐败问题依旧严重。 裴元侨苦笑了一声:“老夫此次出行波士顿,乃是太后陛下委派我为使者,即使签订了军购协议,也不可能左右这批军火去向。哪里管得了旁人上下其手呢?” “这简单,你直接和美国佬议定把军火送到前线再分发,即使无法根除,起码能给那些老爷们增加部分下手的难度。” 要贪污这批军火,无非就是转手卖出去。 直接运送到前线,将大大增加他们转卖的成本与代价。 裴元侨愣了下,眉头拧紧,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是这次的外交主官,国内部分地区,虽然也已经架设起电报,可绝对不可能联系到波士顿,此行一切都可由他做主。 但这么做,无疑会大大得罪一把那些权贵。 他能毫不犹豫应承下来,让张怀生也不禁生出了些许好感,但也仅仅只是些许罢了。 张怀生说道:“就说这是美国佬为了缩减航程,减少成本而做出的决定。” “该如何上报,老夫自然明白。” “对于这官场上的这些蝇营狗苟,老夫虽不屑为之,但几十年来,看也看得真切了。” “嗯。” 张怀生点了点头:“我们走吧,裴大人,再耽搁下去,怕是巡警没等来,倒等来军情六处的狗腿了。” “好。” 走出新奥尔良街,路上反而变得越发繁华起来。 车水马龙,即使是夜里,依旧繁华。 裴元侨忍不住感慨万千。 “这花旗美利坚之百姓,生活的确要比我东华之百姓要好太多了,你看这夜市上,布衣黔首,力工役夫,皆能食上些许肉食。而我东华百姓,条件稍好些的,往往一月也未必能吃上一次肉。” “此外,即便是两京之一的顺天府,到了宵禁之时,也是一片漆黑,唯有青楼歌坊彻夜通明,哪能有这繁华夜市?” “这煤气路灯,蒸汽车,也都是只有皇宫里才有的稀罕物,老百姓们哪里用得上啊。” “这些高楼大厦也没有,在咱北直隶,房子都是用土胚碎砖造的,上面蒙上些草秸泥灰,就算是屋顶了。” “这革新真的得搞,不然国家永远也不可能富强。” 裴元侨来到波士顿这些天,颇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他之前曾和在东华的一些蒸汽教会的传教士交流过。 可百闻哪如一见? “老夫原先还只道这是那些西夷传教士之吹捧,对此颇为不屑,谁曾想,看这景象,倒不是吹捧,更像是谦虚了。” 张怀生皱了皱眉,打断道:“波士顿是这马萨诸塞的首府,整个花旗美利坚,能比这座城市还要繁华的,也不过寥寥,倒也不必过度吹捧。” “瑾瑜,你这些年来在外闯荡,倒是对这西夷洋务颇为通晓啊,是老夫见识短浅了。” 这一路上,裴元侨跟张怀生喋喋不休,说的他烦不胜烦。 仿佛他们还真成了什么亲近的长晚辈关系, 但裴元侨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个不停。 “唉,也难怪当初你父亲去了一趟泰西,便坚持要搞革新,我泱泱东华,的确已落后于泰西诸国多矣。” “只是老夫仍觉得这泰西百姓,寡廉鲜耻,不通礼义教化,不如我东华儒学文教之功。” “所谓东学为体,西学为用,才是上上策,也不必招致朝中大臣们太多攻讦。” “瑾瑜,你也别嫌老夫话多,这几天我也是心有感触,却也无从宣泄。” 张怀生无奈道:“你说你的便是。” 一路返回使馆,再没碰到袭击。 ... 东华驻波士顿使馆,用的是一家旧别墅,没什么租界,使馆界之类的东西。 别墅中,灯火通明。 军士们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全员戒备了起来。 张怀生彻夜未眠,在客厅的桌子旁坐下。 他本来还想着同军士们聊聊武术上的一些问题,结果他们在得知了张怀生的身份后,无一人敢同他交谈。 毕竟,他现在还背着个朝廷钦犯的身份,不招人待见也属正常。 张怀生倒也没多少失落的感觉,虽然表面上看着像是同胞,可他们也就表面上像罢了。 这个时代,能懂张怀生的人,也就副人格一个罢了。 真撤了他的通缉,让他回到东华,那里也没什么可值得他怀念的东西了。 张怀生随手翻开桌上一本书,名为:《海国图志》,作者是魏源。 上面还有些许标注,可见裴元侨这段时间来,应当没少翻看此书。 刚看到序言,张怀生便忍不住哂笑一声。 此书序言为:“是书何以作?曰: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裴元侨看来是受此书影响颇深,也难怪嘴上常挂着:“西学为体,东学为用”的说法。 这时,裴元侨换了身衣服进来。 正好看到张怀生面露哂笑之色,有些疑惑:“瑾瑜何故发笑?” “没什么。” 张怀生摇了摇头。 裴元侨深深一揖,诚恳道: “瑾瑜,你于洋务一道较我更为精通,此行,我多次见你对我所说深感不屑,可有教我?” “真没有。” 张怀生依旧摇头,他觉得裴元侨这种老古董,跟他说了也是白说,平白浪费口水罢了。 裴元侨再作一揖:“瑾瑜,老夫此番是真心求教,西学之道,达者为先,老夫定不会欺你年弱,不肯受教。” 张怀生皱起眉,被他这诚恳的语气稍稍打动了些:“倒不是没有,只是你肯定做不到。” 东华的现状就是这样。 徐徐改良尚可,动作稍大,便会如他父亲那般招来反击。 这一世,尚未被英法联军攻入顺天府的东华,虽然因曾经殖民过马来,资本主义萌芽有所茁壮,但顽固派的实力更为强大。 “瑾瑜,你说便是,但凡有希望,老夫虽九死而无悔!” 张怀生看他言辞恳切,只好道:“于我东华之维新,我目前也没想出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毕竟,我远离东华已久,也不知朝堂之上的情况。” “你可以研究一下,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改革,看看这场改革,究竟是因为什么失败的,又取得了怎样的成效。” “奥斯曼与沙俄,与东华现在的状况很像,但沙俄总算是具备一定的工业基础,东华在工业化上的进程上,的确是落后太多了。” “读史可以知兴替,以史为鉴,远比我信口说两句更能使你有所体会。” 张怀生也不敢贸然提出什么超前理念,对克利福德,他那是信口胡诌,纸上谈兵便是,毫无压力可言。 但对东华则不然。 嘴上再怎样说不是同胞,与我无关,可张怀生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若真不拿东华人当一回事,他也不会接了麦克卡尼的委托,来保护裴元侨。 裴元侨也并非克利福德那样的领袖人物,不过是东华皇帝的一员臣子,而且东华现在,也不是皇帝说了算的。 自上而下的封建改良运动,往往很难彻底。 因为统治阶级或许能出一两个英明人物,意识到革新的重要性,但绝不可能真正主动革自己的命。 “说起来,朝廷到底是怎么被德国使者忽悠动,对英法宣战的?” 张怀生也生出谈性了:“儒家文明的侵略性向来不高。” “交趾自前明太祖皇帝始,便是我东华固有之领土,收回此地,责无旁贷,又岂能说是侵略?” 裴元侨纠正道:“兰芳岛上也是如此,作为皇家直属之总督府,却被英夷强占了大部分领土,皇室其实早就想收回了。” 交趾,兰芳都生活着大量的东华移民,其中交趾曾经更是东华的一个省份,只是因叛乱而暂时割据,又被法国人强占。 兰芳岛其实指的就是加里曼丹岛,或称婆罗洲。 在这个世界,很早以前就被大顺朝占据了,作为皇家私产,所产香料,橡胶,为皇室带来了巨量的收入。 皇室想要收回倒也正常,只是之前一直苦于海军落后,不敢与两国争锋。 现在有德奥意吸引火力,大顺皇家心动也是正常。 七十三章谢灵韵 上一章改了,这章可能也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秉烛夜谈整宿。 天边都泛起鱼肚白。 张怀生继而说道:“你所说的,背靠太后施行新政,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要保证维新事业的推行,最根本的,是拥有一支受新政之惠,有动力,也有实力护卫新政的新军。” “只有枪杆子硬了,他们才没办法随意废止新政。” 张怀生说到这儿,语气森冷:“若是当初我父亲手下有一支使用新式操典,新式武器,并且受惠于新政分田分产之利,忠诚于新政,忠于吾父之新军,朝廷想要动他,只怕就得迎来炮轰北平之变。” 裴元侨被张怀生刚刚所说的一番言论给吓得浑身颤抖。 他站起身,到窗边看了眼,见没人在附近偷听,才又折返回桌边,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谋反!” “就是谋反!” 张怀生冷冷道:“当朝廷怀疑你是在谋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谋反的能力。” “只要你有这份能力,就有跟朝廷谈判的可能。” 此时,天虽大亮。 但屋内温度却不高。 裴元侨满头大汗,连连摆手道:“这等谋逆之言,万万不要再提。” 张怀生却不罢休:“我张怀生现在不恰恰就是朝廷钦犯,不说谋逆之言说什么?再者说了,所谓谋逆,又是谋谁的逆?” “你觉得,这东华是属于谁的?李家皇室?满朝官僚?还是士族门阀?民贵君轻的道理,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有了。” “于天下万民有利,谈何谋逆?” 裴元侨面色惨白,连连摆手。 “容...容我好好想想。” 张怀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久坐一夜,感觉身体有些发木,他推开房门,院内,阳光正好。 军士们顶盔掼甲,轮班守在院墙和阁楼中。 “有烟吗?给我来一支。” 他说道。 军士们偷偷看了他一眼,却没人敢理会他。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 可走到一旁时,便听到啪嗒一声,原本空荡荡的石桌上,被丢来了一盒抽了小半的骆驼牌香烟。 “高手啊。” 这力道掌控的可谓恰到好处,肯定是个使暗器的好手。 张怀生没有道谢,而是拾起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可手头又没打火机,便只好折返回房间,凑到油灯前点燃。 坐在椅子上,张怀生呼出一口白雾,辛辣烟气呛得他轻咳出声:“朝廷派来保护你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如果不是超凡者,还是不要抽烟为妙。) “之前发报说是最晚今天下午,若是风向适宜,兴许中午就能到。” 张怀生饶有兴致问道:“朝廷派的人,属于哪条途径,哪个门派?僧?还是道?” 世界上九条途径,其余七条,他多多少少都已有所了解,唯独这东华的两条,仍处于未知。 裴元侨愕然,思索道:“什么途径...老夫不懂这些神鬼之事,不过我大顺朝崇道抑佛已久,想来还是道门中人吧。” 他说罢,又道:“瑾瑜,西夷之地险恶,可有回家的念头?老夫帮你运作一二,改名换姓,跟我回大顺吧。” “跟你回大顺?” 张怀生有些好笑道:“裴大人,说难听点,你我可是有着杀父之仇。真等到军购之事了结,我再碰到你时,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裴元侨愣了下,长叹了一口气:“若你那时仍想取老夫首级,老夫定会引颈就戮。” “呵。” 张怀生轻笑了声,不再说话。 “用膳吧,我这次来,朝廷给配了一个和顺堂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赣菜,瑾瑜,你是南康府人,想必也已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吧。” “赣菜...” 张怀生心说,自己前世其实是直隶人,未必吃得惯。 但回想起原主记忆中,赣菜的鲜辣滋味,顿时感觉唾液分泌加快,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些矜持地点头道: “的确很多年没吃过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不多不少,拢共三道。 分别是浓香扑鼻的东坡肉,麻辣爽口的血鸭,还有一道辣椒炒肉,配上一碗许久未曾吃到的米饭。 一顿风卷残云。 张怀生拍着肚皮,赞叹道:“和顺堂的大厨果然名不虚传。” 裴元侨笑道:“我东华之美食,又岂是西夷所能媲美的?” 张怀生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只可惜,这些美食都不是平头百姓所能享用得起的。”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军士通报道:“裴大人,朝廷派来保护您的人到了,要请他们进来吗?” 裴元侨连忙道:“快快有请。” 张怀生倒也没急着走,很坦然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说实话,他也挺想见识见识东华的超凡者究竟是何模样的。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扭曲邪恶的意味,他很想看看东华的超凡者,是不是也一样。 院内,脚步声逐渐接近。 门被打开。 他看到一个挽发髻,着道袍的年轻女子,她的黑发飘扬,踩着一双白色软靴,站在门外。 她的眉眼如画,红唇秀丽。 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一种极端干净的感觉。 出淤泥而不染? 张怀生的脑袋里冒出了这样一个词语,下意识丢下了手中的烟,联想到自己这不修边幅的模样,竟有些自惭形秽。 虽说超凡者能打才是真理,但谁不想让自己变得干净点呢。 “您就是裴大人?” 女子发问,声音清冷。 “老夫便是。” “我等皆是龙虎山弟子,奉师命前来保护大人,大人可以称我为谢灵韵。” 在谢灵韵身后,两名青衣道人亦步亦趋,均是年岁不大,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道人。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张景瑞。”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张明秋。” 真都是一副好皮囊啊。 女的清冷靓丽,男的英俊潇洒。 张怀生暗暗感叹着。 他已经打算走人了,受打击忒大了。 他今晚还打算带着基里安去一趟超凡集会。 昨晚虽然干掉了一个猎人,但他是序列8的,而非序列9,析出的结晶只能留作备用。 他还得购买一份序列9的猎人魔药,以及一份序列9的仪式材料。 但这时,谢灵韵突然看向张怀生,神情淡漠,但语气却是笃定:“这位道友,我观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 第七十四章准备迎敌 “血光之灾?” 这种江湖骗子惯用的话术,此时却给了张怀生一种背后发凉的悚然之感。 原本沉寂的,属于狼人的野兽直觉,顷刻间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警兆。 就像是在夜里休息时,无知无觉躺在床上,都快睡着时,才猛然发现枕头旁,放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张怀生看向谢灵韵,深深一揖: “敢问姑娘,这血光之灾何解?” 谢灵韵有些疑惑:“道友你没学过望气术?” “没有,我修的是西夷之法。” “原来如此,难怪我观道友气息,桀骜不驯,凶狠如狼,全无半点道门修身养性的平和。” 谢灵韵露出恍然之色。 张怀生皱起眉,这人会不会说话? “我道门第七境名为观照,能观人气运,照见明了。道友眉心黑云盖顶,现在离去,怕是会横遭不测。” 明明是很严肃的事。 张怀生的脑海中却下意识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种能力...若是对着灾厄修会的姑娘们一照,怕是个个都是黑云压顶。 “其实不仅是你,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也包括裴大人。” 她看向坐在桌旁的裴元侨,在他一脸“怎么还有我”的惊悚表情中,继续说道:“来时我看,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死气。” 张怀生皱眉道:“那你们还不掉头就走?” 谢灵韵面无表情道: “迷信望气术的人,往往死的最快。” “若是正因为我们通过望气术,窥到危险,直接转身离去。导致我们彼此分散,才被敌人各个击破呢?” 张怀生恍然。 “我明白了,当你窥探到命运之时,你窥探命运这一动作本身,也将成为命运轨迹中的一环。” 张怀生询问道:“所以,若是我现在离去,反而有可能避开危险,对吗?” 谢灵韵很干脆地点头道:“对。” 张怀生当然没打算就此离去。 虽然离去,或是留下,都有可能遭遇危险。 但留下却有这三位道门强援的帮助,如何抉择,毋庸置疑。 张怀生看向裴元侨:“裴大人,我们需要商量一下迎敌之策。” 裴元侨忙道:“好,三位道长,远道而来可有什么需要?” 谢灵韵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有劳裴大人为我们准备些饭菜,我们龙虎山修者属正一派,不禁荤腥,所以...” “好,老夫能做的有限,但让三位有鱼有肉,饱腹一顿还是能做到的!” 裴大人连忙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怀生刚刚,似乎隐隐看到谢灵韵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他也没在意,直言道:“既然接下来要配合,我们首先得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叫张怀生,字瑾瑜,三位称我瑾瑜即可。” “我是恶魔途径的序列8,狼人…这是西夷的叫法,应该相当于你们道门的第八境。” “序列8?你确定?” 谢灵韵秀气的娥眉微蹙:“道友,在我的感官里,你要比我的两位师弟都要危险得多,你确定你只是序列8?” 她身后,两名年轻道人也是微微一愣。 他们没有谢灵韵那等眼力,完全没看出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好打交道的年轻人,居然还是个危险人物。 张怀生则有些惊叹于对方的眼力: “只是积攒的灵性比较多罢了,一般的序列7,我应该也能应付,但有些途径的序列7,能力比较诡异,没有针对措施,很难对付。” 谢灵韵询问道:“道友更擅长近身战?” 张怀生点头道:“没错,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远战的本事。毕竟,我只是个序列8,能力有些偏科。” “好的,我明白了,我是序列7,道门观照境,我的两位师弟,均是序列8,道门授箓境,我擅长剑术,我的两位师弟擅长符箓。” “所以接下来,我会在此布下剑阵。” “到时,我的两位师弟都需在阵中主持阵眼,因此近身缠斗之责,恐怕需要道友你来承担了。” 张怀生发问道: “可以。但我有个问题,我若是引敌人入阵,会不会有误伤的可能?” 谢灵韵摇头道:“若由我主阵,万无一失。” 张怀生哑然,虽然语气淡然,但听上去还是有点像吹牛。 这小丫头片子,到底靠不靠谱? 张怀生刚冒出了这一念头,便看到谢灵韵秀气的娥眉再度皱起。 “可以让裴大人作证,若我误伤了你,伤你手指,便剁我手指,伤你发丝,便割我发丝。” 淦… 她这观照,该不会还能读心吧? 张怀生连忙摆手:“姑娘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实际上我皮糙肉厚,挨两下也不打紧,关键在于,这会不会影响到你施展?” “不会。” 谢灵韵依旧面无表情,但张怀生却有一种她绝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猜想。 他连忙排除杂念,正色道:“那就好。” 说罢,便道:“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布阵便是。” 这个叫谢灵韵的小姑娘,相貌虽美,但相处起来,实在是让人有点犯怵。 走到门外,张怀生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支骆驼牌香烟叼在嘴里。 他打量着昏黄色烟盒上那只抬头向上,一脸傲然的骆驼形象,忍不住感慨。 抽烟这种恶习一旦找回,重新拾起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这时,一名青衣道人从门内走出,来到张怀生身边,微笑道:“这位兄台,我师姐平素甚少与人交谈,刚刚怕是让你有些难堪了。” “不瞒你说,我们两个这段时间,跟着师姐,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只是师姐本性绝对是善良的,还请兄台不要介意。” 他说着,长长一揖。 张怀生连忙回礼,说道:“我当然不介意,灵韵姑娘这种率真的性格,我还挺喜欢的。” 喜欢个屁! 道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 “兄台,小弟得赶紧布阵去了,这段时间,还请兄台多多留意周围,免得让那暗中窥测之敌钻了空子。” “我会的。” 张怀生微微颔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那些军士,他们的身手还是挺敏捷的,跑个腿,打打下手应该没问题。” 对于那些普通军士,无论是张怀生还是谢灵韵,在迎敌一事上,都下意识把他们给忽略了。 他们顶多能对付个序列9,序列8就已经帮不上多大忙了。 更别提,能让谢灵韵这个序列7和张怀生这个双途径序列8都感觉危险的,保底也是个中序列。 第七十五章再见吸血鬼 整整一下午,一众人便在全神贯注的戒备中度过了。 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 仿佛他们真的是神经过敏了。 但张怀生不这么觉得,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那里一突一突的,跳得厉害。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明显了。 此时,天色渐晚。 使馆内,门框,窗框,乃至角落里,石板下,都已贴满了张景瑞,张明秋两个道人的黄符。 这两位,跟张怀生搭话那人是景瑞,坐镇于东。 另一个寡言少语的,是明秋,坐镇于西。 他们仨其实还是本家。 原主一家,都是南康府人氏,而龙虎山,恰恰就位于南康府。 作为南张北孔,东华两大世家,居住在南康府地界的张氏族人,跟龙虎山没关系才是稀罕事。 张怀生拧动煤气灯的按钮,火石蹭出火星,顿时冒出一簇火苗。 他掀开灯罩,点了支烟。 心头焦虑,却又无法诉之于口,以免动摇军心。 但终究还是感觉到了阵阵不安。 正在这时,院内传出了轻响。 一颗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水晶球,骨碌碌滚了进来。 张怀生的脸色大变,他几乎是瞬间回想起了曾经所见的那一幕。 那是在汉堡的超凡集会上。 无数干尸拱卫着的那颗蛊惑人心的吸血水晶球。 一摸一样! 张怀生语气急促地说道:“别看那枚水晶,所有人立刻离开。这是敌人的陷阱。” 但为时已晚。 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早已心存戒备的军士们,立刻便循着声音看过来了。 这一看,顿时不能自拔。 “陷阱?” “这么好看的水晶,怎么可能会是陷阱?” “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物啊!” 军士们脸上流露出迷恋的神采:“你肯定是想独吞对不对?” “放心,我们没你那么贪,我们就摸摸它,就摸一下。” 他们蜂拥而出,像是喝醉酒了一般,迈着踉跄的步伐,向水晶球摸去。 “都给我停下!” 张怀生拦在了他们身前:“回神!别再看了!” “连摸一下都不让?” “你也太过分了!” 军士们不满地抱怨起来,眼神中,分明闪过了森然杀机。 只是理智还没彻底被摧垮,使得他们并未选择出手。 正在这时,屋内传来了谢灵韵清冷淡漠的声音。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镇伏,招集群仙,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清冷道音,仿佛一盆冷水,顷刻间浇灭了人们心中沸腾的贪念。 军士们一脸恐惧,浑身大汗淋漓,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但就是像着魔了一样。 打心眼儿里认定那紫色水晶球就是自己毕生所钟之物。 可等他们醒来后,再看这水晶球,便宛如魔鬼一般可怕,唯恐避之不及了。 不远处的屋顶,响起了阵阵轻微的脚步声。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蹲踞于屋顶之上,黑暗中,显露出狼形的轮廓,宛如古建筑上装饰的石像鬼。 紧跟着,悠长的狼嚎声传来。 张怀生催促着军士们撤到屋内,很显然,敌人就是那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穿刺公的后裔。 一只中序列的吸血鬼。 它不仅从德意志超凡者们的追捕中逃了出来,并且还远渡重洋,跑到了新大陆。 军情六处居然连这种魔怪都能发展成下线…或许,它之所以能逃出德意志,也少不了英国佬的帮助。 毕竟,德意志好歹是个顶尖列强,有没有高序列张怀生不知道,但中序列肯定是不会缺的。 “在身上涂满蒜汁,它是吸血鬼,讨厌大蒜!” 张怀生大声告诫那些军士和裴元侨。 吸血鬼厌恶大蒜,银器,阳光,但绝对算不上弱点。 在身上涂蒜汁,说难听点,其实就相当于在自己身上涂屎。 但凡这只吸血鬼讲究一点,就不至于去吸一个涂了蒜汁的人的血。 当然,这并不影响它杀人。 只是被杀,总比被吸干鲜血,成为这只中序列吸血鬼的资粮要好得多。 谢灵韵看似疑惑,实则相当笃定的声音响起:“张道友,你知道敌人是什么身份?” “一只吸血鬼,我曾经见过它,能力相当诡异。” 谢灵韵沉默了下, 才道:“吸血鬼是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一种序列6的吸血怪物,生命力非常顽强,还能将人类转化为相当于序列8的狼人仆从。” 话音刚落,两只狼人便一前一后跃入了使馆院内。 “我已经看到了。” “镇杀邪祟。” 谢灵韵轻呵出声。 在前一只狼人落下一瞬,一道锋锐剑光顿时划破空气,深深切入了它的体内。 肠穿肚烂。 鲜血喷溅。 只是一剑,就让这以生命力顽强而著称的狼人,身受重创。 然而,狼人对于吸血鬼而言,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炮灰。 若非名额有限,作为黑骑士的上位吸血鬼,完全可以放牧一群狼人。 夜色中,一缕黑烟汇聚而来,在屋顶上凝成了一具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它斗篷下,那张令张怀生记忆犹新的苍白面孔上,挤出了一个冷笑:“似乎是上次从我手中逃走的一只小虫子。” “这一次,你不会再那么走运了。” 它微微抬手。 在张怀生的脚下,赫然已经有一条猩红的触须,悄无声息蔓延而来。 唰—— 一道剑芒几乎是擦着他的裤腿刺出,精准地切在触须中段,将其一分为二。 回头看去,持剑而立的青衣女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观照境,果然名不虚传。 张怀生的体表,覆起银灰色的毛发,骨骼噼啪作响。 他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比起之前的狼人,更加苍凉浩荡的狼嚎。 两只由吸血鬼转化而成的狼人,原本不过是个普通人,一时间,竟被张怀生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向后退去。 但吸血鬼哪里容得了它后退,张开密密麻麻满是尖牙的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呐喊。 一瞬间,张怀生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音波掀起狂风,吹得他毛发乱舞。 贴在门框上的符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随时都要被吹落。 张景瑞,张明秋两人,立刻齐声颂唱起道经,金色的辉光将整个房间映得亮如白昼。 隐约间,还能看到有龙虎之影在其间翻腾,总算是稳住了符阵。 两只狼人被吸血鬼催促,再度扑向张怀生。 第七十六章人鱼之怨 带着浓郁腥臭味的血盆大口,向着张怀生的脸上扑来。 但它们的动作,在他眼中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他微微屈膝,身体如绷紧的弹簧,骤然跃起。 砰—— 只听一声巨响,张怀生已将一只狼人狠狠掼在地面。 地板开裂,烟尘弥散。 他那两排锋利的犬齿,狠狠咬在狼人的脖颈处,强有力的咬肌紧绷,带着铁锈味的血液顷刻间灌入他的口中。 嘎巴—— 颈骨断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张怀生抬起头,满脸鲜血的面庞,宛如栖息在地狱中的恶鬼。 另一只狼人立刻面露惧色,想要向后退去。 但张怀生哪里会给它逃跑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将其扑倒在地,再度如法炮制,咬断了它的脖颈。 转眼间,两只相当于序列8的狼人,就被张怀生如同捏死两只小鸡一样结果掉了。 不仅是因为他太了解狼人的弱点。 也因为这两只狼人大概是吸血鬼新转化而来的仆人,实力本就一般。 张怀生剧烈喘着粗气,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性又有提升。 在狼人的扮演上,他又有了新的进展。 大概是作为狼人,本就该使用牙齿作为武器。 只是张怀生之前一直不怎么习惯罢了。 “卑贱的畜生。” 两只狼人被杀,吸血鬼的神态却依旧轻松,面对狼人这种被它们豢养作狗几千年的魔物,它有着极高的优越感。 “死吧!” 只见它张开手,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浓郁的甜腥味。 张怀生只觉自己心脏宛如战鼓般跳得厉害,体内血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骤然暴走。 预感到不妙的张怀生,强行以“独裁”压制了身体的异状,欺身而上。 正屋内,谢灵韵颂起道歌,声音清冷,杀机骤显。 无数锋利的剑气凭空而起,如同无形之风,在地上划出道道剑痕。 随即,狠狠一绞! 砰! 吸血鬼的身体爆开,如同一阵黑烟般不可捉摸,在悄然拉开距离之后,重新聚合成形,向着张怀生作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顷刻间,张怀生的毛孔中迸溅出一层血雾。 张怀生颓然跪倒在地,鲜血汨汨流淌,宛如有生命一般,化作血色的刀锋。 吸血鬼的脸上露出森然冷笑,正要操控张怀生的鲜血将其斩杀,脸上笑容却是戛然而止。 黑暗中,张怀生胸前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闪烁起淡淡的光辉。 磅礴怨念,从中倾泻而出。 恍惚间,张怀生看到了一具被绑缚在十字架上,浑身鳞片被剥得精光的美人鱼,正发出凄厉的啸叫声。 那锋利的血色刀锋,尽数汇聚成团,化作一把血色长矛,被张怀生反手握持在手中。 他向后撤出一步,提起浑身力气,向着吸血鬼投去。 谢灵韵几乎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剑阵势起,三柄金色光剑分别从张景瑞,张明秋,以及她的手中飞出,悬浮于吸血鬼的身边。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一出,吸血鬼只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固了起来,根本没有化形逃跑的余地。 下一刻,血色长矛贯穿其身。 带着磅礴怨念,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飞速啃食着它的伤口。 原本只是一个小洞,眨眼间便扩大到了一个篮球大小。 死! 张怀生发出一声暴呵,飞身扑上,巨大的狼爪狠狠拍在它的头部。 嘎嘣~ 颈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于此同时,三把悬浮的光剑也一起飞出,直接将吸血鬼绞杀当场。 谢灵韵从房门中走出,神情警惕地打量着吸血鬼的尸体,良久,才开口道:“察觉不到灵性波动,应该是已经死了。” 她看向张怀生。 此时,他正处于变回人身的状态,被撑破的衣物难以遮挡身体,使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谢灵韵却大大方方盯着他看着,似乎根本不知什么男女大防。 反而饶有兴致道: “西夷之法果真玄奇,居然能以妖魔之躯对抗妖魔,” 张怀生穿上衣服,不禁苦笑: “我还以为你们看到后,会生出除魔卫道的心思呢。” “妖魔与正邪无关,古往今来,失控异化的有道全真不知凡几。” “外魔常在,谁也不知道何时就会邪堕,又怎能因能力之别就区分人和魔呢?” “若真照你说的那样,才是堕入了魔道。” “这具吸血鬼的尸体,可以留给我吗?” “我可以出一些钱用来交换。” “你刚刚用的那种炸弹是什么?拿十颗给我好了。” “你想干什么?” “学一学西夷之法。” 谢灵韵淡漠的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神采。 那是求道者对于未知的渴望。 “好,但这太让你们吃亏了…这样吧,接下来,我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替你们讲一讲这西夷的超凡知识。” “成交。” 谢灵运的眉眼微抬,流露出少许满意的色彩。 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闪烁着荧光的锦缎般顺滑。 … 张怀生站在街头,他将吸血鬼的尸体装回到了储物空间中。 但他距离中序列还早,这具尸体注定要在里面呆上好一段时间了。 对面的基里安,穿着一件棕色皮外套,正捧着一个纸袋大口咀嚼着。 看到张怀生,他将手里的食物三下五除二,尽数塞到嘴里。 把纸袋随手一丢,便向他跑来。 他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你吃饭没?” “嗯。” “那实在太可惜了。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一块燕麦饼,味道相当不错。” 基里安说着,从兜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他拆开,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对面的超商卖的什锦饼干也很好吃。” “我在鸢尾花街,连吃了三顿罐头,第一顿是烤豆子罐头,第二顿是甜玉米罐头,第三顿是桃子罐头…味道简直一塌糊涂。” “真不知道麦克卡尼先生怎么坚持下来的。” 张怀生看着喋喋不休的基里安,忍不住扬起笑脸,提议道: “离集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去喝两杯吧。” “其实比起喝两杯其实我更想看个电影。” 基里安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知道卓别林吗?据说前面那家放映厅就有他拍的片子。” “但我可不想跟你个大男人一起看电影。” 张怀生很干脆地拒绝了基里安的提议:“卓别林不是个盎撒人吗,你喜欢他?” “嘿,伙计,我是讨厌英国佬,但不代表英国佬就全都是坏人了。” “你说的对。” 张怀生笑道。 第七十七章吸血鬼古堡 北卡罗来纳州一直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 在迪斯莫尔沼泽的深处,有一座阴森的古堡。 古堡中栖居着一只强大的吸血鬼,它昼伏夜出,长生不老,穿着考究的黑色礼服,嘴角总是挂着优雅的微笑。 它是那样英俊,拥有无人能挡的魅力,任何少女一看到他,就会为之倾倒。 可一旦你被它的英俊所迷惑,就会被带回古堡。 被其饱饮鲜血之后,再施以穿刺之刑。 在古堡外的沼泽畔上,立着无数根木桩,它的狼人仆从们会将你高高举起,用木桩的尖端,对准你薄弱之处。 你会发出痛苦的哀嚎,而这,则是它下酒的作料。 这个传说在充斥着种种阴森传说的南部州,并不算是多么稀奇;但问题在于,这是真的。 阴森的沼泽中。 渡鸦成群结队踩在枯枝上高歌。 一个个少女被“穿刺”在木桩上,她们生前被折磨许久,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干涸血迹,只是尸体不知为何,没有腐烂。 若是仔细观察她们低垂头颅上的双眼。 就会发现她们尽数圆瞪着眼睛,里面倒映出一个个惨叫着的,充斥着滔天怨念的恶灵。 撑着黑色大伞,站在阴影处的狼人侍从们,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都保持着人形,属于狼人中的贵族,身上还配了考究的礼服,像是豪门贵族家中豢养的忠仆。 古堡内。 正躺在棺椁中的吸血鬼骤然睁开了双眼,它的神情中满怀怨恨,咧开满是獠牙的嘴,发出了一声怒吼:“卑贱的东西,居然胆敢冒犯我!” 高居于王座之上的身影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饱含嘲讽的笑意:“呵,又丢掉了一具分身?” “真是可怜呐!” “这是你最后一具分身了吧?” 吸血鬼看向面前,穿着漆黑高领礼服,高高在上的英俊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愤怒。 “怎么?我收留了你这只丧家之犬,你还敢向我龇牙?” 吸血鬼低下头,抑制住了心中沸腾的怒意,恭敬说道: “先祖大人,这具分身携带了贪婪之心,那是凑齐我们家族原罪七神器的重要部件,请容许我浸泡血池,以尽快恢复实力,将其夺回。” “呵,我早就说过让你别跟那群英国佬打交道了。” “去吧,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虽是我的直系后裔,但比起血缘,我更讨厌蠢货。” 男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滚吧,如果带不回来‘贪婪之心’,你也别回来了。” … 波士顿。 “这就是你所说的喝两杯?” 望着店招牌上,醒目的“果汁”二字。 基里安满脸无语。 “喝酒有害健康。” 张怀生笑着点燃了一支香烟,推开门和基里安一同走了进来。 “又见面了。” 张怀生跟店员打了声招呼。 店员打量着周围,压低了头戴鸭舌帽的帽檐,小声说道:“我听说,英国佬昨天晚上策划了一起袭击案?” “一杯黑醋栗。” 张怀生竖起了一根手指。 基里安也跟着说道:“那就给我来杯甘蔗汁吧。” 店员愣了一下:“你们两个真来我这儿喝果汁了?” 张怀生笑了笑:“反正有些口渴,给谁赚钱不是赚——你放心,来时我打量过周围,没人注意到我们。” “啧,我要是为了赚钱,也不会把店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角落里。” 店员耸了耸肩。 听他这么说,似乎根本不是店员,而是果汁店的老板了。 不过张怀生也不打算改他在自己这儿的代号了:“晚上我打算带我的这位同伴再去一趟集会,我想让他也成为猎人。” 店员也是猎人途径,张怀生觉得,有这样一位前辈在,肯定能给基里安一些有用的建议。 “我明白了。” 他的手指纷飞,很快便以灵活的手法调出了两杯果汁。 黑醋栗其实就是黑加仑,但张怀生更喜欢前一个叫法,这会让他回想起那首歌:“苦如醋栗,甜如丁香”。 第七十八章第二次集会 在那座名为“化学武器研究部”的阴冷楼道里。 一行人爬着楼梯,来到顶层。 从右手边默念了七个数字。 张怀生推开虚掩的房门。 一股浓郁潮味扑面而来。 基里安随口道:“这门都不锁的吗,也不怕有人偷偷进来安装炸弹,到时候,砰——大家都被炸成肉末。” 张怀生皱眉道:“别把一名中序列的掌控者想得有那么不堪,或许,他现在就在不远处,通过某种方式看着你。” “掌控途径的人都有偷窥癖?” “或许吧。” 掌控途径的人,往往有很强的控制欲。 这的确会导致他们产生类似于偷窥狂的表征,但实际上他们的偷窥,更像是用玻璃缸养蚂蚁来观察的心态。 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俯视。 基里安扇了扇鼻子前的风,眼神下意识盯在房间正中央,那一座摆满白色蜡烛的铁台。 “这屋子布置得还挺阴森,就是说这里是3k党秘密处决印第安人,祭祀邪神的地方估计都有人信。” “或许是为了增添神秘感。” 张怀生在围绕铁台,呈放射状分布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这次依旧来得很早,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个,窝在密不透风的潮湿房间里,小声交谈着。 “小基,最好不要抱怨太多,那位掌控者,或许正在看着你。” 张怀生给基里安起了个代号。 他看向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寡言的店员。 “最近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店员开口道:“哦,的确有个坏消息得告诉你们,今天刚收到通知,罗马尼亚人参战了,他们加入了协约国。” 张怀生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罗马尼亚跟奥匈帝国,因特兰西瓦尼亚地区——这一德古拉伯爵的故乡,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跟保加利亚也是矛盾深重,加入协约国是迟早的事。” 店员忧心忡忡道:“唉,这意味着协约国一方,又将在欧洲地区增添五十万的生力军——我们当初一共才有几万人?” 张怀生轻笑道:“看罗马尼亚人在历次巴尔干战争中的表现,可不怎么样,保加利亚人应该可以轻松击败他们。” 保加利亚虽然也是个小国,但人称巴尔干小普鲁士,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 第二次巴尔干战争中,若非遭受希腊,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奥斯曼四面夹击,也不会输。 店员不置可否道:“那也是五十万人,就是五十万头猪,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张怀生听他的话,莫名联想起了楚师长。 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中回响。 三人立刻缄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见一名白发苍苍,脸上满是皱纹和沟壑的苍老男人,带着满身死气,缓缓推门走来。 基里安只觉一阵冷气扑面,浑身一激灵。 店员也不再和张怀生说话。 尽管在这个时候,讨论世界大战的局势,是一件非常热门的事情。 即使是搭乘公共马车或是公共蒸汽车的时候,司机都会喷着口水大谈国际局势。 问起轮船上锅炉房里的煤工,他们也会一脸轻蔑,跟别人吐槽意大利人又在战场上失利,被法兰西外籍军团,那些黑叔叔们撵着揍的话。 这个世界的“世界”大战,因有东华参与,变得越发名副其实了,美洲有加拿大,非洲有英法殖民地,澳洲有澳大利亚。 亚洲则更多了。 英属天竺,东华,俄罗斯远东地区,英属东印,法属印支,都纷纷站在各自的阵营,通过战争的方式,来解决彼此的纷争。 这场大战,已经深深影响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就目前来看,美利坚作为信奉“孤立主义”的工业大国。 现在,每个工厂都在开足火力,生产战争物资——即使协约国的订单还没交付,资本家依旧对未来前景充满信心。 这极大缓解了经济危机对于人民的影响。 老人来到烛台前,有些僵硬,但却很有礼貌地脱帽向张怀生致意。 “又见面了,先生。” 男人没有佩戴遮掩相貌的东西,眼眶青黑,眼神死寂,皮肤上布满了尸斑,很显然,他依旧是一具尸傀。 “很荣幸能与您再见面,阁下。” 张怀生也脱帽向他致意。 他很尊重这位眼力极佳的“中序列”掌控者,尽管若无必要,他实在不想跟这个途径的人打交道。 “这次有什么好东西想要出手的吗?” “没有,这次我只打算买一些东西。” 张怀生一脸惋惜。 他之前杀死的美洲虎人,没有析出超凡结晶。 张怀生也不知道它身上到底哪个部位比较值钱。 所以,他只是从猎人身上拾取了战利品。 至于那名猎人的武器,是一把经过改造的春田步枪,威力十足,被张怀生存放到了次元空间,打算留给基里安用。 “春田”这个名字,乍一听,像个日文名,实际上只是因为没采用音译,而采用的是意译的缘故。 就像纽约现在的译名不叫纽约,而是新约克。 “那可实在太可惜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腐臭味,令基里安的脸色一黑。 “昨天晚上来了许多生面孔,他们都是屠夫途径,听说了有一位‘屠夫’杀手在这里甩卖屠夫途径的超凡物品。” “看来,他们今天又要失望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我又不是专门猎杀屠夫的魔鬼——假如他们不找上门来的话,我还是很信奉与人为善的理念。” 老人微微翘起嘴角:“假如你身上没有缭绕着挥之不去的怨念的话,我或许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怨念?” 老人解释道:“杀了超凡者,身上就会萦绕死者灵性组成的怨念——往往很快就会散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怀生恍然:“多谢阁下解惑。” 老人露出微笑,这笑容出现在一张死人面孔上,着实有些恐怖。 “如果要感谢我的话,就帮我把楼道里的蜡烛点燃吧。” “好的。” 张怀生起身去点蜡烛。 顺势在楼道里又抽了一支烟,他感觉自己现在抽烟越发勤快了。 大概是因为这年代实在没什么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归根结底,是缺了一个手机。 基里安也跟了出来,拿出了一支烟斗,塞进提前切好,用纸包起来的烟草点燃。 其实显而易见的,他是被尸傀的臭气给熏出来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递向张怀生:“尝尝我这个?” 张怀生对此敬谢不敏。 他连骆驼这种美式混合型卷烟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基里安的烟斗,那里面的烟丝都是他自己调配的,掺了许多香料。 味道辛辣中带着一股怪味,让人能联想到踩在灌满雨水的堑壕一整天的军靴味道。 第七十九章小谢姑娘 “你一定是在想你之前说过的那个非常恶心的比喻!” “但你根本没挖过堑壕!” 基里安小声嘟囔着:“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踩在堑壕雨水里的军靴是什么味道的?” 张怀生翻了个白眼:“没挖过堑壕,难道还没蹚过水吗?你配的烟丝,就像是在靴子里捂的生满足癣的脚。” “见鬼,那是萝丝甘菊的味道,不是什么脚臭味!” 基里安好气。 张怀生这比喻太恶心也太夸张了,虽然他也承认,的确有那么一丢丢像,但也仅仅只是一丢丢罢了。 “你在爱丁堡大学选修的修辞学,就是用到这上面的吗?” 张怀生忍住笑,突然开口道:“来人了。” 他随手丢掉了手中的烟,但立刻意识到这在一位掌控途径的超凡者的地盘上,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因为香烟尾部会有他的口水残留,而体液,往往是诅咒或是占卜的最佳媒介。 他将烟蒂踩灭,放到了蜡烛上,让它被燃烧殆尽。 而这时,楼道中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最前面的,是一位蒙着白色面纱,戴着风帽,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跟班的男人。 张怀生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随即又定格。 那双清冷眼眸,分外熟悉。 女子停下脚步,和他不甘示弱地对视着。 许久,才眨了下眼睛。 绕过他,带着那个跟班径直走进了房间里。 “谢灵韵?” 才分别没多久,他可不至于就分辨不出来对方了。 这又不是电视剧,随便遮掩一下,就能人畜莫辨。 再者说了,谢灵韵的辨识度还挺高的,那种独特的气质,以及稍稍露出的小块肌肤,都跟西方人迥异。 “呵,还真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女人。” 他倒也不疑惑谢灵韵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因为这个超凡集会,其实并非多么隐秘的地方,也不需要什么准入门槛,只要有介绍人,随时可以加入。 当然,集会也有规矩。 就是每一个旧客只能带一位新客。 这大概也是谢灵韵之所以没带上张景瑞和张明秋两个小道士的原因。 张怀生很欣赏谢灵韵,不是因为她漂亮——最起码不单单是,还因为对方有着这个时代很多东华人都不具备的求知精神。 她不会去考虑学这个东西于自己的前途或是修行有没有用处,她只是想知道更多新鲜的东西。 只是学习的这一过程,便足以使她感到慰藉。 “该说,这就是工科女吗?” 张怀生心生感慨。 有淡淡的仰慕,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丝罢了。 毕竟,无论是谢灵韵还是他这样的人,都不属于那种会把男女之情看得很重的人。 “金鱼,人都进去了,就别盯着看了。你那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基里安打趣道。 虽然基里安以前还一直想着促成特蕾莎和张怀生恢复关系,但久而久之,也意识到了张怀生明确的态度,不再作此念。 “你取的这个代号,实在是难听。” 张怀生笑了笑,指着基里安的烟斗说:“赶紧熄了进屋了,不然弄得屋子里都是脚臭味,人家可是要骂街的。” 基里安小声嘟囔道:“那也比尸臭味强吧。” 谈话间,又有新人到来。 楼道里很快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这一次,来的人依旧不少,很快就将屋内的椅子占去了大半。 落座之时,张怀生发现这些超凡者们,居然也在谈论着发生在遥远欧陆上的战争,时不时发出慨叹。 “蒸汽之神在上,我的故乡阿尔萨斯,居然这么快就被德国佬给攻陷了,那群愚蠢无能的将军,只会在报纸上大放厥词,然后催促着我们的同胞和兄弟死在敌人的枪炮下。” “我的父亲被应征入伍,前段时间他写信给我,说在战壕里,被那些该死的德国佬用毒气攻击,瞎掉了双眼。” “我的兄长在索姆河战役中死去了,我一定要成为超凡者,回国参军,好为我的兄长报仇!” “小点声,这个房间里就有德国佬。” 一战之残酷,在于武器更新换代之后,诸多老将根本还没逆转以前的指挥思维。 在连发枪,也就是机枪已经列装部队的今时,仍在搞人海冲锋战术。 再加上炮火打击,士兵的伤亡数成倍增长,但却很难有效取得突破,各国间都处于相持阶段,没有获得太大进展。 这也是张怀生那个世界里,法兰西人在二战时光速举旗投降的原因之一。 一战几乎将大半个法国给打成白地了,并且足足死去了一代人。 张怀生坐到了谢灵韵的旁边,他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东华现在怎么样了?” 谢灵韵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从应天府乘船出发的时候,战争还没爆发。” 张怀生只看到她面纱下的红唇微动,声音却听得无比清晰,像是就在耳畔一样。 “厉害呀,这是传音入密?” “嗯,跟护送我们的校尉学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有钱吗?” 谢灵韵明显愣了一下,语气中流露出了些许惋惜:“想长长见识呗,我听说这儿有一位很不错的鉴定师,就算买不起,听他讲讲也是好的。” 谢灵韵肯定不会没钱。 她这么厉害,又这么年轻,肯定不是鸡爪女士那种超凡界的废柴能比的,即使搁南康府龙虎山上,也绝对是顶尖人才。 而东华说穷,其实也不穷。 穷的是底层的老百姓。 像龙虎山这种执掌南方道门牛耳的正一魁首,必定是不缺钱的。 估计谢灵韵只是没带钱,或是没带英镑,美元罢了。 “你瞧上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买,毕竟之前的战利品全归了我,那具吸血鬼尸体可是中序列的超凡材料,起码值几千英镑。” “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灵韵的眼眸灵动,里面丝毫没有被冒犯了的感觉。 东华人有时很耻于谈钱,仿佛多提两句都带了铜臭味,但人活在世,又哪有不需要钱的时候呢? 第八十章神秘拍品 屋内很嘈杂,尽管每个人都尽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嗡嗡一片。 在场的不单是超凡者,也有许多普通人。 “是谁带你来的?” “喏,他叫刘明亮,使馆里的一个掌旗校尉。” 张怀生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充满善意的眼睛。 “谢你的烟。” 张怀生露出笑容来。 这人其实就是当初以暗器手法,把烟丢给他的人。 只是使馆里人多眼杂,既然他当时不愿意站出来,那张怀生也没必要非要当面跟他道歉,那不是礼貌,而是蠢。 实际上,和张怀生这个在册逃犯交谈,的确是需要避讳的一件事。 裴元侨不避讳,那是因为他跟张怀生有仇。 谁也想不到他 就这,等他回去肯定也会迎来一场诘问。 老人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随后,取出了一枚小木槌。 他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一声有些黏糊的咳嗽声。 “集会开始。” 他缓缓开口,这一次虽然换了具尸傀,但他的声音依旧如上次一般无二。 “接下来,请从左手边的第一人开始呈递...”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便从座位上站起: “抱歉,尊敬的阁下,在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是不伦瑞克区警局的汉娜。” 气氛顿时凝固了。 有些压抑的灵性力量缓缓酝酿。 超凡集会,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根本见不得光的。 而鉴定师,作为组织集会的人,也有义务保证警局的手,不会伸到这儿。 最起码,不能在这里追捕逃犯。 女警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抿了下嘴唇,迅速平静下来:“据我所知,这个人是前段时间,失踪于布伦瑞克街桥洞下的流浪汉对吧?” “他叫巴泽尔,现在已经成了你的傀儡,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老人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想起你来了,你以前经常给巴泽尔送食物。” “我很欣慰还有人会关注这样一个流浪汉...你说的没错,巴泽尔,他死于一个法裔的枪口之下。” 布伦瑞克是北德意志的汉诺威邦国的重要城市。 取名为布伦瑞克的街区,和新奥尔良是法裔街区一样,不伦瑞克街主要是德裔移民的聚居地。 “或许是因为巴泽尔是个无依无靠,很适合用来泄愤的德裔。” “那个人用的是一把威力十足的大口径手枪,在巴泽尔的头上开了一个大口子,缝合伤口时费了我很大的精力。” 老人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很遗憾,我只擅长医治死者而非活人。” 女警的声音:“可以向我描述一下那个人的外貌吗?” “他有着卷曲蓬乱的头发,有一只鹰钩鼻,穿一件白色体恤衫。” “感谢您的帮助,来之前,我听人说您的脾气很差劲,但现在看来,这肯定是谣传,您是一个非常慈祥的长者。” 老人稍稍愣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别扭的笑容:“我替巴泽尔感谢你,感谢仍有人牵挂着他。” “但你已经没有再追查下去的必要了。” 他罕见的有些尴尬,说道:“因为我每次使用他人的遗体时,都会替他们完成自己的遗愿,所以...” 女警愣了下,总算是没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声称鉴定师触犯了联邦法律,要把他逮捕。 “感谢您伸张正义。” 她深鞠了一躬,并且说道:“很抱歉打扰到您的聚会,如果您希望的话,我现在立刻离开。” 老人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呆到结束吧;但最好别盯着某些拍品一直去看,它们具备类似于红月,污染的特性,普通人看多了,也可能导致心性扭曲。” “感谢您的提醒。” 女警有些惊讶,鞠躬说道。 “这老头还挺和蔼。” 基里安感慨道。 张怀生没有反驳,老人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推翻了他之前对其的认知。 看来,掌控途径的人,也未必都是恶棍。 “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 坐在左手边,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老人。 老人在他有些心疼的目光中,粗暴地拆开了木匣。 他捏出其中,流淌着淡蓝色光晕的结晶体,皱起眉: “显而易见,这是一块掌控途径的结晶,序列为9,但由于保存方式不当,内里灵性流失了不少,已经无法作为魔药服用。” 他看向对方:“这东西不值钱,你拿回去吧。” “怎...怎可能是保存不当?” 男人不敢置信道:“从拿到它开始,我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生怕磕着碰着半点。” 老人讥诮道:“木头是灵性的优良导体,你用木匣子来装它,还不如什么都不用,自作聪明罢了。” “我...”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接过结晶坐了回去。 房间内,一片寂静。 没人嘲笑这个男人。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野生超凡者,从未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即使是一些常识,他们刚踏足超凡世界时,依旧一无所知。 这也是鉴定师组织的这个集会,之所以如此受欢迎的原因所在。 即使什么都不买,也能增长见识。 谢灵韵传音道:“其实不光是木头的问题,他用的那木匣子,材质是桃木,在我们道门,那是制作桃木剑专用的材料。” 桃木剑作为法器,最基本的要素就是灵性传输稳定。 这个人用桃木匣子装结晶,就像用筛网装沙子,不漏才怪。 后面的人依次上前。 拍品大多比较平庸。 唯一有一件精品的,是一把跟猎隼类似,对标猎人序列7——鹰眼的枪械。 但价格实在太过高昂,起拍价便高达五千美元,几个人简单抬了抬,便蹿到了一万的高价。 张怀生自然不会倾尽所有去买这把枪。 不过很快,他们还是等到了想要购买的猎人魔药,不是结晶,而是正儿八经的调配好的魔药,与仪式魔药配套。 总共花了一千美元。 这时,一个背着一个长条箱子,戴着棕色风帽的人,缓缓走到台前。 他打开箱子的一刹,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便直冲张怀生的心头,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体内的灵性怦然躁动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得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怀生感觉自己体内,灵性如同海啸般翻腾,这让他产生一种,几近于窒息的感觉。 那不是属于狼人的部分,而是属于双生! 他努力通过“独裁”,抑制自己的本能反应,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得自己如此失态。 那是一把类似于张怀生前世玩过的一款游戏中的埃辛诺斯战刃的武器,但并非配套,仅有一把。 它的长度足有两米多,近似于长枪。 中部,是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双头鹰的握柄。 两段则是延伸出的半月状刀锋。 它看起来真的很锋利,但过长的刀身,使它根本不像是人类体型所能使用的武器,也没有哪门剑术或刀法能以此来施展。 男人有些紧张地询问道:“用木匣子装它会导致灵性泄漏吗?” “会,但是量很微弱,毕竟结晶一旦铸成武器,灵性便已经趋于稳定了,而且你还在里面垫了一层绸布,影响微乎其微。” 老人仔细打量着手中的战刃,随口答道。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 “里面的灵性...割裂且泾渭分明,就像是数百种不同序列的灵性,被粗暴糅合在了一起,任何序列的超凡者,都很难使它们协调并利用起来。” “如果由掌控者来使用,应该还勉强能将其协调起来。” 懂行的人发出轻微的笑声。 谁都知晓掌控者近身十分孱弱,根本没有使用近战武器的必要。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宝物,里面蕴含着起码有中序列,也就是保底序列6的灵性力量,但很显然,超凡物品不是序列越高就越好用的。” 老人将目光投向男人:“它的副作用非常可怕,想必你也已经领教过了吧?” 男人的神情有些难看:“的确...但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它的威力真的很强,即使是钢铁,它也能轻松削断。” 老人露出一丝冷笑:“它能导致你人格分裂,难道这都不算无法接受的副作用?” 男人愣了一下,神情变得阴沉下来。 他的脸上涌现出一丝戾气,但很快就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强大的中序列掌控者,这一途径的超凡者即使是低序列都不好惹,更别提高序列了。 老人似乎根本没看出他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而且,它的造型实在古怪,用来做骑枪它不够长。用来陆战,它又不够灵活。 要把它施展开,起码得是中序列的屠夫,只有他们,才能激发狂战士之血,拔高到三米以上的高度。” 男人强行按捺住脸上的怒意,强笑道: “就算它的实用性不佳,它也是一件非常有历史底蕴的宝具,它上面镂刻的双头鹰标识,证明它是从拜占庭帝国传承下来的宝具。” 老人露出了嘲讽之色:“抱歉,先生,我是专业的鉴定师,整个马萨诸塞州,都没几个能比我更专业的。 就我所知,区区一个双头鹰标识,并不能代表它就源自于拜占庭——要知道,现在奥匈帝国,沙俄...甚至连巴尔干小国阿尔巴尼亚都在使用这一标识,双头鹰早就被用滥了。” “如果你想编造一些谎言来抬价,不妨拿着你的宝贝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大拍卖行来甩卖,看看那里的鉴定师能给你一个怎样的估价。” 男人低下头:“抱歉先生,我不该质疑你的判断。” 很显然,这个男人要么急着出手,要么就是这东西来路不正,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被老人如此嘲讽之后,还急着出手。 “底价,5000美元。” 老人开口道。 但没有人开口叫价,超凡者们最在乎的其实就是实用性。 它的确是中序列的超凡物品,但超凡物品的序列,是无法匹配其本身的价值的。 就像“猎隼”,它跟刚刚拍卖掉的那把枪一样,都是使用的猎人途径,序列7的鹰眼打造。 但猎隼,很显然不可能卖出一万美元的高价。 见场上一片鸦雀无声,男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眼神中充满了凶戾与狂暴的气息,他竭力控制着自己... 这时,张怀生开口。 他喊道:“我出五千美元。” 有人似乎也在蠢蠢欲动,毕竟,这是一把中序列的超凡道具,兴许自己就能捡到漏呢? “抱歉,先生,我想问一下什么是精神分裂?” 有人举起手询问道:“据我刚刚所听,精神分裂似乎是这把奇怪武器的副作用,但您没有详细解释。” 他说罢,还用一种有些惭愧的语气说道:“抱歉先生,我为我的无知感到惭愧,请您为我解惑。” 男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怕他突然爆发,而是语气淡漠地解释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人格分裂,而非精神分裂,两者并非一码事。” “其初期症状,就会像这位先生一样,出现暴躁,易怒,多疑,敏感——因为你的提问,他或许已经记恨上你了。” 提问者被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抱...抱歉,我知道了。” 男人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神死死盯着老人。 老人自顾自说道:“等到了后期,就有可能像小说中经常描述的那样,分裂出其它人格,可能叫汉斯,也可能叫妮娜——许多人共同主宰一具身体。” 这下,所有人都打退堂鼓了。 甚至有人满怀嘲讽地看着张怀生:“瞧,这个冤大头,肯定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是人格分裂的蠢蛋。” 身边,谢灵韵传音道: “你要它做什么?” “那个鉴定师看得很准,它蕴含着非常混乱的灵性,这意味着很难将其中灵性调和,调动起来,而且后遗症巨大。” “铸造它的匠师水平和运气都不太好,导致这把武器的定位十分糟糕,即使威力大一些,也没什么实用性。” 张怀生对着谢灵韵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些问题。 老人看向张怀生,说道:“如果没人出价的话,那么这把武器,将由你以五千美元的价格购得。” 他又看向男人,说道:“你需要缴纳百分之二十的鉴定费,你只能获得四千美元。” 男人的脸色很阴沉,但还是说道:“没问题,先生。” 第八十二章双生战刃 集会这时已经接近尾声。 后面,张怀生又替谢灵韵买了一份“沼泽魔药”,据说丢在地上,可以使一大片土地液化成沼泽。 谢灵韵说是想研究研究,这种西夷魔药跟道门符箓之间的差别。 集会就结束了。 张怀生提着那个装有“埃辛诺斯战刃”的木箱,很快便和谢灵韵一行离开了大楼。 谢灵韵倒也没纠结张怀生为什么不听她的劝告。 作为并不是很熟悉的朋友,她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提醒义务,既然张怀生一意孤行,她也不会再因此事而多说什么。 “张先生,我们明天见。” 张怀生已经和她约好明天去使馆,为她和两位师弟讲解一些西夷的超凡知识。 “明天见。” 张怀生微笑着点头。 “公子,属下名叫刘文亮,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来使馆找我。” 掌旗校尉跟在谢灵韵身后,突然转过头,小声说道。 张怀生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他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根本没打算接管这些所谓的“父亲遗泽”。 实际上,如果真要报仇,他得杀回东华,先把太后从凤床上掀下来干掉,再把满朝保守派元老,尽数杀光。 他根本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打算。 即使是原主,也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当然,若是老太后现在出现在他面前那另当别论,他肯定是什么都不管,直接上去就是一刀攮死。 他放过裴元侨,那是因为这老货主管赴美采购军需之事。 换了旁人,他可不会留情。 这也算是给原主一个交代。 谢灵韵等人离去,店员才开口询问道:“金鱼,这把武器无论是从样式还是副作用上来看,都不是很适合入手。” 这代号,估计是从基里安嘴里流出去的,这货偶然间得知了“金鱼”这个发音的真实含义,便用“金鱼”的英文来作为张怀生的代号。 “虽然五千美元,对于一把中序列的超凡武器而言,绝对算是最便宜的那一档,但它完全没有实用性啊。” “人格分裂这种代价,听上去就跟红月疯子一样,这跟失控有什么区别?迟早会导致身体异化。” 店员很不解。 张怀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个笑容,他已经憋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独裁,他拿到这把“埃辛诺斯战刃”之后,恐怕就要笑出声。 直到现在还有一种幻梦般的感觉。 这把武器的确不是给一般超凡者使用的。 而分明是属于双生途径的专属武器! 张怀生不知道双生途径为何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专有武器,或许这世界以前也曾存在“双生途径者”。 他只知道自己只花了五千美元,捡了一个大漏。 “跟我来。” 张怀生的笑容令店员和基里安都感觉有些瘆人。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跟着张怀生,一路沿小路走去,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张怀生蹲下身,将盒子放在空地上,回头叮嘱道:“你们退远一点,我会尽量控制它不让它溢散灵性。” 他说着,打开了木匣子。 躺在绸布中的锋利战刃,倒映出凛冽的寒光。 张怀生握在中间的握柄处,将其举起。 的确,里面的灵性混乱至极,像是一群无头苍蝇,沿着铸剑师留下的灵性传输通道愉快奔流着。 下一刻,他如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暴君,发出了一声暴呵。 顷刻间,散乱灵性如同一支军队般被统合在了一起。 张怀生立刻洞悉了这把武器的一切。 他伸出双手,一起握在战刃中段,将其平举而起。 下一刻。 铿—— 锋锐的长刀,自中段被分成了两段。 张怀生分别握着一把分开的半刃。 原本中段的护手,恰巧能作为两把刀的刀柄。 他挥动双刀,灵性注入其中,在刀身上延伸出两道锋芒,登时在地上,像是热刀切奶油一般,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笑着对基里安说道:“瞧,它的造型根本一点都不古怪,正适合我使用。” “至于人格分裂的后遗症。” 张怀生有些轻蔑道:“我有办法规避。” 如果他还是序列9的双生,可能还会对他造成麻烦,但他现在是独裁,体内所有意识归于他一人独掌,根本不可能再出现人格分裂的毛病。 店员和基里安一脸惊叹。 尤其是店员,有些不敢置信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居然能从那位手底下捡漏的。” “他不是捡漏。” 黑暗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缓缓浮现出身影,他就像是早已隐藏在那里多时了一眼,但在他开口之前,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你是?” 三人的脸上俱是一惊。 张怀生说道:“阁下怎么跟来了?” “不必忧心,我只是想看看这把武器,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店员惊异道:“你是鉴定师?” 男人微微颔首:“没错,我刚刚也说过了,你的朋友不是在捡漏,那把武器的确有各种各样的弊端,只是他恰好能规避罢了。” “如果绝大多数超凡者,都能规避其弊端,那才是我作为鉴定师的疏漏。” 张怀生点头道:“没错,您的眼光很准,并未出错。只是您是如何猜到我知晓这把武器的真实用法呢?” “我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了你的情绪...你看上去有种很压抑的激动的感觉,像是以前见过这把武器一样。” 男人露出苦笑声:“我只是担心的确是因为我的眼光而导致鉴定错了,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欢迎各位下次再光临,今晚是在下失礼了。” “告辞。” 男人转身,身体像是融化了一般,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就是中序列的掌控者?” 张怀生皱起眉,有些惊叹:“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行踪,如果是敌人,他可太难对付了。” 基里安有些不解:“听他说话的声音跟常用语,和那个老鉴定师可完全不像是一码事。” “像才怪了。” 张怀生轻笑道:“别看那位鉴定师总是一副苍老的语气,实际上,幕后操控尸傀的,是个妙龄少女也说不定。” 第八十三章活的特性 “金鱼,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掌控途径。” 基里安讪笑道。 张怀生看了他一眼,神情鄙夷:“你可能对自己的认知不是很明确。” “蠢货是没办法走掌控途径的。” 掌控途径当然强,非常适合老阴逼选手。 但缺点也很明显,缺乏正面杀伤性手段,控制虽足,但没有爆发,一旦被别人找到本体,并且近了身,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属于那种上限很高,但下限也很低的途径。 屠夫和猎人两条途径,之所以比较常见,是因为它们具备普适性。 也就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战斗力都能得以保证。 而掌控途径的人,若是猝不及防,没做好准备就被人摸到身边,基本上就可以打出gg了。 基里安嘿嘿笑了声,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张怀生将灌注在双刃中的灵性抽出,其中立刻传来了一阵不安的躁动。 有点…像是不舍? 或者说依恋? 张怀生有些惊诧。 绝大多数超凡物品都具备活着的特性,但这种特性不过是类似于节肢动物死后的神经抽搐罢了,根本不足以反馈出完整的情绪。 这把双刃很特殊,让张怀生联想到了自己正佩戴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 他打算晚上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 “你们现在可以靠近了。” “我已经收敛了它的灵性,使它不会对你们产生影响。” 张怀生简单耍了一个刀花。 虽然修会的基础格斗术里没有刀法,更没有“双刀流”的技巧。 但他是“独裁”序列,身体协调性极佳,随便使两手,看上去就颇为赏心悦目。 所谓刀法,无非就是一些发力技巧和套路。 除非是那种涉及超凡领域,刀光四射,像法术更甚于刀法的那种,否则张怀生还真没多少学习的必要。 任何武器,他都能很快上手。 这也算是另类的一法通万法了。 店员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真是一把...哦不,应该说是两把好刀。” “给它取个名字吧,如此宝具,不起个响亮的名字,简直辱没了它。” 张怀生略加思索,便道:“双生,就叫它双生好了。”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双生途径的存在,但即使有,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他又不会把“双生”的名字散布的到处都是,只是他自己这么称呼罢了。 店员赞叹道:“一刃双锋,很贴切的名字,你知道它的特性是什么了吗?” 张怀生摇了摇头:“刚拿到手,我哪里能知晓它的特性?之所以我看上去比较了解的样子,不过是以前在书中看到过类似构造的武器罢了。” 他当然知道双生之刃的特性。 分别是: 破甲:延伸出的刀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无视对方的防御。 重伤:短时间内赋予对方伤口,分裂的人格,不仅能压制敌人的恢复,还能造成类似于“我的手不听使唤了”的麻痹效果。 断灵:截断对方的灵性传输,可以造成类似于“沉默”的效果。 三种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强大,再碰到吸血鬼,即使没谢灵韵他们的帮忙,张怀生觉得自己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防人之心不可无,张怀生虽然觉得和店员算是一见如故,但要说全然信任,也不然。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 张怀生询问道: “你是跟我们一起回鸢尾花街,还是回你自己的果汁店?” “鸢尾花街平时可不允许我们随便进出…这样吧,我写一些注意事项给你,毕竟今晚,基里安打算服用魔药。” 店员答道。 三人就此分别。 来到新奥尔良街的时候,这里显得有些萧条冷清。 昨天的袭击,使来往的人们普遍行色匆匆,不敢久留。 张怀生在街对面的移动餐车边上买了份卷饼,想了想,又多买了一份。 “谢了。” 基里安接过卷饼,在张怀生诧异的目光下,一口咬了上去。 “那是我买给麦克卡尼先生的。” 张怀生的语气有些无奈:“麦克卡尼先生为了隐藏自己,天天躲在家里吃罐头,你就不想着给他带点食物?” 这个时代的罐头,味道普遍不咋地。 而且由于没有食品安全法,里面有各种有害添加剂,长期食用,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基里安微抬鼻孔,“切”了一声:“那老货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是他有求于咱们才对。” “你别忘了,我们同样有求于他。”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基里安是个不错的军官,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但他的思维实在是太简单了。 或许也本该如此。 身为军人,纯粹一点也不是坏事。 回到鸢尾花街。 道路依旧阴森,道旁的路灯忽明忽暗。 基里安“啧”了一声:“每次来这儿,我都觉得像是在逛鬼屋。” “修会的品味确实让人难以恭维。” 修会对外表现的,就像每顿都要吃小孩儿的邪教一样。 总是一副阴气森森的模样,但就张怀生所了解的那样。 修会虽然算不上有多么伟光正,但最起码是个守序中立。 砰砰砰。 张怀生敲响了房门。 等了好一会儿,麦克卡尼才伸出了脑袋。 “进来吧。” 麦克卡尼看向张怀生脖颈前的十字架,露出心疼的神色:“看到你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 张怀生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麦克卡尼这句话,可能不是对自己说的。 “麦克卡尼先生?” 张怀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麦克卡尼连忙道:“快请进吧,张,感谢你的帮助,作为修会在波士顿地区的负责人,我理应给予你奖赏。” 基里安皱起眉,说道:“老麦头,请别用奖赏这种词来羞辱我们的领袖,张是克利福德领袖指定的分会首领,你理应用感谢,或是酬谢,而不是用奖赏这种词!” 麦克卡尼愣了下,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愕然的神色,随后又很快收敛起来。 “抱歉,是我的失误。” 他看向张怀生,露出和善的笑容:“看来,他们都很爱戴你,作为一个东华人。我想,你一定是个非常富有魅力的领导者。” “这的确不容易,所以我这次来,是打算得到修会的帮助的。” “我们已经在德克萨斯扎根了,但缺乏人手,那里并未进入英国人的视线,我希望修会能招收一批移民过去。” 第八十四章服用魔药 麦克卡尼很爽快地应承:“人手没有问题,在波士顿的爱尔兰同胞们,普遍过得并不好,他们也乐于寻求改变。” “麦克卡尼先生,这个还给你。” 张怀生取下脖颈上的项链,如果在之前,他肯定会感觉舍不得。 毕竟人鱼之刑是一件非常强大的超凡道具, 不过现在张怀生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双生之刃”,立刻便开始喜新厌旧了。 “麦克卡尼先生,我需要一个空房间。” “我今天为他购买了一份猎人魔药,需要一个地方举行服食仪式。” “这里有太多的空房间了,除了第二层左手边的那三个房间,都可以。” “好的。” 张怀生拿出购买的,呈现出琥珀色泽的猎人魔药, 将它放在桌子上。 “任何途径的魔药在服用时,都需要遵循固定的仪轨。” “服食猎人魔药,需要在露天场合,脱掉所有衣服,用桦树叶碾磨成碎末,混合曼陀罗花以及薄荷叶的汁水,涂满周身。” “你需要以面朝月亮跪拜的姿势,服食下猎人魔药。” “不要觉得它很滑稽,这是前辈们在无数次尝试中,总结出的经验。” 最开始时,连魔药配方都没有, 超凡途径之所以公认的只有九条,就是因为它们是系统化的,拥有完整进阶方式与魔药配方。 一些野生超凡者,要么拥有的是残缺不全的传承,要么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本应因不稳定而导致异化的灵性感染,却稳定下来了。 机缘巧合,获得了超凡的力量。 但这并不具备可复制性,而且由于这种人体内的平衡非常微妙,很容易受到刺激,导致异化。 “期间,必须放松身体,想象自己奔驰在树林,原野中的情景…你以前当过猎人吗?” “当然,十个盖尔人有九个都是一等一的好猎手,我曾经就靠一把老式双管猎枪,干掉过一只800磅的棕熊。” “那就努力回忆自己狩猎棕熊时的情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这关系到你对魔药的消化…如果在服食魔药阶段就消化掉一部分魔药,将会使你未来的扮演更加顺利。” 基里安有些不解道:“扮演,扮演…总说扮演,扮演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还记得当初,就是自己询问了特蕾莎的老师,告诉的张怀生“扮演法”。 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扮演”究竟是什么东西。 “使自己更契合魔药,仅此而已。” 张怀生说道:“没有必要去纠结它的原理,这也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基里安此时已经脱的光溜溜了,大剌剌站在阳台上。 “后背我替你涂,前面你自己来。” 看着基里安那毛发旺盛的健壮身躯,张怀生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鸟用涂吗?这玩意儿还挺凉的。” “最好全涂。根据店员所说,这玩意儿有致幻的功效,能使你更好地契合猎人的心境。” 三下五除二涂完药膏, 一阵风出来,基里安的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狩猎之神在上,假如我有罪,我更希望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受这种折磨。” “别废话了,赶紧喝魔药,待会儿你身上涂的药水发作,你就没理智可言了。” “就这么直接喝?” “难不成你还想我喂你?” 基里安举起手中的杯子。 琥珀色的魔药,像是蜂蜜一样黏稠。 “比起蜂蜜,我觉得更像是老痰。” 基里安见魔药久久没有从杯中流淌出来,有些恶趣味地吐槽道。 张怀生有些无奈:“去拿汤匙舀着吃吧…你比喻的再恶心,也不是我喝。” 基里安拿起原本用来调配仪式药剂的汤匙,重新面朝月亮跪下,舀着魔药大口吃了起来。 很快,一小瓶便被他吃了个精光。 他拿起空瓶,询问道:“要不要灌点水…里面的我挖不到了。” “不用,调配魔药时本身就考虑了损耗的问题。” 张怀生莫名想起了前世经常喝的那种需要舔盖的酸奶。 “接下来,放松身体,想象自己回到了苏格兰高地,正拿着猎枪瞄准一只机敏的小鹿。” 基里安这时,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声:“瑾瑜,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那是一只黇鹿,很温顺的小家伙,我不能对它下手。” 基里安的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情,他跪在地上,双手放松。 “在我们这儿,如果不是实在饿得受不了,是不允许狩猎黇鹿的。”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该死的,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我们的林地!” “市政府把林地卖给了你们公司?” “什么狗屁公司,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你们立刻给我滚,否则我就开枪了。” 他做出端起猎枪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像是野兽被触犯领地时一样凶狠。 张怀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基里安看到的幻觉,应该是他以前曾经经历过的。 这个总是嘻嘻哈哈,看上去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中年男人,实际上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吧。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故事。 背井离乡,跑到远隔上万公里之外的美利坚讨生活的华工。 扛着长枪,在堑壕或防炮洞蹲着,随时有可能失去生命的士兵。 在酒馆中成群结伙厮混的帮会成员。 华尔街,拼命想要博得青睐,一步步往上爬的职员。 这个时代,即使是小人物,也背负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区别在于,有些人的故事,往往只进展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基里安闹了一个小时,他时而又哭又笑,时而大喊大叫,像个不懂人类规矩的野人。 最终,他疲惫地躺在了地上。 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灵性光辉,他已经成功踏足超凡世界的大门,成为了一名序列9的猎人。 他没有像张怀生晋升恶灵时那样,身体还产生了种种可怕的异变。 自始至终,他的状态都很稳定。 这得益于张怀生为基里安做的充足准备,以及店员无私分享的注意事项。 张怀生将基里安拖回到了房间里,丢在床上。 跟麦克卡尼先生打了个招呼,又重新返回到阳台上。 他坐下来,将“双生”取了出来。 这把长逾两米的长刀如果不拆开,非常不便于携带。 他打算明天找个时机把它存放到次元空间里。 张怀生用手指抚上长刀的刀锋之上,指尖泛起灵性的涟漪。 他能清晰感知到长刀传来的喜悦的情绪,就像每次使用人鱼之怨时,所感受到的愤怒与怨憎。 这种情绪是如此强烈,让他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从今天开始,你便不再孤单了。” 张怀生露出一丝笑意,孤单的何止是“双生”,他自己也是个孤单的旅人。 … 麦克卡尼抚摸着手中的项链,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宠溺之情。 “这两天辛苦你了。” 他有些苍老的指尖,浮出海蓝色的光辉,隐隐有水流声响起。 海蓝色的光辉落在项链上,项链也氤氲起淡淡的光辉来。 “什么?” “那位张先生的血还挺好喝的?” 麦克卡尼愣了下,忍俊不禁道:“我不是嘱咐你尽量少喝他的血了吗?” “什么?因为太好喝而没忍住吗?” 麦克卡尼怔住了,他挠了挠自己秃了一圈的头发,有些无奈道:“你除了喝饱了血,有没有打听到我想知道的消息?” “比一般的序列7还要厉害吗?” 麦克卡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真是厉害呐,他明明才序列8。难怪克利福德会这么看重他。” 他抚摸着手中的项链,说道:“克利福德说,他跟列先生接收了一笔德国人的资助,准备提前返回俄罗斯,组织革新了。” “到底能不能成,实在令人忧心。” “毕竟,他是修会仅存的中序列了。” 第八十五章新闻 弦月高悬。 张怀生用一块湿布擦拭着手中并不存在污渍的的“双生”。 就像是抚摸一只打着呼噜凑过来的小猫。 但他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手头的动作颇为敷衍。 他正盘算着明天早晨,要先去一趟使馆,虽然对谢灵韵姑娘没什么企图,但能跟这样漂亮的女孩见面,总归是很令人愉悦的体验。 下午,再去跟修会里负责移民的人见个面。 他打算前期先要一百人,无论男女,但肯定要身体健康的成年劳动力;虽说这会导致新移民的数量超过旧人,但有超凡能力存在的世界,基本不可能因为单纯人数上的劣势,就酿成乱子。 此外,他还打算再通过修会的渠道购买一批物资,让汉萨号的船员们运回去。 他现在手头也算是有点钱了,再加上金融危机爆发后,物价迎来了一波大幅度的下跌,这批物资并不会给他的钱包带来太大的压力。 砰砰砰—— 门突然被敲响了。 张怀生将双生放回到木匣里,起身去开门。 走廊外,麦克卡尼的脸上流露出少许歉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张怀生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您有什么事?” 麦克卡尼取出了一个玻璃瓶,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反射出莹莹的光:“我看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所以我给你带了一瓶补血药剂,它能为你补充养分,并且促进血液的再生。” “多谢。” 张怀生接过药剂瓶,郑重道谢。 麦克卡尼又道:“另外,由于你是第一次在此过夜,我得提醒你一件事,鸢尾花街蕴含着很多诡秘,灵性越高的人越能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在深夜的时候,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拉开窗帘去偷看。” “就像红月时一样?” “对。 “好的,多谢你的提醒。” 送别麦克卡尼。 张怀生看着手中的魔药瓶,药剂的颜色很好看,就像是撒了荧光粉一样,可越是好看,就越觉得不像是能进肚子里的东西。 他拧开瓶塞,凑到鼻子前轻轻吸了一下。 一股像是盛夏时分,在码头扛了一天麻袋的搬运工的腋下的气味扑面而来。 阿嚏! 张怀生被熏出了个喷嚏,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小瓶子。 它如此之臭,反而让张怀生放心了下来。 如果是毒药的话,要么做的无色无味一些,要么就干脆是馨香扑鼻,总之,绝对不会做的这么臭。 他拿起药剂瓶一口气灌下肚。 胃部顿时传来了阵阵暖流,而且很快,一股浓浓的饱腹感涌上心头,使人满足且舒适。 张怀生熄灭蜡烛,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他睡得并不沉。 所以半夜时,他听到楼下的街道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时,立刻就醒了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掀开窗帘向下窥去。 因为这密集的脚步声,实在容易让人联想到英国人派出了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包围了过来。 总之,如同死城一般的鸢尾花街,出现这么多人,实在是令人不安。 但手刚触碰到窗帘,他便感觉脊背一阵刺痛,那是他灵性的示警。 张怀生回想起麦克卡尼所说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耳畔的声音却是极为清晰,导致他再无半点睡意。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怀着疑惑,张怀生侧耳倾听。 强大的五感,立刻使那些杂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张怀生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耳畔吹气一般,整个人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把手放在了双生中间的握柄上。 他开始排空思绪,放空大脑,不再去关注周围的动静。 双生的灵性像是被挑衅了一般,炸了毛,传递出想要杀出去,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情绪。 张怀生自然不会这么做,安抚着双生,就这样熬过了一宿。 … 第二天上午。 张怀生站在报亭外,掏出了一张富兰克林买了一包香烟,在等待找零的间歇,他瞄向了旁边放置的报纸。 他的视线立刻被报纸上大大的黑字所吸引了。 扶桑帝国于今日上午八点,通电全国,与朝阳之国合并。 奥兰治兄弟会掀起反爱尔兰复兴党的浪潮,其党魁声称,要跟一切想要迫害蒸汽信徒的敌人斗争到底。 “要来一份?这可是从英国本土空运过来印刷的泰晤士报,整个美利坚都没这么精准且及时的报纸了。” 老板询问道。 张怀生点头道:“好,直接从零钱里扣就行。” 他拿起香烟离开保亭,破天荒地打算坐一回蒸汽公车。 可这破车给他的体验简直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了,不仅速度慢,气味糟糕,还时不时就要在乘客的大喊声中停车。 实在比不上公共马车。 也难怪,票价在这儿摆着呢。 张怀生翻看着报纸,脸色有些难堪。 “兄弟阋墙,何其可悲。” 奥兰治兄弟会其实就是北爱尔兰的一个为了保护蒸汽之神信徒而组建的组织。 北爱尔兰地区由于受英国人的影响较深,且属于英国重要的工业区。 盎撒人占了一小半。 再加上北爱尔兰居住的人口大多属于蒸汽之神的虔信徒,而南爱尔兰则是狩猎之神的信徒,两者可谓泾渭分明。 在爱尔兰独立运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今时,北爱尔兰却相对平静,并且还在英国人的挑唆下,跟南爱尔兰势同水火。 这也是英国佬的常规操作了。 这些老牌殖民强国,非常擅长煽动当地人之间的矛盾,比如说在英属马来,他们就煽动当地土人和华人的仇恨。 自己再抽身于外,做超然于物外的仲裁者。 玩的属实一手完美的转移矛盾。 至于扶桑吞并朝阳国,实在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自从日俄战争后,朝阳国就被完全置于扶桑的统治之下。 所谓吞并,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是之前一直碍于东华的态度,现在东华忙于战争,扶桑立刻便撕下了伪装的面具。 其实东华这个时候还有很多人对扶桑态度很不错,认为他们是都是东华文明圈的一员,理应团结起来,一起抵抗西方列强的侵袭。 第八十六章杀人魔 波士顿杀人魔? 这耸人听闻的标题,立刻使张怀生提起兴致。 仔细读过,才知道这段时间里,每天深夜,波士顿都会有一名独行女子被割掉皮肤,尸体随意丢弃在街头巷尾,下水道旁,甚至是广场上。 仿佛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剥掉的皮也不翼而飞。 波士顿警局认为这是对他们尊严的严重挑衅,声称会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但报纸上,却以一种非常嘲讽的口吻,称波士顿的巡警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呼吁波士顿的女性尽量晚上不要出门。 因为距离第一起剥皮案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里,每天仍在死人。 街上的巡警显著增加,但似乎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波士顿虽然经济发达,但治安问题一直很严峻,许多巡警想要缉凶查案,都得请那些根深蒂固的本地帮会帮忙。 “看样子像是超凡者在作案。”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得出这一结论。 如果是普通人,很难在很可能具备超凡者的波士顿警局的围追堵截下,还能游刃有余地作案。 而且,剥皮很像是某种冷门途径的晋升“仪式”。 虽说张怀生不知道这世界上哪条途径的晋升仪式需要剥掉女人的皮肤,但超凡世界是如此神秘,一些隐秘残缺的途径,有如此可怕的晋升仪式也属正常。 那些途径,或许只到序列6序列5就是尽头了,再也无法提升,但基本规则,跟九大正统途径,大体上还是一致的。 当然,若是把这起案子归到红月疯子身上也可以。 那种脑袋被红月灵性烧坏了的人,即使干出再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会让人感觉理所应当。 只是失去了理智的红月疯子,为何会选择躲开巡警,而不是跟巡警们正面对抗? 正思索着。 张怀生走过一个拐角。 前面。 人潮涌动。 人们挤挤挨挨,传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还隔着老远就能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张怀生挤过去,能够看到在正中间的地方,有一条很显眼的血迹,一直被拖到下水道的位置——原本位于这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 此时,只剩下些许苍蝇,趴在半凝固的血液上嗡嗡作响。 从围观者们的对话中,张怀生能够听出。 好巧不巧。 他居然来到了昨晚剥皮案件的凶杀现场。 听说死者是个很漂亮的,从事风月工作的女人。 也正常,这个时代,在波士顿半夜里还得出门的女人,大多是迫于生计。 她们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挣钱。 “没察觉到有灵性的波动。” 看来凶手的身体素质很不错,没借助灵性力量,也能躲开巡警们的视线,并且还好整以暇地剥掉了一整副人皮。 就像开膛手杰克一样,而且手段更加残忍。 张怀生感慨了一句,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既不是巡警,也不是侦探,只要凶手没招惹到他头上,他也没精力去帮波士顿警局查案。 离开现场。 张怀生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向东华驻美使馆走去。 只是再往后看,报纸上基本就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这破报纸其实就是本地货,而非报亭老板吹嘘的什么空运过来的泰晤士报。 其实想想也是,以蒸汽飞艇那缓慢的速度,运到波士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唯一一个勉强算是重要的信息。 是德意联合舰队,正在北海上跟英法联合舰队玩捉迷藏。 只是这消息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闻。 因为这场捉迷藏,从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德意联合舰队虽然在舰船吨位上并不逊色于英法联合舰队,但还是没有跟英法两个老牌海军强国正面对抗的决心。 英法为了维系广袤的殖民地,早已经发展了数百年的海军。 底蕴不是德,意两个新兴国家所能相比的。 不过总比张怀生那个世界里,一直被封锁在不莱梅和威廉港,被迫成为一支“存在舰队”要强的多。 “没败就好。” “只要德意联合舰队还存在着,同盟国的制海权没完全丧失,就有的打。” 张怀生将看过的报纸顺手递给了躺在路旁长椅上,缺了一条胳膊,很可能是被大型机械给轧断的流浪汉的手中。 报纸对流浪者而言,可是一个重要的资源,可以用来引火,也可以塞进衣服的夹层里取暖。 流浪汉向张怀生露出了一个感谢的微笑。 波士顿看似富裕,实际上有太多太多的流浪汉。 来自东欧的斯拉夫裔移民,爱尔兰移民,拉丁裔移民… 他们即使本性是善良的,但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小偷小摸的事。 如果不是一战爆发,抵消了金融危机带来的失业浪潮,现在的波士顿只会更加混乱。 不过张怀生倒是不担心这些。 无论是杀人魔,军情六处的特工…现在都已不太被他放在眼里了。 因为有双生之刃在次元空间里放着,他现在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 只是他的序列仍是有些低。 序列8,在正常超凡概念上,仍旧处于凡人的范畴,也就是说,普通人只要数量足够,也有威胁到他生命的可能。 他比一般序列8要强出不少,可跟真正意义上的“超凡”,也就是中序列相比,仍旧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只是要提升自己的序列,在张怀生看来,还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 他甚至根本没考虑过自己未来晋升的问题,“独裁”的扮演连三分之一都没到,狼人的扮演虽然已经接近一半。 但作为副途径,只要主途径没有晋升,即使将灵性提升到顶点也无法晋升。 短时间内,想要再提升战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张怀生倒也没什么迫切感,天底下哪那么多的中序列? 绝大多数普通人,连个序列9都没见过,甚至根本不知道超凡世界的存在。 张怀生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这世上绝大多数的超凡者了。 第八十七章九大途径 今天的天气很好。 不像往常那样湿热。 波士顿的平均气温虽然算不上有多高,但走在街上,不一会儿背后就会沁出一层粘腻的细汗。 在这里,你仿佛永远也体会不到干爽的感觉,而且还要忍受工厂排放出的,带有硫化物特有的刺鼻气味的滚滚浓烟。 不过比起气候更糟,堪称是“酷热”的德克萨斯,波士顿还算好的。 值得一提的是,东华驻美使馆坐落于新明斯特街,这个名字源自于德国北莱茵的一座城市,跟新布伦瑞克街一样,都是德裔移民的聚集地。 甭管威廉二世是否是黄祸论的支持者,现如今,德意志跟东华都是蹲在同一个战壕里的盟友,要说多亲密也不见得,但起码比跟盎撒人,法兰西人的关系要强得多。 裴元侨将使馆设立于此,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若是设在新奥尔良街,指不定哪天,就被群情激奋的法兰西民粹暴徒给烧了。 作为革新老区的法兰西,“刁民”比例极高。 国社跟社,也并非就如此泾渭分明。 其实东华驻美使馆理应派驻于美利坚的首都华盛顿,而非马萨诸塞州的首府波士顿。 两者距离也没多远。 但估计是东华的军购合作,更像是跟马萨诸塞州州政府的合作,而非跟整个美利坚,所以才出现的权宜之策。 站在使馆大门,张怀生跟守卫的军士打了声招呼,正要进门。 他突然皱起眉,抬起手肘嗅了下。 有股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 虽然来时换了身衣服,但没洗澡的话,身上到底会残留一些异味,说起来,张怀生自从来到这世界,个人卫生习惯有了很大的退步。 于是,在军士疑惑的目光下,他又转身走了。 ... 张怀生来到了一家位于新明斯特街的公共浴池,付了钱,寄存了衣物,便走了进去。 里面弥漫着蒸汽,由于还是上午时分,人并不算多。 浴池很大,看上去更像个小型游泳池。 旁边则是一排淋浴,还有专供顾客按摩的皮垫床——看上去跟后世东华的公共澡堂也没多大区别。 盎撒人几乎不存在浴池文化,在这儿的多是斯拉夫人,拉丁裔,以及张怀生这样的东方人面孔。 浴池里就泡着两个浑身纹身,体型雄壮,看起来颇像“帮会分子”的人。 但实际上纹身对于美利坚人而言,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很多海军官兵,州民兵,国民警卫队成员,都有各式各样的纹身。 张怀生现在一旁的淋浴处简单冲洗了一遍身体,随后便走进池子,任由水淹没脖颈带来些微的窒息感。 整个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不管何时,泡一个热水澡总能使人放松愉悦。 泡了一会儿,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个胳膊上纹着三个k字的白人壮汉,缓缓滑进浴池,他就像个小巨人一样雄壮,一进池子,便让周围人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张怀生清晰地听到了有个人用类似于盖尔语的语言小声嘟囔着。 大意是:“见鬼,这群喜欢草山羊,如同蝗虫一样到处入侵的盎撒强盗,难道连我们的澡堂都要霸占吗?” 他跟盖尔人混了这么久,基本上算是学会了这门语言,虽然不会读写,但勉强也能听懂个大概。 比如说“山羊”这个词汇,联系上下文一猜,基本就能猜出他说了些什么。 张怀生这时也站起身。 恰巧和那名3k党徒凶狠的,仿佛特意来找事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张怀生没有挪开目光,眼神中甚至还隐含嘲讽。 那人立刻站起身,似乎要做出攻击性的举动,但张怀生只是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他便再度一屁股坐了回去。 水花四溅。 男人咕噜咕噜呛了一肚子水。 再起来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张怀生的身影了。 这是“独裁”控制敌人身体的能力。 这个与掌控途径近似的能力,对于超凡者而言,或许还做不到完全控制他们的动作,但对普通人而言,简直就是神一般的手段,根本无法反制。 ... 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张怀生重新返回使馆。 进到客厅时,谢灵韵正端坐在条形长桌前,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散碎零件——有拆开的钟表,炼金炸弹的外壳... 她的脸上蹭了一抹油污,脸上的神情专注且认真。 听到动静。 她抬起头,看向张怀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道友方才何故过门而不入?” 张怀生有些尴尬。 他抽出一张椅子坐下:“你怎么看到的?” “这是观照境的能力,这座小院,只要我想,我什么都能看到。” “听起来,倒是跟掌控途径很像。” “掌控途径?” 谢灵韵来了兴致,眼神中多了些光彩:“道友请为我细讲一下这所谓的掌控途径,昨日只是听你粗略一说,实在不够尽兴。” 张怀生斟酌了下语言,正要开口,就发现谢灵韵已提起笔,说道:“介意我记下来吗?” “当然不,只是我说的也不一定都对。” 张怀生说罢,开口道:“掌控途径是西方盛行的七条途径之一,序列9是掌控者——整条途径的名字也是因此而得。” “不光是掌控者,磐石途经,屠夫途径,猎人途径都是如此,它们的途径名皆是以序列9的名称来冠名的。” “例外的是灾厄,恶魔,以及蒸汽机师三条途径,灾厄的序列9是饥荒,恶魔的序列9是恶灵,蒸汽机师的序列9是机械师。” 按照张怀生前世经常玩的游戏来看,掌控者更像是法师,磐石则是坦克,屠夫是战士,猎人是射手兼刺客。 “磐石途径比较冷门,除了一些大的超凡势力以外,野生超凡者几乎不会选择这一途径。” “毕竟在中序列之前,磐石途径都不怎么具备杀伤力,而且颇为笨重,敌人即使打不过磐石途径者,也大可逃跑。” “没有队友的辅助,这一途径的超凡者其实很弱。” “但等到了序列6的大地之子,磐石途径就会转化为战神般的角色,只要他们立足于大地,体力和恢复力就会源源不绝,不超过他们一两条途径,基本上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再说说你的途径吧。”谢灵韵停了下笔,说道,“我很好奇。” 张怀生打量了下她笔下记述的文字,自己凌厉大气,可一点也不像个女子能写出来的笔迹。 “恶魔途径的确有些特殊,置于九大途径中,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恶魔途径,依次为,序列9恶灵,序列8狼人,序列7黑骑士,序列6吸血鬼。再往上,我就不知道了。” 一般书籍中,涉及到中序列以上的超凡知识往往少之又少,即使有,也大多充满了无端联想与疯狂呓语。 灾厄修会,这一扎根于盖尔文明数百年的古老组织,尚且连完整的灾厄途径的魔药配方都不齐全,只到中序列的火山祷祝便告断绝。 足以见得,涉及序列6以上的知识,都是相当稀罕的。 第八十八章买船 “恶魔途径最特殊的地方在于,我们这一途径的魔药,并非用各种材料调配,炼制出来的。而是一整具对应序列恶魔的尸体。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恶心?” 张怀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恶魔途经是异类,数目很少,毕竟要猎杀高于自身序列的魔物来晋升,危险性极高。 这一点从他至今仍没见过恶魔途径的超凡者就能看出。 谢灵韵很诚恳地点了点头:“是挺恶心的,但是...味道怎么样?” 张怀生愣了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你没吃过吗?” 谢灵韵微微蹙起娥眉。 张怀生很有些无语:“当然吃过,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问味道怎么样。” 谢灵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的表情:“这个问题很冒昧吗?” “不,并不。” 张怀生略一思索,便道:“每一种魔物的味道都不一样,恶灵是一股陈腐味,狼人...算了。总之,那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滋味。” “恶魔途径还有一点不同寻常,那就是作为对应序列9的魔物——恶灵,它们的能力往往千奇百怪。” 谢灵韵表示赞同:“这我知道,恶灵就相当于咱们那儿的厉鬼,作为道门弟子,我可没少跟它们打交道。” 张怀生点头道:“对,正因为恶灵的能力千奇百怪,所以恶魔途径的序列9,恶灵的能力也千奇百怪。” “也就是说你们猎杀的恶灵是什么能力,你们所获取的就是什么能力?” “没错。” “接下来是灾厄途径,对这一条途径我也比较熟悉,从序列9的饥荒开始,依次是序列8的瘟疫,序列7的洪水,序列6的火山...” 祭师,祷祝之类的后缀,是修会自己加的,基本都是些神职称呼。 ... 这一聊,便足足过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谢灵韵下笔如飞,在一张张宣纸上留下了凌厉的笔迹,仿佛那支从东华带来的毛笔,也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器。 从谢灵韵口中得知,东华道门的序列9是炼气士,这一阶段的道士,开始食气服药,锻炼体魄,跟江湖上的武林人士相差不大。 序列8是符箓师,不仅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的道门符箓,还能招引自己门派供奉的器灵,神鬼进行战斗。 序列7是观照,观天照地,洞察万象,相当于能开一个天眼,而且有趋吉避凶之能。 很强。 若非中序列的超凡者,往往就不再参加世俗争斗了,东华就凭国内的僧,道两条完整超凡途径,就算是一等列强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张怀生起身道别。 他下午还要别的事情要做,虽然跟谢灵韵聊天还是挺愉悦的,但张怀生也不会因此而耽误正事。 走出客厅。 谢灵韵仍在奋笔疾书,她打算把张怀生所述尽数整理成册,带回国内,不光是东华闭塞,东华的超凡界也同样如此。 他们故步自封已经太多年了。 超凡途径的衍变绝非一成不变,许多根本就没有正神存在,全靠旁人摸索出的途经,不照样出现了中序列吗? 若是代代传承,加以完善,探寻。 未尝就不会再出现一条崭新的,可跟九大正神途径并列的新途径。 届时,这新途径的开创者,可不就成了真神了吗? 张怀生正打算出门,突然看到庭院里,昨晚曾宣誓效忠于他的校尉刘文亮正站着抽烟。 他随口问道:“裴元侨呢?” 原本还打算蹭顿饭吃,但又不好意思跟谢灵韵开口。 昨天中午的那顿赣菜,可以说是他穿越以来,吃的最合胃口的一顿饭了。 但跟裴元侨他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裴...裴大人去参观美国佬的军港去了,国内打算在美利坚订购一批退役的旧式战舰,尽快运送回国。” 刘文亮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怕隔墙有耳,他恐怕会直接脱口而出一句“裴老贼”。 “买美国佬的旧船?” 张怀生愣了下:“美国佬现役海军都只是二流,还买旧船?” 还没通过战争动员的美利坚,陆军羸弱不堪,海军也算不上多强。 刘文亮解释道:“其实也不算太旧,裴大人这次特意带了两个水师提督去参观,他们都是内行人。” 张怀生有些嘲讽道:“呵,还记得当初东华还能造铁甲舰,现在恐怕连远洋货轮都造不出来吧?” 东华其实原本的确还具备一定的造舰能力的,毕竟有兰芳总督区这一小块殖民地,有必要在婆罗洲布置一支舰队。 但随着交趾都司被法国侵占,成了法属印支。 兰芳总督区被英荷瓜分大半,成了英属马来和荷属东印。 东华在舰队上的投入也逐年变少,到了现在,所有舰船都已落后于时代,最先进的几艘大舰,反而是二十年前向英国人购买的两艘“前无畏舰”。 自身已经彻底失去了造舰能力,开始贯彻“造不如买”的方针。 论舰队的整体实力,如果奥斯曼人参加同盟国的话,还能名列个倒数第二。 当然,这是把保加利亚这种小国排除在外的前提之下。 东华一个四万万人口的列强,跟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小国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 离开使馆。 张怀生按照麦克卡尼给出的联系方式,径直来到一家酒馆。 这里位于贫民区,治安明显很差劲。 酒馆里大白天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帮会分子,他们有的端着一盘意大利面或是土豆泥之类的食物,在角落里坐下。 每个人的裤腰都是鼓囊囊的,明显藏有武器。 不过现在的波士顿,爱尔兰帮会才是顶流,意大利人组成的黑手党,顶多只能算是二流小势力。 张怀生来到吧台,坐下。 他先是叫了一盘意面,一盘炸鱼块。 又取出一枚先令硬币,仿佛无意识地在手中把玩着,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这枚硬币一直以某种规律在他的指缝间跳动。 很快。 里面一个戴着厨师帽,身体雄壮,看上去手臂都跟张怀生小腿一样粗的中年男人便来到了张怀生的面前。 “跟我来。” 男人领着张怀生走进后厨。 他询问道:“你是张?” 张怀生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男人立刻露出了兴奋且友好的表情:“嘿,伙计,我就知道是你!” “迈克昨天晚上才刚跟我提起过你。” “迈克?果汁店?” 张怀生试探道。 “没错,他是我的儿子。” 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拍了拍张怀生的肩膀:“他跟我说,你是个十分优秀,深受克利福德和麦克卡尼先生信赖,且富有国际精神的同志。” 第八十九章委托 国际精神... 啧,其实他哪有这种东西。 真有国际精神,他就跟克利福德先生一起去瑞士找列先生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地说道:“迈克也很优秀,在波士顿这几天,他可帮了我不少的忙。” 他语气微顿,又道:“先生,这次是麦克卡尼先生让我来的。我需要一些值得信赖,擅长放牧和伺候庄稼的人手。” “张,你叫我汤普森就好。” 汤普森微笑着说道:“既然是麦克卡尼先生要求的,这当然没问题。至于你的要求——我们凯尔特人对土地的热爱,根本不是那群做惯了强盗的盎撒人所能媲美的,无论是放牧还是伺候农田里的庄稼,我们都很擅长。” 张怀生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购买一些军火用来自卫,步枪,手枪,机枪,甚至火炮,都可以,预算暂定为一万美元,汤普森先生,你有没有渠道?” 一万美元,如果在一些军火黑市上,恐怕根本买不到多少东西。 所以才需要渠道。 “自卫?火炮?” 汤普森有些瞠目:“听我说伙计,美国佬的国民警卫队虽然不怎么厉害,但如果你做出炮轰城镇的事,他们要碾碎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张怀生连忙解释道:“当然不至于炮轰城镇...我又没打算在美利坚举行起义。我买火炮,真的只是用来自卫,所以,我需要的是小口径,精准度高的速射炮。” “我率领部分修会的力量,在得克萨斯州建立了一小块根据地,但你也知道,那里时刻面临着诸多威胁。匪帮,3k党,墨西哥偷渡客,还有成群结队的狼人,各种各样的魔物,我需要一些大威力武器。” “原来如此。” 汤普森表示理解。 得克萨斯州相较于马萨诸塞,完全可以说的上是一片蛮荒之地。 “这没问题,我可以帮你拿下。” 汤普森又道:“但我也需要你帮个忙,这个忙危险性还是有的,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是去露个面,做出一些努力就好。” 张怀生点头道:“你请说。” 汤普森问道:“你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波士顿杀人魔吗?” “今早才刚听说。” “哈,那你的消息可实在不够灵通,这在波士顿可是热门新闻。” 张怀生尴尬地笑了笑,倒也没觉得这算什么热门新闻,最起码,在集会的时候,人们都在讨论欧陆大战的事,根本没人提起这起杀人案。 “和后面那些大多从事风月行业的死者不同;第一名死者,是一个很洁身自好,善良,漂亮的女孩。” 汤普森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她的父亲是我们最重要的赞助者之一,他也是一位凯尔特人,早些年在波士顿打拼,赚了很大一笔钱,现在正从事纺织行业。” “他请求我们追查凶手已经很多天了,但你也知道,修会在波士顿的力量并不是很强,只有少数几名序列8...麦克卡尼先生是唯一的序列7,但他可不能轻易离开‘那条街’。” “听迈克说,你也拥有相当于序列7的实力。所以,即使你今天不来,我也想找你帮这个忙。” “这起案子的危险性有多高?” 张怀生如果想要军火,其实也可以借助裴元侨的力量。 他不是非找汤普森帮忙不可。 “我们已经折损了一个序列8了,同样是皮肤被剥离,死得很惨。” 汤普森很坦诚,他很诚恳地说道:“我只希望你去她父亲家里走一趟,如果真的面临危险,你可以随时抽身走人——而且,她得父亲身家不菲,还收藏了一些很有价值的超凡物品,如果你真能捉到凶手,肯定能获得一大笔酬金。”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点头应允:“好吧,我愿意接手这起委托。” 酬金不酬金的无所谓。 主要是那个杀人魔实在是太过丧心病狂了,接连杀了十五名年轻女子,他身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 “太好了!” 汤普森拍了一下手掌:“说实话,丽萨真的很善良,她不该死得如此凄惨,我衷心感谢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对了,你还没吃午饭吧?” 张怀生点了点头:“嗯,所以我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和炸鱼块——我可是付了钱的。” “让那些该死的意大利面和炸鱼块见鬼去吧。” 汤普森揽住张怀生的肩膀:“我请你吃正宗的爱尔兰炖肉和烟熏三文鱼。” 他揭开旁边的燃气灶上的锅盖,香气顿时溢散了出来。 锅中,有山羊肉,土豆块,胡萝卜,洋葱,以及豌豆。 或许是放了奶酪的缘故,盛出来时,汤汁显得颇为浓稠,让人更感觉食欲大增。 汤普森盛了满满一大盘的肉汤,又取来一叠烟熏三文鱼放在一旁的桌上:“来尝尝看,这可是我的拿手菜。” 张怀生拿起勺子挖起一块山羊肉,一入嘴,脸色顿时大变。 真的很好吃! 张怀生运勺如飞。 他今早和昨晚都是吃的新奥尔良街的卷饼,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食物,干硬酥脆的饼并不合他的口味。 如果换成东华的那种鸡蛋煎饼会好很多。 看着大口进食的张怀生,汤普森露出爽朗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跟我们凯尔特人相比,盎撒人的口味就像是在吃猪食。” 汤普森对盎撒人的恶意,从来都不加掩饰。 就和这时代,绝大多数爱尔兰人和盖尔人一样。 ... 下午时。 张怀生便循着汤普森的指引,来到了靠近波士顿内陆的高级富人区。 这里远离沿海的工业区,空气要相对好上不少,而且也不像贫民区那样吵闹。 “这的确是个有钱的大人物。” 站在一栋豪华别墅的铁栅门外,张怀生忍不住感慨道。 别墅的装潢非常华丽,正对铁栅门的地方,有一座三人高的蒸汽之神雕像,雕工精美,栩栩如生。 两名荷枪实弹的保镖挡住了他的去路,警惕地打量着他。 张怀生说道:“我找利威尔先生,是汤普森让我来的。” 其中一个保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怀生,对自己的同伴说道:“你去通报一下,我看着他。” 常年的保镖生涯带来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访客,是个十分危险的角色。 很快,保镖就出来了。 他向同伴说道:“让他进来,利威尔先生请他上去。” 张怀生跟随保镖走上了二楼的书房。 此行要见的正主坐在书房的躺椅上,手里托着一个烟斗。 房间很阴森。 这位利威尔先生有着斑白的鬓发,面庞消瘦,戴着一个无框圆形眼镜,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长久处于悲恸状态下,对他的健康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他先是挥手屏退了保镖,才对张怀生说道:“汤普森怎么派来了一个东华人,难道你能用巫术帮我找到杀死我女儿的凶手?” “巫术?” “抱歉,我可不会什么巫术。我走的是正统途径,相当于序列7,如果我做不到的话,汤普森先生也无法给予你更多的帮助了。” 巫术是西方殖民世界对于各个土著所拥有的超凡力量的统称,原本是中性词,但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蒙上了贬义的色彩。 第九十章挑衅 “呵,听着年轻人,不管你用的是巫术还是正统途径,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杀死我女儿的凶手,无论是尊重,财富,超凡道具...任何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 利威尔磕了磕烟斗里的碎屑,紧盯着张怀生说道:“这半个月里,我每天都像是身处地狱,无论是修会,巡警,侦探,他们带给我的统统只有失望。” “我不希望再失望下去了。” 张怀生不置可否道:“利威尔先生,首先,我得先看看受害者的房间...” “你去吧,左手边第二间房。” 利威尔挥了挥手,有些显而易见的颓丧:“不要把那儿翻得一团糟,那是我身为父亲,仅有的缅怀了。” 张怀生将软帽按在胸前,微微躬身:“我会注意的。” 仅仅是短暂的相处,张怀生依旧能感受到利威尔压抑着的愤怒,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愤怒。 于旁人口中的谈资,在当事人身上,却是无比惨重的灾难。 张怀生来到走廊上,推开左手边第二间的房门。 可以看出,利威尔真的很疼爱他的女儿,这间房,即使说是王室公主的闺房,也没什么不够格的。 张怀生按住眉心,淡淡的灵性光辉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这是独裁途径操控敌人身体的另一种运用,勉强算是肢体的延伸,可以进一步增强他,尤其是对灵性的感官。 正中央摆放的是一张有白色蕾丝纱帐的大床。 床头摆放着一只很大的熊布偶。 灵性从上面缓缓扫过,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异样。 床对面,则是一架保养得当的高档钢琴,侧身铭刻着烫金色的德文,这应该是个很有名的钢琴品牌——只可惜张怀生看不懂。 张怀生没有打开琴盖按两下的想法,他的目光继续挪动。 最终,定格在一旁的白色立柜上。 在抽屉的最下层。 张怀生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这大概是少女的日记本,连封面都是粉色的。 刚翻开,便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女孩儿笑容甜美,穿着一条白色长裙,站在游轮船头,海风轻拂裙摆,显得清纯动人。 “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张怀生有些感慨,也有些惋惜。 这就是人性,一个相貌丑陋的人死去,顶多会感觉可怜。 但一个漂亮女孩的死去,就会使人倍感可惜。 若是本地报纸上,能把利威尔先生的女儿照片登上去,波士顿杀人魔的新闻一定会更轰动,引发更大范围的舆论。 只可惜,利威尔绝不会允许媒体这样做的。 张怀生将照片放回到桌上,略略翻看了一遍少女的日记本,发现都是些很正常的,少女充满桃色的幻想。 张怀生只翻看了一两眼就合上了。 继续搜寻四周。 但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毕竟,前面来的巡警,侦探和超凡者,肯定已经搜查过这里了,如果有什么重要信息,这些人也不会遗漏。 就在一无所获的张怀生打算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把女孩的照片重新夹回到笔记本中了。 他转过头。 神情却是骤变。 他看到放在桌面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女孩的面部,此刻已经变得扭曲。 漆黑的像是水渍般的东西,在照片上蔓延,使她原本姣好的面孔,变得分外狰狞,青面獠牙。 张怀生没有贸然靠近,体内的灵性缓缓延伸过去,将照片包裹。 张怀生微微闭上眼眸,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他的耳畔,隐约回荡起轻微的海浪声,仿佛深海中的不可名状巨物,盘踞在幽幽海沟深处,窥探着他。 张怀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原本还有些闷热的房间,此时却让张怀生有种阴冷如同地下室般的感觉。 张怀生重新走到照片跟前。 它此刻已经恢复了原状,仿佛张怀生之前所见,都是些幻觉罢了。 张怀生重新翻开笔记本。 凭借记忆,返回到了之前夹着的那一页。 那上面的内容是:3月28日,今天我看到爸爸的脸色很难看。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没有下来吃饭。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我和女佣菲斯两个人。 妈妈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我了。 我真的很想念妈妈。 接下来,就是大段的空白。 张怀生突然看向窗外,在那儿,一个漆黑的人脸跟他对视着,露出了一丝充满嘲讽的笑容。 张怀生的体表,生出银灰色的毛发。 他的下颌前伸,化作狰狞狼吻。 砰——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撞开窗子便追了出去。 似乎没预料到张怀生的动作如此干脆,那个黑色人脸迅速消失了。 但身为狼人所具备的强悍嗅觉,使他能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对方逃窜时所留下的灵性轨迹——它不是消失了,而是隐身了。 ... 被这么大动静惊到的人们,迅速拥进房间。 有保镖结结巴巴说道:“我...我看到了一只狼人,他向那边跑去了!” 狼人在北部州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于他们而言,狼人仍是传说中才有的恐怖魔物。 “没有别人出去了?” 利威尔皱起眉。 他打量着四周,将笔记本和照片重新放好,发现并未丢失什么东西,才道:“看来,这位东华朋友发现线索了。” “恶魔途径的狼人吗?” 他若有所思。 ... 张怀生在小巷中飞奔着,黑影的痕迹越走越偏僻。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有个漂亮女人,正拎着挎包走在小巷中。 黑影的痕迹,就此中断。 但灵性的反馈反而越发明显——它就在附近! “女士,你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动静?” 张怀生迅速化作人形。 他现在只挑选一些宽松衣物,能尽量避免再发生变身狼人之后,撑破衣服造成的走光。 女人一动不动。 张怀生的心中立刻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他来到女人正面。 啪嗒—— 两团模糊的血肉落在地面。 张怀生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女人,眼眶已变得空洞一片,鲜血从中汨汨淌落,她却像是着了魔一般。 只是小声碎念着什么。 嗤啦—— 像是裂帛声。 女人的体表开始鼓起,有如充气般,鼓起部位迅速游走,传出阵阵“嗤啦”的声响。 很快,她的皮肤就从身体上剥离了下来,露出了一具鲜血淋漓,遍布黄色肌腱的可怖尸体。 那副完整的人皮,就挂在一旁,随风轻轻摇曳。 被空气撑得鼓起,人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仿佛在说,来抓我啊! 张怀生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一只败犬般发出气急败坏的喊声。 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并未涌现出任何挫败的情绪,反而因捕捉到了某些细节,而有了些许底气。 第九十一章发现 张怀生没有继续追击。 灵性的波动已经消失了,对方刚刚就已经逃跑了,杀死那个可怜女人的,不是正主,而只是一道作为诱饵的超凡能力。 这时。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巡警过来了? 张怀生有些惊讶,这帮人反应还挺快,估计是自己以狼人形态,在屋顶上狂奔的姿态被别人捕捉到了。 他可不愿意把这锅脏水背到自己头上,尽管有利威尔先生作证,自己应该能洗脱嫌疑,但过程肯定会很麻烦。 再度看了一眼那充起气来,但却已经失去灵性的人皮笑脸,他迅速抽身离去。 ... 返回到别墅。 张怀生重新见到了利威尔先生。 “看起来,你似乎有所发现?” 利威尔的语气很平静,但握着椅子扶手,有些颤抖的手掌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张怀生点头道:“的确。在察看丽萨小姐的遗物时,我感受到了灵性的反馈——所谓杀人魔,肯定是超凡者,或是红月疯子,绝不是普通人。” 利威尔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无论是超凡者,还是什么红月疯子,我都要他死!” 张怀生抽出一支骆驼烟,放在嘴边:“介意我先抽支烟吗?” 利威尔有些焦躁地摇头道:“当然不。” 别说你抽支烟,就是抽鞭炮,利威尔都无所谓,他只想让张怀生快些说出他的发现。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肉眼可见的向下移了一大截。 “利威尔先生,首先我想询问你一个问题——丽萨的母亲呢?” 利威尔微怔,随后说道:“玛莎在三年前的一起海难中罹难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再娶,所以丽萨对我而言,已经是仅有的了,没了她们,我的家庭已经支离破碎。” 利威尔的语气中满怀哀伤,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有些痛苦地说道:“这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张怀生依旧没有回答利威尔的问题,而是说道:“可是丽萨的日记中曾提到,妈妈很久没来看过她了。” “如果你没有隐瞒她的母亲已经罹难的事,从这方面来看,丽萨似乎在不久前还见过她的母亲。” “丽萨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过她。” 利威尔摇头道:“我也看到那些话了,不过是因为丽萨经常做梦梦到她的母亲罢了。”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利威尔先生,我知道你虽然不是一个超凡者,但对超凡知识的了解,却比很多超凡者还多。我想问的是,你对红月疯子的了解有多少?” 利威尔皱起眉,立刻捕捉到了张怀生这句话中的关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的女儿是一个红月疯子?” “你先别激动,我没有这个意思。” 张怀生连忙摇头道:“总之,我的确有了一定的线索,之所以无法对您说出口,是因为暂时还没办法确定。” 其实要查这起案子,如果有谢灵韵的帮忙,肯定能减轻很多压力。 毕竟道门有卜卦测算的能力,对于查案的帮助非常大。 但问题在于,使馆中,张明秋,张景瑞两名道人,都随同裴元侨出门了参观美国佬的舰船去了,使馆需要谢灵韵坐镇。 短时间内,她根本脱不开身。 利威尔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转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刚刚撞破窗子出去,是看到了什么吗?” “没错,我看到了一张模糊的笑脸,像是恶灵——但我保证那不是。” “我明白了。” 利威尔已经猜出了张怀生是恶魔途径,自然也明白张怀生为何语气会那么笃定,因为“恶灵”就是恶魔途径的序列9。 “总之,有线索就好。” 利威尔的语气变得缓和,他站起身,向张怀生伸出手:“先生怎么称呼?” 这就从“年轻人”变成了“先生”? 张怀生心中吐槽,但也立刻伸出手握了上去:“利威尔先生,称我为‘张’就好。” “那么,张。” 利威尔神情郑重道:“我知道你是恶魔途径的超凡者,我这里有一件很适合你们这一途径的超凡道具,它是一张很特殊的狼人皮毛,上面刻绘着专门的符咒,具体是什么能力我不清楚,但它绝对是我的收藏里,价值排在前列的物品。” 张怀生眼睛微动:“我对此很感兴趣。” 利威尔沉声道:“只要你抓住凶手,它就属于你了。” 张怀生脱帽致意:“感谢您的慷慨。” 顺带感谢汤普森介绍给我的这份工作。 “接下来,我可能还会有些问题询问您,另外,我得在您的住所多逛几遍。” 利威尔点头道:“没问题,我会让管家配合你的一切要求。” 他不担心张怀生是个骗子,在张怀生找到凶手之前,利威尔不打算掏半个子儿。 张怀生退出房间,重新来到了丽萨小姐的闺房。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破碎的玻璃窗就得到了更换,整个房间又恢复到了他最初进来时的模样。 他很有目的性地来到立柜前,抽出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了那个夹有丽萨照片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 今天,是我母亲的第一天,我真的很思念她, 又翻到了夹有照片的那一页。 张怀生略思索了片刻,伸出手,按在书页上,灵性的光辉缓缓涌入,紧跟着,他就像发现了一只游离于书页中的蠕虫状灵性残留。 这股灵性充斥着侵略性与感染性。 几乎是瞬间,张怀生注入的灵性,便产生了大规模的异变,引得他立刻切断了这一部分灵性。 “好厉害的侵蚀能力,这是什么途径的灵性?” 张怀生睁开眼,重新打量着这一页日记。 原本空白的部分,多出了大片凌乱的笔迹,可以见得,写下这些字的主人,当时正处于一种极端混乱的状态。 3月28日,今天我看到爸爸的脸色很难看。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没有下来吃饭。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我和女佣菲斯两个人,那个蠢女人整天想爬到爸爸的床上,如果不是她做菜的水平还不错,我真想拿她做第一个祭品,奉献给潜渊之神。 由于我这么长时间,只知道索取,而没有供奉,妈妈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我了。 潜渊之神的赐予已经结束,接下来,我必须要奉献。 我真的很想念妈妈。 接下来的留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红色笔道,凌乱,无序,但若仔细盯着,就会发现这些笔道中,正倒映出一张狰狞的鬼脸。 第九十二章潜渊之神 这张由凌乱线条组成的鬼脸,盯得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再度生出了那种,仿佛被一只潜伏在深海海沟中的庞然巨兽窥伺的感觉,带着淡淡海腥味的风,就吹在他的脸上。 整个世界都仿佛化作了一片汪洋,漆黑的海底中,沉着一座座腐朽的舰船,它们断裂的桅杆,船舷,船身,生满了海藻之类的赘生物。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因为那只鬼脸空洞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肩膀上方的位置。 可那里只有一座挂钟,钟表滴答滴答走着,显示的时间是,15时36分。 似乎没什么异常。 张怀生稍稍松了一口气。 甭管是什么东西,要想发挥作用,最起码得有灵性波动,尽管这感染力极强的异种灵性,似乎很擅长隐匿,但也绝非无迹可寻。 “潜渊之神。” “邪神崇拜吗?” 张怀生轻声自语着。 “如果事情真像我猜测的那样...”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向利威尔先生汇报,那无疑会激怒这位前些年才痛失爱妻,如今又痛失爱女,沉浸于悲怆情绪中的男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很可能会导致自己的酬劳飞走。 “他不会想知道真相的。” 张怀生重新合上了笔记本,将那张照片也放了回去。 按照张怀生的猜想。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丽萨小姐在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后,悲痛不已。 在日夜对母亲的思念中,受一个名为潜渊之神的存在蛊惑,信仰了这位邪神。 “祂”...不,应该是用“它”才对。 一个邪神不必冠以尊贵的前缀。 它以能让丽萨小姐和自己的母亲见面为代价,为自己举行一场场献祭仪式。 那些被剥掉皮肤,杀死的可怜女人,就是仪式的祭品。 这里的见面,只有极小概率是真的,而大概率是假的。 之所以说还有可能为真。 是因为潜渊之神,听这神名便像是栖息在海底的邪神。 它救下丽萨的母亲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得跟利威尔先生验证下有没有找到死于海难的丽萨母亲的尸体。 当然,大概率是假的,因为营造一场幻觉,对一个邪神而言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成本极低。 但问题在于,这位潜渊之神为何会盯上了丽萨? 张怀生猜测,这恐怕还得跟丽萨的母亲有关。 总而言之,丽萨根本不是受害者,她才是所谓的波士顿杀人魔。 刚刚所见那黑影,虽然面容相当模糊,但仔细回忆起来,张怀生越发感觉跟照片里的丽萨小姐相似。 至于她为何会徘徊在此,可能是因为在此长大,对这里有着特殊的眷恋…也可能是,她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 张怀生重新来到书房,询问道: “利威尔先生,你知道潜渊之神吗?” 利威尔皱起眉:“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名字?” 他挺直了身躯,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得警告你,不要随意提起一位神的神名,哪怕祂并非真神。” “我只想知道关于它的信息。” 利威尔似乎并不想深聊这个话题,有些敷衍道:“就跟众所周知的那些邪神一样,没什么特殊的。据说祂的本体是一只巨型章鱼,就像传说中的挪威海怪一样,不过体型要更加巨大…传说中,祂的身体,能挤满了一整座海沟。” “有人曾见过祂?” “那怎么可能!” 利威尔沉声道:“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低序列的超凡者。直视那种存在,只会立刻因感染过量异种灵性而异化成怪物。” “关于它的传说,是它的信徒们记录下来的,而我恰好看过,仅此而已。” 他看着张怀生,疑惑道:“你为什么会想起问这种事,和案情有关?” “嗯。” 张怀生点了点头:“利威尔先生,您的妻子遭受海难后,你是否看到了她的尸体?” 利威尔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在风浪天,在那种天气下,能找到游轮的碎片都很困难了,怎么可能找到玛莎的尸体?” 张怀生诚恳道:“抱歉让您回想起这些糟糕的记忆,但我必须要说,我绝非无的放矢,请您多给我一些耐心。” “可我想不通这跟案情有什么关系。” 利威尔看着张怀生诚恳的眼神,语气渐渐舒缓:“好吧,你继续问吧。” “您是否知道那位潜...邪神的领地位于何方?” 想起利威尔的忠告,张怀生改换了称呼。 邪神不比唯九真神,肯定不会栖居在神国中。 祂们应该是处于高序列,关于祂们的知识,张怀生相当陌生,毕竟,连中序列的知识都是十分宝贵的财富,更何况是高序列。 “这...” 利威尔的脸色微变:“我不知道,但你询问这个的意思,是想说,那场海难跟那位邪神有关?” 张怀生点了点头:“暂时还只是猜测。” “另外,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您,这个问题很关键,但同样很冒犯。” 利威尔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只要有助于案情,我会回答。” “您是否亲眼见过丽萨小姐的尸体?并且是否能确定,那就一定是丽萨小姐?” 利威尔愣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怀生重复道:“我想说的是,丽萨小姐的尸体,是否像其他死者一样,皮肤都被剥离,并且悬挂在旁边?” 利威尔的脸色变得铁青,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没有,我没看到丽萨的皮...但尸体旁散落着她的手提袋,衣物和饰品。” 张怀生凝视着利威尔泛红的双眼,神情中有些怜悯:“利威尔先生,我不得不告诉您,丽萨小姐可能根本就没死。” 利威尔瞪大了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确定?” “利威尔先生,从我的语气中,想必您也能听出,这未必是什么好事。” 张怀生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道:“因为,这肆虐半个月的波士顿杀人魔,可能就是您的女儿——最起码,也是从您的女儿身上所诞生的...我也不知道该称它为什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