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轮回,我革鼎天下》 第一章 她曾为我,背弃过整个帝国 龙汉帝国,苍龙二十五年。 宦官当权,外戚当政,当朝天子卖官鬻爵,豪门士族垄断土地,致使整个龙汉帝国民不聊生。 六百多年的煌煌王朝似乎,已经不可避免的被奏响了挽歌。 中原大地平和的表象之下,无数势力暗潮涌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关乎王朝更替、天下苍生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 … 暮春三月,细雨连绵,乍暖还寒。 皇都,洛阳,依旧是笼罩在一片纸醉金迷之中。 黄昏十分,洛水之畔热闹非凡。 特别是一幢建在洛水之上的阁楼,伴着徐徐微风,将一阵淡淡的香味儿传至大街小巷。 不是花香,而是胭脂香! 洛水之畔的阁楼名唤“品花阁”,乃是妓女…不,是贩卖技艺的漂亮女人居住的闺阁,也是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购买技艺的场所。 说起来,这品花阁可是洛阳城首屈一指的青楼、红馆! 这等高贵的场合,自然有着“卖艺不卖身”的规矩,除非是里面的姑娘想与某位公子于床笫之间推演天下局势,否则…谁也不能强迫。 “龟奴,上酒!” 品花阁二楼大堂内,暧昧的烛光中,一个身穿黑袍的清秀男人吆喝一声。 他叫陆展麟,距离二十五岁还差一个夜晚! 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古怪,别人来这品花阁是看姑娘?他陆展麟反倒是一个劲儿的闷头喝酒。 显得与这里的暧昧气氛格格不入。 “爷,您的酒!” 不多时,龟奴将两壶酒提了过来,这是品花阁上好的“虎虎酒”,除了大补的功效外,喝过后,容易让客人浑身热血翻涌。 若是再经由“红倌儿”一挑拨,这兴致一上来,豪掷千金自是不在话下。 哪曾想。 陆展麟看了眼这酒,摇了摇头,显得颇不满意。 龟奴赶忙堆笑着说道:“爷,这是咱们品花阁最好的酒了!” “呵…” 陆展麟目光转向品花阁一楼西南角的屋子。“从那间屋子进入地窖,东边阁第三排第四列,藏着两坛三十五年的九酿春酒!就取这两坛来!” 这… 龟奴大吃一惊。 要知道,这九酿春酒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古井贡酒”! 乃是用沛国谯县千年古井中的水酿成,是上贡天子的名酒。 而这两坛三十五年的古井贡酒,别说是外人,就是品花阁里的姑娘,大多数也不知道。 当然,倒不是这两坛酒不能卖? 而是太珍贵了,不知道卖多少合适! “爷,那两坛子酒…” 龟奴正想说话… “啪嗒”一袋金子直接抛到了他的手里,倒不是陆展麟抛的,是隔壁桌一位极致“秀气”的少年抛来。 “这些金子该够了吧?” 清脆的声音自那少年的口中传出。 龟奴掂量了下金子的份量,沉甸甸的。 不得不说,这金子是冷的,可揣在怀里是热腾腾的。 “够了,够了…” 龟奴弯着腰朝那隔壁桌的“少年”连连点头,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下楼去了。 而隔壁桌的“秀气”少年,似乎对陆展麟有极大的兴趣,主动坐到了陆展麟的对面。 “兄台如何得知?这品花阁的酒窖里藏着三十年的九酿春酒?” 讲到这儿,秀气少年顿了一下。 追问道,“这个年份的古井贡酒,当今世上可不多了。” 陆展麟微微抬眸,他很平静的望向眼身前的公子:“是啊,这个年份的九酿春酒,除了这品花阁的两坛外,只剩下你家西园第二层的冰窖里还藏着两坛了!那两坛更珍贵,是五十年的古井陈酿!” 嘶… 陆展麟的话脱口,这秀气“少年”骤然一顿。 “我…我家冰窖?” 他显得很惊讶,十分惊讶! 而陆展麟的话还在继续,只是,他好似刻意压低了声音。“难道不是么?女扮男装的!龙汉长公主!殿下!” 嘶… 这下,这位极致秀气的“少年”瞳孔骤然瞪大… 就宛若在白天看到了鬼一般。 没错…她的名字叫刘沐,是女扮男装不假…是当今天子的嫡长女,龙汉长公主也不假! 可…她女扮男装出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未被人识破过! 眼前这个黑袍男人! 他…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一时间,无数问号萦绕于刘沐的脑门。 而不等刘沐开口,陆展麟的声音继续传出。 声音依旧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长公主一定疑惑,这身份我是如何识破的?” 讲到这儿,陆展麟伸出食指,轻轻的隔空点了下刘沐脖子以下…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长公主年方二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有的地方长大了,就遮不住了。” “你…”不等陆展麟把话讲完,刘沐下意识的低头,然后满脸通红的开口。 恰恰… 就在这时,龟奴提着两坛子三十五年的九酿春酒走了过来。 “两位爷,慢用…” 留下一句话,龟奴就退下去了。 只是,公主刘沐的脸已经彻底绯红一片,比一个红扑扑的大苹果还要红! 待得龟奴走远,她方才开口,小声问道:“你既知我是龙汉长公主,还敢如此胡言乱语,就不把本公主治你的…(罪么)” “你不会的!” 陆展麟似乎,一早就预料到了刘沐的话,他云淡风轻的给两个碗中倒满酒。 一碗推到刘沐的面前,一碗则是放在嘴边,先是品了下,确定是真的,继而一饮而尽,整个过程显得格外的轻松。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刘沐哪有心情喝酒。 陆展麟放下酒碗,眼眸幽幽的张开,依旧是如湖水一般平静的眸子,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公主而心头产生一丝丝的波澜。 “我与公主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在我那一千多次的轮回世界里,我与公主做过朋友,也做过爱人,甚至做过仇人!” “最疯狂的一次,公主为了我,背弃了整个龙汉帝国,而那一次轮回,公主为我生下了三个女儿!” 这… 刘沐的眉头骤然凝起,她的拳头也是下意识的握紧。 如果可以…她都想直接掀桌子了! 本以为眼前的是一个神秘、有趣的公子,却不曾想,是一个登徒浪子…是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家伙! “你…” 刘沐正想发作,可偏偏看到了桌案上的九酿春酒。 下意识的,她回想到了方才…这家伙可是准确说出,当世仅存两坛的五十年份古井酒的位置,当即… 刘沐努力的平复住心头的怒火。 “好,你既然说…曾经做过我的爱人、朋友、仇人,那么…我问你…我有什么特点?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呵… 陆展麟浅笑一声,依旧是表情平淡,不假思索的开口。 “这世间有一种老虎极其珍贵,世人给它起名叫做…白…” “够了…” 这次,不等陆展麟把话讲完,刘沐再也无法淡定,她拍案而起。 … … 第二章 千年轮回,百年孤寂 “你调查我?” 刘沐咬住嘴唇,死死的凝望着陆展麟。 这种身体上的秘密,若非是身边极其亲近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那么… 只有一种可能,这家伙收买了她身边的人,或许是丫鬟,或许是嬷嬷。 可… 能收买下皇宫里的人?又怎么会没有背景呢? “你是雀门的人?还是琅琊阁的人?亦或者是…江北盟?” 这一句话,刘沐压低了声音。 在这个世界里,能把眼线埋入皇宫,埋在她身边,那势必是首屈一指的情报组织,而在龙汉帝国,只有四个神秘的组织有可能做到。 ——雀门、琅琊阁、江北盟…还有残兵。 只不过“残兵”中人均身患“残疾”,刘沐直接排除掉。 当然,雀门也不太可能,因为刘沐得到的情报里有一条,雀门中人均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呵… 面对刘沐的询问,陆展麟依旧是端起一碗酒,抿了半口后,方才说道。 “不用紧张,我不是雀门,也不是琅琊阁、江北盟的人。” “方才我就告诉过你,我与公主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在我那一千多次的轮回世界里,我与公主是老相识了。” 呵… 看着眼前男人那宛若湖水一般平静的眼眸,这次换作刘沐冷笑了。 她索性坐回,试图戳破这男人的谎言。 “一千多次的轮回世界?也就是说,你活了一千多年?” “何止是一千多年,准确的说是一千多世,每一世不止是一年,我曾经算过,大致是一万九千七百年!” 陆展麟就像是与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交谈一般,很自然。 “呵呵…”刘沐冷笑一声,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是她从小到大听过最离谱的事儿了。 索性追问道:“这就是你们组织被人识破后,准备的话术么?这么离谱的故事?有人信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陆展麟又轻抿了一口酒水。“就像是这碗中三十五年的古井酒,我喝过的次数也有几百次了。” “真的?”刘沐乐了,她经常女扮男装出宫,见过的骗子有一箩筐那么多了,可像眼前这男人说谎时,脸不红气不喘,把谎言说得比真的还真,倒是头一次。 一时间,刘沐对这家伙到底是属于哪个势力,很有兴趣。 “一千多次的轮回?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世人会把你当成妖怪!” 刘沐提起了酒碗,颇为豪放的也饮上一口。 “妖怪就妖怪吧,有什么关系呢?”陆展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似乎…刘沐的话让他想到了某件无可奈何的事。“过了今晚就是我二十五岁的生辰,每一次的轮回,我最多只能活到二十五岁,之后…一切会重置,会重新开始!” “也就是说,当今晚子时到来之际,我会再度变成一个啼哭的婴儿,一切回到二十五年前,苍龙元年,一切从头开始!而那时,你还尚未出世,留下来的唯有我独自一人的记忆!” “越说越离谱了!”刘沐秀眉微簇,可偏偏,他对这个很“离谱”的男人好奇心更重了。 或许… 她只是好奇,这个男人接下来还会编出些什么?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没试过,去跳出这个轮回么?比如,不睡觉?比如…提前送死?” 刘沐的话风也越来越离谱了,正常的人谁会去送死呢? 哪曾想… 陆展麟的回答依旧是一本正经。 “这些我都试过,哪怕是熬夜,可子时一到,我还是会入睡,睁开眼睛时我还是会变成啼哭的婴儿,至于…送死,呵呵…” 陆展麟冷笑了一声。 在一千多个轮回世界里,他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活到二十五岁呢? 起初的一百三十次轮回,他都没有活到二十五岁。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这是一个民不聊生的世道,稍不留神就会死于非命,想活下去,极其困难。 只不过,当每一次陆展麟死后,他依旧会变成啼哭的婴儿,从零开始,从头再来! 在陆展麟的记忆里。 是从第三百次轮回起,他才足够强大、足够“经验丰富”到能让自己活到二十五岁、 这也是为何,一千多次的轮回,他却只活了不到两万年! 只是… 两万年,对一个被困在轮回世界的人而言,那是恐怖的、癫狂的、绝望的! 曾几何时… 当陆展麟第一次知道自己被困在轮回世界中,他是亢奋的,他可以一次次的试错,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儿。 他曾扬名天下,将龙汉版图拓展到罗马; 也曾肆意放纵,采花十万,夜夜新郎; 他喊出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造反称帝; 也迎娶过龙汉长公主,为龙汉帝国立下赫赫功勋! 可无论他的成就如何?每到二十五岁那个夜晚的子时,他都会闭上眼睛,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等睁开眼睛时,他听到的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一声啼哭,一声婴儿的啼哭,然后一切从头开始。 陆展麟记得很清楚,从第五百次轮回起。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与孤寂,他开始歇斯底里,开始绝望暴走,开始做一些极致疯狂的事儿。 他尝试着一个人去对抗百余名将; 他尝试过率领八百精锐去劫百万人的营寨; 他也曾单枪匹马杀入匈奴的龙城,一把火将龙城焚毁,然后…自己亢奋的冲向大火! 他甚至跳过油锅,只为寻求那极致的刺激与癫狂! 但,激情总有消散的一天! 从第八百次轮回起,就连最疯狂、最刺激的行为,也让他无法再提起兴趣! 金钱?权利?激情?热血… 他已经体验过太多次了。 至于女人,他睡过的超过十万个。 不夸张的说,整个龙汉凡是有些姿色的女子,都曾与他在床底之间推演过天下时局的变幻! 除了那些“有趣的灵魂”能让陆展麟印象深刻外! 空有一副皮囊的俏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 恰恰… 眼前的这位龙汉长公主,算是陆展麟在前世轮回中好不容易寻找到的那“有趣的灵魂”中的一个。 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 让长公主刘沐陪自己度过,似乎也不错,聊胜于无吧? 见刘沐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自顾自的喝酒。 俨然… 这一刻,她还是把陆展麟当骗子,且正在思索…怎么拆穿这个骗子的谎言。 呵呵… 陆展麟嘴角微微的勾起。“对了,忘记告诉你了,皇宫地下冰窖二层处,那两坛五十年古井酒,其中一坛是空的!” 啊…啊… 这话脱口,刘沐骤然抬头! 那冰窖只有父皇最亲近的宦官首领才能进去。 那两坛子贡酒,父皇更是特地要留在她刘沐大婚时取出。 怎么… 怎么可能其中一坛是空的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 第三章 故事编的不错,很精彩! “父皇的冰窖,不可能有外人进去,更不可能有人偷走这酒。” 刘沐抬头,语气颇为笃定。 陆展麟轻轻一笑。“你不妨派人去看看。” “不过,就像你说的,除了陛下的心腹,内官之首的魏腾外,这地窖别人是进不去的,当然,你可以派人悄悄的告诉魏腾,他一定会亲自去看。” 这… 刘沐思虑了片刻,终究是好奇心作祟,她还是不漏声色的做出个手势。 一名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她的身侧,躬着身子把耳朵凑了上来。 刘沐与他耳语几句… 这络腮胡子的大汉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走去。 整个过程…宛若一个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工具。 待得络腮胡子的大汉走后,刘沐再度望回陆展麟。 她想要从陆展麟的眼眸里窥探出什么。 只是… 什么也看不出来,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他?你认识么?” 刘沐张口问道… 这个他,自然是指方才在她身边的那络腮胡子的大汉。 刘沐不是个轻易会认输的女人,自始至终,她还是想要拆穿这个家伙的谎言。 “天子下设,西园八校尉之一,姓淳,人送绰号‘醉酒仙将’,人如其号,嗜酒如命。” 陆展麟很轻松的回答:“三年前,因为醉酒误事,本该发配边关,是因为你的求情,这才保住了官位,保住了他一家老小,至此就护卫在你身边,忠心不二,是公主极其信任的人。” 嘶… 刘沐脸色一白,牙齿骤然咬住嘴唇。 心里暗自嘀咕,还说没有调查我? 心中这么想,嘴角却是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自信十足的笑意。 “这么说,你真的是轮回千年了!那好,你告诉我,为什么皇宫地窖里,五十年的古井酒有一坛是空的?你也知道,那处地窖只有父皇与魏内侍能进去,难不成是魏内侍偷的?” 尽管刘沐是这么问的。 可并不代表刘沐怀疑内官之首的魏腾。 相反,魏腾服侍过三朝帝王了,他被先帝称为“小藤子”,与先帝患难与共,又替现任的皇帝稳住朝局,是罕见的宦官与士人都拥护的领袖,绝不会干出这种事! 便是为此… 刘沐才自信满满,觉得…只要围绕着这个话题,深入这个话题,足以拆穿面前男人的一切谎言,查出他背后的势力。 就在这时,陆展麟开口了。 “这酒自然不是大内官魏腾偷得,准确的说,根本没有人偷走这酒!” “那你不是自相矛盾嘛?”刘沐反问。“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进去过这冰窖?” 刘沐本是随口一问,哪曾想,陆展麟当即顺着说道:“没错,的确有第三个人进去过,是大内官魏腾的孙子魏瞒,小名吉利,那是在十五年前了。” “立威于子,怀慈于孙,魏吉利是太监养孙,大内官魏腾对其极是宠爱,魏腾只带这个孙子进入过冰窖,是帮他孙子拿冰来解渴、降温,只不过…” 讲到这儿,陆展麟卖了个关子… 刘沐却是赶忙问道:“只不过什么?” 这下子,她的好奇心全被调出来了,尽管下意识的觉得离谱,但就是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刘沐隐隐有一种感觉。 虽然…是个骗子,但编的故事还挺有趣的,不是么? 心念于此… 刘沐的耳朵几乎竖了起来。 “只不过,这魏吉利太好动了,冰窖里,他与爷爷走散了一会儿,时间很短,只有二十息,可恰恰是这二十息,魏吉利用手指在古井酒的盖子上戳开一条缝,他不敢偷喝,只是闻了闻,可那条缝却留下了,可惜的是魏腾对此一无所知,故而…十五年,哪怕是冰窖里,也足够这五十年的古井酒挥散而逝。” 这… 刘沐顿了一下,继而小嘴一撅。 “故事编的不错,很精彩…”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用不了半个时辰,我的人就会回来,如果他告诉我,这酒坛不是空的,那我看你还怎么继续编!” “好!” 陆展麟微微一笑,再度举起酒碗,准备喝酒。 只不过,这一次刘沐也举起酒碗主动与他碰杯。 这是刘沐对陆展麟感兴趣的表现。 至于为什么感兴趣… 怕是刘沐自己都不知道,更多的是一种感觉。 当然了… 细数下来,在前世的轮回中,陆展麟娶刘沐为妻的次数超过五十次,如果忽略名分的话,陆展麟可能在两百世的轮回里都睡过她! 不夸张的说,如果以身子来排名… 刘沐让陆展麟留恋的程度绝对能排名前三! 太熟悉了,说是老夫老妻都不为过! 当然… 也正因为接触的次数太多,太过了解,他想引起刘沐的注意实在是太轻松了。 甚至都不用刻意的去说什么、做什么。 陆展麟甚至能确定,这一世…在二十五岁前的那晚,刘沐一定会出现在这“品花阁”,她是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 是因为从第八百次轮回起,陆展麟对一切提不起兴趣。 他只是“无奈”的活下去,不去做任何改变,也不去争任何事! 只要他什么也不做,或者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那么…轮回中的故事就不会改变,会按照一个模板去发展。 相反… 哪怕是陆展麟只是做轻微的影响,都有可能在这二十五年间引起巨大的海浪波涛,这便是蝴蝶效应。 算算,有三百次轮回。 陆展麟都没有去碰与刘沐相关的这条线了,今日主动将她迎来,或许只是为了回忆吧,回忆她身体上那种特殊的感觉。 至少在这一世以前。 回忆…已经成了陆展麟唯一能做的事儿,也是唯一能防止他疯掉的事儿! 不断重复的轮回本来就没有意义,反正已经足够无聊了,总是要做些什么?回忆…至少,还不那么无趣! 酒碗举起,两人再度碰杯! “酒量不错。” 刘沐夸陆展麟… 陆展麟只是微微一笑。“也只比你强一点。” 呵… 刘沐笑了,别看她是公主,可论喝酒,她还从没输给过谁。 “一千三百多次轮回,那…你岂不是与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认识咯?也都了解咯?” 刘沐也是无聊… 她琢磨着,等人的功夫,索性就与这“骗子”再聊一会儿。 至少,这骗子讲的故事还蛮有趣的,是宫里宫外从未听到过的! 至于等人,刘沐的确在等人,却不止是等他的护卫,更多的是等另外一个人,一个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纵是千世轮回,又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认识?都了解。” 陆展麟语气平淡,“我也只是会了解我感兴趣的人。” “那…”刘沐那弯着的眼眸缓缓抬起,似乎是刻意的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现她最有魅力的一面。 不得不说,哪怕女扮男装,刘沐的眼睛很大,很好看… 而她的话已经传出。 “本公主算是你感兴趣的人么?” “算。”陆展麟的回答言简意赅,只不过,这样的回答难免让刘沐有些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哪曾想,陆展麟后面还有一句。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特地引公主到我这儿来?” “也何必告诉公主一声,公主要等的人,她不会来了!” 这… 骤然,刘沐的瞳孔瞪大,面靥更是刹那间白了一片。 她要等的人,事关龙汉帝国的安危,如此机密的事儿! 这… 这家伙也知道么? … … 第四章 四大花魁,别有洞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刘沐牙齿咬住嘴唇,眉毛凝成一团。 “刚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今天,只是我一千三百多个轮回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我不是第一次认识你,自然你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儿,我都知道!” 陆展麟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往酒碗里倒酒,满满的两碗酒。 “你是在套我话么?”刘沐不再饮酒,她警觉了起来,可很快,她莞尔一笑。“呵呵,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吧?” 有那么一刻,刘沐觉得,这男人一定是接受了某种任务,是来套她话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或许他还真的未必是那些情报组织的人! 那么… 他会不会是…是太平道的人? 因为想到了太平道,刘沐的心情骤然沉重了不少,尽管嘴上在笑,可心下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再望向陆展麟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丝的敌意。 “我有必要套你话吗?”陆展麟轻摇了下头,透过窗子,他看了看天。“‘一更天’已经过去了,此前,你们每次见面都是在夜晚‘一更’时,这次她没有出现,公主就不奇怪么?” 这… 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可眼前这男人猛地一说,刘沐觉得古怪了。 这很古怪。 她要等的人,曾在皇宫中秘密训练了许多年,对时间的观念及重,此前几十次的会面,也从来没有迟到过。 那么… 呼,刘沐轻呼口气。 她索性把脑袋凑近了陆展麟一分。“她为什么没来?你也知道?” “因为她被发现了,准确的说,从你安插她进入品花阁的时候,她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陆展麟淡淡的开口。 “不可能!”刘沐当即摇头。“她无父无母,且从很小就被收养在皇宫,没有任何破绽,不可能被人识破的!” “可若是她进入皇宫前,就已经隶属于‘雀门’了呢?”陆展麟轻歪了下头。“雀门的手段,想必公主应该有所了解吧?” “你是说她也中了雀门的慢性毒药,必须每年按时服用解药?否则七窍流血而死?”刘沐下意识的开口,可又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明明许多太医都检查过她的身子,没有中毒的痕迹。” 这一刻,刘沐眉宇间,满满的都是问号。 她觉得面前的男子是在骗她,可…偏偏她要等的人,真的没来!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绝不是巧合,这世间也没有这么巧的事儿。 “她没有中毒。”陆展麟继续道:“可她的父母却中了雀门的毒,且被雀门控制住,以此要挟她,让她为雀门做事。” “本公主刚刚就说过,她无父无母!”刘沐还在力争。 “未必!”陆展麟回答的很快,很笃定。“你眼前看到的‘事实’,未必是真的,或许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陆展麟笑着感慨。 这中间相关的事儿,他参与过太多次了。 在一千三百多次的轮回世界里,他帮助过那个可怜的女人; 也帮助过雀门,更帮助过长公主… 那段时间,陆展麟极其魔怔,他就想打通这件事中每一个人物的隐藏结局。 说到底,还是太无聊了,必须找一些事儿去做,否则…会疯掉。 “无父无母!这话是雀门教她这么说的!” “还有被你父皇可怜,进入皇宫,也是雀门的安排,她从很小起就经受了雀门非人一般的训练,可比你们皇宫中的训练残酷多了,目的嘛…” “是雀门要在皇宫中安插一些棋子,不过公主将她选中,暗中培养,然后派她去调查太平道的事儿,这点倒是雀门始料未及的。” 讲到这儿,陆展麟顿了一下。 “当然,原本调查太平道与她雀门卧底的身份并不冲突,她可以继续做她的双面卧底。” “可问题就出在,近来雀门与太平道达成了某种契约,要进行某种合作,故而,雀门就没办法再把这个人还给公主,这会影响到雀门与太平道的计划。” 这… 信息量好大呀! 刘沐把听到的话反复在脑海中过了几遍,试图去寻找出这个男人话语中的破绽。 可…这男人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严丝合缝,有理有据。 依着刘沐对雀门的了解,作为龙汉天下里,最可怕也最恐怖的情报组织,她们多半能干出这种事,不…不是多半,是她们一定能干出这种事。 “那…她在哪?”刘沐接着问 “你是问?这品花阁里的姜红儿?还是雀门?” 陆展麟反问。 哪曾想,这“姜红儿”的名字一出,再度让刘沐的脸色一白。 品花阁里,四大花魁之一的“玉”伎“姜红儿”,正是她刘沐安插在这里,调查太平道的卧底! 按照刘沐掌握的情报,太平道中的许多首领都很喜欢来这品花阁喝酒、品花、玩女人! 近来,刘沐在调查太平道。 尽管父皇对这个民间的道家组织不以为意,可刘沐隐隐觉得太平道绝不是寻常的一个道家教派那么简单! 甚至,从太平道壮大的速度来看,刘沐觉得…它或许会威胁到整个龙汉帝国。 姜红儿的情报太重要了,偏偏,今天这条线突然断了! 刘沐太好奇姜红儿在哪? 也想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姜红儿…她在哪?” 刘沐的话都变得磕绊了起来。 “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跟她的父母在一起。”陆展麟淡淡的说道:“雀门虽然手段凌厉,可这些女子最后归属都还不错,立功之后,会允许她们找个老实人嫁了,除了时刻被人监视外,在这乱世已经算是善终!” 讲到这儿,陆展麟抬起眼眸。“当然,如果公主一定要去寻她,那她就未必安全了,她会被雀门视为威胁,而雀门对任何一个威胁都不会放任与容忍!” “现在,公主还想知道她具体的位置么?” “你别说了。”刘沐牙齿轻轻的咬住嘴唇。 她望向陆展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她想知道姜红儿在哪的目的,是要确定,她还会不会回来,可…方才这男人的话已经让她找到了答案!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这个很简单。”陆展麟提起酒碗,眼珠子却是环望向周遭。“品花阁一共有四大花魁,除了以歌颂得名的‘玉伎’姜红儿外,还有因美貌与吟诗得名的‘满伎’舒悦,以舞蹈得名的‘月伎’陈一兔,以花秀出名的‘花伎’柳诗诗!” “公主可以派人去过问下其它三伎,‘玉伎’姜红儿已经十几天没有接过客了,以公主的手段应该不难查出,她现在并不在这品花阁。” “而没有公主的命令却离开品花阁,公主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讲到这儿,陆展麟骤然回想起了什么。 “对了,皇宫中雀门的人可不止是姜红儿一个,御膳房刘掌事每奉初一、十五挑入皇宫的胡桃中,藏着雀门对这些眼线的最新任务。” “只是,刘掌事并不是雀门的人,他也不知道这些胡桃内别有洞天!” … … 第五章 事情与女人联系上,就会很麻烦 其实,陆展麟没必要告诉刘沐太多,这会给他引来很多麻烦。 试想一下。 因为他的话,刘沐回宫后肯定会大肆彻查一番。 最后的结果,多半是雀门好不容易埋在皇宫的眼线,一息之间被全部拔除。 虽然说,这对雀门而言,算不上很沉重的打击,不过是牺牲了一些小角色。 可… 这面子,雀门可是丢大了。 雀门绝不会咽下这口气,凭她们的情报网,不出三天,这事儿就能追溯到陆展麟的身上。 之后便会对陆展麟展开疯狂的报复,不死不休的报复。 当然,对于陆展麟来说,他不怕雀门,一点也不怕! 不夸张的讲,雀门里上千的女人,她每一个都睡过,乃至于,谁的身上有胎记?谁有什么特殊的情调,他都一清二楚。 倒不是陆展麟记忆力好,实在是在这一次次的轮回世界里,能让他看上眼的女人太少了,雀门中的女人,每一个都颜值在线,倒像是一个天然的后宫,任他采摘。 在第八百次轮回之前,几乎每一世,陆展麟都会与雀门扯上关系,她与雀门门主睡过的次数,比刘沐的十倍还要多! 当然…雀门的门主不一定是一个人。 只要陆展麟想,他可以扶持任何一个雀门的女子做门主,最短的一次,他只用了三个月就完成了这个成就。 曾经有段时间,他乐此不疲。 不过,从第八百次轮回之后,陆展麟就没有再去触碰雀门这条支线。 睡的次数太多了,就会觉得女人很麻烦,特别是那些失去“有趣灵魂”的女人,陆展麟提不起半点兴趣。 而且,就如这一次轮回一般,陆展麟不会轻易得罪、招惹雀门。 不是害怕,而是觉得麻烦,什么事情与女人联系上,还是成百上千的女人,就会变得很麻烦,这是千百次轮回后的经验之谈。 今晚,之所以告诉刘沐这些,是因为陆展麟知道,用不了三个时辰,他的这一次轮回就会结束。 而三个时辰,刘沐都回不到皇宫,自然也就不会有后续来自雀门的麻烦。 呼… 幽气轻呼。 短暂的惊愕过后,刘沐回过神来,她眯着眼,主动的端起了酒碗。 “来,干!” 有关皇宫中雀门细作的事儿,不急于这一时,等回皇宫后,刘沐有的是时间调查。 至于现在… 她凝望着面前的男人,心情中有些复杂,有些五味杂陈,却又带着些许憧憬,似乎是内心中的某种渴望,驱使着她继续与这男人交谈。 如果说,就在一盏茶前,她还觉得这男人是个鬼话连篇的家伙。 那么现在,她有另一种想法,很极端的,截然相反的想法。 “干!” 陆羽与她碰杯,这一杯他饮了一小口,刘沐却是颇为豪迈的一饮而尽。 借着那三十五年古井酒辛辣的味道,刘沐张口道。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了!” “相信我轮回了千年?”陆展麟反问。 “不…”刘沐摆摆手,笑着说道。“我相信你,要么是一个编故事的能手,能用各种浮夸的故事俘获女人芳心,把她们骗上床!要么…” 刘沐的语气大大咧咧,对于一些诸如“上床”这类宫廷内颇为忌讳的词语,丝毫不避讳。 “要么什么?” “要么,你就是一个比雀门,比琅琊阁,比残兵,比江北盟更可怕的情报组织…” 刘沐说的是陆展麟,而不是陆展麟的背后。 只差三个字,意义却截然不同。 俨然,刘沐不认为眼前的男人是一个小角色。 如果他方才说那些话都得到了应证,那或许,他才是隐藏在龙汉帝国中最深不可测的“情报之王”。 这是刘沐,乃至于龙汉帝国最迫切的要拉拢、争取的对象。 “你还没有相信。” 陆展麟把碗中剩下的酒喝完。 “信,你说的我都信。”因为有意拉拢,刘沐的话变得口是心非,她把脑袋凑近了陆展麟一分,这次是她主动斟满了桌上的两碗酒。 她轻轻的举起酒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千世轮回,岂不是能做一切想做的事儿?” “算是吧!”陆展麟轻点了下额头。“前三百次的轮回世界里,我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之后,便如你说的,我开始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当过皇帝咯?”刘沐接着问。 “当过五十多次吧,其实当皇帝蛮无聊的,有人惦记着你的身子,有人觊觎着你的权利,就连最信任的人也总有一天会与你渐行渐远,所谓孤家寡人,当皇帝可远比不上许多其它的事儿有趣!” 陆展麟淡淡的说道。“当然,这里面也有过比较有趣的一次,那就是我既娶了你这龙厦长公主,又谋朝篡位当了皇帝。” “那次并不是出于我的本心,是许多人一定要让我当,黄袍加身,一切的一切下面人都替我做好了,不当都不行!当然最后因为你,我并没有难为你的父亲,许他一世荣华。” 听到这儿。 刘沐一撇嘴,脸上一红,提到了“娶她”,这让她想到了,这男人方才说她是白色的“那啥”… 这也太私密了吧? 刘沐隐隐觉得,除非是她的夫君,是未来的龙汉驸马,否则就是贴身的丫鬟、嬷嬷也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吧? “这么说,你还是个正直的人咯?” 刘沐吟出一声。 这是反话… 陆展麟听得出来。“正直谈不上。” “留下你父皇,是因为他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威胁,相反,他其实对皇位的兴趣还没有做生意赚钱来的多!” “你让他治理天下,他觉得索然无味,你让他领导这群世家豪门,除了对这些士族的鄙夷外,他看不上!” “可偏偏他就在这么一个位置,想不干都不行!若是真有人让他彻底解脱,让他去做一个包租公,去收商铺的租金,去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去怀抱数不尽的美女,拥有着帝王的享受,却不用操持帝王的烦心,他喜闻乐见的很,就是拿皇帝给他,他也不会换!” 这… 刘沐大眼睛连连眨动,她小时候不止一次的听父皇说过,父皇的梦想就是做个富家翁! 这劳什子的天下,他才不想管呢? 当然,小时候刘沐体会不出父皇这话的深意。 可现在… 经眼前这男人这么一讲,倒是有点懂了! 刘沐的眼珠子连连转动,最后张口问道。“那为何这一世?你什么也不做呢?” “难道,就不能做些什么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儿?” 问出这话时,刘沐感觉自己也是癫狂了。 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这事儿就离谱! 要知道…问这个问题的大前提,是她已经真的相信了眼前男人轮回千世的话… 她信了吗? 她信个鬼! … … 第六章 万年沉淀,让我明悟了一些事情 “舒服?呵呵…” 听刘沐提到“舒服”这两个字,陆展麟罕见的笑了,是冷笑。 “怎么?我问的不对么?”刘沐眼珠子转动。“你都轮回千年了,随便做点儿什么,不都能让自己过的很舒服么?何必在这品花阁里借酒消愁呢?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刘沐还是忍不住想要拆穿眼前的这个神秘男人。 她可以承认这个男人很厉害,但绝不会相信轮回千年这样的鬼话。 “你说的没错。” 陆展麟淡淡一笑。“最初轮回的时候,每一世,我都会做些什么,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过的舒服一些,可…随着轮回次数的增加,任何能让我舒服的事我都体验过太多次了。” 陆展麟抬眼看了刘沐一眼。 “就好像是夫妇,洞房花烛时总是美好与印象深刻的,因为感觉很新鲜,身体上也会很舒服,可时间长了呢?五年,七年,十年呢…成亲时,会亲手为女人剥核桃的男人,二十年后,往往连剥女人衣服的兴趣都没有了,这是因为,一切随着时间都归于平淡。” “而与我相处过的女人,又何止是只相伴了十年、二十年,她们与我洞房花烛时,实际上,我已经与她们睡了一百多年,平淡了,腻了…而这已经不是舒服,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其它的任何事也都一样,享受过的太多了,就无趣了,就成为负担了,我是在第八百次轮回时,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就对一切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舒服’这两个字于我而言已经不存在了!与其去寻找这些无谓的负担,还不如什么也不做,不去改变,一切顺其自然!” 陆展麟这里说的不完全。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去改变,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改变,在这乱世中,他根本活不到二十五岁。 只不过,他改变的东西很少,只要能保证最基本的生存,其它的一切随遇而安。 当然了,陆展麟的话在刘沐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可细细的去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漏洞。 毕竟,这世界上也没有人能活上千年,能经历这男人口中所谓的百年寂寥、千年负担与人生的无趣! 只是… 刘沐那连连闪烁的眼珠子定了下来,她继续问道。“从第八百次轮回到现在,也有五百多次轮回了吧,难道…你真的什么也没做?” 刘沐是个好动的姑娘,别说五百次轮回、上万年…就是五天让她什么也不做,她都会疯掉的。 她觉得这是对面男人话术中一个巨大的破绽! “我说的都是真的。”陆展麟抬起眼眸。“这五百次轮回,我没有改变过任何事,也没有去接触过太多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什么也不做!” “我拥有了大量的时间去冥想,万年的沉淀,倒是让我明悟了一些事情,找到了我不断轮回的意义?” “那你不断轮回的意义是什么?”刘沐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好奇…她太好奇了。 五百次轮回,每次轮回二十五年,整整一万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悟到些什么? 哪怕是编的,刘沐也很想知道答案。 呵… 陆展麟微笑,正打算开口。 哪曾想… 就在这时,“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紧接着,那姓淳的络腮胡子护卫已经赶了回来。 刘沐注意到了他,朝陆展麟笑了笑,这意思就好像是…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 这里的真相指的是,皇宫西园冰窖二层藏着的两坛五十年份的古井酒,陆展麟说其中一坛是空的,刘沐不信! 正好以此去试探陆展麟话语中的真假。 络腮胡子的校尉本想悄声把结果告诉刘沐。 刘沐却是摆手,示意道。 “直接说!” 说话间,她还不忘又看了一眼对面男人。 只不过…陆展麟的表情没有一点点的波动,而那比湖水还要平静的眸子里,刘沐仿佛看到了四个字——成竹在胸! “依着公…啊,依着小姐的吩咐!” 络腮胡子的校尉本想说“公主”,可话到了嘴边赶忙咽了回去。 “在下将此事禀报给了魏内侍,魏内侍当即去查,诚如小姐所说,两坛五十年的古井酒中,的确有一坛是空的,魏内侍还问小姐是怎么知道的?说是会先行调查,明早登门向小姐请罪!” 诶… 大内官魏腾…请罪? 呵呵,这是请罪呢?还是请教呢? 这是刘沐下意识的想法。 等等… 很快,她满脑子就被另外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给覆盖。 “空了?” “真的…古井酒真的…就…就这么空了?” 就如眼前这个神秘男人说的那般,空了!古井酒真的空了! “你…你先下去。”刘沐示意络腮胡子的校尉退下。 而等他走远后。 陆展麟的话适时传出:“你打算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他么?” 他,自然指代的是大内官魏腾。 而这件事的真相,是他最疼爱的孙儿魏吉利干的,按照陆展麟之前讲述的,这坛古井酒的坛口是被魏吉利戳开了一道缝隙的。 顺着这个去查,只要魏腾想,是能将他孙儿这个“罪魁祸首”给找出来的。 不过,刘沐一定不会这么做。 在往昔的轮回中,陆展麟不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刘沐,可每一次,不论何种情形,刘沐都没有公开指出,让大内官魏腾下不了台。 至于目的。 别看长公主刘沐平时大大咧咧,像个女汉子一般,不是喝酒就是微服出宫、江湖闯荡,可皇宫里的局势她通透的很。 大内官魏腾不仅是宦官的领袖,更是士人敬仰的存在,又深得她父皇的心。 别看平素谦卑,但他手中的权利极大,势力极大,人脉也很广,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魏腾,并不划算! 至于,陆展麟的那句提醒,询问她是否,把真相告诉魏腾。 这里的告诉,自然是指代私下里告诉! 如果这消息用好了,无异于卖给魏腾一个顺水人情,大内官魏腾的人情,在刘沐看来,可比一座金山更加宝贵! 当然了… 陆展麟知道,刘沐暂时还想不到这么多。 她现在应该还在惊诧中,她惊讶的是,为何对面的男人,连皇宫中冰窖内的事也知悉的这般清楚!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秘密? 只不过,刘沐不知道的是,对于陆展麟而言,至少在四百次的轮回世界里,这皇宫西园冰窖地下二层的酒,都进了他陆展麟的肚子里… 这冰窖里发生过的事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是否要告诉他,于你、我今夜的饮酒重要么?” 刘沐话锋一转, 别看她心头悸动连连,惊诧不已,可她面颊上的表情依旧是如往先一般从容、淡定。 龙汉帝国的皇室成员,从小学习的第一项,便是情绪不外露。 “本公主,敬你!” 这还是今晚,刘沐第一次主动用‘公主’的身份去敬酒! 陆展麟饮上一口,反问道。 “现在,信我了吧?” 刘沐不置可否,其实,她内心中已经有些动摇,但千世轮回,那太离谱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接受这么一个离谱的借! 不过… 刘沐整个人朝陆展麟靠近了一分,她也示意让陆展麟把脑袋也探过来一些。 陆展麟照做,刘沐则将嘴唇几乎就贴在了他的耳畔。 “我承认你很厉害,你的情报能力或许比那些组织更厉害十倍!” “只是这千世轮回,本公主不可能相信的!” 讲到这儿,刘沐顿了一下,之后的话却平添了一丝暧昧。 连带着她的面颊也绯红了一分。 “不过…如果你编出这些故事的目的,只是为了接近我,乃至于得到我,那么…本公主告诉你,你已经成功一多半了!” 刘沐是个大大咧咧、敢爱敢恨的人。 她很少对男人感兴趣…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对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这个兴趣如果继续深入下去… 刘沐都不敢保证,今夜…她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 这个男人… 她有些渴望去深入了解下! 了解他的为人,了解他的背景,了解属于他的一切! … … 第七章 不想说话,那就喝酒吧 “算了,喝酒吧,不想说了。” 陆展麟无奈一笑。 他能感觉出来刘沐动情了,可他不想让刘沐太过认真。 没那个必要! 两个时辰之后,陆展麟的二十五岁即将到来,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这两个时辰,他与刘沐彼此玩玩就好,认真就不对了。 至于,刘沐还是不信,那更是无所谓。 一千多次的轮回世界里,陆展麟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自己被困在了轮回之中,但真正相信他的,只有三个人。 那是陆展麟的第四百二十次轮回。 那一次的轮回,他的印象极其深刻。 在龙汉帝国北境的燕地,陆展麟与三个青年义结金兰,而那三个青年奇迹般的相信了他的话! 其中的一个是大耳朵卖草鞋的,整天把他龙汉皇室后裔的身份挂在嘴边; 一个浑身黝黑擅长书法的,自封为灵魂画手; 还有一个红脸,喜欢戴绿帽子,先是给人看家护院,后来犯事后逃到燕地以贩卖绿豆为生的。 一千三百多次的轮回,也只有他们三个相信了陆展麟的话。 相信了所谓的轮回。 陆展麟记得,那个浑身黝黑的还求陆展麟在下一次轮回时,一定要劝他多读书。 否则三位哥哥讲起话来,他都插不上嘴。 总是一句“俺也一样”,显得憨憨傻傻的,关键是自己也很尴尬。 至于那红脸带绿帽子的,则是让陆展麟在下一次轮回时,一定早些劝他,不要在月下读《春秋》,《春秋》虽然写的好,但是夜读对眼睛不好,眼神越来越不好了。 自然,陆展麟也会问那卖草鞋的,下一次轮回,要不要帮他做点什么? 那卖草鞋的也不客气,指着家门口那棵大桑树,说想坐羽葆盖车! 呵呵… 皇帝老子才坐羽葆盖车呢,陆展麟那时候才知道,这小子本事不大,野心不小。 当然了。 在后面的轮回世界里,陆展麟帮他们都实现了这些想法。 不为别的,只为他们是“唯三”的相信了他“轮回”故事的人。 当然了… 至于那些不相信了,陆展麟也不会在意。 反正每到二十五岁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也就无所谓别人信不信。 所以,通常陆展麟只说自己的,对方不信,他也不会去过多解释什么。 “不想说话,那就喝酒吧,喝醉了,自然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刘沐熟练的给陆羽倒上酒。 她不确定自己的酒量能不能比过眼前这神秘男人,不过…酒后吐真言,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这神秘男人说真话的机会。 只是… 酒水自酒壶中淅淅沥沥的倒出,才倒了半碗,竟是空了。 两人边喝边聊已经喝了整整一坛子的酒,大概一斤多… 不过,看样子,两人全无醉意,酒量上算是旗鼓相当。 这并不寻常,一个轮回一千多次的男人,按理说,他的酒量应该是无敌的。 只是… 陆展麟轮回的是记忆,并不是身体,每一次到二十五岁,他都会变回婴儿模样,回到最原始的身体! 至于酒量,那更不可能继承! 再比如武艺、身法… 这些需要千锤百炼,形成肌肉记忆的,更没办法继承。 不过… 陆展麟的记忆,倒是能快速的帮助他,将无数超凡的武艺、身法短时间学会,且形成新一世的肌肉记忆。 因为要在乱世中活下去,所以武艺、身法伴随着他每一次的轮回。 可酒就不一样了,再好的琼浆玉露,陆展麟也喝过无数次了,就像是女人一样,腻了…自然也就不刻意的去碰那么多次了。 哪怕是这样,这一世,他的酒量至少也在刘沐以上,但远远称不上“无敌”! “下一坛?”刘沐大眼睛抬起,望向陆展麟。 陆展麟先是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轻点了下头。 “可以。” 其实,他在思考,思考刘沐的酒量能不能扛得住这一坛,如果她喝趴下了,那会很麻烦,陆展麟需要将她背到住的地方。 还是要在那络腮胡子校尉的眼皮子底下,这会浪费一些时间。 当然,这些都无所谓。 可…最让陆展麟在意的是“感觉”,将一个女人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抱上床,没有交流,没有声音也就没有感觉。 哪怕是就要一切归零,陆展麟也不会去做没有“感觉”、没有“品质”的任何事。 “我来倒酒吧!你少喝一点。” 陆展麟张口道,他打算给自己多倒一点,至少这一坛子酒后,能让刘沐保持起码的意识。 哪曾想… 陆展麟的手刚刚触碰到酒坛子。 “咳咳…两位公子,且慢,且慢…” “咱家的一位花魁闻到这陈年古酒的味儿了,她…她痛骂了小的一番,让小的把…把酒收回去,那位姑奶奶要自己喝!” 龟奴匆匆跑了上来,连带着他把一袋金子摆在了桌案上。 这袋金子是刘沐刚刚抛给他的,份量很足,足够两坛酒的价格。 可…比起这袋金子,这品花楼里的每一位花魁份量更足。 这些姑奶奶哪个背后,都有一大堆达官显贵撑腰,真的发起火来,可不是多少钱就能够摆平的,更不是一个小小的龟奴能够招惹起的。 而现在的桌子上,一坛古井酒已经空了,另外一坛陆展麟正在打开。 听到龟奴的话,陆展麟停顿了一下,可紧接着“啪嗒”一声,古井酒坛口处的酒封已经被陆展麟拆开。 他没有理会龟奴,而是笑着问刘沐。“酒开了,要喝么?” “当然要!” 刘沐天不怕地不怕,才不会把自己的酒让给一个区区花魁呢。 “我来倒酒!” 刘沐接过陆展麟手中的酒坛,倒了满满的两大碗,碗口的周围还溢出了不少。 看的龟奴直心疼。 “干了…” “干!” 两人一饮而尽。 “诶呀,诶呀…”龟奴则是垂头丧气直跺脚,连续的感慨几声,捂着头顶的绿帽子泱泱的往楼上跑去。 待得他跑远,陆展麟用手抹了把嘴边的酒,才开口道。 “应该是品花阁四大花魁中的‘月’伎陈一兔,她最好酒,鼻子也最灵,就是因为这样,这里的主人才把这两坛子酒藏了起来,怕她喝酒误事。” “‘月’伎陈一兔?就是那个最擅长跳舞了咯?”刘沐反问。 她对品花阁也很了解,算是熟客。 “没错,除了‘月’伎的称呼外,很多人称她为‘舞’伎!” 陆展麟继续道:“可很多品花阁里的人私下里都称呼她为‘醉’伎。” “这很难想象,一个轻纱遮面,翩然起舞,能将所有男人撩拨的神魂颠倒的花魁,却是嗜酒如命,且脾气火爆,酒品更是差到了极致,品花阁里的人都只能顺着她,而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人能从她手中抢走。” 呼… 听到这儿,刘沐突然觉得今晚越来越有趣了。 “那?咱们不还她酒?她会怎样?” “她会派打手来教训你、我。” 陆展麟说的云淡风轻。“依着她与许多达官显贵的关系,若你不是公主,便是这品花阁多了两具尸体,最终也会不了了之!” “当然她不会把事做的那么绝,其实说到底,还是面子,只要她感觉面子回来了,就够了。” “你就不怕?” 这下…刘沐好奇的问道。 陆展麟的眼眸却是移到一旁,移到那位护送刘沐的络腮胡子校尉的身上。 “你这护卫,打三十个,问题应该不大!” 嘿。 刘沐眼珠子骤然一定。 敢情…眼前这神秘男人还在打她的算盘呢? 她自然知道,淳校尉出手,或者她亮出公主的身份,一切都能摆平…可,那会影响到她下一次的微服出宫,影响到她闯荡江湖。 微微一噘嘴,刘沐也不接陆展麟的话,她站起身来,走到了不远处淳校尉所在的桌子旁,低声耳语几句。 淳校尉好似得到了什么命令,当即拱手退去,走出了品花阁。 刘沐则背着手,笑吟吟的回到了陆展麟的面前。 “现在,他走了!” “只能由公子来解决这个麻烦了!” 讲到这儿,刘沐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一抹期待十足的笑意。 其实,她很有把握。 只要她随时亮出身份,品花阁自然惹不起。 可她笃定,在她亮出身份之前,眼前这神秘男人一定能够解决这个“小”问题。 甚至…这家伙的身份,品花阁多半也惹不起!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 刘沐决定,睁大眼睛,拭目以待,且借着这一坛子酒,看看这男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 … 第八章 为个女人,都敢在品花阁闹事?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果然,就如陆展麟说的那样,只是半盏茶的时间,就有几名粗野的男人冲上了二楼,每个人手中拿着木棍。 无有例外,袖口处纹着一个大大的“成”字。 这些不是品花阁的人。 陆展麟知道,就算是花魁“陈一兔”生气,品花阁也不会派打手公然“教训”客人,影响太恶劣了。 可达官显贵、富豪大户之间,为争红颜,为博花魁一笑而大打出手… 在品花阁里,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往往这种,品花阁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没必要卷入两个贵公子的争斗。 陆展麟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衣服,这是太平道中原地区教众的打扮,是高阶教众,袖口上的“成”字,是告诉其它教徒,他们隶属于“神上使”褚曼成的手下。 褚曼成是太平道于中原地区两个最主要首脑人物中的一个,权利很大,手下的教徒超过五万人。 当然了,眼前这些人中并没有褚曼成,他也没有这么闲。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霸着老子女人的酒不还?” 一个膀大腰圆的魁梧大汉,吆喝着,似乎是在耀武扬威,身边五个小弟,已经朝陆展麟与刘沐这边走来。 他们刻意的把木地板踩的“咚咚”作响,其中一个小弟龇牙咧嘴的隔空朝刘沐挥舞着拳头,他不知道刘沐是女人,但看刘沐的模样,瘦弱的很,显得很好欺负。 反倒是刘沐,她一点也不怕,还掐住了腰。 相反,她感觉很刺激,这才是她向往的“宫外的生活”、“江湖上的生活”! 只不过… 她故意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一摊手,朝陆展麟眨巴着大眼睛。 意思再明白不过,她的护卫可不在了,接下里的事儿就靠你摆平了。 当然… 那姓淳的络腮胡子校尉不可能真的走远,他就在品花阁的门外,昂着头就能看到楼上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公主有命,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许他出手。 可“万不得已”这四个字,不好把握呀! “拿你没办法!” 陆展麟摇了摇头,对着刘沐小声嘀咕一句,就像是老夫老妻间的“数落”、“埋怨”一般。 做过五十多世的夫妻,以“地下情人”的身份相处更是多达两百多世。 刘沐的性子,陆展麟太了解了。 她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还追求刺激,好奇心格外的重,拥有着公主标准的“刁蛮”性格。 当然,她也有闪光点。 但让陆展麟感觉“有趣”的地方恰恰是这些缺点,可以说,在以往轮回世界的“交集”里,每一次,刘沐都能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与趣味感。 类似这样“有趣”的灵魂,他认识的女人中,陆展麟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 “踏踏。” 这群粗野的壮汉已经距离陆展麟、刘沐所在的桌子很近了。 “就你俩是吧?要么给老子的‘兔兔’跪下来磕头道歉,要么老子就让弟兄们,从你俩身上卸下来点儿什么!” 那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边按着手指关节“噼啪”作响,一边看着陆展麟不怀好意。 他穿的极其单薄,浑身都是鼓起的肌肉,胳膊有别人大腿那么粗,脸上横着一道刀疤,让人望而生畏。 隔壁桌子的客人看到他,脸色都白了,默契了靠到一边。 品花阁打架斗殴,的确…不是啥新鲜的事。 可这一次… 强弱对比,有些明显哪! 所有人都怀疑,这两个瘦弱的“公子”能不能扛得住那刀疤壮汉的一拳。 “嘭!” 一道响声传出,吓了所有人一跳。 响声过后,两个“小弟”抱着头,跌倒在地,整个额头上都是血。 “打架是用拳头,不是用嘴!” 陆展麟抬起的手还没放下,他的双手上还有瓷片,像是碗口的一片。 他出手太快了,直接拿方才喝酒的两个酒碗,砸在了最靠近他的两个壮汉的头上。 直到痛感传来,这里两个壮汉才反应过来,捂着脑袋,防止血流的太快。 “你…” 又一名壮汉一惊,伸出木棍就朝陆展麟砸下。 只不过… 他挥舞木棍的动作太慢了,在陆展麟眼中就像是慢动作一样。 “扑…”一道声音传出,陆展麟的拳头就往他的脸上招呼。 “啊…鼻子!” 尖叫声传出。 陆展麟手心有瓷片,看似是拳头,实际上是将瓷片直接刺入了这壮汉的鼻梁,血是喷涌出来的,溅到了陆展麟的手上。 这是一个失误,这一世,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动过手了,难免肌肉会有些僵硬。 正常来说,在这些血溅到他手上之前,依着陆展麟的身法足够闪开。 这下… 来的六个壮汉,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撂翻了三个,血肉模糊。 偏偏陆展麟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事实上,在经历过的一千三百多次轮回世界里,他根本没必要收手,他更不怕报复,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报复”。 退一万步说,大不了就死掉,从头再来。 正因为这样,陆展麟的功夫没有一个是为了强身健体,都是用来“杀人”的,而他的功夫学的很杂,碗筷、酒坛、瓷片都可以作为兵器,一击必杀。 愣神儿的功夫… 陆展麟一个箭步,左手挥出。 方才,他右手的瓷片刺进了一个“小弟”的鼻梁内,左手的瓷片还握在手心,正好,这一次划过了最后两个“小弟”的脖颈。 虽然不深,但一摸全是血。 甚至,血还在往外溅。 这下… 别说是品花阁的客人了,就是那为首膀大腰圆、叫嚣最厉害的头目,也被镇住了。 还是那句话,品花阁打架斗殴不是啥稀罕事儿,可像陆展麟这么狠的,一出手直接奔着夺人性命去的,还真不多见。 能来品花阁的,都有背景! 只是伤人的话,无论是钱,还是权…很容易解决,可若是“杀人”那势必会惊动司隶校尉、京兆尹。 真要闹到司隶校尉司马方、京兆尹魏嵩那边,如果没有大人物讲情,怕是不会善了。 这下… 六个冲上来的,五个倒地,其中两个头上满是血迹,一个鼻子被刺穿,还有两个脖颈处不断的喷着血,根本就止不住。 狠! 所有人心头都嘀咕一声——这小子,真狠哪? “杀…杀人了!” 有害怕的客人后知后觉的惊呼一声。 恐惧的气氛仿佛会传染! 整个品花阁一下子乱了,二楼的客人们拼命的往一楼跑,一楼的则呼啦啦的往外跑。 有下楼的,自然也有上楼的。 “是个硬茬子!” 品花楼的打手与太平道其它的弟子拼命的往楼上走,可下楼的人太多了,有男有女,他们根本上不来。 “你…你知道这是哪?你特么疯了么?” 楼上唯一站着的是那膀大腰圆的头目,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气势汹汹,却又很难以置信。 他本也想动手,可从方才的身法来看,他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差距太大了,他有些怀疑这家伙的身份,该不会是哪个“将门”的后裔吧? 等品花阁的打手与太平道的弟子登上二楼,其中,太平道的弟子都亮出了家伙,这膀大腰圆的小头目赶忙拦住。 他身边虽然有十二个人,但…他觉得,还是打不过! 差距依旧很大。 况且品花阁的打手未必真的会打,有战斗力的“自己人”还是六个! “先送他们去医署…” 太平道的教徒来这品花阁是找乐子的,一下子折了五个,还是高级教徒,他这做小头目的都不好交代。 况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这要让首领知道,他怕都得被严惩! 就在这时。 陆展麟很淡定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对面,被惊到的刘沐,回过神来,递给他丝啪… 陆羽接过丝啪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他翘着腿,眯着眼望向那小头目,“张牛角?行啊,为了个女人,都敢在品花阁闹事了?” “是神上使‘褚曼成’这么教你的?还是太平道与雀门在渑池定下的规矩不算数了?” 霍… 这话脱口,那膀大腰圆的壮汉眼睛瞪得更大了。 无疑! 他吓了一大跳,紧随而至的是周身蔓延着的一抹无限恐惧的气氛。 … … 第九章 这里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这膀大腰圆的小头目就叫张牛角,听陆展麟这么一说,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下意识的反问道。 “你认识我?还认识…我师傅?” 他口中的师傅,自然便是陆展麟提到的褚曼成,那是他的师傅,太平道中的神上使,是教派在中原地区的第二号人物。 说起来,张牛角在太平道内的地位也不算低,细细的算,应该能排到前五十名,手下教众超过千人,是他师傅褚曼成一力提拔上来的。 “果然!” 心头暗道一声,张牛角像是解开了某个疑惑。 陆展麟自然认识张牛角,也认识他师傅褚曼成。 要知道,陆展麟曾经在二十次的轮回世界里,加入过太平道,更是有五次成为太平道的“大贤良师”。 当然,太平道教众发展到百万以上,陆展麟不可能全部都认识,但教会中的前一百号人物,以及一些很特别的人,他都很熟悉。 这种熟悉是指,他知晓这些人的一切秘密。 只不过,因为陆展麟的人生是以“二十五年”作为一个轮回。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这些太平道教徒与陆展麟永远是陌生人。 但这并不重要。 陆展麟想认识他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砰”的一声。 此时的陆展麟将那带血的丝啪,猛地往桌案上一拍! “这品花阁是谁的地盘?你不知道么?轮得上你在这里为女人出头?” 嘶… 这下,张牛角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如纸。 他原本就能笃定,陆展麟与他的师傅褚曼成是认识的。 但… 在这洛阳帝都,与师傅打过交道的人多了去了,这并不稀奇。 可眼前这家伙不光认识他的师傅,竟然还能说出“品花阁是谁的地盘”,以及“雀门与太平道渑池定下的规矩”这种话。 他的身份,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件事儿,知道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除了太平道的几位高层外,只剩下雀门的那位“姑娘”了。 不夸张的说,他张牛角都没这资格,地位差太远了。 可有一次,他与师傅褚曼成喝酒,师傅喝醉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太平道与雀门在渑池定下的规矩全盘讲出,自然也包括这非同一般的“品花阁”。 那时,张牛角听到后大为震撼… 如今,在这品花阁里再度听到,心头的震撼程度更是有增无减! 这小子?该不会是太平道高层派下来的吧? 或者…是雀门那位“姑娘”的心腹? 不对,雀门中压根就没有男人。 “兄台可姓黄?”张牛角索性问道,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客气。 这是一句“暗语”,太平道信奉是黄天。 兄台可姓“黄”?意思是,兄台是不是自己人? 陆展麟也不搭理他,只是把眼眸望向刘沐这边。 “玩够了么?” 刘沐点点头,她还是很惊讶,惊讶于面前这个神秘男人太能打了,比她的那淳姓护卫要能打十倍! 除此之外,她更惊讶的地方在于,这男人也太平静了吧,一出手就撂翻五个,血肉模糊的,可表情却是云淡风轻,就像是方才的事情只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神秘,好奇… 刘沐的心中已经满满的被好奇心给填满了! 反观张牛角… 见对方无视自己,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兄台想走?走得了么?” “不管你是谁?我这些弟兄,但凡有个闪失,你背后站着谁也没用!” 呵… 陆展麟轻笑,“就你?拦得住我?” “拦不住也要拦。”张牛角摆开了架势。“想走,你就从我尸体上迈过去。” 这话脱口,陆展麟笑了。 他对张牛角太熟悉了,张牛角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好色! 只要四大花魁之一的“月”伎陈一兔撩动下石榴裙,让他去杀人放火,他也会去,典型的没脑子。 可除此之外,张牛角身上还有许多闪光点。 比如极其重视兄弟情分。 他手下的人,但凡叫他一声“哥”的,他就会把这些“小弟”当亲兄弟对待。 他这人是真的能处,遇上事,他真的上。 在以往的一次轮回中,陆展麟运用了一些手段,逼得太平道起义,也将张牛角这一部引入埋伏圈。 他亲眼看到,混战之中,张牛角独自一人留下来断后,让手下把重伤的兄弟“褚飞燕”给带走。 这种有情有义,且心思单纯犹如一张白纸的人,陆展麟一共接触过的也不超过十个! 张牛角殒命后,他的兄弟褚飞燕改名“张牛燕”,就是要铭记住这个昔日里有情有义的“大哥”! 想到这儿。 陆展麟嘴角微微勾起,朗声道:“你师傅褚曼成就在隔壁的酒肆,你把他喊来。” 不是商量,而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提出的“命令”的口吻。 陆展麟没有选择动手杀死张牛角。 其实,他在轮回中曾杀过张牛角一次,那一次…张牛角掩护兄弟撤离,哪怕是死,都死死的拽住陆羽的腿,为兄弟争取逃生的机会。 也正是那一次轮回过后,陆展麟再没有杀过他第二次。 这种“有情有义”的人,陆展麟下意识的会放他一马,饶他一命。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或者说是陆展麟自己定下的一条底线。 他喜欢有情有义的人。 就比如,方才他对张牛角的手下动手,其实也下意识的留情,别看出血多,可均避开了致命的部位,只会留下一道伤疤而已。 这不是陆展麟有意为之,就是一种习惯,一种底线,在看到张牛角时,肌肉下意识会产生的习惯! 这… 张牛角顿了一下。 陆展麟提出,要他师傅过来。 他其实挺怕的,怕师傅责怪他,责怪他因为女人闯祸,可对方既然认识师傅,又提到了师傅,这事儿…师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当然,张牛角并不知道褚曼成在隔壁酒肆。 其实,陆展麟也没有看到,他在这品花阁里待了半天,窗户对着的是后院,而不是街道方向,但,他听到了一声马儿的嘶鸣。 很嘹亮,声音的辨识度很高! 是一匹叫做“飒紫”的马儿,而这马是褚曼成的坐骑,太平道中除了褚曼成外没有人能驯服这匹马儿。 一个时辰前,这马儿停在了品花阁隔壁“有间酒肆”的门前,因为急嘞战马,发出了一声嘶鸣。 而这道“嘶鸣”陆展麟注意到了,也意识到,褚曼成去了隔壁酒肆。 当然,褚曼成去那酒肆干什么? 陆展麟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这种无趣的小事儿,他不会去留意。 “你们,去隔壁酒肆看看…”张牛角吩咐一声。 “是!”两个小弟快步的朝楼下跑去。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公主刘沐觉得无聊,轻轻的碰了下陆展麟的衣袖,她想走了… 这边等的太无趣了,她想换个安静的地方与陆展麟继续深入交流。 可她感觉对面那壮汉身边的小弟越聚越多,所有人都在盯着她俩。 “再等一下。” 陆展麟微笑道:“这里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嘿… 这话脱口。 刘沐大眼睛连连的眨动,她那沉寂片刻的好奇心,一下子又提起了。 … … 第十章 神上使这位弟子,不怎么听话呀? 品花阁的大门敞开。 遥遥可见,门外几个矫健的人影长驱直入,来人的影子被品花阁里的灯光拉的好长,显得从容又坦荡。 褚曼成来了,这位太平道的“神上使”、太平道在中原地区的二号人物,他果然来了。 张牛角的小弟的确是在隔壁酒肆中寻到了他。 褚曼成只听到“品花阁”这三个字,就已经坐不住了,匆匆赶来。 他快步的奔上二楼,张牛角的眸光一沉,一干小弟的眼睛也低垂了下去。 下意识的,他们心头生起一丝寒意。 眼前这小子的话还真是一句都不差呀! “神上使”真的在隔壁酒肆,那他们之间的关系… “咕咚”,下意识的不少太平道的教徒咽了口吐沫。 品花阁的一干打手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褚曼成,却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一路走来,褚曼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如今,又看到楼梯上一地的血,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儿。 可看到陆展麟,他又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会是个熟人,太平道的,或者是雀门的,再不济也得是个接触过的,可…眼前的两个“青年”,他很陌生,别说是打交道了,就连见过都没有。 “师傅…” 张牛角主动开口。 褚曼成却直接伸手示意不用多说,他缓缓走到陆展麟与刘沐的面前。 “两位兄台贵姓?” 很警惕的一个问句。 太陌生了,还是太陌生了! 这样陌生的面孔让褚曼成不敢轻举妄动,特别是如今这个对太平道而言极其关键的时刻。 如果能知道对方的姓氏,褚曼成大致能推断出对方的家族,这个很重要。 只是… 褚曼成的话倒是让张牛角与一干小弟心头一颤,师傅跟他们不认识啊? 那…他们怎么知道师傅的身份?知道师傅在隔壁酒肆? 正直诧异。 陆展麟开口了,只是,语气很不客气。 “褚曼成,你可以啊,教出来的徒弟挺有本事的,因为一个女人,就敢公然在品花阁惹事?上个月渑池怎么定的规矩?合作还没一个月,那桩大事儿才开了个头,太平道就想撕毁契约么?你是觉得当今天下,就你们太平道一家独大了是么?” 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就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毫不顾虑的质问。 听到这么一句… 褚曼成都懵了。 在中原,有资格以这种口吻质问他的,就两个人,雀门的那位姑娘,以及…太平道中原地区的第一号人物。 还有,这家伙还提到了“合作”以及“那大桩事儿”! 想到这儿,褚曼成额头冒汗,这说明… “阁下是…”褚曼成小心翼翼的开口。 “乔姑娘不过是让我来试下你的人,没想到因为区区一个花魁,定下的规矩全特么的废了!你这神上使是干什么吃的?” 陆展麟故意把话说的狠一些,讲到这儿,他的眼眸眯起,伸手指向张牛角。“管好你的人,如果那件大事已经进入关键时期,就因为他今日的闯祸,很可能会功亏一篑,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担的起么?” 咕咚… 陆展麟的话让褚曼成冷汗都流下来了,脸色更是煞白如纸。 “原来阁下是…阁下的话我懂,是我褚曼成教徒无方,阁下放心…不会有下一次,至于这一次…” 褚曼成直接认错了。 其实,他只是知道张牛角的小弟被打了,对方下手狠辣,像是道上的人。 但究竟,这事儿是因为女人?还是其它的什么?他都不知道。 当然,这些一点也不重要。 在那件大事之前,他们太平道的人就不该惹事,不能惹事… 这事儿太大了,而对方恰恰又是乔姑娘的人,还真特么的赶一块儿去了!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动,褚曼成一脚踢在张牛角的膝盖上,膀大腰圆的张牛角竟是因为吃痛,直接跪了下来。 “你惹得祸,还不快向公子赔罪?”褚曼成冷冷的说道。 张牛角低下头,却不开口道歉。 这事儿,他承认是他莽撞了,他若是提前知道对方是“乔”姑娘的人,他打死也不会因为一坛子酒,替“月伎”陈一兔出气。 再说了,这品花阁本就是雀门的地盘,人家内部的事儿,他一个太平道的掺和个锤子? 怪不得,方才那男人说,轮得上他张牛角在这里为女人出头! 呵呵,在这里,他张牛角特么的算个屁! 可偏偏,几个弟兄被这男人打伤,血肉模糊,生死未卜! 这一笔又要怎么算? 对张牛角而言,低头已经是极限的…认错,他开不了口,就算是被师傅打死也开不了口。 “这次是我们的错,公子大人有大量,还望在乔姑娘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张牛角不说话,褚曼成开口道:“公子放心,肯定不会有下次,这不孝徒儿,我回去定然严惩,公子的这个人情我褚曼成也记下了。” 一席话极为小心,甚至有些“下位者”语气的味道。 能让一贯骄傲的“神上使”褚曼成这般低三下气回话的人,可并不多。 话音落下,褚曼成拎起张牛角的衣服就想走。 “留步!”陆展麟的话再度传出。“你这弟子好不懂规矩,道歉的话都让师傅替他说了,他自己反倒是一句话都没有,呵呵?很有诚意嘛!” 这… 张牛角情绪激动,俨然要爆发了,可褚曼成将他拦住。 一边按着他的肩膀,一边说道。 “跟这位公子,还有那位姑娘道歉!” 提及姑娘时,褚曼成望向了刘沐,俨然…他看出了这是个女子,当然…如果是个女子,那倒是更符合雀门的身份。 至少在雀门高层之中,是没有男人的! 倒是张牛角与刘沐均是吃了一惊… 可刘沐大大咧咧,既被认出来,索性就不藏着了,将头发披散开来… 长发之下,原本就“秀色可餐”的面颊,更添得了一分“相得益彰”,整个就两个词“绝美”、“不落俗套”! 反倒是张牛角,他低着头,眉头凝起,龇着牙,还是不开口。 “看起来,神上使这位弟子,不怎么听话呀!” 陆展麟随口说了一句。 … … 第十一章 一地血迹,一地诡异,一地尘埃 张牛角依旧在跪着。 褚曼成焦虑不安的将手背在身后。 他的脸上露出了几许为难之色,张牛角什么性子,他这做师傅的再清楚不过了。 “倔”得很,也“硬”的很,认死理! 他要决定不张口、不道歉,那就是五口大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开口。 “行了…” 陆展麟摆摆手,其实,他也就随口一说,没打算真的怎么样,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了,张牛角道不道歉,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嗖”的一声,张牛角脸色一紧,一咬牙,当即拔出了短刀。 这吓了刘沐一跳,她以为张牛角要跟她们拼了,连忙朝陆展麟的身边躲了一下。 张曼成也吓了一跳,“大事”在即,不能冲动,不能一错再错呀! 但… 唯独陆展麟。 他的表情却依旧很平静,极致的平静,宛若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当然,陆展麟只是觉得,张牛角有可能这么做,在以往的轮回世界里,他也的确这么做过。 陆展麟更清楚,张牛角拔刀,绝不是拿刀要来捅他,而是要拿短刀擦进自己的肋骨。 这是太平道内“行刑”的一种方式,叫做——“两肋插刀”! 之所以,要这样。 还是因为张牛角的“倔”和“硬”! “倔”是因为,手下“兄弟”生死未卜,他不可能向陆展麟道歉。 “硬”是因为,他不会让师傅为难。 “啪嗒…” 呵… 陆展麟嘴角微微扬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两肋插刀”的一瞬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 紧接着,是“锵啷啷”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响。 很快,几乎是一瞬间… 褚曼成看到,张牛角的短刀距离肋部还差不到一寸,是一枚瓷片,准确的击中了他的手腕,这让他手一抖,大刀扔了下来。 “锵啷啷”的声音,是短刀与地板碰撞产生的声响,而张牛角的手腕处有血流出,很多,但至少比起短刀插入肋骨要少太多了。 肋骨处插入两把短刀,人就废了… 褚曼成惊愕的看着落地的短刀,他是既没有想到张牛角会这么“硬”,也没想到对面的男人会出手救他。 当然了,两个时辰一切都会从零开始,救或者不救,对陆展麟来说,其实就是心情,一瞬间的心情! 根本不用考虑太多… 事实上,这一千多世的轮回,陆展麟也从来不会考虑太多,没用…所以,他很多的行为并不能以常理去推断。 “多谢公子!” 短暂的愣神过后,褚曼成当即拱手,他除了惊诧于眼前的男人会救张牛角外,更惊诧于,这男人是如何用一枚瓷片划伤张牛角的手腕。 褚曼成很擅长暗器。 只有擅长暗器的人才知道,发出暗器,是会有抬手动作的,无论怎么隐秘,也会有! 可?他明明没有抬手啊? 而这等身手。 也更让褚曼成确定,这男人一定是雀门中人,且绝不是一个小角色。 当然,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儿,让太平道与雀门的关系产生裂痕。 如果是这样… 那… 坊间传言中所谓的“雀门无女子”,这话水分就很大了。 “行了,不早了,我得回家睡觉了,这事儿就这么着吧!” 陆展麟随口说了一句。 主动伸出手邀请刘沐一道离开,刘沐则一把甩开了陆展麟的手。 “怎么?不觉得有趣么?” 陆展麟轻声问了一句。 “差一点。”刘沐如实回答。 她不会骗人,更没必要骗人。 当然,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挺刺激的,可最后的结果,难免有些“皆大欢喜”,有些“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的大结局,刘沐在皇宫里见过太多了,她“微服出宫”、“行走江湖”是为了追求刺激。 简单点说,就是这个结局她不满意。 甩开陆展麟的手,与其说是她对陆展麟耍脾气,不如说是对这事儿的一种遗憾! 两人下楼时,正巧有几名“小弟”匆匆的上楼…刘沐没有在意,陆展麟却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示意让刘沐等一下。 “干嘛?”刘沐好奇的问道。 “数十下!”陆展麟微微一笑。 “有必要么,故弄玄虚的?” “会有事情发生。” 刘沐嘟着嘴,可因为陆展麟的话,还是好奇心作祟,真的就数了十下。 “一、二、三…” 刘沐就在楼梯上数,这样子看起来很傻…数到“八、九”时,她还特地看了陆展麟一眼,眼神中有些微微的嗔怪。 就好像是,她堂堂公主被人当猴子耍了,偏偏,还乐此不疲… “十…” 最后一个数字的声音落下。 “什么也没发生啊?你这…”刘沐早就忍不住开口了… 只是接下来的“骗子”这两个字还没脱口,耳畔边,“踏踏”的脚步声传出,紧接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刘沐认出来了那是张牛角… 她以为是张牛角还想找茬。 哪曾想。 “啪嗒”一声… 张牛角直接跪下了。 他面朝陆展麟,面朝刘沐,就这么跪在了楼梯口… 他的嗓门很大,却很真诚。 “公子,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方才还宁死不道歉的张牛角,这一次道歉的声音比褚曼成都真诚。 “咚…” 似乎觉得不够,他还磕了个头,木地板“叮咚”作响,特别的实诚! 刘沐惊愕的望向陆展麟… 这其中,有张牛角这么一跪的缘故,也有张牛角喊她…喊她“夫人”的缘故。 夫人,嫁人的女人才能称为夫人吧? 这称谓让她浑身发抖,让她喘出一口大气,因为女扮男装,缠起来的地方…竟因为这一口气有些崩不住了。 就要呼之欲出。 她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的望向陆展麟。 “呵呵…” 陆展麟却是浅笑一声,他转过身回看向那正在磕头的张牛角。 “怎么?突然就学会规矩了?” 张牛角没有说话,他接过小弟递来的酒坛子,正是那坛三十五年的古井酒。 是“月”伎陈一兔点明要的那坛。 酒坛子是打开的,可因为方才的争执,陆展麟与刘沐还没有喝过一口。 就在这时… 张牛角双手举起这酒坛子,“咣”的一声整个脑袋撞了上去,酒坛子应声而碎,坛中的酒水“哗”的飞溅出来,张牛角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湿透了,都是酒水。 一时间醇香醉人… 不过很快,这些酒水与他额头处的血水混到一起,空气中的醇香掺杂了一丝血腥味儿,整个品花阁的味道一下子就变得特别…诡异了起来。 “公子,夫人?这样…成么?” 张牛角昂起头,脸上都是血,却尤自颤巍巍的开口。 “成!”陆展麟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拉着刘沐往门外走,一边走,不忘一边大声道:“这三十五年的古井贡酒挺贵的,撞坏了,记得赔人家钱!” “好,好…”张牛角答应一声。 紧接着,“咚”的一声,他整个人栽倒了过去…俨然,是头上失血过多所致。 这一幕,刘沐都看呆了… 这大结局似乎一下子就从原本的“平平无奇”,变得“十足”的刺激。 不光刺激,还惊悚、还诡异,她感觉她满脑门子都是问号。 为什么?张牛角态度骤变,突然就下跪了? 为什么?他会拿头去撞向酒坛子? 还有…他至于这么在意,身边男人提到的“规矩”么? 问号…太多的问号了,刘沐感觉,她好奇心要爆炸了… “走了…” 却在这时,陆展麟的声音传出,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 这次不等他伸手,刘沐主动将手与陆展麟的手握在一起。 踏! 踏! 木地板清脆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两人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只留下品花阁内一地的血迹,一地的诡异,一地的尘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