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世界不可能是实验》 第1章 窒息 三月初，初春乍暖，草长莺飞。 城市上空晴天万里，纯白的云佁然不动，阳光从云眼中漏出，丝缕成光荫。 一只围墙外的风筝在碧蓝的天和灿烂的光中自由飘着，像被嵌入其中的一滴彩墨。 教室后排，丁仪撑着腮帮子，一直望向窗外，看着风筝飘动。 这个风筝一天到晚都悬在空中，似乎已经成了天空的一部分。 他觉得这个在高楼大厦中飞着的风筝奇怪而不真实，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高三第二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高三学生的室外活动基本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体育课。 在体育委员的催促下，他停下张望，走出教室。 体育老师没有多占用时间，简单的热身运动后，就放大家自由活动。 丁仪所在的是文科班，三分之二是女生，此刻有一半女生选择回教室，为数不多的男生拿起篮球在篮球场上运动。 一节课四十分钟转瞬即逝。 丁仪下场时，穿着的短袖校服被汗迹浸透一小半。 不得不说，今天的阳光真好。 他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丁仪，我去小卖部买豆奶。帮你买一份。” 金子聪挥挥手，小跑着离开球场。 丁仪一个人往教学楼走去，忽然的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树木簌簌作响，使人毛发舒张，身心舒畅，他长吸一口气。 高三生活还有一百天就要落下帷幕。 他还没离开学校，就对这间学校有所眷恋，默默环顾四周的环境。 但他又仔细一想，发现自己对这个学校没啥记忆，远不如导数计算和英语语法记得牢。 归根到底，可能是因为身为文科生，具有一定触景伤情的洞察能力。 但丁仪觉得这是自己与其他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的呼吸忽然重了起来。 “怎么回事？” 忽然出现的身体异样让丁仪举步维艰。 他难受地拿手捂住喉咙，开始大口吸气。 每走一步，他的步伐越发不稳，他感觉身边的空气在快速消失。 十秒后，丁仪已经因缺氧而面红耳赤，他更加卖力的拼命吸气，但却没吸到任何氧气，鼻梁开始坍塌，耳朵开始嗡嗡起鸣。 紧接着，肺部开始抗拒的时而膨胀时而收缩，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出现，他开始全身痉挛，血管收缩，心脏也开始收缩胀痛。 像掉进了深井水里，绝望和痛苦像寒冷的井水覆没丁仪全身。他在明亮的阳光中冒出一身冷汗。 这，这是窒息？ 丁仪全身颤抖，眼睛发黑，脑海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再走一步，他颤颤巍巍的摔到在地，没有了动静。 ··· “你好好休息，中暑而已。” “不是！中暑的话，我刚才怎么会呼吸不上来呢？” “…真的有这种症状吗？” “嗯！真的！” 耳边传来两个女声，一个成熟，一个莞尔，后者一听就知道是青春女孩的嗓音。 四周还是熟悉的学校气息，只不过多了些许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丁仪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校医室里边。 同他一起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校医，和一个和他一样穿着校服的女孩，女孩长得很好看，身材别致，长袖校服下是一条黑色校服短裤，露出白白的腿，穿着一双纯白的耐克帆布鞋。 “你醒了？” 女校医扶丁仪起来。 “你刚才在校道晕倒，然后被同学背到这里来。你吓了同学们一跳。” 丁仪摇摇脑袋来清醒自己，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脖子。 他一点事都没有。 刚才喘不上气，心痛的感觉，通通浩然无存了。但那刻苦铭心的滋味已经烙进他的记忆，他一回想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打死也不愿意体验第二次。 女孩默不作声的把丁仪的动作看在眼里。 “同学，你是怎么了吗？”校医通过丁仪上体育课被汗浸湿的衣服问，“也是中暑？” 丁仪抬起头，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十分，距离自己晕倒才过去十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校医奇怪地又望了望女孩。 “一下子晕倒两人。——也难怪，今天的太阳确实晒。” 丁仪还愣着神，校医简单询问他几句话后，就打发两人离开。 “好了，简单的中暑而已。快回去上课吧。” “我感觉不是中暑。我晕到前感觉心痛，呼不上气。” 丁仪对校医说。 校医露出诧异表情，丁仪的话竟然和这个女生的说辞一模一样。 “那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一切正常。 “你们俩，是一起来捉弄我的么？” 女校医好笑地瞪两人一眼。 这所高中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学校，升学率百分之九十，学生在中考已经被选拔过一次，素质算高，学生经常和老师玩在一起，面对和自己开玩笑的学生，校医只是笑笑。 “要我送你们出学校旁的三甲医院仔细检查一遍？还是你们快回班里去？” 两人选择了后者。 丁仪一脸疑惑的走出校医室，陪同着的还有那个女生。 两人相互望一眼，丁仪想起这个五官精致、皮肤像雪一样白皙、眉毛修得很好看的女生是谁了。 同一年级的墨欣桐。 她的脸很有辨别度。 他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不久前她被记了一次大过，升旗仪式上被学校公开批评，虽然没说原因，但上千道如炬的目光都望向她。 那天的阳光很好，她站在队伍最后侧，脸很白，嘴角的一点淤青就像洒在雪上的花瓣蕊一样艳红，瞳仁充满了对眼前一切都不屑的情绪。 他也回头望了一眼她。 在金黄色的阳光中，她像安静等待审判的路易十六。 但后者头没了，她还留在学校里。 他就这样记住了她。 墨欣桐余光望丁仪一眼，见到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后，对他没做出什么反应，快步走远。 校道上，两人的距离慢慢拉开。 墨欣桐快一米七的身子，腿很长，腰肢挺得很直，走路很快，迈步时双腿运动的弧度很好看。 丁仪在后面看得赏心悦目。 当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时，两人眉头同时一紧，同时放缓了步伐。 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丁仪艰难的拿嘴巴呼吸空气，脸色难受起来，步伐蹒跚。 这种感受是循序渐进的，并非一下子把他放进真空中，反而像把他装在一个装着氧气的气球里，一只针筒不断把气球里的氧气吸走，只剩下氮气二氧化碳和其他一些气体杂质。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丁仪全身颤抖，刻苦铭心的窒息感笼罩住他，难受得几乎要跪到在地。 这时，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倒地声。 他抬头望去，墨欣桐正面摔到在地，在地面上蜷缩起身体，双腿难受地往四周蹬踩，像一条脱离水挣扎的快要死的鱼儿。 丁仪忍着痛苦连忙跑过去，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这种窒息的感受才得以缓解，慢慢退散。 见到墨欣桐出现的和自己一样的症状，丁仪想起她在校医室说过的话，但胀痛的脑袋根本没有头绪将这两件看起来毫无联系的事情关联起来。 当两人的距离恢复到两棵树的间距时，呼吸才恢复正常。 他跑到她身边，蹲下。 “喂，你没事吧？” 墨欣桐躺在地面上，全身止不住的痉挛，白白长长的小腿粘上了路面的小石粒子，正咳嗽着。 丁仪把她拉起来，她还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涨红的脸十足一个新鲜苹果，好一会儿才慢慢变回白嫩，摇摇头。 “没，没事了。” 她眼里充满了骇异和恐惧，在阳光下，手臂上的细细的汗毛被染成金色，因为恐惧而站了起来。 墨欣桐望一眼眼前这个同样脸色苍白的男生，推开他扶着她手肘的手。 “谢谢。” 墨欣桐没有表情地说一声，一脸困惑的再次走开，步伐有点害怕的发抖。 这次她的速度慢了很多。 丁仪没有在意她的抗拒举动，他知道两人是陌生人，今生的交集可能在今天才开始。 自然也没有拿热脸继续贴冷屁股的打算，快步走开。 这会他走在她前面。 两人的距离慢慢拉开，就在校道到尽头时，那种感觉又又又来了。 尼玛的没完了是吧！？ 丁仪真的忍不住骂一声，步伐踉跄。 这次的窒息感还不算强，但足够他嘴唇都扭曲起来。 忽然，他脑子闪过一个难以解释的念头，连忙望向后面。 墨欣桐也在望他，那双漆黑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两人似乎一下子达到了共识。 第2章 距离产生……死亡 “再走远一点。好！停！” 综合楼后面一条平时用来停车、没啥人走过的路上，墨欣桐连忙摆手喊停。 “有感觉了！” 她表情复杂，拿门牙抿住下嘴唇，右手捂住胸口。 “我也是。” 同一条校道的不远处，丁仪也感受到了呼吸开始变得艰难，在铺满树叶的路上停下脚步。 “距离多少米？” “大概五十米左右。” 丁仪在那头说，声音不敢太大，怕引起其他人注意。 墨欣桐咬咬嘴唇，手背朝他往外挥挥。 “那试一下极限距离。” “你顶不住告诉我。” “知道了。” 墨欣桐点头。 丁仪才敢转身，慢慢往远处走去。 一步，一步，一步。 每走一步，他的呼吸变得艰难一分，到走出十来步时，他的心脏开始痛起来，全身在发抖，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走了。 “停停停！” 身后传来墨欣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丁仪回头一望，她已经双腿跪在地面上，双手撑着地板，用尽全身力气呼吸。 “把，把那个位置标记好，然后回来…” 她的声音颤得慌，就像一场地震在她喉咙里无声的爆发了。 丁仪走回去，这种笼罩全身的窒息感逐层递减，到了刚才他停下、距离墨欣桐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感觉才彻底消失，再往墨欣桐的方向走去时，一切恢复正常。 墨欣桐从地面上爬起来，手上和膝盖沾满了路上的砂砾，在她黑色短校裤下的白色皮肤上像黑芝麻落到奶油中。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连续三次经受窒息的痛苦，她全身都泌出冷汗，如今连大腿都流出汗粒。 现在两人都明白状况了。 两人被捆绑在一起了！ 两人的活动距离不能超过彼此五十米，一旦超过就会产生窒息和以及窒息时身体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而且随着距离增加，窒息感和连锁反应会慢慢增强，直到两人晕倒。 甚至，死亡？…… 从刚才的测试可以看出，墨欣桐的承受极限是七十米左右，因为墨欣桐叫停，丁仪没有测试他的承受极限，但估计也就八十米左右。 “怎么会这样？” 丁仪坐在台阶上，墨欣桐站在他面前，一时来回走动，一时停下来，双手绕在胸前。她朝丁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里有像井水一样冰冷的害怕。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墨欣桐问。 丁仪的观察力很强，一下子看到墨欣桐的微表情，想安慰但找不到话术。 他心里也还处于震撼的状态。 小视野下，这里是以唯物观为基础的社会。大视野下，地球确确实实的自转着，science也没有发布太阳系里发现有魔法迹象的文章！ 一切都是唯物主义的世界！ 前有牛顿三大定律，中有麦克斯韦的电磁理论，后有爱因斯坦相对论。 威斯敏斯特教堂里牛顿的棺材板没被掀开，三百多年积累下的基础物理知识也还在用着。 这突然出现的超现象能力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困惑十足。 丁仪抬头，墨欣桐低头，两人相互望了一眼。 突然的长时间的怪异对视让两人都尴尬下来。 丁仪本来就不属于话痨的人，眼前女生虽然好看，他也实在没有打开话题的动力，心思全在两人被捆绑这件事情上。 墨欣桐的表情虽然不臭，但冷冰冰的，显然也属于不想多说话的一类人。 两人沉默下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片刻，丁仪没想到很好的解决办法，问墨欣桐。 墨欣桐咬咬嘴唇，拉开一直穿着的校服上衣的口袋的拉链，拿出一台小巧的苹果手机。 学校的违禁品，一般周一到周五上交老师，周六日发放。 “还有五分钟下课，我们再试一下。” “你受得了吗？” 墨欣桐白丁仪一眼。 “我受得了的东西多着去了。” 六十米的距离。 “停停停！回来回来！受不了了！我要死了！” 两人再次回到台阶上。 墨欣桐还没从窒息感中缓过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胸口像小鸡一样起伏。 丁仪的脸色稍微比她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嘴唇发白。 “告诉校医怎么样？” “我见过校医治病，没见过校医驱邪的。” 下课铃声响起。 两人现在面临着更加复杂严峻的问题。 两人的生活本来没有任何交集，是两条完全平行的直线。如今，这两条直线因为窒息感而有了一个交点，但产生交点后，该何去何从？ 丁仪要回教室拿饭盒，然后去饭堂吃饭，再回宿舍午休半小时，下午随着大部队从宿舍回到教室上课，过上他平凡但正确的校园生活。 而墨欣桐的打算恰恰相反，她的想法简洁了当：她要逃了今天下午的课。 “……” 听到墨欣桐要逃课，丁仪难以相信的皱起眉头，怪异地望她一眼，沉默下来。 墨欣桐见到丁仪诧异的表情，暗暗地瞪他一眼。 嘴巴像小时候去抓水滩里的青蛙但弄脏了裤子，自己觉得明明很有意义却被妈妈无情骂了一顿的小孩子那样，噘了起来。 不过，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不能理解她的人多着去了，气便慢慢消了下来。 丁仪低着头，没能察觉到那与墨欣桐高冷脸完全不符、其实蛮可爱的表情——就像严肃的女王突然朝人群吐吐舌头。 墨欣桐就开始看手机。 当丁仪看过去时，墨欣桐的模样已经冰凉凉了。 两人就这样因为这个话题尬在这儿。 最后丁仪开口。 “你为什么要逃课？” “不想上。” 墨欣桐语气好了一点，像石头稍微柔了一点，但归根到底，还是石头。 “为什么？” “……” 墨欣桐不回答。 丁仪烦闷地捉捉头发。 他宁愿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的是一只蟑螂，那他还能捉进瓶子里带走。 顶多被发现了，被女生骂一声变态。 和墨欣桐在一起，不到一小时，两人已经进退维谷了。 “对了。你听说过‘没什么是一次重启不能修好的’这句话没？” 丁仪看着时间滴答过去，决定忽悠墨欣桐。 “你说电脑？” “嗯。人大抵如此。 说不定，这只是个心理作用？我们两睡一个午觉，下午起床后这个现象就消失了？” “我不和你睡。” “我也没打算和你睡。”丁仪反驳，“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先保持这个安全距离，安分一点。先试试这个办法能不能解决这个现象。” “什么办法？” 这次轮到墨欣桐蹙眉了。 “睡觉啊。” 丁仪重复一声。 墨欣桐想了想，也只能答应下来，把手机放回上衣口袋。 丁仪站起身。 “回班级拿饭盒，去饭堂吃饭。”丁仪说，“我叫丁仪，高三二十班的。” “墨欣桐，十八班。” “走吧。” “等等，你有手机吗？” “诺基亚。只用当闹钟和联系家长用的。” “我的号码，待会拿手机联系，不要直接找我。” “……” 丁仪望墨欣桐一眼，后者平静地拨弄胸前的一缕发丝。 “你不会想和我产生关系的……” 第3章 健达奇趣蛋 两人慢慢离开这条铺满落叶的路。 眼见着丁仪走远，两人拉开二三十米距离，墨欣桐才跟上。 走着走着，丁仪忽然感觉呼吸重了，回头看去。 墨欣桐也不好受，迈开小步跑起来，拉回一点距离。 “既然要保持距离，那麻烦看准一点距离，我不想又送校医室。” 丁仪啜嘴一声。墨欣桐瞪他一眼，闭着嘴巴不说话。 丁仪其实知道，在两人距离拉到五十米外后，墨欣桐的难受程度远在他之上。 接下来一段路，两人风平浪静的走过了。 上午放学时间，从教学楼蜂拥而出的学生拿着饭盒和书本，在不算宽的楼梯上形成一条校服河流。 对要上楼的人而言，这人挤人的楼梯确实拥挤。 丁仪逆流而上，被人的肩和书包撞了几下。 回头望一眼在人群中的墨欣桐，她双手环着胸，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望他。 他萌生了让她站到自己身后来的想法，但念头一瞬而过。 为了保持五十米的距离，他只能离开楼梯，站到一楼架空层的远处，等几乎所有学生离开后，才上楼。 墨欣桐跟在身后，始终保持二十米距离。 “两分钟出来。” 丁仪回到班里，拿到饭盒就出门，在走廊等待墨欣桐。 幸好两人的班级就在同一楼层，教室还是拐角连着的，距离在五十米内，不然更加麻烦。 同时，丁仪又好奇起来。 既然两人的班级离得这么近，他没道理高三半年时间对墨欣桐没有一点印象。 他细想一下，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在这层楼见过墨欣桐。 “走，愣着干嘛。” 身边传来细细的声音，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女生直接从他身边掠过，右肩挽着一个帆布包，露在帽檐下的眼睛亮闪闪的，瞥一眼丁仪，便快速离开。 从短裤下那笔直修长的双腿和披着黑发的背影，以及声音辨认，是墨欣桐不假。 怪不得他没印象。 丁仪跟上脚步。 戴上口罩和帽子，他差点没认出来。 但现在他反而确定自己平时见过墨欣桐，只不过她都是这番打扮，他见不到她的脸容。 “你为什么打扮成这幅模样？” “避免被仇人追杀。” 墨欣桐说一声，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话。 饭堂门口，一直走在前面的墨欣桐忽然停了下来，一直保持二十米距离的两人靠在一起。 “怎么了？” 墨欣桐一声不吭地望着人来人往的饭堂入口，人流涌动，来往嬉笑，她似乎有些害怕，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迈步。 两人进入饭堂，打饭后，坐到两张隔了一个过道的餐桌前，开始进餐。 “好小子，你逃课了？” 丁仪刚坐下，金子聪在他对面坐下，一脸狡猾地看他，手里拿着吃到一半的饭盒。 “老实交代，刚才去哪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逃课，多刷两套五三不香吗？要逃课也带上我啊，我还专门给你买了饮料。”金子聪喋喋不休。 金子聪是丁仪高中唯一玩好的伙伴，丁仪习惯了他的絮叨。 如今，丁仪脑子里想着两件事情，一件是他和墨欣桐之间的捆绑，另一件就是墨欣桐对他说的话。 ‘你不会想和我产生关系的。’ “诶，你知道墨欣桐吗？” 丁仪问金子聪，在吵杂的饭堂中，两人的声音一出嘴巴就融入噪声的洪流中。 “十八班那个玩偶姐姐？”金子聪反问一声。 金子聪总是走在成人领域时代前沿的男人，当高中生这方面的老师还停留在日本人时，他已经挖掘到国人老师了。虽然个头不大，但他脑子里装的废料能写成一本百科全书。 因为他的缘故，丁仪或多或少也知道这类事情。 丁仪皱起眉头。 这个评价，不大友善呐。 “你还记得两个月前的升旗仪式没，墨欣桐被记过了。”金子聪问。 丁仪点点头。 “记得。具体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金子聪神神秘秘的说，“虽然明说是违反学校校规，但其实是勾引有女朋友的男同学，两人在学校琴房郭伟大友谊被发现了。后来又有人扒出她在校外也有不好行为。” 丁仪皱起眉头，拿着筷子夹着饭的手僵在半空，听到这话的瞬间，他有点忘记呼吸。 余光望一眼已经摘下口罩，低下头默默吃饭的墨欣桐。 她柔顺的黑发间隙中，偷偷戴着耳机，侧脸平静如水的表情，仿佛置身于喧闹的饭堂外。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垂，黑色眼眸安静的看着前方。 明明近在眼前，丁仪却觉得她远在天上的白色云海上一般遥不可及，缥缈虚无。 “那那时候她嘴角受的伤的原因呢？” “你列文虎克还是亚斯詹森，这都能看出来？” “健达·奇趣蛋。快说。” “被打的呗。十五班赵凡和我们班梁珊干的。也是她们，我才知道原来是发生了琴房的事情。” 金子聪点点头，忽然小心的用眼神示意丁仪右边墨欣桐的位置。 “说曹操，曹操在。” 丁仪默不作声地吃饭。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没来上课。” 金子聪还在追问同一件事情，丁仪花不少力气去解释，见墨欣桐起身，拿着饭盒往外走，他也紧随其后出去。 “诶，不回宿舍吗？” “不，我今天回课室学习。” “卷到最后对谁也都没好处！” “主不在乎。” 两人在校道一前一后的走，始终保持距离。 正午十二点四十分，快到午休时间，校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阳光很好，明媚舒服，从正上方洒来，墨欣桐映在地上的影子很短。从背影望去，她除了腿修长好看一点，身材苗条高了一点，和其他女生没有什么区别。但正因为这小小的差别，让丁仪格外记得住她。 丁仪难以将金子聪说的话和这个沐浴在阳光中的女孩联系在一块儿。 墨欣桐并没有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走到一半将耳机摘下，望向丁仪。摘下口罩后，她的脸焕发着比阳光还要明媚的让人血脉舒张的魔力。 “我们试一试这种力量还在不在。”墨欣桐建议。 两人走到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像身处高原上的空气稀薄感慢慢而来，逐渐笼罩两人，两人连忙拉近距离。 力量还在。 墨欣桐疑问地望丁仪一眼。 “回教室睡一个午觉吧。说不定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没了。” 丁仪安慰道。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难以信服。 但不睡觉的话，现在又可以做什么呢？ 第4章 百果必有因 午觉醒来，是一点四十分。距离两点上课还有二十分钟，丁仪醒来时，枕着双手手臂入睡的眼睛有些发黑发麻，像像素一样的小白点在视线里乱飞，足足过了三十秒视野才重新清晰，遥远的可以听见宿舍楼传来的起床铃声。 教室里除了丁仪，还有两个一整个中午没睡觉在复习的女生，两个女生连午饭都是拿回教室吃的，弄得教室一阵饭菜味。 丁仪打开门窗通风，然后趁着人不多走出教室。 墨欣桐已经在走廊等他了，双手背在腰后，一只脚着地，一只脚倚着身后的栏杆墙。 “你没睡？” “睡了。” 墨欣桐点点头，鬓角发梢有一丝乱，脸上有半点睡意未退的呆感。 “那现在再试一试，看力量消失没有。” 丁仪建议道。在墨欣桐用“力量”二字代替将两人捆绑在一起，距离过远就会窒息的超自然现象后，丁仪也顺用这个字。 墨欣桐点点头，开始往笔直的走廊远处走去。 她慢慢走着，眼睛一时望向栏杆外的景色，先是培栽的绿植，然后是对楼的教室走廊，再远一点才是蔚蓝的天空，一时望向走廊里面，朱红色的瓷砖在人气中已经淡去朱颜，显得陈旧，每一间教室外都贴着的黑板报字迹发潮。 看见没有人影，她安心了许多。 随着距离拉远，她的眼神变得忐忑不安，因为她心里有数，对丁仪的建议已经不抱很大希望。 走到最后接近五十米时，脚步缓慢下来。 回头望一眼丁仪，后者平静地看着她。 她迈出一步。 呼吸变重。 再一步。 她吸气逐渐困难起来。 ——力量还在。 墨欣桐眼眸止不住的失落，走回丁仪身边，轻声呢喃。 “这到底怎么回事…该死…我们该不会陷入一场噩梦吧…” 她把下午想了许久的想法说出。 丁仪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有真实的疼痛感，而且他的梦境都是跳跃式的，不可能像今天这么连续，“有痛感。” “不够用力。”墨欣桐平静且怪异地望他。 “你想打我一拳就直说。” 两人安静片刻，看见墨欣桐低落的表情，丁仪缓缓道： “既然已经出现了这种现象。再怎么乱想也没有用，往好的方向想，我们俩起码教室相邻，平常的上课可以正常活动，再加上拿手机联系，可以维持正常的生活。” 丁仪安慰墨欣桐，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墨欣桐还是忧心忡忡，紧闭着嘴巴，两条柳眉紧紧蹙着。 “起码我们现在还在熟悉的环境中。只有距离控制得好，不会有生命危险。” 丁仪继续安慰墨欣桐，后一句开始认真分析： “不过也不能原地不动，得主动探索。虽然用科学的方式没法解释我们现在的处境，但出现了这种现象，总归有原因。 没有任何问题在所有情况下都无解。 一切现象都有形成的原因。 就像苹果掉地是因为地心引力，地震是因为大陆板块运动，海水涨落是因为地月引潮力。不可能一个现象平白无故的出现又平白无故的消失。只要我们发现这背后的原因，肯定能消除这种困惑。” 丁仪认真的分析着，脸上沉静的表情减少了墨欣桐不少焦虑，墨欣桐暗暗点点头，眼睛略有惊讶地督丁仪一眼。 “文科生竟然拿这些物理现象举例子。真奇怪。” 丁仪笑了笑，“我碰巧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而已。” “那为什么不报理科？” “想学，但学不进去。我纯粹喜欢流于表面的东西，没法探究这些事情的本质，真的要探究到最基础的理论层次时，就会痛不欲生，一点也学不会。 就像引力，高一学的时候，听得有趣，但要把这种现象归纳形成几条最基本的能解释一切引力现象的数学公式时，就会头胀欲裂。有的人天生是学理科的料，能把宏大的恒星运动凝缩成几条简单的数学公式，但我不能，我看着恒星，看到死也只会感叹一声：卧槽。” 墨欣桐愣了一下，嘴角以微小的幅度轻轻上扬。 她在丁仪身上看到了浓浓的理性思维，像物理学家，但同时又不像物理学家那样像刀刃一般冰冷直击万物的本质。后来，她发现他的思想像月光一样温柔，轻柔地揭开地上的黑暗面纱，又浅尝即止。 “文科生的借口罢了。”她轻说一声。 这个微笑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越来越多的学生从宿舍走来，回到教学楼，走廊熙熙攘攘起来，两人暂时告别，回到各自班级。 下午的课程是历史和政治，还有一节自习课。 丁仪三节课都在思考这种现象的原因。直到下课，他也没想出任何所以然。 身边太少资料可以提供给他参考阅读，他感觉自己完全处于盲人摸象的状态，一切只能瞎想。 整个教室的一切也都与高考挂钩，从墙上挂着的“1.01的365次方等于37.8；0.99的365次方等于0.03”标语，到课桌上每一份卷子，再到每一个坐在课室里的少年…… 他知道自己的思考被眼前的氛围压制住，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 望向窗外，一下子看见那只渺小的风筝停在天空中，像一个在蓝色天空为背景的写实画上移动的黑点，看得他出神。 在坚持这个世界是唯物的基础上，没有任何一个合适原因能解释这个现象。 丁仪忽地想起自己读过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里的一段话。 ‘这个由太阳、恒星和彗星组成的最美丽的系统，只能由一个智慧而强大的存在所引导和支配…… 这个存在统治着万物，不是作为世界的灵魂，而是作为一切的主。 上帝是永恒的，无限的，绝对完美的存在。’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他抛诸脑后。 下课铃声响起，下午四点四十分后有跑操。 丁仪走出走廊，在人流中没见到墨欣桐的影子。 他发现她坐在十八班的最后一排角落靠窗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正对西方的窗户洒进余晖，金色的光束在她四周跳跃，她的身子在照进窗户的夕阳余晖中半明半暗。 等人走得差不多，走廊安静下来后，她抬头望一眼走廊，见到丁仪，才慢慢走出来。 “不去跑操？”丁仪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她。 两人现在不能拉开五十米的距离，他想干什么事情，都得向她汇报一声。 墨欣桐摇摇头，“我不想去。” “为什么？”丁仪问。 他看见墨欣桐表情犹豫，一双大眼睛飘忽不定的四处张望，当他以为她又要像上午他问她为什么逃课那样拒绝回答时，她缓缓开口。 “太多人了…我不想见到别的班的人…” 说这话时，墨欣桐的眼眸竟然露出一丝害怕之意。 第5章 外面住 丁仪心想没看出你还是个社恐啊，但捕捉到墨欣桐眼眸一闪而过的惧意，很快将这件事情和中午金子聪说的事联系一起，恍悟明白。 但这很为难他。 女生逃跑操可以用例假解释，男生无故缺勤跑操，事关班级的跑操评分，就得晚修结束打扫教室。每次都如此。 丁仪心一横，“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 “吃饭，然后回宿舍洗澡。”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分开的两栋楼。直线距离肯定在一百米以上。”丁仪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皱起眉头。 “我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墨欣桐说。 丁仪稍稍一愕。 高三学生在外面租房子住并不稀奇，毕竟是快要高考了，不少来自别区的学生的父母选择给自己的孩子更好的休息环境，同时学校外面也有房子出租，就连在学校有房子的老教师也暗下出房。 “那岂不是更难。”稍后，丁仪嘴角扯了扯，“我是学校住宿的。” 墨欣桐默不作声地凝视他一眼。 丁仪读懂她的眼神。 “我怎么出去？” “门卫管得不严。现在差不多有三十多个高三学生在外面住。你说你是刚搬出去住的，能骗过门卫。”墨欣桐说。 丁仪沉默下来，力量带给他的影响远在他想象之上。白天他和墨欣桐能维持正常状态，但一到晚上两人因性别和生活背景不同而产生差异时，这种微妙的平衡立刻就被打破了。 “那你的选择是？” 墨欣桐望向丁仪，丁仪迎来了第一个抉择。 “我有的选吗？” 丁仪苦笑一下，很快接话。 两人倚在走廊，听着跑操广播声从操场传来，透过校道旁的树木叶子缝隙，能隐约看到一队队班级队伍在跑步，就像在计算机里运行的矩阵一样整齐。 “走吧，我们去外面吃饭。”墨欣桐忽然打起精神，“我认识一家好吃的店。” 两人慢慢走向校门口，墨欣桐期间递给丁仪一张外宿证明卡。 “待会拿出来一下就行，不要真的给别人看。” “我知道了。” 丁仪走过门卫时，把卡片半漏不漏地出示一下，在值班的一个门卫大叔只是简单看一眼，就点点头放行。 丁仪第一次在周四傍晚呼吸校外的空气，可能是心理作用，觉得比校内要凉爽许多，感觉整个人身心都舒畅许多，回头望一眼校门，跟上墨欣桐。 铺着红色方砖的路上，一侧是已经盛开在夕阳中艳如火团的木棉，一侧是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小小的，簇连成一片。 “你在哪租的房？” 校外比校内好多了，起码没有这么多同龄人，丁仪大胆地走到墨欣桐身边，后者也没有反对。 “这里里面。” 墨欣桐指了指和学校围墙只有一路之隔的小区。 小区外观有十年的历史，楼栋墙壁被雨水冲刷出黯淡的痕迹，零散的看见两三块瓷砖脱落。 墨欣桐所说的店是一家挂着“正宗广式小吃”的小店，就坐落在小区外边的一层，往上便是一栋居民楼，店铺只有二十平方大，店面略显破旧，给人卫生不过关的感觉。 见她拐进店门，丁仪也跟着进去。 “老板，两碗猪手饭。” 墨欣桐在一张靠墙的圆桌坐下，对坐在柜台的一个中年胖子说。 中年胖子的头发很短，几乎是寸头，上半身穿一件白色的t恤，下半身是黑色短裤和拖孩。他的肚腩很大，撑得白t往外凸成半球状。 “可以。先坐一下。” 老板不匆不忙地走进厨房。厨房和堂食只有一面玻璃隔着，能看见他在里面操刀做饭。 丁仪坐到墨欣桐对面，眼睛在店铺逛了一周，最后才回到她身上。 “老板几个月了？” 他小声的问。 “双胞胎。” 墨欣桐答非所问。 猪手饭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软糯的猪肉上撒满了酱汁，浓郁的肉香飘飘。 丁仪动作规规矩矩的，墨欣桐直接拿过勺子，大口吃起来，一点也没有矜持的模样。 丁仪也不客气，吃起来。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老板坐在柜台里，一边看手机，一边问两人。 丁仪点点头，“有点东西。” 老板似乎对这回答不满意，蔑笑一声。 “有点东西？哼。这可是米其林二级厨师烧的菜。不说一绝，在整个区也是排得上第一，去年的电视台还专门来这里做采访。” 丁仪有些惊讶。 眼前这个胖子和这家简陋的店这么厉害的吗？ “别听他瞎说。待会他就要吹嘘自己曾经拿到国家二级厨师证，在什么海洋量子号游轮上担任中餐技师的事情了。” 墨欣桐一边吃，一边说。 “什么吹嘘。那都是真的，只是证不在这里，照片放在我旧手机，没法给你看而已。”老板一脸认真地说。 墨欣桐白老板一眼。 两人吃完后，墨欣桐买单走人。 “慢走不送。” “你好像和老板很熟。”丁仪问。 墨欣桐点点头，“每次来他都说这些话，没点创意。” 两人走到小区的侧门，墨欣桐拿出小区卡刷在门禁上，两人走进去。 先是小区的绿化公园，面积不大，大理石铺成有错落感的地板，不远处有几个花岗岩雕塑，两侧都是树木。 老人在下棋，妇女在攀谈，牵在身后的两三岁孩子就像一对拉手情侣身后牵着的白色萨摩耶，好奇地打量四周。有刚放学背着书包在打闹的小学生，吵杂尖锐的声音比正在入地下车库的汽车鸣声还响。 看见两人进来，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嬉笑依旧。 “这边。” 墨欣桐熟练地把门禁卡放回短裤裤裆，走向一条通往楼盘的小道。 丁仪紧随其后，在16栋居民楼停下。 “这栋楼看起来和其他楼没什么区别，但整栋楼都是向学生出租的。现在有一半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在住。” 墨欣桐说着，领丁仪走过一楼的智能门禁，顺着楼梯走上七楼。 居民楼没有装电梯，在爬楼梯的过程中，丁仪透过楼梯平台的窗户往外看，隐约看到小区的半个全貌。 小区东侧有一个幼儿园，应该是私人开的，不然也不至于开在小区内，此刻在播放儿歌，不少家长在接小孩放学。 幼儿园不远处是一个露天游泳场，在侧门入口停车场不远处有一家超市，超市上面是出租的公寓，挂着的招牌是“足底按摩、洗脚、spa。”在小区的西侧有两幢装修豪华气派的楼盘，比其他居民楼高了一大截，一看就知道是诸侯的领地。 因为窗户的采光不好，楼梯比较昏暗，就算有智能灯，楼道上也留有一片一片昏暗处，七楼一共有两户家人，墨欣桐在开右侧的门口。 丁仪忽然想到，她回家洗澡。 那他怎么办？ 第6章 浏览器记录不能看 门开了。 墨欣桐准备进去，却发现丁仪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怎么了嘛？”她半转过身子问。 “我能进去？” “不然呢。你都到这里了，不能总让你呆在外面。放心，我房间有电击棒。” 墨欣桐似乎看出丁仪的担忧，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中笑了笑。 “那我更害怕了。” “你不进就在外面呆着，我关门了。” 墨欣桐走进门。 丁仪紧随其后，也走进墨欣桐租的房子。 一室一厅一厨房一浴室。在墨欣桐打开灯后，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 客厅不大，摆放的东西都十分简单，没有电视机，一个一人高的黄木柜子隔在门与客厅中间，上面放了牛奶饼干之类的小零食，还有不少书籍。客厅中央有一张布艺沙发和一张圆形玻璃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 客厅后面的阳台只有两米宽，上面晾晒着两件米白色的内衣内裤，丁仪望一眼就把目光挪开。 “随便坐吧。” 墨欣桐说着，把手上的帆布包放到沙发上，将披在腰后的黑色柔顺头发盘起，扎成一个丸子头，露出像新芽一样白嫩的后脖颈。 少了一分少女感，多了一分飒爽气质。 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时间是五点二十分，距离回校晚自修的六点三十分钟还有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丁仪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沙发比他想象中要软的多，他差点没坐稳。 “你小心点，坐坏了可是要赔的。” 墨欣桐随意地说话，眼睛已经不在他身上逗留，手倚着木柜，脱下一直穿着的鞋子。 丁仪一开始只知道墨欣桐的腿很白很苗条，在鞋口上的两个脚踝十分好看，微微凸出的骨头像新笋一般迷人。看到她的脚后，才发现，还有更鬼斧神工的地方。 “我在这干等你洗澡？” 见墨欣桐进入卧室拿上几件贴身衣物，穿着拖鞋踏入浴室，丁仪问。 “不然呢？”墨欣桐奇怪地反问一句，然后示意柜子上的牛奶饼干，“哦，你可以吃一下零食。” 门关上。 丁仪坐在沙发上，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从阳台外边传来的小区楼下小孩打闹的声音变得十分微弱，不久后浴室里响起水声，更加加深客厅里的安静。 此刻天边已经看不见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早在两人上楼梯的时候就被霞云吞没，现在天边只剩下紫红色的像山峦一样堆积的云朵，橘红色的自然光和屋里乏力的白炽灯灯光交织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光线，催人入睡。 丁仪从沙发上起身，决定走一趟这个面积不大的屋子。 厨房很干净，没有异味，厨台上基本没有厨具，只有简单的用于烹饪的植物油和盐。抽油烟机上附了一层薄薄的灰。冰箱里有冷冻着的速冻饺子汤圆和冻牛奶，水果。 看得出厨房的主人，墨欣桐，并不常来这里。 也正常，如果是他，他估计也是这个模样。哪个高三生还有空每天给自己弄吃的。 厨房唯一的窗户正对着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在半人高的香附子和萤蔺的不规则摇摆中，晚风有了形状，两条干净的黄狗在追着彼此的尾巴跑，咧着嘴巴，声音散在风中。 丁仪忽然有了想法，来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 “干嘛？我可是拿着电击棒的。” 门后传来墨欣桐淋浴在水中的声音，滴答清脆，似乎在给丁仪警告。浴室内的光把她的身材轮廓影绰的映在门上，但有些扭曲，而且没有了颜色。 “借一下你的笔记本电脑。” “用来干嘛？” “查点东西。我想趁现在有时间，查一下网上有没有经历过我们类似情况的人。” “……密码0523，不许乱翻e盘，不许看浏览器记录。” 原来女生也如此吗。 丁仪听到这话后，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笔记本的屏保是墨欣桐的大头自拍照，脸颊上画着很浓的烟熏妆，嘴唇艳红，像涂上了最浓郁的胭脂，仿佛雷雨中被雨水浸透的玫瑰蕊，艳红欲滴。身后金橘色的阳光就像从大海海平面迸射而来一般耀眼，让照片的光影有了诗意，阴影有了归属。她浓密的睫毛像大海遥远天空上两抹在飞的黑色羽毛鸟，睫毛下那双看着镜头的大眼睛情绪满满。 丁仪一下子想起艾薇儿。他承认拍得很美，和穿校服的她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从照片的背景来看，她是在这间屋子的阳台拍的。时间是傍晚。 丁仪收起留恋的目光，输入锁屏密码，成功解锁。 笔记本屏幕的壁纸竟然也是墨欣桐的照片，只不过这张她穿得十分清凉，一件白色的吊带裙子，露出雪白的双肩，胸前微微鼓起，有一条淡淡的沟壑，并非一马平川。 好家伙，黑暗系和纯欲系都能驾驭是吧。 丁仪看一眼浴室，更难琢磨透墨欣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片刻，他打开浏览器。 下一步，直指她的浏览记录。 …… 他当然没有这么缺德。 停在浏览器的查询页面，他思考了许久，脑子里才有了一点头绪，快速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关键词。 “窒息”“距离”“罕见的病”“科学没法解释的怪象” 按下enter，很快弹出讯息纷杂错乱的页面，丁仪认真地前倾身体，开始逐一浏览。 先排除一众医院广告，然后排除钓鱼的帖子，最后过虑营销号的脑残文章。 丁仪发现，网页上没信息了。无论如何搜刮，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芭比q了…” 浴室的门开了，墨欣桐已经在浴室里穿好衣服，出来时虽然还是那身校服短衣短裤，但已经是换过的。 头发湿淋淋的搭在肩上，脸蛋雪白，五官精致，双眸望向丁仪。 “有结果了吗？” “完全没有。”丁仪摇摇头，“网上找不到任何关于我们这种现象的帖子。” 墨欣桐拿起吹风机在客厅吹头发，呼呼呼的风扇转动声成了客厅里唯一的声源。 第7章 刚好的关系破裂了 六点钟。 墨欣桐吹完头发，屋子里满是她头发上的洗发露味道，清香好闻。 但她还没有回学校的打算，从丁仪手中接过笔记本电脑，坐在布艺沙发另一边，支颐起双腿。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后，一边喝从冰箱拿出来的冷牛奶，一边看电脑。身后阳台外的天空已经入夜，灰暗的自然光在她身边镀上一层迷濛的光昏。 丁仪坐在一旁，只能隐约看见电脑屏幕的光在她漆黑的眸子里涟动，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你屏保上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墨欣桐的脸平静如水，丁仪忍不住问。 “我不记得了。”墨欣桐摇摇头，继续看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滴答作响。 丁仪双手在双腿之间交叉，看着眼前的女孩，两人再次没有了话题。 怎么会不记得呢。 墨欣桐余光向上，似乎看穿丁仪的空虚，轻轻一笑。 “怎么，想知道我在干些什么？” 丁仪摇摇头，但面对墨欣桐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变成了点头。 “有点。” 墨欣桐拿手将脸颊侧的一缕发丝别到耳朵后面。 “我在写日记。” “日记？” 丁仪有些奇怪，这世道正经人谁还写日记。 墨欣桐点点头，“不然很多事情都忘了。” “你有健忘症？” “傻吗？当然没有。”墨欣桐突然想来了兴趣，脸蛋浮现一丝激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算了，你不会理解的。” “你不说我怎么理解。”丁仪咂舌一下。 墨欣桐白他一眼，那种带着鄙夷的表情别有一番风趣。 “所以你今天的日记会有我的名字？” “荣幸的是男一号呢。” 墨欣桐顺着吸管呷一口手中的牛奶，葱细的双手继续在键盘上了灵动的跳舞。 丁仪没有催她，默默等到六点二十分。墨欣桐合上笔记本，用力的伸一个懒腰，低沉慵懒的嗯声从喉咙慢悠悠地哼出，白皙平缓的小腹在衣角下露出，转瞬即逝，留下无数遐想。 “走吧。”她开始穿鞋子。 “那晚修结束后怎么办？”丁仪意识到：“我要是晚上不回宿舍睡觉，肯定会被发现。” “这个交给你自己想了。我晚修下课肯定往这边走的。” “那我往宿舍方向走，看谁先顶不住。” 丁仪不在意地说，“到时你先窒息晕了，我把你绑在背后，背上男生宿舍。晚上我睡床板，把你塞床底。” “你！” 墨欣桐瞪他一眼，咬咬牙齿，随即松开，“别小看我的忍耐力了。” 两人离开出租屋，迈上回校的路，路的一边是小区居民楼，另一边是学校的围墙，隔着围墙似乎能听到在扫地的学生的声音，车道上停着一排小车，清凉的风吹起，地上和车前窗上的落叶纷飞。 墨欣桐背着双手，轻盈地走在丁仪前面，留给他一个迷人的背影。 “快点，待会又骂我不会掌控距离了。” 墨欣桐回头，蹙眉看丁仪一眼。她的语气比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要温柔许多。她望向他的眼瞳在三月的夜晚里，如春水一般荡漾。 丁仪知道两人的关系在慢慢拉近，但始终有一个疙瘩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小跑一下，来到她身边。 “问你个事。” “说呗。”墨欣桐双眸望着天空，双脚却能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上。 “你日记写了什么？” “这怎么能告诉你。你会告诉我你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吗？” 墨欣桐收回目光，偷偷笑一声，奇怪地睨丁仪一眼。 “黑色的。” 墨欣桐稍稍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 “那也不能告诉你。” 望着玲玲发笑的墨欣桐，丁仪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问出来。 “你不久前被学校处分的时候，嘴巴带伤了，我听说是梁珊和赵凡干的。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墨欣桐的笑戛然而止，眼睛倏地也跟着没有了笑意，变得和晚风一样砭人肌肤，冷冰冰地望向丁仪。 “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 “了解什么？” “就……”丁仪望着墨欣桐微微动容的脸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听说，你是因为撬别人女生墙角，然后和男生那啥被捉了……” “闭嘴！” 墨欣桐尖锐地大喝一声，随即快步走开。 她迈着步伐快速往前走，风吹散她漆黑的头发，在腰后变成一张绝情的蛛网。丁仪感觉一道透明的墙隔在两人中央，两人刚才才走到一起的关系随着他的问话烟消云散。 但他不后悔，他始终要问出这个问题。 片刻，两人的距离拉到五十米以上，丁仪的呼吸变得沉重，感觉自己处在高原上。墨欣桐的背影也有一些摇摇欲坠，但依旧坚定地迈步往前走。 很快这种窒息感越发强烈，他连忙跑上去，拉近和墨欣桐的距离。 墨欣桐站住脚步，转身望向他，丁仪连忙停下脚步。 “我的事情，关你屁事！别以为我们俩被绑在一起，你就能管我的事情。” 她两片薄薄的嘴皮子在暗光中若隐若现，冷冰冰的似乎没有温度，说完转身一声不吭的走了。 丁仪慢慢跟在后面，心情患得患失，他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墨欣桐没有直接否认这件事情，那金子聪说的话极大可能是真的。 二，墨欣桐对这件事情很敏感。 两人无声的回到各自班级，冷战的气氛萦绕在两人身边。 丁仪坐回教室时，距离晚修开始还有五分钟，全班同学已经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在看书，在写作业。 他苦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望向坐在前排的梁珊的背影。 心想为什么自己要管墨欣桐的事情。就算她真的是那种放荡的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想分一杯羹。 要不是距离窒息的关系，两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说一句话。 反而是他，如今才认识了一天，他却冠冕堂皇的说要了解她。 呸，恶心。 丁仪评价自己。 晚修开始，丁仪把烦闷的心思都发泄到桌子上的作业上，一口气刷了三张卷子。 八点钟，距离第一节晚修下课还有半小时，丁仪放在口袋的诺基亚忽然震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他今天中午才加的墨欣桐的号码。 ‘要么你回宿舍拿点衣服，晚上去我那里；要么今晚大家都在教学楼过夜了。选择前者的话，五分钟后操场见面。’ 第8章 翘家人 丁仪把手机放回裤子后，犹豫一下，还是离开了教室。 操场横在教学区和生活区中间，红色塑胶四百米跑道内是人工草粒足球场，四周被茂盛的榕树包围着，小小的泛光路灯晕出一层层昏暗的灯光。 丁仪在一盏靠近围墙的路灯下见到墨欣桐，戴着一顶鸭舌帽，影子被路灯灯光拉得很长，板着脸蛋望向他，没有表情。 “我来了。”丁仪说。 “你的宿舍在几楼？”墨欣桐直接开始走路，没有接他的话。 “b栋的403.” 两人走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下，绕着操场外围走向男生宿舍楼，丁仪有些看不清墨欣桐的脸。但她的语气很冰。他已经能想象到她没有一点表情的脸了。 “待会我站在楼下，你赶紧上去拿生活物品。” 丁仪心想真的要自己今晚变成翘家人啊？ 但没有理由墨欣桐都这么大胆了，他还像个老鼠一样畏畏缩缩。 夜色朦胧，他刚想说话，墨欣桐预判到似的，冷冰冰地提前说，“我们俩非必要不要交流。” 丁仪张开的嘴巴闭上。 两人来到楼下，发现计划行不通。 “楼梯在男生楼栋的中间，403在宿舍楼的内部，你站在楼下，以你为圆心，光是走上四楼，半径已经超过50米距离了。”丁仪余光望向墨欣桐。 “那我也偷偷上去。” 墨欣桐将鬓角的发丝塞进鸭舌帽里面，穿上一直挂在手上的长袖校服，这下子她像极了一个净白瘦长的男孩子。远看难以发现她的女生身份。 “有备而来。” “别啰嗦。趁宿舍现在紫外线消毒的时间赶紧进去。” 墨欣桐根本不接丁仪的话茬，冷冷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生人勿近。 两人偷摸着进去宿舍楼，二楼楼梯口宿管住的宿舍开着门，传来电视的响声，一个宿管大叔正在专心地看电视。 丁仪望身后的墨欣桐一眼，墨欣桐拿眼神传意。 他站到宿舍门前，默不出声地挡出一片视野，墨欣桐则猫着身子，从他身后偷偷摸摸的绕过这层楼梯。 丁仪发现宿管还在入神的看电视，并没有发现他的出现，也跟着蹑手蹑脚地疾走上四楼，两人成功进入4302。 进入宿舍，丁仪先关闭亮着的紫外线消毒灯。紫外线灯一关，整个宿舍陷入一片漆黑中，只有门口两个窗户泻进学校外的光线，整个宿舍内景朦胧模糊。 墨欣桐站在漆黑中，凭借着微小的光线，一眼看到一条悬挂在一号床床头的内裤，嫌弃地后退几步。 “那不是我的。” 丁仪解释道。 他的床位是下铺三号床，收拾得很干净。他连忙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上几件干净的衣物，塞进平时备用的书包。 墨欣桐站在原地，双眼慢慢扫视四周，就像一台扫描仪。 “都什么时候了，还带别的东西？” 突然，墨欣桐发现丁仪还把一坨黑色的东西放进书包里，责备一声。 “这是相机。我不在，那帮孙子指定弄坏它。” “看不出你还有摄影的爱好。” “总得会点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微弱的声音，墨欣桐连忙探头出去，发现刚才还在看电视的宿管大叔此刻拿着手电筒走上来。 “快把紫外线灯开了。” 丁仪把墨欣桐拉回宿舍，关上门，立刻把紫外线灯打开。顿时宿舍被紫红色的紫外线光线笼罩。在光线中，墨欣桐的脸仿佛染上了紫红绚丽的烟花色，绚色的光线爬过她的鼻梁，进入她乳白色的眼白，然后在漆黑的瞳孔四周萦绕。 丁仪似乎张望，发现宿管上了四楼后，直径往这边走来。 “被发现男生带女生回宿舍就糟糕了。你和我可能都得被记一次过了。” 墨欣桐倚在宿舍门后面，丁仪一只手压在她肩膀上的门上，一边望着窗外，一边看向她。墨欣桐听到这话，小脸呆滞下来，嘴巴欲言又止。 丁仪看到她的模样，那双充满复杂情绪凝视自己的眼睛，忽然想到： 说不定……那次她在琴房被发现也是像现在这样，纯属巧合误会？ 宿管正在逼近。 丁仪关上窗户，和墨欣桐一起挤在一扇小小的门后。 宿管的手电筒光束从窗户射进，在宿舍里如同激光一般扫荡，门后的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在那斥白色的电筒光中，丁仪似乎感受到墨欣桐的呼吸声。 十秒过去了。 “奇怪，明明看见紫外线灯关了的。” 宿管呢喃一声，关了手电，慢慢走远。两人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场浩劫。 丁仪小声地对墨欣桐说，“我为我之前说过的不明真相的话道歉。” 墨欣桐安静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收拾好东西，两人离开宿舍，走在宿舍走廊上，远远的从操场望去，像两个小黑点经过一扇扇发紫光的幕布。 “你说句话吧。” “……” 两人下楼的时候，发现二楼楼梯口的宿管宿舍门前，宿管大叔倚在门口，眼光望着楼梯。 看到这一幕的墨欣桐蹙起眉头。 “我要是能引开他，你和我说句闲话？” 丁仪小声地对她说。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怀疑身边这女孩是不是幽灵了。 墨欣桐面无表情地望他一眼，过了四五秒，才小幅度点头。 丁仪拿着书包从楼上走下去。 “站住，哪个班的，什么事？名字报上来。” 对突然出现的学生，宿舍大叔问。 “高三二十班丁仪，大叔，我书本忘记在宿舍里了，刚才回来拿。”丁仪示意自己的书包，“刚才没见您，所以先一个人上楼了。” 宿管大叔仔细打量他一眼，“假条呢？” “没，没有。我以为只是回来拿个书不需要假条。” 宿管大叔的眼睛在不算光亮的宿舍楼道里，像秃鹫的眼睛那样，望得丁仪有些慌张。 “拿完了？” “对对。对了，大叔，刚才我们宿舍的厕所门好像坏了。你有空可以帮忙看看吗？” “……可以。哪个宿舍？” 丁仪领着宿管走上四楼。呆在三楼的墨欣桐看着两人上去，寻机下楼。 第9章 真事 男生宿舍楼下，墨欣桐安静地等待丁仪，身边一棵榕树在夜色里深沉如墨，她半截身子也隐没在墨色中。不远处教学楼六层楼的教室的灯光从这儿望去，像一朵朵在湖底散开的蒲公英。 不久，丁仪拿着书包跑下楼。 她松了一口气。 “走吧。要下课了。” 她转身要走。 丁仪连忙跟上去。 “欸，不是说，和我说句别的闲话吗？” 墨欣桐继续走着，没有理会丁仪的话。直到两人走到操场跑道旁的绿漆栏杆前，丁仪走到她面前挡住路，她才稍稍抬起头。 “闲话。” 她微张嘴巴，吐出两个字。 声音十分清脆，就像古庙敲响的钟声一样。 丁仪听罢，在夜色中有些看不清的脸沉静一下，随即转过身慢慢走路。 两人继续走一段路，轮到墨欣桐不解。 看着丁仪的背影，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眼前男生也没有真的惹她，问的那些话不过是出于一番好意，她不至于一直生他的气，她想去安慰一下他，但这又不符合她平时的性情。 她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感情波动了。 就这样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她才犹豫地走到丁仪旁边。 见到她靠近，丁仪在黑夜中无声地朝她笑笑。 “要和我说第二句闲话？” “傻子。” 墨欣桐表情立刻变回严肃，轻声地说。 教室。 丁仪走进教室门的时刻，上半节晚修的下课铃声响起，全班学生齐刷刷地抬起头，集体木讷的表情吓了拿着书包的丁仪一跳。 几秒后，班级似乎才从沉闷的气氛中苏醒过来，学生们从座位起身，去打水，去散步，去聊天。 丁仪回到座位上，把书包放到一边，正好见到还坐在座位上和另一个女生聊天的梁珊。 阴差阳错的，他走过去，第一次和这个女生搭话。 “梁珊同学。” “嗯？丁仪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聊天的女生识趣地走开，梁珊从座位上抬起头。这是一个圆脸女生，微胖，下巴尖尖，皮肤白，脸容中上，说话时会露出笑容。 “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丁仪说。 梁珊眼睛在四周打量一圈，然后站起身。 “这种事情，需要单独说吗？”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好。 但墨欣桐就在不远处的教室，丁仪没法走远，不然她肯定会发现端倪。 “不需要。在教室就行。” “嗯。好的。你说。” 梁珊点点头，在丁仪的示意下，一起走到课室最后一扇窗户前。 “我想问问你，关于墨欣桐的事情。” 简单的寒暄后，丁仪直入主题。 “墨欣桐？”梁珊表情稍微呆滞一下，然后恍悟地哦一声，随即望向丁仪，“十八班的墨欣桐？” 丁仪点点头。 “你想了解什么。” “她为什么被记过了？” “违反学校纪律呀。那次升旗仪式校领导不是说了吗。” 丁仪眼睛怔怔地盯住梁珊，梁珊的脸略有瑕疵，正面虽然好看，但侧面的颧骨略高，像一块稍稍凸出的土豆。 可能是丁仪的眼神盯得梁珊有些慌，梁珊脖子稍稍后倾，眼球快速移动。 “……她是不是和男生有不当行为。”丁仪揭开幕布。 梁珊快速移动的眼球平静下来，嘴巴稍张，表示惊愕。 “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恶意，单纯的想要了解而已。”丁仪有些焦急，“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梁珊表情肉眼可见的低沉下来，点点头。 “真的。”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她勾引的，就是我男朋友。” 丁仪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珊没有感情的补充细节，五官无情。 “一周的时间。她就撬走了我男友，而且，还在琴房发生了那种事情。换谁谁都会生气。所以我和闺蜜赵凡才教训了一下她。第二周周一她就被公开批评了……” “……不可能是误会吗？” “怎么可能是误会？我男朋友亲自说因为她，要和我分手了。一周的时间，也只有狐狸精能做成这种事情。” 听到旁人用这种称呼叫墨欣桐，丁仪的心脏揪了一下。 他刚才还在相信着，就如他和她被困在宿舍一样，这会是一场巧合或者是误会，没想到当事人就在身边，证实这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 丁仪形容不清内心的情绪。震撼？低落？难受？……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地下喷涌，瞬间涌满整个心头。 “请你帮我保密这件事情。”梁珊抬头说。 丁仪点点头。 梁珊笑起来，丁仪已经没在在意她的脸了。 “丁仪同学。我正好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你能来教教我吗？” “嗯。” ··· 晚修在晚上十点十分下课，整栋教学楼随着铃声打响，喧吵起来。 丁仪坐在座位上。根据先前和墨欣桐的聊天，两人打算等所有人都离开，十点三十分左右再出校门。 下半节晚修，丁仪都在胡思乱想。 “喂，还不回去？我那还有两包老坛酸菜牛肉面和双汇火腿肠，回去宵夜走去，赶紧的！” 金子聪想要拉丁仪离开教室。 丁仪拒绝了。 “你小子。”金子聪诧异地打量丁仪，“不会是要和女生走回宿舍吧？” 丁仪只是说想晚点走。 “随便你。那我不留你的份了。” 十点二十五分，距离教学楼锁门还有五分钟，差不多各课室的灯都关上了，走廊也没了人声。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很快暗下去，黑暗像藤蔓蔓延，覆盖所有光。 墨欣桐出现在走廊。 丁仪拿上书包，关上教室的窗户和白炽灯，再关上教室门，走到她身边。 “走吧。”丁仪说，把书包背在身后。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早上还安安分分在饭堂吃早餐的他，晚上就变成了夜不归宿的人。 顺利从校门走出，两人安静地走在前往小区的路上。夜风清凉，校门口正对着一条横跨城市的江，江水在夜色里微波粼粼，可惜两人看不见。 进入小区，墨欣桐先去到小区的商店买了一个三明治，挑选商品时目光看向丁仪。 “你要点什么吗？” “菠萝牌。”丁仪选了一罐果蔬味啤酒饮料。 付钱时，丁仪从裤袋拿出零钱，“我请你吧，算作晚餐的回礼。” 墨欣桐没有拒绝。两人并肩走回出租屋。 第一次和女生在外面过夜。 丁仪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脑子旋着梁珊讲的话，充满对墨欣桐的疑惑。 ———— 签约啦，大家多多支持~ 没有毒点，放心追读啦~ 第10章 半夜 两人进入出租屋，因为傍晚走的时候没有关阳台门，室内十分凉爽，阳台落地窗两侧的草黄色窗帘随风摇动。 墨欣桐打开灯，长舒一口气，脱鞋。 “我晚上十一点半睡觉。我在卧室睡，你在沙发睡。我拿一张薄被子给你。可能有我的味道，但是是干净的。你先去洗澡，衣服手洗，十一点十五分前完成。” 雪白的双脚放进拖鞋后，墨欣桐一边在茶几上放下刚买的三明治，一边像发布命令一样望向丁仪。 丁仪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 “有多一双拖鞋吗？” 墨欣桐下意识摇摇头，“没有。” 但半秒钟后，她猫着的腰肢慢慢挺直，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睛呆滞数秒，走进自己的卧室。 片刻，拿出一双有灰尘的黑色小熊印花男士拖鞋。 “有…” 她把拖鞋放到丁仪面前，快速收起不自然的表情，“快去洗澡。不要影响我的休息。” 丁仪在客厅放下书包，从书包拿出内裤、校服上衣、校服短裤，穿着那双冰凉的拖鞋走进浴室。 关上浴室门，他低头仔细打量这双合脚的黑色男士拖鞋，可能很久没有被人穿过了，灰尘几乎把鞋帮上整个小熊都埋没。 一个女孩子家出现男士拖鞋，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是一件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 丁仪收拾好心里摇摆不清的情绪，将衣服挂到挂钩上，发现墨欣桐的内衣物也在，他手在半空停了片刻，选择无视，打开淋浴头。 门外，墨欣桐在客厅里，依然保持原来的站姿，双眼迷茫地望着刚才丁仪站的地板处，拖鞋底的灰尘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不明显的印记。 “为什么，我的卧室，会有这双鞋子？” 墨欣桐漆黑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迷濛而空洞。 丁仪洗完澡后，又在浴室内手洗了衣服，才出来。 墨欣桐坐在布艺沙发上，支颐起雪白的双腿，笔记本电脑架在大腿上，双手敲键盘。 见丁仪出来，她熄灭电脑屏幕，站起身。 “阳台有衣架。” 她走进浴室，将自己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开始洗漱刷牙。 丁仪晾完衣服后，双手搭在阳台栏杆上，望向阳台对面的居民楼。从上到下，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明。每一家的阳台都都出奇一致的空旷。 五分之四的阳台空空如也，没有放置任何东西。为数不多的阳台上，一条晾衣架上晾着两三件单衣，薄薄的单衣在夜风中显得萧条，一两盆放在栏板上的绿植盆栽在夜里看去也萎萎一息。所有阳台窗都拉上了窗帘，像一层厚厚的幕布，挡住室内的环境。 “那边没有人住吗？” 他问从浴室洗漱完毕出来的墨欣桐。 墨欣桐走到他身边，也跟着望了望对面楼，随即摇摇头。 “不清楚。你看，不是有人在晾衣服吗？” 墨欣桐走回客厅，丁仪顺势望了望自己所在的十六栋居民楼，发现只有两三个阳台光着，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儿怪异。 “快进来。我要睡觉了。” 墨欣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丁仪把疑虑搁置一边，关上阳台门，走回客厅。 墨欣桐从她的卧室出来，抱着一张薄薄的被子，放到沙发上。 “委屈你今天晚上在沙发上睡了。” 墨欣桐简单收拾茶几上的东西，把笔记本电脑抱在胸前，“要是饿了，可以吃饼干和牛奶。晚上睡觉我反锁房门。有事情直接电话联系。” “我知道了。” 丁仪在布艺沙发坐下，摊开那张米白花格薄被，有些爱惜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看到他这模样，墨欣桐决定不告诉他这是她平时拿来盖脚的被子。 “晚安。” “等等。可以把电脑留下吗？”丁仪叫住要回房间的墨欣桐，“我现在有点头绪，想查一查资料。” 墨欣桐犹豫一下。 “你可以把你的日记和私人信息先放进u盘。” 墨欣桐想了一会儿，按照丁仪的说法，把电脑放回茶几，将重要信息拷贝进u盘，然后就进房间睡觉去了。 十一点半，客厅只剩下丁仪一个人。 他将客厅的灯关了后，客厅的光源只剩下茶几上的电脑屏幕光线，将墨欣桐忘记放回冰箱的三明治放进冰箱，回到沙发上，打开回来时买的菠萝啤，丁仪开始查资料。 他总结了傍晚那次查资料的缺陷，不再在通俗的浏览器上查询信息，而是先检索国内权威的期刊和网站，让自己的信息源可靠。 很快他检索到数十个网站，包括科学期刊、知网、学报等。 接下来，他使用关键词筛选这些网站中的相关文章期刊，当然，很多检索功能他都是第一次接触，需要一边学习检索技巧，一边查找合格信息。 但他发现自己对检索信息方面很有天赋，很快学懂了相关内容。 这样以来，丁仪所得到的的信息有效度和信度大大提高，起码不会是什么医院的广告。但所查信息要真的百分之九十和自己想查的东西有联系还是一件难事。他只能逐一在剩下的信息库中搜查。 每当有一个和他描述问题相近的案例或者是论文时，他就心切地打开，大多时候都是失落地离开。 无神疲倦的时候，他就停在桌面壁纸上，默默地看墨欣桐那张穿裙子的照片。在蒙纱似的黑暗中，这张照片格外的美丽。 黑夜里时间流逝不再明显，丁仪对时间几乎失去了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清晰的开门声。 丁仪抬头望去，墨欣桐从房门出来，站在过道上望向他，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就连身体也变得模糊。 “还没睡？” 她抬起手，手心发亮光，是手机屏幕。 “凌晨一点半了。” “还不困。”丁仪摇摇头，笔记本电脑放在盘腿而坐的腿上，此刻已经快没电。 “电脑充电线在哪，快没电了。” “就在柜子上。”墨欣桐抬头，指了指沙发旁的柜子。 丁仪给笔记本电脑充上电。 墨欣桐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可以了。” 丁仪重新回到一开始她出房门时的姿势，墨欣桐慢慢拖曳双腿，进入浴室。 浴室和厕所是同一间房。 不一会儿传来冲水声。 墨欣桐走出浴室，站在过道，在房门和客厅两边的过道口子上停了一会儿，走到丁仪身边，拿上一张放在客厅角落的塑胶小板凳，在丁仪对面坐下。 “干嘛？” “你吵到我了。” 丁仪想了想，“没有吧？” 墨欣桐双手撑在脸颊两侧，手肘压在膝盖上，膝盖并起，双腿斜斜地放着。 丁仪感觉，她有话要和他说。 第11章 胡言乱语 “你现在查到什么了？”墨欣桐问，她的声音十分轻灵，甚至有些缥缈。 “很多东西。比傍晚要有收获。” “是吗？” 墨欣桐眨了眨眼睛，睡意顺着眼梢溜走，精神起来。 “嗯。比如，中科院医学部曾发过一篇关于特例病症的期刊，内容是研究一个患有特殊病症的病人。病人的病症是一看见湖泊就会窒息，喘不上气。事实也如此，病人多次因之被抬到医院。 但根据实验人员的后期考察研究，发现这不是什么诅咒，而是一种心理病症。病人感觉自身呼吸成问题时，其自身身体的呼吸系统没有任何异常。而且周围的空气也没有任何变化——具备有充分的供氧条件。” 墨欣桐好奇起来。 因为这听起来就十分匪夷所思，似乎只能用灵异现象解释。 “这是一个科学期刊，不搞神神鬼鬼的。” 丁仪似乎看穿墨欣桐的心思。 “实验人员发现，病人产生这种现象是因为他年幼时有落水遭遇，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从根源上影响大脑神经，从而诱发了一种永久性创伤应激反应。” “创伤应激反应？” “嗯。”丁仪想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到墨欣桐的方向，发现扯到充电线，有些困难。 墨欣桐坐到他身边，他明显感到一阵茉莉花的香味萦鼻而来，随之是布艺沙发的受力下沉。 丁仪侧过电脑屏幕，屏幕三色led光轻柔地洒到她五官精致的脸上，屏幕光中，墨欣桐将挡着眼睛的发丝撩到耳朵后。 “当人体经认知评价察觉到应激原的威胁后，引起心理与生理的变化。”丁仪解释，“简单而言，就是我们在重遇到那些让自己受到巨大创伤的场景时，会下意识地触发自己的本能反应。 正常的应激反应是指当你受到刺激物的影响时，作出一类非特异反应。比如，当你处在受到生命威胁的状态时，你的身体为你提供一种生物机制来应对威胁生命的情况。 像你在被老虎追的时候，身体产生的肾上激素和神经集中感会比正常跑步高上很多，从而使你跑得更快，逃离险境。同时，这种应激系统会帮你屏蔽身体其他功能的反应，比如感觉不到饥饿感，疲倦。 而创伤性应激反应要激烈的多，会出现被害妄想，对人不信任，情感障碍等连锁生理心理反应。” 墨欣桐听着，默默点头。 丁仪开始解释那篇文章的核心内容，“那个病人并非真的窒息。只是他小时候的痛苦遭遇在大脑神经上形成了一道特殊的永久性创伤应激机制阀门。一见到湖泊等类似溺水环境，阀门就会打开，神经认定他处在溺水的状态中，本能地闭上呼吸。” “所以，不是他不能够呼吸，而是他屏住了呼吸，而且自己并没有察觉！” “回答正确。” 丁仪点点头。和墨欣桐简单的聊天，他感觉上半夜产生的疲倦感全都消失不见了。 墨欣桐却觉得背脊一凉。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可能也是应激反应机制的锅？” “不，不。” 丁仪摇摇头，“每个个体的应激反应系统都和自身的经历有关，是个体内在的生理心理反应机制。怎么可能存在两个联系外界两个不同个体的应激机制。” 说着，丁仪忍不住笑起来。 “别人是曾经溺水，看见湖泊产生应激反应。如果类推到我们身上，我和你距离一旦超过五十米就会产生窒息的应激反应，是不是说明我们曾经一起经历淹水？” 墨欣桐白他一眼。 “我们之前一次面都没有见过。” “确实。”丁仪点点头。 两人因应激反应机制而出现距离窒息的结论不攻而破。 “还有别的信息吗？”墨欣桐问丁仪。 “暂时就发现这个比较靠谱，但现在被否掉了。” 丁仪摇摇头，开始把二十多个浏览页面逐一关掉。 “你一直在查这些东西吗？”见到如此多的信息，墨欣桐问。 “嗯。” 墨欣桐眼睛在丁仪侧脸上逗留不动，丁仪余光正好望向她，两人在黑夜中凝视数秒，丁仪发现自己的眼睛能透过黑暗，清楚地看到墨欣桐脸上每一点皮肤，仿佛在通过天文望远镜望向宇宙深处，宇宙的璀璨星云在黑暗中清楚起来。她的五官迷住了他的目光，就像遥远星辰对天文观察者的无形引力。 身边的温度逐渐热了起来。 丁仪主动往旁边让出一点空位。 “那件事情是真的。”墨欣桐忽然说。 丁仪知道她所指的是哪件事。 “我知道。”丁仪沉默着，点头。 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显，他不想再追问下去了。这个事实，让他和墨欣桐之间有了一条无形的关于价值观上的鸿沟，像断崖一样区分开两人的价值取向。 墨欣桐长得很漂亮，是丁仪理想中的十八岁时想拥有的另一半的模样。现在知道的真相越多，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下坠得越厉害。 他还想保持最后一点对她的憧憬。 但看到墨欣桐在黑暗中痛苦的表情，丁仪冷漠的心一下子就颤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那句话。 墨欣桐双手抱着手臂，嘴唇颤巍巍的，像身处寒冷的平原，四处凛风厮杀。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丁仪反问一句。 墨欣桐在黑夜里变得胆小起来，双手抱住双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睛里充满了恐慌，四处乱望，像一只被人四处追赶的老鼠，又像无家可归的小孩，在沙发上变得特别的小，就连声音也没有了平时的灵动。 “我记得。我记得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但我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我真的撬了别人的男友，我记得，但我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是他先向我告白的，他喜欢太阳，我喜欢下雨。他亲了我。是的，就在钢琴房……我好多东西记不起来了，丁仪，那些记忆明明就在我脑子里。但我记不起来了。” 墨欣桐的话变得低弱，像梦魇在低语，前言不搭后话。 丁仪忧心愁愁地看着这个躲在沙发角落害怕的女生。 这些从她嘴巴说出的断断续续的话段，甚至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在那段迷迷糊糊的话中，听到了好像是那个渣男男生先出轨的，之后又听到自己的名字。 沉默笼罩这间漆黑的小屋子，空气里弥漫着科学、荒谬、怪诞的气氛。 两点，下半夜要来了。 一直抱着身体的墨欣桐收拾好情绪，起身回房睡觉。 “我睡觉去了。你早点休息。” “嗯。我也该睡了。”丁仪点点头，关上电脑。最后一点称得上亮光的光线消失，两人活进黑夜里。 “晚安。” 墨欣桐抚着门框，空洞的眼睛在夜里轻轻睨向丁仪。 “晚安。”丁仪说。 丁仪在沙发上躺上，盖上薄被。 鼻子在被子上蹭了蹭，被子上很舒服的味道细细传来，他很疲倦，并且脑子在想着墨欣桐刚才的模样，但在这股气味中渐渐睡去。 第12章 走读生 “昨天晚上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忘了它吧。” 清晨，丁仪是被墨欣桐掀开被子搅起的冷空气弄醒的。 “昨晚的事……什么事？” 还睡意袭脑的丁仪迷糊道。 他不常熬夜，昨晚凌晨两点睡觉，今天还要六点钟起床。他现在眼睛都开睁不开，脑袋发涨。 “你说呢？” 墨欣桐拿走他身上的被子，想了想，放回沙发的角落。 “快起床洗漱，不然迟到了。” 丁仪撑起身体，慢慢清醒过来。三月份的清晨，阳光已经十分明媚，从阳台洒进来，铺满小半个客厅的地板。 “我忘记带牙刷和漱口杯了。” 浴室，正在盥洗台前刷牙的墨欣桐望他一眼，从满是泡泡的嘴巴中挤出一句话。 “那今天就别刷牙了。” 丁仪还是简单的用清水漱一下口。两人收拾好东西，墨欣桐从冰箱拿上三明治和一支牛奶，离开出租屋。 路上，丁仪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墨欣桐，墨欣桐此刻穿着一身和他一样的校服，但阳光熠熠，和昨晚那个蜷缩身体的女孩判若两人。 “不是说，让你忘了这件事吗？” 墨欣桐稍皱眉头。 “但，比较难忘。难以相信，昨天晚上你还一副要哭的表情，今天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要哭”两字直戳墨欣桐的心房，她瞪丁仪一眼。 “太阳照常升起，好坏都是新的一天，总要收拾好心情。倒是你，别一副事不关己就得意洋洋的样子。” 墨欣桐轻语一声，走进那家广式小餐馆。 丁仪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并没有得意洋洋呀。 两人在吃艇仔粥。 丁仪看了看价格，十二块钱一碗粥，觉得很贵的，但确实足料味好。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柜台，那个胖子老板又用昨天一样的话询问味道。 “有点东西。” “有点东西？哼。这可是米其林二级厨师烧的菜。不说一绝，在整个区也是排得上第一的。” 墨欣桐连忙打住老板的话，吃完付钱走人。 进入学校，两人在校道上心照不宣地拉开距离。 “有事拿手机联系。” “知道了。” 课室。 丁仪很快被叫了出去。 班主任把他拉到走廊上。 “丁仪，你昨天跑操没有出勤，而且，晚上也没回宿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丁仪早猜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用在上学路上编的理由当借口。 “我爸妈答应让我搬出去住。昨晚出去看房了。” “那也得先和我报备，请假，走正规流程。你不能一声不吭就单独出校门。你知不知道你在学校时，如果受伤，学校要承担责任的。” “抱歉。我知道了。” 丁仪诚心地道歉。这次确实是他的问题。 “已经找好地方了吗？” “嗯。”丁仪点点头，“宿舍太吵了，想晚上一个人安静的学习。” 班主任面无表情地凝视丁仪，过了片刻才再次说话。 “搬出去住的话，需要办理退宿手续和走读申请。你过来一下办公室。我批准后还要上交给教导处审批。” “知道了。” 班主任让丁仪跟在身后，前往教师办公室。走到一半，丁仪忽然感觉呼吸变重了，连忙停下脚步，糟糕地望向身后墨欣桐所在班级的教室。 “怎么了嘛？” 班主任转过身问。 “没，没事。我，我中午再找您可以吗？” “可以。那你先回班早读吧。” “嗯。” 丁仪连忙疾走回班级。 抽屉的诺基亚已经震了三四次。 “你搞什么鬼！！！” 墨欣桐连发三个感叹号，丁仪似乎都能感觉到她上着上着早读，突然脸色煞白的表情。 “抱歉，抱歉。中午陪我走一趟，申请一下走读流程。” 丁仪回复。 下课时间。 金子聪来到座位抱怨丁仪昨晚不回来，丁仪告诉他自己要去外面住了，他满脸的震撼。 金子聪走后没多久，梁珊拿着一道数学题前来讨教。 整个上午，丁仪都坐在座位上，没离开教室半步。 这个距离窒息，比他想象中要麻烦。 五十米的距离限制了他和墨欣桐两人的社交、活动距离。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事无大小，都得要带上对方才行。 中午放学。 墨欣桐默默走在丁仪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始终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丁仪成功办理走读。 “你住哪？” 从教导处出来后，两人躲到综合楼的楼梯角落，像偷偷幽会的小恋人，一边放哨附近有没有人走过，一边细声交流。 “你旁边的屋子好像没人住。我试一下搬进去。” “钱呢？我可没这么多钱帮你出房租费。” “我身上有一点。”丁仪说。 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不然凭他父母的态度和速度，敲定下来起码得一周后。 正好他微信有不少平时省下来的闲钱，可以先用着。 墨欣桐有智能手机，丁仪的钱都存在微信零钱那儿，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把三千块全转到墨欣桐的账号里。 “给我干嘛？” “我没有微信。我的钱放你这里。以后要出的钱你帮我付。” 墨欣桐总感觉这样很别扭，但没能找到哪儿别扭，丁仪又没有智能手机，只能将就着答应下来。 中午吃完饭后，两人趁着午休时间回到小区，见到房租中介，用每个月九百块的价格租下16栋7楼墨欣桐对面的房间。 入住还差宿舍的行李，在晚修时，丁仪拜托同一个宿舍的金子聪把行李收拾好拿下楼，再由他搬到新的家。 金子聪见到不远处，一直跟在丁仪身后的墨欣桐，小声地对丁仪传音。 “诶，那个，十八班的墨欣桐。” “怎么了？” 丁仪心思都在这么多行李要怎么搬过去上。 “一直跟着我们。” “你管她。说不定她在看风景。” “跟了我们半小时的看风景？” 丁仪看金子聪一眼，“快帮我搬行李吧。” 见丁仪不回答问题，金子聪表情呆滞一下，才慢慢点头。 “好的。” 丁仪略有诧异，他还以为金子聪会喋喋不休地纠缠下去。 —————— 求追读，勇敢翻过这一页！ 第13章 猜想 搬家用了两天的时间。一天周五，一天周六。 丁仪把宿舍所有个人物品都搬到小区的出租屋后，正式告别住宿生的身份。墨欣桐在他搬家时，主动帮他拿了不少东西。作为报答，他给她买了一周的雪糕。 丁仪租的屋子的结构和墨欣桐那间一模一样，但入住时，地板和房间都布满灰尘，他花了一夜的时间都没清洁干净。 周六全天高三都在校自习。只有周天下午才放假，学生可以出一下校门活动。周六白天的自习结束后，丁仪一放学就和墨欣桐走回小区。 下午四点半，清风习习，两人离开学校，慢慢走进小区，上到七楼的楼梯口，在各自门口告别。 “我还得打扫一下我的房间。昨天弄了一晚上都没弄干净。” “嗯。” 墨欣桐淡淡地点头，开门，然后关门。 丁仪回到自己租的房间，拿上抹布，装上一桶水，仔细清洁屋子各处的灰尘。阳台的光景和墨欣桐那儿差不多。对面楼层的阳台和晚上一样，阳台门紧拉窗帘。他发现一个自家的阳台有一个小盆栽，上面的多肉已经枯萎，他没有多在意，直接扔进垃圾桶里面。 十六栋居民楼其实在小区的偏僻角落，小区公园的热闹人声传到这里已经十分轻微，当丁仪在擦拭厨房橱柜上的尘迹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响亮，墨欣桐忽然出现厨房门口，双手叉腰看他。 “你吓我一跳！” “你没关门。” 墨欣桐平静地看他，校服短裤下交叉着的双腿白嫩细长，和穿着拖鞋的脚一样。 丁仪才想起来自己是虚掩着门口的。 “要是有贼进来，我可救不了你。”墨欣桐说。 “我看你现在就是这个贼。” 墨欣桐拿起她的手机，“我想去吃饭了。” “稍等一下。等我搞完厨房的卫生。”丁仪说。 然后，他有些得意地望墨欣桐一眼。 “怎么了？” 墨欣桐奇怪地往后昂了昂脖子。 “你说这句话，就像和家里人报备要外出的小学女生一样。” “那我一个人下楼了。反正你也要难受的。” “等等。相煎何太急。”丁仪连忙叫住墨欣桐，“我还有十来分钟，你等一下。” 墨欣桐交叉的双腿张开，迈开小步，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继而翘起双腿，开始专心地看手机，完全没把这里当别人家看待。 等丁仪搞完卫生后，两人下楼去广式小餐馆简单吃了顿烧腊饭当做晚餐。 期间，丁仪借墨欣桐的手机，上网上购物软件买了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 墨欣桐看着丁仪操作自己的手机，奇怪地问。 “等东西到了你就知道了。” 丁仪把手机还给墨欣桐，墨欣桐看了一眼商品，奇怪地皱起眉头。 “买这种东西干嘛？” 她稍微呆了一会儿，脸上疑惑的表情骤然消失，恍然大悟地望向丁仪。 “丁仪。你真聪明！” “谢谢。” 丁仪接受墨欣桐的夸奖。 买的东西在周日就到了。快递直接送到校门口，两人拿上快递后，立刻回到出租屋，发现出租屋的空间不够大，便拆了包装，直接拿到小区下。 小区楼下的空地上，两人人手一个小型医用便携式氧气瓶，丁仪在温和的阳光下看氧气瓶的说明书。 墨欣桐安静地站在丁仪的对面。 “我查找了很多文献，都没有找到和我们俩症状直接关联起来的科学解释。要想找出我们为什么会被绑在一起的原因，就得全面分析我们所处的处境。现在情况是，我们俩一旦距离超过五十米，呼吸就开始变困难，随着距离变远，越难呼吸。但其实有很多因素和细节我们并没有考虑。” 丁仪喃喃自语。 墨欣桐不咋喜欢“症状”二词，觉得像说两人患病了一样。 “你知道一个人窒息，有哪些可能性？”丁仪抬起头，望向墨欣桐。 墨欣桐眨了眨眼睛，知道丁仪在考她。 “我这些天也有搜查和我们现象有关的知识信息。” 她眼眸轻轻转动，回答： “机械式窒息，中毒性窒息，病理性窒息。 机械式窒息一般指呼吸道被堵住，氧气没办法进入人体，会引起窒息。像被掐脖子。 中毒性窒息的常见例子是一氧化碳中毒。大量的一氧化碳由呼吸道吸入肺，进入血液，与血红蛋白结合成碳氧血红蛋白，阻碍了氧与血红蛋白的结合与解离，导致组织缺氧造成的窒息。 病理性的窒息也有很多，但都与人体有关。比如呼吸道出现血块，阻碍呼吸；脑循环障碍的。” 丁仪点点头，欣赏地看向墨欣桐，墨欣桐有些怪不好意思，反瞪丁仪一眼。 “但根据我们的情况，可以直接排除以上三者。我们出现呼吸障碍时，身体没有任何的病状，是单纯的呼吸不上气。” 墨欣桐回想起自己要窒息时的表现，点点头赞同丁仪的话。 “所以，你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我们窒息不是因为我们自身的问题，而是外界问题——我们身边的空气消失了？” 墨欣桐仔细思考，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丁仪慢慢点头。 “是的。而且是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身边空气中的氧气不断流失，最后变成真空。可能不是真空。因为真空里没有任何气体。但氧气肯定是在不断流失的。距离够远时，我们身边的氧气为零。” 墨欣桐惊讶地微微张嘴，望向四周的眼睛没有焦点。一阵清风吹来，有花香的空气慢慢进入鼻子，她全身都在享受这道进入体内的气流。 空气顺着她的喉咙进入肺部，肺部欣然且守本分地挑出空气里21%浓度的氧气，紧接着，一次扩散作用无声开始，氧气进入待命的肺泡和毛细血管中，通过血液循环被送到了全身各处的细胞里。 墨欣桐难以想象，氧气怎么会忽然从身边消失。 氧气不是实物，而是流体，没有形状，自然状态下四处无规则流动。她所处的环境又不是一个密封的容器，哪能说没了就没的。 “我们做一个实验，来验证我的猜想对不对。” 丁仪拿起手中的小型氧气罐。 “我们拉开五十米以上的距离。然后拿这个吸氧。要是我的猜想正确，那我们两可以凭借这个氧气罐，一直拉开直到上千米以上的距离，也不会窒息。” == 求追读，勇敢地翻过这一页~ 第14章 实验开始 墨欣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便携式氧气罐，跟她小臂差不多大小，是圆柱形的。 丁仪向她介绍这种便携式氧气罐的使用方法。 “这是去高原旅游时常备的口罩型氧气罐。使用时，只需要把面罩扣住嘴巴和鼻子的三角区，然后按照呼吸频率按下阀门的按钮，就可以吸入里面的氧气了。” 墨欣桐点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 两人拿上各自的氧气罐，在十六栋楼下空旷的空地上，慢慢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正值傍晚时分，太阳下山后，白天的热度慢慢降下来，绿化不错的小区不时有凉风吹过，不断有小区的居民在楼栋间走来走去，小区上空充满悠闲的气氛。 小区居民见到两人，都是驻足观看数秒，随即转身离开，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实验开始。 看着丁仪和自己的距离慢慢拉远，墨欣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她并不能准确目测自己和丁仪之间的距离，只能凭借视线感受两人之间的远近。 等两人拉开到一定距离后，墨欣桐突然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五十米的距离，到了。 丁仪站在不远处，也有同样的感觉，停下脚步，朝墨欣桐大喊。 “喂，你有感觉了吗？” 墨欣桐点点头，但对这种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能是点头的幅度太小了，丁仪又扯着嗓子再喊一声。 “墨欣桐，你有感觉了吗？” 这话让两三个背着书包的小孩驻足，好奇地打量她，墨欣桐难堪的蹙了蹙眉，避免去看小孩的表情，同时狠狠地瞪丁仪一眼，张开嘴巴，支吾一下，算是大声的回应。 “有，有啦…” “我也是。我们再往后拉开十米左右的距离，等窒息感再强烈些时，再吸氧。如果能够恢复正常，说明我们的呼吸系统没问题，而是外边空气的问题。” 丁仪正对着她，往后迈开步伐，慢慢后退。 墨欣桐也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往后退去。 这时候，两人每往后多走一步，所能感觉到的窒息感都比先前强烈许多，这种感觉似乎成指数增长。 等两人停下时，墨欣桐感觉自己一次呼吸，能吸进体内的氧气只有正常呼吸的五分之一。 吸气一次，需要她用尽整个呼吸系统的力气。 但缺氧感还是笼罩她的身体，她咬紧嘴巴，脸部开始变得潮红。 “吸气！” 远处传来丁仪的声音。 她连忙拿起手中的氧气瓶，把面罩扣在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上，食指大力按压下门阀的按钮。 想象中新鲜而充裕的氧气扑面而来，像入海之河往肺部奔涌的现象并没有出现。 她用尽全力也没能从氧气瓶中吸到一滴氧气，反而是这次蛮力的吸气让她一时间没适应过来，脑子缺氧的一阵懵旋。 丁仪连忙从那边跑过来，在墨欣桐满脑子不清醒、双腿发颤时，扶住她的手肘。 过了半分钟她才喘息过来。 “怎么回事？” 墨欣桐表情难受地望向丁仪，她感觉自己身体软绵绵的，幸好丁仪的手臂很硬很结实，才能架着她不至于到地。 丁仪拿过她的氧气瓶，表情凝重。 两人刚才戴上了氧气瓶的面罩，也没能解决窒息。 “这是不是说明，窒息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的呼吸道出现了问题？”墨欣桐忍不住问。 得出这种结果，似乎比外界的氧气消失这种荒谬结果要好一点。 但仍是一个正常人难以接受的结论。 丁仪摇摇头，拿起两瓶氧气罐，出气口朝向她的肩部，按下阀门的按钮。 没有任何气体喷出。 “里面没有氧气。” 墨欣桐愕在原地。 结束没有结果的实验后，丁仪和墨欣桐走回家，丁仪走进墨欣桐的房子，在客厅坐下，打开电脑，联系上卖家。 “怎么会没有氧气呢？” 商家回复。 “我们的氧气瓶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店也是专门的医药机构，这些都是有得保障的。会不会是你的使用方法不对。” 丁仪拿墨欣桐的手机拍了一个小视频给商家。 商家过了好一会儿，委婉地说可能是运输途中商品受挤压，阀门出现闭塞，导致气体出不来。 商家让丁仪退货，按照购买原价格赔钱。 丁仪接受了，并重新购买了两件新的氧气瓶。 客厅里，墨欣桐仔细观察氧气罐的外表，并没有看到任何受挤压的痕迹。 丁仪上网搜查氧气罐的结构，自己动手把氧气罐拆开。 “空的。” 丁仪望向墨欣桐，“里面没有氧气。并不是阀门的问题。” 墨欣桐责怪氧气瓶一句。 “这差点害死我们了。” 两人想了片刻，没觉得多奇怪，都认为这可能是商家的疏忽，没有处理好产品，把使用完的氧气罐或者是还没装氧气的氧气罐发货给两人。 第二天晚上，商家发的新的氧气瓶到了。 两人拿到氧气瓶后，第一时间检查里面有没有氧气。 “有。” 再三检查后，墨欣桐点点头。 两人来到第一次试验的空地，空地两侧正对两栋居民楼的阳台，在十点半的夜晚，只有三四个阳台上有灯光。 实验开始。 两人变成一边吸着氧气罐里的氧气，一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最开始的三十米没有任何问题。 随着距离拉远，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墨欣桐回头望向丁仪慢慢变模糊的身影，忽然产生一丝若离若失的感觉。 两人为了不扰民，改成拿手机联系。 “快到五十米了。” 墨欣桐一边拿着氧气瓶，一边拿着手机贴住耳朵，手机里传来丁仪温和冷静的声音。 两人在第一次试验结束后，用周边的植被特征标记出一段距离，此刻她望见右边车道上的一朵不知名小花，知道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现在开始，速度变慢，慢慢往后退。按照平常那样呼吸就行了，不用担心，我就在身边。” 丁一说，最后那句话像是专门安慰墨欣桐而说的。 “嗯。”墨欣桐点点头。 == 求追读呀，翻过这一页，baby们~ 第15章 唯一的好夜 两人慢慢往后退去，距离逐渐被拉开。 五十一米。 五十五米。 五十六米。 六十米整。 墨欣桐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扣住鼻子和嘴巴的纯透明特制材料面罩里慢慢因内外气体差而浮出白色的气流，那是充足的氧气。 “能，能够呼吸了。” 她惊喜地对丁仪说。 “我也是。” 手机那边，传来丁仪舒服快意的声音。 “还用拉远距离吗？” “不用了。慢慢回到原地吧。” “嗯。” 墨欣桐挂断电话，耳边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风吹过树木，草皮，地面瓷砖的微弱声响。 她慢慢往原地走去，在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时，放下氧气瓶，开始呼吸自然空气。她还是觉得自然的空气清新。 在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慢往她走来，从模糊变得清晰。 在周边一盏路灯的灯光中，丁仪的脸和身体变得真实，他望向墨欣桐的脸冷静，但嘴角带笑意。 “我的猜想是成功的吧。果然，是我们外边的氧气消失了。” “你不觉得这样更加可怕吗？” 墨欣桐反问他一句。 “的确如此。但起码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窒息，比之前一无所知要好得多。” 丁仪稍稍沉凝一下，随即还是露出胜利的笑容。 瞧这个人嘚瑟的！ 墨欣桐本来想瞪丁仪一眼，但毫无疑问，没有他的话，她可能还处在四处摸不着边的状态下。 而且，他真的很理智。 起码从这次的实验中看来，是这样没错的。 瞪视的眼神一旦没强硬起来，便比晚风还要温柔。 丁仪和墨欣桐对视一眼，稍楞一下，挪开眼睛，示意手中的氧气罐。 “看来以后我们要常备这个东西了。” “别人看起来我们像两个神经病。” “现在确实如此。” 墨欣桐提起这个足足有她小臂大的氧气瓶，满脸嫌弃，“丑。别人说不定会以为我拿着蟑螂喷雾剂到处走。” 丁仪笑起来，在墨欣桐的眼皮底下，笑得更开心了。 “你想象一下，要是有一天你在学校上厕所，我突然跑远了。你是不是得一边蹲坑，一边连忙掏出这个来吸氧。” 这场景，听着墨欣桐就脸部直发红。 “什么蹲坑？能不能想点好的事情。” 她拿手打了丁仪的肩膀一下。这是两人这些天来墨欣桐第一次主动的无意识接触丁仪的肢体。 “走吧，回家。” 丁仪往居民楼入口走去。 墨欣桐跟上去。 “这种场景不能发生。不然我肯定杀了你。” “放心。要是发生了，你可以在我蹲坑时也跑开来惩罚我。” “你和蹲坑两个字离开不了是吧？” 两人小吵一架，走到七楼，在楼道门告别。 “明天你睡过头我不会叫你的。” 墨欣桐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睨向丁仪。 “反正你也走不远。我相信，你不会想一边吸氧，一边走回学校的。” 丁仪的话很狡猾。 “丁仪。你真是混蛋。” 墨欣桐砰一声关上门。 丁仪扬扬自得，回到家后，把氧气瓶扔在地板上，全身倒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今天的实验对他来说，确实是一场胜利。 虽然窒息的原因还没弄清楚，但起码已经知道羊毛出在哪只羊身上了。 另外一件让他心情舒服的事情是，墨欣桐对他的态度温柔了许多。 这是能明显感觉出来。 一个女孩冷漠对你，一个女孩正常对你。从语气，到眼神，再到表情，截然不同。 他虽然不渴望从墨欣桐身上得到什么，但两人被绑在一起，能够友好相处，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快要十一点时，丁仪把倒地的氧气瓶收拾到茶几上，进入浴室洗漱，然后等头发自然吹干，回去房间休息。 夜晚十二点。 墨欣桐的房间还亮着光，在丁仪房间的灯光消失后，她房间的灯光成为整个十六栋唯一的光源，像趴在钢筋水泥上的一只萤火虫的尾灯。 墨欣桐的房间有淡淡的香味，一张单人床上放了一排玩偶，床单和床褥都是淡粉色的，床头柜上放着书，还有一个音响，一个智能灯，床对面是一张桌子和椅子。整个房间的总体色调风格为淡粉色和浅绿色相织。 暖色调的环境在夜晚的灯光中，显得格外的明亮暖馨。 墨欣桐正坐在床角上，臀部压着一只海豚玩偶，白长的双腿摊平，压在床褥上，十根脚趾时不时晃动一下。 大腿上架着一张折叠式小桌板，上面放着笔记本电脑。 她戴上了黑框大眼镜，比平时要文质彬彬，发丝从鬓角落下，飘飘然垂在白皙的脸颊旁，正在专心地写日记。 她写了好多篇的日记，一开始的日记只有简单一两句话，平时的日记也是，但最近一周的日记内容多了起来。 很多内容都和那个睡在和她隔了两层墙壁的丁仪有关。 【他很聪明。人也不错。即使身边出现这种怪异的事情，也能一直保持冷静。现在我也并不觉得多害怕。……我在想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丁仪……】 墨欣桐键盘上的双手停下数秒，继续敲打键盘。 【但很明显。除了在学校走廊见过他几次面。我没有见过他。】 十二点十分，墨欣桐关上电脑，把电脑和折叠桌板拿开，摘下眼睛，关灯睡去。 灯光在她卧室的窗口慢慢散去，室内稍高的温度逐渐和室外持平。 朦胧的夜色中，四下寂静，没有一点儿声音。所有飞在空中的黑鸟停在树木枝头，歪了歪头，闭上眼睛，垂下头颅，整个漆黑的天幕没有半丝动静，整个小区的灯光也慢慢的，一盏接一盏消失，仿佛全世界都在黑夜中停下运作。 那晚上，墨欣桐和丁仪睡了一个很好的觉。以至于后来几天失眠的时候，总会想起这天夜晚。 诡异事件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生的。 六点闹钟响起，丁仪从床上起身，日常进行上学前的洗漱，等一切东西收拾好，打算把氧气瓶也放进书包，以备不时之需时，丁仪找遍整个屋子，都没见到氧气瓶的踪影。 == 求追读，勇敢地翻过这一页，baby~ 第16章 危机 他出门，正好碰上从对面门出来的墨欣桐。 “我的氧气瓶是不是你拿了？” 见面的第一句话，墨欣桐便问丁仪。 丁仪摇摇头，看得出墨欣桐迷糊的表情。 “我也记得是自己拿回家的。但今天一起床就找不到了。”她喃喃地说。 “我也是。” 丁仪稍稍一愕，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复杂的。两人在家里再次仔细查找，也没能找到氧气瓶的下落。 “昨天晚上，我们两个确实把氧气瓶拿回家了。” 丁仪和墨欣桐再次回忆着昨晚的场景。 “而且，门口都是反锁好的。不可能有小偷进来，就算有小偷进来，不拿我的钱和电脑，拿我的氧气瓶干嘛？他icu重症患者？” 墨欣桐的吐槽把丁仪逗乐了。 “不要笑啦。” 墨欣桐瞪丁仪一眼。 “楼道不是有摄像头吗？我们找物业看一下就行。” 两人走出门，丁仪指了指楼梯楼道上方的摄像头。 起床时间很紧，一耽误后，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六点四十分，距离早读只剩下最后十分钟，两人还呆在小区里。 “快走，不然要迟到了。” 丁仪背上书包要走。 “你等一下。” 墨欣桐肩上挎着帆布包跑回屋子里，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和饼干，递给丁仪。 “早餐。” “我的？” “要不要嘛？” “当然要。”丁仪接过牛奶和饼干，和墨欣桐疾走离开小区，在打铃声响的前一秒回到教室。 中午回到小区。 丁仪和墨欣桐前往物业所在的办公室，这是一栋在小区商店旁的小楼，内装饰办公室模样。 一进门就看到负责十六栋居民楼的物业管理员，这是一个大爷，六十岁左右，头发稀疏。 两人说想调看七楼的监控。 大爷一开始是拒绝的，说话非常官腔，在两人的强烈要求下，才答应下来。 昨天晚上的监控很长，从昨天晚上十一点看起，直到今天早上六点，两人用十倍速，又跳着看，花了半小时。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经过七楼。两人的门都安安静静地关着。 从物业处出来后，两人更加困惑了。 “氧气瓶凭空消失了？” 墨欣桐看向丁仪，喃喃问去。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丁仪平静地点头。两人第三次搜刮自家，也没找到氧气瓶的踪迹，这两个小臂大小的物品，真的凭空消失了。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丁仪还打算用这两个氧气瓶再做多几次实验，看看两人是否真的凭借氧气瓶，可能突破距离障碍，无论多远距离都没有窒息危险。 “现在只能再买过两个新的了。” 墨欣桐家，丁仪坐在小板凳上，墨欣桐坐在布艺沙发中间，两人商讨道。 “我现在觉得屋子里凉飕飕的。”墨欣桐望一眼客厅四周。 丁仪张开嘴巴，欲言又止，最后一句话没说。 “你刚才想说什么？” 丁仪摇摇头，“不说了，以免吓到你。” “快说，别吊人胃口。” 墨欣桐不开心地放下翘着的腿。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氧气罐还在这里，只不过被藏到墙里面了。” “怎么可能？”墨欣桐怀疑地瞥向丁仪。 “要是墙壁里藏着一个人呢？” 丁仪故作玄虚地说。 墨欣桐安静一会儿，明白丁仪的意思，脸色煞白。 “丁仪你是个混蛋！” 丁仪无声地笑起来。 两人再次下单氧气瓶。 同一个商家，同一个产品。 第三天上午送到学校门卫室。 两人上午放学后，拿着氧气瓶就走回小区，来到空地上。 检查过氧气瓶是完好无损后，墨欣桐按照丁仪的指示，乖乖戴上氧气瓶的面罩，准备开始实验。 “距离拉远后，我们用电话沟通。” 丁仪同样戴上了氧气瓶的面罩，一手拿氧气瓶，一手把那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方形诺基亚贴到耳边。 在旁人看来，两人的行为举止肯定很奇怪吧。 墨欣桐默默想着，实验正式开始。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的实验轻松很多。 一如之前的测试，两人慢慢拉开距离。直到五十米的距离，也没出现任何问题。 “现在我们之间应该有一百米的距离了。” 耳边传来丁仪的话，墨欣桐看着丁仪在眼前的距离逐渐拉远。她也在慢慢后退，退来到小区的围墙下，爬山虎铺满整面围墙。 “我退到最后面了。身后就是围墙。没有路。” “那你站在原地不动。我再慢慢往远处走。” “嗯。” 墨欣桐站在原地，笔直的双腿并拢而立。空地的远处，丁仪的身影在正午的阳光中越来越小，逐渐从一个人影变成一个只有拇指大的影子。 “应该有三百米距离了。我拐到别处去。” 丁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嗯。” 墨欣桐轻嗯一声，望着丁仪的身影消失在一栋居民楼的角落处，然后身边的世界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再次传来丁仪的声音。 “初步判定，我走了五百米的距离。直线距离的话，也超过三百五十米。” 电话声，丁仪的声音十分冷静。 墨欣桐安静地站在原地，听着丁仪的话，似乎能想象到他一边和她通话，一边四处张望的样子。 就在丁仪最后一句话声音落下的同时，一阵如陷沼泽的窒息感毫无征兆地笼罩墨欣桐。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是窒息，慌张地想用氧气瓶吸氧。 然而，氧气瓶的面罩此刻紧紧扣着她的口鼻。 于是她使劲地从手中的氧气瓶吸气，但没有任何效果，面罩内吸不到任何氧气，她又把氧气瓶扣住嘴鼻的面罩摘下，想呼吸身边的空气，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的氧气。 所有的一切，在瞬息一秒中发生，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 墨欣桐脸部刷一声涨红起来，血液似乎充斥她整张白皙脸蛋的皮肤下方，很快，皮肤从额头到脖子，都变得鲜红充血。 她绝望地张开嘴巴，从嘴巴吐出断断续续的字。 “丁…丁仪…我…我呼吸不了…救…救…命…” == 求追读，翻过这一页~ 求评论留言～ 第17章 绝望后涅槃 墨欣桐完全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瞳孔和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最开始的十来秒，她就开始难受起来，胸口憋闷，随着时间加长，窒息感越来越强。 紧接着，她全身开始起抗拒反应，胸口产生难以忍受的痛感，感觉自己的肺部快要炸开了，心脏开始绝望地跳动，挣扎，强烈的想摆脱她的躯体，几乎要把连接心房的血管挣扎破。 她扑通一声倒地，在地上难受地抽搐起来，感觉自己全身快要坍塌成一小团，最后无助地死去。 很快，她便感觉死亡在向她招手，她的脑袋里出现轰鸣声，如雷鸣一般，击得整个脑袋开始眩晕，失去思考能力，耳朵也开始耳鸣，身边的声音变成尖锐的鸣声，就像锐器相戳。 “丁…仪…” 墨欣桐绝望地喊着，实际上已经喊不出声音，因为喉咙里已经没有了流动的空气，她的视野慢慢出现黑影，她知道自己清醒的意识开始慢慢变模糊。 彻底的绝望如雪崩压倒她，墨欣桐倒地不起，眼睛变得无神，视线始终望着丁仪离去的方向。 居民楼的拐角，丁仪同样遭到同样的痛苦。 “墨欣桐？！” “墨欣桐？！” 他往电话里大喊，但只听到墨欣桐模糊的叫他的名字，紧接着是痛苦的没法喘上气的声音。 他想大声问她是不是也窒息了。 但体内的氧气已经不允许他再说话。 他咬住牙齿，拼命地往墨欣桐所在的方向跑去。刚跑几步，压力从四面向他扑来。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过的跑步经历，比溺水要痛苦，比被埋在土里要绝望，比压在雪崩下要无助。 丁仪没有任何办法呼吸，从嘴巴呼出的气体一出嘴巴就消失在自然中，当他想从自然空气吸入氧气时，等待他的是虚空一般的无物。 他的呼吸系统一下子被打破，脸色逐渐变紫色，喉咙孔似乎被捏没了，他拼命的咳嗽，只好屏住呼吸，不再进行呼气和吸气。 正常人没有经受过训练，憋气时间一般是三十秒左右，肺活量较大的人才能达到一分钟左右。而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憋气才能达到三分钟以上。 而此刻，他和墨欣桐相距着五百米的距离。正常快跑都需要一分多钟。 他需要一边顶着憋气的痛苦，一边拼尽全力跑到墨欣桐身边。 没跑到一百米，丁仪就顶不住体内的越积越大的压力，颤抖着停下脚步，他感觉自己到了憋气的期限，嘴巴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张开，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往空中吐气，吐完之后，又是剧烈的干喘，这是呼吸不到氧气造成的。 短短的五百米成了遥远的距离，绝望像硫酸在侵蚀他的意识和身体，让他的皮肤灼灼焦烧。 虚空感和麻痹感像牢笼一样死死地擒住他。似乎地上长出无数的倒刺和水草，捆绑他向前迈进的脚步，身体被注入水银，沉重不堪。 他咬住牙齿，在极限的边缘又跑了大概一百米的距离，彻底不行了。 他彻底达到极限了。 身体各方面的极限。 全身在以以前前所未有的频率颤抖，血管里的血液就像即将爆发的熔浆，想要冲破他的毛孔地皮，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火山爆发。这些积在体内的熔浆血液只会在撞到皮肤后，迅速冲向其他组织器官，在他体内引起一场四崩五裂的大坍塌。 丁仪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流逝。 他变成了半个僵尸模样，脸部从充血的积红变成半死人的淤紫色。颤颤巍巍的腿支撑不了他百来斤的身体，全身随时可能倒地。 他真的快要死去了。 在窒息的痛苦中死去。 窒息而死，是人类死亡方式中最痛苦的方式了吧。 丁仪像活尸走肉一样，半昏迷半抽搐地往前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走路。 可能……还要经历……一场……走马灯，才会……真正的……死去。 丁仪的脑子思考已经不连贯。 就在这时，他也总算拐过居民楼，远远的看到已经倒在地面上的墨欣桐。 顿时，已经无法思考的脑子胀痛无比，似乎有一片锋利得劏光的剃须刀片顺着脑子的褶皱划了进去，数不清的声音和画面从脑子里涌出。 ‘救她！’ ‘救下她！’ ‘快救她！她是和你一样唯二的孤儿了！’ 所有的记忆和画面随着剧痛出现，又一瞬而逝，丁仪的脑子再次变回麻木。 但丁仪的眼睛已经从绝望中清醒过来。 他使劲力气抬起自己上下牙床，两排牙齿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力道之大几乎把舌头直接咬断。 这带来的巨大疼痛感直接覆盖全身的麻痹感。 他涣散的瞳孔再次凝神起来，拼尽最后一丝清醒，大吼一声，从喉咙爆出的声音直接让舌头断处的鲜血喷薄而出。 他拼命地跑起来。 跑。 跑！ 跑！！！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剩下的词语。 那个瞬间，他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快要干瘪的肺部，感觉不到意识的存在，他疯狂而癫狂，跑成了他存在的证明，他不可思议地跨过那段看起来不可能跨过的三百米距离。 当终于到了一百米内时，虽然还是缺氧的状态，但明显感到身边有空气了，他已经在发抖的步子才慢下来，重新有了自己的意识，仅靠最后一点身体能力，来到墨欣桐身边。 鲜血滴答滴答的从嘴巴流出，在他跑过的地板上形成数十颗形状不一的红色珍珠。 丁仪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跨过人类从来没有过的五百米，就在这时，他扑通倒在墨欣桐身边，他力竭了，嘴巴里面全是血，嘴唇上也是布满血迹。 痛感像猛兽一样撕裂他的全身和意识，连同因为窒息产生的麻木感，疼得他的头脑脑皮一会发麻，一会痉挛。 他几乎要大声嚎叫出来。 但忍住了。 墨欣桐还在那儿。 他还有任务要完成。 他无力地爬到墨欣桐身边，发现墨欣桐眼睛紧闭着，脸部发紫。探手到鼻子处，只剩下最后微弱的呼吸。而且极大可能这些呼吸是他靠近她，她人体无意识恢复的。 但有一丝呼吸，证明有救的机会。 丁仪脑子里拼命回忆自己学过的如何救窒息的人的招式。 人工呼吸！ 心脏复苏！ 他想起来后，连忙把墨欣桐的身体摆平。 因为她呼吸道没有任何异物，丁仪直接拿双手掰开她的嘴巴，自己往外吐出一口血沫。 把自己嘴腔清理干净，避免那些交杂着鲜红血液的浓稠口水流进墨欣桐的喉咙，阻碍墨欣桐的呼吸。 他低下头，拿嘴堵住墨欣桐的嘴巴，用尽全力地往里面送气。 墨欣桐的胸腔开始往外鼓起来，但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你他妈可别给我死了！我他妈刚才经历了这种东西，你还给我死了，我他妈直接把你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丁仪直接爆粗口，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没有理智的爆粗口。 他双手按在墨欣桐胸口上，一边做心脏复苏，一边做人工呼吸。 终于，墨欣桐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丁仪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 求追读，翻过这一页 第18章 救援 墨欣桐大声咳嗽着，丁仪才感觉自己世界的音量回来了。 咳嗽持续了半分钟，丁仪连忙扶墨欣桐起身，帮她拍背。 但墨欣桐直接绕过丁仪的手，在咳嗽停下的第一时间抱住丁仪，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力气很大，几乎可以是说勒，眼角泛出泪水。 “丁仪……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 她啜泣的声音凄惨失意。 “没事。现在不还活着吗？” 丁仪安慰墨欣桐，任由她抱着自己，他不再说话，温柔地闻墨欣桐的头发味道。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墨欣桐才放开丁仪。 丁仪感觉时间才过了十秒。 墨欣桐身体传来的温度，那双重新恢复生气的眼瞳，都让他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像为了一场卫国级别的壮烈战争的胜利，无数士兵的献身死亡是值得的。 墨欣桐拿手擦掉眼角的婆娑泪迹，盘腿而坐。 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后，她总算发现丁仪的狼狈了。 此刻，丁仪整张嘴巴都是血，血液沫子零散的布在他下脸颊上，校服领子口也沾上不少血迹，一旁的地板上还有数唾暗红色的血沫。 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嘴巴一阵甜腥的味道，咽下喉咙时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 拿手背擦拭自己的嘴唇，墨欣桐看到手背上的血迹，抬头望向丁仪。 她明白过来，自己嘴巴上的血是谁的了。 “我帮你人工呼吸了。不然你肯定死定了。” 丁仪说话，此刻声音已经有些变声。 “这些血哪来的，你嘴巴怎么了？” 墨欣桐对丁仪碰她嘴巴的事情思考一瞬而过，焦急地望向丁仪的全身，似乎在找哪儿受伤了。 “色头。” 丁仪发现自己说话变模糊起来。因为每次有气体经过嘴巴，掠过嘴腔，就像镰叶一样割在受伤的舌头上，疼痛万分。 “舌头？” 墨欣桐双手捧起丁仪的脸，满眸担心，“舌头怎么会受伤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丁仪痛苦地张开嘴巴，里面已经全是红色血液的世界，两排牙齿上像涂上一层新鲜的红漆。而就在牙床中间，丁仪的舌头前三厘米处的右侧，像横着被割了三分之一，出现一个骇人的口子，口子宽度占整条舌头的三分之一，厚度有半个舌头的厚度，血肉模糊，不断有鲜血涌出来，就像一个充斥痛楚的窟窿。 墨欣桐自己看着心都揪起来。 “怎么会伤到的？” 她害怕地望向丁仪的眼睛，同时又不放心还在一直流血的舌头，眼睛在两者之间不断徘徊。 “跑过来时，快没劲了。咬一下来点痛，才有精神。” 丁仪模模糊糊地用轻松语气说话。 但墨欣桐眼神宕机的凝视他，捧着丁仪脸的双手微微发颤。 她刚才也经受窒息，几乎见到死神，自然知道丁仪这句看似轻松的话背后是多么痛苦的经历。 五百米的距离，丁仪硬是在窒息的死亡镰刀下和时间赛跑，来到她身边，把她从死神手上拉回来。 “别说话了。” 墨欣桐连忙掏出电话，“我立刻打120.” 丁仪闭上嘴巴，她又连忙让他张开嘴巴，让失血流出来。 咬断舌头还不至于马上死亡，但其间止不住的大失血和血液堵住喉咙会让一个人绝望地死去。 墨欣桐眼神害怕，又无措，打了120后，不知道该干什么。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三甲医院，很快就会有救护车前来。 她想扶起丁仪，两人一边等待救护车，一边走向医院，减少等待救援的时间，但又不敢扶起丁仪，害怕这样会加重他的伤势。 她无助地坐在丁仪旁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丁仪额头直冒冷汗，整个人的脸不断变白，紧闭的眼皮在发颤，嘴巴不断吐出新鲜冒出的血沫。 她眼泪再次要掉下来了。 “丁仪，你要撑住。” 不远处鸣起救护车车声。 一辆救护车直接开进小区，两个穿白大褂的护士抬起丁仪。墨欣桐跟随着，进入车内。救护车一路快速驶回医院，在外科急诊室跑出两个医生，连忙把丁仪推进手术室，消毒，缝针。 墨欣桐焦虑坐在外面等着。 不久后，总算有一个医生出来。 “病人没事了。缝了三针。”医生眼睛也骇然起来，“这么大的口子，他是怎么下得了狠心咬下去的。再用点力，都要断一半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墨欣桐连忙向医生弯腰道谢。 “没事。今天留院观察伤口，没事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但需要回来复诊。第一天不能吃东西，第两天喝葡萄糖水，第三天再开始吃稀食。后续看病人情况，改善饮食计划，但最快也要小半个月才能恢复正常。” 医生井井有序地说，语气里的骇意已经消失。 医生走远后，丁仪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进入病房。 墨欣桐连忙跟去。 丁仪闭着眼睛，脸上已经有血色。 她就坐在他床边，安静地一动不动。 下午，墨欣桐终于想起来这个世界除了她俩还有其他人，便打电话给十八班的班主任。 十八班的班主任和二十一班的班主任都赶到了医院，同来的还有丁仪的父母。 四人缴了医药费，处理好所有事物，然后来到丁仪面前。 墨欣桐第一次看到丁仪的父母。从面相来说，完全看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女孩，你先回校吧。这里由我俩照顾就行。” 丁仪父母说。 墨欣桐连连摇头。 “叔叔阿姨，请让我陪在丁仪身边吧。他出现这个问题……” 墨欣桐想说，丁仪之所以变成这样都和她有关系。 但两人的窒息遭遇，说出去又有多少人相信呢。 她支吾着，丁仪父母再劝阻她一下，便答应下来。 傍晚时，两个班主任离开了。 丁仪的父母出去给墨欣桐买晚饭。墨欣桐强烈拒绝，但两人无动于衷。 就在黄昏太阳要下山的时候。 丁仪醒了过来，是舌头失去麻醉药后的痛感把他刺激醒的。 墨欣桐在看着他。 “你醒了？” 丁仪想说点话，但嘴巴不允许。 “别说话了。我来照顾你。” 墨欣桐平静温柔地说。 丁仪眼睛里，墨欣桐的脸在夕阳光中像金子一样闪烁，他乖乖闭上眼睛。 == 求追读，翻过这一页 第19章 康愈 接下来几天。 墨欣桐和丁仪父母轮流照顾丁仪。 同时，丁仪父母也知道了丁仪在外面租房的事情，只是简单责备丁仪一下后，便允许下来了。面对躺床的丁仪，两人一直流露悲伤的情绪。 因为不能离开丁仪五十米外，墨欣桐三天都在病房中度过，白天陪在丁仪身边，晚上就睡在丁仪旁边的空床上。 生活用品方面，丁仪父母帮忙从出租屋拿了出来。 墨欣桐第一天没有换衣服，等到第二天丁仪醒来后，她陪同他上洗手间，才借这个机会，在医院的公共澡房简单清洗自己的身体来保持整洁，但没能认真清洗，身体始终带着淡淡的丁仪的残留血液腥味。 班主任批准两人的病假。整整有一周的时间。时间不够可以再请。 丁仪第一天吊葡萄糖补充营养，舌头一动不敢动，麻醉效果过后，舌头疼得厉害。第一天晚上，舌头的伤口是最疼，让他头冒冷汗，只能吃止痛药。 这时候，墨欣桐总是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睛看他。 “我活着呢。”他用口舌不清的话证明自己没死。 丁仪本来以为至少要三四天才能拿嘴巴吃饭。但第二天他的疼痛感就骤减，可以吃流食。 第四天时已经可以出院了。医院的事情全部弄妥当后，丁仪父母把两人送回出租屋，逗留一会，便离开了。 墨欣桐一直跟在丁仪身边，三天没有好好睡觉的她脸容憔悴，原本润泽的头发干燥无光。 回到自己家里后，她第一件事脱掉衣服，好好洗一个热水澡，然后把三天没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冲洗。 热水洒下，落在充满沐浴露泡泡的皮肤上，她双手将湿头发别到腰后，肩膀松下，双手自由地垂在身体两侧，任由水珠从脸蛋滑落，顺着脖子慢慢漫游全身。 她嘴唇红润起来，在水雾中，长长吐出一口气。 丁仪目送自己的父母离开后，累坏地瘫到在自己家的客厅沙发上，和浴室里的墨欣桐近乎同步地长舒一口气。 两人在傍晚见面。 墨欣桐敲响丁仪的门口，丁仪开门。两人换上了除校服外的休闲服。墨欣桐身上散发沐浴露的味道，比丁仪的味道要浓上许多。 “要去吃晚饭吗？” 墨欣桐问丁仪。她上半身是宽松短袖，衣摆到大腿根，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短裤，到膝盖的位置，两条小腿十分匀称白细。 丁仪点点头。 两人慢慢走到小区外边的广式小餐馆里，墨欣桐点了一份饭，丁仪点了一份粥。 这时，丁仪还因为舌头的问题，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这三天你一次都没回家吗？” “疼的话就别说话了。”墨欣桐望着他。 “不刻意去感受的话，已经不怎么痛了。”丁仪说。 墨欣桐还是担心地望他，点点头，“我们还绑在一起。五十米的距离。我连医院都走不出来。” “真辛苦你了。” 丁仪笑笑，不敢用力，嘴角微小幅度地上扬。 “应该劳烦你父母才对。他们帮了我和你很多忙。而且，也特别谅解我。允许我陪在你身边。” “是吗？”丁仪喃喃一声。 “嗯。但……我感觉你和你的父母不是很亲切？” 墨欣桐把这几天的感觉说出来。因为她一直呆在丁仪身边，感觉他和那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多。 “我不清楚。”丁仪摇摇头，“有话就说。没话就不说。我和他们两个的相处日常都是这样的。父母和子女的相处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父母也差不多。我都能” 墨欣桐说着。两人讨论起自己的父母。 丁仪第一次知道墨欣桐的家庭环境。她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家庭算是富裕，父亲在外很忙，很少时间陪她。母亲持家，是一个全职母亲。 后来她父母离婚了。她跟了母亲，两人得到一大笔赡养费。母亲嫁给一个新的男人。 “很多东西都模模糊糊的，感觉过太久，都忘了。”墨欣桐结束她的家庭分享。 丁仪点点头，赞成这句话。确实，人能记住的记忆太少了。一年前的记忆他都记不得清楚。 饭菜端了上来。 白粥冒着腾腾热气。 丁仪拿起勺子，一边吹凉，一边送进嘴巴。他想起墨欣桐在医院时，第一餐流食餐，她主动喂他的场景。 “现在我父母知道我身边缠着一个女生了。”丁仪依然是那个半笑不笑的笑容，说。 墨欣桐眼睛望丁仪一眼，一声不吭。 “怎么样，我的饭菜如何？” 老板又来重复那句话，摸着大肚皮。 墨欣桐应付一声。 “美味佳肴。” 老板大笑起来。 “那肯定的！” “一般般。”丁仪说，“粥太咸了。” 老板笑着的脸慢慢收起来，张嘴又说起他当厨师的辉煌往事。 两人赶紧吃完东西，回到小区里面。 小区里面，十六栋居民楼前面的空地上，在墨欣桐倒地的地方，依然能模糊见到一些暗红色的痕迹。那是血液凝固风干后烙上去的。 墨欣桐如今看见这熟悉的环境，全身就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仿佛回到那窒息的中午。晚风夹着阴冷的寒意裹住她全身，寒毛直立。 丁仪在四处张望，想找那两个氧气瓶。墨欣桐扯了扯他的衣角。 “走吧。先别管这个了。” 丁仪望过去，发现墨欣桐的眼睛躲闪，眼皮低沉地垂着，眼睛无光。 两人回到七楼，准备分开时，丁仪拦住墨欣桐。 “我可以去你那里坐坐不，你阳台看日落正好。” 墨欣桐稍稍一愣，敞开大门，两人走进去。 但今天的傍晚并没有夕阳，橙红色的晚霞云层遮住即将落山的太阳，天上只剩下橘红色的没有形状的泛光，从阳台洒进客厅，将客厅一分为二。 客厅只有沙发和一个小板凳可以坐人。沙发一米五的宽度，两人坐在一起时会产生肢体接触。 一般他坐沙发，墨欣桐就坐小板凳；他坐小板凳，墨欣桐就坐沙发。 丁仪把小板凳搬到沙发前，要坐下。 墨欣桐让他坐到沙发上去。 “你笨吗，有沙发不坐，坐这个小小的凳子。” 丁仪坐到沙发上，墨欣桐还站着，低头安静地望他。 丁仪往一旁挪位置，她在他旁边坐下。 == 求追读，翻过这一页 第20章 无货 两人沉默片刻。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丁仪说。 墨欣桐稍稍收回一直望着丁仪的眼神，但也没能把这种复杂的情绪藏好。 “借你的电脑给我用用。” 丁仪望向墨欣桐，墨欣桐盘在沙发上的双腿张开，赤足走向卧室，从卧室拿出电脑，递给丁仪。 “你要干嘛？” “那两个氧气罐不见了。我想上网重新买两个。我们的实验出现了严重问题。”丁仪说。 墨欣桐瞳孔微微发颤，嘴巴微张，无声地停滞数秒。 “还要继续吗……” 丁仪点点头，皱起眉头。 “得看看是哪里出现问题。” 丁仪开始回忆那天中午，自己出现窒息的仔细细节。 当他和墨欣桐说自己达到三百米后，前面迎来了一个居民楼的拐角。 他转过去，一边是十五栋楼的侧面楼壁，一边是整排开得茂盛的绿植，四周没有任何人，他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心跳，听力，视线一切正常，呼吸都是正常的，氧气充足地从氧气罐温柔地喷出，通过面罩进入他的鼻子。 于是，他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吸氧，继续前进。一种像在探索新大陆的兴奋感占据他大部分情绪。 就在他走了两百米左右，通过电话和墨欣桐汇报自己走过五百米的距离时，一阵窒息感毫无征兆地出现。 他很快反应过来，一直按自己呼吸频率按压氧气瓶阀门的手指用力按下阀门。 但没有吸到任何的氧气。 于是他连忙屏住呼吸，然后耳边就传来墨欣桐虚弱的求救声。 回忆结束。 丁仪皱起眉头。 难道是氧气瓶出现了问题？ 但不应该啊！他可是认真检查过阀口的通气口，没有任何杂物堵塞，不然他怎么能够一直戴着它走了五百米呢？ 就算真的是他的氧气瓶阀口出现问题，那墨欣桐也不应该同时出现窒息反映。两人用的又不是同一个氧气瓶。 疑惑像乌云一样笼罩他的头顶。 他想找到那两个氧气瓶，但现在已经无影无踪，只能寄托于再次实验了。 “丁仪……我们，暂时把伤养好吧。要么，暂时别想这些了……” 墨欣桐坐回丁仪身边，双手插入双腿缝隙间，有些犹豫地说。 丁仪望过去，墨欣桐表情痛苦地咬着嘴唇。他从她漆黑的眼瞳中看到像乱麻一样纷杂的惧意。 “我现在一想起那天中午。全身就忍不住发抖。我一直以为自己离死亡很远，但那天中午，我们真的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丁仪，我们差点就死了。” 墨欣桐转过身子，认真地望向丁仪。 丁仪看得出，她已经有些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情了。 “那你想维持现在这个现状？”丁仪问她。 墨欣桐紧闭着嘴巴，过了好久，才慢慢说话。 “我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被绑在一起的生活了。虽然和之前的生活差别很大，但……起码，我们两个不会有危险。” 丁仪有些惊讶。要知道两人第一天时，墨欣桐是急忙想要摆脱这种束缚的。 “说不定时间久了，这种状况会消失呢？” 墨欣桐小心翼翼地给丁仪画饼。 丁仪很快反问回她。 “那要是，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呢？我们能分开的距离不断变短，从五十米变成二十五米，十米，五米，一米么？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办？抱在一起？” 丁仪的话像一个摆锤，精准地敲在墨欣桐的心上，她眼睛缓缓垂下，一脸无措地合上嘴唇，双腿无声地支起，双手抱环住双腿。她的腰肢弯了，整个人慢慢缩成一团，小半个身子陷进沙发的角落。 丁仪感觉她整个人都萎了下来，就像被烈夏太阳暴晒的花蕊。 “……” 墨欣桐的眼睛像躲避光线一样，漫无目的地停在眼前的某个空间上，不再挪动。 “你在担心什么？”丁仪问。 “死。还有窒息而死时那绝望又无助的痛苦。” “我会救你的。” 丁仪安慰她。 墨欣桐余光望向丁仪，丁仪眼睛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她。 “就像这次一样。” 墨欣桐睨视着丁仪。 “那你呢？” “我也不会死，也像这次一样。” 墨欣桐答应下来。 但丁仪很快发现事情不像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把笔记本电脑屏幕挪向墨欣桐，墨欣桐惊讶起来。 药店里的氧气瓶全下架了，没有任何氧气瓶可以购买！ “换一个商家看看？” 丁仪连忙转到别的商家，接着是整个平台。 所有贴着氧气瓶标签的商品都统一显示一种状态：无货。 “换一个购物平台？” 丁仪快速敲打键盘，很快打开另外一个购物平台。 【无货】 另外一个平台。 【无货】 又一个平台。 【无货】 【无货】 【无货】 …… 所有的购物平台，所有购物平台上的在卖氧气瓶的商家，所有类型的氧气瓶商品，都显示同一个状态。 【无货】 这两个字就像红烧的烙铁，把两人的神经烫得痉挛。 丁仪头皮发麻，想到先前买了两次氧气瓶的那个商家，连忙联系他，得到的结果是一行字。 “因产能问题，本店氧气瓶暂停出售。” 之后没有了任何回复，无论丁仪怎么联系他，都没有后续。 看着同一家网上医药店的其他商品如口罩，药物正常出售，一阵不真实感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声地包庇两人。 “这就像，有人不愿意让我们再实验下去？” 墨欣桐喃喃说。 丁仪望一眼她，没有回复。 两人陷入安静的状态，四周也跟着安静下来，从房间到阳台外，没有一点声音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睡意。似乎这些天积累的疲倦在此刻爆发出来，让两人没精力思考这诡异的现状。 丁仪告别墨欣桐。 两人在傍晚时分，回到各自家中睡去。 之后几天，丁仪的伤慢慢变好，回到医院拆线，逐渐能正常吃饭，正常说话。 紧接着，学校联考的重要模拟考来了。班主任的批假也结束。 两人不得不先把这件事情搁置一边，赶紧补上缺勤一周的学习。 “先适应我们现在的生活，把学校的事情弄好。再尝试弄明白这件事情吧。” 回学校前一天晚上，墨欣桐对丁仪说。 丁仪点点头接受这个建议，他现在已经毫无头绪可言。而墨欣桐还处在那场窒息死亡的阴影中。 她和他都需要时间，来冲缓困惑和恐惧。 两人在门口告别，墨欣桐温柔地对丁仪说一声晚安。 两人在夜里睡去。 在无人看清的深夜夜空，稠密的乌云悄然散开，变成一条条如缎绸般的云丝，一阵大风吹过，云丝整齐的向高空飞去，就像几缕实体化的数据流。 【实验对象察觉实验要素】 【不影响实验进程】 【实验继续】 == 求追读，翻过这一页 第21章 红糖 周一。 丁仪五点五十分就起床了。 时间已经来到三月中旬，天亮得越来越早。六点刚到，天际线就泛出鱼肚白的光，紧接着升起太阳。 丁仪进入浴室进行洗漱，在镜子前张大嘴巴，仔细眯看舌头。 伤口还是很明显，但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了。 他闭上嘴巴，走出浴室，在客厅拿起空书包，走出门。 楼梯口，墨欣桐一身黑红色校服，腰倚着门，低头看手机。 “你在等我？” “不然呢？”墨欣桐把手机放回口袋，“等了十分钟。” “你可以发短信给我的。” 丁仪拿起自己的诺基亚，发现墨欣桐早早地发了三条信息给他。墨欣桐白他一眼。丁仪当着她的面设置她的号码为特别提醒号码。 两人慢慢走下楼梯，在小区的商店买了牛奶和面包当做早餐，然后回校。 进校前，墨欣桐拿出口罩戴上，遮住无暇姣白的脸。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如果全校就只有你一个人戴口罩的话，那别人还是会认出你是谁？” 墨欣桐稍稍一愣，然后摇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 墨欣桐被这句话戳中，感觉清晨的风都不清爽了。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但戴着口罩才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她的步伐慢慢落后于丁仪，从后面推一把丁仪的背，两人悄声拉开距离。 重新回到学校，从各种意义上，丁仪的墨欣桐的日常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两人的日常就像两条螺旋盘前的线，不断交织在一起。 丁仪回到教室，看见整个桌子都是各种没做过的试卷，立刻愁眉下来。 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一周没来上课，作业就像一个学期没来一样堆积如山。 他坐下后，从老师口中了解到这次阶段考在周四周五两天进行，十分正规，需要人员走动，到别的教室考试。 丁仪一边听课，一边做功课。他认真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效率很高，而且不易被外界打扰。就算下课的纷纷吵吵也难以影响他。 第一节下课前五分钟，板砖手机来了信息，中断了他的专注。 “我要上洗手间。”墨欣桐说。 丁仪回复：【好的。下课我就出走廊。】 下课铃声打响，他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望向十八班教室的门口，见墨欣桐从后门出来后，他慢慢跟在她后面。 墨欣桐的背影很好看，柔顺披在腰肢后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蝉动，丁仪悠闲地跟着。 不一会儿，他便跟着墨欣桐往楼梯方向走去。 等等，你去哪？ 跟在后面的丁仪迷惑地瞪起了眼睛，望了望身边每层楼都有的洗手间。 顺着楼梯，离开教学楼。 穿过校道，进入综合楼，开始爬楼。 丁仪困惑十足，跟着墨欣桐爬到综合楼四楼，目睹墨欣桐走进女洗手间。 这时单单是路程已经过去接近五分钟。整个下课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 丁仪在走廊上，双手搭在栏杆上，综合楼就在校门侧面，他能直接眺望到校园外的江水。 上课铃声打响。 墨欣桐还没从里面出来。 丁仪有些着急了，但也不能闯进去把她揪出来。 又过去了十分钟，墨欣桐才慢慢从洗手间里面出来。 “真慢。”丁仪吐槽一句，“我现在又是逃课状态了。” 墨欣桐脸色平静，对他说一声抱歉。 丁仪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反常，“便秘了？” “你才是。” 墨欣桐慢慢走下楼梯，丁仪跟上去。 两人在教学楼又拉开了距离，回到各自班级。全班人都以诡异的眼神望他，他低着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第三节课快下课。 墨欣桐：【我要上洗手间。】 正在刷题的丁仪又被打断了思绪，心想墨欣桐怎么回事，是不是喜欢上厕所了。 两人下课后，沿着同样的路程，又花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你到底怎么了？” 回班级时，丁仪疑惑地问墨欣桐，“吃错东西了？” 墨欣桐脸色平静，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楼梯，一声不吭，眼睛不满地望他一眼，没力气和他较劲的长舒一口气。 中午放学。 两人在人差不多走完后，才在走廊会面。 墨欣桐直接想走回家，丁仪拦住了她。 “我们在饭堂吃饭吧。” 墨欣桐一脸不解地望向他。 “整天在外面吃，太贵了。再吃下去，我得成削肾客才有钱。” 丁仪如实招来。 墨欣桐想了想，答应下来。两人拿上饭盒走向饭堂。墨欣桐中午吃得很少，两人隔了一张桌子，丁仪察觉到她胃口不好。 下午跑操时间。 墨欣桐不想去跑操。丁仪也跟着她开始逃每一次跑操，傍晚的跑操时间里，两人在跑操音乐声中走出学校。 夜晚晚修，墨欣桐又发短信要上洗手间，丁仪答应下来。 也是同一个晚上，丁仪因为逃跑操被罚清洁卫生。晚修放学时，丁仪默默打扫整层楼的卫生。墨欣桐安静地呆在走廊上，跟着他悄然挪动自身的位置。 丁仪远远地望着墨欣桐，黑夜中她的脸朦胧淡影。 搞完卫生，总算可以离开学校，丁仪松一口气。 一天结束。 回到小区后，两人就告别了。 丁仪总觉得墨欣桐今天的表现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在把他和她之间的距离窒息问题搁置一边后，丁仪现在无事可做，十点就处理完一切事情，准备休息。 当一个人住的时候，人会比以往多想很多东西。 丁仪虽然不讨厌一个人住，但相比起学校宿舍，整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的寂静感还是让他感觉不适。 躺在沙发上，没有电视，手机也没法上网，他感觉自己与世隔绝，脑子里很快想到了墨欣桐，并想和她聊会儿天。 他恍悟过来，换了一身衣服，穿上鞋子，离开家。 走到小区外面，发现广式小餐馆还亮着灯，便走进去。 “不好意思，准备打烊了。” 脚刚踏进门店，里面就传来老板的声音。 大肚子老板从厨房出来，见到丁仪后，面无表情的脸慢慢展露出惊讶的神色，并改口刚才的话。 “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有红糖吗？” “嗯。有。” “能借一借你们的厨房吗？” “要干嘛？”老板问道，硕大的身子已经在进入厨房的道路上让出一条路。 “弄碗红糖水。”丁仪走进厨房。 == 求追读，翻过这一页 第22章 深夜造访 lt;!--go--gt; 墨欣桐的肚子很不舒服，以至于全身都软绵无力。 晚修结束，从学校回到出租屋后，她精神颓靡地洗完澡，换上睡衣，回到卧室，呈大字型躺在床中央，双眼傻楞地望着天花板。 她从医院回来后，这几天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晚上总是失眠。 每次半夜三分的时候，总是会冒出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那次窒息的痛苦经历还在萦绕在她心神四周，就像蜷在红苹果上的青色毒蛇。每次深度熟睡时，她总是会梦回那天中午那场实验，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像挤压机一样压扁她的身体和五脏六腑。 在梦里面，她和丁仪都没逃过死亡，在绝望中窒息死去，然后大小便失禁。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应激性创伤综合征。 昨天来了经期。 因为焦虑和失眠的原因，她这次特别难受，比以往都要痛苦，以往只有第一天腹部会经痛，然而这次已经痛了两三天了，腹里像有一只驴子一直拉磨，持久的隐隐作痛。 如今，平躺着，这种痛苦总算减少一些。 在疼痛中，她胡思乱想，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深夜时分，她因为肚子痛起床上厕所，走出客厅时，正好发现阳台门没关，在凌晨两点多，夜风把窗帘往客厅里吹。 她拖着步伐，像往常一样，去把窗帘卷起来。 就在她走出阳台，卷好窗帘时，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吹来，吹到她身上。她睡意骤减，便双手拄在阳台的栏杆上，抬头看四周的夜景。 她搬进来后，还没在这么深的夜看过夜景。 天幕十分干净，没有一点乌云，能看见无数星星在上面明亮地闪烁，像一颗颗近在咫尺的折射着宇宙光芒的钻石，她开始寻找月亮的踪影。 但在天上望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月亮的影子。 于是她收回仰望夜空的眼睛，望向小区的居民楼。 全部都熄了灯。 她望向居民楼远处，极目远眺，直到远看不清的地方。 黑。 全都是黑。 视线所及的地方，整座城市都没有了灯光，陷入一片漆黑中。 她想仔细地找到一处光源，眼睛从阳台的一侧望到另一侧，都没有任何收获。凉风把她的头发拨到耳朵后，她心想看来大家都睡着了。 夜晚安谧，她望向旁边丁仪出租屋的阳台，心想他是不是也睡着了。 丁仪的阳台上，晾杆上寥寥无几的晾着两条随风飘动的校服裤，一阵莫名的空虚和寂寞感凭空出现，占据墨欣桐的脑袋，她产生想和丁仪在这个静谧夜晚，坐在阳台上，一边找她还没找到的月亮，一边聊天直到日出的想法。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出现这种想法。就像她从来没想过，那天中午的窒息实验中，自己会在意识清醒后的第一瞬间，抱住丁仪。 肚子再次痛起来。 她收起这份思绪，走回房间。 ··· 此刻，墨欣桐双手拿着手机举在脸颊上空，旁边的床褥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慢慢拿手机敲日记。她写日记的软件在联网的状态下是自动和笔记本电脑同步的。 突然，呼吸倏地变得重了起来。 她瞳孔紧张地收缩，手中的手机滑掉下来，直接砸到她上胸部的位置，弹了弹。 顾不上肚子疼，她连忙坐起来，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丁仪。 电话那头，丁仪正在从楼梯上赶回家，连忙打消墨欣桐的顾虑。 “抱歉。抱歉。我刚才想下楼拿点东西，一时疏忽，忘了我俩还绑在一起。” 墨欣桐松一口气，绷紧的身子慢慢软下来。 “那需要我陪你下楼拿吗？” “不用。”丁仪摇摇头，走进家门，“你好好休息吧。我先挂了。” 墨欣桐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东西。电话已经挂掉了。 她保持这个姿势一会儿，有些失落地把手机扔到床头，大字躺平。 十点三十分，起身，前往浴室，把内衣裤扔进洗衣机。 十点三十五分，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倚着墙壁，拿笔记本电脑写完今天的日记。 十点四十分，看了看手机。没有信息来。她前往客厅，收拾茶几上的书本。确定门反锁了，准备回房间睡觉。 笃笃笃。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音。 墨欣桐走到门前，犹豫一下，打开房门。出租屋的外门有两层，外一层是镂空的铁栅门，内一层是实心的防盗门。 此刻，她打开防盗门，在铁门镂空的菱形格子空间中，看见丁仪。 “是你？” 她稍稍一惊，又暗暗生喜。 丁仪举了举手中的外卖。 “宵夜，进去一起吃。” 墨欣桐摇摇头，暗暗生气地看丁仪一眼。 都一天过去了，他还没意识到她的处境吗？ “不吃了。减肥……” 门外，丁仪叹一口气，“骗你的。是红糖水。还热着，待会凉了我可不负责。” 客厅。 墨欣桐坐在沙发上，接过丁仪递来的红糖水，拿勺子轻舀一口，呷进嘴巴。 丁仪则坐在茶几对面的小板凳上，安静地看着她。 甜暖的糖水进肚，疼痛感得以缓解不少。 墨欣桐感动地望向丁仪，“谢谢。” 丁仪后倾身子，似乎有点受不了墨欣桐此刻太过柔情的眼神，“不客气。” “你怎么知道的…” 墨欣桐一边喝汤水，一边小声地问。 “根据表现找原因就行。你今天整天的表现都这么差，上这么多次厕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便秘了，要么是女生的那几天。知道原因就好，能对症下药。” 丁仪示意茶几上还有的一碗外卖。 “所以，我给你买了一份红糖水，一碗泻药。总有一份适合你。” 墨欣桐望了望那碗同样红色的外卖，眼睛惊讶地望向丁仪。 “真的吗？” “假的。那份也是红糖水。” 丁仪手撑腮帮子。 墨欣桐喝完了一碗红糖水后，摇摇头。 “饱了。喝不完了。” 说着，她望向丁仪，“剩下的那碗，你喝。” “真不是泻药。”丁仪吐槽。 “我知道。所以你喝。” “拜托……” 丁仪皱起眉头，墨欣桐凝视着他，他喝下了那碗红糖水。 lt;!--over--gt; 第23章 星河 “好喝吗？” 丁仪喝红糖水时，墨欣桐眼睛直直望着他上下滚动的脖颈。 “还行。” 丁仪放下碗，点点头。这话半真半假。 收拾快餐碗勺时，墨欣桐对丁仪说话，带有一点不悦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今天一天你都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丁仪略感汗颜。 他也是晚上才发觉墨欣桐的身体不适的，但嘴上肯定不能这么直白。 “需要反复确认的嘛。” 丁仪拿上垃圾，准备回去时，墨欣桐送他出门口。 “早点休息。”丁仪说。 墨欣桐点点头，见丁仪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两人真的要直接告别了，她忽然喊住丁仪，“那个，你着急睡吗？” 丁仪转过身子，发现墨欣桐神情不自然地转动眼睛，他摇摇头。 “要不过来，陪我聊会天吧。”墨欣桐犹豫着，“我最近失眠了。这个要求太过分就算了。” “好呀。” 丁仪答应下来。 墨欣桐放在身后握紧的手放了开来。 两人回到客厅里面。 丁仪问墨欣桐失眠的原因，墨欣桐支吾两声，感觉自己瞒不过丁仪，就把事实说了出去。 丁仪满脸担心地望向她，看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内疚，好像她不应该出现这种症状。 “要不，今晚我在你这边住吧。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你可能会安心点。这几天失眠的话，对身体不太好。” 片刻，丁仪摸了摸屁股下的布艺沙发，说道。 “真的吗？” “嗯。如果你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的话。” 丁仪拿手比试出电击棒、防狼喷雾之类的物品，“这些东西你得收好。晚上反锁好卧室房门，别梦游梦游着，拿这些武器把我干掉了。” 墨欣桐认真地点点头。 “我梦游才不拿这些东西。” “！” 丁仪抬高头，两只眼睛大大的望向墨欣桐。 墨欣桐莞尔一笑。 “我梦游一般都不穿衣服的。” 好了。 丁仪知道她刚才那话是玩笑了。 不过，两人能正常和对方开起玩笑，说明关系已经正常化了，并且日渐变好。 丁仪忽然憧憬起来，两人的关系会好到什么程度。 他忍不住仔细观察墨欣桐的脸，看到她笑起来的脸，那两片上扬可爱的嘴唇，那双充满生气的干净眼睛时，心里牟生一种超越他现阶段对这段关系诉求的想法。 “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他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简单收拾屋里的东西后，折回到墨欣桐屋子里，从墨欣桐手中接过那张带有好闻气味的薄薄的被子。 “谢谢你。丁仪。” 墨欣桐感激地说。 “不客气。” 丁仪摇摇头，墨欣桐关上客厅的灯，他仍然能看见她像黑曜石一样漆黑有光的眼睛。 “那，晚安？” “嗯。晚安。” 那天晚上，墨欣桐很快睡着了。 刚睡着没多久，她就梦到那天的实验，但她直接在梦中克服了恐惧。 那场梦境中，依旧是中午，阳光温和，不再有砭人寒意。丁仪蹲在她身边，用力地给她做人工呼吸。在梦里，丁仪双手不再像机器一样压在她的胸口上给她做心脏复苏，而是环住她的上腰，紧紧拥她入怀，充满鲜血的嘴巴用力又温柔地覆盖住她的嘴巴，就像骑士亲吻公主的姿势。 她闻到从丁仪舌头流出的新鲜血液的味道，从中感受到丁仪的温度。 那些从他嘴巴呼出的带着鲜血的气流就像火山口早晨吹起的热燥的风，吹过她身体各处，她的器官，她的血管，都变得滚烫，她像火山口下流动的有生命的熔浆一样，重新活醒。 墨欣桐睡得很沉，倒是丁仪在沙发上，双手枕着后脑袋，思考了一整宿。 同样是漆黑的夜晚，同样是墨欣桐的屋子，他思考的问题不再单纯是两人为什么会被超自然力量捆绑在一起，以及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 他这次的思考变得有人文情怀，有对他和她关系之间的考量，还有对刚才望向墨欣桐那一瞬间他情绪波动的深查。 如果没有这个荒谬的超自然能力，他坚信在剩下不到一百天的高中日子里，他不会和墨欣桐说上一句话，更不会像现在那样，两人住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一起经历了生死瞬间。 因为墨欣桐的出现，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多次大的改变，从校内居住到校外居住，从只考虑自己和学习变成心里会时不时思考墨欣桐的状况，甚至在夜晚主动帮她购买糖水。 你敢想象，这是中国高中生做过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墨欣桐那天，他和她之间隔了一道透明的陌生的墙。他本以为这道墙会十分结实，谁知道像1989年的柏林墙一样，迅雷不及之势倒塌了。 他不会真的对她有想法吧。 丁仪望着天花板的眼睛慢慢出了神，他觉得自己心理肯定出了问题。 他和她的价值观上可是有着鸿沟一样的差异！ 她曾经做过他难以理解的行为。 他真的有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吗？ 你怎么会对她动情？ 肯定不会的。 丁仪心里纷杂得如毛线成球，连忙给自己烙下一个思想钢印。 同时，他脑子痛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拿手拍了拍脑门，这种突然出现的疼痛才慢慢消失。 自从那次拼命跑完五百米后，丁仪的脑袋已经出现第三次这样的疼痛了。 那天像雷声一样在脑海贯响的话声此刻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在他脑袋里游离的轻响着。 ‘你和她，是唯二的孤儿了’ 他听着这飘渺的声音，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辽阔的荒原上，没有一棵树，没有一座山，四面八方没有尽头，一马平川，天上都是烂漫的星体，像宇宙中凝视荒原的眼睛，他在荒原上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荒原的远方，还有一个人，一个眼睛好看的女孩，墨欣桐，和他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阵无力感笼罩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欣桐的卧室门突然响起开门声。 丁仪连忙摆正姿势，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去。 在安静的夜晚里，一切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他听到墨欣桐穿着拖鞋，走出房门的声音。 丁仪眼前漆黑一片，眼珠在闭合的眼皮下慢慢转动，看到无数像细胞菌落的飘动的小黑影。他集中听力，发现声音并没有向浴室方向走去，而是向客厅走来。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在沙发前消失。 丁仪听到窸窣的响声，是衣物在摩擦的声音。 墨欣桐正在帮他盖身上的被子，他悄悄的使上不易被察觉的力度，让墨欣桐把那张夹在他腋下的被子拿开，然后盖到他脖子上。 舒缓的气流声吹到他的脸上。 丁仪在一片黑暗中，察觉墨欣桐还没走开。 他额头慢慢被一只柔软的手抚过，额头前的头发被手掀起。 紧接着，他听到墨欣桐的声音，像从森林深处发声，在森林外围通过扩声器传播，格外的遥远和清晰。 “丁仪。今晚要做个好梦哦。” 墨欣桐低下头，轻轻吻在丁仪额头上。 浴室里传来洗手声，房门关门声音响起，屋子里重新陷入沉静。 丁仪睁开眼睛，在沙发上，摸向自己的额头。 == 每天固定两章更新。 求追读，翻过这一页。 第24章 冰川与小雨 早晨起床。 墨欣桐暇装昨晚无事发生地叫醒丁仪。 “你昨晚没睡好吗？” 看见丁仪起床姿势有些颓靡不振的样子，墨欣桐问道。 丁仪摇摇脑袋清醒过来。 有人昨晚动坏心思，但他不说是谁。 墨欣桐对昨晚深夜的事情一字不提，把丁仪身上的被子收走后，催促他刷牙洗脸。 两人收拾一番后，启程返校。 上午的课程日常度过，丁仪感觉自己又要重新回到正常的校园生活中，每次有这种感觉，墨欣桐就会出现他的视线里，提醒他两人现在还被困在一个怪现象里。 中午两人前往饭堂吃饭。 依然是隔着一张桌子。 墨欣桐吃得很少，时不时望向丁仪。她发现丁仪也在望她。 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墨欣桐心里暗暗的想道。 她身边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两三个学生正在吃饭，不时嬉笑几声，一阵陌生感像气流一样从学生的身上传来，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想坐到他身边去。 但感受到每一个走过她身边的同学的异样目光，她连忙收回眼睛，低头默默吃饭。 那件事情后，所有学生看待她的目光都发生了改变。 变得像机械一般的生硬，除了嘲讽和鄙夷，没有第三种感情。 她被这种没有任何波动起伏的眼神吓住，一开始以为自己能接受这种目光，假装无事发生的走在路上。但她很快就受不了这种一成不变的眼光，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眼珠子都是定格在眼白中央，以完美的落位来展示出看一个恶心人的神情。 无数人都用同样的目光注视她，走在人多的校道上，上百道视线精准地投射到她脸上，她感觉像无数虫子在身上蠕动。 她戴上了口罩，这种目光才减少了许多。 每次受到别人的目光注视，她就想努力回忆起那件事的始终，但始终不可得。 她能确定，自己真的干了那种事情。但整个事情的过程就像雾中白花，朦胧模糊。 只有在丁仪的眼睛里，她才感觉不到那种令人心寒害怕的注视。 丁仪望着墨欣桐，几次想要坐到她对面的桌子前，但在下定决心的最后一刻，都打消了念头。 吃完饭，两人走回出租屋。 离开学校的那段距离，两人慢慢靠近彼此，校园里一直保持的二三十米距离慢慢拉短，最后两人并肩而走。 中午，墨欣桐在客厅做作业，丁仪主动提出来陪她。两人围在那张圆形的小茶几前，度过一个短暂安谧的午后。 等晚上到来时，墨欣桐有些期待，但又不直说地睨视丁仪。 “要不，今晚你再收留我一晚？”丁仪问墨欣桐。 墨欣桐点点头，语气平静地说，“好呀。” 后来，墨欣桐收留丁仪整整一周长的时间。 丁仪在沙发上度过了一周，那张被子逐渐有了一半属于他的气息。 那周的第二天夜晚，两人约定一个时间，一起学习到十一点半，然后再关灯睡觉。 第三天夜晚的十一点半时，两人合上作业本。 墨欣桐和丁仪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丁仪拍拍手鼓掌，算作庆祝。 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丁仪和墨欣桐都坐在沙发上。 墨欣桐双腿支颐着，小小的脚掌压在沙发的边缘，布艺材质陷下一个空间，她脚趾趾盖干净白润，像十颗新生的嫩藕，余光望向丁仪，略有不满的说话。 “好敷衍。” 丁仪也望她一眼，“难道还要设立一个专门的日子庆祝今天？这不是女性每个月都必须经历的事情吗？” 墨欣桐放开抱着双腿的手，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上半身后仰，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灯。 似乎只听到了丁仪前面的话。 “我觉得可以。就像公历元年一样，以后每个月的十六号，就是我结束苦难的日子。” 丁仪把此时有浪漫一面的墨欣桐的脸记住。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 “要不，我们来看一会儿电视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墨欣桐说自己没有睡意，丁仪便答应下来。 两人打开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查找最近新出的电影和电视剧，在不同的频道转了一圈，墨欣桐最后选了一部关于地球冰川的纪录片。 “看不出来呀。” 丁仪惊讶一声。 “看不出来什么？” 墨欣桐走下沙发，关上客厅的灯，再回到丁仪身边，按下播放键，开始播放纪录片。 “看不出来你会喜欢这种东西。” 墨欣桐有些得意，她选这部剧有些取巧的因素在。一是想着丁仪喜欢大的东西，这种描述地球冰川的视频，够大了吧。二是，她确实不喜欢看那些喧闹的电视剧，喜欢看这种自然安静的东西。 但她没有把自己的得意表现出来，只是真诚说出自己选这部剧的原因。 “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梦到这场场景，感觉就很不可思议。” 丁仪点点头赞成。此刻电脑画面上展示南极冰川崩塌的场景，画面上只剩下比辽阔的天还要深蓝的冰块和冰海。 丁仪情不自禁地喃喃一声。 “要是能真实去到那里旅游一趟就好了。” 墨欣桐望着他，也憧憬地点点头。 “我也想。但我还没走出过这座城市。” “我也是。” “要不，我们毕业了，出去旅游一次吧。” 忽然，墨欣桐提议道。 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后，她立刻闭上嘴巴。 “好呀。”丁仪答应下来。 她松一口气。 两人安静地看纪录片，整个屋子只剩下眼前电脑屏幕的光源，在温柔的旁白声音和催人入睡的画面中，墨欣桐不知不觉地睡着，双手叉在胸前，头随着呼吸微微颔点，最后上半身没了力气，慢慢倚到丁仪的肩膀上。 电影已经结束了，丁仪不忍心打扰已经睡着的墨欣桐，望着墨欣桐近在眼前的脸，想到两人在冰川上漫步的场景。 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 第二天刚要出门，天空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整个天都变成墨蓝色。 丁仪没带伞，墨欣桐和他一起撑一把伞回校。 雨滴落在伞面上，顺着伞面下的骨架向四面滑去，最后掉到地面上。 两人走到校门口时，墨欣桐有意的想要疏远两人的距离，让丁仪先走，自己再回班级。 墨欣桐手撑着雨伞，肩膀挎着帆布包，目送丁仪走远，在淅淅沥沥的小雨背景下，四周都显得冷清无光。 丁仪在回班级的路上，不停回看墨欣桐站在雨中的样子。 第25章 她受到的目光 走进教室。 丁仪很快发现金子聪看待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他从他的座位走过时，金子聪一直仰着头，担心地注视他。 下课时候，金子聪神神秘秘地找到他，招招手，让他出走廊。 等丁仪出去后，金子聪还看了看走廊四周，确定没有人了，才用压低的声量问丁仪。 “你最近是不是和墨欣桐走在一起？” 丁仪看向金子聪的脸庞，在他的脸上，透露着疑惑的表情。 他实诚地点点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金子聪小声地问。 丁仪当然不能把真相告诉他，就编了个理由。 “走路不小心撞到，然后认识的。” 金子聪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会撞上？是不是她故意勾你的？” 丁仪虽然不喜欢金子聪这句话，但没有把情绪流露到表面，只是轻轻摇头。 “我觉得是个巧合而已。” 金子聪继续说话。 “总之，你别跟她走得太近了。她是个撬别人墙角的渣女。找上你肯定没好事。” 丁仪知道金子聪是善意的提醒，但听到“渣女”二词，还是忍不住产生反感。 “你不要被她的样子给骗了。长得好看而已，但知人口面不知心。哪有十七八岁的高中女生会一周之内把别人男朋友撬了的？有点良知和正确感情观念的女孩都做不到。” 金子聪认真地给丁仪提醒，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且，现在已经三月中了，距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你也不想这期间出现什么幺蛾子吧？注意和她拉开距离，别让别人看到你和她走得这么近，不然被骂同流合污时我可帮不了你。” “……我知道了。” 丁仪沉默了很久，点点头。金子聪才慢慢收回担忧的表情，走回课室。 周三下午，班级公布本次联考学生的考场位置。丁仪一开始还担心墨欣桐的考场会距离自己很远，但没想到两人就在同一个考场，还是同一列一前一后的位置。 回家时候，丁仪把这个消息告诉墨欣桐，墨欣桐只是单纯的点点头。 “真是幸运。”丁仪说道。 墨欣桐平静地看着前方。 “你怎么了？” 丁仪察觉到墨欣桐有些不在状态。 墨欣桐摇摇头，扭扭脖子，右手探到后脖颈处按摩一下。 “学习累了而已。” 第二天早晨。考试开始前，每个教室都已经收拾干净，书籍和书包全放到走廊外，人员走动，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形成一条连绵的人流。 丁仪在人流中找到墨欣桐，她戴着口罩，穿着长袖校服长裤子，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腰后，走廊内侧不知所措的站着。 丁仪犹豫一下，连忙走过去，墨欣桐见到他，强烈的不适感才稍稍减弱。她其实并不想让丁仪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她扯上关系，但这么多人流从身边走过，她即使戴上了口罩，仍然感觉到一道道如锐刀的目光带着恶毒意味瞄向她。 “考试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丁仪问墨欣桐。 墨欣桐点点头。 “那走吧。” 丁仪刚站到墨欣桐身边，明显感受到如炬的目光。他惊讶起来。 这些齐刷刷看向两人方向的目光，是他之前从来没接触过的。就像一道道在看流浪牲畜的眼神，除此之外没有一点情绪变化。让他一个大男生都发寒。 转身，他看到墨欣桐那双四处张望，最后躲避开所有人，落到地面上的眼睛，他真想把身边的人都清掉，让走廊上只剩下他和她两人。 “走吧。” 丁仪主动地说。 墨欣桐以微小的幅度点头，跟在丁仪身后，穿越人流，走到四楼靠近操场的教室。 两人在门口看了座位表后，进入教室。 班里的人抬起头，望向墨欣桐。目光殃及丁仪。丁仪同样觉得不好受。 他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发现墨欣桐还站在门口，磨磨蹭蹭了好久，才抬起双脚，慢吞吞地坐到他前面，行走时两个肩膀像刚出生的羊羔，无力地垂着，往胸前内收。 那是一种无意识保护自己的肢体动作。 丁仪目光以墨欣桐为中心往四周望去，发现就在她右侧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梁珊。 他惊讶起来。 墨欣桐拘谨地在座位上坐下，把拿在手里的透明文具袋放到桌子右侧，尽量不去留意旁边梁珊的目光。 但她不看，也能感受到梁珊充满恶意的视线，在她身体上游走。 “贱表子。”梁珊低声地说一声。 微弱的声音精准地传到墨欣桐的耳朵里，她全身颤抖一下，像头上的天花板突然砸了下来，难过的情绪从心房漫延出来，她暗暗咬住嘴唇，让自己表情保持正常。 考试正式开始后，教室里只剩下纸和笔摩擦的声音，。 丁仪很早就做完了题目，剩下的十五分钟，一直望着墨欣桐的背影，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她无意识地把身体把左边侧去的小姿势中，他感觉到她的不安。 考试结束，墨欣桐一直低着的头才慢慢抬了起来。 等监考老师拿走试卷，宣布考试结束后，梁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墨欣桐身边走过，左手直接把她桌面上的文具一扫而空，文具零哐的掉地声显得十分刺耳。 “臭表子。”她又对墨欣桐说一句。 这次很大声，几乎半个教室的人都能听到。 在半个教室的学生注视下，墨欣桐的腰肢伛偻地弯下，默默地捡起地板上的文具。 那一刻，整个教室显得特别安静。 丁仪站在后面，第一次陷入思考空白的泥潭。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低下腰帮墨欣桐捡东西，还是像其他人一样瞥过一眼，离开教室。 他像石头一样僵住。 墨欣桐蹲在地上的背影始终背对着他。 等所有人走出教室后，教室原来的学生陆续回来，墨欣桐捡完所有的文具，缓缓站起来。 她转过身子，她也不知道这时她该怎么面对丁仪，无光的脸颊先是平静的像滩死水，然后嘴角痉挛一下，若无其事地对丁仪笑了笑。 “回去了，丁仪。我先走，你待会再跟上来。别靠太近了。” 墨欣桐转过身子，拿着文具袋的手紧紧捏着文具袋的一角，似乎把全身的委屈和力气都发泄到上面，强忍住眼角的水雾，快步走出教室。 第26章 江边散步 剩下几场考试，两人的考场都发生了变化。丁仪一直留意墨欣桐的考场信息，在她的考场信息上再也没有见到梁珊的名字后，松一口气。 这两天，墨欣桐一直陷在情绪低沉的状态下。即便是夜晚他到她的屋子睡觉，她也一脸无精打采。 他多次想要安慰她，但他每次要开口时，就会想起梁珊骂她，而他站在她身后的场景。 他便闭上了嘴巴。 他还没弄明白自己的立场和位置，更没法解释现在心里的复杂情绪，这样突兀的安慰她，只会让她感觉他虚伪。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话来慰藉双方。 这几天，她睡觉前，依然会帮他关上客厅的灯。 但他再没听到她的晚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夜里不再明亮，她关上灯后，他几乎看不到她的身体，仿佛她安静地消失在黑夜里。 晚上他睡得转身反侧。 而在剩下的考试中，两人的考场都在相近的教室。丁仪觉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除了最后一场文综考试，丁仪在五楼最左侧的教室，而墨欣桐在四楼最左侧的教室，两人隔了一个楼层，在走动的时间需要默契配合。其他时间，两人都能直线望到彼此，距离也一直保持在五十米内。 周五下午考完试后，整个教学楼短暂的沸腾起来。 在收拾课室的期间，学生在走廊和教室之间忙碌得像蚂蚁，丁仪站到走廊上，单手撑在栏杆上，一直望着十八班的方向。 他看到墨欣桐在人群中，安静地搬动自己的书本。 穿着长袖长裤的墨欣桐弯腰，双手抱起属于她的书本，起身时，看到了他。丁仪肯定她看到他了。但她只是淡淡的望他一眼，然后转身进入教室。 丁仪觉得很失落，他以为她望见自己，最起码会有一个微妙表情的变化，但她平静的脸一成不变，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 但他是有生命的，而且他的脑子里，一半的思绪都在她身上。 下午放学，跑操因为考试的缘故取消了。接下来的周末安排为周六全天自习，学生作考试试卷分析，周日上午继续自习，下午放假，傍晚六点前回班。 丁仪回到课室，拿上书包。他的书包只放了几本书，重量很轻。等待墨欣桐的时间里，梁珊忽然走了过来。 “丁仪。你有空吗？” 梁珊对他笑笑。 这个同班女孩今天把头发放了下来，遮住脸颊两侧略高的颧骨后，整张脸好看许多。 梁珊看他的表情很温顺，但丁仪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那场考试的场景，她板着一张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恶毒的脸，用最恶毒的词骂墨欣桐。 但对梁珊而言，这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换做是他，有人撬走了他的女友，他肯定也会毫不留情地骂他祖宗十八代。 正因为如此，丁仪知道梁珊骂墨欣桐的逻辑关系是合理的，他变得更加痛苦。 因为那样，墨欣桐就不是受害方，而是一个罪有应得的人。 她被骂，被鄙视是报应，而不是被害。 他如果对这件事漠不关己，没有人会责怪他。如果他像其他人一样用鄙夷的眼光看她，可以被理解。他如果跟梁珊一样骂她，属于多管闲事的情有可原。 但他如果和她站在一起，那就是愚蠢的罪不可赦。 因为就连她，也曾在夜晚迷糊地向他承认了这件事情。 丁仪内心隐隐作痛，乌云密布，下起了碎石小雨。 “有空……” 他见到梁珊一副开心的表情，知道她是奔着自己来的，声音有些虚弱地回答。 “太好了。” 梁珊笑着在丁仪桌子对面找到一个椅子坐下，随即摊开手上的试卷。 “这次考试我觉得好难哦。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 丁仪的心很暗，没有被梁珊的笑容情绪力量感染，反而更低落了，顺驴下坡地说。 “真是的。我数学卷子太多不会了。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最后那两道题目？” 梁珊摇摇头表示苦恼，然后眼睛直直望向丁仪。 丁仪目光从梁珊的肩膀上穿过，看到教室门口站着的墨欣桐。她无声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像一个幽灵，走到门侧边的墙壁前，转过身，背靠住墙壁，整个过程一声不吭。 丁仪愕住。 走廊上，墨欣桐的眼睛望着外边的教学楼，天际是一片深沉紫蓝色的晚霞，太阳还没完全下山，留着最后一点点橘红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整栋楼陷入光与影交织的迷濛中，整个世界就像她心境的外泻。 “抱歉。我想，我得先走了。” 丁仪看着墨欣桐的影子从门口消失，没有理会兴致勃勃的梁珊，拿起书包，连忙走出教室。 望到就靠在门边墙壁前的墨欣桐，他停下脚步，心情更加复杂了。 “可以走了吗？” 墨欣桐问他。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迈开步伐，走在前面。他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学校。 学校外，不再是清一色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有父母带着孩子散步，有老人在江边耍太极，有小车匆匆地驶过。 墨欣桐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丁仪犹豫着，从后面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嘛？” “我想看江。” 墨欣桐侧过脸，眸子望向隔了一条马路的江水。 丁仪和她一起走过马路，沿着江边慢慢走。江的岸更高，铺着落满树叶的花砖，硬青色的实心石雕护栏冰凉冰凉的。 丁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条江，江水意外的清澈，在傍晚时分，江中心折射着最后的日光，粼粼发光，江边表面能看见水流的流动，再深一点水的颜色就变成墨一样暗，有轮船破江而行，在江面上划出锥子形状的涟漪。 墨欣桐走到一半，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丁仪也坐在她身边。 墨欣桐眼睛定定地望着江面，以及江的对岸，那是一大片高伟的城市建筑群。 “墨欣桐。”丁仪出声。 “怎么了吗？”墨欣桐扭头望向丁仪。 “刚才的事。其实梁珊只是来找我问问题而已。” “我知道。” 墨欣桐点点头，嘴角轻笑。 两人看着江面中心的鱼鳞般的光慢慢消失，再次站起身，沿一个方向继续走下来。 四周的环境慢慢变得陌生，在江边散步的人也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马路对面还有两三个老人蹒跚而走。 “该回去了。我们走了半小时了。” 丁仪走到墨欣桐身后一米的距离，对她轻喊道。 “我还想走走…” “这样的话，就赶不上晚修了。” 墨欣桐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丁仪看到两行清泪正在从她脸颊落下。 她开始往回走。 “那回去吧。” 第27章 从了解到在一起 墨欣桐往回走，双手捏成拳头，垂在身体两侧，根本没有理会脸上的泪水。 丁仪连忙走到她身边，千言万语在喉咙盘旋，最后讲出来的却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 “你哭了…” “有吗？” 墨欣桐继续往前走着。 “有。” 丁仪四处寻找自己身上带着的纸巾，在这种关键时刻，手忙脚乱，寻而不得。 “可能是我的泪腺坏了吧。我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墨欣桐还在走，把丁仪落在身后。 丁仪望着她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他产生一种感觉，肯定如果他不阻拦她的步伐，她会不回头的越走越远。说不定能走出五十米的距离。但也会走出他的世界。 中枢神经停止零点几秒不到的时间，立刻连串起全身的细胞，丁仪快步向前，握住墨欣桐捏起的拳头，用力把她拥入怀中。 他一声不吭，一只手紧紧握着墨欣桐的手，一只手用力地绕过墨欣桐的上腰，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前。 比他低一个头的墨欣桐头顶刚到他下巴，他的头慢慢靠到她的脑袋侧面，嗅闻她哭泣的气息。 他感觉到墨欣桐的身体贴着自己，她握成拳头的手像江边的硬青色实心石质护栏一样冰凉。 他第一次抱住墨欣桐，像抱一位相爱了上百年的恋人，拿脸颊温柔地摩挲墨欣桐的黑色长发。 墨欣桐的哭终于有了点啜泣声，握成拳头的双手五指慢慢松开，大力地抱住丁仪，全身发颤得让丁仪心痛。 随后，她像婴儿一样哭起来。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丁仪默默让墨欣桐在自己怀里哭。 那一刻，头上是沉绿榕树垂下的一条条在风中婆娑的须条，目光所及之处，是没有光的傍晚天空，江对面一半被黑夜笼罩的城市群，已经暗了的江面，车道上没有一辆车，江的这边没有一个人，空旷寂静，只剩下墨欣桐的哭声。 丁仪在那瞬间，感觉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墨欣桐两个人。 他望着怀中女孩的眼睛变得坚定透彻，他找到了自己的立场，在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的未来时间，他的抉择变得清楚。 哭过后。 墨欣桐恢复了正常，那两只从拳头松开的小手从丁仪的背上松开，轻柔地推开丁仪。 “谢谢你。” “你可以哭久一点。”丁仪说。 墨欣桐右手抬起，拿躬起的食指指背擦拭眼角，摇摇头。 “没水分了……” 丁仪安静地凝视她。 “这样会让你很疑惑吧。你把我看成在发癫就行。” “我都记下来了。”丁仪摇摇头。 他想说，这也是你真实的一面。 两人没时间走回出租屋休息，直接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学校准备晚修。 一路上，丁仪都安静地走在墨欣桐身边，无论她的脚步如何变化，他都精准地掌握他和她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一米的距离内，肩并肩地走。 墨欣桐的心情好受多了，她承认自己刚才崩溃了，才会这样子不顾形象的哭起来。 之前她也被骂过，那时候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能蜷在出租屋的沙发角，自己一个人擦眼泪。她就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但如今，她身边多了一个男生。 这次考试中，她一直忍耐着自己低落的心情。 直到今天看到丁仪和梁珊聊天，她心里一直绷着的弦啪啦一声断了。她产生了恐惧感，害怕这世界上唯一一双善意看向自己的眼睛也会消失。当那双眼睛还是丁仪的时候，一阵乌云压天的末日感充斥全身。 这几天，丁仪跟在她身边，一声不吭。她不知道丁仪是在思考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但她的情绪变得格外阴郁，她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情绪最终溃坝，一涌而出。 现在，这种感觉好多了。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变得释然了。 这个世界能理解她的人，可能真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吧。 两人走进校门后，她主动停了下来，让丁仪先走。 丁仪也停了下来。 “你还不走吗？”墨欣桐问。 丁仪摇摇头，认真地望向墨欣桐。 “墨欣桐。如果我现在说，我认真地想要了解你，你还会相信吗？” 墨欣桐短短的呆滞，她知道丁仪这个“还”字是指他第一次对她说这种话时，她一脸质疑与不爽对他脱口大骂。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大骂丁仪，而是直径走开。 丁仪连忙跟上去，跟在她身边。 两人快回到各自的教室，墨欣桐张开口，对丁仪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晚修后见。墨欣桐。” “嗯…” 墨欣桐奇怪地望丁仪一眼，但丁仪已经回到班里。她拖着步伐，慢慢回到十八班，从后门进去，脚步放轻，尽量让自己像一个透明人。 晚修结束。 丁仪一下课，直接走出教室，来到十八班教室的后门口。 从班级走出来的学生和在走廊路过的学生都以一个奇怪的眼光望向丁仪，丁仪站直着身子，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望向十八班教室最后一排的墨欣桐。 墨欣桐戴上口罩，将帆布包挎在肩部，慢慢从教室走出来。 丁仪上下打量墨欣桐。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那走吧。” 墨欣桐点点头，走了几步，发现一个身影始终伴在自己身边。 是丁仪。 他平静地走在自己身边，腰板挺直，像一堵墙。 “太近了。会影响你的。” 墨欣桐看到路人学生尖锐的目光扫向她，连同身边的丁仪，表情黯淡地说。 “不近一点。我怎么了解你？” 丁仪直接无视这些学生，稍稍低头，眼睛全神地睨墨欣桐一眼。 墨欣桐停下脚步。 “你，你认真的？” “当然。” 丁仪也停下脚步，望向墨欣桐。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你和我之间一辈子都要保持在五十米的距离内，那意味着什么？” 墨欣桐摇摇头。 “不知道。” “意味着，我们两个分不开了。” “这不是废话吗……” “既然分不开。——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丁仪在走廊一堆学生走动中，若无旁人对墨欣桐说。 声音还很大。 墨欣桐惊讶地张大嘴巴。 “你是混蛋吗？现在说这种话。” 目光在走廊上的学生身上扫过几眼，墨欣桐低着脸快步走远。 整整一天像被水藻拖住的沉重步伐，在此刻轻了起来。 == 求追读 第28章 不一样 这是正常的上学一天。 但与平常又有一点不一样。 丁仪和墨欣桐几乎同一时间醒了过来，墨欣桐起来的第一件事，在卧室的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眼袋有些重。 可能是昨天在江边哭肿了的原因，但为什么现在还没消呢。 她带着疑惑地打开房门，望向客厅沙发。 丁仪的人已经不见了。 但她确定他昨晚是在自己家睡的。因为那张被子还带着热量。 洗漱完，换一身衣服，走出门。 丁仪已经在等她了。 “早。” “早。” 墨欣桐拿出口罩，想戴上，犹豫一下，发现丁仪在看她。 “看什么？”她问。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丁仪问。 墨欣桐白他一眼，“要是找不到话题，不用这么勉强。” 她把口罩放回裤袋，觉得到学校门口再戴上也行。 于是和丁仪一起下楼，清晨的空气很新鲜，两人呼吸进肺部，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回到学校后，两人还是并肩而走，受到很多人的注视。 丁仪像往常一样的平静，直接无视这些目光。 墨欣桐觉得他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 课间墨欣桐发短信要上洗手间，丁仪一下课就来到十八班教室的后门，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平时他都是站在自己班前，看见她走动后，才慢慢跟上去。而今天，他一下课就来到她班级门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等人。 墨欣桐走了出来，丁仪一边走一边向她抱怨上节课很无聊，差点睡着了。 墨欣桐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发这种牢骚，感觉亲切自然。 这次，她没有选择去综合楼，而是同一层的洗手间。两人走到女洗手间前，墨欣桐拿手掌挡住丁仪的胸膛。 “干嘛？”丁仪奇怪地问。 “我怕你跟着我进去了。” 墨欣桐望他一眼。 “放心。我不是变态。” 丁仪呵呵地说。 中午吃饭。丁仪说自己生活要拮据，墨欣桐陪他去饭堂，两人并肩而走，排在同一条窗口的队伍后，拿到饭菜后，选择同一个座位入座。 她之前很少来吃饭堂，就算来吃饭堂，也是匆匆来匆匆去。今天她慢条斯理地吃着，比往时要从容淡定。 夜晚十点半。 门响。 墨欣桐开门，发现丁仪在门前，手里拿着饮料和零食，开门让他进来后，他把零食和饮料都放到茶几上。 “我今晚都没说让你在这里睡。” 墨欣桐夜晚穿上了短裤，露出两条白腿。话是这样说的，门照样开启。 两人一边吃零食一边做作业。墨欣桐很享受这段与世隔绝只有他和她的时光。 “夜深了。” 墨欣桐从沙发上起身，走进卧室。 做了一晚上作业，丁仪放松地双手手指交叉向上，伸一个懒腰。虽然这些作业对他而言不难，但贵在数量多，确实能把他整累。 墨欣桐从房间出来，把怀里的薄被子拿给丁仪，丁仪接过后，慢慢铺开，拿着一角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问出一直在心里的一个疑问。 “你这张被子是喷了什么香水吗？感觉很香。” 墨欣桐眼睛定了定，像看傻子一样看向丁仪，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平时拿来盖脚的。” 丁仪连忙把被子从脸前拿开，嫌弃地瞪墨欣桐一眼。 “你……太卑鄙了。为什么不提前说明白。我可是拿这张被子盖了一周的时间。” “我见你盖得蛮开心的。不是吗？” “……” 丁仪眼睛从墨欣桐脸上慢慢扫到她的脚。 “那你要不要？不要的话还给我，去拿自己的被子来。” “……那太麻烦了。” “两步路而已。” “…嗨…麻烦…算了…勉强要吧。”丁仪把被子收进怀里。 墨欣桐看破不说破地嘴角上扬，转身进入浴室，还哼起不知名的调调。 两人收拾好东西后，墨欣桐向丁仪说晚安，两人一人在卧室，一人在客厅睡去。 丁仪睡着睡着，半夜不小心摔到沙发下面，痛醒了。 他心想自己干嘛放着出租屋的大床不睡，会主动请缨来这儿打地铺呢？ 难道会有好事情发生吗？ 正好碰上墨欣桐起来。 “我被你吵醒了。” 墨欣桐睡衣略有不整，走出房门后，停在走廊过道上，在朦胧的漆黑中，望向丁仪。 “你怎么了？” 丁仪重新回到沙发上，“因为不可逆因素，从沙发上倒下去了。” 墨欣桐睡意朦胧的眼睛稍稍张大，又因为睡意眯了下去。 丁仪准备让墨欣桐不用管他，墨欣桐却以很小的幅度倾了倾头。 “那，要来我房间吗？” 寂静。 墨欣桐的房间比丁仪想象中要好，温度比客厅高了两三摄氏度，即便关着灯，还能依稀看到精美的布置。 那张粉红色的床十分柔软，他躺上去的时候，几乎小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墨欣桐脱了鞋子后，爬到床的内侧，一排玩偶前，动了动身体，像冬眠的胸，躺在床的靠墙里侧，留他在外侧。 她一躺下去，整个房间的她的气息更加浓郁了，让人心旷神怡。 丁仪平躺着，余光看着墨欣桐在床上慢慢侧过身子，睡意慵懒面向他。 “睡吧。不要乱动哦。我枕头下可是有电击棒的。” 墨欣桐软软的声音传来，吓丁仪一跳。 “你怎么把这种危险的东西拿上床？” 但墨欣桐已经没有了声音，随即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丁仪侧过脸，望一眼墨欣桐睡着的脸，自己也睡去。 第二天，丁仪是被压醒的，他感觉自己的腹部被一根软木压住，从梦中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洒了进来，他稍稍抬头，发现自己还是上床时的那个睡姿，但墨欣桐的姿势却大而不同，侧着身子，一条大腿搭在他的肚子上，短裤只遮到大腿根下一点的地方，一只白皙的手放在他胸上，五根纤细手指自然张开，手臂纤细如藕，脑袋还像松鼠一样顶在他的肩膀位置，黑色的头发像蛛丝一样凌乱在床褥上。 究竟是谁在乱动啊。 墨欣桐的手和腿格外的白，丁仪伸手想把那只圆润的腿从肚子上拿下来，刚碰了碰，像触电一样拿开。 也太软了吧。 丁仪惊讶得没了睡意。他第一次碰到这么柔软的物体，还带着和他一样的温度。这就是女孩的身体？他仔细打量，发现墨欣桐的身材真是世间美物。 他放弃挣扎，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墨欣桐酣睡的样子，直到她醒来。 第29章 不可避免的沦陷 墨欣桐醒来后，看见自己的姿势，又看到丁仪躺在自己身侧，那双在清晨阳光望着她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脸倏地红了起来，连忙拿开自己的手脚，缩到床的最内边，直到背部贴住玩偶，把玩偶压扁了，无路可退。 “好重。” 丁仪松一口气。 墨欣桐的脸更红了。 “不是说，让你不要乱动么……” “你这话，六月都要飞霜了。没看到是你对我动手动脚吗？” 丁仪上半身起身，双手撑在身边，望向还蜷着身体侧躺在床上的墨欣桐。 墨欣桐的脸白中透红，没有任何妆扮的脸颊光洁滑嫩，眼睛躲闪。 丁仪痴迷了几秒。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墨欣桐脸红的表情。 在他现有的深刻记忆里，墨欣桐最让他记忆犹新的只有平静、还有哭两个表情。如今，这因为羞涩而润红的表情像一片崭新的天地，让丁仪流连忘返。 “还不起床吗？” 丁仪问墨欣桐，眼睛在她身上打量几圈。 墨欣桐连忙把短裤压下去，也把露了小半个肚子的衣角扯下。 “起啦……你先出去。” 丁仪离开房间，墨欣桐才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撑床，一手张开五指，把胸前凌乱发尾乱在一起的头发撩直。 望着丁仪走出房门的背影，她觉得这一幕也太具同居的生活气息了吧。 丁仪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墨欣桐平复了心情，走进浴室洗漱，再次回到卧室，看到丁仪睡觉的床褥还有压扁的轮廓，她连忙拿手抚平它。 丁仪在走廊敲门。 “墨欣桐，我准备好了，你呢？” “来了。” 墨欣桐站起身，总算舒一口气，换衣服，走进厨房拿上三明治和牛奶，在客厅穿鞋，把帆布包挎上肩部，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大概停了两三秒的时间，疾走回到卧室，用那张挂在门后面的全身镜仔细打量自己的脸蛋和衣服，先把脸挪到镜子前仔细眯看，然后后退几步，踮起脚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确定整张脸都是干净发光的，衣服也穿戴整齐了，才再次出门。 “有点慢。” 丁仪见到墨欣桐走出屋子，说一句。 墨欣桐走到他身边，把鬓角的发丝撩到耳朵后，对丁仪轻笑。 “走吧。” “你笑什么？” “难道要我对你哭吗？” “笑得好。” 丁仪并不知道，墨欣桐不常笑。没遇到他前，哭的次数比笑多。 两人下楼，一起回到学校，在班级前分别。 日常的一天又再次循环。 墨欣桐每天都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日记内容越来越多。现在距离她写自己在江边被丁仪抱住的日记已经过去一周时间。 这一周，她每天的日记字数稳定增长，全部内容都和住在旁边的丁仪扯上关系，最新的一篇已经到了八百字的篇幅。 那天两人睡在同一张床后，丁仪简单吐槽一句墨欣桐的睡相差，墨欣桐就宣布自己的睡眠质量好了，不需要丁仪晚上再来陪她。丁仪在客厅打地铺的机会都被没收了，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墨欣桐其实不喜欢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但如果丁仪再在她身边，她可能会整晚失眠，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 两人的关系在不断上升。 墨欣桐不是感情呆滞的人，自然能感觉到。 丁仪真的用实际行动在了解她，她在他身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她也感觉自己在不可抗拒地走向他。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沦陷。 最新的一篇日记是在早晨写的。 那天清晨五点五十五分地平线就有第一缕阳光出现，墨欣桐猛地睁开眼睛，快速从床上爬了起来，拿到放在书桌上的电脑，连忙把今天的日记写下。 今天还没开始，但她有足够的素材，因为她做了一场和丁仪有关的梦，趁着那场梦的记忆还清晰，她得迅速把这场梦记录下来。 那场梦分两个片段，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 前半段是她和丁仪走到世界的尽头，那是一座高山，伸手就能碰到云，在晴朗的天空下，能望见整个世界的样貌。 后半段很涩。 他和她在山上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写出来时差不多成小黄文了。 墨欣桐写完时，眼眸羞着，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早。” 墨欣桐直接拿丁仪的备用钥匙打开丁仪出租屋的房间，发现丁仪正在阳台上看日出。 见到墨欣桐走进来，丁仪转过身，惊讶起来。 “我还在等你。没想到你这么早起来。” “这是我正常的起床时间。” 墨欣桐走进阳台，学着丁仪的姿势，双手搭在栏杆上。 “干嘛学我？” “干嘛学我？~” 墨欣桐学着丁仪的话，有些俏皮地望向丁仪。 丁仪又发掘到墨欣桐脸上一个新表情，喜悦地凝视墨欣桐。 墨欣桐鼻尖微烫，连忙把表情藏起来，以为自己的脸有污渍，不在意地拿手背摸摸脸。 “你家住哪的？在这个城市吗？” “嗯。在这个城市东边。距离这里半小时的车程。” 丁仪点点头，“我也是。不过我是西边。” “怎么突然想了解这些东西？” “西边的风景比东边的风景好。要是高中毕业了，去大学报道的那段时间里，你可能得适应西边的生活节奏。” 墨欣桐笑着的脸慢慢红腆起来。 “走啦，去上学了。” 学校。 金子聪找到丁仪，相比起金子聪脸色凝重的表情，丁仪倒是一脸平静。他已经知道金子聪想和自己说些什么东西，轻松地走出去。 走廊，金子聪问丁仪。 “你和十八班的墨欣桐怎么回事？天哪，最近差不多全校人都看到你们走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丁仪回答。虽然他和墨欣桐之间都没认真地说过在一起这种话。但从两人现在的生活状态推测，应该也算吧。 金子聪露出怀疑的表情，对丁仪的话表示困惑。 “为什么？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她可是……不说这个。就说你，和一个月前变化也太大了。去外面住，跑操跑操不来，上课上课经常迟到。晚修还时不时消失。你真的是一个快高考的人吗？……” 丁仪打断金子聪的话，金子聪说的事件里，他都是和墨欣桐在一起。他知道金子聪的本意是好的，语气平和温顺地说话。 “我知道。但我是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金子聪无话可讲，表情变回平静，走回班级。 “随便你吧。” 第30章 当事人 丁仪回到教室，直接无视四周的目光，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整个上午教室都冷冷清清。在墨欣桐没答应他想对她进行了解时，他尽量规避墨欣桐和梁珊之间的事情，因为这个触及墨欣桐的逆鳞。 但如今，随着和和墨欣桐接触越来越多，丁仪越发想要弄明白明白这件事情。 他中午小心翼翼地对墨欣桐旁敲侧打。 墨欣桐没有任何生气，只是平静地点头。 “我一直也想弄明白那件事的始终。一开始也有接触梁珊和赵凡，但……” 墨欣桐的嘴巴苦苦地抿了抿。 丁仪想应该是她一靠近两人，两人就用粗鄙的言语辱骂她，他安慰地注视墨欣桐一眼。 “后来我就远远地避开她们。丁仪，如果你想了解这件事情的话，那就去吧。” 墨欣桐认真地望向丁仪。 下午。 丁仪找到了梁珊，梁珊看他的表情有些许的变化，没有了先前的热情，漠视他一眼。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和向你打听一下墨欣桐的事情。” 丁仪直入主题地问。 “打听什么事情？” 梁珊奇怪地瞥丁仪一眼，转过话题：“听说最近你和她走得很近，是在一起了吗？” “我回答你的问题，你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梁珊摇摇头，“我不想听你的回答。我只觉得你很笨，这么多人都说她是一个害虫，你还像飞蛾扑火那样扑过去。愚蠢至极。” 丁仪沉默。 梁珊开始说那件事情。 “事情就在这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发生。那个月不是一直在下雨吗？雨连续下了半个月，从白天下到黑夜，一直没停过。” 丁仪略皱眉，过了半会儿，脑袋才浮现出隐约的记忆。 “好像是。” “就在那时候。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在学校闲逛。他很讨厌下雨。我们学日本电影，买了一个晴天娃娃，打算挂到学校综合楼的顶楼。然后在那里遇到了墨欣桐。后来……他就变得很反常了。几天后我的闺蜜赵凡发现两人已经走在一起。然后他就向我提出分手。我当然没有同意。我们可是在一起快两年了！没过几天，两人在钢琴室的恶心事就被发现了。” 梁珊说完后，丁仪大致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沉思一会儿，发现这个事情的大致经过是有了，但仍缺乏很多的细节。如两人第一次遇见的过程，后续又发生了什么。 但显然询问事情的细节过程对梁珊而言是一件极不友善的事情，他想尝试再问点别的信息，梁珊已经表情不悦了，并且不愿再透露更多的情节。 “有可能是那个男生的问题吗？” “不可能！” 这句话像踩到梁珊的雷区，梁珊一口咬定，眼神怔怔地望向丁仪。 “我和他可是两年的感情了。难道还不如一个见了几面的女孩？” “一见钟情？” “你相信这种事情吗？” 梁珊反问丁仪，丁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梁珊表情已经不耐烦了，彻底没了友善。 “问完了吗？” 最后，丁仪问梁珊。 “方便把那个男生的名字告诉我吗？” 梁珊摇摇头。 “不能。我和你说的已经很多了。以后不要找我问这个问题。” 说完，梁珊直径走回自己的座位。 丁仪再也没能从梁珊处套出任何信息。 他感觉这个当事男生是一个关键。但从梁珊的描述中，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一个可以肯定。这件事情既然在学校发生，那这个男生也是学校的学生。 下午放学的时候，丁仪把这件事情告诉墨欣桐。墨欣桐的表情很朦胧，似乎知道这件事情，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情，仿佛她既是亲历者，又不是亲历者。 “要不，问一问赵凡。” 墨欣桐主动向丁仪提议。 赵凡是梁珊的闺蜜，是理科班十五班的女生。教室在两人的楼上。 现在正在跑操，两人只能离开学校回出租屋，等晚修时再做打算。 路上，丁仪对墨欣桐的毫不忌讳感到惊讶。 墨欣桐认真地对他说，“我也想了解这件事情的始终。毕竟，谁也不愿意顶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丁仪的出现，并且愿意帮她调查这件事情，给了她最后一丝翻盘的曙光。 晚修下课时，丁仪和墨欣桐一起来到十五班的门口。一路上受尽了不善的眼光，丁仪把墨欣桐拉到自己身后。 本来可以保持五十米的距离，她远远地看着他就行。 但墨欣桐说那样自己会更加不安，丁仪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赵凡是一个娇小的女生，短发披肩，见到丁仪的一瞬间，露出诧异的表情。 “丁仪同学，找我干什么？” 丁仪微皱眉。 这个女孩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我想向你打听一点事情。关于墨欣桐的。” 赵凡双手放在身前，略显惊讶。 “你问她的事情干嘛？她可是个坏种来的。” 墨欣桐此刻站在教室的拐角，默默偷听两人的对话，听到赵凡的话，难过的咬住嘴巴，低下头。 她宁愿这句话被全校的人听到，也不愿意被丁仪听到。 “够了。放尊重点吧。” 丁仪的表情凝重下来，低沉地望向赵凡，赵凡感受到他的生气，再不提脏字。 丁仪从赵凡口中得到和梁珊所说的差不多的事情经过。 “那那个男生呢？是谁？” 赵凡摇摇头。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丁仪笑起来，对赵凡的话感到匪夷所思，随即套话，“梁珊不小心提及过你也是知情人。我听到了。” 赵凡皱起眉头。 “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尊重别人的隐私。” “你刚才骂人的时候，可没这种公德心。” 赵凡闭上嘴巴。 丁仪知道自己语气重了，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真诚地问赵凡。 “我只是想问问而已。没有任何的恶意。” 赵凡摇摇头。 “那不问名字。班级呢？……是高三的吗？” 赵凡对此缄口不谈。 这使丁仪感觉更加奇怪。就连一旁的墨欣桐也感觉事情不对劲起来。 仿佛里面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第31章 计划 从梁珊和赵凡那儿再也没能获取信息后，丁仪把目光看向了金子聪。 金子聪是班级的交际花，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融洽。 他让金子聪帮忙从梁珊口中拿点信息，金子聪虽然不情愿，但最后也答应下来。 丁仪考虑到梁珊的戒备性，要是他今天刚问了梁珊，金子聪紧接着问同一个问题，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于是中间闲停了近一周的时间。 他暗暗指导金子聪问人。最后，金子聪虽然没问出名字，但成功套出了重要信息，那个男生突然转学了。 “怎么会突然转学？” 丁仪和墨欣桐走回校外路上，丁仪平静地思索起来。 “我一开始也有过这个念头。但父母没答应。因为已经高三下学期快高考了，转学后的新环境很难适应。” 墨欣桐走在他身边，默默地说。 丁仪望她一眼，两人来到一家小卖部前，要了两条雪糕。 香芋味的，冰凉舒爽。 “冰淇淋干杯。” 墨欣桐忽然举起手中的雪糕。 这让一直陷入思考的丁仪愣了愣，然后笑起来。 “哪有人干这个的。” 他举起冰淇淋，碰了碰墨欣桐的。 “这很奇怪吗？” 墨欣桐舔舐自己冰淇淋上刚才碰到丁仪冰淇淋的地方。 丁仪摇摇头，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但一闪而过，恢复那个自然的笑。 “不。很正常。和我们身边的一切相比，都太正常不过了。” 墨欣桐没能弄明白丁仪的话。 两人走进小区，傍晚时间还早，两人便打算绕一条平时没走过的路线。 走到两边都是榕树的道上，墨欣桐轻松自在，丁仪的眼睛则四处打量。 “小心狗。” 走到一家住户前，丁仪连忙拉住墨欣桐的手，墨欣桐停下脚步，旋即住户花园的栏杆里响起狗叫，一只德国牧羊犬从栏杆出现，大声地向两人犬吠，栅栏栏杆几乎被它的两只硕大前爪压垮，眼看它要从栏杆中跑出来。 墨欣桐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丁仪的眼睛从狗身上挪到住户的门前。门碰地打开。一个半秃头男人穿着背心打开大门走到台阶上，望了望两人，跑到栅栏前一边责骂牧羊犬，一边向两人赔礼。 “国王，别吵！这都是小区的人。——两位，这狗很温顺的，不咬人。” 牧羊犬把趴在栏杆上的前爪收了回去，转身回到花园里。半秃头男人开始把略有压垮的栏杆扶正。 丁仪拉着墨欣桐走远。 墨欣桐心有余兮地望那个住户一眼，半秃头男人此刻站在台阶上，望着两人，四周环境已经没有了狗的声音。 她的心情平缓下来后，心思来到两人牵着的手上。 丁仪捉着她的手，确实的说，是他整个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她五根手指都成了鸡爪，缩到一起。 这样不舒服，也别扭。 她想换个姿势。 两人的手虎口分开，四指并拢弯曲，以类似垂直状态贴合在一起，跟幼儿园小朋友站队时那样的拉手可以。 五指分开，十指相扣，紧紧抓住对方的每根手指这样也可以。 但不要这样子。 这样子她手很酸，而且一点也不美好。 丁仪没有改变姿势的想法，墨欣桐只能任由他这样牵她。 毕竟如果她的本格约束着她不会中途突然说一句：这样拉手不浪漫，我们十指相扣吧。 走回平时经过的小区公园，丁仪的手劲越来越大，墨欣桐总算忍不住说一句。 “好酸……” 丁仪停下脚步。 “什么好酸？” “手。” 墨欣桐眼睛示意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丁仪连忙松开，抱歉的说：“我刚才想别的事情想入神了。” “什么事情？” “不知道。我也还没想清楚。”丁仪摇摇头，望向墨欣桐。 他现在脑海所想的一切，都是基于回忆里墨欣桐曾说过的一句话，从而产生的散发性思考。就此刻这些思考就像浩瀚的星云一样，想要产生有实质性的结论，渺茫无望。 墨欣桐收回手，丁仪准备要继续走回出租屋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脸泛桃花地说。 “你，你还牵吗？” 丁仪回首望她，她慢慢向他抬起左手。 丁仪短暂一愕，快速把她的手牵住。 这次是幼儿园小朋友式的拉手。 墨欣桐心想自己明明都张开五指了，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但也满足了，跟上丁仪，把右肩倾过去。 墨欣桐的手非常软，是丁仪思考时的一个温柔乡，每次他因为想东西而脑胀时，就会想起墨欣桐的手，然后是她的人。 丁仪也想过从老师这方面去了解这个转学的人是谁，但没能成功，每次他主动询问老师相关问题，都没有老师从正面回答他。 丁仪只能依靠自己。 这种事情难不倒他，他记得班主任电脑上有高三开学时的学生花名册，那是一张全校学生期末考成绩单。有了前参照物，他只需要再找一个后参照物，通过参照对比，就能知道这个转学的男生是谁。 后参照物是这次段考的全校考场座位表。 这些东西都在班主任的电脑上有表格文件，丁仪在一次上课时留意到班主任电脑桌面上的图标和命名发现的。 剩下的就是如何把这两个文件拿到手。 当把这个想法和墨欣桐讲了后，墨欣桐几乎张大嘴巴。 “丁仪。你好聪明。” “谢谢夸奖。” 丁仪听到墨欣桐的夸奖，从沉闷的思考平静中脱身，得意地摊摊手，享受墨欣桐的夸赞。 “那要怎么样拿到这个文件呢？” “很简单。从班主任电脑里拷贝一份就行。” 墨欣桐有些惊讶，因为丁仪的行为很大胆，这种事情被捉到可是有理说不清的。 但丁仪的眼睛十分坚定，而且有一种她没能看懂的从容感。 “不过，你得帮帮忙就是。借一下你的u盘，我拿来拷贝。你到时还需要负责把我们班班主任引出走廊。” “我是十八班的。” “找他问语文问题。他是个语文老师，喜欢同学们问他问题。没问题肯定回答。你最好带个关于古诗词的问题，他能给你讲半小时。” 墨欣桐回忆起住院时见到的二十一班班主任，确实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 墨欣桐点点头。 “不过，u盘里有我的日记，你不能看哦。” 少顷，墨欣桐有些害羞地补充一句。 “正不正经的？” “当然是正经的！” “那我没兴趣。” 丁仪直摇头，从墨欣桐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像七星瓢虫的u盘，没有在意地往空中抛了抛。 “小心别把它弄坏了。” 墨欣桐伸手要拿回u盘，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手肘绊一下，墨欣桐上本身踉跄的扑到丁仪。 近距离望着丁仪的脸，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墨欣桐的耳朵根红了，连忙坐直身子。 “干嘛脸红？我们都亲过嘴了。” 丁仪不在意的说，发现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 “那是人工呼吸。不算亲嘴。” 墨欣桐连忙澄清事实。 夜晚将近十一点，墨欣桐打了一个哈欠。 两人告别，回到各自的卧室睡觉。 丁仪没有立刻睡着，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漆黑的世界，思绪烦杂。 无数的无厘头杂念像榕树树冠盘生下垂的枝条，在他大脑垂出一片笼罩光线的阴翳。 他摇摇头。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吧。 第32章 名字 计划开始的时间是第三天晚上，班主任晚修值班的日子。 前一天，丁仪通过班主任的课确定了两个文件在电脑的桌面位置，然后又通过问问题，在办公室内模拟了一次窃取行动。 班主任的位置是办公室偏里面的一张办公桌，桌上束着三面屏风，基本看不出里面的动作。 和墨欣桐商量好计划后，两人决定分开行动。 当天夜晚。 班主任和平常一样，六点五十分来到班级巡一趟，然后在黑板上留下晚修辅导时间，就回到办公室。 丁仪用诺基亚发短信通知墨欣桐。 很快便从正对走廊的窗户看到墨欣桐从他的班级前走过。 三分钟后，丁仪默默拿上一本习题册，起身走出教室。 办公室就在二十一班隔壁的房间。 墨欣桐走进办公室时的心情很紧张，因为她这么久以来，几乎没和同校的人说过一句话，更别说是老师了。但为了计划能正常进行，她沉下心，按照丁仪的指示，来到二十一班班主任办公桌前。 班主任很快被她引出到走廊，在靠着栏杆的一角处，给她讲解习题。 班主任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她看到丁仪在班主任后面偷偷溜进办公室后，继续摆出一副认真受教的表情。 丁仪走进办公室，发现还有三个老师在各自的办公位上办公，同时也有两个学生在问问题，不大不小的习题讨论声旋在办公室上空。 他直径走到自己班级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看见电脑屏幕亮着，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留意到自己，平静地坐下。 从裤袋里拿出墨欣桐的u盘，插进电脑的接口，丁仪轻车熟路地把两份资料复制到u盘里，就在他准备拔掉u盘时，突然周全地考虑到，他不仅需要知道那个男生是谁，更需要知道他转到了哪个学校。 丁仪一边望着门口，一边把班主任的教导资料都拷贝一份进去u盘里。 三分钟后。 墨欣桐余光望见丁仪从办公室出来，朝二十一班班主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结束自己的提问。 晚修下课后，两人见面，直径往校外走去。 “拿到东西了吗？” 路上，墨欣桐望向丁仪。 丁仪点点头。 “拿到了。现在先回去再说吧。” “嗯！” 墨欣桐的出租屋客厅。 两人坐到沙发上，在茶几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后，丁仪将u盘的东西导到电脑桌面。 “我们先从这两份开始。” 丁仪指了指一份高三开学时的学生花名册，里面有每个学生的学号姓名，还有上学年各科的成绩。那个男生不久前才转学，不出意外，这份出自高二结束的名单上肯定有他的名字。 其次是这份段考座位安排表。这时上两周根据现有学生名单编的，不会留非本校学生的学生座位，自然不会有已经转学的男生的名字。两者一对比，就能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了。 两人开始分工。先从高三的名单入手。 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智能手机，两人权衡之下，决定眼睛比较犀利的丁仪用电脑查名单，速度更快，而墨欣桐则用手机来查找。 很快，墨欣桐就惊讶起来。 “找到了吗？” 丁仪扭头看向墨欣桐。他觉得这样子一一对比名字太繁琐了，想要从网上找一种便捷的办法，但一直没找到，只能拿肉眼在两份名单上千个名字中对比，逐一删减已经对比过的名字。 墨欣桐摇摇头，眼睛定定地望丁仪一眼。 “你高二期末的成绩，年级第三？” 丁仪奇怪地望墨欣桐一眼，点点头，“怎么了？” “我看不出来，你是个学霸。” 墨欣桐说着，改一个说法。 “我是指，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文科学霸。” “不要在意这种事情了。” 丁仪重新回过神，继续看向电脑屏幕。 丁仪干活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相比之下，墨欣桐的状态差很多。 墨欣桐捧着小小的手机，一时看着手机屏幕，一时看向就在身边坐着的丁仪，从她的视角能看到电脑屏幕的光线映在丁仪漆黑的瞳仁上，在瞳仁中心形成点点白色的光斑。 虽然丁仪什么也没干，墨欣桐感觉自己的注意力被他吸走了一半，她很快就看累了手机，双手揉了揉眼睛。 “字太小了，看得我腰都酸了。” 墨欣桐说着，改变坐沙发的姿势，双脚脱掉拖鞋，抬上沙发，双腿交叉盘成一个打坐姿势，很快，又觉得这个姿势压着腿不舒服，在沙发上像虫子一样动起来。 “怎么了吗？” 丁仪被这动静吸引到，看向墨欣桐。 “我想躺着看手机。” 墨欣桐说，腰已经在沙发上躺下，头倚着布艺沙发右侧的扶手，双腿架了起来，整条腿跟着粉白的膝盖无处安放地左右晃动。 “别闹了。沙发不够长。” 这张沙发椅子才一米二的长度，刚好够两个人坐下，怎么可能还有位置给墨欣桐平躺放脚。 墨欣桐躺着，动了动自己的双腿，犹豫一下，稍稍抬起头，望向丁仪，嘴巴欲言又止，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那，要不我的脚放你大腿上吧，那样就够位置了…” 丁仪稍稍一呆，墨欣桐的双眼已经快速避开了他的视线，紧张地望向别处，架起的双腿紧紧地绷着，像被绳子捆住一样，两只脚压住布艺沙发，十只葱藕似的趾头往内扣住。 “算了，这样子也好……” 过了五六秒，墨欣桐耳朵还是红红的，见丁仪一直没有反应，她声音微颤地说话。 丁仪的目光从墨欣桐的白皙双腿上收了回来，上本身往后仰，双手捉过墨欣桐双腿脚踝，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可以了吗？” 他问墨欣桐，墨欣桐点点头。 “嗯…” 墨欣桐眼睛望向手机，内心满足又害羞。 丁仪重新恢复投入的状态，时间来到十一点，在墨欣桐的进度停留在十分之一时，丁仪已经把文件都过目了一遍，并且成功找到了那个男生的名字。 “找到了。” 丁仪望着电脑屏幕。 墨欣桐收回双脚，跟着望过去。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生名字。 【魏淼】 第33章 观察者 黑暗的空间里，观察者从一个没有死角的视角冷静地观察出租屋发生的一切。 当丁仪和墨欣桐得到最后的名字后，观察者还是保持那个冷静的姿势，但显然从四周发生变化的引力场波动可以得知，他的心情不错。 他已经一动不动的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具体时间为这场实验的第四十五个实验日到第六十七个实验日。 这是他最偏爱的实验。观察者的目光透露出一丝温柔。 但这也不能挽回他先前的疏忽。从现在的进程来看，这是一个很大的疏忽，很可能会中断实验。 为了实验的继续，观察者得投入更多的能量，来保护这个实验的环境。 空间发生涟漪，观察者的身体慢慢从透明中显现出一小部分，触须慢慢伸到前方的空间中，戳了一下，透明黑暗的空间里出现无数的数据洪流，观察者慢慢调整其中几个参数。 这点能量算不上什么。 一切都在掌控中。 观察者进行自我安慰。 当他的注意力被身后吸引后，他意识到自己得离开这里了。 还有很多场实验等着他的观察。 同时，一个更大的烦恼在纠结着他。 恒星的能量在供给实验的过程中逐渐耗尽。 他得同时担起实验者的身份，开始寻找新的供给能量。 祝愿这是一场完美收官的实验。然后可以顺利进行下一场实验。 观察者祈祷着，往外面走去。 ··· 丁仪和墨欣桐望着这个名字，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通过两份名单对比，最后找到的那个学生名字，只有这个。 丁仪开始翻阅教师教导资料，很快找到魏淼的名字，正是不久前转学的男生。 在学生信息上，两人看到魏淼的照片。这是一个普通的男生，没有任何记忆点。 “魏淼……” 墨欣桐看着照片的眼神陷入迷茫，嘴巴合着，没有了刚才和丁仪一起查东西的喜悦，许久后，似乎察觉到丁仪默默注视着她，她缓缓摇头。 “我不认识这个名字。也没见过这个男生。” 她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地望向丁仪。 她已经在脑子里搜刮过数十次，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名字，更不认识这个照片上的人。 倒不是说照片上的人样貌平平，只要是有相处过的，无论样貌如何，总会留下一点记忆。 然而，此刻墨欣桐脑海一片空白。 “一点记忆也没有吗？” 墨欣桐坚定地望向丁仪，摇摇头。 “没有任何一点印象。” 两人沉默下来。丁仪继续翻开魏淼的个人信息，在他的学生档案上，丁仪看到他转学转去的学校：西郊高中。 墨欣桐拿手机查了查地图。 “也在这座城市。” 她把手机递给丁仪，丁仪仔细看地图，发现这个高中距离他们只有一小时的车程。 两人对视一眼。 目的已经很明确。 去找这个男生问清楚情况。 合上电脑，两人明明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但不约而同地产生了疲倦劳累感。 墨欣桐眼睛焦虑地望着前面。 丁仪安慰她。 “现在别想这个了。知道名字和地址已经是很大的一个进步。剩下的事情，我们周日再去弄明白吧。” 墨欣桐缓缓点头，但丁仪从她的表情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从沙发上站起身，大伸一个懒腰。 “走。下楼买点甜品吃。焦虑时吃点甜东西对心情好。” 墨欣桐的心情慢慢收了回来，穿上拖鞋，和丁仪一起下楼。 夜晚十一点多，小区的公园已经没有人影，小路上各种宜植树树影梭梭，只有路边的路灯亮着，泛出白黄色的光晕。 小区里的超市也关门了。 两人从侧门走出小区，在保安亭看到亭子里面看报纸的保安大叔。 保安没有理会两人，两人在夜色中慢慢往前走去。 夜风凉爽，把墨欣桐的头发往身后吹去，她在屋子里颓靡的精神渐渐好了许多，大力地呼吸，胸脯跟着起伏，步伐有力起来。 “真黑。四处的店铺都关门了。” 丁仪走在前面，往四处张望，自言自语地说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墨欣桐小跑几步跟上去，给丁仪看了看她的手机屏幕。 “半夜十一点二十五分。只有夜猫子才在外面闲逛。”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学校的宿舍楼外边，从地面往上望去，在通透度很高的黑夜里，能看见宿舍的阳台千篇一律的排列在楼层中，就像方方正正的蜂巢。 “这样挺好的。” 丁仪大吸一口空气，“如果我们生活在这里面，可能三年都没机会在这种时间，用这种心情看到这种场景。” 墨欣桐点点头，表示赞同丁仪的话。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四周没有一点人声，小车安静地停在车道两旁，万籁俱寂，给两人一种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走了十五分钟，前方亮起灯光，出现了夜市嚷嚷的吵闹声，几条白色的油烟慢慢飘上天空。 两人不知觉间走到学校附近的商业区，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一个商业中心，经济辐射到四周，在四周开了很多小吃店，烧烤店。 丁仪看墨欣桐一眼，两人刚才的空落感已经消失，墨欣桐摇摇头。 “我们是来吃甜品的。” 在街头拐角处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两人进去，在只有几排商品的货架间来回挑了好久的东西。 对着每个商品，两人都能说上一通话，乐此不疲。 最后买了雪糕，一边吃一边走回小区。 回到小区，简单的道一声晚安，回到屋子里休息。 深夜很快宁静下来。 城市的另一端。 西郊高中安静地坐落在黑夜中，校园里除了住宿的学生，没有老师的踪影。 此刻，在校门口值班的两个门卫保安从桌子前站起身子，走到学校的教师楼，进入一间办公室，打开一台电脑，手指熟练地开始敲起键盘。 流芳墓地距离西郊高中有五十公里的距离，在黑夜中，两个男人挑着灯，来到墓地的一座墓前，拿出携带的墓碑，插到这座墓前，新的墓碑上的名字是：魏淼。 第34章 寻人 这周是大周末。本校高三学生放假两天。 两人现有的信息有两样：一个是魏淼念书的学校；另外一个则是在学生信息里填写的魏淼父母电话号码。 两人决定先去寻找魏淼本人问清楚情况。 因为只有魏淼真正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他的父母属于次选。 周五中午，丁仪和墨欣桐请假翘了下午的课，前往西郊高中，寻找魏淼。 出发前，丁仪特意找到这个学校的照片，从照片中看到学生校服的模样，是一件棕灰色的校服，叮嘱墨欣桐尽量穿同样深色的衣服。 两人按照地图导航的指引，乘坐公交车出发。 西郊高中位于城市的西北角，共一个小时的车程。 两人坐在23路公交车的后排，期间不停有人上车下车，窗外的车流和城市建筑群在阳光中向身后移去，两人逐渐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下车后，两人来到西郊高中的校门口前。正值下午，阳光洒在这座陌生的校园四周，四下静谧无声，只有门口处的保安在巡逻。 现在两人只知道魏淼在这所学校，并不知道他所在的班级，更没法进校。 墨欣桐皱起眉头，丁仪拉过她的身子，两人躲过保安的视线。 “怎么了？” “别被保安看到。待会周末放学高一高二学生会出来，高三学生一般也趁这个时候进出学校，到外面买东西，我们趁机混进去。” 墨欣桐恍悟丁仪为什么选择周五下午来，而且还特意穿上深色衣服的原因了。 他考虑得真周到。 两人等候了半小时，学校附近的车流人流多了起来，许多父母模样的人站在学校门前，等待子女放学。 学校响起放学铃声，穿着校服的高一高二学生从学校涌出来。 丁仪和墨欣桐连忙走到人群里，两人混进内外进出的学生中，在距离保安最远的校门处走进校园。墨欣桐眼睛一直望着地面，不敢吭声。但最好的掩饰方法就是不加掩饰。丁仪挺着腰板，按正常的步伐迈步，大大方方地走路，就像进出自己的学校。 “成功了。” 两人走进校门，墨欣桐松一口气。 丁仪却摇摇头，细声呢喃：“不。他早发现我们两个了。” “谁？” “那两个保安。” 丁仪收回奇怪的目光，他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混进来的时候，两个安保看了他一眼，但当他尝试回望过去时，两个安保正在认真地维持秩序，根本没在看他。 墨欣桐一脸懵圈地蹙眉。 “怎么可能……” “走吧，先进学校看看情况。” 丁仪收起疑惑，往学校里走去，没有半点隐藏的意思。 墨欣桐跟上，两人直奔教学楼，虽然时不时会受到学生的诧异目光，但一路畅然无阻。 墨欣桐把这归结于丁仪脸上的老练之气，进入学校后，丁仪的表情没有任何怯生，还带上一种教师巡逻的既视感，两人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后，她发现丁仪果然把自己当成了老师，随即逮到一个学生，一本正经地询问起来。 这是一个拿着饭盒，刚才饭堂方向回来的学生，衣服干净，头发还没干。 “你好，我想找一下魏淼同学。” “魏淼吗？新转来的那个学生？就在那个班。”学生为两人指路，“不过听说，来上学不到几天，就再也没来过了。他对人十分活泼。” “谢谢你了。”丁仪仔细打量学生的脸和表情，缓缓说。 “不客气。” 学生一脸笑容地走远。 两人对视一眼，墨欣桐想要走进魏淼所在的班级，但丁仪拉住她，两人跟住那名学生后面。学生在学校绕了两三圈，丁仪一脸平静地跟着。 “到底怎么了？”墨欣桐忍不住问。 “我想看看，他到底是哪个班的。” 学生又在校园走了好几圈，最后在两人的注视下，走进了高三7班。 魏淼的班级是高三8班。 丁仪先走进高三7班，墨欣桐跟着进去。 “同学，你和魏淼什么关系？”丁仪询问那个学生。 学生嘴角轻笑：“我和他是朋友关系。” “是吗？他才来这个学校几天，怎么就认识一个不同班的同学。” 学生笑着的表情变得僵硬。 “我，我和他就在隔壁宿舍。” “哦哦。怪不得你这么清楚他的情况。” “哪有……” “对了。既然你是魏淼的朋友，那他肯定和你谈过我吧，魏淼总是喜欢和外人谈起我这个哥哥。” 学生的表情愣了下来，双眼不知所措地定在眼中央，过了三四秒，才缓缓回答。 “没，没有吧。你，你不是……” 学生张着嘴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起身走出教室。 “抱歉，我得回宿舍洗澡了。” 丁仪没有继续盘问下去，走进高三8班，课室里没有学生。 通过讲台上贴着的座位表找到魏淼的座位，课桌上面堆满了书本，丁仪拿手指在课本上摸了一下，有淡淡的尘灰，说明课桌的主人好久没使用书本了。 “看来现在我们只能联系魏淼的父母了。”墨欣桐缓缓道。 丁仪还在细看这张看起来没有异常的桌子，他逐一翻过每一张练习卷，又上下打量课桌的桌面抽屉，足足两分钟时长。 “怎么和魏淼的父母说好呢？”墨欣桐略有紧张。 丁仪招招手，墨欣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丁仪逐一翻开魏淼的课本。 “怎么了嘛？”墨欣桐奇怪地问。 “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儿？”墨欣桐还没能理解丁仪的话。 “为什么他的课本这么干净？” “干净吗？写满了东西哦。”墨欣桐翻开魏淼的书本，看到满满当当的笔记字迹。 “嗯。你看这本高一的语文书，登高的杜甫画，他竟然忍住了不涂鸦的冲动。” 丁仪惊讶起来。 墨欣桐噗嗤一笑，“你注意点还蛮奇怪的。” 两人选择打电话给魏淼的父母。 简单的寒暄后。 “我们是魏淼在东城高中的朋友，听说魏淼生病了，想来探望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 “谢谢你们的好意了。也好。小淼能有这么好的朋友，也算是一种幸运。对了，我们正好在附近，你要过来吗？” “哪儿？” “流芳墓地。” “墓地？”丁仪诧异地说。 第35章 逻辑漏洞 流芳墓地门口。 丁仪和墨欣桐见到魏淼的父母，这是两个身高只有一米六的矮小夫妻，见到两人，夫妻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叔叔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呀？你们今天拜祭先人吗？” 丁仪心里已经感觉不妥，还是有礼貌的问。 夫妻的表情慢慢凝重下来，最后变成悲伤，摇摇头。两人跟着这对夫妻走到一个墓包前，当看到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后，墨欣桐大吃一惊。 “小淼半个月前过世了。回家时，被酒驾撞了……” 气氛沉默下来。 墨欣桐惊讶地望着这个墓碑。 “叔叔阿姨节哀。” “你就是小淼口中的欣桐吧。”夫妻看向墨欣桐，“小淼和我提起过你。” 墨欣桐睁大眼睛，“那叔叔阿姨还记得我和魏淼的事情吗？具体是怎么样的？” 夫妻摇摇头，“小淼只是简单和我们说过而已。其实你和他都没有对错，年轻人，总有气盛的时候。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这句话，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墨欣桐张开嘴巴，还想问话。 “你和他都没有错，就不需要再惦记这件事情了。” 夫妻二人再次重复一句，然后不再说话，转过话题，简单的拜祭后，转身离开墓地。 时间之快，两人想问的话都还没问出口。夫妻就消失在墓地门口，刚才的一切仿佛发生了，也仿佛没发生。 丁仪和墨欣桐慢慢走出墓地，向公交站走去。 在暖日中，两人相互望一眼。 墨欣桐还处在疑惑中时，丁仪忽然释怀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墨欣桐生气地鼓起嘴巴。 忙了这么久，结果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得到。 这不等于这两周什么东西都白忙活了吗？ 回来时，两人坐在同一路公交车后排，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墨欣桐的眼睛一直望向车厢。丁仪目光直直地望着车厢外，一声不吭。 快要下车时，墨欣桐回过神，丁仪的目光还停留在窗外。 她脑子里有很多疑惑，看见丁仪浅笑的侧脸后，更加奇怪地皱起眉头。 她慢慢伸手，握住丁仪放在大腿上握紧的手，丁仪回过神。 “诶，你刚才在笑什么？” 视线从光度高的外面世界一下子回到略有阴凉的车厢，丁仪的眼睛眨了眨，握紧的手松开，主动反握住墨欣桐的手。 丁仪笑着和她说起刚才的事情。 “我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墨欣桐奇怪地问。 “记得那个学生吗？” “西郊高中里那个我们问路的学生？” 丁仪点点头，“你觉得他奇怪吗？” 墨欣桐慢慢回忆起来，记忆深刻的是两人跟着这个学生走了五六趟教学楼。 “确实有点。但我说不出来。” 丁仪把嘴巴凑到墨欣桐耳边，用极其微小的声音低语。 “那我说一下。我第一次向他问路的时候。他的回答是‘那个班的魏淼’，还有‘才来上学几天就没来了’。这里面透露出三个可知信息。 第一个，魏淼来到这个学校，过了几天后就离开了。 第二个，他认识魏淼。而且对魏淼的情况有一定的关注，才会了解到这个转校生没来上学的情况。 第三个，‘那个班’，这个那字说明两人不是同一个班级。 一个高三中途、刚转学来到新学校的学生，才来到学校几天，突然间不来了，这种事情竟然被一个异班的学生知道。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矛盾吗？ 举个例子，要是十七班突然有一个普通学生请假五天，走正常流程，你作为一个普通学生，会知道这件事情吗？” “天，天呐。” 墨欣桐张大嘴巴，诧惊地从丁仪嘴边收回耳朵，注视丁仪。 她那时完全没从这句话里面听出什么异样，没想到丁仪在短暂的时间就察觉到里面的逻辑漏洞。 丁仪得意地笑笑，“好玩的事情还在后头。” “从男生的身上细节可以得出，这个男生已经吃完晚饭，并且洗完澡从宿舍回来。那正常学生接下来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回到教室自习。 但我们跟在他身后时，他先是走过二楼高三16班~20班所在的楼层，然后再走向三楼高三11班~15班的楼层，最后又在整个高三教学楼之间转了几圈，才最后去到四楼的高三7班。” 墨欣桐咽了咽口水，似乎察觉到丁仪接下来的话会比前面更加震撼。 “他知道我们在跟着他？” 丁仪点点头。“从他有意识修补自己犯下的漏洞来看，是这样的。” “修补漏洞？” 丁仪开始分析。 “首先，你得知道我这次问人的随机性，然后才知道这里面存在的逻辑博弈。 因为今天下午是高一高二学生放学回家的日子，所以去饭堂吃饭，在宿舍洗澡后再回班级的学生极大可能是高三的学生。有极小的可能性是高一高二留宿的。这个我们忽视不算。 西郊高中的高三一共有二十个班，我随机在校道上选中的学生出现在和魏淼的班级的可能性是二十分之一。所以，他认识魏淼的可能性为二十分之一。 实际上，他认识魏淼的概率远小于二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只是以班级作为个体的在完全随机情况下得出的概率，然后实际概率计算还要考虑上班级的楼层位置，班级学生等因素。 可以说，异班的他想要认识魏淼，并且对魏淼的情况有一定了解，他起码得是魏淼班级的同楼层隔班同学，这样两人才有很小的概率能接触到。 所以，我们一开始跟着他的时候，他显然没意识自己话里的漏洞，也没察觉到我们的不符合常规的举动，本能地走向自己原来的班级。 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看到跟在后面的我们，意识到要使自己刚才的话可信，他就得真的展现出一些可能和魏淼接触的迹象给我们看。” “所以他在楼道里走了几圈，最后来到七班。” 丁仪点点头，“而且从我后面询问他的话可以看出，他肯定有事情在瞒着我们。” 墨欣桐想起当时听到那个男生最后一句话是：他要回宿舍洗澡。 这和丁仪分析的他是从宿舍出来的截然相反。 那个男生在躲避他们而撒谎。 墨欣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种虚空恐怖的惊悚感笼罩住她。 == 求追读 第36章 你要学会观察身边 墨欣桐陷入沉思，她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感觉到一种被监视的操控感，但她又没法准确描述出到底是哪儿出现了问题。 丁仪的表情忽然愉悦起来，好像在享受墨欣桐这幅表情。 片刻，他伸手捏了捏墨欣桐的脸蛋，软软的，温柔如玉。 “你干嘛？” 墨欣桐被丁仪突然的举动惊到了，脸颊微红。 “走了，下车了。” 原来是车到站了。 墨欣桐结束脑海里无厘头的胡思乱想，跟着丁仪一起下车。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墨欣桐问身边的丁仪。 两人下车的站是学校站，此刻有不少同校高一高二学生背着书包走上这辆公交车，街道上也随处可见背着书包的学生，相比起周一到周四，要热闹许多。 “吃饭。然后回出租屋。该干嘛就干嘛。” “但，这件事就这样放了吗？” 墨欣桐有点不解地望向丁仪，这可不像他的风格，和丁仪相处的日子让她知道，他是一个好奇心很浓厚的人，也很有实践探索欲，怎么可能突然把这么奇怪的事情搁置到一旁呢。 丁仪的眼睛在四周张望，不在意地点点头。 “现在我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先放一放吧。” 说着，他的手主动绕上墨欣桐的手。 墨欣桐小小惊讶了一下，眼睛顺着自己的手臂望向丁仪的手，随即抬起头，装作无事地望向前方，刚走的一两步有些踉跄。 他也太大胆了。 真正的情侣在校外也不敢这么猖狂，更何况今天是周五放学，两人一牵手，立刻吸引直面走来的学生的注意力。 “要不，回去再牵吧……” 墨欣桐想把手收回来。 但丁仪捉着不放。 “没事。我不在意。” 墨欣桐不知道说什么好，望向丁仪，正好和他在笑的眼睛对视。 “你不在意……那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五根纤细的手指伸进丁仪的手指缝中，紧紧扣住他的手。 “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不知道，可能是和你在一起吧。” 毫无诚意的情话。 墨欣桐心想。 由于是周五，周六周日都不需要上课，两人有一段休闲的时光，从公交车下车后，两人悠哉地走回小区，在小区外边的广式小餐馆吃了晚饭，从侧门进入小区。 黄昏渐晚，天色愈暗，小区四周的路灯一一打开，泛出光圈。 两人中午出发，直到傍晚才回来，吃过晚饭后，疲倦感瞬间充斥身体。 墨欣桐感觉腿和脚都酸酸的。 丁仪拉着她，在小区内的公园旁的一张石椅上坐下，晚风吹拂，树影梭梭，小区四周充满生活气息。 “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丁仪说道。 墨欣桐在他身边坐下，清凉的风吹过她的脸颊，将鬓角的发丝往后捎去。 她很享受身边的环境，小孩打闹嬉闹的声音，妇女和老人走路时的交谈，身后驶进小区的小车车轮碾压在沥青路上的细微响动，树叶与风摩擦的声波，都让她心旷神怡。 “墨欣桐。” 身边的丁仪说话。 墨欣桐睨视过去，发现丁仪的眼睛定定地凝视她的脸，视线的焦点是她的嘴巴。她连忙把微张的嘴唇合上，紧张地抿了抿。 “怎么了嘛…” 丁仪慢慢把头倾向她的方向，墨欣桐咽了咽口水，放在身体两侧撑在石椅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捏成拳头。 确实，现在的意境正好到了那个程度。 她看着丁仪的脸，心里的犹豫很快被血脉膨胀的兴奋感取代，也跟着张开两片薄薄的嘴唇。 “好好观察身边的生活。” 丁仪在她耳边轻语。 墨欣桐连忙把嘴巴合起来，尴尬的鼻翼直冒绯红。 她在想什么呢？ “什么意思…” 丁仪没再说话了，回正身子，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开始以一个后仰的视角望向眼前的一切。 “卖什么关子呀！” 墨欣桐气急败坏地瞪丁仪一眼，怀疑刚才他的举动是有意的。 “你仔细观察生活。”丁仪还是那句话。 墨欣桐恢复过来后，“哪里的生活。” “就我们四周的。你可以观察那个在吹泡泡的小男孩，可以观察那个在榕树下打太极的老人。” 墨欣桐安静地打量小孩和老人五六分钟，略有奇怪。 “他们怎么了嘛？” “你是不是见过他们？” “当然啦。他们都是这里的住户，每天傍晚都在小区活动。到底怎么了？” “找一天夜里，我偷偷跑到你床上时再说。” 墨欣桐拿手捏一下丁仪的小臂，“你敢？” 丁仪安静地陪在墨欣桐身边，眼睛从小区的环境慢慢望向天空，那是一片紫红色的天空，没有任何云彩，就像一张没有边际的天鹅绒布。 任何行动都是有目的行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动物的行动目的单纯，只为了生存和繁衍。人类的目的则复杂多样，除了满足最基本的繁衍生存后，有的是为了追求金钱，权力，有的是为了满足自身变态寻求。 但无论哪种行为，哪种生物，只要存在行动，就会有驱动这个行动前进的动力，那就是“目的”。 他和墨欣桐去找魏淼有目的，这一路上受到的种种阻挠也有目的。 梁珊、赵凡、那个男生、魏淼的父母。 他们隐瞒魏淼身份的目的是什么？ 这四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人，是什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使其产生同一个目的？ 丁仪眼睛变得深沉，思考随着天空的紫红色加深。 究其终极，发生这一切的导火线：他和墨欣桐被困在五十米内的目的是什么？这是谁的目的？他们两人在这个目的逐渐实现的过程中充当着什么角色？ 丁仪望向墨欣桐，墨欣桐正在按照他的话，安静地注视四周。 他产生一种想法。 如果他再追寻下去，现在两人的平静生活会被打破，像一面镜子碎成上千块小玻璃碴；但不追寻下去，他把现在自己知道的小部分“可能真相”烂在肚子里，现在他和她的生活也会在未来某一个瞬间，当这个目的完成时，如巨石沉湖一样，沉进黑暗。 那天傍晚即将结束时，天上是深沉的紫蓝色，在夜晚来临之际，丁仪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 求追读 第37章 生日 生活重新回归平常。 但墨欣桐每天需要思考的东西多了一项，就是丁仪口中的学会观察四周的生活。 墨欣桐一直对这句话不理解，以为丁仪的意思是让她多关注身边的小细节，如花花草草之类的，于是有一天放学时，她领着他来到学校后面的围墙前，给他仔细讲了围墙上有多少根爬墙虎。 “你观察这玩意干嘛？” 丁仪奇怪地反问她。 “不，不是你说的吗？” 墨欣桐在他面前涨红了脸。 丁仪强忍住好笑，走到前面，摸摸墨欣桐的脸。 “观察这个也行。但下次我们观察点高级的，好吗，嗯？” 丁仪说这话时像极了哄小朋友，墨欣桐拍开丁仪的手，在他手背上轻狠地咬一口，语气倔倔地吐话。 “混蛋，别把我当小孩了。” 丁仪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女生能做出来的粗鲁行为。 但这也让他更好的感受到墨欣桐的魅力。 放学时，墨欣桐又捉起他的手，问他自己是不是咬痛他了。 墨欣桐并不认为自己比丁仪笨，开始真正深入琢磨这句话，她在生活里多了一分乐趣。 除此之外，两人每天必做的事情也多了一项，在傍晚时分坐在小区里的石凳上，安静享受小区的黄昏。 每天大概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是两人从洗澡吃饭的时间挤出来的。 那段时间是墨欣桐最舒服的时光，就像温泉，消除在学校一天积累的身心不适和疲倦。 两人很多时候坐在那儿，彼此安静着，可能会牵着手，可能两人都把手搭在大腿上，身体没有任何接触，就这样望着小区在黄昏中逐渐走进黑夜。 这种在石板凳上享受黄昏、观察小区居民生活的时光足足过了一个月之久。 五月份的一天，放学，两人正常从教室出来，墨欣桐还是戴着口罩，丁仪等到她后，两人慢慢往校外走出。 走出校门，墨欣桐立刻把口罩摘了，胸脯起伏地大呼一口气。 “轻松自在多了。” 丁仪安静地注视她的举动。 两人走进广式小餐馆点了两份烧腊蒸饭，解决晚餐后，来到小区的公园里，在那张熟悉的石凳子坐下，开始享受黄昏的宁静。 在小区的声音中，这种来自天空晚霞的宁静更加辽阔。 大概在六点的时候，墨欣桐往小区东侧的小路看去。 “怎么了嘛？”丁仪问她。 “那个吹泡泡的男孩，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我看到他两三次了。” 墨欣桐喃喃地说。 那是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小男孩，上幼儿园大班的年纪，手里拿着一瓶吹泡泡机，经常来小区公园吹泡泡。 墨欣桐有一天看着那些从泡泡机吹出的泡泡入了神，丁仪便找那个小男孩借了泡泡机，两个人一直吹了二十分钟的泡泡，墨欣桐笑得很开心，当丁仪吹泡泡时，她一时伸出葱细的食指，要一一戳破泡泡，一时又在泡泡群里转了圈。 那个小男孩在旁边干等了两人二十分钟，丁仪把泡泡机还给他时，里面已经没有了泡泡水。 听到墨欣桐的话，丁仪问墨欣桐：“你记得那个小男孩？” “当然。每周周一都会来到这里吹泡泡。” 墨欣桐指了指旁边的一处空地，印象深刻的说。 丁仪觉得时机成熟了。 忽然，墨欣桐双手搭在大腿上，眼睛望向天空，叹气一声。 “怎么了嘛？” 听到墨欣桐的叹气，丁仪收起想和墨欣桐坦白一切的决心，关心地问。更多时候，他都是充当一个提问者的身份，让墨欣桐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然后分享自己的见解，让墨欣桐真正的感觉到，他在用心的了解她。 “今天五月十三号了。还有一个月不到就高考了。感觉时间好快。” 墨欣桐眼睛略有暗色地望向丁仪。 “快得不了的。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为了保持距离在五十米内，在一起的日子肯定各种不方便。谁知道，一晃眼就过了两个月多，如今这种距离限制对我们的日常生活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墨欣桐的话让丁仪感同身受。 “不是没有影响。是我们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嗯。”墨欣桐有点敞开心扉，“丁仪，如果没有你的话，可能我的高中生活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点。” 丁仪感触地望向墨欣桐，“我也是。”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拉起墨欣桐的手。 “去哪？” “买蛋糕。” 墨欣桐眼睛微颤，很快恢复正常，任由丁仪拉着她的手往小区外边走去。 “干嘛突然买蛋糕。” “因为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两人来到蛋糕店，按照墨欣桐的喜好挑选一个小小的蛋糕，服务员把蛋糕打包装进袋子里面后，两人走回出租屋，把蛋糕放进墨欣桐厨房的冰箱。 快要晚修，两人从门口出来，慢慢走下楼梯。 墨欣桐小声地问丁仪。 “你怎么知道的……” 丁仪奇怪地望她一眼。 “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啦……” 墨欣桐生气地瞪丁仪一眼，声音却如同撒娇一样轻柔。 “你的笔记本屏保密码。0513.常理来说，这种密码应该是某种特殊的日子，我偏向是某个人生日。” 丁仪说着，停下脚步，站在楼道中间，墨欣桐站在比他高两个台阶的楼梯上，他稍稍抬头看向她。 “刚才听到你说五月十三号时有语气一点伤感，我猜可能是自己过生日但没有人帮你庆祝的失落。所以大胆地尝试去买蛋糕。看起来我猜对了。生日快乐，墨欣桐。” 丁仪说着，明亮一笑。 楼梯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墨欣桐的脸半藏在黑暗中，慢慢走下楼梯，在丁仪胸口锤了一下。 丁仪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但墨欣桐什么话也没说，安静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慢慢抱住他的腰。 “丁仪，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喜欢上你了。” “那我为你忙活这么多的意义就有了。” “但我有一个模糊的过去……” “起码我和你的现在和未来是清亮美好的。” 丁仪忍不住说，说了这句话后，又忍不住反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混蛋……我害羞了…” 墨欣桐拿脸在丁仪胸膛蹭来蹭去，声音轻柔得宛如八音盒。 “这种主观感受就不要说出来了。” 墨欣桐发现，要是单纯的骂丁仪是混蛋，他肯定会反驳；但如果再在混蛋后接上她的感受，那丁仪就会更在意后面的话，从而接受了自己是混蛋这前半句话。 “混蛋…” “我不是混蛋。哪有这么细心的混蛋。” 看吧，果真如此。 == 求追读 试水推挂了，再没有追读这本书就凉了 第38章 似醉非醉 墨欣桐整个晚修都没有状态，期盼着时间早点过去。 总算到晚上十点十分晚修下课，她收拾好东西，连忙走出教室。 但看到走廊上学生望向她的厌恶表情后，她没再敢走到丁仪的教室门前等他，安静地回到教室座位上，眼睛定定地望向走廊。 两分钟后，丁仪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她再次起身，小步快走到他身边。 “真慢。” 墨欣桐吐槽一句。 “我一下课就来了。” 丁仪说着，两人慢慢离开教学楼，走出校园。 今晚夜风清凉，天空皎洁，没有半点乌云，能看到无数手指盖大小的星星在天空闪烁，在东南角，金黄色的弯月在悬挂着。 丁仪的目光从天空上收了回来，望向身边靠着他的墨欣桐。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吗？” “嗯。” 墨欣桐点点头回答。 “太好了。恭喜成年。” 丁仪舒畅地说一句。 “嗯。” 十八岁，意味着很多东西。 墨欣桐的脸闪过一缕绯晕。 两人不急着回小区，在学校外围的江边散了二十分钟的步，江的另一边，城市群灯火通明，两人身处在江边的榕树下，四周几乎没有任何灯光，像鸭绿江的两岸。 “你有晚上去过那边吗？”丁仪问墨欣桐。 墨欣桐摇摇头，在黑暗中，两人的手碰了一下，自然而然地牵了起来。 “虽然我从小在这座城市生活，但去过的地方很少。没有走出过这座城市，就算是这座城市，也没有完整地走完过一次。” 墨欣桐感受到手心的温暖，想把自己整个人贴到丁仪身上，慢慢说出那些堆积在心腹的牢骚话。 两人回到小区后，丁仪直接进入墨欣桐的屋子。 墨欣桐脱掉鞋子，换上拖鞋，进入厨房，把放在冰箱的小蛋糕拿到茶几上。 丁仪也把两人刚才在小区商店买的小零食和饮料一起放了上去。 圆形茶几上很快堆满了食物。 这是只有两个人的生日派对。 生日人墨欣桐，庆祝人丁仪。 点上蜡烛，插在蛋糕上，丁仪把客厅的灯关了，屋子在几根蜡烛焰火的勾勒中，显现出有磨砂感的黑暗，大半个屋子里的黑暗在烛光的摇曳中变得有踪迹可循。 在这种十分具备氛围感的气息中，丁仪催促墨欣桐吹蜡烛。 墨欣桐坐在沙发中央，正对着茶几上的蛋糕，双手合十。 “我希望……”她的嘴巴微张。 “等等，心愿不需要说出声的，这样会被我知道。” 丁仪忽然打断她。 “那好吧。” 墨欣桐望视丁仪一眼，随即慢慢阖上双眼。 安静的十秒钟。 她再次睁开眼睛，瞳仁映着烛光的焰火色，张嘴把蜡烛吹灭。 “好啦，许愿完成了。” “太棒了。你许了什么愿望？”丁仪拍拍手。 墨欣桐站起身，想给丁仪来两拳。 “我刚才明说你又不想听，不说了，你又八卦，哪有这种人！” “这不后悔了吗。” “后悔也不说了。”墨欣桐哼气一声。 蜡烛熄灭，丁仪起身准备打开客厅的白炽灯。 墨欣桐拉住他。 “就这样子吧，更加有气氛。” 黑暗中，丁仪看不清墨欣桐略有紧张的脸，点点头。 两人坐到沙发中央，开始吃东西。 墨欣桐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的边缘，方便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剧。 此刻，整个客厅的光源只剩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光。 从阳台洒进的夜晚十一点的微微夜光聊胜于无。 正在播的是一部奥斯卡电影，墨欣桐稍稍前倾身体，给蛋糕切块。丁仪给两人打开两罐低纯度果酒。 这是墨欣桐执意要买的，为了庆祝她今天成年，她要喝酒。 “干杯。” 墨欣桐拿到葡萄味的果酒，举向丁仪，开心地笑起来，在屏幕光线中的脸颊迷人万千。 “总算干一个正常的东西了。” 丁仪举起自己手中青梅味的果酒罐，和墨欣桐的碰了碰，爽饮一口。 “吃蛋糕，吃薯片，看电影！” 墨欣桐的嘴角上扬着，双眼也带着媚媚的笑意，如同两枚弯月牙。 丁仪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 接过蛋糕，两人慢慢吃起来。 “草莓你要吗？” 墨欣桐拿叉子叉起蛋糕中央的一颗草莓，问丁仪。 丁仪还没回复，墨欣桐已经一只手抬起叉子，一只手放在草莓下面，“我喂你。” 丁仪楞了一下。 “快张嘴巴。” 墨欣桐的眼睛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蒙上一层红晕，声音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娇细，仿佛返璞归真，回到声带发育时期中最温柔的阶段。 丁仪张开嘴巴。 草莓的清爽，蛋糕奶油的甜腻，薯片的干脆，果汁啤酒的微熏，当所有的感觉融在一块，一切都是如此的恰意。 两人躺在沙发上，靠住沙发的腰，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影。萦绕在屋子四周的电影人物声像一层保护罩，将两人与外边的一切隔绝，此刻两人无需思考任何东西，只需要安静地享受夜晚就行了。 电影到了一半，丁仪余光望向墨欣桐，发现墨欣桐的脸颊红了起来，在黑暗中，仍能看到白里透红的绯色。 “才喝一罐果汁饮料，就醉了？” “要你管……我才没醉。” 墨欣桐摸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她没有醉，但身体确实比平时热许多，她想可能是没开阳台门的原因，看了看阳台，推拉门大敞开着，她又想可能是自己穿太多衣服的原因，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一件短袖和短裤，露出的盘在沙发上的双腿白皙红嫩。 好吧，自己真的可能有点醉了。 墨欣桐承认。原来这就是有醉意的感觉，她这么久才第一次知道。 但。 她现在只是轻轻的醉了而已，意识还清醒得很。 凭着醉了的名头，能做的事情就变多了。 墨欣桐偷偷望向丁仪，耳朵慢慢跟在脸蛋后面，变得白里透红，透出一种似醉非醉的羞红。 一直都是他在向她靠近，她也想主动靠近他。 举起啤酒罐，再次举到丁仪身前。 “干杯。” 丁仪笑着望向墨欣桐，提前说出她在喉咙里的话。 墨欣桐呷下一口饮料，“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许的愿望呀，丁仪。” 丁仪放下易拉罐，“你要和我说吗？” “嗯。” 墨欣桐眯起眼睛，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更用力地再点一次。 丁仪以为她真的醉了，看得想笑。 “但你得求求我，我才说。” 丁仪觉得醉熏的墨欣桐比平时更加动人，用温顺的语气问话。 “怎么求？” “帮我捏脚。” 墨欣桐在沙发上一通乱动，最后腰靠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摆直双腿，纤细匀称，双脚搭在丁仪的大腿上，白皙的脚就像帆船上的新帆一样洁白，左右晃动。 “我在吃东西呢。” “这个也能吃。” “你变态是吧？” == 求追读 第39章 葡萄果酒味的奶油 “快捏！” 墨欣桐声音变大了许多，但相对的还是小小声，对丁仪娇喝道。 丁仪没办法，只好帮她捏脚。 他人生第一次给女生捏脚，经验生疏，说是捏，其实是没啥节奏的乱按乱摸，双手在墨欣桐的脚掌、足弓、脚踝、足背、足趾之间来回轻按摩。 墨欣桐的脚很白，皮肤细滑，十根外形细藕似的足趾，外形小巧可爱，摸起来手感像摸刚出生的婴儿小手，舒服软绵；硬的地方如脚踝，像披着一层苹果皮的坚果，手感舒适；软的地方如后脚掌，粉嫩白皙得如同没接触过阳光，肉感十足，碰不到一点骨感，摸起来使人流连忘返。 丁仪一边按摩，一边在脑海里找形容词来形容手里这双白嫩的脚，搜刮脑海一周后，发现自己对这方面知识贫瘠的脑海找不到任何赞美词。 墨欣桐的脸在黑夜里更加发烫，仿佛拿热水毛巾擦拭过脸，红润有泽光。 “我的心愿是，我们两个永远被困在五十米的距离里。”她小声地说。 丁仪望向她，她立刻回答。 “是不是太自私了？……” 墨欣桐小声地问。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丁仪淡淡地说，“但你说出来，可能就不灵了。” 墨欣桐心窝一暖。 “要是我们的关系突然断了，我们之间再也不用被困在五十米之内，你会不会喜欢上另外的女生？” 墨欣桐一边感受双脚传来的舒适感，一边小声地问丁仪。 一直以来，她都想问丁仪这些问题。 但害怕丁仪认为自己太过矫情了，或者是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层地步。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她越发无法无视这些问题，丁仪在她生活中占据的地位越来越重。她很多时候脑子里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她尝试着往前推，找到那个她开始沦陷于他的初始原点。 她回忆到那场实验，丁仪咬破舌头，冲破窒息来救她的那一天中午。 那时候她已经身处死亡的深渊峭壁上，深渊像巨大的黑洞口子，产生巨大的引力，把她身体各个器官的感觉往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吸去，她全身感觉在慢慢消退，当她真的顶不住这种庞大引力，想要把挂在峭壁上的手松开时，丁仪猛地把她拉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丁仪，仿佛看到上千万个他的脸庞，每一个脸庞都不同，有的在宠溺地对她发笑，有的在低落地哭，无论什么表情，哪个脸庞，她都能从他漆黑的眼瞳里看到她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笼罩她整个心扉。 她没法解释清楚这短暂的可能只有几微秒的幻影是怎么回事，但双手已经抱住了丁仪。 回到屋子里，黑暗中，墨欣桐双眼停留在丁仪脸上。 “不会。” 丁仪坚定地摇摇头。 “你喜欢我吗？” 墨欣桐嘴巴微张，忽然神情呆滞下来。 “怎么了吗？” 丁仪停下按摩，疑惑地问她。 墨欣桐回过神，刚才没了光彩的眼睛再次有了活力。 “我是不是问过你这个问题？” 墨欣桐摸不着头脑地问丁仪。 丁仪肯定地摇摇头。 “没有。但我的回答是……” “停停停，不要说了。” 墨欣桐打断丁仪的话。 “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你也不要回答。因为我已经知道你的回答是什么。” 墨欣桐莞尔一笑，随即嘴唇嗡嗡张合： “我也喜欢你。” 丁仪感觉这句话像天籁一样在耳边盘旋。 “好了，我的愿望讲了。继续给我按摩吧。” 墨欣桐拿起蛋糕，叉一块进嘴巴吃，继续把脚搭在丁仪的大腿上，轻轻摇晃。 “你的脚真软。” “可以吃哦。” “够了…” “你尝尝嘛，说不定和蛋糕一个味道。”墨欣桐脸颊发笑，开心地逗丁仪。 丁仪望她一眼，手捉住她纤细的脚踝，慢慢抬高她的脚。 墨欣桐开玩笑的脸倏地红了起来，开始挣扎。 “别闹了…” “是谁在闹？” “我，我，我，我不闹了……” 墨欣桐发现丁仪要来真的，害怕地把脚缩了回去。 丁仪放手，让墨欣桐的脚像白鱼一样挣脱开。 假的。他心想，他怎么可能来真的。 虽然墨欣桐的脚很好看，但他又不是什么恋足癖。 丁仪重新按下笔记本的空格键，电影继续播放，一边喝自己剩下的青梅味果子酒，一边看电影。 五分钟的时间。 墨欣桐缩着双脚，双腿支颐在身前，靠住沙发扶手，吃完蛋糕，又喝一口葡萄味果子酒，瞬间，感觉到嘴腔里蛋糕的甜腻香味和葡萄果子酒味在味蕾四周萦绕，她安静地注视丁仪的脸。 “丁仪，吃蛋糕。” “我在吃。” “你要尝尝葡萄味的奶油吗？” 墨欣桐悄悄声的从蛋糕那拿起一块纯白奶油，放进嘴巴。 丁仪奇怪地望向墨欣桐，墨欣桐已经把身子倾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奶油有着很浓的乳香味，葡萄是酸酸甜甜的水果味，两者混在一起，是此刻墨欣桐嘴巴的味道。 ··· 十分钟。 丁仪和墨欣桐喘着粗气，两人的脸一律的红，只不过丁仪的红得少一点。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丁仪匆忙从沙发上起身，打开客厅的灯，明亮的灯光散尽客厅的漆黑。 墨欣桐膝盖跪在沙发上，布艺沙发在她的膝盖处陷入两个不大的凹陷，她双手插在双腿中间，脸颊红熏，头发发丝凌乱地散在鬓角四周。 两人无语。 丁仪咽了咽口水，浓浓的葡萄果子酒味在嘴腔挥之不去，神情和肢体动作都不自在。 墨欣桐低着头，就连脖子都在发烫。 她是理智的人，知道这是两人关系确定以及递进的很大一步，是美好的，应该就此而止，就像歌舞剧的中场休息，闭上舞台上的帘幕，让舞台陷入安静与黑暗，这样才有更好的期待。 美好有度，如真理与歪理，超过了那个度，就会相互转换，今晚如果再继续下去，一切美好都会变得糟糕。 墨欣桐希望丁仪知道这一点。 丁仪似乎明白了。 他转身离开。 “我先回去了？” 墨欣桐以微小的幅度点点头。 丁仪也是理智的人，他明白墨欣桐的伊甸园已经向他敞开，他不需要操之过急，去品尝园子中心苹果树上的红艳苹果。伊甸园里的地上撒满金子、珍珠、红玛瑙，各种美丽的树木从地里长出来，开满各种奇花异卉，他需要做的是欣赏这里的一切，小心那条专咬贪欲之人的毒蛇。 “丁仪，谢谢你，我的生日很开心。” 墨欣桐抬起头，认真地望向丁仪。 丁仪笑了笑。 “我也是。” == 求追读 求投资和票票 第40章 预言 两人在生日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约而同地脸露尴尬。 但好在感情真真切切的提升了上去，两人先是像陌生人一样故意压着声线装高冷聊了两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明明很熟但故作深沉的虚假感一下子被戳破，两人肩并肩走回学校。 经过昨晚的生日，丁仪更加坚定了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分享给墨欣桐的决心。 这个世界在欺骗他们，他不能让墨欣桐一直受其蒙骗。 他对于整个世界而言，渺小得如一粒沙尘，丁仪还没形成自己的推断，目前脑子里所有的想法纯属臆想，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唯一的来源便是他这些天悄无声息的观察。 以及他回想起认识墨欣桐后，所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之事。 从局面推到全面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更何况丁仪觉得自己现在是以几个可能的点推到整个面。 虽然其中很多现象看似平常，但在他长达一个半的观察中，总算在平常中窥探出一点端倪。 距离墨欣桐生日过了五天，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大考，但明显能从众多学生中感觉到焦虑的存在。 墨欣桐也不例外，在学校里的白天，她不仅需要躲避那些如剑似的恶毒眼神，还要为学习操劳。 幸好，她有能治愈自己的时光。 那便是和丁仪在一起的时间。 当天放学。 两人再次坐在小区公园边缘的石凳上，在黄昏来临时，安静地享受傍晚清风。 墨欣桐握着丁仪的手，舒服地眯着眼睛，她今天没有在意眼前的任何事物，全部凭借主观感受，享受和丁仪在一块的傍晚。 但丁仪让她睁开眼睛。 “好好地看。墨欣桐。” 墨欣桐望向丁仪，看见丁仪的眼睛，虽然带着柔情，但更多的是深沉。 她端正身体，开始望向四周。 两人从四月初开始坐在这个位置，如今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半月，没有一天间断。墨欣桐每天都在同一个位置张望四周，虽然没有和周围的人有过多的交流，但基本上都能认出她们的脸，以及她们的大致活动。 两人安静地观察，直到六点三十分钟，回到教室晚修。 晚修下课，回到出租屋。 两人在外面买了一份水果，在墨欣桐的客厅一起吃完，然后又看了一部纪录片，看到最后，大概十一点半两人平时该各回各家的时间，丁仪突然说： “要不我今晚在沙发睡一觉吧。” 墨欣桐惊讶地望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突然？” “想拿你的电脑查点东西。” “关于我们俩的？”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以为丁仪把两人距离窒息的事情搁置到一旁，现在看来并没有，他果然还在追查这些事情。而且从他的目光中，她读出了他有所收获的神情。 她点点头，把电脑留在了茶几上，进入浴室洗漱后，回到房间。 “那我先睡了。” “晚安。” 客厅的灯关上，墨欣桐把房门也关上，并没有反锁，丁仪在客厅，不需要害怕有小偷进来，顺势关上房间里的灯后，她回到床上，拿手机写完今天的日记，然后入睡。 今晚一如既往的和往常的夜晚一样宁静，窗外是黑蒙蒙的夜色，看不见远处的灯光。 丁仪并没有继续查电脑，而是来到阳台上，平静地注视天幕。 下半夜，墨欣桐在睡觉，感觉被子动了动，她稍稍翻了一下身子，侧过身，凭着感觉，她不睁开眼睛都能知道现在是深夜。 但被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她的头被被子盖住，一个呼着热气的人脸出现在她面前，她被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几乎要喊出来。 但发现这张脸的主人拿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看清楚那张脸后，墨欣桐的恐惧才慢慢消散。 丁仪慢慢放开墨欣桐的嘴巴，两人都躲在被窝里。 “丁仪？你在干什么？” 墨欣桐连忙小声地质问，“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她立刻想到丁仪今晚突然提出的在她客厅睡觉的事，以为他是有预谋的。 有人忍不住了。 墨欣桐的脸红了起来。 丁仪连忙打断墨欣桐的胡思乱想，尽可能压低声音，把嘴巴凑到墨欣桐耳朵边。 “听着，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丁仪的语气十分凝重，墨欣桐望了望他的脸，发现他的脸有些憔悴，可能是今晚都没睡。 她点点头，屏息凝视他。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子会不会被他们察觉到，但这已经是我目前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丁仪的声音细如蚊蝇，就算凑在墨欣桐耳朵前，墨欣桐也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听见。 “他们？什么他们？” 墨欣桐发现丁仪话里有一个奇怪的代词。 “在监视看着我们的人。”丁仪小声地说，没有继续给墨欣桐解释他们是谁，反而说起另外的事情：“墨欣桐，你觉得明天傍晚小区会发生什么事？” 墨欣桐一脸懵圈。 丁仪小声地告诉她：“大胆猜一猜。根据我们这个月观察到的小区平常生活。” 墨欣桐冥思起来，花了半分钟，才慢慢张嘴，将自己可能猜到的东西慢慢说出来。 “小区，小区……”她用力回忆着，“有一对情侣会遛一只狗。” “嗯。”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定定凝视他一眼，把自己想到的事情慢慢坦露：“然后，幼儿园放学，一群小孩在踢毽子。小区侧门口有一个卖冰糖葫芦和气球的骑着老式自行车的老人，在草坪上有一个脱衣服健身的中年人……” “不，脱衣服健身的中年人是周三才来的。明天周二。”丁仪摇摇头。 “这有什么区别吗？”墨欣桐小声地问。 “健身男人每周三下午五点五分准时出现在单杠区，第一个动作是引体向上，断断续续做三十五个，第二个动作是俯卧撑，第三个动作是深蹲远跳，在这时喝一次水，然后和一个穿花格衫的妇女聊天，最后再做几个动作，离开。这个男人只会在周三出现，其他时间不会出现。”丁仪慢慢地说。 “可能他有固定的的安排？” 丁仪还在说着，“五点五十十分，六个小孩子会在公园的西角踢毽子，一直踢到六点二十分才散开。期间，会有两个妇女来打扰六个小孩，并且在六点整带走穿短袖卡通衣服的小男孩…卖冰糖葫芦的老人每天只能卖出一根冰糖葫芦，都是那个穿短袖卡通衣服男孩买的，时间是每周二的六点十分…” 丁仪用时间把事件串了起来，仿佛在对小区进行一次一比一的时间空间复盘，墨欣桐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最后，丁仪望向墨欣桐。 “一个人的时间固定安排可以理解，但一个小区的人都在固定时间做固定的事情呢？这是明天小区傍晚会出现的事，你相信吗？” 第41章 平常中的异常 墨欣桐沉默着，不知道该相信还是质疑丁仪的话。 因为现在才是凌晨三点，而丁仪这番话仿佛在阐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在十五个小时后、尚未发生的事情。 丁仪看得出墨欣桐十分疑惑，安抚她的情绪。 “今天傍晚就能验证我的猜测正不正确。无论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墨欣桐，我都是真的，我现在面向你的整个人都是真实的。” 墨欣桐没能听懂丁仪的话，但望着丁仪发紧的瞳仁，她还是慢慢点头。换成第二个人，她已经想着怎么远离这个神经病，但这些话是丁仪说的，她犹豫着，选择相信。 后半夜，墨欣桐和丁仪基本上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傍晚时，我们保持正常的状态，不要被别人看出我们的异样。” 丁仪离开她的被窝时，最后说一句话。 今天是风和日丽的晴天，在早晨起床时墨欣桐望见天际线的阳光，觉得头脑有些发昏。 丁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招呼她上学。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穿上鞋子离开出租屋。 丁仪和平常一样，但从他望向四周的眼光中，墨欣桐知道昨晚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傍晚。 两人一放学就来到小区的石板凳上，丁仪紧靠在墨欣桐身边。 望着身边正常悠闲的小区生活，墨欣桐觉得十分熟悉，仍没察觉有什么不妥。 她忽然望向丁仪，因为丁仪的手伸了过来，用力捏住她的手，她的心情紧张了起来。 丁仪看了看时间，距离傍晚五点五十五分还有三十秒，他悄声地对墨欣桐传音。 他不敢大声说话，似乎慌怕自己的声音被听到后，周围的一切都会随之改变。 “五点五十五分，幼儿园响起铃声放学。” 墨欣桐顺着丁仪的声音望向小区内的幼儿园，同时余光望向丁仪放在手心的手机闹钟。 当时钟的分秒数字跳到五点五十分时，果不其然地响起了铃声。 对此墨欣桐没有多疑问，因为这是幼儿园在电脑上设置好的放学时间，每天准点播放。 但接下来丁仪的话和身边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灵陷入极大的震撼中。 丁仪一边看着四周的环境，一边详细地向她叙说将会发生的事情，精确到每一分钟，每个人的穿着，每一件事的前后衔接。 而每件事情的发生，都在他话音结束后的十秒内。 他仿佛预知了短暂的未来。 “东边的小道，十秒后，一对情侣会来遛狗，男的穿蓝色短裤、女的穿白色上衣，两人一开始是牵手状态，走到那棵在垃圾桶前的榕树下，男的开始打电话，女的一边牵狗，一边拿出手机自拍，自拍背景是那棵榕树。” 丁仪对墨欣桐说。 墨欣桐的目光顺着他的话，望向小区的东边，丁仪的话音刚落，一对情侣牵着一条白色的萨摩耶出现在鹅卵石小道的尽头，两人一狗慢慢从小路一侧走来，男女两人牵手，男的用右手牵狗。 墨欣桐的眼睛慢慢瞪大。 不仅因为两人的出现如丁仪所说的那样，更因为丁仪提前描述出两人今天的穿着和状态。 男的是蓝色短裤，女的白色上衣，两人牵着手。 不多时，萨摩耶停在垃圾桶前，男人开始打电话，女人拿出手机自拍。 墨欣桐再次震惊，连忙望向丁仪，她的心情在此刻找不到形容词描述，像被一滩混杂各种气味的水泼中。 “不要把情绪表现在表情上。注意。六个小孩从那边出来了。”丁仪小声地说。 他的眼睛也变得低沉，像蒙上了一层阴霾。 一切如他所愿的发生后，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更加低落痛苦。 “带头那个小男孩拿着毽子，来到公园健身器材区的右上角，这六个小孩会先打闹一会儿，然后才开始踢毽子。留意现在从小区侧门走进来的穿着米奇老鼠印花上衣、手里提着篮子的女人，她就是那个现在拿毽子的小男孩的母亲。她会走到一百米远处的红衣女人那聊天。” 此刻，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墨欣桐的心受到彻底震撼的打击，那一刻，她分不清楚究竟是丁仪的话音先落地，还是四周人们的行动先发生。 丁仪手劲从她的手上传来，她意识到，是丁仪的话先落地。 长达二十分钟的时间，丁仪每一次都提前十秒把将要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再顺着他的话看向事情发生的场地。 事情一一发生。 等到丁仪闭上嘴巴时，墨欣桐已经不敢望向四周。 和平时一样充满人气的小区，如今带给她瑟瑟寒风。 “为什么我没有察觉这些事情？” “因为这些不是每天发生同样的事情。而是间隔了一周。每件事情今天发生了，就会间隔一周的时间，在下一周同样的时间才会再次发生。 人对身边环境的记忆很弱，尤其是一眼而过的事情，三天的时间相关记忆就已经衰退到百分之五以下。一件平常没有特点的事情相隔一周再次一模一样的发生，每一个细节都完全一样，人只会觉得很熟悉，根本察觉不出是不是重现。除非你经历的次数够多，才能有所察觉。 我也是花了一个半月才察觉到一点点的。”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欣桐的眼睛开始发颤，想向丁仪求助。 “我也不知道。” 但丁仪的表情和她一样绝望，他还想把自己的不切合实际的见解告诉墨欣桐。 但就在他张嘴前的瞬间，从天空传来一声巨响，两人抬起头往天上望去，只看见本来布满晚霞的天空突然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声音正是从那儿出现的。 无数的紫红色晚霞、云朵、空气不受控制地被这个手掌大小的窟窿成螺旋状吸去，很快便在天幕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两人不知道这个窟窿距离两人的位置有多远，但起码是上千公里的距离，虽然这个洞看起来只有拳头大小，但跟旁边的一片云对比，两人得知这个洞的半径绝对有几公里以上。不到十秒的时间，数片像枫叶一样的红云被吸走，紧接着，天空出现的窟窿边缘燃烧起来，把小半边已经陷入黑夜的天照得通明。 丁仪和墨欣桐震撼地望着天空。 这一幕，超出两人的认知范围。 但在小区四周的人，对这一幕无动于衷。 丁仪的眼以一种深处梦魇中心的畏惧感望向那些人。 “这到底怎么了？” 墨欣桐瞳孔发颤，声音发抖。 忽然，这些呆滞的人齐刷刷地望向两人，无论男女，老少，身份。包括刚才两人看到的幼儿园放学的小孩，牵狗的情侣，卖糖葫芦的老人，向两人包围跑来。 “墨欣桐，快跑！” 墨欣桐还没反应过来，丁仪握住她的手，两人逃跑起来。 但为时已晚，上百个人一下子堵住两人所有退路，不到十秒的时间，丁仪和墨欣桐深陷人群当中。 “丁仪！” 墨欣桐被两个女人架起肩膀，往人群中拖去。 丁仪想要救她，但下一刻，眼前一晕，彻底昏了过去。 闭上眼睛前，他最后一幕望见的是天空的那个窟窿，窟窿中间漆黑无比，四周大火蔓延，整个天空如火烧缭原。 第42章 雨天与回忆 丁仪总是在课上瞌睡，一方面是因为十一月的天气很冷，室外气温只有十一摄氏度十二摄氏度。课室的门窗都关着，四十多个学生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教室蒙上粘稠稠的热温。内外的温差使人心神难以波动。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窗外一直在下雨，在小雨中，天空和大地都连成灰蒙蒙的一片，嘀嗒的雨滴声落在窗台和窗户玻璃上，交织出催人欲睡的安眠曲。 现在的雨势还好，很小。不像几天前那场狂风大作的暴雨，把十一月的冷冽寒风从天空吹来，像一根根冰针，砭人肌肤。 丁仪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像坐在两个世界的交点，窗外的寒意，窗内的暖意，窗外灰沉的天空，窗内无声压抑的气氛，交奏在他的眼皮上，他就这样睡着了。 直到下课，教室里吵了起来，他的睡意才慢慢消失。 他讨厌这个已经一连下了半个月的糟糕雨天，他现在想不到比穿着没干的内裤上学更糟糕的事情。 这天气到底怎么了？ 丁仪醒来后，脑子还晕沉沉的，眼睛望向窗外，瞳仁很快变得和窗外暗灰环境色一样黯淡。 “丁仪，陪我去洗手间。” 这时，一个女声把丁仪从自我世界中拎了出来。 丁仪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视线来到教室里自己的座位旁。 一个女生正站在他旁边，双手搭在身前，脸蛋充满笑意地望向他。 丁仪抬头望去，女生有一米六的身高，脸蛋属于耐看偏上的类型，之所以不能说好看，是因为女生的脸虽然正面好看，两侧略有瑕疵，颧骨高，像一块稍稍突出的土豆。 丁仪竟然想了两三秒，才想起眼前女孩是谁。 梁珊。 自己这是睡晕了吗？ 丁仪摇摇头脑。 “怎么啦，都叫你不要老是课上睡觉，你看，脸都睡到有痕迹了。” 梁珊笑着，伸出手，拿食指的侧面在丁仪脸上轻轻刮了刮。 这次丁仪脑袋清晰很多，也想起了两人的关系。 “走啦，不然待会多人了。” 梁珊眼睛望向四周，过了一会儿后，拿手揪住丁仪的手腕衣角，把丁仪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两人走出教室，慢慢往在楼层侧的洗手间走去。 走廊外的天灰蒙蒙的，因为视野比教室的窗户要旷阔，丁仪看到不同层次的天空颜色，与楼层连成一条线的天是黑灰色，往上颜色逐渐变淡，到了天的中央，变成银灰色，一团巨大的乌云压在天空中央，轮廓清晰，无数小雨像水银滴一样从云层下落下。 教学楼的外墙壁在雨景中像生了无数苔藓，潮湿斑驳，四周的树木叶子深绿，树干深褐，整个环境的可视光度比平时低了三十个度，所有冷色色调更加明显阴暗。 如果这是一幅画，那画家的颜料肯定下重了，而且画家的神经肯定也有问题，才会画这种阴郁的画。 丁仪默默想着，收回望向走廊外的目光，暗暗骂一句。 真是该死的天气。 “真是讨厌的雨，已经连续下了十六天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虽然说跑操没了很好，但宿舍的衣服都干不了。” 梁珊一边走一边对丁仪说。 “是啊。”丁仪回复一句。 他很讨厌雨天。 在他的记忆中，所有糟糕的记忆都是在雨天发生的。 小时候爷爷奶奶相继在乡下的雨天过世，那是陪伴他度过三分之二个童年的两个和蔼老人，从死亡，到摆席，再到出葬，乡下的雨一直没有停过，他参加了两次葬礼，对那条送葬的田间泥路记忆尤深，两边都是杂草，黄褐色的泥土在雨水中变得像泥潭一样粘稠，他一走上去，淤泥立刻爬上他的裤脚。四处是雨的声音，田鸡叫的声音，蜻蜓低空飞行翅膀拍动的声音。 他站在送葬队伍中央，一时望着前面出葬的队伍中四个亲戚抬着的棺木，雨水从上面滑落，冰冷地顺着深色的表面落到泥土上。他开始往四周望去，远处是在雨中变得黯淡无光的深青色山峦，近处是被雨水压得折腰的稻穗和蔬菜。 天很空旷，他感觉到被抛弃的滋味，整个世界只剩下麻木一种感觉。 他差点丧命也是在雨天。雨滴整片整片地落在道路上，他背着装着小学六年级书本的书包，撑雨伞回家。来来往往的人群的脸在雨中，逐渐变得冰冷，充满抱怨。 雨越来越大，忽然的一阵大风把他的伞吹翻，他只能在雨中把伞骨收回来，忽然脚滑摔了一跤，整个人落到车道上，一辆银白色的小车鸣起尖锐的喇叭声从他身边驶过，他的脑袋距离飞驰而过的黑色车轮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 在混杂着雨水和车轮橡胶的气味中，他看到轮胎溅起的积水，像慢镜头一样从头顶飞起，整粒整粒的坠到他脸颊上，他经历了一次心理死亡。从那以后，他在雨中闻到轮胎橡胶的气味，就恶心想吐。 丁仪不想再回想过去了，因为越来越多糟糕的事情正在随着雨水的潮湿味浮现在脑袋上，他赶紧把它们压下去。 他想回到晴天，见到太阳。 “丁仪，你看起来好讨厌雨天哦。” 梁珊悄悄地对丁仪说，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 “是的。” 丁仪点点头。 他并没有把这些糟糕的事情和梁珊分享，不是不愿意，纯粹是…… 他想了想。 没有那种想要分享的分享欲望。 “等我一下，待会我们去小卖部买早餐。” 梁珊对丁仪笑笑，丁仪点点头，自己也去上一个厕所。 等到出来时，他见到梁珊和赵凡正在聊天。 两人是闺蜜，赵凡在十五班，是一个理科生，短发披肩，圆脸婴儿肥。 见到丁仪，她的眼睛在梁珊和丁仪之间来回转了几圈，然后露出值得玩味的表情。 “我先回班了，就不在你们两个中间当电灯泡了。” 赵凡走后，梁珊有些脸红，但嘴角扬着笑意。脸红是因为赵凡的话，笑意也是因为赵凡的话。 丁仪和她走下楼梯，在身边没有什么学生的一楼，梁珊慢慢碰了碰丁仪的手。 丁仪望过去。 “平时都是你主动拉我的手的。”梁珊说。 丁仪于是牵起她的手。 两人在小卖部前因为其他学生存在又松开了手，像极了旁边一对目光暧昧的男女学生。 男的拿着面包，撕开包装递给女的；女生含情脉脉地望男生一眼，接过面包。两人慢慢走回班级。 中学的懵懂青春都这样，偷偷摸摸，但总是显眼。 梁珊从人群中出来后，找到他，笑眯眯地递给一盒牛奶。 丁仪想起。他们也是情侣。 丁仪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和梁珊确定关系的。 哦，对了。 大一两人同班，梁珊经常找他问问题，她长得不错，性格活泼，他对她没有任何反感，她一表白，两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要不我们买个晴天娃娃吧。” 回班的路上，梁珊对丁仪说。 第43章 钢琴声 丁仪不知道梁珊的想法是从哪里得来的。 “前天语文老师在课间不是给我们看了个关于日本的电影片段吗？挂晴天娃娃说不定有效，能带来晴天呢？” 梁珊笑嘻嘻地对丁仪说。 丁仪想起这回事。 为了祈求天气转晴，日本有挂晴天娃娃的习惯。但这种不算上习俗的生活作法其实起源于中国的“扫晴娘”。“扫晴娘”的习俗于平安时代从中国传入日本，逐渐演变成有当地特色的晴天娃娃，被动漫电影广泛使用。 丁仪知道这根本不科学，同时也明白这点生活上的小情趣。 很多时候，你明明知道某件事情不靠谱，但仍有很多人心甘情愿地为之付诸行动，为了祈求晴天而挂晴天娃娃，归根到底是一种普遍的精神寄托。 同时，也是情侣在一起后，双方变得更加感性的表现。 “哪里有的卖？” “学校外的那个小铺。装修风格很像日本居酒屋的小卖铺，我上周去到那里，发现有这个卖。我们放学后去买一个吧。” “当然可以。” 丁仪答应下来。 今天是周五，下午放学后。 丁仪和梁珊混在离校的高一高二人群中走出学校，因为一直下着朦胧的细雨，学校校门从天空望去成了五彩斑斓的雨伞海洋。 丁仪走在校外，也没有感觉到心情变得舒畅。 因为这个天气实在太压抑了。 整片天空都是暗沉灰色的乌云，几乎没有任何光线。 两人出发时本来想撑一把伞，但丁仪拒绝了。 “会淋到雨的。”他对梁珊说。 梁珊抱怨一句，“撑一把伞才像情侣嘛。” 但也按照丁仪的话，自己从书包拿起一把伞。 两人各撑一把伞出校门。 路上，两人很长时间都是沉默。 有时候梁珊会对他说话，但她还没张嘴，丁仪似乎就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了。 “你说我们还有半年时间就高考了，能考到同一间大学吗？” 丁仪对此摇摇头。他的成绩很好，相比之下，梁珊的成绩则是一般般。 “要是能考上就好了，那我们就不用异校恋。” 梁珊在雨伞下望向丁仪，表情露出一丝伤悲。 丁仪安慰她，“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 “嗯。我们到了。你看这个，可爱嘛？” 小卖铺前，梁珊拿起一个挂在售货架旁的白色布偶，把布偶放到脸旁，咨询丁仪。 丁仪点点头。 “好看。” 梁珊开心地笑起来。 两人付完款后，梁珊不愿意再撑两把伞，两人便撑一把伞回学校，路上的一切都陷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 离校的人匆匆回家，回校的人匆匆进校。 两人回到教室，把晴天娃娃放下后，前往饭堂吃饭。 坐在同一个餐桌的对侧，梁珊安静地吃着晚餐，时不时望丁仪一眼。丁仪的注意力则被饭堂潮湿的墙壁和地板吸引住，看着四周和他两一样在安静吃饭的学生，他觉得更加压抑了。 在宿舍区告别后，丁仪回到自己的宿舍，四楼，靠校外小区的一间八人间。 舍友正在吵闹，两个洗澡，两个洗衣服，一个躺在床上睡觉，两个在床边拿着饭盒吃饭。 丁仪走到走廊上，望着操场，学生此刻变成手指大小，在雨中撑伞走路。 他的眼睛变得惆怅，他感觉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行动，丁仪望一眼身边的人，似乎都知道他们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整个世界都墨守成规的运作着。 他有时候觉得其实生活也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就是一条平静涓涓细流的小河，慢慢的走过十八二十个年头后，汇进更加波澜不惊的大海里。 就连感情都一样。 他分不清自己和梁珊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两人现在虽然说是情侣，而且呆在一起快两年的时间，但真正的接触只到手牵手的地步。 他承认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梁珊，他看向她的时候没有那种想拥抱她入怀里，想热情亲吻她的冲动，他只是觉得和她在一块会比一个人要舒服一些。 就这样，两人在一起了。 感情应该都这样。 丁仪心里默默想。 哪有什么真正的喜欢和爱意，他不愿意相信一见钟情，所谓的感情，只不过是两个人慢慢的相互看习惯了，而且对方并不影响自己的生活，然后便在一起。 丁仪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天空，然后回到宿舍。 第二天周六，还是下着一场雨，雨势还是很小，但天气和昨天一样阴沉。 到了下午的自习时间，梁珊便向丁仪招招手，两人拿上晴天娃娃后，离开教室。 “去哪儿挂好呢？” 路上，梁珊四处张望可以悬挂这个小布偶的地方。 “希望可以高一点，而且不会被调皮的学生拿下来。” 丁仪撑着伞，指向一旁的综合楼。 “综合楼楼顶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诶。听说，综合楼楼顶的铁门是开着的。” 梁珊欣喜一笑。 两人顺着风雨走廊走进综合楼，一口气爬上综合楼七楼，当走到楼顶台阶时，两人发现天台的门锁着。 只能无功而返。 梁珊叹一口气。 这时，丁仪被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吸引住。 声源是七楼的某个房间。 他想起来，综合楼七楼是艺考生的地方，有三个美术教室，一个钢琴教室。 现在他们学校高一高二学生上美术课和音乐课，除了在本班上外，就是来这个地方。 他拦住想要下楼的梁珊。 站在七楼的走廊上，能眺望到学校的绝大多数风景，灰沉沉的天空离他们更近了，细雨慢慢从外面斜飘进走廊，落到走廊的栏杆上，湿漉漉的金属不锈钢栏杆反映着两人的脸庞。 “这儿挺不错的。” 丁仪对梁珊说。 梁珊连连点头，“嗯。” 两人开始顺着走廊走去，寻找一个可以挂东西的地方，丁仪的注意力则更多的放在那慢慢变得清晰的钢琴声上。 就在两人走过钢琴教室的门前，丁仪忍不住往里面望了一眼。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一台黑色的钢琴前，双手慢慢弹琴，身体随着双手的旋律轻飘飘地前后晃动。 第44章 土耳其进行曲 丁仪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女生身材苗条，腰肢挺直，黑色而柔顺的长发自然披在腰后，似乎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根本没有留意到门外站着的两人。 莫扎特《土耳其进行曲》的欢快活泼节奏一下子打破淅淅沥沥雨点的枯燥声，随着女孩手指在黑白相间的钢琴键上不断快速跳动，悠扬而轻快的钢琴声在钢琴室内外盘旋不止。 梁珊也跟着停下脚步，在门口望了钢琴室内一眼后，抬头望向丁仪，表情有些吃醋地揪了揪丁仪的衣袖。 丁仪收回目光，两人来到走廊的尽头，在栏杆上找到地方挂上晴天娃娃，琴声消失了，雨还在下，两人沿着原途返回教室。 再次经过钢琴室的门口，里面的女孩正坐在琴凳上，一只手撑在琴凳的黑色软皮罩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平静地看着手机，突然嘴角轻轻上扬，似乎是在手机里看到有趣的事情。 丁仪发现她的气质与普通学生截然不同。 确实，艺术生总是比正常学生多几分莫名的吸引力。源自她们掌握多一门技术的自信，也源自学艺术学生较之富裕的家境条件。 眼前女孩也是如此，从举手投足的小动作能看出她的自信。 这时，女生抬起头，望两人一眼，没有匆忙不自然地别过眼睛，而是对两人轻笑一笑，仿佛一个坐在宫殿的公主，大方地欢迎前来的来宾。 丁仪承认自己被这个笑容吸引住了。 梁珊拉了拉丁仪，两人走回教室。 回到教室后的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定。 窗外下着的雨不时把他的记忆拉回钢琴室的场景。 他在走路回宿舍时，看到一个和钢琴室女生非常相似的背影，他悄然跟在她后面，足足走了一百多米的距离，女孩转脸，他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他停下脚步，在女生的怪异目光中，折路走远，并且反思自己无意识的不良尾随行为。 晚修的时候，丁仪心不在焉地做作业。教室里笔和纸的摩擦声吱吱作响，他脑海又浮现女孩的身影，钢琴声和她的惊鸿一面在他神经上不停拨弦，窗户紧关着，他感觉室内空气混浊而沉闷，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变得沉闷，脑子开始涨闷，便走出教室呼吸夜里的清新空气。 夜色中，雨点没有了踪影，但从四处雨滴落在各种物体上发出的声波可以得知，雨一直在下。 他撑着伞，慢慢向综合楼走去，在漆黑的夜色里，他忍不住走上七楼。 综合楼楼梯的灯在晚上基本不开，因为晚上没什么人进出这里。 今晚，综合楼的楼梯灯每隔两个楼层在楼梯台才开一盏，灯光泛白。 丁仪摸黑走上七楼，在浑浊的漆黑中视觉大大削弱，取而代之听力变得更加敏锐，楼梯外的夜雨声格外响亮。 七楼走廊的灯都开着，丁仪庆幸地舒一口气，慢慢走到钢琴室。 此刻走廊没有了钢琴声，整个七楼楼层只有那里开着灯，宛如黑暗世界中一座灯光城市。 丁仪走到门前，发现门口虚掩着，想了想，敲敲门。 没有人回应。 他轻轻推开门。 钢琴室里的灯全开了，室内明亮而温暖，气温比外边暖上好几度，室内右上角放着一台钢琴，中间是讲台，后面是几排塑胶座椅，其他地方放着一些乐器，如笛子，鼓。 丁仪走近钢琴，琴壳上面放着一盒还没开动的盒饭，他摸了摸，热的。 这时，门开了。 是那个女生。 女生从门外走了回来，见到丁仪，先是愣了愣，然后把门虚掩关上，走到钢琴前。 “你是？” 女生好奇地望丁仪一眼，丁仪发现她的眼镜漆黑明亮，没有一点杂质。 “下午我们是不是见过？” 丁仪点点头，“你记得？下午我从门前经过。” 女生笑起来，拿起琴壳上的饭盒，拆掉包装，慢慢吃起来。 “这是晚餐吗？” “嗯。” “这么晚才吃晚餐。” “习惯了。” 女生一边吃饭，一边拿起手机，架在身前，开始看剧。是一部最近开播的综艺节目。 丁仪发现女孩并没有过多想要理会他的心情，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主要是吃晚饭。 “话说，你来这里是干什么呢？这种时候，你们应该都是在晚修的。” “晚自修太闷了，就出来走走。不小心就走到这里了。” 丁仪说着，墨欣桐笑起来。 “不小心…这个回答…哈哈哈…” 两人交换姓名。 “墨欣桐。草木欣然的欣，梧桐的桐。” “你下午弹的曲子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吧。” “你知道？” 墨欣桐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略显惊讶地望向丁仪。 丁仪点点头，“有听过。” “很多人听过这个曲子，但说不出名字的。” 墨欣桐对丁仪的兴趣来了不少，勺一口西红柿炒蛋进嘴巴。 “你待会还弹吗？”丁仪问。 “你想听？”墨欣桐问。 丁仪点点头。 “抱歉，打烊了。” 墨欣桐摇摇头，带着玩意地睨视丁仪一眼。 “真可惜。”丁仪叹一口气。 “不过我待会会练一练其他简单点的曲目，有兴趣的话可以留在这里听一下。” 丁仪找一个座位坐下，安静地望着墨欣桐的背影。 墨欣桐在吃晚饭，综艺的声音从手机传出，遍布整个钢琴室。 “你不担心老师没收手机吗？” “放心。艺术生有特权。老师允许我们带手机的，手机的用途比书本多得很。”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嗯。本届就我一个音乐生。美术生倒是有四五个。他们的活动室就在隔壁。晚上一般不来。你想看他们画画就不可能了。他们有功利性，才没闲工夫画给你看。” 墨欣桐不知道，丁仪没有一点去隔壁美术室的冲动，他是奔着今天下午听到的琴声和她来的。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呀。” 墨欣桐回头，用诧异的眼光望向丁仪，“这句话，也太土了吧。你就是这样把你女朋友骗到手的？” 丁仪闭上嘴巴，两人也无话可说。 钢琴室只剩下手机播放综艺的声音。 不时从前方传来墨欣桐一两声扑哧的笑声，欢快得很。 第45章 这个世界的墨欣桐 沉默与安静持续了近二十分钟。 这段时间里，丁仪坐在钢琴室后面的塑胶椅上，墨欣桐在钢琴前慢慢吃晚饭。 等到墨欣桐完吃晚饭，拿湿纸巾精心擦拭琴壳后，总算开始弹琴。 第一首曲子是卡农。 弹到一半突然转到贝多芬的《月光》，再听下去丁仪就不知道曲目的名字了。 墨欣桐弹得十分入神，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他这个观众，上半身随着旋律慢慢有节奏地摆动起来。 丁仪保持安静，默默听着悠扬的钢琴声，过了大概四首曲子的时间，十五分钟左右，墨欣桐放在琴键上的十根葱细手指停止按压。 钢琴室安静了下来。 墨欣桐往后望去，双眼睨看丁仪一眼。 “真好听。” 丁仪赞扬道。 “谢谢。不过这句话应该说给创作这些传世曲目的音乐家听，后人只不过是把他们的作品弹奏出来而已。” “但里面也有你自己的情绪注入。虽然是同样的曲谱，但能听出差异。” “是吗？”墨欣桐饶有兴趣起来，“你听出什么差异了？” “我不是音乐生，对这种东西不了解。”丁仪摇摇头。 但看见墨欣桐期待的目光，他停顿一下，说道。 “你刚才弹的是d大调的卡农，是吧？这首曲子本身没有激昂的节奏和浓烈的情感变化，但总能给人从内而生的伤感。我平常听的时候，会萌生淡淡的悲伤，仿佛身处末秋季节，一个树叶散尽的萧瑟天里，和最亲的人道别。但听你弹奏时，我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宁静的伤感气氛，反而是充满恰意的恬静。就像……你站在一座山的山顶，清风吹拂，往山下望去，山下是成片连绵火红色的枫树。充满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 丁仪说完，望向墨欣桐，“我说得对吗？” 墨欣桐惊讶地拍拍手。 “你猜得真准。还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不过有一样你说错了，那不是晴天，而是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雨天，山下还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很远，但从山顶上望去，还能看到平静湖泊的水纹。” 说着，墨欣桐浅笑，望向窗外。 “真怀念那个雨天。” “你喜欢雨天？” 丁仪问。 墨欣桐点点头。 “当然。雨天很好。我所有幸运的事情都是在雨天发生的。” “比如说？” “就比如那次去赏枫？登上山顶，居高望远地眺望山下的枫树，细雨丝丝。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只剩下雨的声音。浪漫极了！ 然后还遇到彩虹，就在山顶正上方，你知道吗？触手可及！” “……我不喜欢雨天。我一到雨天就心烦。” “为什么？” 墨欣桐的眼睛从向往的窗外收了回来，诧异地望向丁仪，看见丁仪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她更加惊讶了。 “因为我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是在雨天发生的。” 墨欣桐安静地注视他，似乎在说，然后呢？ 丁仪第一次把自己讨厌雨天的由来告诉他人。 说完后，他望向墨欣桐。 墨欣桐耸耸肩膀，“抱歉，但我还是很喜欢雨天……” “没关系。个人喜好罢了。” 丁仪知道接受别人与自己的不同爱好。 “只不过，这场雨下了半个月了还没停。你难道一点心烦意燥的感觉都没有吗？” 墨欣桐摇摇头，神秘地笑起来：“因为这是我让它下的呀。我在弹琴的时候，一边弹，一边祈祷它下雨，然后就下了。” “……音乐生也要学政治的吧。” 墨欣桐笑起来，转过话题。 “对了，你会弹琴吗？” 丁仪摇摇头，他家里条件一般，唯一的爱好就是拍拍照，相机还是他在上一年花光所有积蓄买的一台老式索尼照相机。 “没碰过。” “那我教教你弹卡农？” “难吗？” “对新手来说，有点。不过，你又不是学院派，只是要求会弹而已。” 丁仪走到钢琴前，在琴凳上坐下。 墨欣桐则在站在一旁，慢慢开始指导他。 “你先认识一下这些音符……” 四十分钟的时间，丁仪总算认清了音符，基本的弹琴手势，一知半解的看懂了卡农的谱子。 “好，那你试着弹一下吧。” 墨欣桐在教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开始一边看手机，一边渴望时间快点过去。 她干嘛要花费这么多心思教一个npc呢？ 难道就因为这个npc比其他的要多一点非常规动作？ 墨欣桐暗暗拧了拧双眉。 丁仪点点头，“那我开始了。” 丁仪弹得踉踉跄跄，像极了磁带卡碟，弹到一半，他艰难地分出一半注意力，张开嘴巴。 “快点变天晴吧。” 墨欣桐望向手机的眼睛一愣，随即望向丁仪，哈哈哈地笑起来。 她激活了一些格外场景？ “你不也一样！” 丁仪有些尴尬地闭上嘴巴，心想自己怎么会相信这种事情。 八点半，第一节晚修结束。 墨欣桐要离开钢琴室了。 丁仪也回到自己的班里面，外面还在下着雨。 他一回来，梁珊便问他刚才去哪里了。 他告诉她自己有些烦闷，在操场走了很久。 “这可是不符合晚修规定的。”梁珊说。 墨欣桐走在校外的路上，撑着一把透明的伞，不急不缓地在雨中漫步，雨的清新与安静在四周荡漾。满城的尘气都被伞上透明的水汽涂抹得柔和了许多，露珠般的雨水从伞骨慢慢滑落。 她哼着小曲，心情愉悦。 从背后望去，像一个在雨中流浪的孤独者。 她变成一个主观唯心者的开端是在半个月前。 之前她一直不相信我思故我在这种观念，也没对这个世界产生过多的怀疑，但接踵而来的事情慢慢改变了她的观念。 因为是艺术生的身份，她的每天安排和其他学生有蛮大的差异，除了每天的课程外，有空的时间还要来到钢琴室练习专业课。 但也有一个好处，文化课要求的分数不高。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是以她为中心运作的念头是在半个月前的练琴时光。 那天的太阳很晒，其实在十一月份，太阳是可贵的东西。但已经持续两个月没有下过一场雨，整个学校变得干燥寒冷。 她一边练琴，一边看着辽阔白蓝色的天空。 萧瑟的大晴天。 她祈祷似的喃喃一句：要是下午能下起雨就好了。 下午。 雨来了。 第46章 两个真相 天气毫无征兆地晴转多云，在顷刻后，便下起了毛毛细雨。 墨欣桐当时还在校道上走着，连忙躲到一处屋檐下，望着突如其来的小雨，惊讶地张大嘴巴。 她随便一说的话成真了。 但在当时，她只是惊讶一番而已，并没有多想。 雨一直下个不停，持续了一天。 在这一天安静的雨中，闲得无事的她一直站在走廊上，眺望学校的光景，同时，因为对雨天的喜爱，这场时隔三个月的淅淅沥沥小雨让她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她比往常更加认真地留意身边的事物。 很快，她便发现了身边的异样之处。 她因为是音乐生，除了正常的课程外，还需要一个不打扰人的环境练声，所以从高一开始在学校外面居住。 她租的地方就在和学校隔了一条马路的小区里。 居民楼16栋的七楼。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多的时间，在那天下雨中，她以一种无比清澈的目光冷静地注视小区的生活。 然后，一道闪电劈进她的内心，她对这个世界的观念一下子被打破。 她慢慢察觉到两个可怕的事情。 第一个，这个世界上（起码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在经历一个不规定的时间长度后作出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事情。 她发现这个事情，是那天前往小区楼下广式小餐馆吃饭的时候。 她在街道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开始产生怀疑。 淅淅沥沥的下雨天，和三个月前的那场小雨十分相似，就连天空都似乎和那天一样，暗色有层次感的乌云徘徊在学校和小区上空。 广式小餐馆的老板站在门口前，抬头望向从屋檐往下掉的雨水，摇头叹气，慢慢拿扫帚把店面门前的树叶扫开。 两个小区顾客前来光顾。 墨欣桐认得两人，在小区见过四五次面。 “你们来了？” “照例，一份猪脚饭，一份排骨饭。” 两人笑着走到老板面前。 “等一下，我把这地面扫干净先。” “我来帮你吧。” 其中一个顾客拿走老板的扫帚，开始扫水。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都是熟人。” 这不过是十分日常的一幕，没有任何值得发问的疑点。 除非—— 你在上一个雨天，见到完全一模一样的场景。 墨欣桐在街道上撑着伞，疑惑地皱起眉头。 她本来对雨天就记忆深刻，加上上一个雨天正好在小餐馆吃饭，目睹了和眼前场景完全一模一样的一幕，所以记得格外清晰。 这个场景一模一样，就连三人的对话都没有一丝改变。 她掩饰住惊讶，连忙走进店面。 要是她猜想得不错的话，接下来，老板会给两人送上一碗龟苓膏作为谢礼，三人从雨天和龟苓膏为话题开始聊天，逐渐聊到这座城市的经济形势。 …… 店里，三个男人畅快的聊天声在徘旋，墨欣桐坐在一旁的座位，眼睛慢慢变得惊恐。 她猜对了。 三人已经聊到下沉市场了，一个男人还特意吊了吊胃口，不告诉老板下沉市场是什么。 但墨欣桐格外的清楚。 下沉市场，指的是三线以下城市、县镇与农村地区的市场，范围大而分散，且服务成本更高。 她为什么知道，因为她那天对这个名词记得特别牢固。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老板和两个男人，老板问她怎么回事？ 她连连摇摇头。 那天后，墨欣桐开始观察更多的事物，并一一把这些事情记在脑海中，因为有两年多生活在这里的记忆，她对身边的事物都有一定的记忆，只需要稍加沉思，就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果不其然，在经历一个不规定时间长度后，她记忆中的这些事情都完美的复刻一遍，出现在她面前，再在经历一个不规定的时间长度，这些事情又一次发生。 从驶进小区的轿车，到小区居民的傍晚活动。 这些事情，都在一次一次的循环。 有的时间长度为两天，有的为一周，有的甚至长达半个月。 两天时间长度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同时也是最少的。 时间长度越长，墨欣桐越难以发现。但不代表没有。 同时，这种事情也有例外，比如天气变化，一次雨天可以算作某个事件循环的一个时间长度。 她在当天看到这种场景后，紧接着在第四天，又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老板拿扫帚扫水，两个同样的顾客帮忙，老板送龟苓膏，三人聊天，关于经济。 完全一模一样的场景。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无数条交织起来的不断循环的线，时间一长，一切都会回到起点。 墨欣桐觉得诡异极了，全身发寒，想找人倾诉。 当她在手机上和父母说了这件事情后，她在第十天又一次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老板扫水，两人男人帮忙。但这一次，三人的谈话内容变得不一样，老板赠送的东西也变成了鸡腿。 仿佛因为她的发现，这个事件的世界线在弥补漏洞。 但其他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经历一定的时间长度后，再次重现。 她决定把内心的想法隐藏起来，不再和任何人谈起这种事情。 第二件事是：只要外部条件相同，这个世界（起码在她身边）的所有人的未来活动是可推测的。 她基本上能猜出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或者想做的事情。 她在这家广式小餐馆当了两年多的顾客，老板经常和她聊天。同时，老板也喜欢询问她饭菜味道如何，她回答好吃，老板就哈哈一笑，她回答一般，老板则摇摇头，开始说起自己当厨师的成就。 她一开始并没有察觉这有什么不妥，认为不过是老板的得意往事，所以一直挂在嘴巴上。 这天后，她开始细细琢磨老板和自己的对话。 在观察中，她发现老板向别人说出自己当厨师的事迹，有三种场景。 第一种是有一个新顾客来店铺，老板会主动说出这个事迹；第二种是顾客在吃东西时皱起眉头，老板会以“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为切口，开始说出这个事迹；第三种则是聊天，聊到食物做法、美食、烹饪的话题，老板都会转到这个事迹上。 墨欣桐暗暗证实自己的发现。 当她吃东西，故意皱眉给老板看到时，老板果然开口了。 “怎么样，这碗粥的味道不错吧。” 墨欣桐心里暗惊，点点头，“但有点小贵。” “这才是真材实料，别人几块钱一碗粥，你敢吃吗？我可是追求食物的质量。我当年在海洋量子号当中餐技师时，特别注重食材……”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在墨欣桐内心盘旋。 紧接着，她又尝试在小区里试探几次，包括一家院子里养德国牧羊犬的人家，每次她到那里去，那只狗总会爬上栏杆，然后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便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一边把攀着栏杆的狗呵斥下去，一边向她说他家的狗不咬人。 那只狗的名字叫国王，她清晰的记得。 墨欣桐觉得自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第47章 世界的宠女 墨欣桐慢慢知道，自己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而且很大可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人的一生不可能做出和先前做过的完全一样的事情，人如何复刻自己做过的东西，也难以出现一模一样的场景。 但在这个世界，这种事情时刻发生，并且被她观察到了。 她没办法得知这些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什么生物，她曾去到医院，在外科室蹲着，看到他们的身体构造，他们和她一样有血有肉，流的血是红色的，受伤时也会叫痛。 他们是生命，并且拥有一切人类的特征。 既然是生命，那就像电影里面的那样，是一个个电脑程序也说不过去了。 更可况，墨欣桐从来没见过这个“电脑世界”出现了bug，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活在虚拟世界中。 从自己的鲜活跳动的心脏，到难以用数据代表的感情变化，她都不相信电脑世界能模拟这一切。 无论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墨欣桐在短暂的惊愕后，便开始接受现在的生活。 因为现在的生活和她原本的生活没有任何差异，都在安稳地运作着，几乎所有事情对她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个世界甚至在保护她，呵护她。 她想要下雨，天空下起了雨。 她坚定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并且变成主观唯心主义者，是一次在在马路上的试探。 她为了辨别这个世界的真假，突然闯入马路，拦在一辆朝她驰来的车前，那辆车以不可思议的减速刹停了四个轮子，她安全无恙。 从那以后起，她再也没有探索这个世界的欲望了。 就算这个世界是不正常的，全部人都是循规蹈矩的非正常人类，就像npc一样又如何呢？ 换一个思考角度，说不定在其他人眼里，她才是这个世界不正常的人。 墨欣桐叩问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 回答是：无。 所以，倒不如安心地在这里度过自己安全的一生，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事情。 墨欣桐承认自己有阔达的胸怀，什么大事来到她这里，很快就变成小事，然后小事随她的心情消失。 她哼着小歌，恰意地走回小区，并没有过多在意今天遇到的丁仪，认为他不过是一个话比较多的这个世界的人而已。 让她开始对丁仪产生真正的注意，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当她一如往常的从床上起身时，耳边没有了往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快速拉开窗帘，望向小区外边。 雨，停了。 早上六点半的冬日初阳，给小区带来可贵的阳光。 墨欣桐心生纳闷，她明明让雨继续下的。 怎么突然停了呢？ 在家里洗漱好，换上校服，穿上鞋子，前往学校。 墨欣桐的班级在高三7班，因为是艺术生的原因，老师对她的纪律要求并不严格，只要不打扰其他同学就行。 就算老师真的要求墨欣桐严格遵守班里的要求，墨欣桐也会拒绝，并继续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心情行事。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不一样。 回到班级时间为早上七点，此刻班级里响着郎朗念书声。 墨欣桐拿出牛奶和面包，坐在座位上，慢慢享用早餐。 望向窗外，太阳慢慢升上天空，温暖的阳光泻到大地上。 墨欣桐心想，偶尔来一次晴天也是不错的。 丁仪准备睡觉时，是宿舍最后一个还没上床的人，宿舍外下着雨的夜晚格外漆黑。 床上潮润的床单，宿舍没干过的地板，满阳台晾晒的衣物，爬在玻璃上的水雾，都让丁仪回想起雨天的糟糕事情，他心情变得烦闷，连忙关上宿舍门，回到床上。 但在雨声中，他很快睡着了。 丁仪想：这是下雨天唯一的好处。 第二天早上，丁仪一起床就望见宿舍外的阳光，整个人震惊地呆在原地，明明昨天晚上还下着大雨，今天突然就变晴了。 重获新生的滋味很快涌满心头，丁仪快速下床洗漱，然后走出宿舍，迎接晴天。 饭堂里，三分之二的学生的讨论都是关于放晴的天气，丁仪回想到昨天在钢琴室和墨欣桐的谈话，以及自己在弹钢琴时的无稽祈祷。 不可能吧…… 丁仪暗叹一声。 “丁仪，今天天气总算放晴了。” 梁珊坐到丁仪旁边，开心地笑着。 丁仪点点头。 “你不是最想要晴天的吗？怎么这副反应怎么冷淡呢？” 梁珊一边吃包子，一边问丁仪。 丁仪收拾心里关于墨欣桐的思绪。 梁珊很快说起其他话题，他一如既往地充当聆听者。 主要是，他对梁珊的生活并不感兴趣，她每次和他讲的，都是些女孩子之间发生的八卦事情，久而久之，就没有了新鲜感。 两人结伴回到教室。 丁仪在早上时还担心着会不会重新下雨，然后天气越来越好，到了上午九点，太阳高挂天空中央，气温比下雨天高了三四度不止，丁仪便把穿着的毛衣脱下，只剩下一件短袖校服和校服外套。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晴天，总会想起昨天他弹奏的那首卡农，手指情不自禁地在桌子前沿轻按压。 在课间休息时，他站在走廊上，忽然望见楼下的高三七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墨欣桐。 原来她在这个班。 丁仪心想，转身向墨欣桐离开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在前往钢琴室的途中见到了墨欣桐，墨欣桐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一只手拿着一个帆布袋，一只手自然垂摆。 他连忙走过去，看着她的背影，刚开始想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来想了想，就作罢了，改成喊她名字。 “墨欣桐？” 墨欣桐转过身，见到丁仪，惊讶地“丫”一声。 “是你呀？” “老实说，你是不是妖女？” “见到人第一句话说这种东西，很不礼貌的吧。” 墨欣桐微皱眉，看向这个话语比较特别的npc ，她还把丁仪当成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比较特别，她还没有琢磨出他说每句话、做每个事情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只要他重复一句话，或者重复某个动作，墨欣桐就能往前倒推，得出他做某件事、说某句话的时间长度和前提条件。 “现在不是快上课了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墨欣桐问丁仪。 这个世界的人绝大多数都会遵守规章制度。 经她这样一说，丁仪该回班了。 “来找你。”丁仪说，无视身后正在响铃的上课铃声。 这下子墨欣桐惊讶起来了，随即很有兴趣地望向丁仪。 第48章 我是妖女 “找我？干什么？” 墨欣桐收起脸上的惊讶表情，一边上下打量丁仪，一边问道。 丁仪这时冷静下来了，刚才在走廊见到墨欣桐时突如其来的冲动消失后，他也不确切知道他这番行动的意义在哪里。 “……今天天晴了。” 想了一会儿，丁仪慢慢的找到一个借口。 墨欣桐点点头，眼睛炯炯有神，格外明亮：“嗯。怎么了嘛？” 丁仪尝试地询问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在弹琴的时候，祈祷下雨，然后天就下雨了。我昨天祈求天晴，然后，雨停了……” 说到一半，丁仪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十分愚蠢。幼儿园小朋友说出这样的话，属于天真，他这种年纪说出这种话，属于幼稚。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怪不得你叫我妖女，原来是这样。” 但墨欣桐并没有露出嘲笑的表情，反而一脸柔和笑意地望向丁仪。 “怎么，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丁仪捉摸不透墨欣桐的表情，皱起眉头。 墨欣桐站直了身子，正经地把手握成虚拳状，放到嘴前，轻声咳嗽一下。 “是真的。我是能让天气转雨的妖女。” “真的？”丁仪反问。 墨欣桐一本正经的模样立刻消失，哈哈地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齿整齐好看。 “你猜？” 她转身离开了。 “你还不回去上课？” “你今天都在钢琴室吗？” “是的。想过来的话，可以过来。最好有个随手礼。” 墨欣桐头也不回走走开了。 丁仪在明媚的阳光中，望着墨欣桐的背景，慢慢的，他对今天的剩下时间充满期待，在上课铃声即将停下前，连忙走回教室。 墨欣桐回到钢琴室后，和往常一样开始练琴。 让她没想到的是，丁仪中午就来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还真的带了一个小随手礼来。 一盒酸奶。 “在学校小卖部能买到的最合适的东西了。” 丁仪把酸奶放到墨欣桐身前，墨欣桐正好吃完午饭，想喝点水，来的好不如来得巧，她轻盈道谢一声，打开酸奶细呷一口。 “我说说而已，没想到你当真了。谢谢啦~” 墨欣桐一边喝酸奶，一边甜笑着，两道漆黑柳眉弯成月牙模样，好看得很。 丁仪在钢琴室后排的位置坐下。这是他昨天坐的位置。 “你想听什么曲子？” “你都会吗？” “当然不是。” “你按照自己平常的时间安排吧，我都行。”丁仪说。 “我平时这时候准备睡午觉了。” “……” 话虽如此，墨欣桐的余光在往身后瞄了一眼后，便慢慢坐直身子，白皙修长的双手拂在钢琴键上，慢慢弹奏出一首旋律优美的曲子。 丁仪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在安静享受着。 在钢琴曲中，他感觉自己跳出了以往千篇一律的生活，就像从生迹罕至的荒漠中走出，来到绿油的平原上，他第一次知道，生活也可以是中午不睡觉，跑来听别人弹琴。 墨欣桐连续弹了一个半小时的钢琴，一开始是演奏式弹琴，打算给丁仪的酸奶当做谢礼，前三十分钟一直在弹奏自己熟烂于心的曲目。 到了后来，她就不知觉间丢弃了这种刻意的演奏式弹奏，开始卡卡顿顿，变回日常练习时的模样，默默琢磨新鲜曲子。 她沉浸在练琴中了，慢慢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观众。 直到手指变酸，回过神，意识到丁仪还在钢琴室里，她连忙转身望过去，打算说一声抱歉。 “抱歉，我突然就练起来……” 话音没有落下，因为身后的钢琴室空间空无一人。 丁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揣测他应该是回去班级了，毕竟也快到了下午上课时间。 望着身后空荡荡的钢琴室，墨欣桐轻轻耸一下肩部，继续练琴。 练了一会儿，总感觉这个平时自己一个人呆的钢琴室有些不适应。 她又忍不住往回望了一眼。 ··· 丁仪中午没有睡午觉，但整个人神清气爽。 回到班级，一看到身边的熟悉面孔，这种感觉顿时浩然无存。 熟悉的面孔们一起望了他一眼，随后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收拾桌子上的课本，弯腰捡东西，拿出水杯喝水，似乎在机械地重复曾经做过的事情。 他从前很少有这种感觉，梁珊的到来打断他的思绪。 “丁仪，你中午去哪里了？赵凡说她中午在小卖部见到你了。” 梁珊从座位上抬起头，皱眉问丁仪。 丁仪中午和梁珊吃完午饭后，便折返教学区，在小卖部买酸奶后，去到钢琴室。 面对梁珊的质问，他支吾了两声，拿一个在教室学习的借口搪塞过去。 他以为梁珊会继续追问下去，但事实上并没有，而是淡淡地笑起来：“哦，原来这样。下次需要我陪你的话，叫上我吧。” 这个回答超乎他的意料范围，但仔细想了想，丁仪觉得这个回答其实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他想琢磨这种前后矛盾的感觉从哪里诞生，但始终不得。 夜晚晚修，丁仪被梁珊叫了出去，一起在晚修中途休息的时间逛操场。 这是全校情侣都默认的会偷偷做的事情，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操场的红色塑胶连续半个月被雨水浸泡得发涨，天空上能看见无数的星星，唯独不见月亮的踪影。 丁仪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眼睛情不自禁地挪到操场旁边的综合楼七楼，钢琴室所在的位置。 那里亮着灯，在一片漆黑的综合楼走廊上，孤独得像宇宙里的一小团微不足道的星云。 “你在看什么呢？” 梁珊问丁仪。 丁仪收回目光，摇摇头。 “没有什么。” 梁珊目光回到眼前，丁仪突然有兴趣起来，问梁珊。 “对了，你知道星云吗？” 梁珊愣了愣，“这不是情侣该聊的话题吧，丁仪。” 丁仪沉默下来。 梁珊拉住他的手。 “走吧，回去教室，我帮你打水。” 丁仪离开操场，漆黑的夜空将一层无形的落寞感压在他身上。 第二天早上。 雨天，回来了。 第49章 见面 雨势刚开始很大，雨滴哗啦啦地落在大地上，像一首毫无章法的曲子，严严实实的青灰色乌云笼罩学校的上空，整个天空看不到光线。 直到上午七点，天空才开始放晴，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稀薄的阳光从云层缝隙中射出，把正在往地上掉的雨滴折射得发光。 身边的人都在惆怅怎么才晴了一天，今天又开始下起雨。 只有望着窗外的丁仪，觉得这件事情和墨欣桐有关。 下课后，丁仪来到走廊上，望向墨欣桐所在的班级，又一次看见从班级门口走出来的墨欣桐。 墨欣桐稍稍抬头，双眼望向阳台外，丁仪被她望向雨景充满了恬静的目光吸引住。 这是一双平静但充满生气的眼睛。 墨欣桐稍稍一愣，似乎是看到他了，右手把头发撩到耳廓后，小嘴微张，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朝他的方向轻轻一笑，便拿着雨伞和帆布袋离开教室。 她又要去钢琴室了。 丁仪上午一直在琢磨墨欣桐那句无声的话到底是什么。 中午，他和梁珊在饭堂吃完饭后，再次回到教学楼。 “需要我陪你吗？中午在教室做作业的话。” 梁珊问丁仪。 丁仪摇摇头，他不想撒谎，但此刻又不得不撒谎。 他知道梁珊所谓的“陪伴”是什么意思，她和他一如往常地坐在课室，两人一边做各自的作业，一边指导双方不会的问题，其中插着一些闲聊身边事情的小话题。 他不用多深思，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相比起这种熟悉而没有变化、甚至有些枯燥的相处，他更想呆在钢琴室那里听音乐。 “不需要。” 丁仪回到教学楼，天还下着雨，他本想着直接过去钢琴室，但还是先到小卖部买了一盒水果味茶饮。 钢琴室虚掩着门，没有传出钢琴声。 丁仪敲了敲门。 咚咚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上格外响亮。 正百无聊赖地趴在钢琴盖板上刷手机的墨欣桐听到敲门声后，来了精神，坐起来。 “请进。” 丁仪走进来。 墨欣桐眼睛挑了挑，欢迎地看他一眼。 她知道丁仪来找她的原因，随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抱歉呐，我果然还是喜欢下雨天多一点。” “你果然是雨女。” 丁仪把茶饮放到她身前。 “给我喝的吗？” 丁仪点点头。 “谢谢~” 拖着尾音的懒绵绵一声道谢后，墨欣桐拆掉包装，将吸管插进茶饮盒的孔子，慢呷一口。 “所以说，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丁仪一如前两天，坐到钢琴室后排的座位上，问墨欣桐。 墨欣桐点点头，继续喝着茶饮。 “嗯。谁叫我是妖女呢。” 丁仪半信半疑地凝视墨欣桐一眼。 墨欣桐笑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丁仪。 这个男生比她在学校遇到的任何一个学生的行动都要怪异，完全不符合她认识的真相。 照例来说，他也是这个世界的人，都会遵守日常的校园生活，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呢？ 而且到现在，她还没在他脸上看到一个雷同一致的表情，也没见到他做过一个重复的动作（除了三次都坐在同一个座位这个举动外）。 她甚至有一点点…… 没琢磨透他的行事规则。 可能是接触时间不够，还没到一个时间长度吧。 墨欣桐心想，同时越发对丁仪感到好奇，决定人为地试探一下丁仪。 试探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制造相同的前提条件，然后观察他在这些条件中作出的反应即可。 虽然可能有几次不同的反应，但只要实验次数多了，总归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回答。 到时候她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我说，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丁仪对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感觉迷惑，墨欣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在问他他的人生终极目标是什么，他难以回答。 “我不知道……” 墨欣桐惊了。 好奇怪的回答。 她至今为止，还不听过有人用不知道来回答自己的问题的。 “来听曲子的吧。” “抱歉呐，我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中午打算回宿舍睡午觉。” 墨欣桐道歉一声。 “是吗？” 丁仪略感失落，但也没有强行要求墨欣桐再留在这里。 “我可以碰一下钢琴吗？” “随便。”墨欣桐从琴凳上起身，给丁仪让出一个位置。 丁仪坐了上去，双手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墨欣桐突然不着急着走了，站到丁仪身边，想看看他接下来的举动。 丁仪全身不动，像一块石头，只有眼眶里慢慢转动看着琴键的漆黑眼珠告诉墨欣桐，他在思考东西。 “你在想昨天的曲谱吗？”墨欣桐问。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笑了笑，从挎在右肩上的帆布包里掏出手机。 “我手机里面有，给你看看吧，哪有人看两三遍就记下来的。” 但丁仪的手指已经动起来了，一首慢节奏的卡农逐渐在他十根手指的按压间从琴弦的发音中浮现出来。 “我前天回去后，在脑海里反复记了好多次。” “真有耐心。” 墨欣桐注视丁仪的脸庞。 “因为很难忘记。” 丁仪慢慢说。 这句话似乎击中墨欣桐的内心，对她而言，上一件难忘的事情是什么时候了，她沉默了四五秒，也没能从心里找出答案。 丁仪开始祈祷天晴。 “说不定你能让天气下雨，我能让天气转晴。下午立刻变天晴吧！” 墨欣桐回过神，望向丁仪的脸蛋笑靥如花。 你以为你也是和我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吗？ 你只不过是一个特别一点的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而已。 她默默想道。 一首拙劣的卡农结束后，墨欣桐和丁仪告别。 墨欣桐从校服裤子里掏出钥匙，把钢琴室的门关上。 “谢谢你的饮料了。” 她一边锁门，余光一边望向丁仪。 “不客气。”丁仪摇摇头。 “你哪个班的？” “二十一班。” “哦。 我先去上个洗手间，你回去宿舍吧。” 墨欣桐招招手，对丁仪说。 走廊外的天下着毛毛细雨，她转过身，留给丁仪一个背影。 丁仪有些不舍地迈步离开。 —— 求追读 第50章 喜欢的定义 “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欣桐中午起床后，难以置信地望向窗外变晴的天气。 三十分钟她刚睡午觉前，天空还下着雨，天空灰蒙蒙一片。如今，天气已经毫无征兆的转晴了，明媚的阳光从天上洒下，蔚蓝一片。 她甚至不知道是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走出卧室，拐过客厅进入阳台，望向楼下停车场空地上几滩的水纹粼粼的积水，她苦恼地蹙起双眉。 她昨天下午祈祷的明明是明天下一整天的雨。 一个人的身影立刻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丁仪。 墨欣桐刚睡醒的脑袋悬悬乎乎的，好久没有出现过的疑虑重现在她脑海中，她穿上鞋子，走出出租屋。 离开小区，进入学校后，墨欣桐想起丁仪的班级所在。 二十一班，在她的班级楼层上两层。 她心想着要不要找他一下。 但她没道理去找他。 于是把迈向二十一班的脚收了回来。 她相信丁仪会今天会再次来找自己。 接下来的下午和晚上，墨欣桐在钢琴室练琴时总是心不在焉地瞥向门口，期待有一个人推开门，但丁仪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钢琴室的门口前。 “要不去找他一下吧？” 傍晚，故意没有回出租屋以方便丁仪来找她、此刻站在琴房走廊上看着夕阳下山的墨欣桐托着双腮，喃喃一句。 晴空万里，在夕阳的红色霞光中，小半个天空的火烧云美不胜收，红如火的夕阳光从细碎的鱼鳞片状云朵中迸射而来，洒在墨欣桐的脸上，墨欣桐的脸颊和鼻翼染上了和晚霞一样的色彩，漆黑的眼瞳折射着傍晚的光景。 眼睛从远处的天边收回来，可以望到在操场上行走的一个个像蝉一样大小的学生，她环视自己所在的走廊，在走廊的一侧，望到一个安静挂着的晴天娃娃，白色的布料被雨水吹湿。 慢慢的，她双肩没力气地垂了下去。 她莫名感觉无聊。 这种无聊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晚修结束，丁仪还是没有出现。 墨欣桐暗暗咬了咬牙齿，她猜测她今晚一直不在状态都是丁仪害的。 他为什么能让天气转晴，更可恶的是，他把她想要的天气弄没了，把她弄疑闷了，就不来了。 墨欣桐在琴凳上坐直身子，捋顺心里的抱怨。 “哼。” 她鼻腔轻轻哼气一声。 她自有让丁仪主动来找到她的办法。 “明天给我下起大暴雨，风雨交加的大暴雨。” 她一边弹琴，一边向身前空无一物的空间祈祷。 ··· 丁仪是眼看着天气转晴的。 下午快两点的时间，先是雨声慢慢消失，然后是天上的乌云慢慢向四面八方散去，就像有人拿一顶风扇在云层中间吹开，紧接着他见到了太阳，金黄色的阳光普照大地。 他甚至在抬头眯起眼睛望向太阳时，隐约见到太阳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太阳。但后者十分朦胧，如同一层有雾的玻璃隔在它前方，视线因为阳光的刺激没法对焦，丁仪看去时，以为是太阳向四周扩散的偏大的日冕圈。 眨了眨眼睛，再看向太阳时，已经变回正常。 此刻，丁仪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成了能唤晴的妖男。 这本应该是一直值得焦虑的事情，因为这种和他所认识的物理世界运行规则有所相悖的灵异事情已经发生了两次。 但他又庆幸自己有机会可以再去找墨欣桐。 他打算在下午放学后去找她。 课间，梁珊来到他的座位前，小声地问他。 “丁仪，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丁仪皱起眉头。 梁珊的表情变得有些伤心。 生日、纪念日、跟两人相关的日子，这些日期都在丁仪脑袋里转了一圈。 “我们在一起……两年的日子…” 他试探地问一声。 “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梁珊表情上的伤心很快淡去，露出笑容。 “所以说，有准备礼物的吧？正常情侣过这种节日，都会给对方准备礼物的吧。” 梁珊笑着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哦。” 望着笑意盎然的梁珊，丁仪不想伤她的心，藏住低落的表情。 两人约定在晚修结束后庆祝这个特别的日期。 丁仪下午都在思考要准备什么东西。 幸好金子聪有一家蛋糕外卖的电话，丁仪连忙用自己的诺基亚叫了一个蛋糕，让晚修快结束时送来。 他今天没有任何时间去找墨欣桐，下午放学后，梁珊和他一起在还湿漉漉的塑胶跑道上散步，两人没有牵手，保持很近的距离，一路走着，丁仪抬头望去，发现在综合楼七楼上有一个小人影在往下看。 是墨欣桐。 他看出是她。 这时，一束夕阳阳光正好从他正对着的天空云缝中射出。这束呈手电筒发光过程的椭圆状光芒从他右眼斜上方出现，飞过他两只眼睛的视野后，在透明的空气中落到在他视野左方的墨欣桐身上。 他想拍下这美不胜收的一幕。 晚修快结束时，丁仪悄声地课室出来，来到学校一处隐蔽的围栏处，接过快递员送来的蛋糕。 “一共四十二块钱。” 丁仪付钱后，提着蛋糕开始寻找待会两人庆祝的地方。 站在黑夜里，虽然雨停了，但比白天低了三四摄氏度的气温随着十一月的寒风吹向他的身体，他在寒冷中停下脚步，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陷入了迷茫。 他找到一处可供两人庆祝的地方。 综合楼楼后的小台阶，那儿有一个台阶，正对着一条平时用来停车、没什么人走过的沥青路。 在这里等到晚修下课，身后传来声音，梁珊慢慢走到他身边。 “是蛋糕，天呀！” 梁珊惊讶地看着丁仪手中的东西。 “快我给你的礼物。” 梁珊把手中的礼物递给丁仪，是一张他喜欢的歌星的唱片。 “喜欢吗？” 梁珊问他。 在黑暗中，丁仪慢慢打开诺基亚上的灯光，泛圈的微弱光芒笼罩两人，丁仪点点头。 “那就好，我们来吃东西吧。”梁珊笑着说，“我也喜欢你的礼物。” 丁仪忽然问梁珊，“那你喜欢我吗，梁珊？” 就像在自问内心一样，丁仪怔怔地望向梁珊。 他看见梁珊的脸在黑暗中有细微的变化，似乎在思考，并没有及时给他回答。 “喜欢。” 这是五秒后梁珊给出的答复。 “你对喜欢的定义是什么？” 梁珊的嘴巴微张着，这次过了更久的时间。 “喜欢和爱情是一种复杂的东西。目前的解释是：人体体内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肽，苯基乙胺，脑下垂体后叶激素等各种激素联合产生下的化学反应。苯基乙胺会刺激人的脑袋和中枢神经，使人心情愉快、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这些激素在神经系统泛滥时，就会影响用来控制情感的神经化学物质…” 说到一半，梁珊的眼睛害怕地躲到黑暗中，看到丁仪注视自己的眼睛，连忙转过一个话题。 “别说这个了，我们吃东西吧。我当然喜欢你，丁仪。” “你说的是生理原因吧，你自己的见解呢？”丁仪追着问。 梁珊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摇摇头。 “我们还是来吃东西吧，我当然喜欢你，丁仪……” …… 求追读 第51章 对NPC产生好感？ 一道巨大的雷声把丁仪惊醒。 他从床上弹起身子，身边是黑着灯的宿舍，能听到七个舍友的呼吸声。 他意识到下雨了，看了看时间，早上五点半，距离起床铃打响还有半小时，但他已经没有任何睡意，从床上爬下后，洗漱一番，走到宿舍的走廊外。 天幕宛如被泼上最浓的墨水，乌黑一片，无数豆点大的黑色雨滴从天上密密麻麻的掉落，砸在地面上，一道道闷雷声在轮廓清晰的厚积云中响起，不多时一道金黄色的闪电从中闪出。 宿舍的楼梯铁门还锁着，丁仪回到宿舍，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台索尼相机，对着暴雨天，慢慢拍摄几张。 他想起昨晚和梁珊的庆祝，那是一场过得没有一点意思的活动。 丁仪在问梁珊她是否喜欢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是在扪问自己。 他真的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吗？ 他回忆着和梁珊呆在一起的时间，那是一种双方互不打扰对方，节制有度的相处，带给他舒畅和避免被打扰的感觉，但仅此而已，他很难回忆在梁珊身上产生过什么其他的感情冲动，和梁珊发生肢体动作时，纵使生理上感觉她的手软舒适，心里也是平静如水。 仿佛在摸一块软肉，而不是一个自己一直窥窃已久的珍宝，牵着她的手，没有一点满足感。 宿舍楼楼梯的门打开后，丁仪顶着伞走出去。 他知道梁珊所说的喜欢的感觉是由多种人体激素共同作用下形成的。 难道除去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肽，苯基乙胺，脑下垂体后叶激素这些人体激素外，人的这种感情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丁仪百思不得其解。 天气一直没有转晴，虽然昨晚经历了一些不愉快，但和梁珊见面时，两人还是保持原来的状态，相互打招呼。 课间，丁仪一直望着窗外，在硕大的雨场中，远处有一只风筝，在不断的飘扬。 哪个白痴在下雨天放风筝，不怕遭雷劈吗？ 丁仪的思绪转好了一点。 ··· 墨欣桐今天睡过头了，第一次醒来时看到窗外黑蒙蒙的天空，以为是凌晨四点，便继续埋头睡去，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她无意间逃了半个上午的课。 但有艺术生的身份，这种事情糊弄老师十分简单。 她原本想着要么今天就不回校，呆在家里好了，但还是决定去钢琴室练琴。 将蓬松的黑发捋顺，在卧室的全身镜前照镜子，把仪容整理好后，撑着一把黑色的小伞在中午十二点离开小区。 四面呼啸而来的夹雨风趟着她校服的缝隙而过，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有塑胶子弹的冲劲。 墨欣桐使不少力气握伞，仍避免不了肩部被雨水打湿，脚下的帆布鞋也慢慢湿到袜子里面。 “雨下得有点大了啊。”她喃喃一句，心想自己昨天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到了校门口，她的遮阳小伞报废了，一根伞骨被大风吹折。 “在这里停一下吧，进来躲一下雨也行，雨停了再走。” 坐在保安室的保安对墨欣桐喊话。 墨欣桐皱着眉头，摇摇头拒绝，继续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 青灰色的天把大地染成同样青灰色，她知道雨不会停的。 幸运的是，她撞到正在往综合楼走去的丁仪。 果然，他还是来找她的。 墨欣桐平静的脸蛋得意起来，招手朝雨中大喊。 “喂！丁仪！” 这段距离足足有一百多米，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过了片刻，丁仪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 墨欣桐朝他嘻嘻一笑。 “早上好。” “不早了。我已经吃完午饭了。你怎么在这里？准备回去吗？” 丁仪注视墨欣桐一圈，发现后者的右肩衣服和鞋子湿了。 “我刚来。” 墨欣桐躲到他的雨伞下，“我的伞伞骨断了一截，你撑我回钢琴室吧。” 丁仪往伞的一边挪了挪位置，两人开始涉雨走去。 “你来找我？” 墨欣桐把挎在外边的帆布包往侧腰压了压，抬头望向丁仪。 丁仪点点头。 “你昨天没来？” “有事忙。”丁仪回答。 “什么事呀？”墨欣桐好奇地瞥视他一眼，“昨天没见到你，弹琴都有点没劲。” 丁仪望着墨欣桐的脸，“我昨天也挺没劲的。” 墨欣桐奇怪地蹙了蹙眉头。 “对了，这场雨是你弄的吧。” “哈哈，当然。怎么样，牛不？” 墨欣桐喜笑颜开的朝他单眨眼。 “之前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也是你弄的。” “可以这样认为。” 墨欣桐步伐轻盈，似乎在享受丁仪的惊讶。 “那你知不知道，晾在宿舍的内裤根本干不了？”丁仪反问墨欣桐一句。 墨欣桐小小吃惊的跄了一下脚，随即狡黠地翘起嘴角。 “但我是住外面的，有烘衣机哦~” “烘衣机是吧？” 丁仪把墨欣桐头顶上的伞拿开，雨点立刻落在她的头发上。 “诶诶，别闹！” 墨欣桐连忙靠近丁仪，一只手想抢过雨伞的控制权。 雨伞刚刚偏回她的头上，丁仪又一次拿开。 “烘衣机是吧？” “喂！你混蛋呐！丁仪！你混蛋！” 两人在雨中打了起来，墨欣桐生气的喊着，被雨水淋湿头发，生气生气着，竟然笑了起来，握起拳头扬言打在丁仪身上。 两人几拉几扯后，天空响起一道惊雷，金黄色的闪电把整个青灰色的天幕劈个精亮，墨欣桐一哆嗦，顺着拳头的势能抱住丁仪。 电光一逝，她连忙推开丁仪，丁仪也没有了任何动作，僵硬地撑伞。 “到了。” 两人走出雨天，进入综合楼。 墨欣桐快步走进一楼的洗手间，“我去整理一下头发。” 洗手台前，墨欣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正影，慢慢捧住在发烫的脸，她的眼瞳难以聚焦到一块，恍惚得感受不到整个洗手间的潮湿味。 不会吧，她竟然在和一个npc的互动中感觉到心跳加快？ 丁仪真的以为自己被雷击中了。 当墨欣桐在雨伞中抱住他的那时，他明显感到只是两人的衣服在摩擦，墨欣桐头发的沐浴露味道更浓了一点，客观上身体没有任何别样的感觉，但在主观上，他的神经线似乎断了几秒，整个人动弹不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52章 相互嘲笑（求追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钢琴室。 相对的沉默了几分钟，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雨中的事情。 “脚都湿了。” 墨欣桐找到一张椅子，慢慢支颐起双腿，把鞋子袜子脱掉后，只剩下两只白小的脚丫，撑在椅子边缘。 “糟糕的雨天。” “你不是最喜欢雨天的吗？” 丁仪笑了笑。 “突然间，感觉也不是这么好了。” 墨欣桐抿了抿嘴角回答。 很快，她的思绪恢复正常。 眼前的男生有两个疑点。 第一，为什么可以和她一样能对天气进行改变。 第二，他的行动为什么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如果说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按照一定章法生活的，那他的行动显得毫无根据？ 他为什么出现在她身边？ 并且三番两次地找她？ 同时，为了搞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对丁仪产生异样的感觉，墨欣桐决定开始试探他。试探的方法很简单，目标也明确： 看看他的反应机制和其他这个世界的人是否一致，还有他的特别之处。 话题由浅入深，慢慢而来。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里的？”墨欣桐询问丁仪。 丁仪毫无防备，眼睛直视墨欣桐的双眼。 “挂晴天娃娃那天。” “哦，那个娃娃是你和你女朋友挂上去的呀？”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饶有兴趣地用双手抱住膝盖，继续望向他。 他竟然有女朋友了。 这个世界的人的交往是怎么回事的？ “那天那个女孩就是？” 丁仪继续点点头。 “同一个班级的，名字叫梁珊。” “可以和我说一下你们的故事吗？” “你想听什么？” 丁仪望向墨欣桐，空荡的钢琴室只有两人，他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她搭在椅子边缘的脚吸引住，随后才望向她的脸。 “都行。” 墨欣桐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表情。 丁仪想了想，慢慢道：“我和她是在高一开学就认识的。期间她主动来找我问问题，聊着聊着，就在一起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每天都这样。” “真简单…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特别值得留念的大事件。” 丁仪摇摇头，“如果你说的值得留念的大事件是类似于你第一次在雨中登山的回忆，那没有。” 墨欣桐尝试性问下去，“那，那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话音落下，丁仪瞄她一眼，她摸着膝盖的双手松开，在身体两侧摊了摊，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恶意。 “单纯的问问而已。” “牵手的地步。” 墨欣桐惊讶起来，“两年时间，才牵手吗？” 她暗暗松一口气，肢体动作表现为十根扣在膝盖前的葱细手指紧绷度弱了许多。 过了片刻，她恍悟地点点头。 “可能是年纪原因吧。” 丁仪想说不是这样的，年纪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约束力的虚晃子而已，只要一点点的冲力和欲望，就能把这层薄膜揭开。 他之所以和梁珊停留在牵手的地步，是他毫无欲望再去了解她。他如同一个跋山涉水来到一座城堡前的骑士，发现城堡只有一面伟宏的城墙，后面空无一物，这是梁珊给他最直观的感觉。 丁仪试探性地问墨欣桐：“你呢，艺术生应该交过很多任吧？” 这话把墨欣桐问傻了，双脚别捏地动了动。 “一次也没有……” 丁仪沉默着，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墨欣桐瞪他一眼。 “我没在笑。” “胡说，你就没停过！” 墨欣桐气得脸颊有些绯红，连连叹气，才把红气消去。 丁仪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东西？”墨欣桐察觉道。 “你可能回答不出来。” “快说。” “你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墨欣桐愣了下来，想起雨中一幕，双手慢慢伸到小腿处，无意识地上下轻轻摩挲自己的白皙的腿部。 “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怎么问我这种问题，你不是知道吗？都有女朋友了。” “……我也不知道。” 丁仪实诚地回答，眼睛直视墨欣桐。 钢琴室安静下来。 墨欣桐赤着脚站到地板上，全身颤颤一凉后，适应脚板下的地板温度，走向钢琴，坐到琴凳上，结束这次话题。 “不聊了。我要练琴了。” “你的衣服都湿了。” “不理它了，晚点回去再换吧。”墨欣桐掀开琴盖，“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上课前。” “嗯。” 墨欣桐开始弹琴，过了半小时后，她练琴的状态减弱不少，便打算继续试探丁仪。 这次她从刚才询问过丁仪的问题中，再次抽取出一个完全一致的问题，询问他。 “你和你女朋友到什么程度了？” 琴声突如其来的中断，让丁仪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他发现墨欣桐在琴凳上侧过身子，望向他。 他不是回答过整个问题了吗？ 丁仪一声不吭地注视墨欣桐。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墨欣桐安静下来。 不要紧，第二次回答不一样很正常，她只需要在不同环境控制相同的前提，再询问多几次类似的问题。 丁仪总会重复一个相同的回答。就像广式小餐馆的老板，还有她身边其他人一样。 墨欣桐转过身，继续弹琴。 过了一会儿，继续问类似的问题。 “……” 丁仪没有回答。 略超出她的意料范畴，但能接受。 墨欣桐继续练琴，过了十分钟，一首曲子结束，她再度询问这个同样的问题。 话音还没落下，她感觉丁仪开始不耐烦地看她。 “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同样的问题，你老年痴呆吗？” 墨欣桐心想你才是！ 她完全捉摸不透丁仪的行动准则，先前在这个世界探索出的两条定律似乎对他都没有效果。 从见面的第一次到现在，和他聊天的感觉完全像与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聊天一样。 这个想法一出脑海，墨欣桐自己都吓了一跳。 丁仪看见表情怔住的墨欣桐，皱起眉头。 “喂？” “没事。我在想别的东西。我突然想回宿舍了。” 墨欣桐合上琴盖，开始把东西收拾进帆布包里。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存在。 “你才刚来这里一小时。” 丁仪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四十分，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 “没关系。反正每天的课都差不多。” 墨欣桐认真地盯视丁仪一眼，“怎么样，要不要来参观一下校外住的同学的家？” 只要和丁仪有更多的接触，她相信自己能辨别出他的身份。 一股微弱的说不出是什么希望的火苗出现在她心里。 —— 求追读 第53章 家 丁仪望了墨欣桐一眼后，看向挂在墙上的闹钟。 “快上下午的课了。” 墨欣桐大声叹气一下，似乎故意让丁仪听到，开始穿已经湿掉的袜子和鞋子。 “那算了吧…嗨~” 丁仪心里把接下来下午要上的课程和能跟墨欣桐相处的时间进行天平称量。 答案呼之欲出。 他又看到正在把双脚套进袜子的墨欣桐的狡猾眼神。 …… “那走吧。” 关上钢琴室的门，两人撑着同一把伞，从综合楼走向雨中。 “你有办法让我出去吗？” “放心。我保你。” 伞下，墨欣桐让丁仪安心。 来到门卫处，墨欣桐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病假假条，递给门卫，并告诉门卫身边的男生是陪自己去医院看病的，成功把丁仪带出校园。 过程比丁仪想象中简单的多。 “你哪来的假条？” “班主任给的。” 墨欣桐余光得意地望向丁仪。 校外的雨丝毫不比校内的雨小，哗哗啦啦地落在花砖街道上，顺着缝隙从高处流向低处，周边的绿植被雨势压得折腰。 十一月的暴雨天，天色青灰，四处无光，寒意四溅。 两人走着，墨欣桐肩部的衣服全湿了。 “算了，反正湿了。” 墨欣桐突然让丁仪帮自己拿住帆布包，然后跑出伞外，往两侧摊开双手，尽情地让雨滴落在身上。 丁仪有那么一瞬间傻眼了。 “你知道我在做一件多少人想做，但一直不敢做的事情吗？” 雨水让墨欣桐乌黑的头发变得湿稠，贴到脸颊、后脖上，她开始在雨中转动身体后，浓密蛛丝般的黑发顺时针飞扬起来，她的声音也变得清脆。 丁仪点点头。 “嘿，你也来试试？” 丁仪摇摇头，“算了，我没衣服换。” 丁仪就这样看着墨欣桐淋雨而走，雨滴在她身边起了一层细蒙蒙的水雾，他想起自己给爷爷奶奶送葬的那天，身边的一切也是这样被雨水打得湿湿乎乎。 同样是雨天，今天的雨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场本应令人心神憔悴的暴雨，变成一支墨欣桐在雨中欣然起舞的交响曲。 “这里是我经常吃饭的地方。” 不多时，墨欣桐重新走回伞里面，双手手指勾起，将贴着脸颊的发丝括到鬓角，再慢慢撩到耳廓后。 她的脸蛋完美无暇，在雨水中看不出一点瑕疵，红润的嘴唇在雨水中稍失润色，白薄纤美。 丁仪看见墨欣桐所指的是一家广式小吃店。 老板正在店铺前扫水，见到全身近乎淋湿的墨欣桐后，表情愣滞下来。 “他可能在组织语言，毕竟第一次见到我淋湿了。” 墨欣桐小声地对丁仪说。 “嗨，老板。” 墨欣桐向这个胖子老板打招呼。 老板表情诧异地望向墨欣桐，“怎么淋湿了？没有伞吗？” “有伞。” 墨欣桐轻笑着，路过这家店铺。 走进小区后，是空荡的绿色公园，空无一人。 墨欣桐的校服开始湿皱地贴在身体上，姣好的上半身轮廓浮现在校服中，但她似乎全然不知，眼睛盎然地望向天空。 丁仪望着她，一时失了神。 “我住在十六栋的七楼。” 墨欣桐伸出手指，向丁仪指出一栋居民楼，两人慢慢走去。 七楼。 墨欣桐拿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请进。” 她站在门里面，朝丁仪扬扬嘴角。 “有点进盘丝洞的感觉。” “那我关门啦。” 丁仪还是走进去了。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看尽屋子内景，布置温馨，从各种摆设的时间痕迹，看得出墨欣桐在这里住了蛮长的时间。 客厅不大，有一个黄木柜子将门口和客厅隔开，增添了客厅的私密感，柜子有三层，最高层放杂物，其次放书籍，最下面一层放着牛奶饼干之类的小零食，还有一团黑色的毛绒物。 丁仪走近，拿手拎起这团黑色的小物体，正打算细看，墨欣桐丫的一声抢走了。 “这是我的丝袜…” 丝袜…… 日本女高中生形象立刻在丁仪心头浮现。 “你平时校裤里原来都穿这个？” “当然不是。”墨欣桐咳嗽一声，把丝袜收了起来，“很难跟你解释。” 墨欣桐猫腰，开始脱鞋。 丁仪走过柜子，看到客厅的光景。 客厅不大，中央有一张浅绿色的布艺沙发，一张圆形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对着沙发的墙上挂着一台液晶显示屏。 客厅后面有一个两米宽的阳台，上面晾晒着墨欣桐的私人衣物，白色的，此刻像花蕊一样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你一个人住吗？” 丁仪站在客厅侧边。 墨欣桐从他身边走过，手里拿着一个从柜子收纳盒拿出的发绳，正灵动地把已经湿漉漉的头发绑起来，扎在脑袋后，露出洁白的脖子。 “对呀。” 墨欣桐点点头，招呼丁仪随便坐，进入阳台将衣物收回来。 丁仪在布艺沙发的侧边坐下，沙发比他想象中的要软，他差点没坐稳。 墨欣桐的双脚很白，经过雨水的浸泡后，肤色更加白嫩，穿着一双大号浅粉色的拖鞋，小巧玲珑。 丁仪的脚也全湿了。 “呀。你湿了？” 墨欣桐见到丁仪别扭的模样，嘲讥一声。 丁仪白她一眼，“刚才你溅了我多少水？” “哈哈哈，抱歉，真难为你了，等一下，我去下面的小商场买双拖鞋给你。” “不用这么麻烦。” “没事，以后我爸妈来时，也能用到。” 墨欣桐留丁仪一个人在出租屋，自己跑出去。 丁仪正好可以在屋子里走动。 整个屋子都十分干净，浴室贴着白净的瓷砖，有一台洗衣机和烘干机，有淡淡的郁金香味道，一开排气扇气味就消失了。 厨房在浴室侧边，同样很干净，没有异味，厨台上放着各种用于烹饪的材料，从植物油、酱油到辣酱、芝麻油；从打蛋机到榨汁机，一并俱全。 冰箱里放着新鲜食材、还有牛奶、鸡蛋、水果。 从生活的细节可以猜测，墨欣桐平时有做饭的习惯，而且技术可能还不赖。同时，墨欣桐的家境很好，对生活有很大的闲情雅致，才能把自己的个人生活经营得如此好。 丁仪脑海冥冥中浮现墨欣桐的面孔。 门响了。 墨欣桐走了回来，把一双拖鞋放到丁仪面前。 一双黑色小熊印花的男士拖鞋。 “不知道合不合适，你试一下？” 第54章 记录 丁仪穿上拖鞋，发现意外的合脚。 “合适。” “那就好，我先去洗澡了。你在这里随便坐坐。” 墨欣桐松一口气，拿上衣物，别扭地动了动被湿透校服贴得粘稠稠的身体，走进浴室。 丁仪看着墙上时钟的时针划过两点，遥远的听到学校上课铃声打响。 他迟到了，准确来说，他无缘无故逃了下午的课。 而且按照目前的趋势，他感觉自己今天下午都会留在这里了。 但也不是不行。 逃离千篇一律生活后的紧张恰意感让他心境舒畅，继续打量四周。 浴室里，墨欣桐慢慢脱下校服，扔进洗衣机，将黑色的内衣也扔进去后，整个身体赤裸无遗。 她赤着足来到花洒下面，有温热的水雾慢慢笼罩她雪白而苗条的身体。 她双手抹上沐浴露，一边擦拭自己的肌肤，一边望着浴室门外。 虽然第一次让同龄男生进入自己的屋子，但她并不担忧丁仪会作出什么非分之事。 热水的温度洗去身上的寒意，她开始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辨别丁仪的身份。 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正常人？ 丁仪？ 墨欣桐眼睛望向客厅所在的方位，虽然隔了一堵墙，但她还是能幻想出丁仪坐在沙发上的场景。 她是不是在之前见过他？ 墨欣桐苦恼地皱起眉头，很快摇摇头否认自己的想法，热水顺着黑色柔顺发丝的发尾甩到地板上。 墨欣桐洗了很久，从浴室出来时，一阵浓郁的香味从浴室门口散发到客厅。 她没再穿校服，上半身是一件与她身体不符的大号纯白色t恤，蓬松的衣角垂在大腿根部，下半身是一条纯黑色的短裤，刚好到粉白膝盖处，两条白皙的小腿从裤洞里探出，好看纤细。 简单的黑白色在墨欣桐身上显得格外迷人。 她望向客厅的丁仪，发现后者已经眯着睡着了。 丁仪将身体的重心压在沙发一侧上，双手交叉在身前，闭着眼睛，头低垂。 墨欣桐笑了笑，走进卧室，拿出一个吹风筒，在客厅插电，开始吹自己的乌黑长发。 客厅里，洗发露的味道更浓了。 她望向在沙发上坐着的丁仪，丁仪醒了，睁开眼睛望向她。 “你怎么睡着了？” “你洗太久了吧……”丁仪喃喃一句。 “半小时而已。还睡吗？” 丁仪摇摇头，墨欣桐打开电视，客厅多了些热闹的声音。 “要看什么电视剧吗？” “我好久没看过电视了。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丁仪指了指茶几上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这个也是你的？” 墨欣桐点点头。 “平时用来看学习视频。” 一会儿，墨欣桐的头发干了，收回吹风筒后，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邀请丁仪来参观自己的屋子，但当时压根没想等参观结束后，两人该干些什么活动。 没事，和他接触，从中找到有用的细节。 阳台外依旧下着暴雨，天色青灰，雨滴斜斜的落到阳台上，在不锈钢栏杆上敲出清脆的撞击声。 墨欣桐站起身体，伸了一个懒腰。 “你平时在学校的生活都是怎么样的？” “很无聊。没有任何回忆的点。” 丁仪想起自己平时在学校的生活，自己都觉得无趣，随便回答。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下有一个疙瘩，伸手摸了摸，在沙发的缝隙间又发现一团白色的线团。 他奇怪地望了望墨欣桐，墨欣桐也迷惑地摇摇头。 他慢慢把线团打开，是两条天鹅绒半透过膝袜。 墨欣桐惊了一下，梅开二度地从丁仪手中夺走这两条袜子。 前天晚上自己穿着完的袜子，怪不得不见了，原来在这里。 丁仪好奇地望向墨欣桐，“刚才的是黑色丝袜，现在这个是白色丝袜，你……” “这个不是丝袜，是过膝袜。” 墨欣桐纠正丁仪的话，尴尬地咳嗽一声，眼瞳微红。 “怎么了，女生有这种东西很正常吧。” “……” 丁仪不是女生，安知女生之正常事。 “你平时在家里穿的？” 墨欣桐点点头，老实交代，“平时有拍摄的习惯，所以买了这些东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 丁仪相信墨欣桐的腿穿上她手上的过膝袜，肯定很好看。 “拍摄？” “嗯。就化妆，穿好看的衣服，然后拍拍照。” 墨欣桐慢慢说，笑起来，脸蛋如花。 “不把现在的自己记录下来，以后会很后悔的吧。” 丁仪点点头。 “可惜自己一个人太难了，又要负责拍照，又要当画面里的人。” 墨欣桐叹一口气。 丁仪呃一声。 “那个，我正好有相机，还会一点拍照…” 墨欣桐倏地抬头望向他。 第55章 负罪 “你竟然还会拍照？” 墨欣桐嘴巴惊讶地张开，明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后，直勾勾地盯视丁仪。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丁仪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事情，反而，墨欣桐能把钢琴弹奏得如天籁之音才是他憧憬的事情。 不过，能看到墨欣桐这种惊讶目光，他心情愉悦。 “这周末我们来拍一组写真吧，刚好我的快递也要到了。” “我没拍过写真……” 丁仪对写真两个字感到陌生，他理解中的写真，是穿着十分清凉的女性大胆暴露肌肤、摆出花枝招展的动作，受众人群是绅士和色胚。 他问墨欣桐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写真的方面有很多的。”墨欣桐摇摇头否认。 “不一定要脱衣服。写真是艺术化的摄影，是在普通拍照的基础上，对艺术性、真实性、美感进行更深入的研究。简单而言，就是把一个人当刻的美用专业的摄影记录下来。” “所以说，你拍写真脱衣服吗？” 见丁仪的关注还在这奇怪的点上，墨欣桐拿拳头隔着衣服锤了丁仪的手臂一下。 “流氓。当然不脱。” 两人约定在周日下午在这里拍摄写真。 下午，雨一直下着，两人断断续续聊了蛮多东西。 随着和丁仪的接触，墨欣桐越发感到奇怪。 她从未在他的语言中体会到一种不符合逻辑的机械感，长时间的相处让他的形象更加生动真实。 他比她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要真实，都要让她感到安心。 “我得走了。” 丁仪其实并不舒服，他的衣服和裤脚有一半湿了，整个下午腿和小部分身体部位都处在凉飕飕的衣物下，但和墨欣桐的相处使他忘却了这种感觉。 随着时间拉长，气温变低，十一月的雨天寒意砭人，湿了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跟贴着一块潮湿苔藓差不多。 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哦，那我送送你吧。我晚上会去钢琴室哦。” 墨欣桐站起身，望向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生，下意识这样说，但晚上的计划还没安排好。 两人走到门口，手同时放到门把上，墨欣桐的手叠在丁仪的手背上，触电般立刻收了回来。 “再见。” “嗯……再见。” 墨欣桐目送丁仪离开，屋子冷清下来，她耳边只剩下雨声。 丁仪回到学校，飘飘然浮于云上的感觉立刻随着接踵而来的麻烦掉回现实。 先是班主任对他的失踪的质问。 然后是梁珊的关切。 他一一应付过去，直到赵凡的到来。 晚饭时间，赵凡出现在饭堂，把身边的梁珊拉走了。 晚修时间，雨势变小。 丁仪坐在课室里，托腮看着窗外的夜雨，难以像以往一样厌恶这场雨。 下雨是墨欣桐祈祷的证明，听着雨声，他似乎能穿越教室和钢琴室之间的空间距离，直接感受到墨欣桐的存在，看到她活灵活现的表情，婀娜多姿的肢体动作。 在墨欣桐出现后，雨在丁仪的心里有了新的内涵： 对接下来时间的期盼。 想起墨欣桐的话，丁仪决定在晚修中途下课时，去钢琴室一趟。 去钢琴室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丁仪如今找不到任何去钢琴室的正经理由。 但能说服自己的邪门歪理倒是一大堆。 他需要和墨欣桐提前沟通关于拍写真的事情；他需要去那里弹琴，祈祷让明天放晴；他需要去那里，阻止墨欣桐再把天气搞坏。 他有无数个理由驱动自己前往钢琴室，但追究到底，他发现自己单纯是为了见墨欣桐而去那里。 墨欣桐一旦不在那里了，他对钢琴室的期待便不复存在。 墨欣桐像一颗有无限引力的星球，他的心绪在被不受控制地被她引去。 但一种无处不在的担忧在困惑着他，像清汤里的一点辣椒油，数学公式里多出的一个无理数，微小而浓重，让他每次想到墨欣桐，总会在一阵心悦后坠入失落。 这个困惑是什么？ 丁仪拍了拍心不在焉的自己，让自己的思考正常一点。 晚修下课，梁珊找到他。 “丁仪，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她的表情既严肃又认真。 走廊一角，丁仪还见到了赵凡。 三人围成一圈后，赵凡和梁珊距离很近，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丁仪知道出现问题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珊表情难过，闭着嘴巴，赵凡抬头望向他。 “你是出轨了吗？” 丁仪心里一怔，迷惑地反问：“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今天看到你和别的女生打闹了。”赵凡冷冰冰地说，“中午，校门，你和一个女生在伞下打闹。” 丁仪立刻想到今天中午撑墨欣桐从校门口到综合楼的那一小段距离。 “可以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如果是正常的同学关系，为什么你会捉弄那个女生…而且，你们还抱在一起……” 赵凡的话一字一句像针刺一样钉在丁仪的脑袋上。 身为当事者的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丁仪，是真的吗？” 梁珊抬头看向丁仪。 丁仪觉得自己像一个漏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下来。 他总算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了。 他是有身份的人，他目前的身份是梁珊的男友。 他和墨欣桐接触时，那种混杂在恰意中的疙瘩感，是他违背身份的负罪感。 墨欣桐躺在布艺沙发上，安静地望着天花板，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六点。 她小酣了一会儿，然后从沙发上撑起双手。 望了望阳台外的大雨，她无奈地大吐一口气。 她怎么突然就说了那种话呢？ 她晚上并不想再次涉雨去往学校，弄湿自己下午花了半小时清洁好的身体和头发。 但想到自己和丁仪说过的话，她脚一顿踹沙发后，还是开始收拾自己，将身上的衣服换成校服，整理好仪容，穿上洞洞鞋离开出租屋。 伞是新的，同那双小熊印花拖鞋一起购买。 撑着伞来到钢琴室，墨欣桐看了看时间，晚上六点三十分，从走廊望向操场，由上而下的看到上百把花花绿绿的雨伞，在红绿色的塑胶操场上形成一簇蠕动的菌菇群落。 她像往常一样开始练琴，但对接下来的夜晚有了一个小期待。 丁仪会在什么时候来？ 她暗暗打赌，百分之九十在第一节晚修下课后。 丁仪一整晚都没有来到钢琴室。 整栋综合楼在夜晚中漆黑一片，只有钢琴室的灯光在亮着，像黑暗中的一团薄薄光团，在夜雨的朦胧中更加迷濛。 墨欣桐听了一晚上的雨声，雨声在她的心弦跳出烦躁的不规则声响。 直至离开，丁仪也没有出现。 她今晚喜欢不上下雨。 第56章 数据处理 墨欣桐心想自己应该向丁仪拿个联系方式的，毕竟他说自己有一个板砖手机。 她叹一口气，要是拿了，现在也不至于呆在钢琴室走廊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晚修结束的铃声已经落下，连绵夜雨变成丝丝细雨，远处的教学楼灯光通明，每一间教室的灯光都呈一团团海底蒲公英状。 墨欣桐望着走廊尽头，徘徊地走了好久。 十点三十分，教学楼的灯光开始熄灭，逐渐陷入黑暗中。 丁仪还没有出现，她决定离开学校了。 周五的雨，一直下到周日，丁仪再也没有找过她。 墨欣桐曾想过去课室找他，但每次迈出脚步，都会收回来。 她想起他还有一个女朋友，这段时间他该不会是在陪她吧？ 或者他的女朋友已经发现了什么，所以他选择断绝两人的联系。 墨欣桐心烦意燥，完全没有了第一次听丁仪讲他女朋友故事时的爽快心情。 不管怎么样，你好得出现一下吧。 墨欣桐朝夜空生闷气。 ··· 上课铃声响起，三人的对峙结束。 “先回去吧，丁仪，你好好想想。不要伤害到梁珊。你喜欢梁珊，梁珊也喜欢你。” 赵凡提前回班后，丁仪和梁珊也一前一后回到班级。 丁仪坐回座位上，沉思地询问自己。 这个过程并不长，他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他不喜欢梁珊。 他还没弄明白喜欢是什么感受，但肯定不是面对梁珊时的心静如水。 ··· 晚修上课铃声响起时。 对峙的三人中，梁珊的眼睛以微小几乎不见幅度的速度动了一下，脑子迅速对这个信息作出处理。 是时候回班级了，不然会违反学校规定，可能对实验环境造成破坏。 她的脑袋先给出整个结论，然后结论往外延伸出十来条处理方案，在中枢神经网络协同和外界赵凡给出的情景下，她选择其中合适度最高的一条执行。 全身细胞配合大脑神经网络的命令发布，她开始行动。 表现为：她听到上课铃声，转身离开，迈开步伐走向班级。 丁仪跟在她身后，她眼睛能看到他沉重的脸，视觉将他的脸部信息收集，通过视网膜、形成微小但信息量丰富的电信号，传递到大脑。 第二次信息处理迅速开始。 ‘他的表情凝重’ ‘以往并没有出现过这个表情’ ‘这个表情和以往的【沉思表情29876】、【低落表情7643】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结论1：他的情绪低落，他在思考什么东西吗？” “结论2：他在厌倦。他在厌倦谁？” “结论3：……” 梁珊大脑的思考如同一个圆心，开始向外扩展出无数的触手，每一条触手就是一个结论，当这些结论固定下来后，浮游在这个圆心四周的各种神经元电子开始接触结论，赋予各种前置信息。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 ‘明确自己的身份：情侣的女方；环境确认；前提条件进行汇总、进行理旋分析……’ ‘模拟出43条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实景预测……’ ‘开始编辑语言，开始筛选表情，开始进行肢体动作预前演排’ ‘共有37组适合当下场景的套法，等待激活使用。’ 每一条结论触手在反应神经元的加持下，继续往外扩展，形成一条条完整的逻辑链。 每一条逻辑链，都蕴含着一组复杂的套法，包括表情、语言、反应… 当这一次信息处理思考结束后，那个刚开始只有光溜溜表面的圆心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有密密麻麻长刺的刺猬，每一根刺，都是一条逻辑反应。 梁珊望向丁仪，开始等待丁仪说话。 只要他说话，她就能给出合适的回答。 但丁仪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沉默地望了她一眼，走回课室。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成呆滞。 这又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反应，她的大脑迅速把它记录下来，同时也把刚才在一秒中之内完成的没用到的思考演绎收藏进专门的数据库里面。 等到下一次遇到同样的表情时，她可以直接把这些演绎过数据拿出来使用，不需要再花费使上十万个神经元快频闪烁产生意识思考的能量。 但这些收藏起来的数据往往没有任何用途，她现在的数据库里几乎塞满了这些无用的数据。 因为丁仪的表情，几乎没有一次重复过。 她的数据库被这些乏沉的数据塞得满满当当，从第一个实验日开始，直到现在，都是关于丁仪的数据。 但也归功于这些数据，她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像人，更能消除丁仪的疑虑。 她可以随意随心的和丁仪交流，扮演好他的情侣身份，从而使实验进行下去。 从某种角度，她每时每刻一个人占据的能量，是一栋摩天大楼的实时用电量。 【真的扮演好了吗？】 突然有一条岔出的神经分叉传递这样一个疑问。 这是大脑在自我意识演绎时必要的自我提问，只有不停地进行自我提问，淘汰，才能快速迭代。 当往往会出现无聊且没有意义的问题。 按照以往的数据，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 梁珊的大脑沉默了片刻，把这条神经分叉抹除掉。 梁珊的呆滞表情很快便收了起来，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藏在大脑深处的思考转瞬即逝。 只有她和连接她的终端能知道这一次思考。 实验还在继续，她按照这场实验中自己的作用，继续扮演自己的身份，回到座位坐下。 在四周看不见的透明空气中，她的大脑能感受到无数像洪流一样存在的信息，这些信息以流体，甚至是电子的方式的存在。 她和身边所有人（除了实验体两人）都能感受到这些洪水般的巨大信息，但却无法读取它们。 能一下子接纳如此庞大的信息流，只有他们的终端，整个实验的缔造者：伊甸园，才有这个本领。 这是一场实验。 她是一个充当影响要素的条件。 梁珊开始行动，和往常一样，但都在遵循这场实验的法则之中。 ··· 丁仪明白，他要在这里作出一个抉择。 他不想伤害梁珊，但在和墨欣桐的相处中，他明显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情绪波动。 他回忆与梁珊在一起的两年的时光，这两年时光就像一张白纸，他绞尽脑汁，也没能从中得到任何信息，甚至连梁珊的笑，他都觉得苍白泛空。 赵凡的话让他开始转变思维，从梁珊的角度思考这段平静如水的恋情。 梁珊从来没有真正说过她对他的感受，所有的喜欢仅仅挂在嘴上。 她心目中的喜欢，是两人像其他情侣一样牵手走操场，是相互指导作业，距离靠近。 但这一切，发生在其他任何情侣身上都能说得过去。 两人的恋情，就像刻在普天适用的模板里的规范流程。 这就是梁珊心目中的喜欢？ 丁仪皱起眉头，越发觉得梁珊的怪异。 时间晚了，他明白再这样拖下去，对两人而言只有坏处。同时，他不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是一个有理智的人。 在长达一晚上的思考后，他决定向梁珊提出分手。 在有了这个想法后，丁仪立刻审度自身，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尽量不伤害梁珊的办法。 第57章 拍摄写真 墨欣桐周日睡到上午十点才醒来，在床上慵懒地滚动几圈后，无精打采地撑起双手，望向窗外的天。 天气晴朗，但仔细看，便能看出有一层薄薄的雨丝在光线中。 这几天时间她过得十分恍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提不起精神，全身没劲。 以往可不会出现这种状态，无论是看剧还是练琴，她对生活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兴致高涨。 但这几天截然不同…… 看了看镜子里面的人，头发蓬乱，脸蛋无光，墨欣桐怀疑里面这个丑八怪是不是自己。 在浴室简单洗漱换装后，她离开出租屋，下到小区外的广式小吃店吃了个早餐，回到学校。 并没有回去教室，而是直接来到钢琴室。 阳光明媚的走廊上，丁仪站在钢琴室门前，安静地望向她。 满脸黯然的墨欣桐吓了一跳，紧张地促收一下身体，拿手整理鬓角那一缕一直翘着下不去的发丝。 “你，你怎么来了？” “真是懈怠。竟然十点半才来练琴。” 丁仪定定地望向墨欣桐，熟悉声音的传来让墨欣桐知道丁仪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 无精打采的脸很快光荣焕发。 “切，我是艺术生。又不用按照常规日程行事。” 她慢慢打开钢琴室的门，悄悄打量两天半没见面的丁仪。 他和平时一样穿着校服，不过今天还斜挎了一个黑色的书包。 墨欣桐支吾一声，“你好像好久没来了？” 丁仪点点头。 两人走进钢琴室。 “两天半而已。” “你还知道呀。” 墨欣桐想抱怨丁仪为什么突然不来了，不来也算罢，起码和自己说一声原因嘛，但这些话刚到喉咙，便趟不出声，她觉得这些话有些逾越身份，改了说法。 “最近很忙吗？” “处理一点事情。” 丁仪放下书包，一脸轻松地在椅子上坐下，仿佛结束了一件大事。 墨欣桐奇怪地望他一眼，“噢，对了…下午拍照的事情…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女朋友会介意的。” “我们分手了。” 丁仪平静地说。 “欸？！” 墨欣桐瞪大漆黑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丁仪。 “为什么？” 丁仪安静地望向她，墨欣桐并起双腿，眼睛有些躲闪地挪开。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当然…” 墨欣桐吓了一跳。 “我没有破坏你们的心思的。” 丁仪笑了笑，把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当然）不是。不关你的事。我本来也以为这个过程很难的，谁知道，蛮简单的。” “那你们怎么还能在一起相处两年……” 墨欣桐喃喃一声。 “我也好奇。”丁仪奇怪地说，“总而言之，现在我和她没关系了。” 墨欣桐眼睛直溜溜地注视丁仪，双手安分地放到膝盖上，丁仪从她的表情上猜不出她的内心想法。 “那还拍摄吗？我的相机已经拿过来了。” 丁仪指了指自己的黑色书包。 “当然拍。” 墨欣桐回过神，松一口气后，笑起来，“其实，单身挺好的。” “你这是安慰我吗？” 墨欣桐笑着。 “但我不需要安慰。”丁仪释然地说。 下午是大周末休息时间。 丁仪跟着墨欣桐离开学校，进去小区。 一走进墨欣桐的出租屋，丁仪就在正对着门的柜子上看到很多快递包。 “怎么这么多东西？” “装备嘛。拍照，不需要提前准备点东西吗？”墨欣桐嘻嘻地说。 一路上，墨欣桐总是悄悄看向丁仪。 在得知丁仪分手后，她内心的不安消失了，但一种新的焦虑又上了来。 她开始好奇丁仪和梁珊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怎么打听这种东西？”丁仪皱眉望向墨欣桐。 “我纯属好奇嘛。” 两人把快递盒捧到茶几上，墨欣桐拿出一个剪刀，一边拆快递，一边看向丁仪。 “……” “快说快说。” 墨欣桐愉悦地笑着，假装是一个八卦者，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就拉过手。” 丁仪不厌烦地重复曾经说过的话。 墨欣桐的眼睛在丁仪的手上转过几圈。 丁仪的手还蛮好看的。 被其他女生牵过的画面随着出现在脑海，她晃晃脑袋，把这个画面弄消失。 能接受，能接受，只是牵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墨欣桐安慰自己，嘴巴庆幸地呼一口气。 很快，她便愣了下来。 她为什么在想这种东西？ 丁仪的手被摸过，就算嘴巴被亲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吗？ 脑子的想法越来越杂乱，墨欣桐连忙打停，提醒自己，两人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丁仪也在帮墨欣桐开包装盒，发现墨欣桐看他的眼光一时怪异，一时惊恐。 这些快递包装有很多东西，各种化妆品，还有一些精美的但平时不会穿的衣服。 将这些东西全部铺设在茶几上后，墨欣桐双手叉在身体两侧，环视地说话。 “先拍哪一个好呢？” 墨欣桐看着如此多的服装，一时也陷入犹豫。 平时她自己拍的话，拿自己的手机，画一个淡淡的妆，看心情而拍就行了。 但今天丁仪都把相机拿来了，她觉得需要正经对待。 丁仪说：“可以先化妆，确定一个风格，先拍脸部表情，然后再拍全身。” “有道理。” 墨欣桐开始化妆，丁仪跟着进入她的房间。 墨欣桐的房间布置温馨，暖色调，散发淡淡香味，柔软的床铺里侧摆满了布偶。 房间里不仅有化妆桌，还有一张全身镜子。 丁仪四处打量，在衣橱柜上发现墨欣桐的一些照片，都是用拍立得这类即拍即得的摄影工具拍的，照片里面的墨欣桐十分好看。 “诶诶，不要乱看。” 墨欣桐被走动的丁仪弄得有些害臊，化妆都不在心。 丁仪坐到她旁边，开始看她化妆。 他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墨欣桐的葱白小手很灵巧，把她本来无暇的脸蛋装饰得更加妖娆动人。 “这是烟熏妆，我们先拍这个。” 墨欣桐在最后给嘴唇涂上艳红唇膏时，对丁仪说。 第58章 脸的写真 嘴唇阖住，抿了抿，将艳红的唇膏晕抹均匀，墨欣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眨了眨眼睛，然后望向丁仪。 “好看吗？” 丁仪眼睛直定定地凝视墨欣桐，想搜肠刮肚地寻找一些赞美之词。 但此刻他所拥有的词汇像大晴天里路面上即将消失的积水一样干枯。 墨欣桐的双眼就像两颗在篝火中燃烧过的宝石一样璀璨，不同层次的眼影让她的形状美好的眼眶变得深邃，层次感丰富的底妆使得她的瞳仁散发出光彩夺目的生气。 一颦一蹙间，既保留了原有的清纯魅力，也漫出了一种糜烂浪漫的情怀。 墨欣桐拿手在丁仪面前挥了挥，转音地发话。 “喂~说话。” “好看。” 丁仪点点头回答。 “我还以为出问题了，你这么久不说话。” “你现在的模样，和学校里的判若两人。” 丁仪说出自己的想法。 墨欣桐稍稍惊讶，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哪儿不一样了。” 丁仪自己也拿捏不稳。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开始拍照。 “我需要换衣服吗？” 墨欣桐站在客厅里面，望向四周。 丁仪手上拿着相机，正在寻找合适的光线。 “先不需要。第一组我们拍摄大头照，也就是拍脖子以上就行了，姿势和衣服不需要格外准备。只要找到好一点的光线就行。” “阳台怎么样？” 墨欣桐向四周看了一圈，指向阳台。 正值黄昏，夕阳的余光与微朦的细雨交织在一起，金黄色的光芒从云层落下，宛如从海平面上的晚霞霞光，在以铺满火烧云的天空为背景下，流光十足。 “可以。” 墨欣桐走到阳台上，坐到一张只到膝盖高度的四脚椅子上，双手捧住脸颊，望向阳台外。 眼睛随着丁仪的走动而转动。 “需要我怎么做直接说。” 丁仪点点头，将相机的拍照配置调制好，蹲在墨欣桐的身边，两人齐高。 “你的眼睛望向那里，对，就是那里。手稍稍拿开，不要遮住侧脸。嗯。” 丁仪开始一边指导一边拍摄，他并不专业，但墨欣桐却一字一句地听进去了。 一束夕阳光从墨欣桐的鼻尖漫过，墨欣桐与烟熏眼妆相搭配的玫瑰红色眼瞳在这缕光的到来下更加璀璨，丁仪连忙按下快门，拍下这一幕。 墨欣桐忽然笑起来。 以至于最后一张没有了烟熏妆该有的严肃情怀，墨欣桐这一笑都给破坏掉了。 “你笑什么？” “你这样子好认真。抱歉。” 墨欣桐眼睛眯起，一边望着丁仪，一边笑出声。 “拍好了吗？” “嗯。” 丁仪把相机屏幕递给墨欣桐，墨欣桐惊讶地一声。 “真好看。” “嗯，对焦方面，这需要对这个点进行对焦，然后光线右下角是不足的，所以我稍稍往这个位置挪了一下，让自然光更加充裕。” 墨欣桐余光扫视丁仪一眼，“你这么有经验，是不是给别人拍过？” “当然没有。我平时都拍环境的。” “那你还懂拍人像。” 墨欣桐一副‘看不出来呀’的表情。 “我也拍过猪，都差不多的手法。” “丁仪！混蛋！” 墨欣桐脸颊红着，握起拳头成小号沙包，打丁仪的手臂。 “小心相机！” 两人连忙停止打闹。 墨欣桐再也没有感觉到拘促，一开始丁仪在身边的不习惯感在打闹中风消云散，她迅速进入状态。 “继续继续，趁着夕阳，再拍多一点。” 两人拍了不少照片后，她望向丁仪。 “你需要我换什么姿势吗？” 话音落下，她连忙改话，嘴唇哆嗦一下。 “是指，脸部动作的意思……” 但明显她多虑了，丁仪连她第一层含义都没在听。 丁仪想不到还有什么好的神情可以拍摄。 于是让墨欣桐自由发挥，丁仪从不同角度，为她精心定格画面。 “嘿。” 在一次拍摄远眺表情的照片后，墨欣桐坐回小椅子上，双手撑在椅子边缘，抬头望向站着的丁仪。 “你有没有什么想拍的呀？” “我？” 墨欣桐点点头，“就……也给你留几张作纪念吧。所以，你要是有想要的我摆的，我尝试配合一下？” 丁仪愣了愣，眼睛停在墨欣桐的脸蛋上，墨欣桐撑在椅子上的手有些僵硬地抬起，拇指和食指不自然地揉捏落到锁骨处的一缕发丝。 干嘛这种眼光，好像她没穿衣服那样。 “就这样吧，你看着我，用最自然的表情，我给你拍一张。”丁仪说。 “最自然的表情？” 这种要求反而让墨欣桐觉得迷惑，相比起刚才丁仪说的“望向天空感觉悲伤”“重新捡到失物的甜蜜感”这些明确要求，这个‘最自然的表情’让她摸不着头脑。 “嗯，就，想象你不是在看镜头，而是在看镜头后面的我。”丁仪说道。 “收到收到。” 墨欣桐一下子明白过来。 原来是望向丁仪时的日常表情。 她双手重新撑在椅子边缘，双腿坐压在屁股下面，腰肢挺直后，自然地松开两边的肩部，舒张开上半身，抬起纤白的脖子，以到丁仪腹部的高度，颔首望向站在身前的丁仪。 丁仪双手架着相机，从黑不溜秋的镜头中，她开始想象丁仪的表情。 这一开始很艰难，因为她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知所措和眼光躲避。 但这种艰难的感觉很快过去，她成功透过冰冷的相机镜头，期间似乎穿越一条四周一片漆黑的悠长封闭隧道，最终反向看到丁仪望向她的眼瞳。 墨欣桐笑起来。 白皙的脸颊化着恰到好处的烟熏妆，就像初生的新雪染上刚燃尽木炭，薄蝉般的嘴唇艳红欲滴，仿佛雷雨中被雨水浸湿的玫瑰蕊，与画面里温和的淡金色晚霞光形成鲜明对比，脸颊四周的金橘色夕阳光仿佛从海浪翻涌的大海天际线而来，无形但有海风的咸意。 望向镜头的漆黑双眸藏不住地往外漫出满满情绪，随风而起，嘴唇扬出的一指长度微笑跨越没有生命的镜头，直达丁仪心中。 “好了吗？” 见丁仪一直没有反应，墨欣桐小声地问。 丁仪点点头，连忙回看拍摄记录，松一口气。 他没忘拍下来。 “如果有男生夸赞你好看，你会是什么反应。” 墨欣桐咦的一声，得意地望向丁仪。 “你被我迷倒了？给我看看照片。” 墨欣桐满意地点点头。 “快发给我，晚上我把它设成笔记本电脑的屏保。” “随便你了。” 丁仪活动脖子，拿着相机走回客厅。 “诶？”墨欣桐拉住他，“还没结束呢。” 她指了指沙发上的制服、丝袜、首饰。 “才拍了脸。” —— 求追读… 第59章 清纯与拍摄意外 黄昏还在，但天空整体的光线已经黯淡下来，很难看清楚薄雨的痕迹，夜晚快要来了。 “等等，我得把这个妆给卸了，才能继续拍照。” 墨欣桐拿出卸妆水和一系列化妆品开始卸妆，丁仪这次没有旁观，选择坐在沙发上，开始无聊地看电视。 卸了浓墨的烟熏妆后，墨欣桐这次花了一个淡淡的妆，白皙的脸颊像铃兰花瓣一样。 从卧室走到客厅，她开始挑选服装，是一件淡雅白色的吊带裙子。 穿上后，露出雪白的双肩和锁骨。 再看着沙发上的服饰，她走到丁仪身边，丁仪挪了挪位置。 她从旁边拿走两条浅白色的过膝袜，套上腿，长度刚好到膝盖上一点的地方，可能因为尺码小了点，袜圈附近明显出现勒肉的观感。 穿过膝袜的过程，她就坐在丁仪对面的椅子上，丁仪看着柔顺的丝袜从墨欣桐的足趾开始，慢慢往上顺去，直至覆住两条纤细的腿。 比在悉尼戏剧院看一场优雅歌舞剧还要过目难忘。 丁仪看的时候，心里远不如表面冷静。 墨欣桐放下套上白色长袜的双腿，眼睛假装自然地望向丁仪。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都是施者有心罢了。 但看到丁仪无动于衷后，她又迷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腿。 不好看吗？ 明明蛮长蛮细蛮白的。 她还想看看丁仪看到这一幕的反应是什么，用来判断他的身份。 但无果。 墨欣桐这次走的是清纯风风格。 “好看不？” 直接隔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墨欣桐踮起脚尖，提起连衣裙的衣摆，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问丁仪。 丁仪点点头。 不知道是他主观感觉还是客观感知，他觉得墨欣桐明显更能驾驭这种风格。 两人再次开始拍摄。 全身拍摄的话，场景和动作就多许多了。 场景上，两人从阳台，到沙发，再到卧室的床上，一路轮换。 在所有场景中，丁仪都使用自己最好的技术，让墨欣桐感到满意。 “这个姿势可以吗？” 拍到后面，两人从客厅转到卧室床上时，墨欣桐坐在粉色的床单中央，支颐起双腿，双手环住膝盖，问丁仪。 丁仪站在床边，仔细想了想，摇头。 “不太好，你的背伛偻了，显得形态不好。而且抱成一团的话，没有很好的拍摄角度，除非能从上面拍摄的话，这个动作还是不错的。” 丁仪所说的从上面拍摄是指从天花板的角度。 “那应该摆什么动作？” 墨欣桐奇怪地望向丁仪。 丁仪想了想，忽然有一个很好的念头。 “你鸭子坐，然后往后看。” “鸭子坐？” 墨欣桐从床单上站起身，稍稍活动腿部后，慢慢往下压住双腿，最后坐姿成鸭子坐状。 “对对对，然后腰挺直，双手捧在胸前，腰肢半扭，像柳条一样，慢慢侧过脸往后看。就像手里面捧着一个玩具蛇，打算用来吓唬身后的男朋友，这种感觉。” 丁仪这番话下来，墨欣桐明白他的意思。 “好。” 她慢慢挺直腰肢，将黑色长发绕搭到一边的肩部，袒露出两条吊带中央大片雪白的背部。 双手在胸前捧住，她慢慢回头，漂亮的眼睛玩弄地睨视丁仪。 “嗯，就是这个姿势。很好看。” 丁仪赞不绝口，连忙拿起照相机，找对角度后，对焦拍照。 墨欣桐坐着，兴奋之余，心生害羞。 从来没有过的被丁仪看着自己身体会产生的害羞，在丁仪的大声赞扬中萌芽了。 “可以了吗？” 墨欣桐声音变小了许多，想要换掉这个姿势。 “稍等一下。” 丁仪看着拍出来的照片，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仔细观察，他明白问题所在。 墨欣桐的鸭子坐太克制了，几乎变成了跪坐，同时，腰肢显得太直了，硬邦邦的。 “你改一下姿势。” “怎么改？” 墨欣桐对丁仪的要求感觉迷惑，第一次坐成这样子，整个身体都别扭地僵着，一边看着手部动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你帮我改一下吧。” “好。”丁仪单手拿住相机，走到墨欣桐背后，伸出手握住她的右脚，“脚要往两边岔开多一点……” 话音还没落下，墨欣桐整个人打了一个机灵，从脚心传来触感直接颤到上半身，右脚下意识躲开丁仪的手。 “！” 相机落到了床单上，重重地弹了弹。 一阵颤乱。 卧室安静下来后，墨欣桐已经扭过了身子，屁股压在床单上，双腿紧绷地支起，两只手开着五指，撑在身体两边，陷出大大的凹痕。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丁仪，瞳孔发颤。 眼前，丁仪眼睛同样迷惑十足，因为墨欣桐的突然举动，他重心不稳地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撑在床单上，一只手还扪在她的右脚脚背上，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支起的双腿膝盖抵在丁仪的腹部，吊带裙的裙摆悄悄从这两条抬起的雪白大腿中部滑落，墨欣桐连忙拿手遮住避免露出更多的皮肤。 “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碰女生的脚吗？” 她耳朵发烫，脸很快跟着绯红起来，想对丁仪发火，但说出来的话，变得跟晚云一样软。 “抱歉……” 丁仪连忙起身。 十一月的气温怎么有三十度了？ 墨欣桐感觉自己大腿在发汗。 丁仪拿起相机，检查有无损伤。 他完全没意识到墨欣桐会反抗得这么激烈。 墨欣桐架起双腿，双手叉在双腿中央，不再说话，整个人进入散热状态，尽量不让丁仪看出自己的异常。 丁仪也感觉房间的空气热了很多。 “那先拍到这里吧，我出去整理一下照片。” 墨欣桐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丁仪借话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门关上，墨欣桐整个人像蛐蛐一样在床上扭起来。 闷气的咕哝声不断。 两人各自冷静下来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六点三十分钟，天边彻底没有了余晖，入夜了。 两人决定这次的拍摄到此结束，以后有机会再来折腾。 墨欣桐从房间出来，已经换回了日常便服，看向丁仪时，目光游散。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照片都在这张卡里面，你直接存到电脑里就行。”丁仪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墨欣桐轻轻点头。 丁仪离开后，她打开电脑，慢慢查看今天的成果，并将一张烟熏妆大头照和一张吊带裙照设置为电脑屏保。 这些照片拍得都十分好看，她想了想，决定另存一份进电脑的私人硬盘。 夜晚，她心神不定地躺在床上，今天和丁仪相处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浮现。 第60章 呼应 丁仪成了钢琴室的常客，在学校正常上学的日子里，几乎一有空就来。 中午午休时间，傍晚放学的休息时间，还有晚修休息时间。 墨欣桐也开始习惯他的出现，哪一天他突然不来了，她反而觉得奇怪。 白天的雨淅淅沥沥，丁仪在钢琴室弹奏卡农，已经掌握得相当好，属于门外汉里的顶尖水平。 他让夜晚的天重新变晴。 “诶，今晚要不要翘课？” 墨欣桐正在看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对坐在琴凳上的丁仪说。 “去哪？” “江边，那有一家烤肉店，我请你吃。” 墨欣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双眉。 两人溜出校园。 道路上还有雨水的痕迹，夜空清澈，没有杂质，抬头就能看到无数的璀璨星星悬挂在其中，近在咫尺。 江边的风带着江水特有的味道，能从中嗅出轮船、鱼虾的气味。 墨欣桐双手放在身后，轻盈地在岸边路上走动。 丁仪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 在看到不远处一个挂着灯笼的烧烤摊后，他喊停墨欣桐。 “怎么了嘛？” 墨欣桐奇怪地停下脚步，望向丁仪。 “今晚月色不错。” 墨欣桐望了望天空，根本没看到月亮。 但她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眼珠子紧张地打溜几圈。 “字面意思而已。” 丁仪补充一句。 墨欣桐想揍他。 “其实，我觉得你很特别。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特别。” 两人走着，墨欣桐眼睛在自己身上转过几圈，望向站在朦胧黑夜中的丁仪。 丁仪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很特别。” 烧烤摊就在眼前。 墨欣桐走着，看见丁仪嘴角似乎扬起来了，忍不住更加靠近他，放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丁仪，你在想什么……”她问。 “什么也没有想，开心地享受这个难忘的时刻。”丁仪说。 烧烤的香味和江风的气息碰撞在一起，丁仪望向江对岸的城市群，灯火通明。 “墨欣桐，我们去那边吧。”丁仪突然对墨欣桐说。 “诶，江的那边？” 丁仪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突然？” “就去看看。”丁仪说着，拉上墨欣桐的手就走。 墨欣桐看着连接两人的手，一时恍惚起来，仿佛成了水晶球里的小人，四周的夜景都在旋转。 最终在桥上发现一起交通事故，两人只能半途返回。 日常一天，但距离认识丁仪刚好一周。 墨欣桐准备出门，临走前，忽然意识到什么事情，小跑着回到出租屋，进入卧室，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 校服整齐没有褶皱，刚刚洗过的脸蛋光洁红润，披在腰后的黑色长发柔顺自然。 她松了一口气，将帆布包挎在肩部，再次出发。 她先回到教室，在座位上放下自己的书本后，无聊地望四周望了望。 周一，九点钟，数学老师应该进来了吧。 她推测着，望向教室前门，数学老师果然进来了。 她能大概推测身边人的行动，但一想到丁仪，这种推测就不管用了。 墨欣桐又开始想起来，他究竟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她总是在想他。 十点钟。 墨欣桐离开教室，在走廊上往丁仪所在教室昂眺一眼，没有发现他的影子，继续去往钢琴室。 中午，丁仪来到钢琴室，顺手的还有一盒酸奶。 墨欣桐朝他笑笑，“中午好。” 丁仪把酸奶放到钢琴盖上。 “给我的吗？谢谢~” “昨天的照片怎么样？” 丁仪在钢琴室后面的椅子坐下，问墨欣桐。 他说的是昨天在钢琴室拍的照片。 墨欣桐小呷一口酸奶，需要扭头望向丁仪。 “你要不坐上来吧，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说话都费劲。” 丁仪于是把椅子搬到琴凳旁边。 “好看呀，你摄影很有天赋。”墨欣桐称赞地竖起大拇指。 墨欣桐开始弹琴，问丁仪想听什么。 “我都可以。” 丁仪还是那日常的一句。 墨欣桐此刻真想知道丁仪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墨欣桐想了想，“我要弹一首悲伤的曲子。把你弄哭那种。” “试试。” 墨欣桐坐直了腰肢，双手放到琴键上，稍稍阖眸数秒后，纤细的手指开始按压琴键。 悠扬的琴声慢慢传出。 丁仪第一时间感觉很熟悉，然后想起曲子的名字。 水边的阿狄丽娜。 曲终。 “怎么样？” “不悲伤。”丁仪摇摇头，继而问道：“要不你教我弹？” “当然可以。不过有难度。” 墨欣桐点点头，让丁仪坐在身边。 见到丁仪的指法不正确，墨欣桐坐到他身边，耐心地纠正。 两人的话题又聊到了丁仪身上，墨欣桐又开始询问丁仪关于分手的事情。 “墨欣桐，你知道喜欢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 丁仪一边弹琴，一边问墨欣桐。 墨欣桐迟钝地摇头。 她又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知道。 “无妨。说说你心目中的。” “就是……”墨欣桐望向丁仪，停顿了好久，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喜欢的感觉…… “我不知道……”她低声咕囔着。 不知觉间，两人的手叠在一起。 四目相对。 墨欣桐发现两人的距离有些过近了。 丁仪的眼睛定定地凝视她一眼，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两人无声，但此刻似乎也不需要声音。 墨欣桐似乎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这件事情发生的趋向迈进。 丁仪也不清楚自己问题的答案，但身体的感觉在告诉他，答案就在眼前。 “我听说，接吻最能让两个人感受到这种感情。” 丁仪注视着墨欣桐，墨欣桐的眼睛开始想躲闪，但事实是牢牢地凝视着丁仪。 丁仪的头慢慢靠近她，她也悄然向他靠近，全身的感觉开始麻痹，只剩下呼吸气体流过血管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迎上丁仪慢慢靠近的嘴巴。 “那……我们试试？” 她小声地吐气。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厘米距离在她的呼气中消失。 墨欣桐想说的话有很多，包括丁仪你还有女朋友，她们不能接吻。 哦，她反应过来，丁仪已经单身了。 她又想说，我还没弄清楚你的身份。 但这根本不构成阻挡的因素，两人像平滑高斜率陡坡上的两颗圆球，快速地往下坠去。 墨欣桐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声，全身都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感觉，她感觉每个细胞在庆祝自己的诞辰，每条血管在高歌雀舞。 【实验数据收集完成】 【本次实验结束】 【……】 ——— 求追读 接下来是介绍整个大局观的章，不明白的地方会慢慢捋顺 求大家追读 第61章 观察者的往事 这是一个长半轴达五十公里、短半轴有二十公里的规则椭圆体，表面光滑，没有一点粗糙痕迹，完整形状类似于一个鸡蛋。但比鸡蛋大成千上万倍，里面空心，外面有一层透明的膜隔绝里外的环境。 观察者称之为气泡。 此刻，这个气泡有一半袒露在地表上，另外一半则埋在地下。 气泡内部有不同的生态环境，边缘是荒漠，向内延伸，逐渐变成平原，森林，高山，阳光充足，空气浓郁。 观察者的身影在气泡的东南角，一处平原上空，他扩散自己的感知触手，悄无声息地观察这个气泡的实验体。 平原上绿草油茵，随着风的吹动变成一张巨大的地毯。 以这种高度是没办法在这张地毯上看清楚实验体的。 但观察者已经看到这群实验体的新鲜杰作：一条蜿蜒数百里的长城。 这条长城平均高达十米，墙基均宽六米，顶层宽四米，主要用平原附近的土、泥、石头、草料组成。当这条长城蜿蜒到森林里时，主要材料就变成了木料。在上空望去，成一条蛇状。 随着观察者拉近自己的感知视角，这个气泡的实验体慢慢浮出水面。 首先能察觉出异样的是这条长城墙壁上的奇怪涟动，就像泥土成液体状那样在不规则涟漪。 实则不是。 拉近距离可以得知，并非泥土在动，而是一群覆在城墙上的细小生命体在运动： 成万上亿数量级的蚂蚁。 而这条能和地球明代长城相媲美的长形墙体，就是这个种群在三百六十五个试验日靠集体合作完成的杰作。 “真是一个适合战争的种群。” 观察者一边看着这条蜿蜒长达五百多里，横跨小半个气泡地图的城墙，惊讶不已。 观察者继续靠近蚁群，开始收集更精确的数据。 在以虚无状态慢慢靠向这个种群的短暂时间里，他想起一段往事。 也称不上往事，因为对他而言，才发生不久。 观察者来到猎户座旋臂的边缘，这是一个荒凉的地方。 黑，真黑。 是他的第一直觉。 逛了一段时间，也一无所获，当一条拖着尾巴的彗星（后来观察者得知，彗星的名字是哈雷）从距离他舰艇不远处飞过时，一直用特定频率的向周围搜索生命轨迹的探测波产生波动。 这意味着有生命的迹象。 他顺着彗星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安静坐落在黑暗中的小漩涡，中心是一个正值壮年的黄矮星，八颗小行星安静地围在它周边。 这里有生命？ 观察者惊讶起来，开始调度数据，发现在这片区域确实有先行者的数据记录，但很少。 把这些数据调度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有些年份，他开始慢慢靠近这个安静运转的天体系统。 首先是检查那颗散发着热量和金黄色光芒的炽热黄矮星，黄矮星表面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高能反应说明其的健康状态优秀，表层无数高能带电粒子的碰撞、喷射、又碰撞，形成一场又一场的氢核聚变，滚烫的热浪不断向外层泼洒。 漂亮而蓬勃。 观察者给这个恒星下标识符号，然后开始观察围绕这个漂亮恒星运转的类地行星们。 这时候，那些先行者的久远数据也出来了，观察者快速阅览一遍这些数据，目标一下子明确下来，无视水星金星，视角直接来到第三颗类地行星。 这是一颗浅蓝色和乳白色交织的星球，蓝色的是海洋，白色的云层，透明的是空气。 在观察者看来，这颗星球比他来这里路上的任何一个星球都要脆弱。 简直一拈就碎。 但不可否认，是真的美丽，就像一颗悬在黑暗中的湛蓝色宝珠。 一个艺术品。 观察者给这颗类地行星下标识符号。 如果说那颗恒星的定义是黑暗中的蓬勃，那这个星球就是象征荒芜中的生命。 观察者进入这颗类地行星。 地球。 他轻松得到它的名字。 地球上充满生命，随处可见的都是生命。 观察者不知道多少时间没有出现的激动情绪开始浮现，激动之余，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开始在地球上挑选合适的生物。 这个生物的挑选很严格，最重要的一点是，能最大程度代表这个星球。 他从极地冰川飞过，穿越辽阔的太平洋，在短短的几个地球日游遍整个地球，并且对这个地球的文化历史有了一定的涉猎。 从绿色的森林，到耸俊的高山，再到遍地起的高楼大厦。 观察者逛遍所有的风景，几乎看遍所有的生物种类。 他的心情慢慢低落下来，其实并不是低落，只不过没有了一开始的那份激动。 这些生命都没有任何代表性，完全不能代表这个星球。 他几乎不需要使用舰艇上的任何认知分析工具，只凭借自己的阅历就能大致猜到这些物种的未来。 短暂的繁荣，然后彻底沉寂。 但观察者并不能把自己的主观臆断当成结论，他调用舰艇的认知工具，开始严谨分析这颗地球，以求获得精确的数据。 期间，他还在这里逗留了十来个地球日，慢慢体验这里的文化和风景，并纳入舰艇的数据库。 终于，在认知工具的帮助下，他发现一个能代表这个星球的物种。 一个在这个星球上无处不在，生活在巨大山峦、钢筋水泥中，却细微如尘埃的渺小生物：蚂蚁。 他兴致恢复几分。 开始对这个小种群进行溯源追查。 随着溯源的时间长度拉远，他兴致又高了几分，“不错。” 他找到了。 就是这个物种，可以代表这个生机勃勃的星球。 观察者冥冥中松一口气。 因为代表物种这件事很重要。 事关这颗蓝色星球的生存。 现在，地球可以安心的继续活下去了。 观察者打算离开了，他的本职工作已经完成。同时，还给地球表面各项数据进行一次实时分析，确定没什么大碍，就没有干涉。 就在他离开时，他覆盖面广大的感知网络再一次伸向地球各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 观察者再仔细看一眼地球，无形的触手在太平洋上拨弄云彩，绘制出一个巨大的上千公里的心形状。 算作一个礼物，看看哪个生物能看到了。 人类看到了。 观察者意识到不应该摆成心形状，他先入为主了，因为这种象征感情的符号是人类特有的。 观察者心想这不能怪他，他这次来到地球，收集到的百分之五十都是这个物种的数据。这个星球遍地都是人类的脚印，几乎每个物种都在受人类的影响。 但可惜的是。 人类不能代表地球。 ---- 求追读 求票票 重要的是，求追读 第62章 发展伟力 为什么？ 因为观察者一眼忘穿，跨越时间的长河，看到人类发展的尽头。 这个种族虽然现在有着蓬勃的生机，短短百年的时间就脱离自身的原始状态，发展到工业社会，并且在一定基础上掌握核能，在他来到的时间里，已经有意识地往太空探索，旗帜成功插到地球的卫星月球上。 从人类视角看来，人类从未有如此美妙的开局，注定前途无限。 然而，观察者无奈地知道，这只是表面光景而已，这个种族注定走不远。 人类社会看似繁荣，实则已经在凋亡，就像地球上的昙花，短暂的一现，随后迅速凋零。只不过对于人类而言，这个昙花一现的时间尺度要长达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时光，所以难以察觉。 不从宇宙的时间尺度，仅以观察者的时间观念，他已经看到人类社会在享受着最后的繁荣，就像昙花开得最灿烂的那一刻。 人类社会蓬勃繁荣的背后，是无处不在的衰败。 一只气球圆满地飞上天空，远远看去，外形圆满而丰足。但仔细看去，气球表面的橡胶材质各处都被气压压得只剩下最后一点拉住彼此的力，稀薄得只要再上升多一点，或者遇到一粒飘在空中的小石粒，就立刻爆炸。 这就是目前人类社会的现状。 造成这种原因并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人类社会内部不断增加的无意义内耗。 小到人类自身的相互压榨，大到一场战争，窄到人类社会的阶级化，宽到全球能源的使用。 这些内耗都在成一条指数级的斜线不断往上升去。 其他种族也会遇到这种问题。 宇宙社会学的先行者在考察了很大数量级的种群后，得出这样一个结果：每个种群的发展，都会遭遇一场外部力量的浩劫。 他们把这种来自外部的力量叫做：发展伟力。 这个发展伟力的“力”和引力、电磁力，作用力不同，是一个代称，泛指让一个种群经历生死攸关浩劫的力量。 人类也是在发展的种群，自然也会遇到发展伟力。 但观察者发现，这个种群远远达不到遇到发展伟力的地步，就会消亡泯灭。 如何理解发展伟力，可以将最简单的数学模型来可视化探讨。 如果说宇宙中有什么是相融相通的，除了纬面、各种力场、就只有数学了。 建立一个简单的直角坐标系，x轴是时间，y轴是一个种群发展的历程，内表现为：一个种群的自身进化、外体现为：能源消耗。 x轴上，往右延伸，时间越来越大。 y轴上，往上延伸，种群规模从小到大，资源消耗从低到高，整个种群从有序到繁荣到混乱无序，再高一点的某一个高点就是整个种群崩塌的高度，没有固定值。 而发展伟力，则是一条像天堑一样的垂直于x轴的直线。 发展曲线不断向这条天堑靠近。跨过去，就能成为一个璀璨的能将自身光芒散到宇宙的星星，没跨过去，后果只有安静的沉寂消亡。 人类当然也会遇到发展伟力，这道天堑也会横断整个种群的发展历程。 但以目前看来，人类远远达不到发展伟力所在的位置，就会先黯淡下来。 人类种群的发展曲线是一条极速向上升去的指数函数，快速向崩塌迈进。 人类社会现在只能够依靠科技的支点，不断降低函数的斜率，向后延缓这个种群崩塌来临的时间，但只是亡羊补牢罢了。 甚至不需要等到这个种群受发展伟力历练的时间点，它自己就会先垮掉。 人类在无限制地压榨地球上各种生物的资源，生存空间，并且这种压榨毫无针对性与效率性，如今已经延伸到自己种群的内部。 阶级、战争、资源、能量…… 内部竞争是有意义的，而内耗是无意义的。一个种群如果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只会死在千年的时间里。 人类最终会走上大多数星球的老路。 观察者得出结论，已经动身离开地球。 不过就在他的感知准备从人类社会中抽出时，他停顿了一下，发现一个在当今人类社会中非常稀罕的东西。 第63章 爱 这个东西不是实物，也没有百分百准确的形容词，甚至如何存在都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趣味问题。 人类称之为：爱。 观察者接受这个特有名词，但他更偏向中性一点的名词：情感。 人类不像地球上的其他物种，虽然繁衍依然是人类生存的重要环节，但其中多了一条难以琢磨的脐带，连接繁衍过程中、后的每个个体，并且将其与其他物种隔开—— 情感。 爱。 这个东西其实不算稀罕，在每个人类个体身上都能感知到，但观察者在来到地球之处，对此并没有过多留意。 无论是污垢的情感，还是纯真的爱，都在这片大地日复一日的出现。 很快他发现这份物质的特殊之处，于是停下离去地球的脚步，折身回去，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 观察者开始调度认知工具查找相关“情感”的知识，但并没有任何有用数据可现。 他只能从地球上人类发展的短暂历史来探索这个不以实物存在、有些缥缈虚无的玩意儿。 随着对这方面的刻意了解，观察者的兴趣慢慢提了上来。 这种物质美妙极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和力场有异曲同工之妙，摸不着它，却它确实存在，并且时刻被感知着。 不同之处在于，一向精准的数学没法准确的描述它的存在。 爱。 情感。 这团物质是感性的存在。 人类难以理解。 他们有六百万年的历史文化，有无比绚烂的宗教、文学、价值观文化，有比地球上任何一个物种都要先进的生产力，核能、计算机、航天器，为什么偏偏是这种缥缈虚无、谁来都没法准确定性的感性东西能代表人类。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东西，被认为是有价值的。 六百万年的地球年很长吗？ 地球三叠纪早期一场雨就持续了两百多万年地球年的时间，六百年的地球年，不过是这个星球的一呼一吸的时间流动罢了。 观察者往前追溯人类的发展史，发现这个物质贯穿了整个人类的进化史，早在人类的远古时代，猿人大脑尚未发育完全时，情感这个物质已经存在。并且影响深远。 诞生无数的文学文化宗教。 让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相信来生。 与之相比，人类社会刚出现不到四百年的蒸汽机、诞生不到百年的计算机，虽然有比较先进的生产力，就像一块粗糙不忍直视的粗烂渣铁。 无论如何，人类有资格成为代表这个星球的能力了。 不是他们创造出核弹、巨大城市群的建造能力，也不是他们的宗教文化，而是最玄乎的存在每个个体大脑中的感性物质：情感。 这让观察者联想到一团星云诞生初时的绚美。 除了理性的冰冷美，还有感性的温柔美。 虽然对于理性而言，感性就像悬之高空的无用之物。但这种感性的物质，在广袤的充满理性和冰冷的宇宙中，也算一种弥足可贵的东西。 同时，观察者之所以看重这份物质，是有一个更深远的前瞻看法。 人类的这份爱，在挑战宇宙社会规律。 观察者想看看自己的猜想正不正确，人类的情感，是能带来机遇的星星，还是带来毁灭的热寂。 观察者的回忆结束了，因为他已经来到蚂蚁群上空十米的地方，他展开感知触手，如同一张无形的薄饼，宽度几公里，直接覆盖所有的蚁群。 上亿只蚂蚁，正在井然有序地运动着，整个蚁群就像一张慢慢呼吸的黑色大网。 他首先开始侦查基本数据，看看现在这个种群的自身健康程度，以及对外部资源的损耗程度。 就在开始的同时，观察者的身前出现一道信息波，他接上信息波。 “伊甸园42，找我有什么事？” “42号气泡在实验中途出现突发状况：一直没有监控到的一颗小流星撞破气泡，在气泡膜上形成一个半径一公里的不规则窟窿。” 观察者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信息波在前方波动，出现42号气泡的全息图，正在气泡的西南角斜上空出现一个小孔，在光滑的气泡膜上，格外的突兀。 他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低级的突发状况，他明明一直有做这方面的防御措施。 但细细一想，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能源不足。 “现状如何了？” “窟窿正在补上，具体时间和使用材料如下。” 伊甸园42的信息波持续传来，在观察者身前不远处的空间凭空出现一张可视化的薄板，上面各种数字在跳动。 “那那两个实验体呢？” 观察者继续问道。 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实验中断了。已经安妥好两人，没有任何受伤。” “那就好。” 观察者的触手开始在薄板上进行调控。 “需要我回去吗？” “能自动完场修补。”伊甸园42回答。 观察者想了想，自己现在的位置距离42号气泡确实蛮远的，来回一次消耗的能源足够一个小气泡维持一天的实验。 “那我留在这里观察。你来解决这件事吧。” “好的。还有什么需要吩咐吗？” “能继续下一场实验吧？” “在修补好窟窿后，将现场收拾干净，即可开始下一场实验。” “好的。” 观察者点点头，开始思考有什么要交代的。 “数据方面，有什么需要调适吗？” “正常的和之前的一样就行。哦，对了，该轮到哪个因素了？” 伊甸园42开始搜查数据库，这个时间很短，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 “青梅竹马。” 伊甸园42借用一个人类成语，但这个成语能正确描述接下来的实验因素。 “我知道了。尽快修补漏洞，然后按照以往的做法，开始下一场实验。” “明白了。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在困扰我。”伊甸园42说。 “什么问题？” “能量不足了。从前几场实验开始，能量就不足了。” “……” 观察者心想自己当然知道，这也是目前焦虑他的最大一个问题。 “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观察者开始给42号气泡分配能源。 “这次的能源比上一次还少。” “足够了。” 观察者说：“想办法在不影响实验体和实验因素、不对实验结果造成影响的情况下，省掉一些不必要的能量损耗。伊甸园42.” “好的。” “最近几场的实验数据，需要查看吗？” “迟一点。我一起看。一切正常吧？” “一切正常。” 伊甸园42的信息波消失。 ———— 科幻频道里， 同期的书在上小编力荐，本周强推，新书精选，人气连载 同字数的书收藏过五千，日均三位数稳步提升 这本书断推两周，收藏一个半月刚破一千 每本书都有光明的前途 。 。 求有能力的读者大哥帮忙宣传一下这本书 这本书一不ntr，二不喂毒，三不搞系统金手指，为什么会在冷门的科幻频道垫底呀？ 不然只能裸奔上架了。 第64章 实验准备（求追读） 伊甸园42是实时和观察者通讯的，一边和观察者通讯，一边准备修补气泡膜的窟窿。 当结束了和观察者的通讯后，由它所控制的两艘执行飞船已经来到42号气泡气泡膜窟窿下方，这是两艘球体飞船，表面光滑，每一艘半径十米。同时，观察者下达的任务命令也在伊甸园42的操作系统中执行开来。 这次与以往最大的变动就是能源分配问题，接下来这次实验所能用的能源是之前的二十分之十九。 别少看这没了的二十分之一的能源。 算到整个气泡以及气泡里的各种实验因素，就会发现这缺少的能源，是多么的重要。 同时，更因为下一次实验的实验时长是未知的，这二十分之十九的能源不能在一开始就全部分配给各个单位。 至少需要留存三分之二，以备后续实验所需。 这样一来，在实验还没开始前，伊甸园统计了一下，发现自己能够掌控的能源实际上只剩下本次实验总能源的十分之三。 并且，还没算上处理突发情况——那个被小流星撞破的气泡壁孔的修补。 能源的降低意味着能量的减少，伊甸园42要更加合理的规划气泡的能量分配了。 42号气泡的膜从远处看起来是硬质的，其实不然，这层膜是一层韧性可自由向四周扩散压力的流动膜。 这层流动膜呈不流动的流体状，类似不流动的液体，摸起来十分柔软，似乎用力向膜上一捅，就能刺透这层膜。 实则行不通。 这层膜上每一点的能受力程度超出绝大多数的材质，正常情况下能承受一百吨的压力。 同时，这层膜是透明的，只有一米的厚度，除了坚韧的防护罩功能，还能在这层一米的厚度膜里面植入信息。 最常用的就是：全息投影。 如果不植入全息投影，膜里面的生物抬头就能直接透过透明的膜层，望到膜外面的宇宙星空。 全息投影植入后，只要全息投影的帧率足够快，并且有足够的能量支持，能全方面进行投影，在气泡摸内层投影出与外界星空完全不同的景象。 能量越充足，这个全息投影越无限逼真。多种生物的肉眼只能看到这厚度为一米的全息影像，很难察觉出异常，更别说看透这层全息影像，看到膜外面的世界。 当全息影像的内容也是宇宙的星空，即使不是这一片区域的即时星空，厚度里的影像与外界的真实星空背影一重叠，更加难以分辨。 这种材质是在观察者的家乡，一个在人马座（按照人类的说法）侧悬臂边缘的小星球发现的。 这个星球上的体积与质量只有地球的十分之一，但也衍生出生命。 一层薄薄的气泡膜笼罩在这颗星球的外面，全方位没有一点死角。 星球内部演绎出适合生物发展的环境，在长达亿年的时间里繁衍出无数物种。 其中称霸的物种是一种感光生物，身体柔软，只有人类的一个指盖大小，全身呈液态，有一根触须传达信息。 这个物种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抬头望向星空，开始留意到气泡膜的存在。 引发第一次宇宙认知革命。 膜外还有一片天地。 于是开始研究，想办法打破这个气泡膜。 但找遍整个星球，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物质能击破这层膜。 这个物种能看到外面的星空，但这层膜像一道透明的天堑，隔挡在两者中间。 是的。 气泡膜，就是这个物种的发展伟力。 这个小星球上，没有一个物种能找到一个办法研究出这层膜的性质，突破这层膜。 等到星球资源耗尽，物种社会衰老，最终陷入沉寂，这层膜依然包裹着星球。 物种灭亡了，过了亿万年，又有新的物种出现。 这次这个物种成功研究透这层膜的质地，依靠这层膜为支点，科学技术成指数膨胀，走向太空。 这个新物种，就是观察者。 而那亿万年的对膜的探索，就是他的种族的历史。 蚂蚁实验的气泡是这层膜保护，42号气泡的实验是这层膜保护，全部实验气泡都是由这层膜保护。 当伊甸园42决定修补这个气泡上的漏洞时，不是简单把一些硬质材质镶嵌盖到这个窟窿上。 这样会损坏整张膜的受力弹性，气泡极其可能会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强，从而导致整个气泡的坍塌。 42号气泡与蚂蚁实验的气泡虽然用同样的材质制成，不是同一个数量级，42号气泡的膜比蚂蚁实验的气泡膜广上上千倍。 当由伊甸园42操控的两架飞艇来到这个窟窿时，一开始的燃火已经消灭，目前由一些硬质材料挡在这层窟窿中央，避免内外气压差应发的混动。 伊甸园42看到膜正在自动修复，但这个时间很长，它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于是乎开始主动修复。 修复时间不长，结束后，整个42气泡膜已经光洁纯美，晶莹剔透，从气泡的内地面往看上去，能透过气泡膜看到外面的星空。 恒星、行星、彗星、卫星、小行星、流星体、无数天体都漂浮在星空中。 这些天体不再能被称作星星，因为它们不再是闪耀的一个点，而是有着真实的大小轮廓，小的行星有拇指大小，大的有拳头大小。猩红色，淡蓝色，土灰色，数量上千的各色的行星与小行星占据星空的绝大多数空间。 它们有的离这里有上百光年，因为体积质量的巨大而闪光到此处，近的可以以“千米”和“万”数量级作为单位进行距离测量。 在以一条璀璨星河和如同黑色天鹅绒幕布的宇宙黑暗为背景下，无比震撼人心。 不多时，一颗巨大无比的行星运转到42号气泡膜正上空，行星距离气泡膜只有不到二十万公里的距离。 当这颗行星转动到气泡上空时，只需要用肉眼，就能看到行星如同巨大圆钟悬在近尺，行星表面斑痕累累的陨石坑冷冰地展现在面前，整个行星似乎随时受引力的影响，往气泡内部无比微小的建筑物压迫而来。 但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因为这颗行星，是实验气泡所在的恒星的行星。 伊甸园42在检查气泡完整后，开始向气泡厚度里的空间植入能量。 短暂的闪烁后，全息影像出现。 狰狞的夜空不见了。 夜空变回一层黑幕，有温柔的星星在轻轻闪烁，在东北处见到北斗七星，在不同的角度，能看到金星，土星，火星等太阳系内行星。 这是地球北纬23度，东经1170度抬头望去的星空模样。 不过，伊甸园42很快发现一个漏洞。 地球的卫星：月亮并没有显示出来。 它调查数据记录，发现全息投影在前几场实验已经出现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前几场实验，要是抬头望向夜空，是没法看到月亮的。 42伊甸园赶紧开始修复，这个过程很简单，直接调取别的时间的这个地段的星空即可。 不过也要遵循下一场实验的实验内时间。 很快，星空轻轻变化，先是原先的星空再次出现，狰狞的压得四周没法呼吸，然后快速变回平静夜空。 北斗七星出现了，金星出现了，仙女座星河也隐约可见，最重要的，那颗圆圆的月亮也出现在夜空中，无数闪闪发光的星星，安静地躺在漆黑而宁静的夜幕星空中。 从42号气泡内部的地面仰望去，是多么安静的一副夜空模样。 再次检查外部环境，伊甸园42确定一切正常。 很好，安全条件充足了。 那么，是时候开始布置下一场实验了。 第65章 实验环境检查 实验开始前，最主要准备以下东西：实验环境检查；对实验对象继续记忆抹除和重塑。 其他实验因素当然也需要调控，但不如上面两个重要。 实验环境检查，主要指气泡内的整个大小环境。 首先，要对在气泡膜受损的短暂期间，外太空进入气泡的碎小陨石造成的环境损伤进行修补。 具体受损的环境位于城市郊外，距离实验的主要场地东城中学及附近区域有二三十公里远。 那是一片郊外草地和人造森林，来自太空的小碎石经过空气摩擦生火，在引力的作用下，冲砸到地表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深坑，把原本青葱的地皮弄得坑坑洼洼，有小片的树木和草皮仍陷在焦火中。 伊甸园42首先把气泡膜中的夜空撤去，换成白天，42号气泡内顿时光芒四射。 紧接着，伊甸园42控制下的两架飞船从修补好的窟窿处飞到受损地面上空，两道光束从飞船的正下方射出，很快笼罩受损的环境。 在这道柔光中，肉眼可见的有土壤凭空出现在坑洼中，地表的坑洼很快复原。 这是直接将分子组织起来、形成物体的技术。 首先把无数独立的分子、原子和电子全部洒到深坑中，然后伊甸园42搜查数据记载中的关于泥土的原子分子排序，按照模板和这些分子原子组合排列顺序，使用原子间作用力把这些微小粒子吸引到一起，进行准确排列和组合，从而形成想要的物质。 对于一些没有生命体的物质而言，这项技术还是不错的。 但损耗的能量和获得的物质比率太低了。 以目前的能源而言，不能多用，将草地和森林的显著深坑修复平整，伊甸园42没有吹毛求疵地还原原来在深坑上的树木和草类。 当新鲜的土壤铺满坑洼后，两艘球体状的飞船收回光束，慢慢悬空，几乎在瞬息达到一个流畅均匀的速度，往其他地方驶去。其运行的模式和人类目前所掌握的燃气推动截然不同。 球体飞船先后去到几个有显著损伤的大地方，将其修补，像一些在实验中造成的无关紧要磨损、如路面磨损、建筑物墙皮磨损，属于不耽误实验的无关变量损坏，不需要修补。 最后，两艘飞船落到一座建筑的天台，然后没入建筑当中。 建筑坐落东城高中附近，不到两公里的距离，天台前飞着一个风筝。从上空看去，这栋建筑和风筝，正好坐落于42气泡的地理位置正中心。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风筝，如果说这栋建筑是伊甸园42检控42气泡的本体，那这个风筝就是伊甸园用来监控整个气泡信息的发射接收器，每时每刻检控整个气泡的实验环境变化，收集数据，发放指令信息。 不多时，随着气泡的环境信息全部传到伊甸园42的数据库中，它明白所有环境已经被修复完整，达到下一场实验的环境标准。 最后，便是重头戏。 对两个实验体进行修正，检查。 伊甸园42首先连接整个气泡的各个离散小枢纽，所有静止的人慢慢望向这个风筝，他们的大脑接上伊甸园42的终端，开始同步数据。 伊甸园42的指令通过空气传到东城高中旁边的小区里。 “将两个实验体带过来。” 小区，一处居民楼的地下室，丁仪和墨欣桐被上百个人围在地下室的中央，水泄不通，上百个人沉默着，却井然有序，望着躺在地面上陷入昏迷的两人。 当伊甸园的声音同时在他们的脑海响起后。 八个人找来两个担架，将两人放了上去，慢慢抬出地下室。 两人被平稳地运到风筝建筑里面的实验室，放到两张晶莹剔透的白玉质地床上，但这两张床的材质并非人类所认识的白玉，而是一种全新的物质。 两人被放上去后，很快被陷进这张白玉色的床中心，就像进入一个长方形水泡一样，从外面能看到两人安静睡着的模样。 实验室的灯光开启，伊甸园的意识连接到床的材质上，整张床开始隐隐烁出白光，近距离一看，整张床都在慢慢的运动，只是以人眼难以看出这微小的运动轨迹。 因为那是极其微小的纳米材料。 这两张悬在实验室半空的床，都由无数条纳米丝向内有序包拢而成，如今，伊甸园的意识在每一条纳米丝中流动，整张床都有了它的意识。 上一场实验只花费了六十天不到的地球日，时间不长，两人的身体基本没什么变化，身体发展程度完全不会影响，意味着下一次实验不需要将两人的身体年龄往前调整。也就说，不需要干涉两人的体细胞重生程序。 接近着，整张床的白色柔光来到丁仪和墨欣桐的头部，伊甸园42需要对这片区域进行略微改动。 一条纳米丝慢慢顺着两人头部的毛孔进入体内，相比起人体表层0.02~0.05毫米直径的毛孔，这条纳米丝的进入，比牙签搅大缸还要轻松。 伊甸园不敢放松，如果说人体的其他部分都可以实现细胞重生，即使全部损伤也能复原的话，那人体大脑则大不同。 人脑具备120亿到140亿的神经元，能与一个小型恒星系的复杂结构相媲美。 目前对其的研究还在进行阶段，要是受损了，那实验就没法进行下去。 要小心。 特别是不能弄到大脑的其他部位，尤其是情感表达的区域。 不然实验的目的就不能完成了。 伊甸园42使用更多的能源支撑自己的运作，以便有更加专注、全面的分析、思考能力。 它不需要研究透大脑内所有的神经元，它的目标不是这些，它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顺着大脑皮层进入储存记忆的海马体区域。 它的目标是两人的记忆。 纳米丝开始在海马体以及附近的区域寻找上一场实验留下的记忆。 这些就记忆很容易寻找，因为伊甸园42在这些记忆中做了标记。 很快，找到了。 这是一条复杂的多螺旋结构神经线中的一小节。 无数条细小的神经元吸附在这条主螺旋结构线四周，有的细微，有的圆满，伊甸园42选择一个覆在这一节螺旋结构线上的圆大的神经元，进行查看。 第66章 实验，正式开始（求追读） 它发现里面是丁仪和墨欣桐在江边散步、共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场景清晰，信息量足，丢失程度低，伊甸园42没有干扰这段记忆，原封不动的退了出来。 人类的记忆，这条复杂的多螺旋状神经线，从功能、而不从更细小的结构上来看，由两部分组成。 一个是多条交织在一起的螺旋神经线，这些是反应时间先后顺序的神经线。 另一个是无数神经元，这些神经元携带着带着记忆点，密密麻麻的覆在反应时间先后顺序的神经线上。 每一个神经元，储存一段时间不一的记忆。在完整的记忆线外，还浮游着很多细微的神经元，它们同样携带着记忆点，但不覆上时间线，很快变回消失，大多数记忆神经元的命运都是如此。 在记忆储存的螺旋线上，每个大小不一的神经元，都是每一段记忆，体积小，意味着存储的记忆信息少，信息量差，只能给大脑提供短暂的、朦胧的回忆；体积大、意味着储存的记忆信息丰富、信息丢失程度低，吸附程度高。 当大脑对这一段记忆进行抽取时，优先对记忆储存神经线上体积大的神经元进行提取，小的神经元对大脑的反应迟钝。 同时，当这些独立的神经元凑到一起，并不会相互融合，而是以紧贴彼此的方式存活。 这意味着，人类的记忆是中断的，并非像线条一样连贯连续。 这很符合人类的记忆形式，永远无法连续的回忆起发生过的事情，只能以片段的形式，一段一段的想起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因而，人的记忆是不连续的，是独立的，就算是一件事情，在记忆中，也是以断断碎碎的记忆碎片存在，没有一件事情，能完整的以时间线顺序被记起。 伊甸园42的纳米丝找到上一场实验的记忆线的起点和终点，他并不需要将这段记忆线进行摧毁，只需要稍稍添加两个特定的大分子酶，使用酶中的肽键，抑制让这段记忆线，使其处于不显示的隐性状态就行。 这种做法已经做了无数次，简单完成。 两个特定的大分子酶像一块板子，一头一尾地落在这条记忆线始终端的隐性表达钮上。 完成指标。 伊甸园的纳米丝往后退去很长一段距离，还是没能完把整条记忆储存神经线纳入视野内，因为太长了，而上面，有着无数个他曾经做过手脚的大分子酶，将每一场实验的记忆给表达隐性。 但相比起人体dna的双螺旋结构的简单，这条无限长，用于储存、释放记忆的多螺旋结构神经线并不会因为自身的多重螺旋而显得眼花缭乱，相反，其并不处于混沌无序的状态，在复杂的延伸结构中，有规律宁静的稳感。 在抹去上一场实验的记忆后，是时候为下一场实验做记忆建设。 具体为虚造一条记忆线，让记忆的主人能根据这条记忆线的背景，进行接下来的活动。 这可比抹除记忆要困难得多。 而且容易出现问题。 因为这种记忆太过模糊，且不连贯，容易产生别的问题。 花费了好长时间，总算把这条短短的记忆线弄了出来。 同时通过这条虚拟的记忆线，根据青梅竹马的要求，在实验合理条件下，修改一下两人的性格。 伊甸园查看数据库里，有什么性格是还没实验过的。 傲娇？ 可以。 女的话，加一点傲娇。再加一点反差。 男的话。 伊甸园42看了看数据库，寻找还没试验过的因素。 特殊癖好者？ 它找到这个表达。 那加一点吧。 关于脚的吧。 有点多了，但也没关系。 最后。 将这条记忆背景线放到主记忆存储神经线的多螺旋状的特定位置，取代上一次场实验的那条记忆背景线。 大功告成。 完成大部分准备工作后，伊甸园42还有很多细微的工作需要处理，场地都在海马体内，清除垃圾，检验环境，保护这片区域的安全。 最后一步，回到气泡内，清除上一场实验留下的痕迹。并对接下来实验环境进行最后补充，使得与记忆背景相符合。 ‘把上一场实验时实验体向外产生的东西清除干净’ 虽然不需要怎么改变大环境，但一些上一场实验留下的环境垢点还是需要清除的，避免让实验体产生对自身生存环境的怀疑。 这种小修小补不需要使用飞船的科技，有牛刀杀蚊的感觉。而且，技术库里也没有专门做这种小事情的技术，只能用较原始的方法进行漏洞消除。 在伊甸园42的任务指令发布下，静止在气泡内世界的各个人开始行动起来。 流芳墓地，魏淼的墓碑被换下。 东城高中，丁仪和墨欣桐的所有痕迹被清除，被换上了下一场实验适合两人背景身份的物品。 东城高中旁边的小区，上百个面部表情的人走到16栋，全方位清除墨欣桐在上一场实验中存在过的痕迹。 七楼，出租屋，十来个人涌入屋子，目标明确，效率惊人地开始改变出租屋环境。 就在这时，实验前能用能源快达到指定标准了，伊甸园42只能想办法节省一点，方便接下来的能源分配。 电脑屏幕、相关记录、手机……所有与上一场实验相关的痕迹，都已经被清楚了。 ‘对环境的复检，从五次降到三次。’ 在清除出租屋痕迹时，得知这个信息后，伊甸园42吩咐道。 在场的人接收指令，停下正在对环境进行的第四次复检。 一个正在检查布艺沙发缝隙的男人停下动作，他仅仅差一个扒拉的动作，就能发现布艺沙发缝隙底的一个黑色小圆u盘。 随后，两人的生活痕迹也根据下一场实验需要的背景进行替换。 伊甸园在空中看着这一切，无数信息进入它的处理器。 两人还需要一段时间融入相关记忆。 当一切外部条件准备就绪，伊甸园知道实验可以开始了，等待两个实验体苏醒即可。 这一切没有任何的瑕疵与漏洞。 伊甸园42评价自己的控场。 不过，接下来的实验中，要更注意能源损耗的降低才行。 数个地球日后。 大晴天，风和日丽，太阳高照，风筝在空中轻飘。 学校里，学生吵闹，街道上，人声嘻闹，车流驶动。 伊甸园的信息波在整个42号气泡波动。 第98472次，人类情感实验，正式开始。 进入倒计时。 5 4 3 2 1 第67章 青梅竹马（求追读） 晴天，气温很暖，感觉是四月份的天。 丁仪恍惚间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醒来的时候，上午的阳光刚好透过教室窗外的树木缝隙洒到他桌子前，他起身，胳膊被压得有些酸痛。 伸一个懒腰，眼膜上的黑色小点消失后，视线清晰起来。 明亮的天气，明亮的教室。 他深呼吸一口，尽量散去双手的麻痹感和脑袋的恍惚感。 望了望窗外，一只风筝在学校不远处的晴朗天空中慢慢飞舞。 和煦的清风从窗口吹拂到脸上，他想起来，确实是四月份了。 高三的四月份。 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摸了摸脑门。 像是睡了很久的时间，他的脑袋一直处于非常沉沦的状态，像一潭杂质满满的水，几乎没法流通。 他甚至感觉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 足足过了十来秒，这种感觉才消失。 丁仪的眼睛望向教室内部，很快来到自己的旁边。 一个女生也在趴桌子睡觉，黑色的长发像一张蛛网，披在脑袋后，顺着肩部，洒落到枕着侧脸的双手两边。 侧脸面向着丁仪，丁仪看出这是一张五官精巧的脸，双眉漆黑形美，鼻尖嘴小，皮肤雪白，眼睛安静的阖着。 脸蛋明明熟悉得很，丁仪还是愣了愣，才想起来这个女生是谁。 墨欣桐。 他心想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今天看什么东西都需要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 随着名字的浮现，相关的记忆也成碎片化的片段出现在丁仪的脑海里。 这些记忆十分细碎，而且朦胧不清，就像隔着一层蒙砂玻璃在回忆。但主要记忆还是出现在脑海里。 眼前的女生，墨欣桐，是一个和他相处了十六年的女生。 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历经小学，初中，直到高中，做了整整十六年的同学。 丁仪暗暗惊讶，怪不得他感觉自己见过这张脸成千上万次。 这时，墨欣桐醒了，几乎和丁仪醒来时一样的举动，蹙起双眉，难受地抿了抿嘴巴，迷糊地伸一个懒腰，然后睁开双眼，望向丁仪。 “你醒了？” 墨欣桐点点头，看向丁仪的目光在短暂的失迷后，重新聚神，“我睡了多久？” “我不清楚，我也刚醒。”丁仪摇摇头。 墨欣桐有些失神地眨眨眼，“哦。” 两人今天似乎都不在状态，墨欣桐眼睛慢慢环视教室，觉得这一切熟悉又陌生，随着清醒的时间变长，陌生感慢慢消失。 她的注意力随着记忆里绝大多数重要场景，望向旁边的丁仪。 这个在记忆中，和自己是青梅竹马的男生。 “看我干嘛？不认识我了？” 丁仪皱起眉头，奇怪地盯视墨欣桐的打量目光。 “鬼看你。我在看你身后的天空，躲开点，别挡我视线。” 墨欣桐连忙说。 “哦，随便你。” 丁仪站起身，离开座位。 墨欣桐眼睛随着他的行动而转动，看到丁仪准备离开，莫名产生一丝一闪而过的惧意。 “你去哪？” “出去换口气。” 丁仪走出教室，慢慢迈着脚步，从走廊，走到校园的校道上。 他慢慢走着，看到晴天的阳光，新鲜的树木，走动的学生。 每看到一处，都能从记忆中茂生出相关的记忆，但他怎么觉得，这明明日常的生活，一切都如此平常的生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但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每次往这方面深思，脑子就开始胀痛。 上课铃声打响。 丁仪走回教室。 这两天，丁仪和墨欣桐都明显感觉自己不在状态，经常会对身边的生活陷入一阵空洞虚无的不知所措中。 好在过了两天，这种感觉随着记忆的映衬，慢慢消失，两人开始融入了这种生活。 “这题高考必考，上两次没考，但这次必考。五分摆在这里了，爱背不背。” 讲台上，21班的语文老师王老师正在讲习题。 丁仪捉着笔，撑腮，注意力都窗外的风筝吸引住。 这两天一直看到这个风筝飘着，是没有人要吗？ 旁边，墨欣桐也是心不在焉的，不像丁仪在思考别的东西。 她是真的脑袋放空空，啥也没想，处于一种思想游离状态。 “墨欣桐，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墨欣桐连忙站起身，咂舌地望了望站在讲台上的王老师。 投影仪上展示着三道题，他说的是哪一道？ 更关键的是，她脑袋还没回过神，看着三道古诗题，像看甲骨文。 墨欣桐有些应对无策地愣在原地，最后，眼睛哀求地望向丁仪。 丁仪安静地望墨欣桐一眼，心想，就这水平还学他开小差。 “第三题。” 他小声传音。 “答案呢？” 墨欣桐用眼神示意。 “根号二。” “根…… ？” 墨欣桐大眼睛瞪向丁仪，几乎要把丁仪给鲨了。 这可是语文课上的古诗题。 “借景抒情。喜景衬哀情。” 丁仪慢慢补充。 “借景抒情。喜景衬哀情。” 墨欣桐顺着丁仪的提醒，察觉出来解题关键，她也不是笨蛋，游离状态消失后，很快回到平时的见识，补充自己的见解： “借景抒情的手法。用他朝彩灯阑珊、节日游行等乐景，衬托诗人独处异乡的悲怆。同时，也有双关的手法。类似秦时明月汉时关，这句诗……” “很好，请坐。没错，诗人都很喜欢借景抒情的方式……” 墨欣桐坐下，松了一口气，开始无声地凝视丁仪。 丁仪耸耸肩膀，“开个玩笑而已。” 墨欣桐真想咬他。 她刚才游离在自己的记忆世界里面，尝试从这些朦胧的记忆中，查找与眼前男生相关的记忆。 确实，找到了，而且很多，整整有十六年之多。 两人几乎可以称得上青梅竹马。 但问题是，十六年的时间，两人是怎么维系这段完美停留在普通朋友关系的阶段上。 她望向丁仪，丁仪的长相和身材都正戳在她的理想异性的心窝上。 为什么十六年，两人还能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连一个亲密一点的肢体动作都没有发生。 噢。 先说明，她可不是喜欢他。 墨欣桐心想，自己只是对这个奇怪现象感到迷惑而已。 第68章 我知你深浅 墨欣桐的眼睛停在丁仪脸上，不知觉间没再挪开过，直到下课。 课间，丁仪一直望着窗外的眼睛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墨欣桐。 “还看，还看，看了我一节课了。想感谢我的话，请我喝东西。” 墨欣桐连忙收回眼睛，坐直身子。 “少臭美，谁看你。” 丁仪沉默着，无语凝视墨欣桐。 墨欣桐一开始有些尴尬，但很快脑子转过弯。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看了你一节课，你眼睛不是一直看着窗外吗？” 墨欣桐小小惊讶的张圆小嘴，声音夹了起来。 “呀，有人在偷偷瞄我，我不说是谁。” “别瞎说。” 丁仪显得有些不淡定。 墨欣桐一脸狡猾笑意地注视丁仪。 今日胜负：墨欣桐。 中午吃饭。 两人都是住宿生，只能去校内饭堂吃饭。 说起来很奇怪，两人竟然都没有什么朋友，以至于走在校道上，在成流的学生人群中，都是孤零零一人。 看着走在前面丁仪的背影，墨欣桐想了想，跟了上去。 当然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是肩并肩、手臂快贴到一起的同步走。 虽然两人很熟，但这种肩并肩的走路方式，是情侣的专属，以两人的身份来说，有不合礼法的嫌疑。 “诶，你以后想去哪个大学？” 墨欣桐问丁仪，余光望向丁仪时，需要稍稍抬头，心想这人还蛮高的，正好长在自己对异性的身高要求的点上。 她撇去这无稽乱想。 “干嘛问这种问题？” “纯粹的聊聊天。” 墨欣桐皱起眉头，对丁仪不识趣的问答感到不悦。 “不清楚，随遇而安。” 丁仪摇摇头。 但凭借他目前的成绩，去哪间学校都是轻轻松松的。 “你问这话，是不是想和我再续前缘，报考同一个大学？” 少顷，丁仪问墨欣桐。 他的话总是能精辟地踩中墨欣桐话里的槽点。 墨欣桐瞪视他一眼。 “什么再续前缘，恶心惹。”她拿手摸了摸手臂。 两人在打饭后，就分开，在两张饭桌上各自吃饭。 中间隔了七八张桌子。 望着在人群中安静吃饭的丁仪，墨欣桐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 明明两人有着十六年的交情，为什么会在日常的相处中，产生一种若隐若离的距离感。 仿佛那十六年五千七百多天的相处，是虚假的那般。 但她确确实实感觉自己和丁仪一起度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她没有任何想和丁仪拉开距离的想法…… 丁仪一边吃饭，一边悄无声息地环顾四周。 墨欣桐在看他，他知道，但他的心思不在这里，而在四周的环境上。 他一时望向这个自己吃了三年饭的饭堂内部装修，一时望向身边正在吃饭的学生，一时望向手中的饭菜。 一种道不出所以然的古怪氛围在四周蔓延。 生活处处平常，他却觉得无比古怪。 他想找人分担自己的感觉，但他自己也没能弄明白这种感觉产生的缘由，同时，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对象能来分担自己的苦思。 四周的人在说笑，在走动，在交谈，表情有光，动作正常。 可丁仪觉得，最怪异的就是这群没有任何异样的人。 唯一一个能让他的感受好一点的，就是正在注视他的墨欣桐。 但无疑，把自己纷杂无序的思念扔向墨欣桐，不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因此，一阵压抑的情绪一直抵在他的心头上空。 午餐结束。 两人回到各自的宿舍进行午休。 墨欣桐走回自己所在的宿舍，正好见到同宿舍的李欣在走廊上，探出头望向楼下。 李欣也是二十一班的，墨欣桐的同班同学。 “墨欣桐~” 见墨欣桐走来，李欣朝墨欣桐勾勾手指，墨欣桐一脸奇怪地来到她身边，两人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七楼的高度将整个操场的风景尽纳眼中。 “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欣是一个婴儿肥脸蛋的女孩，身材不像墨欣桐那样修长高挑，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双腿短短的，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话。 “那个…你不是丁仪的同桌吗？我有点事想问你。” 听到这句话，又看了看李欣露出娇羞的表情，墨欣桐大概知道李欣后面要问的东西是什么了。 丁仪混蛋，你背着我干过些什么东西。 “你说。” 她还是心平气和地说话，只是身侧的手因为不可逆因素握成了细拳。 “他有女朋友吗？” “……” 果然。 墨欣桐的嘴巴短暂的抿了抿，随后恢复正常。 “没，没有呀。” “哦哦。” 李欣点点头，没再说话。 李欣准备回去宿舍，墨欣桐拦住了她，有些语重心长的说。 “李欣，那个，我们距离高考不是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吗？现在是不是，不应该想这种事情？” 李欣露出沉思的表情，随后点点头。 “有道理。” 但她的语气还是有点弱。 “而且我告诉你，丁仪整个人……” 墨欣桐想了想，舌头不灵活地打了个结，才把谎话说出去。 “他不能处……” “为，为什么？” “他，他……” 墨欣桐皱起双眉，踉跄几声后，坚定地说，“他生活习惯不好，坐我旁边，老是…嗑瓜子” 反正她就是一顿骗，把李欣的念头给打消了。 李欣进入宿舍后，墨欣桐难堪地回忆刚才自己的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也太没有品了。 但都是为了丁仪好。 他还要高考。 很快，墨欣桐找到慰藉自己的理由。 下午上课，丁仪走到教室，差不多到上课时间，才见到墨欣桐姗姗来迟。 “你怎么了？” 墨欣桐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丁仪皱起眉头。 “没事，只是遇到一件糟心事而已。” 墨欣桐在座位上坐下，才发现有一瓶酸奶。 “什么糟心事？” “不告诉你。——这谁的？” “我刚才买的。买多了一瓶，就放你桌子上了。” 墨欣桐眼睛不满地说了声谢谢，随后，眼睛悄悄打量丁仪。 “你这么会，肯定很会讨女孩子开心吧。” “你说什么呢？” 丁仪无厘头地笑起来。 但墨欣桐还是用幽幽的眼神看丁仪，小声地咕哝。 “平时肯定经常撩小女生…才会懂给女生送小礼物…” 丁仪缓缓地转身看向墨欣桐。 “我们相处了十六年，几乎每天都在一块。我有没有撩女孩你不清楚？” 丁仪反问墨欣桐，墨欣桐慢慢阖上撅起的嘴巴。 确实像丁仪说的那样，十六年的记忆中，他只和她一个女生接触过。 “这么长时间，早就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了吧。” “你！你说啥呢？！” 墨欣桐忽然紧张起来，脸颊泛桃。 开书到现在的小总结 看得出来，这是一篇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的正经科幻。现在没有，以后的情节也不会有。 说说剧情。 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两个主角其实并不在地球。 这本书只有一条简单的主线：两个被外星文明带到宇宙不知处当成实验体的人类，如何察觉实验，逃脱实验，最后在将两人紧紧连接的爱中，想尽办法回到地球。 不知道苹果核想写一本正经科幻的心，大家能感受到吗？ 写这本书的初衷，是苹果核看夜空时，忽然产生的两个思考：人类要是被外星文明看重了，他们会看重人类什么东西? 以及，人类最浪漫的场景是什么。 然后就写下这本书。 值得看重的，现在已经初步谈及的。 最浪漫的场景，目前我觉得是： 两个渺小的人类在逃脱这场庞大的虚假实验后，相互依偎地来到这颗陌生星球的最高点山峦上，背后是星河灿烂的冰冷宇宙，群星闪烁，但没有一处是他们的家。 两人牵着彼此的手，抬头仰望前方的星空。抬头的姿势，像远古时期的原始人类，站在家园的土地上，望向广袤无垠的宇宙星空。但这次不同，他们是在宇宙星空中，寻找那个遥不可及的家园。 在苦苦的探寻中，两人总算像浆糊般的无数星点找到那个几乎和灰尘一样大的蓝色小点。 那个与他们相隔了以光年为单位距离的真正家园：地球。 广袤宇宙里，无边的寂寞带着刚好可以把人类大脑压到崩溃的重力，紧紧笼罩两人。 …… 然后，是两人想尽办法回家的故事。 …… 说回这本书。 数据非常扑。 但苹果核写得很顺很开心，因为是自己一直想写的。 甲方老板放心，绝对写完。 而且，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以男主的名字做担保，相信从“丁仪”这个名字，大家就知道，苹果核是受哪位的影响，要写正经科幻。 丁仪，“六分仪”，意味着理性、科学、对物理学、宇宙的探索， 所以，这本小说也奔着真实去的。虽然可能不成熟，但在成长。 目前打算六一上架，先吃低保去。因为苹果核现在没有钱，真的没有钱，没有任何收入。 写在最后。 一是在这一行字开一个问题帖，对这本书有问题和疑惑可以在这里提出，苹果核一定会认真看！ 二是请大家这半月每天都追读一下，真的很重要，书已经十五万字，每天稳定两更，够宰。 最后，也是苹果核最想说的，各位有能力的甲方大大们，如果觉得这本书ok的话，帮忙宣传一下吧。太少人看到这本书了…… 苹果核在这里跪谢大家 第69章 搬家 这场实验进行到第三个地球日时，伊甸园42已经完成各方面的能源分配，在确定一切都在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后，它慢慢进入静默状态，降低自身的能量损耗。虽然这样就没法24小时、每时每刻对实验体进行观察，但能保证能源够持续使用，直到观察者重新回到42号气泡。 …… 四月五日，清明节。 学校放假一天时间。 高三学生基本都不会离校，除了住在学校附近的人会回家休息，其他基本上都呆在宿舍。 墨欣桐的父母在中午来了，一家三口计划外出吃饭小聚一会儿。 她上午自习结束，收拾好教室的东西后，准备去往校门，和父母一起去吃午饭。 “要跟我一起去吗？” 墨欣桐临走前，问丁仪。 丁仪摇摇头。 两人之所以能成为青梅竹马，很大程度是因为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面。墨欣桐父母和丁仪父母都是认识的。 但丁仪不会这么无趣，去打扰别人一家三口团聚。 “拜拜，下午回来时，给你带东西吃。” 墨欣桐朝丁仪挥挥手，离开教室。 丁仪今天无事可做，上午在教室自习，中午回宿舍休息时，拿按键机联系父母，简单的聊聊天。 宿舍里共有八个人，七个人都不在宿舍，中午一点半，丁仪想起自己有一台相机，便把相机拿了出来，开始摆弄，走到操场上，随意拍摄四周的光景。 “诶，丁仪。” 就在他闲逛时，遇到同班同学金子聪。 金子聪是班里面为数不多和他有话聊天的人。 简单的寒暄后，金子聪拉上丁仪，两人一起坐到操场旁边的石凳上。 “我向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 “关于墨欣桐的。”金子聪缓缓说，“之前不是听你说过，你和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吗？” 丁仪仔细想了想，才从记忆中找到一些模糊记忆。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嗯。然后呢？” “你和她现在是什么关系？” “关系？” 丁仪望向金子聪的脸，开始琢磨他问题的内涵。 “普通的朋友关系。” 金子聪松一口气，随即表情露出开心的笑容。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早就互相喜欢上了。” “……” “她现在有男朋友吧？没有吗？太好了。” 金子聪有些自言自语地呢喃，丁仪明白他来找自己的目标。 他向他打听墨欣桐的情况，有意追墨欣桐。 “你觉得，我会有机会不？”金子聪指了指自己。 丁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一点半，午后暖风和煦，却吹得丁仪一阵头疼。 他回到宿舍休息，一睡睡到晚上六点，在饭堂吃过饭后，才回到教室。 墨欣桐已经回来了，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见到丁仪回来，生气地交叉双臂放到胸前，眼睛一直盯视丁仪，直到丁仪在座位上坐下。 “怎么了嘛？” 丁仪奇怪地问。 “说好的我下午带东西给你呢？你这么没来？” 墨欣桐双眉蹙着，眉目有怒地望着丁仪。 “抱歉，我不知道你还让我在教室等你。我下午太困了，就睡着了。” 墨欣桐还是那副生气模样，侧过身子，不一会儿拿出一杯已经没有冷气的芋泥奶茶，递给丁仪，声音变弱了许多。 “都不冷了…也不知道还好不好喝…都是你害的。” 她一边抱怨，一边把芋泥奶茶递给丁仪。 丁仪接过，在她面前，大力吮吸一口。 “常温很好，味道也不错。而且正好这几天我不能喝冷的。” 墨欣桐听着，拿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你下午一直在这里等我来？” 墨欣桐不满地点点头，“三点我回来了，然后又没办法联系你，就在这里等了。” 墨欣桐当然可以直接把饮料放在丁仪桌子上，然后回到宿舍忙自己的事情，但她更多的不是想直接送东西给丁仪喝，而是想看着他喝，听他夸自己真有品味，能选这种口味的奶茶给他。 “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蛮重的。” “少，少胡说了。” 墨欣桐连忙否认，以至于忘了自己刚开始的初衷。 过了一会儿，墨欣桐看着丁仪把全部奶茶喝完了，心情的不悦烟消云散。 “对了，和你说一件事。” 墨欣桐双手放到大腿上，十指交叉，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我要搬出去住了。” 丁仪安静地望向她。 墨欣桐诧异地瞪大眼睛。 “难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接着说的。——为什么？” 墨欣桐抱怨地瞪丁仪一眼。 如果不是你，她才不愿意卖这么多关子。 “因为快高考了，我爸妈想给我一个更安静的环境学习。一个人在外面住的话，可以更好的安排自己的时间。像睡觉时间，吃饭时间，都能自己掌控。更关键的是，没有人吵。” 丁仪理解地点点头。 搬到外面住在高三学生中，确实是一个常见的选择。 “一个很好的选择。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墨欣桐点点头，“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今天和爸爸妈妈吃饭时，他们已经帮我安排好了。” 丁仪又一次安静下来。 墨欣桐眼睛悄悄注视丁仪的眼睛，小声地问话。 “你答应吗？” 丁仪有些诧异。 “这不，看看你的建议嘛。”墨欣桐连忙解释。 “当然答应。” “那待会帮我搬东西。” “这么快？” “嗯。” 第二节晚修上课时，墨欣桐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已经办妥外宿的手续，只剩下把宿舍的行李搬出去。 两人走出教学楼，来到女生宿舍楼，墨欣桐将行李收拾好后，两人朝校外墨欣桐的新家走去。 夜风细细，两人离开校园，走在街灯莹然的路上。 丁仪双手拿着两袋行李，墨欣桐则拖着一个行李箱。 “跟你说个事。” 两人安静地走着，丁仪开口。 “嗯？” “今天金子聪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他好像有想法要追你。” 墨欣桐愣了愣，余光在丁仪的侧脸上停留数秒。 “那，那你的看法呢？” 第70章 入宿 “他想追的又不是我。” 墨欣桐咬咬牙齿，有股恨铁不成钢的醋意。 “别转移话题。有别的男生要追我，你什么看法，快说！” 丁仪继续往前走着，目光直视前方。 “当然是不太愿意的。”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说。 墨欣桐得意地笑起来，听到丁仪的话，全身暖洋洋的。 “为什么？” “认识你这么久了。你突然和别的男生在一起，想想都觉得难受吧。” 墨欣桐望向丁仪的眼睛淌出开心的柔意，小小声地回应他的话。 “我也是…不想看到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 墨欣桐率先忍不住地挪开眼睛，咳嗽一声。 她怎么就真情流露了呢？ “到了。” 两人从侧门进入小区，第一眼看到小区的公园，铺着圆小石子路，有雕像，也有草木，亭子，石凳。 “对了，和你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说。” “我中午回宿舍的时候，我们班的李欣对你有想法，我把她的想法给斩断了。” 丁仪停下脚步。 墨欣桐以为他生气，心脏咯噔一跳。 “哦。” 丁仪蹲下系鞋带，只是简单的回复一声。 墨欣桐喘一口长气，“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我对这些女生没有想法。” 丁仪重新站起来。 墨欣桐想问，那我呢？ 但没问出口，因为目的地到了。 “我下午来过一次，看了看房子，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墨欣桐带着丁仪走到小区的中内区域，丁仪从居民楼墙壁上的标识得知，这是十六栋。 拿门卡打开楼栋的大门门禁，两人拖着行李，慢慢走上楼梯。 楼道一片漆黑，白炽灯都装了声音感应器，只有脚步声才能唤醒。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叽呀作响，身前不断有灯光出现笼罩两人，而身后的灯光也再不断熄灭。 “有些阴阴森森的感觉。” 丁仪回头望向身后的楼梯时，看到一团黑暗。 墨欣桐紧张地靠近丁仪。 “你别吓我。” 白天来这里时，她觉得这里一切正常。但到了晚上，墨欣桐才发现这栋楼空旷得似乎只有她一个居住，没有一点动静，似乎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看着把手揪在自己手臂衣服上的墨欣桐，丁仪没有再说什么恐怖的话。 不然他能当场编出一个鬼故事出来。 两人的脚步停在七楼楼道，墨欣桐拿钥匙开门，丁仪默默打量四周的环境。 楼道有些破旧，但没有任何灰尘，要么是有人故意清理过，要么是经常有人走动。 上来时，他专门留意一到六楼的居民门，但朦胧的黑暗中没能察觉出什么异样。 “进来吧。” 门开了，墨欣桐和丁仪拿着行李走进这间出租屋。 入门就能看到一个两米高的黄木柜子放在入门处，上面没有放任何东西。 打开灯，光芒布满整个屋子。 绕过柜子，两人一眼看到整个出租屋的布置。 首先是一个小客厅，有一张布艺沙发和一张圆形小茶几，正对着一个阳台。 侧面有一条走廊，尽头是厨房，两侧是卧室和浴室。 “多少钱一个月？” “一千三。” 墨欣桐把拖着的行李箱放到客厅里，也四处打量屋子。 “价格合理。” “走吧。” 两人把行李放下来后，丁仪以为墨欣桐还要开始把行李拿出来，但墨欣桐朝他笑笑。 “我们还要再拿一次行李。明天再来一次吧。今晚我还在学校睡觉。” “你是不是怕了？” “鬼才怕！我好歹也是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墨欣桐连忙反驳。 “……” 丁仪心想，那为什么你一直站在他身边，就连参观厨房时，也要拉上他。 两人走出小区。 在小区外围的路边见到一家还在开着的广式小吃店。 墨欣桐笑起来。 “谢谢你帮我搬行李。” “不客气。” “走，姐姐请你吃宵夜。” 她走进这家店铺。 老板是一个胖子。 “要吃点什么？” “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卖吗？” 墨欣桐也是第一次进入这家店，和丁仪选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坐下后，看一眼挂在墙上显示晚上九点的挂钟后，问这个看起来身高和腰围几乎一样的胖老板。 “除了饭，都有。” “那我们要两个艇仔粥。” “好，稍等。”老板进入厨房。 墨欣桐神神秘秘从裤袋掏出一台智能手机。 “看。我爸给我买的，一台千元档的智能机，方便我联系他们。” “看什么呢，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呀。” “136……” 得到丁仪的按键机号码后，墨欣桐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以后有事情我就直接短信给你了。” “无偿劳工是吧？” “哪里~不是请你吃东西了吗？” 墨欣桐语气娇娇的说。 面对撒娇的墨欣桐，丁仪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小富婆。他心想。 艇仔粥端上来后，香气扑鼻。 两人尝了一口，墨欣桐惊讶地眼睛瞪大。 胖子老板站在两人面前，表情期待地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一级棒，老板。” “当然。我当年可是米其林餐厅的二级厨师，获得国家二级厨师证，在15年时去到海洋量子号游轮上担任中餐技师。虽然后来不做了，但现在开的这家小店做的中餐可是在整个城市排名数一数二的。” 墨欣桐惊讶起来，“老板你这么厉害！” 胖老板笑笑，回到柜台里。 丁仪听着，却皱起了眉头。 好熟悉的对话。 他之前是有听过类似的话吗，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这么熟悉。 丁仪望向四周。 老板的话，店面的摆设，眼前的女孩。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的脑子痛起来，连忙停止思考。 过了四五秒，总算恢复正常。 “你怎么了嘛？” 墨欣桐还是感知出丁仪的不对劲。 丁仪摇摇头，“没事。” 吃完艇仔粥，两人起身回到学校，正好碰上晚修结束。 丁仪送墨欣桐到女生宿舍楼楼下，两人平时直接在教学楼楼下就分开了。 今天这个行为被旁边无数走过的学生看着，墨欣桐又开心又羞涩。 “明天见，丁仪。” “明天见，墨欣桐。” 第71章 他在看脚？ “今天也要来帮我搬东西哦。” 早上，见面的第一句话，墨欣桐说。 “我知道了。” 丁仪点点头。 上午依然是正常的学校生活，上课，下课，老师讲课，学生听课，老师离开，学生做作业。 在十点钟左右，金子聪来到墨欣桐身边，小小声地要她出去一趟。 丁仪撑着腮，看到这一幕，表情见怪不怪的波澜不惊。 墨欣桐望他一眼，然后走出走廊。 不到两分钟，两人一前一后回来。 墨欣桐在座位上坐下，眼睛平静地直视丁仪。 丁仪知道她在等待他提起话题。 “是我昨晚和你说的事情吧？” 墨欣桐点点头，“明天不是最后一次换座位吗？他想跟我做同桌。”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墨欣桐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瞥视丁仪一眼：“明知故问。” “那继续保持座位不变？” “你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 中午，两人把最后的行李搬到出租屋里。 “帮帮我一起大清洁。” 墨欣桐不让丁仪回学校。 两人在浴室打了一桶水后，拿上抹布和拖把，开始对整个小屋进行大扫除。 在开始之前，墨欣桐特意换上了拖鞋，看着墨欣桐猫腰一只手扶墙，一只手把袜子脱掉，露出两只白皙的脚。 丁仪眼睛定了好久，视线一直挪不动。 直到墨欣桐穿上了拖鞋，目光怪异地望他一眼，丁仪才回过神。 同时，丁仪疑惑起来。 他刚才这是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我先把卧室清洁干净，你负责客厅。” 墨欣桐将头发绑起来，穿着短袖短裤，展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和小腿肚，清爽靓丽。 进入卧室，脱鞋，爬到床板上，拿着抹布抹去床板上的灰尘，墨欣桐一边抬头打量卧室的布局。 一张靠墙的床，还有一个可以挂衣服的衣橱，在门口进来的地方有一张书桌。空调风扇白炽灯等硬件配置当然也有。 房间小小的，如果布置成粉色暖色调风格，那一定会很赏心悦目。 床上可以放满布偶娃娃，她可以在书桌上做作业，甚至还可以在门口面挂一个全身镜子，方面出门时整理仪容。 墨欣桐拿着抹布的手愣了楞，惊讶自己脑海能一瞬间出现如此清晰的房间布置图。 就仿佛自己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样。 客厅。 丁仪擦拭过玻璃茶几后，中午的太阳阳光从天空洒进来，他走出阳台，望了望风景。 从阳台的位置，能一眼看到小区的侧门、侧门里端的公园，对面15楼的阳台。 他快速将阳台的栏杆和阳台门擦拭一遍。 桶里的水脏了，墨欣桐提着它进入浴室，不一会儿，传来扑通一声。 丁仪连忙走过去，见到墨欣桐屁股着地的坐在湿漉漉的浴室中央，浴室光滑瓷砖上都是充满泡沫痕的水迹，沾满墨欣桐裹着屁股的裤子，弄湿小半个身体。 “地好滑……” 墨欣桐望向丁仪。 她感觉自己屁股火辣辣的，痛感十足，同时，被丁仪看到自己摔到的一幕，脸也跟着羞红。 他会不会笑她笨手笨脚？ 但地真的很滑呀。 丁仪看她一眼，走进浴室。 “没摔到哪里吧？” “屁股，还有脚……” 墨欣桐感觉丁仪的语气好柔。 “起来，去外面坐一会儿。” 丁仪朝她伸出手，墨欣桐连忙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手心里，一股强劲的力道把她拉了起来。 眼见着又要一滑，丁仪连忙顺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把墨欣桐的腰肢搂到身前。 他的身体很坚定，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墨欣桐的身体稳了下来。 墨欣桐的小心思转到两人握着的手上，还有隔着衣物相贴都能感受到丁仪肌肉痕迹。 还蛮结实的…… 走出浴室，丁仪让墨欣桐坐到沙发上。 “我全身都是脏水……” “没事，待会我把沙发的罩布拆下来洗就行。反正都要洗的，不然不干净。”丁仪安慰道。 墨欣桐点点头，坐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屁股。 丁仪小笑起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 墨欣桐摇摇头，然后连忙解释，“刚才真的是因为地板太滑了。我平时不笨手笨脚的。” “我知道。”丁仪露出信服的表情。 墨欣桐看了看客厅，发现丁仪已经大扫除得差不多了，各个物件都被他清洁得干干净净。 “你真用心。” “是不是应该有奖励？” 墨欣桐望丁仪一眼，“你想要啥？” 她说完，很快就便从脚踝处感觉到痛意，抬起双脚，后脚掌压在沙发边缘，仔细打量自己白皙的脚。 “左脚脚踝刚才好像扭到了。” 她动了动脚，小声嘀咕一下。 抬起头，墨欣桐发现丁仪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凝视她的脚。 她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足趾，丁仪的眼睛看得更入神了。 墨欣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新天地。 一直以来，丁仪在她心目中都是没有什么爱好的人，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对一样事物这么用心的看。 如今，他正一丝不苟地望着她的脚。 虽然脚属于她敏感隐私的部位，被丁仪这样直直盯着感觉不自在，但墨欣桐心里多了一些惊喜。 她好像找到丁仪奇怪的癖好了。 丁仪回过神，烦恼地眨了眨眼睛。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不正常。 也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墨欣桐白白小小的双脚。 “你好好坐着，剩下的活我来忙吧。” 丁仪起身，接过墨欣桐的没干完的活，开始清洁浴室和客厅地板。 墨欣桐环住双腿，得意地翘着两片曲度美妙的嘴唇。 “丁仪，以后我的家你随便进。等清洁结束后，我邀请你来我家吃东西。随便吃。” 她设下圈套，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没问题。” 丁仪的声音从浴室传出。 很快，他便拿着扫把和拖把开始清洁客厅地板。 丁仪的身影在小小的屋子里忙碌，虽然阳光照不到客厅里面，但充足的光线产生暖意，让墨欣桐恰意十足。 她舒服地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刻，看着认真的丁仪，她仿佛觉得他在清洁两人的小窝。 午后的时间过得又慢又好。 第72章 玩累了就（） “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 墨欣桐点点头，屁股已经不疼，但脚踝确实不轻不重的扭了一下，这两天走路可能要小心一点。 丁仪一个人把整个小屋子的卫生都搞完了，只剩下最后的沙发清洗。 “那站起来，去把脏衣服给换了。待会要回学校上课。”丁仪说道。 墨欣桐回卧室换衣服，丁仪则在最后一点时间，一个人把这张不算大的布艺沙发的罩布拆下来。 这张罩布太大了，不能塞进洗衣机里面清洗，他的打算是先拿洗衣粉浸湿，等晚上回来时再洗，这样既方便又容易去渍。 他晚上还过来？ 丁仪发现自己思考的盲点。 就在他把布艺沙发的罩布拆下来时，他发现沙发缝隙中安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玩意。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像七星瓢虫的u盘。 上一任住户留下的？ 丁仪奇怪地琢磨起来，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凉意，他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物。 潜意识告诉他，要把这个东西收起来。 他连忙把u盘放进自己的口袋。 “搞定啦，可以走啦。” 墨欣桐从浴室出来，换上一身新的校服，依然是短袖短裤。 将换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两人离开小区，返回学校。 下午放学，墨欣桐没有和丁仪一块前往饭堂吃饭。 她的小屋虽然清洁干净了，但行李还放在那，需要收拾房间。 一路从学校走到小区，再从小区的公园走到自己住的十六栋，墨欣桐感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等到回到自己的屋子时，一阵无声的宁静感笼罩四周。 屋子虽然不大，但墨欣桐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还是觉得一阵不习惯。 不像学校的宿舍，如今家里除了她没有一点儿人影，安静得瘆人。 墨欣桐拿出手机，播放音乐，屋子才有了点声音。 她换上鞋子，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把床铺铺好，把衣服挂进衣橱，再把书本放到书桌上…… 当墨欣桐完成一切时，躺在床上，舒服地望向天花板。 突然厨房传来的一声批啦声惊到她的神经，她连忙从床上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处，发现是年久失修的窗户玻璃被风吹动，弹到窗框而响。 墨欣桐心想自己怎么一惊一乍的。 厨房的窗户外是一片荒地，在日薄西山的橘红色余晖中，土黄色的杂草随风摇摆。 墨欣桐咽了咽口水，想到晚上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的场景。 连忙跑进卧室，见到自己平时盖脚的薄被子也在后，松了一口气。 丁仪，姐姐今晚给你一个留宿的机会。 可不是姐姐害怕一个人住哦。 ··· 丁仪的注意力一直在裤袋里的u盘上。 这两天他的脑袋时不时会莫名疼痛，在睡觉时，记忆像无数条水流交汇在一起，纷杂而迷濛。 在一次夜梦中，他梦到一个朦胧的场景，里面出现了这个u盘。 因此，他得找个机会看看u盘里面的内容。 滴滴。 按键机有信息来。 墨欣桐发信息说自己已经回到班级了，还给他带了零食。 丁仪从操场走回教室。 芒果布丁。 墨欣桐轻盈笑着，默默看丁仪把布丁吃完。 “好吃么？” 丁仪点点头。 “我想到答谢你帮我搬行李大扫除屋子的办法了。” 丁仪指了指布丁，“原来这个不是？” “当然不是。”墨欣桐摇摇头，“今晚来我家，我外卖点了烧烤，一起来吃吧。我爸爸今天下午也把我家里的笔记本电脑寄来了。我们可以一边看剧一边吃东西。” “晚修后？” 墨欣桐点点头。 “那我睡哪？” 墨欣桐支吾一声，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 “那到时候再说吧…我家其实蛮大的，沙发之类的都可以，玩累了就直接睡。” 丁仪盯视墨欣桐一眼，墨欣桐连忙把目光挪开。 “你去不去嘛……” “当然去。”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对他的邀请，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更何况知道墨欣桐家有电脑，他就更没有不去的理由了。 正好可以把u盘里的东西看看。 晚修结束，两人收拾好东西，丁仪还专门回宿舍拿了换洗的衣服，然后离开学校，来到墨欣桐的小屋。 进到客厅，丁仪发现布艺沙发的罩布已经晾在阳台上了。 “我还打算我来洗的。” “啊~你不早说，我傍晚时洗得好累。” 墨欣桐轻娇地嘟了嘟嘴巴。 丁仪一路走来，发现四周真的十分宁静。 “把东西放下，我们一起去小卖部买点别的东西。” 两人把东西放下，墨欣桐心情愉快地说。 再次出门，两人来到小区里的小卖部买了些果汁饮料，顺便把到了的外卖拿走。 收获丰盛的回家。 墨欣桐望向天空，夜空晴朗，能看到无数的星星，四周的居民楼安静无声，五十米才有一盏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圈。 她没有一丝害怕，相反，丁仪在身边，整个人一直处于开心的状态。 回到屋子。 两人先后进行洗漱，墨欣桐换上一身日常便衣，上半身的t恤很长，仍能隐约看到傲人的地方，下半身的棉裤只到大腿中处，露出两条雪白修长的腿。 丁仪从浴室出来时，墨欣桐已经将宵夜摆满了圆形玻璃茶几，茶几外边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想看什么电影，快说~” 墨欣桐语调轻松恰意地问丁仪。 “周星驰的。” “我也喜欢看诶。” “回魂夜。” 墨欣桐顿了顿，但想到今晚丁仪住在这里，她也不慌怕，点点头。 “好嘞。” 虽然没有了罩布，但沙发的材质依旧十分柔软。 墨欣桐盘着双腿，拍拍自己旁边，“快坐过来。” 等丁仪坐到她旁边后，两人开始一边吃烧烤，喝饮料，一边看电影。 吃到一半时，墨欣桐的眼睛偷偷望向丁仪。 她想起今天丁仪连续偷望自己脚丫的场景，心里坏意四起。 难得的好机会。 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恋足，色狼丁仪。 墨欣桐嘴角狡猾的翘起，轻呀一声。 “怎么了？” “我的脚踝，今天本来就扭了，现在又压着，好酸…” 墨欣桐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丁仪果不其然眼睛望向她两只小脚。 墨欣桐心里暗笑，玩意大过娇羞，不动声色的松开盘着的腿，慢慢把双脚搭在茶几上，大大方方的轻轻摇晃起来，像新船的白帆一样洁白。 第73章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 果不其然，当墨欣桐的白白小小的脚丫晃动起来时，丁仪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虽然丁仪的眼部动作十分细微，但墨欣桐还是看出，他的视线从手中的烤串移到她的足背上，她仿佛看到两道精光从丁仪的眼瞳中射出，像扫描仪一样落在自己的脚上。 丁仪看得认真，墨欣桐看他看得开心。 她不着急，慢慢欣赏丁仪入神的模样。 “看够了吗？” 足足过了三十秒，墨欣桐才开口。 丁仪余光望向墨欣桐，发现后者以一种胜利者的目光注视他。 仿佛揪住了他的软肋。 “看什么？” 丁仪眼睛挪到别处，咬一口手中的烤串，墨欣桐的白白小脚无意间又映入眼帘，顿时觉得口中的食物索然无味。 “还狡辩！” 墨欣桐兴致勃勃地扬起嘴角，眼睛也跟着兴奋的变大许多。 “你，刚才，一直在看我的脚吧？” 她一字一句的问丁仪。 丁仪平静地摇摇头。 “没有。” “骗人！” 墨欣桐拿手指比划比划刚才丁仪的眼部动作，“你刚才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脚。整整三十秒，你眨都没眨眼睛。” 丁仪的脸色开始有变化了，保持不住一开始的冷静。 墨欣桐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丁仪，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什么癖好？” “喜欢姐姐的脚呗。” 墨欣桐其实不比丁仪大，但在兴奋或者发现丁仪软肋时，总喜欢以姐姐称呼自己，一改平时柔和的状态，显得自己已经拿捏了丁仪。 这种反差感总让人耳目一新。 这时，墨欣桐把搭在茶几边缘的脚慢慢收回沙发，自己慢慢打量起来。 “确实，姐姐的脚白白的，小小的，嫩嫩的，平时保养也好，白里透红。” 墨欣桐夸赞自己的脚脚，余光再次望向丁仪。 “怪不得你喜欢，姐姐自己也喜欢。” “别乱说了。”丁仪咳嗽一声。 “哼，还狡辩呢。” “丁仪，你真的喜欢我的脚吗？” 丁仪肯定是否认。 没有人会公开承认自己是足癖。 “实话，我要听实话。” 墨欣桐眼睛认真地盯向丁仪的眼睛，“你现在再回答我，你知道我能通过你眼睛，知道你有没有撒谎吧。” “你怎么还有这种功能？” “不要扯开话题。”墨欣桐赶紧束正谈话内容。 她说的是真话，她能通过丁仪的小举动、小眼神察觉他的内心世界，虽然没能到具体的内容，但情绪变化是没有问题的。 这种感知能力不是短时间能形成的，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形成。 墨欣桐只能察觉出丁仪的情感世界，其他人…… 抱歉，她不喜欢看别人的眼睛。 为什么自己能有这种能力？ 墨欣桐觉得，可能是因为两人在一起久了的原因。 但她对这个“久”并没有什么概念。 十六年？ 还是两人无数次的见面？ 总而言之，墨欣桐感觉自己好长好长的时间，丁仪都陪在她身边。 “实话实说哦。”墨欣桐认真地看着丁仪。 丁仪都觉得难以启齿。 “有，有一点吧。” “哈哈！”墨欣桐得意起来，沉醉在丁仪肯定自己魅力的愉悦里，“果然！” 她激动地把双脚举起来，在客厅的白炽灯中，耐人寻味地摇晃起来。 一阵对丁仪的嘲笑后，两人继续吃烧烤，看电影。 丁仪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望入神了，墨欣桐的双脚似乎有着一股魔力，把他的心神全吸走。 他之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恋脚癖。 但眼睛本能的注视，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变态程度。 确认丁仪真的是喜欢自己的脚后，墨欣桐已经没有心思再看电影。 她知道自己的脚丫好看，但其他地方也不赖的。 一米七的身高，刚刚好一百斤的体重，墨欣桐的身材如同黄金比例一般匀称，修长的双腿，有肉的臀部，纤细的腰肢，青春活力的胸部。 哪样在同龄人中不是佼佼者的存在。 墨欣桐开始迷惑地望向丁仪。 “你只喜欢我的脚吗？” “换一个话题。” “你有没有发现，我其他方面也很好看的？” 墨欣桐拿双手捋紧腰肢的衣服，“看，腰细细的。” “腿也长长的。” “脸蛋也好看。” “你最喜欢哪个？” 墨欣桐问丁仪。 “都喜欢。你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很好看。” 墨欣桐忽然没有了一开始的缸子胆，脸红红的，把花枝招展的身体都收了起来，小声地道谢。 “谢谢哦……” 这时的她，又变成了小女孩模样。 吃完烧烤，电影也结束了。 收拾好茶几上的垃圾，两人先后进入浴室洗漱口脸。 丁仪在阳台上，墨欣桐走出去，虽然小屋四周一片宁静，但见到丁仪在身边，她感觉有一层保护罩笼罩着小屋，外面的任何脏东西都进不来，就像被窝结界，只要在被窝里面，外面的东西就不能伤被窝里的人分毫。 “你在看什么？” “天空。” 墨欣桐顺着他的眼光看上去，“丁仪，教我看星星。” 丁仪举起手，指向那些泛在夜幕中的星辰。 “这个是猎户座星团。” “这些星星，距离我们远吗？” 丁仪点点头，“我们在地球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达。” 一会儿后，墨欣桐困了，进入房间睡觉。 “我先睡啦。” 她从卧室捧出一张薄被，递到丁仪手里。 “今晚辛苦你在沙发上睡一晚了。” “皮糙肉厚。”丁仪点点头，接过被子，“那你盖什么？” “我还有多一张呢。”墨欣桐想了想，狡黠地朝丁仪呼气，“便宜你了哦，这是我平时用来盖脚的。” 互道晚安后，墨欣桐回到卧室，没有锁房门，关上灯，心满意足地睡去。 丁仪在客厅，关上灯，也盖上薄被，慢慢合眼。 时间滴答流逝。 到了夜晚三点钟左右，丁仪慢慢睁开眼睛。 小心翼翼地打开墨欣桐的房门，发现她睡得很香，卧室里是她轻轻的香味。 丁仪回到客厅，打开墨欣桐的笔记本电脑。 在今晚看电影时，他得知这台笔记本电脑的锁屏密码。 开机后，是一张风景壁纸，解屏后，也是一张系统自带的风景壁纸。 丁仪从裤袋里拿出u盘，插进电脑的插口。 第74章 日记 丁仪原以为u盘里面会放了很多文件，以及一些形形色色的东西。 但真正看到u盘里的内容时，他短暂的愕了一下。 里面太简洁了，只有一个文件夹，打开文件夹，里面有且仅有三个文档。 “欣桐的日常点滴记录” “高三开学学生成绩花名册” “四月十五号全区模拟联考东城高中座位表” 丁仪看到欣桐两字，惊讶起来。 这个u盘竟然是墨欣桐的？ 但很明显墨欣桐从没和他提及过这个东西。 同时，关于这个u盘的主人身份，丁仪看到后两个文档的文件名，再次产生疑惑。 这是两份工作文档。 他点击进去，发现如文件名所示，真的是本学校的学生花名册，里面有他和墨欣桐的名字。 u盘的主人是本校的老师？ 丁仪开始迷糊起来。 很快，他在这两份学生文件中发现端倪。 在成绩花名册里，他和墨欣桐并不在同一个班级。 他仍在二十一班，而墨欣桐则是十八班的学生。 同时，这个文档附录的高二期末成绩也和丁仪记忆中的不相符合。 一团迷雾慢慢在丁仪脑海出现。 打开另外一个名为“四月十五号全区模拟联考东城高中座位表”的文档。 里面内容是一张张考场座位表。 第一场考试中，他和墨欣桐坐在同一个教室的前后排。 丁仪仔细看了一遍后，越发觉得怪乎。 今天才四月五号，这个主人身份不明的u盘里为什么会有十天后的考试座位表。 丁仪在学校从未听说过十天后需要联考考试。 只看这两个文档没法解决心里的迷惑，丁仪决定打开“欣桐的日常点滴记录”。 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点了点，文档缓缓打开。 【二月二十二日 新开这本日记，为了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同时，监督自己一定要有个好心情，好好生活。不要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把每天的痕迹记录下来。加油！】 【二月二十三日 “内容空白”】 【二月二十四日 “内容空白”】 【二月二十五日 “内容空白”】 【二月二十六日 “内容空白”】 【二月二十七日 墨欣桐啊墨欣桐，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定下的每天写日记的事都忘了吗？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二月二十八日 二月份的最后一天，天气晴朗。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写的。】 【三月一日 天气多云 今天……没什么好写的。】 【三月二日 我发现自己好多东西都忘记了。 今天没有什么异常，中午的番茄炒蛋好好吃。好久没去饭堂吃饭了。】 【三月三日 回来的路上见到一只小猫，去小区的小卖部买了根火腿给它吃，它拿头蹭我的手。 小猫真可爱。】 【三月四日 没什么好写的。天气是晴天。】 【三月五日 戴着口罩，还是不能逃掉那种目光。天气晴，但心情差。】 【三月六日 墨欣桐啊墨欣桐！写日记的初衷是为了记录每天的痕迹。 之前的这么怎么敷衍呢？ 从今天开始，要认真记录！ 今天天气很好，早餐在小区下面的小餐馆吃。老板又说起他的往事。 上课有认真听讲。数学课时，一只蝴蝶落到我的桌子上。我伸手想摸摸它的翅膀，真的摸到了。幸运！ 下午要上体育课，逃了，直接回家。这篇日记就是在这时候写的。】 【三月七日 女生节，班里好多男生给女生送礼物。 在校道上遇到了梁珊，又是那句“婊子”，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目光回应她…… 或许我真的做过这种事，所以才被这样对待吧。 。 。 我好想有个人能陪我……】 【三月九日 今天没什么好写的。】 丁仪看到这里，完全没有获得有用信息。 这些日记究竟是谁写的？ 因为是键盘敲在文档上，他没有办法判定是不是墨欣桐的笔迹，而每篇日记的落款，都是“墨欣桐”三个字。 只看了不到一千字的内容，已经是足足半个月的日记。 渐渐的，丁仪对写这些日记的主人公产生浓厚的兴趣，他似乎从这些文字中，看到文字背后那个栩栩如生的女孩。 如果真的是一个女孩写的日记的话。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日记中的“婊子”，“好好生活”之类的，都透露写日记的人的低落心境。所有的日记都透露一股迷茫低沉的气息。 丁仪接着往下看。 三月十号仿佛是一个转折点，从今天后，日记的字数不断变多，内容也变得更加丰富。 最关键的是，丁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三月十日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奇怪了，我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总的来说，就是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降落到我和一个男生身上。 我和男生不能超过彼此距离的五十米，不然会渐渐无法呼吸，最后可能真的会窒息。 上午，我在校道上晕倒后，被送到学校医护室。在那里遇到了那个男生。哦，男生的名字叫丁仪。蛮好听的名字。 后来我们两人在综合楼后面测试了一下，发现我们真的被捆绑了。 我写这篇日记的时候，是黄昏时候，阳台外的夕阳很红，丁仪就在我对面的沙发坐着。 嗯，我把他带回家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一个陌生人进来，所以骗他我手里有电击棒。 丁仪看起来被我的话镇住了。】 【三月十日 晚上十一点半，日记补充。 丁仪问了我我是不是勾引别人男朋友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用怀疑的眼神看我时，心里痛痛的。 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也不记得那件事情了。 所以和他说话时，语气暴躁了点。日记里向你道个歉了，丁仪。 书接上文，不是因为我和丁仪不能离开五十米的距离吗？ 今晚他来到我家住一晚上，晚修的时候，我陪他一起去男生宿舍楼拿衣服之类的行李。差点遇到宿管。 但都侥幸的逃过去了。 丁仪……蛮聪明的。 还主动向我说话，让我理他。 我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反正语气不太好。 日记里再向你道歉。 但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 毕竟这是我的日记。 墨欣桐】 第75章 不为人知的墨欣桐 【三月十一日 丁仪办理了走读申请，搬到我家旁边的出租屋。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我和他会因为生活环境的距离而产生窒息感了。 我还加了他的电话号码方便日后联系。 凌晨时起床，发现他还在查找资料。 电脑屏幕光线中，他的脸轮廓分明。 好久没有和人交流，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人交谈。 和他聊了会天，情绪突然就崩溃了。说了些不该说的东西。 墨欣桐，你真笨。】 【三月十四日 丁仪从网上买来了便携式氧气瓶，并且提出假设。 我们的窒息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创伤应激反应。因为某种因素，我们主动屏住呼吸。从而导致窒息。 另外一个则是处在我们身边的空气消失了。导致我们被动的呼吸不了。 他打算用氧气瓶来试验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以离开五十米的距离后能否通过氧气瓶正常呼吸为判定点。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我们在楼下测试过后，发现后一种猜想是正确的。 我和他身边的空气凭空消失了。 我和丁仪想了好久，都没法说清楚原因。 丁仪在整个过程中显得十分理智。 在他身边有一种可靠感。他很聪明。人也不错。即使身边出现这种怪异的事情，也能一直保持冷静。现在我也并不觉得多害怕。……我在想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丁仪。 …… 但很明显。除了在学校走廊见过他几次面。我没有见过他。 写下这篇日记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既然知道诡异现象产生的原因，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跟把大象塞进冰箱一样步骤简单，把空气凭空消失的原因找出来就行。 话虽如此，步骤简单而已，我们现在连思考的方向都没有。 但我相信丁仪。 晚安。 墨欣桐】 【三月十七日 我差点死了。 最近几天绝对是最诡异的几天。 首先是放在家里的氧气瓶消失不见。 我和丁仪找遍整个家里都没有发现氧气瓶去哪儿了。 我们只能在网上重新买两个新的氧气罐进行试验。——丁仪想看看我们戴着氧气瓶能走多远。 实验开始时，氧气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和他都一一检查过了。 但就在实验进行到一半时，出现了突发情况。 我忽然没法呼吸氧气瓶里的氧气，身边的空气也消失了。一时之间我感觉自己掉进一个没有任何空气的真空中。窒息感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全身难受得仿佛要爆炸，血管、肺部、心脏的疯狂跳动冲上神经，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晕死过去前，我脑海里出现了好多关于丁仪的画面。 没想到我要死前，最后想到的人竟然是丁仪。 丁仪把我救活了。 他在同样窒息的情况下，跑过了五百米的距离来到我身边。救活了我。 五百米的距离。 正常跑步都要一分多钟吧，他竟然能够顶着窒息的痛苦跑到我身边。 我睁眼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下半张脸全是血迹，后来得知那些血是他为了不让自己窒息晕去，咬断舌头通过疼痛唤醒神经而流的。他全身皮肤因为窒息而泛出红紫色还没褪去。 鲜血滴滴答答地从他嘴巴流出来。我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的嘴巴也有甜腥的血味。 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为我这么拼命…… 我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丁仪看着日记，仿佛看到一场历历在目的惊险探险。 笔者真情实感的透露让丁仪短暂忽略距离窒息这种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现象。 日记还在持续，内容和字数也不断变多。 有关于“丁仪”入院，康复，出院的内容。也有两人相处的日常生活。日记中，两人的感情在不断升温，至少从笔者的写法中，能观察出一些细节。 期间，在四月份的日记中记载了一场联合模拟考试。 正好和u盘里另外两个文档对应上。 【四月十五日 年级进行一场联合模拟考。一开始我很担心自己的考场会和丁仪分开。要是我们两个的考场距离超过五十米怎么办？那样就没法正常进行考试了。 ……我的成绩一般般。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情的话，我悄悄逃到丁仪考场的外边，让他可以安心考试。 嘻嘻，我想他会对我感激涕零吧。 幸运的是，我们两个在同一个教室。 梁珊也在同一个教室。 我走进教室时，一眼都不敢看丁仪和梁珊。 慌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珊就坐在我旁边，她还是骂我。 以往的话我可以暗暗隐忍。 但在丁仪面前，我感觉自己身上的疤痕被揭开，头怎么也抬不起来。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打圈……】 【四月二十日 江边。 丁仪抱了我。 他说想了解我。我哭得好大声，像一个宝宝一样。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这样抱我。……】 【四月二十六日 前几天让丁仪来自己房间睡觉。 真是个错误的决定。那天之后，没再让他晚上陪我睡觉。 倒不是因为这个笨蛋对我毛手毛脚。他压根没碰我。 我睡姿太差了，万一哪天晚上不留意把自己送了出去，那就糟糕了。 现在和他拉手已经成了日常的事情。 to丁仪：你真的很温柔。虽然不好意思明面上和你说，但…… 喜欢你哦。 丁仪。 墨欣桐】 【四月二十八日 这片日记是在凌晨写的。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写这篇日记时，全身还在发烫。全都怪昨晚的那场梦。太真实太离谱了！ 梦境的上半场很正常，也很美好。 丁仪和我从学校出发，乘坐公交车走出这座城市，然后看到城市外叠青泻翠的群山，在平坦的黑色沥青路上，我们两人骑着单车一路前进。跨过山，河，草原，森林。 最后来到世界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高山山脚。 然后我们直接跳跃到高山的山巅。梦是跳跃的，很正常的事情。 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在我们的目光下，我们伸手就能碰到白云。 …… 后半场就不正常了。 丁仪拉着我的手，慢慢把我抱进怀里面。他开始亲我。 不多时，在蓝天和白云中，万物宁静，只有我和他的声音……（后省略一千字具体描写） 我竟然在梦里面yy了丁仪？ 墨欣桐，你色胆包天！】 这篇日记后半段全部带色，加上男主女主的名字就是自己和正在睡觉的墨欣桐的名字，丁仪看得起生理反应，但很快恢复正常。 这日记的笔者，写得挺变态呀。 不过，这些日记应该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人看，所以才有什么想法记录什么想法。 可丁仪无意间看到了。 他跳过四月二十八日的日记。 第76章 游戏 丁仪本想着后面还有很多篇日记，但日记只持续了两天。在两个关于学生文档放进u盘的同一天，日记便断了。 最后一篇日记如下： 【四月三十日 天晴。 看了看之前的日记，发现自己有在好好的生活。怎么都和丁仪有关呢？ 日记的字数变得好多，昨天的日记写了有一千字了吧。 但真的有好多东西可以写下来。 说回今天的事情。 丁仪决定帮我调查我的事情。他想到的是从老师那儿获取两个学生文档，通过对比，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希望一切顺利。 墨欣桐】 丁仪看到这里，浓厚的兴趣随着落尾的“墨欣桐”三字戛然而止。 日记里面的“丁仪”和“墨欣桐”究竟是谁？ 是同名同姓，还是真的就是他和墨欣桐两人。 丁仪脑海里并没有出现相关的记忆，确定自己是今天才知道日记里的故事。 他从日记的细节中推敲出，里面的两人也是活在一个和他现实中一样的生活环境里。 不同的平行空间？ 但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丁仪怀疑着，产生了第二个猜想。 有无可能这个u盘里面的东西都是虚构的。 但虚构这种东西的意义何在？ 丁仪顿时没有了思绪。 思考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准确的头绪后，丁仪把u盘拔了出来，关电脑，盖上薄被，在凌晨四点入睡。 几小时后，黎明拂晓。 墨欣桐按掉床头设置六点钟闹钟的手机铃声，在床上伸一个懒腰后，慢慢起床。 昨晚是她搬进这间屋子的第一个晚上，但因为知道丁仪在客厅，在一片宁静中反而睡得很香。 得买一个全身镜子挂在门后面。 墨欣桐走出房门，心里暗暗想着。 丁仪还在沙发上睡着，她悄咪咪地走到他旁边，看到他睡觉的模样，琢磨要怎么样叫醒他。 不着急，可以先拍一张他睡觉的样子。 墨欣桐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坐到丁仪旁边。 屁股刚在沙发上落下，丁仪就醒了。 墨欣桐尴尬地眨眨眼，“早~” “早。” 没能得逞。 墨欣桐便起身进入浴室洗漱。 “你的黑眼圈好大，昨晚没睡好吗？” 余光看见丁仪有些呆沉地坐在沙发边缘，墨欣桐问道。 丁仪摇摇头，手摸了摸裤袋里的u盘，还在。 昨晚的日记历历在目。 他想了想，询问墨欣桐。 “你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墨欣桐先是短暂一愕，然后摇摇头。 “鲁迅说过，正经人不写日记。万一写的东西被别人看到了，得多尴尬。” “是吗？……” 但自己昨晚看的日记的落款人都是你的名字。 丁仪清醒过来。 两人都进行洗漱后，离开出租屋。 “你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墨欣桐很快留意到丁仪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 换做平常，丁仪也是一副安静的表情，但今天的他安静得格外深沉，给人一种精神游离于现实外的感觉。 “没什么。” 丁仪摇摇头。 “此乃谎言。” 见丁仪不肯说，墨欣桐也没有办法，皱眉地怒视他一眼，随后走进广式小餐馆。 两人都要了一份艇仔粥。 期间，墨欣桐露出好吃的表情，老板又说起他的往事。 丁仪忽地想起来，在u盘的日记里也出现过类似的话。 “老板又说起他的往事。” 丁仪望向胖子老板，后者在说完他的往事后，回到柜台里坐着。 他意识到，u盘里的东西，未必是假的。 …… 晚修时，班里进行高三学年最后一次座位调整，丁仪和墨欣桐两人保持位置不动，依然坐在课室的后排。 “我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犒劳你了。” 墨欣桐突然兴致勃勃地对丁仪说话。 刚才那节晚修她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什么办法？” “这周周末，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吧。” 墨欣桐笑嘻嘻的眯起眼睛，“我请你哦。” “肯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也不算什么要求吧。这几天你继续来我家呗。才不是因为害怕一个人住。我这是赏脸给你体验一下校外生活。不然你高考毕业了，都只能有校内宿舍生活的经历。” 丁仪就这样白嫖墨欣桐的家近一周的时间。 沙发都快变成他身体的形状。 周六晚上。 墨欣桐拉着丁仪，兴致勃勃地为明天的出行购买物品。 九点钟，墨欣桐洗完澡，因为兴奋睡不着觉，想去小区公园走走，顺便让头发自然吹干。 两人在夜色里，慢慢在小区楼栋间的空地漫步。 丁仪环顾四周，发现十六栋楼下的空地正是日记里提到的两人做实验的地方。 如今只有他和墨欣桐两人，四周一片漆黑朦胧。 如果日记里的两人真的存在，是否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那个世界的两人，和现在的他和墨欣桐两人会有什么关联呢。 “丁仪，你看星空，好美。” 丁仪安静地凝视墨欣桐，把现实中的她代入到日记里面的墨欣桐，一时之间有些迷糊。 “嗯。很美。” …… 周日。 两人早早地出发，乘坐公交车来到城市西南角的游乐园。 游乐园的规模中规中矩，该有的游乐项目都有。 墨欣桐兴趣盎然，秉持着花钱买了票就要好好玩个够，拉着丁仪前后玩了绝大多数项目。 “旋转木马！” 墨欣桐激动地指了指双层旋转木马设施，然后望向丁仪。 “开玩笑，我会和你玩这种小女生玩的东西？” 两人从旋转木马设施的出口出来后，大部分娱乐设施已经玩了个遍。 “真累。” 墨欣桐舒服地伸一个懒腰，今天的她穿了一条牛仔短裤，双腿十分靓丽。 在准备离开游乐园时，两人遇到一个“玩游戏拿公仔”的小摊位。 墨欣桐盯上了摊位中央的一个半等身大小的熊本熊。 “丁仪，我想要这个。”她拉了拉丁仪的衣袖。 两人走到摊位前，老板热情地介绍规则。 “无息游戏：只要屏住呼吸达到一定时间就能获得相关奖品。憋气二十秒可以获得一条钥匙链，四十秒可以得到一个小玩偶……” 丁仪觉得蛮有新意的，相比起其他射击、钓鱼小摊位。 “只要憋气150秒，就能获得这个奖品。” 老板看出墨欣桐想要的东西，指了指熊本熊。 墨欣桐可怜巴巴地望向丁仪，“我连憋气二十秒都做不到。” “那你还要我来？” 丁仪反驳着，身体还是向前一步，给老板付了十元的入场费，拿到一个检查呼吸的仪器放在嘴鼻前，开始憋气。 游戏开始前的一刻，他脑子里莫名其妙想到日记里的实验。 第77章 对世界的怀疑，从此刻开始 一百五十秒，两分半钟。 这种时间长度的屏住呼吸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是很困难的。 没有专业训练过的人屏住呼吸的难度跟做平板支撑差不多，上限几乎都在一分钟上下。 店主的两分半钟屏息时间要求，已经筛选掉了普通人群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丁仪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憋气这么长时间。 墨欣桐在一旁为他加油。 他比了比ok手势。 店主喊声，计时正式开始。 丁仪深吸一口气，立刻停止呼吸。 覆在口鼻上的反应器没有检测到有气流从他嘴巴和鼻子间呼出，指针佁然不动。 时间慢慢流逝，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缓慢。 丁仪集中注意力，觉得时间过了很久，抬头一望，才一分钟。 “一分钟了，丁仪，加油！”墨欣桐在一旁为他喝彩。 从一分钟开始，丁仪开始感受到窒息感了，她的肺部逐渐难受起来，但还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 只不过如今的每一秒都相当难熬。 90秒，91秒，92秒…… 望着时间慢慢向150秒逼近，丁仪的难受程度也慢慢增加。 但还没到极点。 丁仪拿着反应器的手在慢慢颤抖，但能有毅力坚持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有这种承受力。 明明之前没有任何专门的屏息训练。 两分钟过去，丁仪总算有些承受不住，感觉全身就像一个气体炸弹，积压了一座小山的压强，这些气体想从他身上每一个连接外界的毛孔跑出去。 他耳朵有些涨得发鸣，鼻腔和嘴巴也是如此。 “要是顶不住就算了，丁仪。” 130秒时，看到丁仪全身开始发颤，墨欣桐担心地在场外喊停。 但丁仪不会这样放弃，只剩下最后二十秒的时间，要是这样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奖品就没了。 最后几秒的时间变得十分漫长，屏息带来的反应已经在神经系统起作用，丁仪开始起呕吐反应，积在喉咙的气体几乎要和想作呕的从胃部顶上的反胃感冲出嘴巴。 罩住口鼻的感应器指针有轻微的起伏，他立刻收紧嘴巴。 这一刻，窒息感把他的人体呼吸系统逼到极限，丁仪脑海浮现出一幕幕自己奔跑的画面，他咬破舌头，在死亡的边缘拼命往前跑。 就在这种把身体逼到濒临失控的压力下，他的脑子彻底胀痛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大脑深处传来的清楚一声断裂声。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中间裂开了，如同晴天惊雷一般震响。 而外界却一片平静，丁仪精神恍惚地望了望四周，发现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大脑发生这样一个动静。 随着声音在大脑的传出，无数记忆像溃坝的河水一样从不知名地方涌出。 丁仪感觉一条锋利的针挑进他的大脑皮层，这些河水顺着针身，慢慢流入大脑中用来意识反馈的皮层中。 痛苦开始蔓延，丁仪难以辨别这种痛苦具体是从大脑的哪个方位传来了。 他已经没有能力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些信息量巨大的记忆疯狂地填进他的大脑中，引起一场大脑宕机。 “丁仪？” 墨欣桐看见丁仪脸色苍白，放下呼吸感应器后，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连忙跑过去，摇晃他的手臂。 “丁仪，你没事吧？” 她自责地沮丧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丁仪才缓过神。 其实痛苦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剩下的都是井水般的沉凉感。 丁仪总算回过神，望着眼前的墨欣桐，漆黑的眼睛像日食时的太阳一样黑得深不见底，墨欣桐吓了一跳，怔在原地。 但很快这双眼睛便回到正常的神情。 “我没事。” 丁仪摇摇头，伸手突然抱住墨欣桐。 墨欣桐全身一颤，不知所措地杵成木头。 丁仪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抱我？ 她感觉丁仪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腰，奇怪起来。 “小年轻就是身体好。”店主带来半等身大的熊本熊玩偶，“给你们，胜利品。” 墨欣桐脸已经泛红了，拿手拍拍丁仪，“诶诶，这里是公共场合，快放手啦。” 丁仪放开手，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墨欣桐从店家手里接过熊本熊玩偶后，开心地双手抱在胸前。 两人慢慢走向游乐园的出口。 丁仪肩上挎着她来时带的帆布包包。 “诶，你没事吧？”墨欣桐认真地望丁仪，“刚才太勉强了吧，要是不行就别硬撑呀。” “没事。”丁仪摇摇头，反而释怀地笑起来。 没有刚才的尝试，他可能永远遇不到这个让记忆恢复的意外。 在刚才的窒息中，因为某种不明原因，可能是窒息给大脑带来的巨大压力，两个被伊甸园用来隔断上一场实验记忆和上上场实验记忆的肽键分子忽然断裂了。 这两场具体实验的编号为：98471，98470。 第98740场实验，是一场持续了三个地球年的实验，在这一场实验中，丁仪和墨欣桐因为钢琴室而相遇。 第98471场实验紧接着第98470场实验，是一场被流星划破气泡膜而中断进程的实验。时间时长只有不到六十个地球日。 如今，两场实验记忆储存神经枢上的特殊肽键分子都断裂了。 这两场实验中的记忆断断续续连接上丁仪的记忆储存神经枢，庞大的记忆信息在丁仪大脑中重新浮现，让他当场宕机了十几秒。 这些幕后事情丁仪现在当然无法得知。 记忆的恢复，丁仪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但同时也以为意味着，他开始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无数疑惑成迷雾状迅速笼罩他的思考空间上空。 在确定这些记忆牢牢的回到脑海中后，丁仪已经对整个世界的认识已经产生割裂。 大脑在处理庞大信息量的过程中。 丁仪整个人还处于思绪混乱的状态中。 他并没有把这种思绪混乱状态表现出来。 他需要好好琢磨、分析这些回来的记忆，分析记忆重新回来的原因，分析自己的大脑，分析这个世界种种不合理的地方。 丁仪下意识地牵起身边女孩的手。 墨欣桐稍稍惊了一下，连忙躲开。 “干，干嘛？” 丁仪愣了愣，没有强求。 三场记忆的混杂，让他一时之间认不清眼前墨欣桐和自己的关系。 丁仪摇摇头，温柔地朝墨欣桐笑了笑，“没事。”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生，可能是唯一和自己一样的人了。 墨欣桐看着丁仪温柔的笑容，觉得他换了个人似的，但这个笑容是给她的，她心情愉悦地眨眨眼。 同时，她虚空捉了捉小手。 早知道不应该收回来的。 她暗暗骂自己是笨蛋。 第78章 三段记忆 离开游乐园。 公交车上，人声吵杂。 丁仪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东西，便一直抬头望着天空。 墨欣桐一直抱着熊本熊的玩偶，和丁仪坐在车辆最后一排，眼睛跟着丁仪的视线方向望向车窗外。 “你在看什么？” 墨欣桐奇怪地问丁仪。 丁仪回过神，安静地注视墨欣桐一眼。 墨欣桐总觉得丁仪的目光在某个瞬间开始变得柔和了许多，一时间难以适应。 “天空。” “有什么好看的？”墨欣桐不懂地问。 “要是天空中破了一个洞，你觉得恐怖吗？” 丁仪忽然道。 墨欣桐微蹙眉头，脑子开始想象丁仪所说的内容。 “天空怎么会破一个洞吗？天空本质是大气层呀。就算有流星划过，也只是在大气层中划出一条痕迹而已。” 丁仪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在他记忆中，那天和墨欣桐在小区看到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两人回到学校后，墨欣桐抱着玩偶先回小区的出租屋。丁仪则一个人回到学校的宿舍。 在宿舍洗漱后，他躺在床上，开始整理自己混乱的大脑，纷杂的记忆。如同整理一间图书乱摆的书房，他好了好久时间，才捋顺这些庞大的记忆信息。 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没有办法使用纸笔工具进行信息记录，丁仪只能用大脑来处理信息，思绪不时中断，人脑的记忆局限使一些信息刚记牢又弱化，他整个脑子一直处于溺水的状态。 但他总算坚持下来了，并且整理成能够用自己思绪进行思考的方式。 首先，他大脑里目前一共有三段记忆。每段记忆都在这座学校里发生，都和墨欣桐有关。 第一段记忆持续了三年，这段记忆里，他直到最后十几天才遇到墨欣桐。他使用以点带线，以线描画的方式牢记这段记忆。具体记忆点为：晴雨天，钢琴室，拍摄。 在这段记忆里面，他和墨欣桐在钢琴室相遇，他和墨欣桐在出屋子进行写真拍摄，他对梁珊提出了分手，并且在记忆的最后，他在钢琴室和墨欣桐亲吻。 他给这段记忆起了个名字：琴房记忆段。 第二段记忆则只持续了五十来天，具体记忆点为：距离窒息，墨欣桐的琴房男友。 在这段记忆里，他和墨欣桐相遇的契机是因为距离窒息。同时，墨欣桐因为糗事缠身，被梁珊和赵凡辱骂。他在和墨欣桐的相处中，帮忙解决问题。 他把这段记忆起名为：窒息记忆段。 这两段记忆的先后顺序已经很明显。 窒息记忆段中，墨欣桐因为出现琴房的事情而被学生排挤，正好对应上琴房记忆段中，身为梁珊男朋友的他主动遇上墨欣桐的情节。 换一句话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魏淼这个人，他就是魏淼。 第三段记忆便是当今这段正在发生的记忆。 在这段记忆里面，他和墨欣桐从小便是青梅竹马，两人在清明节搬进小区的出租屋，在今天白天去游乐园游玩。 为了方便记忆，丁仪也给这段记忆起了一个名字：现时记忆段。 三段记忆的先后顺序为：琴房记忆段→窒息记忆段→现时记忆段 其实，除了这三段记忆外，还有另外三段记忆存在丁仪的大脑中。 那就是他在这三段记忆中的往事记忆。 比如在琴房记忆段中，他还有关于爷爷奶奶去世、自己在雨天差点被车撞倒因此而讨厌下雨的童年回忆；在窒息记忆段中，他关于童年的记忆段里，完全没有出现关于爷爷奶奶的记忆；而在现时记忆段中，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童年记忆中的墨欣桐成了他的青梅竹马。 这三段往事记忆不可信，甚至是被捏造的。 丁仪下定结论，推测存在着一个未知力量，把自己关于童年的记忆进行修改过。具体原因还不知道。 同时，从侧面佐证存在这个未知力量的证据便是，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琴房记忆段、窒息记忆段被这个力量用某种他不知道的力量隐藏了起来。 丁仪想到这里，大致清楚自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现在，在丁仪大脑中，他主要挪列出以下几个疑惑点，都是他从三段记忆中提取出的这个世界不合理的地方，作为自己接下来需要探索的方向。 第一，墨欣桐是否是和他一样的存在。 第二，在琴房记忆段中，出现的人为影响天气晴雨的现象。 第三，在窒息记忆段中，他所观察出的周围人的异样。 第四，琴房记忆段和窒息记忆段两段记忆的关系。 第五，在窒息记忆段最后，天空出现的那个巨大窟窿。 目前丁仪想到的主要有以上五点。其实他也考虑到很多细微的细节，但都依附在这五大点之下。 他打算从这五点入手，开始分析这个世界，推测出那个未知力量究竟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墨欣桐是否是和他一样的存在。 丁仪几乎可以立刻回答：是的。 他想起在窒息记忆段中，他扛着窒息极限跑去救墨欣桐时脑海出现的那句话。 ‘你和她是这个世界里唯二的孤儿了。’ 丁仪猜想，既然自己能重新拿到两段失去的记忆，那肯定有更多的记忆段是被那股力量隐藏起来的。 这句话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在他大脑冒出。要么是来自真实发生过的记忆，要么是来自未知力量撰写的记忆。 几乎可以排除后者。未知力量既然要隐藏他真实记忆，就没必要撰写一些可能会泄露它的存在的记忆。 丁仪笃信这句话是来自某段他现在还不为知的真实记忆段。因为这句话对他而言十分重要，记忆尤深，难以磨灭。 所在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才会突破未知力量的限制，重现在他的大脑里。 除了这句话以外，丁仪坚信墨欣桐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的原因还如下： 墨欣桐比任何人都要特别。 在窒息记忆段里，他已经观察出身边的人都呈现出一种行为循环性，在经历一定时间后，会出现和之前某个情节完全一模一样的行为。 这和“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相违背。 而在他的记忆中，墨欣桐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行为。 墨欣桐的记忆应该也被删除过。 丁仪想起在窒息记忆段里面，他遇到墨欣桐的第一天晚上，两人在出租屋里，墨欣桐蜷曲身体抱着自己的场景。 墨欣桐还隐约记得琴房记忆段里的一些东西。比如：墨欣桐喜欢雨天，他喜欢晴天。两人最后在钢琴室接吻。但更多的记忆则消失了。 丁仪突然从床上弹起身，连忙穿好鞋子跑出宿舍。 在明确墨欣桐和他一样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两个正常人类后，他开始担心墨欣桐现在怎么样了。 第79章 身边人 回到教室，丁仪发现自己多虑了。 墨欣桐正好好的坐在座位上。 反而是见到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墨欣桐抬起头后，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丁仪摇摇头，在座位上坐下。 课桌上放着一杯奶茶。 “请你的，算是给帮我拿到小熊的谢礼。”墨欣桐缓缓说。 丁仪点点头，接受这份谢礼。 他开始环顾教室的环境以及学生。 和窒息记忆段的教室一对比，丁仪发现本班教室的变化很少。除了墨欣桐从十八班调到了二十一班外，二十一班的成员没有任何变化。 丁仪知道这所学校里面的人也跟小区居民一样遵循着某种原则，在一定的时间长度后，会再次作出同样的事情。 但这个时间长度很长，他还没有真正观察到一件循环事情的重现。 他一眼看到了梁珊。这个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女孩。 丁仪起身走到梁珊身边，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找我有事吗？”梁珊热情地向丁仪打招呼。 梁珊的脸部表情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丁仪开口：“我找你有些问题想要问问。” 两人走出走廊。 教室后排，墨欣桐默默把这一幕看在眼前，莫名撅起嘴来。 简单的寒暄，丁仪直入主题，尝试通过一些问题了解梁珊的记忆状况。 “你之前谈过男朋友吗？” “没有。”梁珊摇摇头，坚定地回答，“一次也没有。”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之前谈过？” 梁珊露出微笑的表情，继而摇摇头，“你听谁说的呀？一次都没有。” “……”丁仪开始转换话题。 “对了，你觉得墨欣桐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梁珊惊讶起来，“你不是她的青梅吗？” “额……”丁仪想了想，“事情是这样的。她爸妈要我照顾好她，同时想了解一下她在学校的情况，所以我找你打听一下她在同学中的关系如何？我经常呆在她身边，才有时候看不出她对其他人怎么样。” “挺好的呀。虽然和我们的聊天都不多，但是墨欣桐是一个有素养的很好看的女孩子呀。”梁珊马上回答。 “你们已经是情侣了吧？” 梁珊开始八卦道。 丁仪摇摇头，结束这段谈话。 梁珊的两番关于墨欣桐的回答，和他的两段记忆完全相谬。 不多时，丁仪找到金子聪。 在窒息记忆段中，金子聪和他的关系是好友，但在现在的记忆中，两人只是普通同学。 试探下来，金子聪完全不记得先前的东西。 除了“玩偶姐姐”。 丁仪回到座位。 身边的人和墨欣桐一样丧失了这两段记忆，但在说话的行为习惯上，他们都延续了上两段记忆里的行为举止。 要么这些人都是演员，在没有破绽的对他和墨欣桐演戏。 一个班级一起对他们两个演戏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整个学校、加上整个小区的人一起演两人。 丁仪还没算上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 演戏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 那么只剩下第二个可能，这些人不是正常人类。比如，这些人都受到某种东西的控制，所以才能行为一致的在他和墨欣桐面前表演。 一想到这里，丁仪立刻想到“未知力量”四个字。 两者可以接连上了。 一股能修改他记忆的未知力量，自然有能力控制身边人的行为。 想到这里，丁仪对身边的事物产生一阵恐惧感，感觉这股未知力量正在监视他的一切。 “诶，你刚才找梁珊干嘛？” 墨欣桐打断丁仪的话，丁仪望过去，墨欣桐双手在课桌上纠结着，半侧着上半身。 “我没别的意思。纯粹出于好奇心而已。”墨欣桐解释道，两只手手指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丁仪意识到，相比起之前的墨欣桐，眼前的墨欣桐多了一股淡淡的傲娇味。 “问问考勤方面的问题而已。我最近不是一直逃课去你那里吗？我看看我现在有没有被记罚。” 墨欣桐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关于两性关系的谈话。 “那你今晚就不用来了吧。”她悻悻地说，带着歉意。 丁仪已经在她出租屋住了快一周的时间，她也应该适应新环境了。 “不。”丁仪摇摇头，“让我接着去你那里住吧。” 丁仪竟然在恳求地注视自己，墨欣桐小脸窃喜，但很快收起了表情。 “为什么呀？” 丁仪知道墨欣桐的话是在等他夸她，于是说了几句彩虹屁。 “那，也，也不是不行啦。” 墨欣桐心情愉悦地答应下来。 晚修上课。 对于课桌上的作业，丁仪已经没有任何想做的心思，他的大脑都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着。 这个世界的真相与未知力量究竟是什么。 他想起记忆中天空出现巨大窟窿的那天傍晚。 他和墨欣桐一起在小区观察小区居民活动，晴朗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黑洞，成漩涡状把天空的空气往外吸去。紧接着小区里的居民围住他和墨欣桐两人。 天空破了一个洞，在什么情况下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那些人为什么要围住他和墨欣桐？ 以及，天上的窟窿为何消失了。 第一节晚修在八点半下课。 墨欣桐趴在课桌上，疲软地叫一声。 “真累呀~丁仪~” “累就累，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 “就叫。” 墨欣桐起身去走廊打水。 丁仪跟了上去。 墨欣桐奇怪地看这个跟屁虫一眼，“你怎么跟在我后面。” “我也要打水。”丁仪平静地说着，从墨欣桐身后绕到身边，并排而走。 墨欣桐看着旁边路过的学生对两人发射出看待情侣的目光，心里痒痒的。 说不上讨厌，甚至有点雀喜。 晚修结束后，两人在十点十分离开教学楼，沿着校道走出学校。 丁仪在门卫门前展示出炉火纯青的骗计，顺利走出校门。 墨欣桐问他：“你难道不担心老师会知道吗？” 丁仪摇摇头。 在这个异样的世界里，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看重规矩和常理，如今对他而言，要是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墨欣桐两个正常人，那墨欣桐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第80章 变态不可以（求票求追读） “我感觉你变得怪怪的。” 在走路回小区时，墨欣桐余光望向丁仪。 “哪儿怪？” “就是说不出来，所以才觉得怪。比如……” 墨欣桐想了想，心里冒出一句“你比之前要温柔”。 但难以启齿。 两人在小区外的路上，见到广式小吃店的老板正在收拾店铺，正在打烊。 回到出租屋，墨欣桐从阳台收衣服，准备洗澡。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影，果然要舒服很多。虽然丁仪不出声，但知道他在屋子里，灯光都明亮许多。 丁仪在沙发上坐着。 “你可以玩玩我的笔记本哦。密码是0513.” 墨欣桐走进浴室，随即从浴室中传出哗啦水声。 丁仪打开笔记本电脑，如他昨晚看到的那样，锁屏壁纸换成了两张风景图。 昨晚看着这两张风景图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但当他今天回忆起这本笔记本电脑的锁屏壁纸本应该是两张十分漂亮的而且是他亲手拍摄的墨欣桐的写真壁纸后，他觉得无比惋惜。 他并没有闲心打开浏览器，而是在笔记本电脑中的各个硬盘寻找一些可能没有被清除掉的痕迹。 过了好久，他总算在e盘找到一份用密码上锁的私人文件。 他想了想，用墨欣桐的生日登进去，发现失败了。 这份文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仪疑惑起来。 当墨欣桐从浴室出来时，清香的沐浴露味道散布整个客厅，丁仪沉思的心神慢慢舒畅开。 他抬头望去，看到穿着清凉短袖短裤的墨欣桐，湿哒哒的头发盘了起来，脖子修长白皙，耳朵小巧可爱。 他心情好多了。 “到你了。” 丁仪进入浴室洗漱。 出来后，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 墨欣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用笔记本看电影，一边吹头发。 “我刚才发现你的电脑有一个私人文件。” “哪？” 墨欣桐露出奇怪的表情。 丁仪走到她身边，打开e盘，很快弹出一个私人文件，以及解锁文件需要输入的秘钥框。 墨欣桐奇怪起来。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的电脑有这个东西？” 看着墨欣桐一脸疑惑的样子，丁仪选择相信她的话。 既然电脑没有变化还是那个电脑的话，那这份文件应该就是墨欣桐在某段已经被删除的记忆里设置的。 “那你推测一下密码是什么？” 墨欣桐想了想，和丁仪一样输入自己的生日，显示错误。 “还有别的思绪吗？” 墨欣桐微蹙眉头，想了许久，摇摇头。 两人只好先把这个文档放在一旁不理会。 “时间不早了，是时候要睡觉了。” 丁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着十一点二十分。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和墨欣桐都没到休息的时间，但今天他真的很累，脑子里满是杂乱的思想碎片。 墨欣桐从沙发上起身，她今天逛了一天的游乐场，也累了。 进入卧室抱住一张薄被，递给丁仪，“喏，被子。不要着凉哦。” 丁仪看着这张熟悉的方格薄被子，竟然产生一丝爱惜之情。 和墨欣桐一样，他认出这张是陪伴了他三段记忆的被子。 他自然而然地放到鼻子前吸了一口气。 “你，你，你变态呀！” 墨欣桐连忙把被子从丁仪手中抢走。 “？” 丁仪奇怪地望向墨欣桐。 墨欣桐的脸本来就白皙，在涂完润肤乳后，更加雪嫩紧致，如今微红起来，皮肤白里透红。 “怎么了嘛？”丁仪奇怪地问。 墨欣桐羞视丁仪，“丁仪，你，你果然是个恋足变态。” “我做了什么？” “你，你拿鼻子闻我盖脚的被子。”墨欣桐支吾地说，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天呐，这个男生难道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脚脏脏吗？ 还把被子放到嘴巴前…… 墨欣桐心里已经想出一些不合正常礼法的画面，内心感情复杂，很快便从责备变成羞耻。 她都不知道是怪丁仪变态好，还是因丁仪热衷自己的脚而羞耻。 总而言之，有人喜欢她的脚脚，墨欣桐还是暗暗开心起来。 “难道你盖被子时不会有这种举动吗？” “那也不行。你只能盖，不能闻。”墨欣桐还在嘴硬。 丁仪答应下来，眼睛顺着墨欣桐的脸，看向她纤细的双腿，然后是两只白小的脚。 一望就挪不开了。 墨欣桐羞着桃色的脸，转身走远。 丁仪惊讶地发现如今的他比三段记忆里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喜欢墨欣桐的脚。 自己这是得了什么怪病？ 丁仪不解思索起来。 在洗漱口脸后，两人互相道了晚安后，墨欣桐慢悠悠地回到房间睡觉。 两人都没有立刻睡着。 卧室里，房间已经被墨欣桐布置成暖色风格，门背后也挂上了全身镜，淡粉色床褥上摆了一排的布玩偶。 墨欣桐躺在床的正中央，举高自己的双腿，在和暖的白炽灯光中，轻轻晃动脚丫。 她逐渐明白丁仪为什么喜欢这个部位了，她也觉得好看。 但自己其他地方也不错的。 墨欣桐收回举高的双腿，侧过身子。 她发现这是一张双人床，一个人躺着太空旷了。 丁仪要是也睡上来，刚好够位置。 打住，墨欣桐，你在想什么。 墨欣桐停止乱想，渐渐的睡意袭上眼皮，才慢慢睡去。 客厅。 丁仪双手枕在沙发的扶手上，盖着薄被，眼睛平静地望向阳台，此时客厅的灯已经熄灭，客厅陷入一片漆黑。 阳台外的世界也一片漆黑，星空上稀薄的光难以洒到阳台上，他只能看到熊本熊挂在晾衣架上隐约的轮廓。 他起身，来到阳台外，远眺整座城市。 目光所到之处，一片漆黑，只能凭借天上的光隐约看到楼层的线条。 完全不像一个大城市夜晚应该有的光景。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他总算在黑暗中看到几处微弱的光源，那是小区的路灯开了，在丁仪眼皮底下，慢慢开了。 丁仪一脸平静，悄无声息地回到沙发上，开始入睡。 他要开始计划明天要做的事情。 第81章 城市 丁仪决定外出一趟，在上午课间借用墨欣桐的手机，查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安排好路线和现金，打算在中午离开学校。 他把手机还给墨欣桐，因为路程较远，他并没有把自己要外出的事情告诉她。 墨欣桐还是像往常一样听课，丁仪时不时看着她的侧脸，产生幻影重叠感。 三段记忆里的墨欣桐的样子都重叠到眼前女孩身上，但他明白，每段记忆里的墨欣桐，都是眼前的女孩。 中午，丁仪换了一身便服，偷偷离开学校，脑子里有预先计划好的线路图，登上城际公交车。 车慢慢在道路上行使，高大的建筑慢慢往后移去，在暖色的阳光中，人群在车道两边的街上行走。 一小时后达到目的地：流芳墓地。 丁仪直径走入墓地，凭借着记忆，来到一个位于墓地东南角的墓包前。 关于魏淼的墓碑已经不见了。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空无一人后，决定把这个坟给拔了。 刚找到一把铁锹，就被几个急忙赶来的墓园保安赶了出去。 “你再这样我就叫警察了。”为首的保安对丁仪嚷嚷道。 丁仪并没有在意保安的话，转身离开墓地。 这次他没有选择乘坐公交车回去。 走在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中，丁仪慢慢环顾四周。 小车的喇叭声在道路上不时鸣响，街道上的行人各有目标的行走，各种小商铺开在商品街里，一切看起来都如此正常。——如果丁仪没有前两段记忆的话。 丁仪想了想，跟着一个人走进一栋办公大楼。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预约了销售部门的陈经理。” 丁仪点点头，想起在门口宣传栏看到的优秀员工展。 “好，您现在大厅等待一下，我帮你去确认一下预约。”穿着服务行业常见服装的前台转身走进大厅后面。 丁仪趁势躲过其他人的视线，转进电梯。 这层办公楼一共有三十八层楼层，他随机按了一层偏高的楼层。 电梯到了三十层，门打开后，丁仪走出电梯。 过道两侧共有四台电梯，一端尽头是窗户，另一端尽头有一个玻璃材质的透明推拉门，推拉门上标写着本层楼的每个空间分布情况。 丁仪通过挂在过道墙壁上的宣传海报得知，这层楼都外包给一个新媒体公司当做工作场合，公司共有三十多个员工，现在正值上班时间。 丁仪走近推拉门，往前往后都推了推，发现门是锁着的。他贴着透明的推拉门往里面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能看到一些方格状的办公位屏风。 他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再次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回应。 上班时间整个公司都没人？ 丁仪看到过道角落有一个消防箱，犹豫一下，从里面掏出一个专门敲玻璃的锤子，往推拉门上大力一敲。 玻璃哗啦一声碎了。 丁仪踏在玻璃碎渣上走进这个公司，踏进推拉门的一刻，他便闻到很浓的装修味道。 从气味上看，这群人除非是来吸甲醛的，不然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工作。 丁仪沿着一段不长的走廊，走到公司内部，从门口看上去新亮的办公位原来只有一层表皮，后面空无一物，没有办公桌子，没有电脑，没有椅子，没有文件。 换而言之，除了围着办公位的那一层一人高屏风，这间公司没有任何东西。 丁仪觉得一阵凉风袭过背脊，转身离开空壳公司。 再次乘坐电梯，他来到三十一层。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丁仪怔在原地。 这是一层没有任何装修的毛坯层，钢筋铁骨袒露在水泥墙上，凹凸不平的墙壁布着颗粒感十足的石砬。 不说人影，连与人活动相关的任何物品都没有见到。 丁仪想到进入这栋办公楼前，他在街道上抬头望到的办公楼光鲜亮丽的外表，和眼前的景象形成完全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他没有走出电梯，依次按下三十二层，三十三层，三十四层的按钮。 一样的破败环境，毫无人迹。仿佛设计出来后，就没打算给人使用，更像是……一种伪装。 电梯门再度开了，丁仪走出电梯，走在三十八层的水泥地板上，鞋板发出与沙子摩擦的沙沙声。 慢慢往楼层里面走去，他大致看了一遍整个楼层，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向窗外。 窗外是阳光明媚的晴天，街道上人流慢动，像一只只蚂蚁，车流也变得十分细小。 因为这些玻璃是反光的，在外面根本没办法看到里面的环境。丁仪宛如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望向二十一世纪的光景。 他看到不远处有更多和这栋办公楼同样高度的楼层。 这些楼层也是如此吗？ 他回到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钮。但就在这时候，电梯门关上，往下滑行了三四秒，忽然不再移动，随即从电梯厢上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电缆碰撞声音，仿佛恶魔在尖叫，整个电梯厢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丁仪连忙贴到电梯的侧墙上，强烈的晃动感让他根本站不稳脚跟，只能蹲到地板上，两只手捉住电梯厢里的扶手。 摇摇欲坠的感觉很快随着他的认知变成恐惧。 电梯发生故障？ 这里可是三十七层的高空，电梯不受控制的下坠，他必死无疑，而且无路可逃。 丁仪全身胆战心惊起来。 幸运的是，电梯晃动了一会儿后，慢慢停了下来，但电梯厢内的灯光熄灭了，显示屏上的灯光也跟着消失，丁仪陷入短暂的黑暗中，直到电梯里的紧急消防灯开启。 棺材一样窄小的长方形密笼里，漆黑感慢慢随着病绿色消防灯的开启褪去，丁仪重新看清楚电梯内的情况。 停电了？ 丁仪的心境平静了许多，但依然不敢乱动，他掏了掏口袋拿出手机联系外界，发现按键机压根没有信号。 他只能按下电梯内的紧急求助键。 但无人回应。 这一刻，丁仪感觉自己与世隔绝，混着深绿色的黑暗再次慢慢笼罩住他的四周。 第82章 黑猫（求票求追读） 他此刻像薛定谔的猫，在这台停电、不知道上空电缆情况如何的电梯上，可能会坠下去死掉，也可能不会死。 封闭空间自然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和黑暗带来的感官丢失，让他心神不定。 再加上知道自己正处在三十七层的高空中，自救几乎不可能，生死不确定性慢慢从黑暗中弥漫出来，成细细的文火不断煎熬着丁仪。 …… 墨欣桐从丁仪手里拿回手机，好奇地问他用途。 “你拿我手机查什么东西？” “一道习题。”丁仪说。 墨欣桐点点头，没有怀疑。 心思回到阳台晾晒的熊本熊身上，今天阳光很好，这只半等身大的玩偶应该在中午就能晾晒干。 她想到布偶沾上阳光的味道，再喷上自己喜欢的海风香水后，就可以抱上床，睡觉时搂着了。 中午，她和丁仪告别后，心情愉悦地走出校门。 在小区的公园里，她遇到一只流浪的黑猫，正躲在一处灌丛中，对她喵喵的叫。 “小猫~” 墨欣桐蹲下身体，拿手逗小猫，她不止一次在小区的公园中见到这只小猫了。 体型小小的黑猫慢慢从灌丛中出来，拿头慢慢蹭墨欣桐的手指。 “天呐，你一点也不怕生的吗？” 墨欣桐惊讶起来，这只小猫在温柔地蹭她的手，表情看起来很舒服。 “这样可不行，要是被坏人捉住，你就惨了。” “喵~” 小猫还在拿头亲昵地蹭墨欣桐。 墨欣桐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一下。” 她小跑起来，很快消失在黑猫的视野中，黑猫重新躲进灌丛里面，四肢蜷伏起来，警惕地望向四周。 一会儿，墨欣桐回来了，它慢慢起身，迈着小碎步，来到她身前。 墨欣桐蹲下，手里拿着一条火腿，正在给火腿撕包装纸。 “你等一下哈，猫咪。” 墨欣桐轻语道。 一会儿，墨欣桐拿着火腿，黑猫蹲下屁股，一边摇着细长的尾巴，一边吃起火腿。 “你真是一点也不怕我。”墨欣桐笑眯着眼睛。 吃完火腿后，黑猫朝墨欣桐喵一个声，转身开始往一个方向走去。 “是感谢吗？不用客气。” 墨欣桐也是时候回家了。 她很快发现黑猫的方向和她住的地方的方向是一致的。 直到十五十六楼栋的分道前，一人一猫才分开。 “我先回去了，拜拜。” 墨欣桐告别黑猫，转身走向十六栋。 她推测这只小小的猫可能只有一岁大小，叫声轻嫩，样子十分可爱。 回到出租屋，先把阳台的熊本熊玩偶收起来，嗅了嗅，真的有阳光的气味，还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墨欣桐把玩偶抱回卧室，在上面喷上自己喜欢的香水，香水夹杂着阳光味，闻着恰意十足，最后放到床铺上。 走出客厅，把沙发上的薄被拿起，放到阳台上晾晒。 期间，墨欣桐阴差阳错地拿鼻子闻了闻，立刻摇摇头，把鼻子挪开。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变态者久，自己也难免会受影响。 墨欣桐走进厨房，阳光正好，从窗口泻进，厨房也明光闪闪，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细呷。 她没有任何睡意，望了一会儿厨房窗外的荒草空地后，来到沙发躺下。 推测着丁仪晚上睡觉时的姿势，她也在沙发上扭转身体，发现不是硌手就是硌脚，怎么睡都不舒服。 空远宁静的午后，一声声猫叫从阳台外传进来。 墨欣桐起身，走到阳台前往下眺望，发现刚才那只小黑猫蹲在空地上，正对着她的方向喵叫。 蹲着的姿势就像一只迷你版石雕。 墨欣桐兴致盎然起来，穿上鞋子后，小跑着离开出租屋。 来到厨房后的空地揪了一条猫尾草，来到黑猫面前，蹲下，开始逗它玩。 看着小黑猫抬高两只短短的前肢挠猫尾草，墨欣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过了一会儿，黑猫不再玩猫尾草，走到墨欣桐脚踝，拿头蹭了蹭她的脚，叫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回头望墨欣桐一眼。 墨欣桐感觉它在让她跟上去，于是跟在猫咪后面。 一猫一人先后走向十五栋居民楼。 “我搬进来后都没来过这里。”墨欣桐喃喃着，看见黑猫顺着虚掩的门口进入楼栋内，她也跟着进去。 眼看着这只小猫有目的的前进，一跳一跳地爬上楼梯，墨欣桐惊讶起来。 “原来你不是流浪猫吗？” 黑猫叫了一声，墨欣桐也听不懂它的话，只能跟在它后面。 两人顺着楼梯走上七楼，墨欣桐慢慢觉得身边的环境有些不妥。 怎么走了这么久，她没看到一个人影？ 墨欣桐环视楼道四周，发现脚下楼道的尘灰有三四毫米的厚度，似乎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四周的墙壁角落也出现小型的蛛网，灯也没开，在正午中略显暗沉。 四周一片不合时宜的寂静。 墨欣桐咽了咽口水。 黑猫在七楼停下脚步，拐进连接每个住户房子的过道。 墨欣桐跟着猫走进过道，发现走廊更加昏暗，本应亮着的灯光盏盏熄灭，与十六栋的楼层结构不同，十五栋有一条长二十米的过道，两边各是十间商品房。 如今，这条通道满是灰尘，十间商品房的房门都敞开着，一眼就能望到里面的环境。 墨欣桐在走进通道时，已经感觉非常不妥，像走进一个荒芜破旧的异世界，她联想到末日时期被荒弃的居民楼。 她眼睛慢慢望向一间住户房里。 顺着门口望进去，里面没有任何物品摆设，空荡荡的只有毛坯痕迹。 诡异之处便在于，一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连天花板都袒露着钢筋水泥的房子，竟然在客厅与阳台接连处，装修了一扇精美的阳台门，挂着两张遮挡阳台的黄绿色窗帘布。 墨欣桐犹豫一下，慢慢走近这间房子，脚步声格外清响，甚至透过空阔的空间产生回声。 她来到阳台门前，慢慢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射进来，她正好看到十六栋的自己住的房间的阳台。 墨欣桐打开阳台，望了望两侧。 第83章 大笑 难道说十五栋七层没有一个人住？ 但这也说不过去，就算没有人住，这里也是审批过的精修楼盘，为什么会有这种破烂的房间。 墨欣桐对眼前的环境难以理解。 身后传来黑猫的叫声，墨欣桐被吸引过去，注意力重新回到室内环境中。 她离开这个房间，回到过道，七楼的其他房间也是如此的布置。空无一物的房间，精致装修的阳台和窗帘遮挡住室内破败的环境。 阳光撒不进过道，阴沉的灰尘随着暗淡的光线飘浮。 随着黑猫走进一间房间，墨欣桐看到一个简单的猫窝。 “你是带我来看你的窝吗？” 墨欣桐在宁静的环境中喃喃自语。 声音格外空荡，她已经没有逗趣猫咪的心情，一心想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她很快转身离开，顺着楼梯走下七楼。 六楼，五楼，四楼，三楼。 每一个楼层都是这样破败的环境，空无一人，灰尘遍生。 直到她回到第一层大堂，瓷砖总算取代水泥墙，一切逐渐恢复一栋正常居民楼该有的模样。 走出十五栋居民楼，来到空地的阳光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十来个居民，站在不远处一个亭子里，什么话也不说，用一种机械的目光望向她，墨欣桐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 她连忙逃回出租屋。 出租屋内，墨欣桐不敢再看向阳台外整面面向她的十五栋阳台。 当她知道这些蜂巢一样整齐规划的阳台后面是破坏的室内环境后，整栋楼都弥漫出一股阴森感。 忽然，墨欣桐回想起自己在十五栋阳台望向十六栋的场景，除了她的阳台外，其他阳台也都拿窗帘挡着室内环境。 十六栋也只有她一个人住？ 墨欣桐不敢再想下去，收拾好东西，连忙跑出出租屋，下楼期间不敢细看楼道的居民户，直到回到学校。 教室嚷嚷的环境中，墨欣桐才感受到一丝慰藉，回到群体的庇护感短暂镇定她慌张的内心。 但安定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下午上课，墨欣桐发现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丁仪没来上课。 下午的课过去了一整节，丁仪的身影还是没出现。 墨欣桐本来想和他倾诉刚才自己遇到的事情，如今见不着人影，心里更加着急，一下课，立刻走到空旷处拿手机打电话给他。 无人接通。 墨欣桐不甘心地继续打电话给他，显示一直无法接通。 上课铃声打响，墨欣桐咬咬牙齿，慢慢回到教室。 她一进入班级，所有的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向她一眼，她定在原地，班级学生慢慢低下头，聚集到她身上的目光慢慢散开。 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尽量不去看这些平时看起来正常，如今却处处透露诡异的目光。 …… 丁仪在电梯厢里呆了很久，试过很多种方法联系外界，大声喊话，没人回应，按下紧急救助按钮，没人接通，使用按键机打电话给外界，没有信号。 他无助地坐在电梯厢的一角，望着按键机的电量慢慢耗尽，直至关机。 整个封闭空间中只剩下莹绿色的灯光和朦胧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厢的对讲机总算传出滋滋电流声音，丁仪的听觉一直处在安静的状态，这种细微的声响显得格外大声，立刻被捕捉到。 “是有人被困在里面吗？”对讲机里传出声音。 “是的！快救人！” 丁仪大声喊话。 “等一下，我们检查一下电梯停电原因。” 电话机里传来一个男声。 过了大概五分钟，电梯上的电缆传来运转声音，电梯厢里的灯光恢复了。 “不要乱动按钮，我帮你把电梯控回一层。” 丁仪看着电梯回到一楼，门打开后，大厅中央巨大吊坠灯散发出的光亮使他短暂的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视力恢复后，丁仪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他是中午一点进入这台电梯的，现在从天色判断，起码已经晚上六点。 就在大厅侧面的载人电梯出现故障，这么长时间才有人发现？ 两个穿着工人服的维修人员拿着工具包站在电梯前。丁仪从电梯走出来后，两人板着一张脸。 “没事吧？” “没事。”丁仪摇摇头，刚要向两人道谢，两人眼睛直勾勾地注视他。 “那以后就安分点，不要乱走。” 丁仪明白过来，这是一句警告。 他连忙离开这栋办公楼。 天色已黑，路上灯火通明。 但丁仪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巨大的陌生感。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车主摇下车窗，问他要不要乘车。 丁仪摇摇头。 “我正好要下班，这单可以打你五折。”车主还在卖力。 丁仪摇摇头，还是拒绝了。 出租车慢慢驶远。 丁仪开始在街道上慢慢走起来，拐进一条商业街。 街道两边的商铺泛着明亮的白炽灯光，店员站在店铺门前招揽客人，行人络绎地在商铺和街道上穿行。 丁仪直接从商业街上走过去，期间打算进入一家店铺内部，被员工拦住。 他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出商业街。 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他一直在走直线，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丁仪虽然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但对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十分明确。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八点，他停下脚步。 身边的行人齐刷刷地望他一眼，然后迅速把目光挪开。 丁仪察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目光，他看到路旁的一辆自行车，悄然走到自行车前，忽然骑了上去，全力往身后的方向骑去。 身后传来一个男生“我的车！”“我的车！” 丁仪毫不在意，在他的全速骑行下，身边的环境逐渐从光亮变成暗沉，刚才还在开着灯的建筑物，逐渐熄灭灯，随着他的到来，这些建筑灯光又慢慢开启。 他很快回到刚才走过的商业街。 刚才灯火明亮、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此刻黑暗一片，街道两侧的商铺都关上了门，没有一个人影。 过了三四分钟，商铺重新开灯，人流不知从何处出现，慢慢出现在商业街上，恢复刚才的模样。 丁仪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得意的大笑起来。 第84章 大逃离开始（求追读） 不仅仅是学校，不仅仅是小区，整座城市都不正常，整座城市的人都在他面前演戏。 丁仪大笑起来，旁人没有理会他，甚至连一个看疯子的目光都没有。 丁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把自行车放在一边，恢复正常后，乘坐公交车回了一趟家。 他回到学校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从校门口走进学校，他一眼都不看一下两个保安，保安没有任何反应。 走在校道里，两旁的树木在黑夜中阴影迷娑，丁仪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宿舍？ 那只是一个用来睡觉的地方。 自己的家？ 丁仪回想起自己回家时，家里父母的反应。 他的父母也是有问题的人。 甚至他猜测，两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母。 丁仪抬起头望向天空，夜空中，静谧的月亮散发着淡黄色的月光，群星闪烁，庞大而无垠的星空之下，他渺小得像一只蝼蚁。 他想到了更恐怖的事情，但仅存在大脑的最后一丝对现实的渴望抗拒着这个想法。 ——这座城市也是假的。 丁仪在黑夜中停了很久，四处都是路，只要他迈开脚步，就能像往常一样走起步来。 但他双脚注了铅般沉重，一步不动，前进都要有目标，此刻他不知道他迈开步伐的目标在哪里。 他想到了墨欣桐，这个和自己一样深处虚假城市的女孩。 他比她要好，起码他知道自己在被骗，而墨欣桐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身边的人是假的，身边的城市可能也是假的。 想到墨欣桐，丁仪内心重新燃起一团火苗，他迈开脚步，走出校门，进入小区，来到墨欣桐的出租屋门前，从门缝看去，里面没有灯光。 他敲了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时间点，换做平常，墨欣桐早回来了。 “墨欣桐？”他朝门内大喊。 依旧无人回应。 他只能继续敲门，连续七八次都无果后，心急起来，下楼到物业处拿钥匙。 物业当然不可能给他，但提供一个消息。 “这个女孩今天中午回来一趟后，晚上没有回来。” 丁仪心里乱了起来，连忙跑出小区，开始寻找墨欣桐。 虽然心乱，但脑袋还算清醒，他很快想到墨欣桐可能在的几个地方。 丁仪回到学校，小跑着走进教学楼。 教学楼的楼道已经全黑，没有一点人气，丁仪摸着黑跑到自己的班级，果然远远的在走廊尽头见到教室的灯还亮着。 他跑进教室，见到墨欣桐，一直乱跳的心脏找到节奏，逐渐平缓下来。 墨欣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双脚蹬在椅子的腿杠上，双手抱住膝盖，漆黑的头发没有扎起，顺着脸颊落到腰部，眼睛望着窗外的夜景。 不知道是不是丁仪的错觉，他觉得墨欣桐平时明亮的眼睛在此刻没有了精神，侧脸脸蛋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格外苍白，没有血色。 “墨欣桐？” 墨欣桐转过脸，见到丁仪的倏间，她如死水般沉凝的眼睛情绪波动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去哪儿了？” 两人几乎同时询问对方。 丁仪先回答，“我下午突然有事，向老师请假回了一趟家。” 墨欣桐恢复安静，眼睛一直看着他，双手依然抱着膝盖。 “但你…电话也不接……” 墨欣桐本想着生气地骂丁仪，但声音如何也硬不起来，还带着喉咙里轻微的哽咽音。 “电话正好没电关机了。” 丁仪走到墨欣桐身边，拿出像块板砖一样的按键机。 墨欣桐咬住嘴唇，“我好担心你……” “抱歉。”丁仪坐到墨欣桐身边，发现墨欣桐的神情和往常不对劲，眼睛透露着淡淡的恐惧。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小区吗？” 丁仪声音柔软的问墨欣桐。 墨欣桐摇摇头，放在两只膝盖中央的小脸忽然有哭样，“我在等你……” 丁仪心头一暖，他没法形容听到墨欣桐这句话时内心的感情波动，在经历了城市的虚虚假假后，墨欣桐软绵绵的一声，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仅存的真实。 丁仪连忙挪动椅子，坐到墨欣桐身边，发现她全身都在轻颤。 他想用力地抱住她，但没敢下手。 墨欣桐的记忆只有现在这一段，不像他那样，知道两人的关系其实早不止如此。 “你等到了。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等我的。” 他尝试着拿开墨欣桐环住双腿的双手，冰凉凉的。 墨欣桐看着丁仪把自己的双手包裹在他的大手手心，眼睛起了水雾。 丁仪只能紧紧握住墨欣桐的两只小手，希望把能自己的心境传达过去。 墨欣桐以微小的幅度点点头，嘴唇还阖着，细细传出一声喉音。 “嗯……” “那我们现在回小区？”丁仪问道。 墨欣桐摇摇头，“小区不正常，丁仪。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怕……” 他知道墨欣桐的话不假，他已经能通过鼻子闻到她身上的惧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今天的一切，都好反常…” 墨欣桐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变得很细弱，简直是在把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展示给丁仪。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甚至想要让丁仪抱住她。 她觉得四月份夜晚的凉风嗖嗖瘆人，像死人的温度融化在空气中，悠远而至。 丁仪安慰墨欣桐，“我在这。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墨欣桐断断续续把今天自己在十五栋居民楼遇到的事情，以及两次发现有人齐刷刷目光看向她的事情告诉丁仪。 丁仪内心惊讶起来。 他没想到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竟然也出现类似的破败场景。 墨欣桐也开始察觉到这个城市的不正常之处，但她只有现在的记忆，对她而言，这一切都是难以理解的。 “丁仪，这是正常的吗？”墨欣桐询问丁仪。 看着墨欣桐炙热的目光，丁仪明白墨欣桐全心信任他，只要他编出一个合理理由，那墨欣桐会强迫自己相信他的理由。 “不。这不正常。” 丁仪靠近墨欣桐，总算忍不住给她一个拥抱。 “整座城市都不正常。” 丁仪认真地抱住墨欣桐，他要和墨欣桐一起逃出这座虚假的城市。 第85章 无条件信任你 墨欣桐被抱住了，两只手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自己应该也要抱住丁仪。 这样才算相拥。 但丁仪已经放开她。 “什么意思？”她小声地问丁仪。 丁仪回到她身边后，她的情绪恢复了很多，刚才萦绕在脑袋上空的落失畏惧感慢慢散去。 “墨欣桐，如果今晚就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干什么？” 墨欣桐觉得这是一个很突兀、无厘头的问题。 但丁仪认真的目光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她认真思考起来，“全部人都会死吗？” 丁仪点点头，“起码我和你会死。” 会死？ 墨欣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都没体验过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教室里安静了三四分钟，墨欣桐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难以启齿，默默观察丁仪的表情。 “你呢？你最想做的事情，丁仪。” “一直在你的视线里。”丁仪说得很委婉。 墨欣桐明白丁仪的意思。 “那我希望在等待世界末日的过程中，以及我死掉前的时间里，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你相信我能做到吗？” 墨欣桐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会变得这么严肃，仿佛丁仪在做一场临终前的祷告。 “当然。” 墨欣桐点点头。 “百分百。” “我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去哪里你都能相信？” 墨欣桐已经感觉丁仪和平时不一样了，但她还是点点头，坚定地说：“嗯！” 因为他望着她的眼睛，她对自己的回答毫无惧意。 丁仪放心下来，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下来。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很难一时间说清楚，不过我稍后肯定会和你说明白。” “哦……”墨欣桐相信丁仪的话。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或要求吗？” 片刻，墨欣桐小声地问。 丁仪想了想，点点头。 “有。” “什么？” “看看你的脚。” “？神经病！丁仪！” 墨欣桐脸红起来，刚才两人身边几乎要凝固的沉重气氛一下子被丁仪的涩情要求打破了。 “色狼！足癖！不给！” 丁仪当然不会没有任何理由的说出这么违和的话。 虽然有一点点私人原因，但更多的是为了缓解这个沉重的气氛。 今晚还长着，一直以这种气氛进行下去，他担心墨欣桐会崩溃。 “一只脚就行。” “一个脚趾头都不行。”墨欣桐鼻尖绯红地拒绝。 突然的打闹结束后。 丁仪看出墨欣桐的情绪不低落了，便站起身，“走啦，我们回一趟出租屋。” “干嘛说我们，说得好像那里是你的家一样。” 墨欣桐嘀咕一声，瞥视丁仪一眼。 丁仪在身边，她心情好多了，声音也跟着婉转起来。 起身，墨欣桐伸了伸腰，她蜷着身体有半天的时间，腰肢的拉伸让她肉体舒络。 “关门关窗。色狼丁仪。” 丁仪把教室的门窗都关上后，把自己书包里的书籍全部拿出来，放到课桌桌面。 背上书包后，叮嘱墨欣桐，“你也把帆布包拿上，把认为重要的东西拿一拿。” 墨欣桐奇怪地望他一眼。 丁仪实话实说，“我们可能不回来了。” 墨欣桐的理解是，要是她忘记带东西，丁仪不会陪她回来拿东西。 但她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拿的。 帆布包里装了一把雨伞，还有一个满水的水杯，就足够了。 两人离开教室，关上门灯，慢慢走出教学楼。 离开学校，走在小区旁的路上，墨欣桐情不自禁地往丁仪身边靠近。 “要拉手吗？” 两人几乎手臂贴手臂，丁仪问身边的墨欣桐。 墨欣桐黑暗中的脸闪过一丝慌张的神情。 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擅长接这种直勾勾的直球。 但两人又不是没有手的直接接触过。 “拉，拉一会儿……” 墨欣桐虚空捉了捉自己的手，确定没有手汗后，悄悄把五根纤细的手指放开，小声地说。 丁仪扪住她的手，动作很温柔。深夜里，安全感顺着他的手，慢慢延上墨欣桐全身。 十指相扣和掌心相对带来的酥酥麻麻的特别触感让墨欣桐很难不在意两人连接的地方。 “丁仪，你看这个。” 路上，墨欣桐让自己注意力转移，指了指一家在小区外围楼下的店铺招牌。 丁仪顺势望过去，发现是一家学琴培训班。 “你会弹琴吗？”墨欣桐问丁仪。 丁仪摇摇头，然后想到了什么，又慢慢点头。 “会弹一点点。卡农。” “真的吗？”墨欣桐惊讶起来，“我都不知道。在哪学的？” 丁仪轻轻望向墨欣桐。 从你这里。 “自学的。”他说。 “真羡慕。我不会弹琴。我都没怎么碰过乐器。” 两人路过这家钢琴培训班店铺，墨欣桐怅然若失地隔着玻璃窗望向里面的钢琴。 丁仪安静地注视墨欣桐。 “你要是会弹琴，肯定弹得十分好听。弹琴的时候姿势优雅，举手投足都散发音乐的气息。” 墨欣桐小小地笑起来，“你说的是梦里的我吧？” 两人进入小区，墨欣桐拉着丁仪的手用力不少，身体也不自觉更靠近丁仪。 “好黑……” 平时也是这么黑的，但今晚她觉得这无边无际的夜格外漆黑。 丁仪始终牵着墨欣桐的手。 两人在小区里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等走到十五栋面前时，丁仪抬头往上张望。在黑暗中，十五栋楼层的阳台大多数已经陷在黑蒙蒙的夜色中，抬头望去，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墨欣桐绕到丁仪另一边，远离十五栋。 两人进入十六栋，顺着楼梯回到出租屋里面。 墨欣桐在光亮的客厅灯中疾走到阳台处，拉上窗帘挡住外面的视野后，才松一口气。 放下帆布包，她坐到沙发上。 一时之间，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眼巴巴地看向丁仪。 “去洗个澡。”丁仪笑着对她说，“然后小酣一会儿。” 小酣？ 墨欣桐皱眉望向丁仪，“我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要干嘛？” 丁仪把书包放在茶几上，“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被吊胃口了。墨欣桐不舒服地瞪视丁仪一眼。 第86章 向着城市外，远行（求追读） “你这里有充电器吗？我帮你把手机充电。” “柜子上。” 丁仪拿到充电器，开始给两人的手机充电。 丁仪对自己藏着掖着没关系，墨欣桐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 她脱掉鞋子，拿上换洗的衣服进入浴室开始洗漱。 过了五分钟左右，丁仪在浴室门外敲敲门。 在花洒下被水雾淋湿的墨欣桐全身白花花一片，连忙拿手挡住胸部。 “干，干嘛？” “我出去一趟，去小区下的小卖部买点东西。” 外面传来丁仪的话。 墨欣桐刚想开口答应，嘴唇微张，立刻改了措辞。 “不，不行。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那好。我等你洗完一起下去。”丁仪说。 墨欣桐还是忧心忡忡地望向浴室门外。 “别愣着，快动了动。” 墨欣桐吓了一跳。 “我在动！——你是不是监视我呀！” 洗漱完后，墨欣桐穿好衣服走出浴室，一件白白的短袖t恤，露出两条细嫩的胳膊，一条宽松的短裤，刚好到粉色膝盖上方，短裤下的小腿白皙匀称。 丁仪坐在客厅沙发上，使用笔记本电脑，她开始吹头发。 “你在查东西吗？” 丁仪点点头。 “哦。”墨欣桐慢慢回答。 丁仪忽然放下笔记本电脑，双眼无不遮掩地望向墨欣桐，墨欣桐眼睛往两边瞧了瞧，发现丁仪的目光就是奔她而来的。 “干嘛？” “需要我帮你吹头发吗？”丁仪问。 墨欣桐颇感意外。 两人今天的进度很快，明明早上还是普通朋友，两人晚上就抱了一次，还牵了很长时间的手。 现在还要帮忙吹头发，那再晚一点，岂不是得睡在一起？ 墨欣桐不敢多想。 这种亲密要求肯定是要拒绝的。 她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 “好，好哦。” 丁仪接过吹风机，让墨欣桐坐到沙发上，他的身边。 墨欣桐觉得丁仪今晚很反常，但又说不出是哪儿反常。 因为对行动的不确定性，丁仪格外珍惜眼前平静的时光，内心带着远征出航前，水手站在码头上望向身后炊烟慢起的村庄的心境，明白眼前美好画面可能再也不能重现。 吹风机打开，丁仪拿手试了试温度，刚好。 墨欣桐在沙发上盘起双腿，短裤慢慢褪到大腿中部，露出圆润的大腿肌肤，在两条雪白纤细的长腿末端，两只小小白白的脚丫在沙发上轻轻地晃动起来，脚踝微微凸起的骨头和十根足趾像新笋一样纤美。 她轻轻挪动自己的身体，把体态优雅放在第一位，慢慢把背部面向丁仪。 “你会吹吗？” 墨欣桐有些担心地问。 “当然。” 丁仪伸出手将墨欣桐的头发撩拨到一侧，墨欣桐雪白的后脖颈露出，透过衣服的领口，能隐约看到她同样雪白的背部，和文胸的带子。 手指稍稍插进柔顺乌黑的发丝中，形成空隙，从发根开始，拿吹风机慢慢吹动，丁仪的动作很轻柔，五根手指头还不忘轻轻的给墨欣桐的头皮做不上道的按摩。 墨欣桐舒服地闭上眼睛。 丁仪真的会吹。 “丁仪，你是第一个给我吹头发的人。” “我爸爸妈妈都没有帮我吹过头发。” 墨欣桐轻轻地说。 丁仪没有说话，透过吹风机吵杂的噪音，听到墨欣桐的声音，眼睛情不自禁地停在她轻轻晃动的脚上。 “你又在看我的脚。”墨欣桐埋汰地朝丁仪娇斥一声。 “没有。”丁仪反驳。 墨欣桐的头发干了后，丁仪进入浴室洗澡。 墨欣桐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发现丁仪刚才在看这座城市的规划图。 丁仪出来后，也换上了便装，简单吹干头发。 两人出门，下去小卖部买东西。 墨欣桐挑选了一些水果和牛奶，打算回去犒劳丁仪。 丁仪在小卖部里逛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探照灯之类的物品。 确实，一个居民小区的小卖部要是有这些东西才算离谱。 丁仪挑选了一把水果刀。 “我买的水果不需要刀。”墨欣桐说。 丁仪说，“以后会用到。” 两人付款后，拿着东西回到出租屋。 在吃完水果后，已经临近夜晚十二点，两人洗漱口脸后，准备入睡。 “晚安，丁仪。” 墨欣桐把薄被抱给丁仪。 “晚安。” 丁仪也跟着道晚安。 墨欣桐回到卧室，把窗户关了，窗帘拉上，躺到床上入睡过去。 丁仪在客厅强迫自己入睡过去。 …… 墨欣桐今晚一直处在浅睡眠的状态，一做梦就会想到白天在十五栋见到的场景，然后猛地惊醒。 睁开眼睛，是熟悉的天花板，她感觉全身是汗，将盖在身上的薄被子拿走，尝试再次入睡。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但从闭合的眼皮往外感知，外界仍是一片黑暗。 身边传来摩挲声，她感觉床在动，然后身上也重了起来。 这种颤动感越发真实，墨欣桐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丁仪压在她身上。 “丁仪？” 她尖叫一声，几乎在同时被丁仪拿掌心捂住嘴巴。 在得知眼前人是丁仪后，墨欣桐眼里的惧意顿时没了。 反而因为丁仪近距离靠近的脸和呼出的热气，她旎旎地扭动被压着的身体。 “呜呜呜~” 她小嘴不知道在说什么，气全吐在丁仪的手心上，顺着手指指缝间溜走。 “说话不要太大声，墨欣桐。保持冷静。” 丁仪慢慢松开害怕墨欣桐尖叫才压在她嘴巴上的手。 墨欣桐双腿已经并拢起来，把大腿中央夹得紧紧的，她总算可以说话。 “不，不行…进展太快了……”她全身发火的说。 “你说什么呢？” 丁仪在黑暗中的脸十分冷静，从他的眼睛中没有看到兽性的欲望，墨欣桐愣了下来。 “你跑上我的床干什么？”她连忙坐起身子，问。 “你晚上时不是说完全相信我吗？”丁仪说话。 墨欣桐察觉出丁仪语气中的不淡定，他在担心着什么。 她连忙把二九年华少女对这方面的躁动和羞润压了下来，点点头。 “那就立刻起床，把认为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穿鞋子。” 丁仪小声地说。 “我们去哪？”墨欣桐皱起眉头，一下子清醒过来。 “离开这座城市。有多远走多远。” 第87章 私奔 离开这座城市。 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墨欣桐拿出放在床头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周二凌晨一点二十一分。 她看着这个时间，陷入一阵迷茫。她几乎没有在这个时间段清醒过，以往的这个时候，她正在睡梦中，安静地睡觉，等待第二天的日出。 窗外的夜晚漆黑一片，丁仪打开房间的灯光，耀眼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 她被丁仪从床上拉了起来。 “快准备一下。” 墨欣桐终于知道丁仪说的都是真的。 “不要带太多东西，不然负担过重。”丁仪说。 “我们还能回来吗？” 墨欣桐开始收拾东西，眼睛望向丁仪，后者已经穿好鞋子，背上书包，整装待发地注视她。 她脑海里想到要去远方的行人。 “可能不会回来了。” 墨欣桐收拾东西的手愣了愣，一道艰难的抉择横空出现在她和丁仪中央。 一边是日常生活，她拒绝丁仪，回到床上睡觉，明天又是太阳照常升起的一天；一边是她前所未做过的事情，背上行囊，连原因都还没清楚，就和丁仪一起，听着他的话，两人离开这座城市。 堪称私奔。 丁仪在望着墨欣桐，他的眼睛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 丁仪走到墨欣桐前面，猝不及防地拿嘴巴亲了亲墨欣桐的右脸颊。 “相信我，我会和你说明情况的。” 墨欣桐短暂的呆愕后，点点头，加快收拾东西的步伐。 她没有很多东西要收拾，为了走路方便，她把装东西的帆布包换成平时不怎么使用的黑色背包，在里面放了现金、一把雨伞、两瓶水，两包晚上买的面包，再放上手机充电宝、数据线、笔记本电脑后，就差不多了。 “你有带衣服吗？” 墨欣桐问丁仪，她看到丁仪的背包放的东西并不多。 丁仪摇摇头。 墨欣桐皱了皱眉，还是选择带上一套干净的内衣，和一件外套。 丁仪看着墨欣桐准备东西，没有插话。 一点半，收拾完毕。 墨欣桐还是那套白衣短裤，套上一对刚到脚踝的白袜子，穿上运动鞋后，准备就绪。 两人关上客厅的灯，离开出租屋。 凌晨楼道的感应灯没有任何反应，墨欣桐只好拿出手机，凭借手机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和丁仪慢慢走下楼梯。 一团半径就有一米左右的光圈围绕两人，四周都是看不见的漆黑。 墨欣桐回首望一眼七楼出租屋，已经看不清楚模样。 丁仪的手拉住她，她温暖了些。 “小心点楼梯。” 丁仪用很小的声量讲话，但在楼道中还是格外大声。 墨欣桐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仿佛从一座高塔顶层顺着蜿蜒楼梯而下，走出十六栋居民楼。 空地上的夜空空旷沉静，闪烁的群星在此刻变得黯淡无光，与漆黑的夜幕几乎融为一体。 丁仪拉着她的手，抢过她想说的话。 “跟我走就行。” 两人离开漆黑一片的小区，墨欣桐没有听到半点响声。 小区外的街道上，所有店铺都关了门，路边树木的树叶在不大的夜风中簌簌作响。 这阵风迎面而来，吹在墨欣桐袒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寒毛微立。 丁仪一声不吭，她也不说话，就这样在他身边走着。 离开小区，两人拐弯进入学校正面的路上，路的一边是学校大门，另一边则是那条跨越整个城市的平静的江，在岸边阴影绰绰的榕树间隙中，隐约看到江面水纹粼光。 此刻，墨欣桐往四面八方望去，都没能看到一丝光源，唯一把这个黑夜照亮的光，来自天上朦胧的星星和圆月。 这是一种带着磨砂质感的光线，刚好让两人能看清四周的事物，但想要看的更具体一点，就十分艰难。 于是，远一点的建筑轮廓就变成一只只匍匐在黑暗中的怪兽形状。 马路上没有一辆在开的车，白色黑色为主的小轿车停在马路两侧，整个视野尽头，除了两人没有一个人影。 全世界都无比安静，墨欣桐能感受到自己呼吸时从鼻腔喷出的缓慢气流，听到她和丁仪鞋子踩在花格地砖上发出的响声，还有风吹过不同东西的流动声。 仿佛整座城市都沉睡了，成一个伏倒在地的巨人的睡姿，两人则是巨人皮肤上两只慢慢行走的虫子。 墨欣桐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间走在外面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这番感觉是否正常。 丁仪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嘛？” 墨欣桐问丁仪。 她已经没拉丁仪的手，不知觉间她正更亲密的依偎着丁仪，右手环住丁仪的左臂，紧紧把他的臂膀贴到侧胸边。 虽然这样便宜了丁仪，但墨欣桐明白，她想要他的体温，和臂膀随着走路传来的晃动感，来证明在这个无比寂静的夜里，她不是孤独一人。 “我们要过马路。” 丁仪说。 墨欣桐只是轻轻地颔首，迈开双腿，跟随丁仪的步伐。 她回首望了望学校，那个熟悉的学校大门在黑夜中越来越模糊，逐渐变小，直到消失。 两人来到江边的路上，一排种植的榕树都有些年份，树冠往下垂吊出硬稠的枝絮，浓密的树叶挡住天上的光。 墨欣桐走在靠近江的一侧，看见江里缓缓流动的江水，江面中心水纹发光，往四周涟漪出一圈圈圆纹，靠近岸边的水则一动不动。 墨欣桐又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的寂静马路，逐渐变小变朦胧的建筑。 她总是忍不住望向身后。 出于留恋的心态，还是不舍的心情，她无从得知。 但她感受得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在慢慢远去，颜色逐渐褪变成黑色，和四周的黑慢慢融为一体。 “丁仪，我们走了多久了。”墨欣桐小声地问，搂着丁仪臂膀的手更加坚固，几乎要把丁仪的臂膀和她的侧胸贴到一起，“我感觉我们走了一个小时。” “才十五分钟。”丁仪回答。 墨欣桐张张嘴巴，没说话，一道怅然暖呼的气从嘴唇间呼出。 “我们去哪？” “江的对面。”丁仪说。 第88章 凌晨两点，马路（求追读，票） 墨欣桐望向江的对面，发现刚才还一片黑的城市慢慢有了光，无数高楼大厦的缝隙中，小光点像萤火虫的尾灯一样，在朦胧中多了起来。 “我都没有去过那边。”墨欣桐说。 两人走在跨越江的大桥上，墨欣桐望了望栏杆下的江水，一阵悠然的江风吹来，她慢慢松开搂着丁仪手臂的手。 清风过肩，她原本安静披在腰后的乌黑长发飘动起来，耀黑色的发丝柔顺的飞扬。 墨欣桐从手腕上脱下一条黑色的头绳，一边走路，一边慢慢举高双手，轻松而精准地捧起腰肢后的头发，十根手指灵动的作出丁仪一时之间学不会的姿势，绑了一个高马尾。 将两缕发丝轻轻地顺到脸颊两侧，她轻轻甩了甩马尾，浓密漆黑的发束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后拂过，姿势飒爽。 丁仪收回目光。 “真好看。” “什么真好看？” “你现在。” 墨欣桐愣了一下，望着丁仪继续往前走的背影，甜甜一笑，小步快走，跟上丁仪。 桥的中央，两人遇到一个警示牌拦在行人道的中央，把去路给封住了。 【前方施工，请行人绕路】 丁仪直接无视警示牌，翻了过去。 “背包给我。” 翻过去后，丁仪对墨欣桐说。 “嗯。” 墨欣桐学着丁仪的样子，也翻过半人高的警示牌。 幸好穿的是短裤。 她心里暗想，同时把手递给一边的丁仪。丁仪接过她时，认真地看着她的动作，处处让她提防。 “你比我这个在翻的人还要紧张。” 墨欣桐成功翻了过来，慢慢收回在丁仪手中的手，背上自己的背包。 “毕竟你受伤就成累赘了。” 墨欣桐没好气地捶丁仪一下。 两人继续前进，身边的环境已经完全陌生。 走过江面，两人来到商业区的入口，一条近二十米宽的马路两侧，是高楼耸立的商业楼。 丁仪从墨欣桐手里拿过智能手机，两人看着屏幕，丁仪率先开口。 “这是我们现在的城市。” 丁仪在手机中打开地图软件，显示出两人所在的城市。 这是一个外形呈不规则圆形的城市，总面积有18万平方公里，平均半径为240公里。 “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圆心中央。也就是这座城市的正中央。我们要从圆心顺着这个方向，离开这座城市。”丁仪指了指城市的中心，手指滑动，给出一条路。 240公里。 墨欣桐沉凝一会，才清楚这个距离的概念。 “这只是从圆心到城市外沿的直径距离，一辆车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时速行使，要走两小时。如果再算上道路的情况，那远不止两小时。” 墨欣桐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丁仪点点头，赞同墨欣桐的话。 “而且我们不一定能遇到车。说不定我们在路上还会遇到一些未知的障碍。” 两人都闭上了嘴巴，整个城市因此而安静下来。 片刻，墨欣桐缓缓把注视丁仪的眼睛挪开，从背包拿出水喝。 “你别走远，在我身边就行…” 两人走进商业区，在巨大的商业楼之间，渺小得如同蚂蚁。 四周没有一个人影，符合商业区的凌晨夜景，墨欣桐发现刚才从这里亮起的萤火虫尾灯般的弱光，应该是街道两侧高高路灯的灯盏。 “我们骑车。” 两人在道路的旁边看到供人使用的自行车。 骑上自行车后两人前进的速度就快多了。夜风呼呼的迎面而来，自行车轮毂碾压在道路上，发出持续作响的轻声。 高楼如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宽剑，把两人头顶上庞大的夜空切割成长方状，高楼玻璃全变成上了墨色的方形图。 在巨大的建筑物间，近二十米宽的马路上，两人的自行车压在车道的中央，毫无顾忌地往前开去。城市宁静，耳边是风驰的芮动， 墨欣桐变得高兴起来。 “丁仪！” 她朝前方那辆离自己只有五米的自行车大喊。 丁仪放慢速度，等墨欣桐追上。 他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欢快，所以不担心她为什么喊自己的原因。 “怎么了？” 两辆车并在一起。丁仪发现墨欣桐在笑，笑得很好看。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和你一起骑自行车！” 墨欣桐大笑起来，丝毫没有保持优雅矜持，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 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感让她毛发舒张，她感觉脑颅在兴奋的高潮迭起。 丁仪也笑起来。 “是吗？” 墨欣桐用力地点头。 两人正在经历长达一公里的下坡路，自行车丝毫不费劲地往前驶去，墨欣桐甚至想放开双手，感受扑面而来的气流。 但忍住了。 受伤了丁仪肯定骂她。 “我能这样子骑到这座城市的边缘！” 夜风淌过墨欣桐的脸，她一边望向丁仪，一边大声地说。 两点半。 两人大概骑了十公里多一点的距离，墨欣桐蔫气十足的推起车。 “没力气了我，丁仪~停停~” 她的声音满是无奈的转音。 丁仪只好也把自行车放到路边，两人开始慢走。 “刚才你笑得最开心。” “谁知道它接下来全是上坡的路。”墨欣桐脸红红的，气喘着回答。 “坐一会儿吧。” 两人已经走出商业区，四周的环境显然发生改变，没有了浓厚的商业味道，街边都是关了门的日常店铺，从招牌上可以看出，既有奶茶、火锅之类的食物店，也有服装、礼品店。 一条长椅在街道上，两人坐了上去，墨欣桐小小地颤了一下。 “凉。” 她大腿皮肤碰到长椅了，从背包拿出外套铺在上面，她才慢慢坐下。 “不着急吗？”她问丁仪。 丁仪正在环顾四周，摇摇头。 “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出发。” 墨欣桐点点头，从背包拿出一瓶水，递给丁仪。 丁仪接过水，喝了一口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两点三十五分。 仍是凌晨。 他于是把智能机放回自己的裤袋里面。 墨欣桐的手机被他征用了，墨欣桐没说什么，只要别看她的图库就行。 “墨欣桐，你觉得这个城市正常吗？” 两人休息着，丁仪忽然说道。 墨欣桐稍稍一愣，明白丁仪总算开始要解答她的疑惑了。 …… 求票 第89章 出租车 深夜凌晨，长椅上，两人都陷入沉默，随之而来的，是整座城市的寂静。 墨欣桐双手放到大腿上，眼睛没有任何聚焦地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身边的丁仪也是同样的动作，双手搭在腿上。 唯一的不同是，丁仪在望她。 “怎，怎么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墨欣桐才从丁仪的话里缓过劲，收回望着前方的眼睛，定定地凝视丁仪。 “你是说，我们身边的人都是假的？他们在对我们演戏？这座城市也是假的？” 她像是问丁仪，也像在问自己。 客观上，墨欣桐的三个疑问很好的总结了丁仪刚才的话。 丁仪刚才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他点点头。 墨欣桐还是身处在难以接受的状态中。 丁仪还没有把关于记忆层面的事情告诉她，只是说这一切都是他日常观察得出的。 现在看来，他不能说了。 不然这么多信息量一下子进入墨欣桐的大脑，他怕她会宕机过去。 墨欣桐的双手相互扣紧，丁仪说的东西已经严重超过她的认知范围，她感觉自己像个刚刚学会一加一等于二的小学生，丁仪就给她塞来一道‘通过一加一等于二，来理解麦克斯韦方程组’的题目。 丁仪安静着，墨欣桐看向他的脸，他不打算说话，她牙齿慢慢咬住嘴唇，继续思考丁仪刚才的话。 确实，这种时候话语反而变成多余的东西。 她需要的是独立思考，更加深入的思考，才能理解丁仪的话。 这个时间很长，但在漫长的黑夜里，时间的流逝并不明显。时间的观念在墨欣桐脑海淡去，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总算慢慢把丁仪说的话都重新捋了一遍。 “所以说，这座城市里面，只剩下我们两个是正常人？” 墨欣桐问丁仪。 丁仪点点头，“至少在目前的状况下，是的。” “那他们是什么？除了我们两个以外，那些人都是什么呢？” “可能是人，可能不是人？”丁仪也不好说。 见丁仪对这方面也不了解了，墨欣桐也沉默下来。 “那这座城市呢？” 她想起丁仪说的办公楼画面，抬头望向眼前的楼层，夜色中大厦的玻璃都变成不透光的暗墨色，两人根本没法办看到里面的模样。 “也都是假的吗？” 丁仪对此更加不敢打下担保了，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墨欣桐，剩下的就是他脑子里十来个不切合实际的猜想。 这些猜想没有任何根据，现在告诉墨欣桐显然不是合理的举动。 “……我们两个都发现了表面光靓内部破败的楼房，你的是在学校附近，而我的是在佰星商业区那边，有五十公里的距离……” 丁仪还没说完，墨欣桐已经猜到他想要说的话。 “你现在想做的事情，是想看看整座城市的建筑都是同样的情况？” 丁仪点点头。他想到在窒息记忆段里，和墨欣桐看到的天空破洞的场景。 他更想看看，这座城市的尽头有什么。 所以，他选择的两人前进的方向，是以那个窟窿出现的方位为目标的。 “我本来想着自己去的。但……”丁仪望一眼墨欣桐，“我昨天回来，发现你在教室等我…想到要是扔下你一个人在学校，你会不会生气…” 这里丁仪用“生气”代替“危险”这个词。 墨欣桐安静地闭着嘴巴，许久薄薄的双唇才嗡动起来。 “要是你把我丢下自己去。我肯定恨死你。” 墨欣桐开始收拾东西，把垫在屁股下的外套塞进背包。 “动身吧，我们继续走。” 丁仪莫名觉得此刻的墨欣桐十分坚强。 两人再次出发。 在听完丁仪的话后，墨欣桐对眼前的城市群有了完全不同的改观。 一座座高楼大厦在她眼中不再有现代美感，反而充斥纸片感，似乎随时会从楼顶开始脱落下来。 两人走了半小时，墨欣桐觉得累了。 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分。 距离城市边缘还有210直径公里。 从离开小区开始，两人在外面呆了已经将近两个小时。 在经历两小时的无人区后，两人总算在前方的街道上看见几辆行使的小轿车和三四个零散在街道各处的行人。 丁仪叫停一辆出租车。 司机打下车窗，是一个偏瘦小的男人，年龄目测过五十，有胡茬，声音磁性。 “两位，去哪里？” 墨欣桐和丁仪一前一后进入车厢的后座，丁仪给车主示意城市的郊外，“麻烦去一趟东郊公园。” “东郊公园？是城郊那个东郊公园？距离这里很远的。”车主奇怪道：“开车得三小时，费用得五百起步了。” “没问题，赶紧去吧。我们有急事。” 丁仪点点头，再次重复一声。 “赶紧。我们赶时间。” 出租车开始驶动，很快速度达到八十公里时速，往城市的不知名道路驶去。 丁仪拿出智能手机，使用地图软件实时查看车辆的行使情况，盯着司机驾驶。 墨欣桐坐在丁仪身边，半个身子倚着丁仪的手臂，看着司机的后脖颈，她手指揪了揪丁仪的衣袖。 丁仪把头靠近她。 “真的和我们不一样吗？”墨欣桐小声地问。 她脑海里都是丁仪说的，整座城市没有一个正常人的话。 丁仪小小幅度的点头。 “我没法预测他的行动，但你想想学校的人，小区的人，广式小吃店的老板。我和你说过的那些情况。” 墨欣桐慢慢点点头，目光仍然很难把目光从司机身上挪开。 丁仪顺势牵住她揪着衣袖的手，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用害怕。 “你先睡一会儿。我看着情况。” 城市的影子不断在车窗外倒退，出租车开上了高速路，每隔十来秒才有一辆车在道路上出现，车灯带来的黯淡光影照到车厢内，丁仪的脸一半隐没在黑影中，墨欣桐小声地传话。 “我睡不着……” “把头靠我肩上，闭上眼睛。” 两人靠得很近，丁仪的嘴巴呼出热风，让墨欣桐耳朵发痒，“我们要保持一个人是清醒状态，你把精神养好了，我才能休息。” 第90章 事故（求追读，求票） 听到丁仪的话，墨欣桐才答应下来，斜倾身体，双手绕过他的手臂，紧紧抱住，侧脸颊靠到他的肩膀处。 这种的亲密动作，丁仪的臂膀肯定贴住她的侧胸部，墨欣桐还不忘埋汰丁仪一声，声音软绵。 “便宜你了……” 声音再软绵，也比不上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切实。 丁仪选择无视墨欣桐的埋汰话。 “我只睡半小时，然后换你睡哦。”墨欣桐余光望丁仪一眼。 丁仪说：“我到时叫醒你。” 墨欣桐点点头，慢慢阖上眼睛。 丁仪尽量不动上半身，让墨欣桐睡得安心，用另一只手看手机。 智能手机的地图软件标识着他在地图上的实时位置，看到自己慢慢向城市的边缘靠近后，丁仪安下心，把目光望向车窗外。城市在不断往后退去，因为在高速上，城市群很快便消失了，马路边的建筑变成居民自建房，高的有三四层，低的只有一层，有鲜明的农村风格。 在自建房后，是大片的自然环境，以农田和平原为主，再远一些便是森林和矮山。 丁仪的目光回到身边的女孩身上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凌晨四点。 墨欣桐已经睡着了，看起来是浅层睡眠，车辆任何的抖动，似乎都可能会惊醒她。 她的头从他的肩膀处下滑到他的臂弯里面，脸蛋蹭着他的衣服，高马尾松了许多，发束垂在腰后，两只纤白的手像刚出生小孩那样顽皮，左手抓着他两根手指，右手捉着他另外两根手指。 这什么丑陋的睡姿？ 丁仪心里暗暗吐槽。 他大脑很快回忆起窒息记忆段中的一天晚上。墨欣桐让他进入卧室上床一起睡觉，那天晚上她好像也是这种非淑女睡姿，早上起床时像树袋熊一样压在他身上。 丁仪眼睛有了笑意，果然是同一个人，就算记忆没有了，有些东西还是存在的。 他慢慢把鼻子放到墨欣桐的头顶，轻嗅她的头发，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头发。 丁仪一亲，墨欣桐的上半身动了动，他连忙停下动作。 墨欣桐只是梦呓一声，继续睡着。 丁仪松一口气，没有理会被墨欣桐两只小手掰得难受的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丁仪没有吵醒墨欣桐，一个人看着前进的路。 天际逐渐泛白，日出山头。 丁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犯糊涂起来，便眯上了眼睛。等他睁开眼睛时，下意识摸了摸寒毛直立的手臂，发现罪魁祸首是车里的冷气。 先从背包拿出外套给墨欣桐披上，他再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迷糊了二十分钟，问题不大。 时间已经六点了，两人是在三点钟坐的车，现在应该快到城市的边缘了。 丁仪打开地图软件，当他看到自己的实时位置后，瞬间清醒过来。 墨欣桐睡得香，车辆行驶时的轻微摇晃没有影响她的睡眠，两只手抱着丁仪有软有硬的手臂，蹭得格外舒服。 六点钟时，生物钟起作用的她已经处在半醒状态，突然身边的一声巨响彻底把她从睡梦拉回现实。 “司机！停车！” 丁仪朝前座的司机大喊。 墨欣桐睁开眼睛，初升太阳的光从窗户洒进车厢，她看见丁仪正在朝驾驶座的车主大喊。 “怎么了嘛？” 车主一脸平静，仅仅是用眼睛透过后视镜望向丁仪。 丁仪大声地质问：“你在开去哪里？” “你要去的目的地呀。” “放屁！”丁仪拿出手机，把屏幕一面面向司机，生气地怒骂：“你他妈在往回走！” 丁仪很愤怒，这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从高速路的一边换到了另一边，如今正在往城市中心驶去。 这个司机在擅自改动两人的行程。 “哦，那是因为前面在道路维修，所以我才临时调头。” “放屁！”丁仪不相信司机的话，“你快停车！放我们下来。” 车主没有任何反应。 墨欣桐害怕起来，不是因为丁仪愤怒的模样——丁仪还在拿手护着她，她怎么可能怕他——而是因为车主那张平静阴沉的脸。 从后视镜中，她看到车主毫无波澜的表情，余光扫向车窗外，她一开始没发现两人是在往回走，但仔细对比入睡时的行车感，她还是感受出来了。 “快停车！你他妈要把我们带到哪里？” 丁仪大声朝司机怒斥。 司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在丁仪起身靠近他的座位时，他缓缓说了一句。 “我把你们送回学校吧。” 丁仪愣下来。 墨欣桐也震惊地注视司机。 司机为什么会知道两人是学生？ 两人今天穿的都是便服，没有半点学生样，而且也没和司机说过两人是学生这件事情。 墨欣桐想起丁仪的话。 这座城市的人，果然有问题。 丁仪明白眼前的司机在阻挠两人前往城市边缘。 他开始摇下车窗。 车主立刻从驾驶位上控制车窗，在争执着把车窗拉了上去，并锁定车窗。 “危险。不要做危险动作。会伤害你们的生命。” 丁仪瞪视司机一眼，在后视镜中看到司机没有变化的脸后，他镇定下来，坐回座位上。 墨欣桐恐慌的目光落在丁仪脸上，丁仪一声不吭地凝视墨欣桐一眼。 墨欣桐内心惊讶起来，她竟然在和丁仪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的情况下，读懂了丁仪眼神的意思。 她把自己的恐慌收了起来，慢慢和丁仪换了个位置。 车主还在平静地看着车头前方开车，慢慢打开车里的电台。 【最新消息，城市东郊高速路因为火灾暂停车辆流动，请前往的车辆回避】 “前面的高速路真的封了。”司机说。 丁仪余光扫一眼手机，地图上也显示前方路段一片红色警告，建议回行。 看着地图里距离两人只剩下最后十公里的城市边缘，丁仪默默把手机收了回来。 车辆在往回开，丁仪已经坐到驾驶座后面，悄悄打开自己的背包，在司机的视角盲区，掏出晚上在小区买的水果刀，双手急速绕过驾驶座的位置，拿刀抵住司机的脖子。 “快放我们下去！我只说一遍。” 丁仪的刀真切地抵到司机的脖子上，声音冰冷。 第91章 伊甸园42苏醒 伊甸园42给自己设定的静默时间是十五个实验日，在静默状态下，它会将把自身的能量消耗降低到正常运作状态下的百分之一。等十五个实验日后，它会从静默状态中醒来，检查并二次安排42号气泡的能源分配，以及查看实验体的具体情况。 在这十五个实验日的时间里，42号气泡的一切事物都由它的外接小型处理器来处理。 这个小型处理器只使用它平时运作的千分之一的能量，内部系统相对简单。主要功能为监控气泡外的太空环境，预防突发事故；对气泡膜例行检查，确保膜内视影正常；日常查看气泡内的实验环境。还有最核心的一点，保持与伊甸园的信道联系。 简而言之，小型处理器就是伊甸园42的一个简易版，是一个低智版的伊甸园42。 在静默时间里，伊甸园42将不再插手气泡的管理，因为它本身的运作就是42号气泡中能量损耗的一大源头。 届时，整个气泡的能量使用将进入俭简状态。 除了两个实验体日常生活的实验核心区，其他区域一律把能量损耗值降到最低，甚至是实验必要线之下。 具体表现为：城市的电源会停止供应，减少电能；除实验体外的人类的活动减少，降低提供给人类运动的生物能。 先是非实验核心区的人类会在原地进入待命状态，有的城市街道会空无一人，有的则是杵满一动不动的人；然后是所有车辆、工厂、商店都停工；建筑的灯光、电脑等所有会消耗能源的器物也会一一关闭。 整座城市的一切都会有序的停下来，这种停止运作的沉静感在夜晚尤为明显。 因为在夜晚中，整座城市都会陷入一片漆黑中，从夜空往下看去，连城市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整个气泡内部只剩下从气泡膜层内洒下的星空光。 在前两个实验已经是这样做来节省能源。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实验非核心区外。 以两个实验体为中心的小区和高中学校属于实验核心区，其半径二十公里内的环境照常提供能源。小型处理器会观察两个实验体的对话、肢体动作，以此捕捉重要信息，获得两个实验体的活动趋势，预先在两人可能出现的地方提供能源，让城市恢复正常，营造正常的实验环境。 但两个实验体没有任何理由走到二十公里外的城市，因为实验核心区已经可以满足他们所需的一切。 怎么样都好，不影响实验就行。 伊甸园42进入静默状态。 但就在伊甸园42进入静默状态的第十个实验日，它被小型处理器唤醒了。小型处理器的结构很简单，并没富具它这么多的意能，在遇到难以处理的事情时，便会把它唤醒。 伊甸园42重新激活自己体内的所有程序，能量流像电子血液一样从它的心脏区流通到整个躯体，它醒来了。与此同时，整个42号气泡的能源耗量一下子被提了上去。 【接入伊甸园信道】 【接收小型处理器的数据】 伊甸园42首先把自己接入比它大三个数量级、也是它的本体的【伊甸园】中。同时，接收小型处理器的信息，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得知唤醒它的缘由后，伊甸园42的感知迅速在整座城市中扩散开，并在几个瞬息间捕捉到两个实验体所在的位置。 两个实验体正在靠近气泡的边缘，直径距离只剩下十公里不到。 伊甸园42立刻在自己管理大厅的众多小分枢中找到驾驶出租车的司机的分枢，这个分枢只有红豆大小，蕴含的信息量不多，因为这个个体本身对实验体的接触就少，不需要赋予过多的能量。 伊甸园42观察到出租车内两个实验体都陷入了短暂的睡眠状态，对司机发出命令。 【调头，回去核心实验区。】 司机直接在前方的高速路交叉通道上转头，车辆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行使去。 伊甸园42见状，开始搜查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 两个实验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会突然想要来城市的边缘。 在以往的实验记录中，这种情况可是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很快，伊甸园42便从这场实验的记录中发现了端倪。 实验体出现古怪举动的现象就发生在它进入静默状态后的几天时间里。 伊甸园42调取相关的视频，这些视频都是以一个漂浮在空中的视角拍摄的全景。 视频画面的信息量不多，远在它能处理的上限之下，它使用500倍速进行查看，不一会儿就找到全部怪异现象的视频。 伊甸园42从男实验体的举止和话语中可以得出，实验体对身边的人和这座城市都产生怀疑。 怎么会这样呢？ 伊甸园有些奇怪。 这个实验才开始不到十五个实验日，虽然说城市的大半部分都陷入能源俭简状态，但实验核心区的一切都是正常使用能量的。 身为男实验体的丁仪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出问题。 伊甸园42继续往前查看它静默时的实验记录录像。 就在这时，属于司机的小分枢给它反馈一条危险信息。 伊甸园42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内部数据洪流中回到现实实验环境里。 高速路上，男实验体劫持了司机。 “我只说最后一句，快把我们两个人放下！” 出租车内，丁仪对司机架着刀，咬牙切齿地给出最后一次警告。 “别以为我不敢下手。” 司机咽了咽口水，倒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害怕——他还没有害怕这个观念——而是因为在他的情景处理器中，出现利器威胁自己身体的情况，最好的反应是露出恐惧的表情，并且给与一些肢体上被恐吓的反应：比如咽口水，眼神慌张。 司机还在等待伊甸园42的指示。 伊甸园42觉得这个男实验体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违和了，在它给他设计的性格中，除了恋足，还加了一点：这个人是一个谦谦君子一样的人。如今这个谦谦君子拿起了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 第92章 抢车（求追读，求票） 这可不好。 伊甸园42通过男实验体的面部表情分析，发现他的冲动程度前所未有的高涨，随时可能下手的几率难以用模型进行推测。 要是他真的下手，割断了司机的脖子，那司机的身体就没法接受大脑的神经控制，这辆车会出现失控的状况。 两个实验体会受伤的。 想要用先进技术阻扰两人的行为显然有些行不通。因为这里一直是远离实验核心区的偏远地区，也距离伊甸园42的实体很远，就算真的找到相关的技术，这个技术适用于阻止两人，时间上也不允许了。 【停下车吧。不要伤害到实验体了。】 伊甸园的命令传到司机脑中。 司机慢慢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踩着油门的脚也跟着慢慢的松开，车辆速度平缓的降下来。 “好。我正在停车。注意不要伤到你们了。” 丁仪愤怒之余，把这句话听到心里去。 “快点！” 高速上，出租车慢慢停了下来。 丁仪还在拿刀架着司机，司机慢慢按下解锁车门的按钮。 “墨欣桐，你先下车。” “嗯！” 墨欣桐连连点头，拿走丁仪和自己的背包后，从车右后侧的门离开车厢。 车里只剩下丁仪和司机两人，丁仪还没有把刀放下。 “把手绕进方向盘里面。” 司机奇怪地望向丁仪。 “快点！” 司机慢慢把手臂绕进方向盘里面。 “深一点。把上臂也卡进去！” 司机的动作僵硬起来，随着两只上臂都卡进方向盘里，他上半身逐渐别扭起来。 “两只手扣在一起！” 司机把已经绕进方向盘的双手扣了起来，这下子他的手臂动作彻底被锁死，整个人几乎扑在方向盘上，失去反抗的能力。 想要恢复手臂的活动自由，他需要一段挣扎时间。 丁仪盯着司机，墨欣桐已经把另一侧的门打开，他快速放下水果刀，走出出租车。 这会儿，两人已经成功逃脱了。 墨欣桐背着自己的背包，双手把丁仪的书包抱在身前，来到丁仪身边，她一眼看到丁仪手中那把在初阳晨曦光中铮铮发亮的水果刀。 正是他昨天晚上在小区超市买的那把。 丁仪默默改变拿刀姿势，把刀刃一侧远离墨欣桐。 “我们去哪？” 墨欣桐担心地问丁仪。 此刻，高速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两人和这辆车，以及驾驶座上的司机。 初阳阳光所到之处，一片晨曦光芒，柏油路上的沥青，栏杆外的黄色泥土，再远一点的低矮灌林，远一些与天际线连接的小山峦，都镀上清晨特有的光。 丁仪望着四周，再次走到出租车驾驶座前，弯腰，拿右手手臂紧紧夹住司机的脖子，另一只手则举着刀，抵在司机的腹部。 “动作慢点，下车。” 丁仪声音不大，听起来毫不留情。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声音在发抖，只是被他压了下去。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随着小腿的微颤在全身弥漫。 丁仪很快知道，这种感觉就是肾上腺素荡漾下的恐惧感。 但他必须这样做。 他意识到要是两人不反抗，那一切都完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反抗意味着暴力，暴力意味着有人要变得癫狂，有人要因此而流血。 他不想自己和墨欣桐流血，所以要变得癫狂。 “快点！” 丁仪大声喊，表情愤怒。 内心悬着冷静的圆钟。 他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才敢做出这种行为。 一个一米八几身高和有些肌肉的身体，一把水果刀利器，对抗一个一米六左右的年过半百偏弱小，没有防备武器的男人。 但纵使如此，丁仪做出这种事时还需要处处掂量，非常谨慎。 无论他如何在脑中强调“这个世界只有他和墨欣桐两个人是正常人，其他人都是不正常的人。甚至不是人类！”这个观念，但在看到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鼻子在呼吸，眼睛在转动、脖子被刀锋抿出一道红口的男人，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没有下杀心。 丁仪对自己的分寸进行严格把控，把刀尖抵在男人的腹部。 正在空中注视这一幕的伊甸园42发出疑问。 男实验体在干什么？ 伊甸园42立刻对已知的信息进行分析，然后进行推测，得知男实验体的下一步举动。 他还没有忘记前往城市边缘的目的。 果然，在司机被赶下车后，丁仪又让他拉开距离，离车辆二十米远。 “墨欣桐，上副驾驶位！” 墨欣桐连忙绕车，进入副驾驶位上。 丁仪则收起水果刀入鞘盒，坐上了驾驶位。 “你会开吗？” 墨欣桐担心地问丁仪。 “绑上安全带。”丁仪对她说，“这种东西还不简单嘛，会踩油门就行。” 丁仪记忆里对车辆驾驶只停留在理论层面和见别人驾驶的层面，但望着眼前驾驶位上各个部件，他发现自己都能叫得出名字，并且知道每一个东西的用法。 墨欣桐已经绑上了安全带，双手紧紧把两人的背包放在怀前。 丁仪给车打火，一脚松离合，一脚踩油门，所有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车辆启动，快速往前方行驶去。 墨欣桐刚才还担心的表情一下子变成惊讶。 “丁仪，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我一直都会开车。”丁仪说。 墨欣桐直勾勾地注视他，他不开玩笑了。 “我没学过开车。但就是知道怎么控制。”丁仪回答。 油门加速，车辆逐渐飞驰起来，甩开停留在高速公路上的司机，司机的身影在后视镜中变成一个小点，然后埋没到地平线下。 高速公路很平整，一直到底，除了两人的车，没有任何车辆，丁仪不需要多控制方向盘，只需要控制好车的速度就行。 他把手机递给墨欣桐，“看看我们距离那里还有多久。” “八公里的距离。一直沿着这条路开，在最后开进一个岔口就到了。” 墨欣桐接过手机，快速打开地图，对丁仪说。 丁仪踩下油门的力度更大了，车速飞驰，车速升到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 车窗外飞过的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墨欣桐的黑色长发飘扬在脑后，捎着泥土和马路边亚热带树木的气息扑面而来，黎明的光从四面八方笼罩两人，肾上腺素在她体内跳动不已，墨欣桐全身在兴奋的颤抖。 丁仪以为墨欣桐还在害怕，余光认真地望向墨欣桐，想要解释。 “专心开车。要是这样死了的话，就不值了。” 墨欣桐打断丁仪的话，她眼睛镀上晨曦的光亮，在漆黑的瞳孔中格外的晶莹。 “我们不会死。”丁仪说。 第93章 撞车 看着两个实验体不断往气泡膜方向靠近，伊甸园42陷入两难的决策中。 首先，两人肯定没有办法逃离这个气泡。就算在气泡内膜贴上一千吨人类所用的tnt炸弹，估计也只是泛起几下涟漪，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压根透不过膜的百分之一就被缓释掉。 其次，它更不用担心两人会把气泡膜弄坏，无论两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撼动气泡膜一分一毫。 现在伊甸园42担心的是，两个实验体的思考状态究竟是如何的，以及这一场实验还能不能继续进行下去。 如果它出手干涉两个实验体，那这场实验必然不能进行下去。如果袖手旁观，使用一些常规手段修正实验，得需要搞清楚两个实验体的记忆情况是否已经影响实验的正常进行。如果是，那常规手段就没有了意义，若果不是，那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重开的能源，接着进行这场实验。 除了在每场实验开始前会对两人大脑的海马体进行记忆篡改外，观察者和伊甸园42没有碰过两个实验体大脑其他部位，即除了储存记忆的海马体，两个实验体的大脑是没有被玷污的，没有受到外来文明的影响。 关于实验目的的数据都是从外部进行观察收集的。观察者和伊甸园42给这个实验设计了一条专门的数据收据渠道，一套检验数据流程以及多种数据效能分析方法，用来准确描述收集来的实验信息，以便在最合理的范围内得出人类情感的本质。 如今，伊甸园42没有办法了解两个实验体脑子的所思所想。 这是一个难题。 还有一个难题是方案的选择。 出现问题后，伊甸园42会根据问题的信息进行推演，从而得出更多个可行方案，然后再根据问题所占据的某方面权重进行取舍，在多种方案中进行权衡利弊后，最后得出最优方案。 出现问题是如此解决，准备每一个事件也是如此准备，在众多方案中筛选出适好的方案，再从适好的方案中进行各方面的权衡，得出一个最科学、理性的决策。 伊甸园42的设计核心是理性。 如今，两个实验体已经和实验开始时产生巨大偏差。 实验需要中断了吗？ 伊甸园陷入一阵庞大的数据分析中，一方面是考虑实验中断所带来的沉没能量损耗，能源在现在摆在第一位，另一方面是考虑实验数据得失等多方面问题。 …… 车辆还在行驶过程中，墨欣桐迎着风的脸慢慢眯起眼睛，享受汽车行驶在柏油马路上特有的风气。 “到了！” 不到四分钟的时间，墨欣桐拿起手机，看了看地图后，对丁仪说，“我们到了！” 丁仪看到马路还在往前延伸，逐渐延伸到群山山脚，视野的尽头。 四周没有任何变化，马路围栏外是稀疏的矮树和平原，头顶上是蓝天白云。 “这里就是城市的边缘吗？”他喃喃自语。 墨欣桐也觉得奇怪，这和她想象的也完全不一样。 司机阻扰两人前进的地方，就是这里？看起来和路上的风景没有任何差异。 太阳已经从山峦上升到半空中，面包黄的阳光洒满整个大地，光线充足，天空湛蓝。将车辆的速度降到60公里每小时后，丁仪和墨欣桐一边望向两侧的窗外，一边仍由车辆继续前行。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由前向后的冲击感猛地从车头传来，两人来不及反应，强烈的撞击感已经来到驾驶位上。 墨欣桐嘴巴挤出一声沉闷声，本能地闭紧眼睛。丁仪连忙转头，顶着巨大的冲击力望向车头，他发现两人前方的车头撞在空气中。 他无法形容这是什么东西，车辆不像是与实物相撞，更像是撞在一层透明的液体墙上面，墙面因为车辆的冲击而泛出一圈圈清淡的涟漪。 随着涟漪的出现，丁仪更加惊讶，这不是透明的液体墙！因为液体墙里面有着他视野里的一切光景。 那条一条蜿蜒向远方的马路，那近处的马路栏杆，远处的青色山峦，甚至更远更高的湛蓝色天幕，都在这层液体墙中，随着液体墙的纹路涟漪而产生扭曲，然后跟着涟漪起来。 丁仪的意识到此中断了一下，因为冲击波已经把整辆车弄得要散架一般。 从车外、空中的视角望去，这辆小轿车直接被往后弹开，它的车头没有任何受损，冲击气泡膜时像陷进一个果冻里面，然后被果冻的张力弹了出来。 车辆虽然无伤，但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反弹力，不受控制的往后弹起，上下晃动几下后，歪歪斜斜的往后到去，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厢里，那些没有和车身固定在一起的小物件乱飞到空间中，坐在前排驾驶位的两人因为受到惯性在位置上先是急速后仰一下，随即整个身体从座位迸射出去。 在这紧急的时候，车里的安全气囊弹出，两人的头狠狠砸向气囊上。 碰。 车辆停了下来，车头完好无损，车厢内没有固定的物品乱飞一通，最后纷杂的掉到座位上，丁仪和墨欣桐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 墨欣桐昏昏妥妥的，感觉整个脑袋都要晃出脑壳。丁仪比她好不了到哪里去。 他位置上的安全气囊是在第二次才弹出来的，他的额头在第一次前倾时磕到了方向盘上，额头的骨头似乎受损了，疼痛无比。 但正因为这阵疼痛，他意识比墨欣桐清醒许多，连忙从驾驶位上走出来，一站在地上，脑袋涌起一阵充血感的眩晕，他呕吐出一口没有任何食物的胃液，摇晃着脑袋保持清醒，走过车辆。 打开副驾驶位的门，他小心地把墨欣桐拉出座位。 “墨欣桐。墨欣桐。” 丁仪轻拍墨欣桐的脸，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安全气囊很好的保护了她。 她现在只是晕而已。 墨欣桐很快恢复过来了。 “丁仪，我们撞车了？” 墨欣桐紧张地问丁仪，眼睛慌张地望向车。 当看到车完好无损后，她惊呆在原地。 慢慢转头看向丁仪，发现丁仪额头在流血。 “不是。”丁仪摇摇头。 两人的目光很快挪到同一个地方——车辆前方。 第94章 城市的边缘，是无路可走（求追读，票 车辆前方是一副很美的景色，笔直的高速路慢慢蜿蜒，逐渐变小，呈一条不断缩小的黑蛇状，在透视尽头隐入两座青色矮山的山脚中间，高速路的两边是大片的旱地草原，长着低矮的树木，初升的太阳已经来到山峦之上的天空中，灿烂的光线照耀整片大地，清风的气流缓慢流动。 但丁仪和墨欣桐知道前面的景色并不真实，尤其是刚才目睹这些景色随着冲击波而泛出纹路荡漾的丁仪，更能体会那种感受。 丁仪背起背包，墨欣桐也走到他身边，她还带了创可贴，踮起脚帮丁仪额头处理伤口后，两人慢慢拉起手，往前面走去。 “我们撞在一面空气上了。” 丁仪缓缓说，他在最后看到那一圈圈凭空出现的涟漪，“就在眼前。” 墨欣桐表情很平静，她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小心地迈动双腿，紧紧握着丁仪的手掌，往前走去。 丁仪一边走，一边用那只空闲的手往前伸出。 柏油路上还有明显的轮胎滑动痕迹，以此可以判断两人刚才撞到东西的地点。 车轮痕迹消失的地方，就是两人刚才车辆行驶到的地方。 两人慢慢前行，不约而同地望了双方一眼。 看着前面空阔的空间，两人心生警惕和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感情。就像探索者第一次看见巨石阵，参拜者第一次进入帕特农神庙。史前遗址带来的压迫感使两人心生畏惧，诚惶诚恐。 两人慢慢走过去，速度变得更慢。 终于，丁仪的手感受到了阻力。两人停下脚步，墨欣桐紧张地望向丁仪向前伸的手。 丁仪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一个十分柔韧的物体上，这个物体给他的第一感觉像是流体，但也不是完全流动的，质感介于流体和固体之间。 在丁仪伸开手掌靠上气泡膜的地方，一圈涟漪从他的手往四周涟漪散开。 就像把手放进平静水面产生的水纹一样。 但眼前这一幕又有所不同。 丁仪的手不是放在水中，他就放在身体前方的一片空气中。 涟漪的也不是透明的空气，而是他眼前的一切事物。 随着涟漪从他的手心开始向四周涟漪，墨欣桐的眼睛慢慢瞪大，因为她对涟漪的东西难以理解。 他们视野范围内所看到的东西都泛上一圈涟漪，延伸的公路，近处的栏杆，灌丛树木，开始扭曲荡漾。 墨欣桐的后退两步，望向四周，发现这堵墙横在她和丁仪面前。墙里面有着和他们所在空间近乎完美连接的画面，就像一张以天地为框的三维画。 气泡膜上的涟漪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些景色也变回正常。 丁仪感觉自己能更深入的探索眼前这层东西，于是手更用力地往这层柔韧的气泡膜里面伸去。 他的手掌慢慢陷入这层未知的东西中，从他和墨欣桐的视角看去，他的手直接凭空消失了，只剩下连接着手臂和手掌的手腕处。 很快，丁仪感受到一道很重的力从四面八方传递到手心，在往外推动他的手。 他难以承受这种力，手掌被推了出来，重现在空气中。 而他手心出来的地方，正好是马路延伸到山峦的入口，此刻凹陷进去，身边的景色成一个旋涡状的凹陷，很快便回到了原状。 丁仪和墨欣桐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就像一层膜一样。”墨欣桐说，她也慢慢伸手到膜上，体验这种前所未有的触感。 丁仪点点头。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里面竟然还有风景。” “我也不知道。”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丁仪很快发现，这层膜不仅有风景，竟然还能发光，此刻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随着膜内的景色变化，这层膜向他们方向散发的光也有变化。 两人开始顺着这堵膜墙走起来。 墨欣桐一边摸着这堵膜，一边往上望去，压根看不到这层膜的上空尽头。 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逐渐在丁仪脑海形成。 “究竟有多宽？”墨欣桐蹙起双眉，两人已经渐渐走了一百多米。 这堵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是笔直的吗？那究竟有多高？里面的景色是不是真的？” 墨欣桐的问题不断。 “为什么出现这个东西，那些科学家没有来考察？” 说着，墨欣桐都觉得自己的话可笑。 丁仪说过这个世界没有一个正常人。 自然没有科学家。 丁仪慢慢看向墨欣桐，“墨欣桐，我们可能走不出这座城市了。” 他想到了鸡蛋壳，这层膜就是鸡蛋的壳，他们两个就活在鸡蛋壳中的世界里。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那天天空会破掉一个大洞，因为就是这层膜破了！ “这层膜，是笼罩整个城市的。” 墨欣桐沉默着。 一时之间两人像丧失了前进的动力，没有任何目标。 清风吹过，吹拂墨欣桐的头发。 巨大的不真实感割裂两人的感受。 丁仪恍惚起来。 他原来想着解决了这个问题就不会有问题，但如今更大的困惑萦绕住他的大脑。 如果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如果这座城市都是人工造的，如果他和墨欣桐都被笼罩在这层膜之内。 那他和墨欣桐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丁仪，你看！” 就在丁仪还在迷茫时，墨欣桐连忙捉住他的衣领。 丁仪看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千个人出现在两人不远处的地方。 他都没有看清楚他们是怎么出现的，阳光从这些人的身后照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些人奔着两人而来，成一个半圆形包围两人前方。两人身后就是膜墙，没有半点退路。 这些人慢条斯理，没有半点局促，也没有任何的交流，只剩下沙沙的脚步声，直勾勾的眼睛如同丧尸一般。 墨欣桐害怕起来。丁仪连忙把墨欣桐挡在身后。 他拿出水果刀，警告这些人不要靠近。 但丝毫没有作用。 上千个人眼睛定定望着两人，无声走来。 …… 求追读，票 第95章 叶问来了也打不了 眼前的人距离丁仪和墨欣桐只剩下五十米不到的距离，丁仪连忙把水果刀递给墨欣桐，自己则从身边的栏杆抄起一根一米长的木棍子。 木棍子很沉重，打起人来应该很痛。 但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人潮，丁仪还是心虚起来。 他想起在窒息记忆段里，当天空出现窟窿时，小区的人也是这样子把两人团团围住的。 上空, 一直在监视丁仪和墨欣桐这两个实验体的伊甸园42已经向上提交第98472场实验终止的信号。这个信号很快就会被伊甸园的信道捕获，同时身在它处的观察者也会得知。 伊甸园42发现两个实验体的现状已经完全不具备继续把实验进行下去的表现，两个实验体已经得知这个城市是假的，也遇到了气泡膜。 这已经严重偏离实验的正轨。 特别是男实验体，伊甸园42发现他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虽然实验已经确定终止，伊甸园42很快发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以设计一场临场实验来收集两人在遇到生命威胁时的情感数据。 同时，伊甸园42着重看向男实验体。 他真的会杀人吗？ 伊甸园42想要了解男实验体在实验现实与它给的记忆设计之间存在的偏差。 于是它采用能量耗量最低的方法，用气泡膜里的其他人来试探两个实验体，既能进行临场实验，也能回收两人。 丁仪对眼前的人群警告声不断，声音都喊嘶哑了，眼前的人群依旧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反应，迈动脚步，保持匀速的步伐，向两人走来。 墨欣桐的双腿已经开始慌了，在瑟瑟发抖。她觉得两人就像两只被原始部落居民围捕逼进了角落的猎物，等待两人的是一场无法逃脱的劫难。 她双手把水果刀拿在身前，看着铮亮的刀身在太阳光下发亮。她的表情更加糟糕，极度亢奋的情绪影响身体，她喉咙发痒，几乎想吐。 丁仪的眼睛在四周寻找出路，发现根本无路可退, 身后是那层膜墙, 前方呈半圆的地方全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他目测有一千多号人, 因为人头攒动，他在重叠的人影中几乎看不到最后面的人的模样。 人群距离他只剩下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这种包围之势带来的压迫感宛如城墙倒破，无数骑兵从四面围城而进。 再这样白耗下去肯定必死无疑。 他又不是叶问，能一打十。就算叶问来了，看到这一千号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ak。 丁仪决定突围，虽然成功几率很低，但起码比在这里等死要好。 只要能突围，他们跑到车上，就能用交通工具甩开这群人。 想到这里，一阵无力感再次笼罩丁仪，这种无力感已经多次出现。在他得知身边人不正常时出现过，在他知道城市是假的时候出现过。 而当下的这股无力感尤为强烈，几乎成整座冰山压在他的肩上。 甩开这群人，他和墨欣桐又可以去哪里呢？ 这座城市不是他们的家。这座城市是一个密封的牢笼。这座庞大的城市下容不下两个渺小的人。 他们无路可去。 丁仪眼睛望身后墨欣桐一眼，他发现墨欣桐全身在发抖，此刻他想对她说很多话, 但一开口这些话都失去了内容。 人群已经来到十米的近距离, 没有多余时间给丁仪思考，他让墨欣桐跟在自己身后, 拿那把水果刀保护好自己，他在前面开路，两人要闯出一条生路。 丁仪狠狠地捉紧木棍，选择人群相对薄弱的一处冲过去。 墨欣桐艰难地抬起脚，她的双腿像注了铅一样沉，跟在丁仪后面。 这场战斗一点也不华丽，没有电视剧中武侠剧里的一个人拿着一条木棍单挑所有敌人的场面，也没有豪迈霸气的招式，只有一个人对阵一群人的真实和狼狈。 丁仪竭尽全力，用木棍敲打前方的人，迫使他们让开一条通道。 一开始他只是棒打在一些身体非重要部位上。比如大腿，肚子，重一点的就是脖子，以求让对手失去战斗能力，而非生命。 但这种方式很快行不通。木棍只能通过甩挥两个动作发挥威力，其他动作很难使人一下子失去战斗力。 丁仪用力打趴了三四个人，人群依然毫无反应地向他走来。 从上空看去，穿着白衣服的丁仪就像一粒白色的米，逐渐被从四周蔓延来的浆糊团吞噬。 丁仪很快陷入绝望，不仅仅因为人数的巨大差距，更是因为人群的动作。 他只顾着打击人群，在撂倒近近十个人后，终于发现为什么自己这么顺利的原因。 以常理而言，以寡敌众，就算自身本事再好，也难逃众人的围击，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他只是一个稍有力气的年轻人，体格和正常人差不多，在这围堵的人群中存在大把壮年男人。如果这些男性都对他发力，他就算是个刺猬，刺也得被拔掉。 是的，丁仪意识到自己能用棍子打趴十个人的原因了。 人群没有任何的反攻。 上千号人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反击动作，还是用那副平静的目光直视他，逼近他，似乎在朝他无声的宣言：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打斗。 丁仪觉得自己身处地狱绘卷中。 “碰！” 木棍打在一个男人肩膀上，原本半个拳头宽厚的木棍竟然打绽开了条。丁仪惊讶的瞪大眼睛，同时，手臂也传来阵阵的酸楚麻意，他开始乏力了。 人群不给丁仪任何停留的时间，不断靠近。 墨欣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此刻她觉得眼前的人群和她不是同一个物种，这些人平静眼光的背后，是打算深啃两人的血腥念头。 丁仪在前面开路，她躲在他身后，眨眼间人潮已经成圆形包围住两人，人群从后面围上墨欣桐。 当几个男人和墨欣桐的距离只剩下一米时，他们开始出现动作，双手慢慢抬高，看起来是想把眼前的女孩架起来，使她失去抵抗力。 墨欣桐全身发抖，连忙挥动手中的水果刀，当水果刀划过一个男人的手臂，露出一大条见肉的伤痕，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时，她愣在原地。 这是她干的？ 墨欣桐眼睛直撑撑的看着男人那道带血见肉的伤口上，手中的水果刀咕噜一下掉到地面上。 她立马回过神，弯腰想捡起水果刀时，水果刀已经被人群的乱脚踢到后面不知道哪儿的地方。 墨欣桐抬起头，人群近在咫尺，伸开的双手几乎能碰到她，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眼睛所能看到之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第96章 反抗 忽然，一阵冰凉的感觉从手臂传来，墨欣桐全身打冷颤，一个男性捉住了她的右小臂，把她往人群中拉去。 她抬起头，看到这只布满青筋的手的主人——那个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一脸无表情的看着她，墨欣桐有那么一瞬间能把他黑色的眼睛一望到底, 看到他眼球后的人体组织。 她尖叫起来。 “墨欣桐！” 听到墨欣桐尖叫的丁仪连忙回头，看到墨欣桐被两个男人挟持着双臂，即将被拉进人群中，墨欣桐双脚蹬想要逃脱，地上掀起滚滚灰尘。 丁仪眼睛红了起来，双手紧捉木棒，用尽力气朝出租车司机头上来了一记斜竖劈。 声音很响亮, 格外响亮。 丁仪没有留余力, 这棍子是他全部力气。 想象中整个脑袋像西瓜一样炸裂开, 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两人看到司机的的头颅扁了下来，紧接着整个人开始痉挛，几阵抽筋般的痉挛后，司机倒在地上，脑袋出来一声闷响，头皮被从内到外炸开一个小孔，血液和白色可能是组织液的东西流出后，墨欣桐和丁仪看到一个精巧的正在冒烟的晶蓝色发光芯片出现在司机的脑壳内。 丁仪和墨欣桐震惊得短暂没了动作。 两人终于知道这座城市的人和他们的区别了。 人群继续扑向两人，丁仪把站在原地的墨欣桐拉回身边，双手捉起木棍，朝准一个女人的头部，再次狠狠敲下去。 他已经失去了怜悯心。 因为眼前这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同类！ 随着女人的头被打破，两人又一次在大脑缺陷处看到一个精巧的晶蓝色芯片一角，两人明白： 这些人都是用芯片取代大脑、由芯片控制全身的“人”。 被棍击的女人对自己脑袋流血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墨欣桐看到血腥且荒诞的场景后, 再也忍不住胃酸的翻滚，嘴巴在作呕的边缘往外吐了一口气。 丁仪要比墨欣桐想的复杂得多，脸色难看得不行。 两人的脑袋里该不会也有这种东西吧？ 但丁仪很快抛开这个想法, 他相信两人的脑袋是正常的，如果有这种芯片的话，那他思考的过程肯定会被发现，那他的计划不可能实施到这个程度。 人群还在不断往两人靠近，丁仪拉起墨欣桐的手。 “我们要冲出去。” “怎么冲？”墨欣桐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人群，眼睛瞪得很大。 “跟在我后面。” 丁仪说着，眼睛再也没有温柔，他用棍子开路，不再是打在这些人的身体多肉处，而是直中要害。 “快跟上！墨欣桐！” 人潮好不容易被丁仪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丁仪往墨欣桐大喊道。 墨欣桐双手抱着丁仪的书包，咬住牙齿，也往人潮中冲去。 丁仪选择这个方向是有理由的。 很快他便看到那把落在人群脚下的水果刀。 他弯腰直接捡到这把刀，反手握着刀柄，瞬间抬高，对准眼前的人脖子或者脑袋就是全力一劏。 得知这些人大脑内的东西后，丁仪的负罪感慢慢消失，他现在只想保护好身后的女孩。 血液不断飞溅, 丁仪很快身上全是血迹, 眼白充斥红色的血丝。 他已经看不清楚自己杀倒了多少人。 但无疑刀的效果比木棍好一大截。 他似乎能看到人潮防线的最后面，再努力一点，他和墨欣桐就能突围了。 丁仪如此想着，在一次挥刀后，整个手臂却是疼痛无比的颤了起来，紧接着是全身的无力感，仿佛每个细胞都被一股朝下的力拖曳住。 他快到身体极限了。 丁仪最终还是没有从人群中冲出去，他回头望去，看向墨欣桐已经被两个男人架了起来，男人的手臂架在她的腋下，把她整个人提到半空中。 他连忙跑回去救墨欣桐，但一直没有动静的人群开始动手了。 丁仪身边瞬间围满了大汉，根本不怕受伤的大汉们顶着丁仪的几番刀砍，几个呼吸的时间把丁仪制服了。 丁仪膝盖后被踢了一脚，整个人正面倒在地面上，脸上沾满黄泥。 几个男人的手按住他身体的关节，他完全动弹不得。 男实验体“杀”人了。 伊甸园42没想到男实验体会如此果断的把木棍打在那个男人头上，这可是致命一击。 如今那些陪同实验体在气泡里营造实验环境的人的秘密被两个实验体发现了。 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待会它就给两个实验体进行记忆检查，把这段记忆封藏起来。 伊甸园42对这次临时实验收集到的数据很满意。 就让这些人把两个实验体带回来吧，虽然会耗费点时间，以及供这些人活动的生物能，但相比起其他方案，这些能量算不了什么。 伊甸园42通过这些人脑中的芯片，形成一个个小型分枢，从而进行对他们的控制与信息回馈。 因为掌握生物能与电能相互转换的技术，这些人的芯片的供能由身体的生物细胞进行供给，转化效率极高，能量消耗量低。 丁仪和墨欣桐被押着走。 丁仪看到墨欣桐在望向他，她的头发凌乱，眼神满是绝望，双手被反锁在身后，被人推着前进，没有半点方法。 她嘴唇微张。 丁仪读懂她的嘴唇蠕动。 “抱歉，拖你后腿了……” 丁仪全身一紧，但刚要发力，全身又被身后的人给压了下去。 敌我力量太过悬殊了。 他慢慢放轻身体，墨欣桐绝望地低下头，她全身都是痛感，眼角止不住的起水雾。 她想到古代被押上刑场的犯人，但她和丁仪不是犯人，她们是被一群非人押控的正常人。 丁仪一刻也没有放弃逃脱的念头，时刻感受着反押着自己身体的手的力量。感觉力量是最薄弱时，他找准时间，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开束缚，一拳撂倒旁边押着墨欣桐的两人，拉住她的手，拼命地往前跑去。 人群愣了一下，立刻追上去。 “我们能去哪？” 墨欣桐一边跑一边问，声音虚弱，跑动的双腿不断踉跄。 此刻两人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背包，棍子，水果刀，全都被人潮吞没了。 两人也狼狈不堪，丁仪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头发堪乱，能看见的皮肤几乎都有损皮的痕迹。墨欣桐也衣冠紊乱，头发黯淡无光，两人夜晚出门时她穿的是短裤，此刻雪白的双腿满是泥土和血痕。 “不知道。” 丁仪望着前方，也不知道两人能去哪里。 但在经历了最绝望的用血腥和暴力的洗礼后，丁仪的精神从深渊的谷底反弹，重新来到山巅上。他眼神无比坚定，雾霭与阴影不能遮挡他眼瞳半点光芒。 丁仪明白现在真的存在一个未知力量在玩弄两人。 那反抗，不断的反抗，就是两人唯一能做的事情。 丁仪要让这个未知力量知道，他和墨欣桐他妈的不会乖乖当它的玩物。 第97章 外星文明（为上架前大家的打赏支持加 两人不断向前跑着，这是一段崎岖不平的泥土，布满石子。墨欣桐本来就是一个柔软的女孩，在经历几乎一天的不眠和打斗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尽管有丁仪拉着她的手给力，但她的脚步越发发抖。 她踏出的脚一个没有站稳, 脚踝直接侧扭受伤，引起全身连锁反应，正面摔到在地，脑袋重重摔在黄泥路的一颗大石头上。 丁仪停下脚步，墨欣桐痛疼地双手捧住额头。 他蹲下查看墨欣桐的情况，手扶起墨欣桐的手臂。 “没事吧？”丁仪问。 有事。 墨欣桐的额头流着血，伤口应该在头发里面，而且很深, 伤口处的发根已经变成一团黑红色的粘稠物，流出血很多，成三条线从她的额头呈三面流下。 墨欣桐感觉到痛，她在哭，眼睛没有泪水可以流出来。 她此刻真的精疲力竭，想要死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 就不用再逃命了。 但她又不能死，因为丁仪还在身边，她死了他怎么办。 于是，她尝试着把眼角的泪水憋回去。但失败了。脑袋上方传来的痛感胜过一切感觉，她此刻视野都开始变得晕眩。 “丁仪，他们要追上来了。” 墨欣桐余光扫到已经出现在两人身后的人潮，想要站起来，但膝盖也破皮磨损，脚踝更是一动直接从神经传上韧带割裂的剧痛感，这双本来光滑的腿没有一块白色完好的皮肤。 她尝试一下，很快便无力地瘫倒，只能双手撑地，保持身体平衡。她绝望地看着人潮包围两人。 丁仪站了起来, 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墨欣桐面前, 此刻他的背影有些狼狈，甚至佝偻，像一道弱不禁风的墙。 墨欣桐知道，这是一道保护她的墙。 “丁仪，我们会不会死？” 丁仪摇摇头。 “墨欣桐，我们不会死。” 墨欣桐看着眼前的人群，眼神迷离。 “但……我想死了。” “不。不能死。”丁仪摇头。 丁仪蹲下，双手放在墨欣桐的肩部上，他看到她满是血迹的脸，心痛不已。 “墨欣桐，我们还会再次见面。你要把现在的事情记牢，你要把之前的事情想起来。” 墨欣桐听不懂丁仪在说什么。 “极大可能我和你什么都不会记得，继续被困在这个城市里面。但你一定要多观察身边的生活。要多想！” 丁仪说着，拿手轻轻摸墨欣桐的脸，血迹从墨欣桐的脸转移到他的手指上。 墨欣桐还是一副听不明白的表情，但为了不让丁仪失望，她使尽全力把丁仪的话记在大脑里面, 咬咬牙齿点头。 周围的人群逐渐向两人逼近，成圆形包围两人。 丁仪重新站了起来, 他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 但这次他还是选择反抗。 丁仪握紧双拳，冲进人堆中。 一直看着两个实验体的伊甸园42意识到不能再给两人任何挣扎机会了，这个男实验体的反应太过激烈，再这样下去真会受伤。 这场临场实验的数据也收集完成，伊甸园42下令所有人停止攻击性动作，只是想办法让两人丧失行动力。 但丁仪还是在人群中撕开一道逃生的口子，人潮但凡有动作，都只会对他造成更多伤害。 注视着男实验体近乎不要命的行为，伊甸园42为了保险起见，选择让所有人停下手。 它选择多耗一点能量，从本体处派出两艘飞船，直径飞到空中。 人群不再有动静，强弩之末的丁仪也平静下来，他紧紧握起来的拳头已经没力气松开，手指的关节都是血，破损皮后是白色的骨头。 因为他不是能拳拳打到这些人的软处，这是拳头和衣服、人体坚硬关节碰撞带来的损伤。 此刻已经不知道是早上几点，从四面八方洒来的阳光好得让他觉得凄惨。 见人群没有反应，他连忙回到墨欣桐身边，扶起墨欣桐。 两人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过了五六秒的时间，两人看到湛蓝色的天空上出现两个球状飞行物，由远及近，当飞行物在两人上空停留下后，两人总算看清楚那是两艘飞艇。 两艘完全不同于人类科技的飞艇，外表成一个流畅的圆球，完全看不出其驱动动力是什么。 墨欣桐和丁仪都愕在原地。 伊甸园42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它没有必要和实验体进行交流。 不多时，悬在两人上空的飞艇下方开了一个口子，两束光笼罩两人。 丁仪想拉着墨欣桐躲开，发现光束的半径足足有两米，墨欣桐身体受伤得几乎没力气行走，光束立刻笼罩两人。 这是一道和正常阳光没有任何区别的光，丁仪看着笼罩自己全身的光束，甚至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下一刻，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光束开始分离，一道强大的斥力从零出现，让他和墨欣桐相互排斥。 在这道斥力的作用下，两人一直拉着的手强迫分开。 就在两人的手分开的一瞬间，一股向上的浮力出现，托着两人慢慢离开地面浮空。 墨欣桐慌张起来，她朝丁仪方向伸手。 但手臂抬不起来，因为斥力限制她向那个方向的动作。除非她的手臂抬起的力度能抵过这道不知道有多大的斥力，不然她的手臂一直升不起来。 两人不受控制的往上飘去，没有办法逃离这个光束。 两人逐渐升高，距离地面的距离来到一百米的高处，从这里往下望去，那一千个人像一团零散的黑芝麻，那条他们一路逃离的路格外狼狈。 眼见着两人就要进入这个飞艇，墨欣桐朝丁仪大喊。 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她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绝望、痛楚、恐惧、几乎所有负面情绪都堆积在墨欣桐的舌头上，她说不出来，只能眼巴巴地望向丁仪。 脑海中不断浮现从昨晚开始的画面，两人从小区开始逃离这座城市的画面。她想起在空无一人城市马路上骑自行车的画面，那时候她还笑得很开心，她又看到当下丁仪狼狈的模样，她心痛不已。 墨欣桐总算知道丁仪要带她完成的逃离城市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也明白，要是自己也能在这个过程帮上他该有多好。 “墨欣桐，不要忘了我！” 丁仪大喊。不知道墨欣桐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随即墨欣桐的身影消失不见，进入那艘飞艇内部。 丁仪也紧随其后，进入另外一艘飞艇内部。 光束一直笼罩着丁仪，丁仪没办法自由活动。但他此刻还保持着清醒，他搞清楚这些天一直在困扰自己的未知力量是什么了。 是什么力量可以伪造出一座这么大的人类城市，同时能操控城市里所有的人。 外星文明。 四个字赫然出现在丁仪的脑海。 此刻出现的超出人类所有科技水平认知的飞艇更是直接证明丁仪的猜想。 他和墨欣桐活在外星文明的圈养栏里。 第98章 虫子也有属于它们的赞歌（4K） 丁仪进入飞船后，本以为会看到很多精密的仪器或设备，但眼前的一幕打破了他对飞船内部结构的固有印象。 在进入飞船后，他身处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面，望眼四周，没有操控台，没有窗户, 没有座位，也没有仪表器。 总而言之，没有任何东西。 他往四周望去，除了那面像牛奶一样纯白色的有流畅弧度的舱壁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随着脚下的那圈能看到外面景色的圆圈逐渐被牛奶白的舱盖合上后，四周一片静谧，没有半点声音。 光束依然笼罩着丁仪, 丁仪只能站在原地，安静地打量四周。 因为没有窗户的原因, 他感知不到外界的环境，甚至不知道这艘飞船有没有在运动，因为从各种感官带来的反馈来说，他感觉自己一直处于静止的状态，没有受任何惯性的影响。 这恰恰是证明了外星文明存在的根据。 人类目前的航天水平能把人安全地送上月球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宇航员还得穿上宇航服抵抗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压力，根本奢求不上舒适，就连飞机在飞行途中遇到的气流机身都要颤一颤。 如今，飞船整个舱体内部平静得一杯水都泛不起水纹，丁仪身体没有感受到半点不适。 他并没有看到外星生物。 四周的光线十分柔和，仿佛白炽灯和太阳光的完美融合，照在人体身上有一种梦境的光感。 但身上不时传来的疼痛感告诉丁仪这不是梦境。 他刚才还在拼命逃生。 丁仪又想到了墨欣桐，他环顾四周，还是那面有弧度的牛奶白舱壁。 根本看不到外界，更别说墨欣桐了。 两人待会会遭遇什么。 丁仪无从得知。 他一想到自己是外星文明下的圈养物后，内心就陷入深渊，想到这个外星文明科技水平肯定在人类之上, 他便更加的绝望。 怎么逃？ 单纯是眼前这道笼罩住自己的光就足够他动弹不得, 他拿什么反抗这个外星文明。 丁仪想到自己记忆里的一个小片段，他拿一个空瓶子罩住一只小虫子。 现在把身份换一换，他是那只空瓶子里的小虫子，记忆力的那个“他”是外星文明。 这就是当下他的情况的一个不全面比喻。 不全面在于何处？ 在于这个外星文明可能是个肩膀扛着枪，手里拿着核弹头发射器的“人”，拿瓶子罩住虫子单纯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而虫子以为就只有这个空瓶子是它活下去的障碍，打破了就能逃走。 虫子的视角根本没办法明白眼前比瓶子更庞大的事物。 冷意如巨大冰山笼罩住丁仪，丁仪彻底冷静下来。 这时这艘飞船的下方舱壁发生变化，实体感逐渐变淡，最后变成透明。是舱门打开了。 光束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传来力度，束缚住丁仪的动作，丁仪动弹不得，随着光束慢慢落到下方一栋楼宇的天台上，他也慢慢在光中往下移动去。 丁仪再次出现在空中，明媚的阳光把大地照到光芒盈实，丁仪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先的城市边缘。 他此刻浮在空中，飞船悬停在头顶的空间上，眼珠子往下挪去, 看到脚下的光景。 丁仪大吃一惊。 这个环境太过熟悉了。 不远处是他的高中学校，学校旁边是小区，一条江贯穿在学校的大门前方。 这里不正是他一开始想要逃脱城市的起点吗？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他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丁仪心里暗暗琢磨时间，从他升到这艘飞船舱内的那一刻算起，到如今降落，好像才过去三十秒不到。 而他辛辛苦苦从凌晨一点开始出发，直到早晨六点才去到城市边缘。 不到三十秒就回到原点了。 丁仪绝望的同时，想骂娘。 光束慢慢降落，丁仪在这束光中，看到一只飘扬的风中的风筝，他对整个风筝记忆深刻，一看到风筝，立刻可以判断下方这栋建筑物的地区所在，同时记忆浮出他坐在课室后排，撑着腮帮子无数看向这只风筝的场景。 悠然飞舞的风筝在空中纤细小只，旁边是空中悬停的圆球形状飞船，细若粟米的风筝和庞然大物的飞船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科技感与自然感碰撞交融。 光束和光束中的丁仪进入建筑物里，丁仪看到二十米远，同样在光束中的墨欣桐。她也降落到这里了。 墨欣桐看到丁仪，无处安放的失神眼睛总算有了目标，眼睛紧紧地望向丁仪，流露多种感情。 在光束中，她的双腿脏兮得不行，膝盖和脚肚破皮的伤口沾满了泥迹。丁仪看到她双手扶在光束的壁上，嘴唇张开。 但声音并没有传出来。 这束光隔音。 距离有些远，丁仪没法读懂墨欣桐的唇语，他用动作告诉她不要慌张。 墨欣桐双手害怕地捧在胸前，点点头，她开始望向四周的环境，觉得两人现在就是两只待任宰割的羔羊。 事实确实如此。 丁仪现在也毫无办法。 他眼睛从墨欣桐身上挪开，总算在这里发现物体的存在。 这依然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但空间里不再是空无一物，空间的中间摆放着两个几乎透明的长方体，丁仪眯起眼睛才发现其的存在，在四个角落各放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几何体，丁仪难描述这些几何体的形状，但联想到抽象派画家笔下的几何体，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些几何体应该是操控台，但显然不是按照人类的使用习惯设计的。丁仪大脑想到航天监控局里面观察员坐的操作台，那都是些充斥着机械感的满是按钮和显示屏的操作台，简直没法和高科技三个字沾上边。 丁仪还在牛奶色的墙上明显可以看到有门的存在。 有门，说明有通道。 丁仪目光望向那道门，心里忐忑起来。 他希望看到外星文明是什么模样的，又害怕真正接触到外星文明。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面，地球还没真正和外星文明产生过联系，距离地球最远的人类探测器旅行者一号没有传回关于外星文明的任何信息，人类传播最广的在天上看到ufo的场景也不过是捕风捉影，谁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 但丁仪并没有机会见到外星文明的样子。 两束光开始慢慢收紧，就像无形的绳子那样捆住他的全身，丁仪连最后轻微的肢体自由都被剥夺了。 光束带着两人慢慢飘起，来到这个封闭空间的上方。 这会丁仪看清楚了，自己和墨欣桐下方是两张晶莹剔透的床，他完全看不出这张床的材料是什么，只能感觉那里的空气似乎有了些实痕。 但当光束将两人放进床里面，全身毛孔传来细微的酥麻的触感时，丁仪知道床是确实存在的。 丁仪的意识到目前为止还是清醒的，但全身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他想看向躺在旁边的墨欣桐，只能转动眼珠，用余光吃劲地瞟过去。 受限于人眼的局限，他没有看到墨欣桐。 就在这时，丁仪发现自己慢慢陷进这张床的中心，感觉像陷入水中，但他能够呼吸，同时更加真实地感受这张床的性质。 这张床就像流动的液体一样。 过了一会儿，丁仪看着自己眼前的床开始发生变化，从无色开始慢慢充盈有生命力的晶蓝色。 整个封闭空间也开始运转，墙色也散发出晶蓝色的柔和光芒。四个在封闭空间的几何体开始发生变化。 丁仪看到自己上空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窗口，此刻无数信息在窗口中飞过。 他明白这个封闭空间是一个实验室。 同时，丁仪看到近在眼前的床里有无数晶蓝色在流动，呈一条条极其细的丝状，发觉这床的性质：这张床是由一根根无比纤细的材料丝组成的，此刻这些晶蓝色的柔光在这些无比纤细的丝里面流动，形成一张包裹他全身的宏伟的神经形态网络。 丁仪顿时明白过来。 在他还在观察这个实验室的时候，外星文明已经开始对他的修复。 他们不屑于和他有一句话的交流。 丁仪立即想到自己的脑袋，果不其然，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他的脑袋开始出现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东西进入里面。 记忆！ 丁仪想到现存在自己大脑里的三段在这座城市里面的记忆。 丁仪明白高级外星文明要开始删掉他相关的记忆了。 他们要删掉这些记忆，然后让他在这座城市重新开始活下去。 不，不是删除。应该是隐藏起来。丁仪意识到这个盲点。如果是删除记忆的话，那他不可能恢复前两段的记忆。 高级文明在用他不知道的技术，把存放在他大脑里面的记忆隐藏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 单纯的是为了玩弄两人吗？就像人类斗蛐蛐一样？ 丁仪既痛苦又绝望，只能眼睁睁感受自己的大脑被入侵，却无法做一丝抵抗。 他想要牢牢把这些属于自己的记忆攥在脑海中，但大脑却传来越发沉困的信号。他快要失去意识了。 这三场实验的场面开始一一在丁仪大脑中掠过，就像跳帧的闪屏，在他大脑里面一黑一亮的不断飞驰过。 一旦离开五十米就会产生窒息；一起消失的氧气瓶销售；能够降雨能够唤晴的怪状；不一样的记忆重迭，两人总是在一起…… 所有画面的苗头都指向同一样东西：他和墨欣桐。 所有画面，几乎都是他和墨欣桐之间的故事。 如果高级文明仅仅是像玩弄虫子一样玩弄两人，为什么要精心奇妙的让两人不断相遇，要不断的干涉两人？ 目的是什么？ 把蛐蛐斗残了以后，直接换一个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还要帮助两人修复身体？ 丁仪的大脑十分痛苦，沉沉欲睡的冰冷感逐渐取代身体的温度，就在这最后的关头，无数的记忆碎片和思考神经相互碰撞，在他大脑深处形成一场绚丽的星云爆发，他想明白自己和墨欣桐存在这里的原因了！ 外星文明想从两人身上得到点什么！ 他们想从他和墨欣桐身上得到点什么！ 外星文明想从两人的相处中得到点什么！ 没错！ 丁仪在大脑即将沉睡的时刻，因为这个想法而短暂的清醒了数秒。 像找到了最后一点曙光，他开始拼命的警告自己。 丁仪，你有一点胜算，哪怕只有一粒沙尘那么大小，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大小，但你有胜算！ 这不是一盘必输的棋。 你必须捉住这个机会！ 你一定要想起来。 丁仪，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记起现在的想法，记起这些记忆。 丁仪在大脑不断警告自己，他要把这些思想像钢印一样死死烙在自己的大脑里面，就算被封藏起来，也要有一天因为钢印的坚硬而想起。 丁仪想起这次自己想起这些记忆的源头。 一切都源于那场疯狂的与窒息进行的死亡赛跑。 窒息似乎给他的大脑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从生理到心理，从大脑到神经，因而再次窒息时他才能突破高级文明给他记忆设计的限制，找回那些隐藏起来的记忆。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丁仪躺在用神经网串起的纳米床里，纳米丝一边修复他身体的损伤，一边进入他的大脑，伊甸园42的意识就在纳米丝里面，感觉到实验体全身的颤抖，如此的强烈。 丁仪全身每个细胞都散发抗争的信号。 他知道外星文明有可能会修复这个漏洞，但他从心底的产生一股抗争感。他不相信人类真的从身体每个细胞到每个大脑神经都要跪服，臣倒再外星文明的脚下。 哪怕是虫子也有属于它的赞歌。 丁仪孤注一掷。 丁仪！屏住呼吸！窒息！ 你一定要记住恢复记忆的方法！ 让自己没法呼吸！ 带墨欣桐逃离这里！ 让自己没法呼吸！记起所有东西！ 直至死亡！ 丁仪内心向自己不断呐喊，望向天花板的眼睛慢慢失去精神，然后合上眼皮。 他意识丧失了。 伊甸园42的神经进入丁仪的大脑，同时，它的信道接收到观察者信息，它开始进入丁仪大脑储存记忆的海马体内，同时连接上观察者。 第99章 漏洞不可能出现 “我收到实验中断的信息了。” 观察者对伊甸园42说话。 伊甸园42在观察者说这句话的同时，把第98472场实验更详细的数据传送过去。 “两个实验体已经带回实验室。正在做准备工作，随时可以修复两人。” 伊甸园42回答。 全息投影里出现观察者的身影以及其背后的宏伟星空，从背景可以推断出观察者的位置应该在这颗恒星的另外一面。 “我想起了第66666场实验。” 全息投影里的观察者有前倾的动作，把目光看向躺在纳米床里面已经丧失意识的丁仪和墨欣桐。 如此看来，实验室这边的场景在观察者的角度下也是全息的。 伊甸园42很快便从数据库里面搜到第66666场实验的实验记录，在一堆“实验通过”的标识里, 这一场实验记录的红色“实验失败”标识格外醒目，从超数据检索到用常规的搜查方式，都能一目了然的找到这场实验数据。 重新浏览第66666场实验数据的同时，伊甸园42也把这场的实验记录展示在观察者面前。 “从性质来说，不一样。” 伊甸园42总结出一句话。 “是吗？但那场实验真让我记忆尤新。”观察者缓缓说，能让他现在还放在记忆里的东西不多。 “但第66666场实验出现的事故与这次没有任何关联。” 伊甸园42开始检查丁仪的海马体，按照以往的路径，很快找到出现问题的地方：连接第98470场和第98471场, 第98471和第98472场这三场记忆的肽键断了, 以至于本来应该被隐藏起来的第98470和第98471场记忆重新出现在男实验体的大脑中。 “第66666场实验的事故完全是……”伊甸园42搜索合适的词语：最后得出：“比恒星爆炸更难预测。” “但这场实验出现事故的原因是因为封存实验记忆的肽键断裂了，导致男实验体出现怪异行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 伊甸园42继续补充，向观察者阐明原因，继续进行原因勘察。 伊甸园42先搜查肽键断裂的具体时间，数据来到这场实验的四月十日。 这个时间伊甸园42这时候正在静默状态，42号气泡里所有事情都是由它的外接小型处理器进行处理的。 在搜查小型处理器的数据库时，伊甸园42发现其并没有像往时一样详细得近乎全方位的记录两个实验体的数据。 因为能源有限问题，关闭了四五个无关紧要的表达记录。 但对于男实验体重新获得记忆的记录还是很全的。 “能源不足。当时我处在静默状态中。而且对记忆的记录一直不算在实验记录里面。——因为记忆恢复这种情况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伊甸园42一边对情况进行分析，一边放出当时的影像记录以及相关数据记载。 观察者不喜欢一直停留在过去的事物，纵使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仅仅是短暂的欣赏。 看着伊甸园42提供的信息，他收起第66666场实验的记录，开始把视野放到42号气泡的实验室里。 观察者进入42号气泡第98472场实验四月十日实验日当日的全景中，同时在他四周跳跃出各种数据。 观察者查看一遍当时的状态。 伊甸园42滑动最上方的一条数据轨迹：“记录里显示当时男实验体的大脑出现短暂的大波动。” 伊甸园42将丁仪大脑出现的波动进行转化，成一张简洁但容纳巨量信息的折线图展示在观察者面前。 在丁仪窒息的最后几秒, 这条平稳的表示大脑稳定程度的曲线突然飙升到极高点，随即下降到正常水平。 “这个波动是来自男实验体的大脑深处，处于海马体外的区域。” “原因？” “需要向您征询探索实验体大脑其他部分的权限。因为您设下的规定是：只能修改实验体的记忆。不允许我进入实验体大脑除记忆储存外的区域，——因为探进意味接触，接触就会产生影响。——以保证实验体大脑、尤其是感情表达区域的‘纯人类性’。” 观察者沉默。 伊甸园42提醒，“这属于正常情况。人类大脑都会出现这种状况，像突然遇到危险时，脑电波都会突然陡峭上升。根据数据分析，我更倾向于是在设计肽键时出现了问题。” 一阵数据洪流慢慢在观察者身前变化，最后形成两个数字：0.04819%；0.0000001% “前一个是这场实验出现肽键巩固不稳定，导致实验体在记忆增迭时出现肽键松动的概率；后一个是肽键巩固坚实，实验体依靠大脑自行挣脱肽键隐藏记忆技术的概率。” 观察者已经很明了，理性驱使他相信前者。 “那目前的打算是？” “从能源节省和实验连续性的角度，两个实验体只出现记忆涌现的问题，将这些记忆封存起来后，把时间调节到出现问题的前一天，同时撤掉实验体四周可能引起脑电波上升的事件，便能继续这场实验。预计会比新开一场实验节省百分之三十的能源。” 观察者很满意，“就按你的做法去行动吧。” “明白。” “对了。有一个气泡的实验结束了。多出了一些能量，转给你使用。” “加上现有的能量, 接下来的实验完全可以恢复到正常水平, 我都不需要进入静默状态, 可以全程监控实验。” 伊甸园检查收获的能量，立即投放到实验室中，实验室的晶莹光芒更加温柔明亮。 观察者点点头，简单的回复。 “好。” 伊甸园42察觉到观察者的语气有细微的变化，分出一道索求命令，很快从伊甸园中获得信息。 伊甸园42：“是1298号气泡的实验结束了。” 观察者点点头。 “那个气泡收集的数据过于无效，我提前结束了实验。” “需要拆除气泡吗？” “暂时不用。我会给他们一个好的晚年。算作报答。” “您不仅拥有理性。” 观察者摇摇头，“更大的原因是，不能让已建资源浪费。” “但您依然还是一个优秀的文明勘察者。” “我这边很快结束了。应该能赶在这场实验结束前回来，对这场实验进行观察。” 观察者没再接伊甸园42的话茬。 “如今能源充沛。在您回来前，不会出现任何漏洞。随时欢迎您回来。” 伊甸园打保证，其底气来自42号气泡刚接收的一大团能量。 伊甸园42结束与观察者的通话，它开始对两个实验体进行修复。 第100章 重开 检查两个实验体的记忆情况，伊甸园42发现男实验体的记忆情况要比女实验体复杂得多。 这场实验中，两个实验体突然脱离实验核心区，跑到城市边缘，可以说完全是男实验体一个人的主意，而女实验体处于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状态下，就跟着男实验体走了。 如何评价女实验体这种行为。 伊甸园42给出一个人类成语：缺乏理性。 它将这些数据收集到数据库里面。 伊甸园42开始修复两人的记忆, 首先从女实验体入手，只需要把女实验体从去游乐园那天开始及之后所有的记忆全部隐藏起来即可。 但在检查中，它很快意识到这个时间需要往前继续推一天。 因为在实验中，在去游乐园的前两天晚上，男实验体看到那篇由第98471场实验中女实验体写的日记。 这也不能疏忽，会引起男实验体对这个世界的怀疑的。 伊甸园42敲定下来, 最终隐藏的记忆片段为：第98472场实验的实验日四月八日后直到现在的所有记忆。 伊甸园42在这段隐藏记忆的两端各加了一个隐藏记忆表达的肽键，同时为了让记忆链完整, 在后一个肽键上扯开一条小神经道, 绕过主记忆链，连上前一个肽键。如此一来，这段记忆便被记忆表达跳过，女实验体的记忆会停在去游乐园的前两天晚上。 这样就完成一次记忆重塑了。 紧接着是男实验体。 男实验体的情况要严重一些。 伊甸园42首先将男实验体破碎的第98470，98471，98472三场实验的肽键恢复到原位上，并且二度检查，确保是没有出现问题的。 将这三场实验记忆的表达变为隐性后，它紧接着进行和女实验体同样的操作，将男实验体记忆中四月八日之后的记忆全部隐藏起来。 等一切完成后，伊甸园42多次检查男实验体的记忆情况，确保不会再因为肽键的安放不稳定导致记忆外泄。 在完成对记忆的修复后，伊甸园42同时也使用细胞重生技术，把两人身上的伤口全部治愈好。 躺在纳米床里的两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康愈。 实验体的修复完成，便需要进行实验环境的整顿修复。 这个任务其实不困难，因为两个实验体并没有对实验环境造成多大的损害。 但一些发生在游乐园之后的生活轨迹肯定要被清除。 伊甸园严格比对当下伊甸园42实验核心区的状况和实验日四月八日的环境，进行实验环境复原。 很快, 环境也被恢复到两个实验体前往游乐园的当晚。 那个u盘痕迹自然也被清除干净。 最后，伊甸园还需要将这个调整发布给各个小分枢，即陪同实验体共同完成实验的仿生人的芯片里面，协调整个大环境。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这场中断的实验基本上就可以再次开始了。 但在此之前，伊甸园42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那便是能源的分配。 它现有的能源能够支撑整个气泡完成实验，没有能量的后顾之忧，这场实验就不存在漏洞。 伊甸园42给每个仿生人发放更多的能量，从而使他们有更加快捷的处理分析能力；给那些处于怠工的建筑物以能源，消除那些不符合人类社会常规逻辑的现象。 同时，伊甸园42考虑到男实验体出现过大震荡的脑电波闪频事件，分析得出，它有必要降低男实验体出现脑电波震荡发生的概率。 这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外部消除，将可能引起人类大脑激荡的事件进行控制，减少其发生；二是塑造男实验体的背景记忆。 背景记忆即是每场实验给两个实验体印刻的记忆，性格的产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记忆。 将男实验体的性格进行调整, 使其专注或迷恋其他事情, 可以降低其大脑的波动程度。 于是乎，伊甸园42暗暗给男实验体在这场实验中的本有属性进行加强。 特殊癖好者？ 加强。 关于脚的？ 加强。 多点也没关系，这不属于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 腿？ 也加上去。 胸？ 也加上去。 这样以来的话，男实验体便有了沉迷的东西，无暇去发生那些使大脑产生动荡之事。 伊甸园42满意起来，认为这是一次优秀的性格设计。 这个观念直到它被人指头骂脸的说是个lsp东西才停止。 女实验体不需要进行性格的加强，她在实验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出格的事情。 当一切都完善后，伊甸园42立刻开始这场中断的实验。 把两个实验体送回实验核心区的高中学校，对接上记忆中的场面。 丁仪和墨欣桐回到二十一班教室的后排，整栋教学楼安静得只有脚步声，所有学生按部就班地前进，彼此没有一丝交流，进入各自的教室，然后回到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们都在等待伊甸园42下达实验开始的最终指令。 伊甸园分析得出两个实验体已经从昏迷状态进入浅睡眠状态，只需要90分贝的噪音就能唤醒两人。它的视网遍布整个教室。 此刻正是白天，模拟太阳阳光的气泡膜内部全息影正常运作，太阳高挂空中。 很好，一切准备就绪。 第98472场实验，一次重开，于实验日四月八日上午十点整正式开始。 现进行最后时间倒数。 5 4 3 2 1 倒数的时间里，整个学校都是一阵寂静，突然响起一阵下课铃声。 二十一班内，安静的学生顿时吵嚷起来，有学生起身打水，有的开始伏桌睡觉，有的则在聊天。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块，形成熟悉的校园课间氛围。 教室的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的墨欣桐和丁仪慢慢动了动身体。 丁仪迷糊地睁开眼睛，先是一阵眩晕，紧接着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教室，铺洒到他的脸上。 蓝天白云，绿树成荫，他看见一只风筝在天空中悠扬悬停。 恰意的清风伴着和煦的阳光吹拂到他身上，四月初的天气晴朗舒服，教室回荡同龄人关于考试、关于恋爱、关于篮球的青春话题，岁月静好的安谧感荡漾在空气中。 丁仪伸一个懒腰，全身酥麻，带着一股酸劲。 第101章 彻彻底底成为sp了 “真吵。” 醒来的墨欣桐不满地环视教室一周。 “都没法好好睡觉了。” 丁仪脑子有些闷热，仿佛处在一个蒸笼中，但很快恢复正常。 “你刚才也睡着了？”丁仪问墨欣桐。 “什么叫我也睡着了？”墨欣桐奇怪地看视丁仪一眼，“我只是打个盹而已。” 丁仪没有做声，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 墨欣桐不知道丁仪在想什么，样子呆呆的，该不会睡觉睡傻了吧？ 见丁仪不反驳, 她也没再跟他较劲。 墨欣桐同样感觉自己的内心闷沉沉的，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她拿上水杯走出教室去打水，走起路来这种状态才减缓不少。 丁仪环视教室四周一圈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到自己桌子上做了一半的卷子。 他意识到自己没睡着前应该是在做这张卷子。 墨欣桐回来后，上课铃声打响。 四月份的天气十分舒畅，容易引人春眠。 丁仪把目光转向窗外, 看到那只一直飘在空中的风筝。 这节课是语文课, 老师正在讲古诗。 墨欣桐的脚慢慢从课桌下伸出, 来到丁仪的课桌桌脚，碰了碰。 丁仪回过头。 “别开小差，丁仪！”墨欣桐老气横秋地警告道。 丁仪把目光看向黑板。 墨欣桐的声音还在小小的传来。 “你刚才在看什么？” 丁仪余光看到墨欣桐好奇的眼神。 丁仪闭嘴不答。 墨欣桐瞪视丁仪一眼，暗暗撅起嘴巴。 这家伙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冷？ 两人无言。 下课。 墨欣桐问丁仪：“今天中午要不要来我家？” 丁仪想起墨欣桐昨天刚从学校搬到旁边的小区房住，很快想到墨欣桐话背后的话，但还是问道： “干什么？” “大清洁呀。我还没进行大清洁呢？” “把我当苦力？” “帮漂亮女孩干活这事能叫当苦力吗？”墨欣桐嗔视丁仪，“姐姐会给你奖励的。” “……可以。” 两人在中午离开学校，进入小区，丁仪还顺道把墨欣桐放在学校宿舍的行李一起搬了过来。 看着堆满行李的客厅和灰迹斑斑的出租屋，墨欣桐双手叉腰。 “今天中午我们要搞定这里！” 墨欣桐看向丁仪，发现后者的眼睛无精打采的。 “你怎么了？” 丁仪摇摇头，“可能昨晚没睡好吧，今天总感觉身体有点沉。” “那你在沙发上歇一会儿。” “沙发都不知道放了多久没清洗过。” 丁仪还是决定开始帮墨欣桐打扫卫生。 “你等一下，我换一身衣服先，这身衣服弄脏了下午回学校就糟糕了。” 墨欣桐今天穿着校服长裤和夏季短袖校服，她一手扶墙，慢慢猫腰, 一手把穿着的纯白运动鞋脱下，然后再脱下那双刚好套到脚踝处的白袜子，露出两只白小可爱的脚。 丁仪本来没有精神的眼睛一下子找到目标，聚焦到墨欣桐的双脚上。 墨欣桐穿上拖鞋，这双白嫩的脚配上粉色的少女拖鞋更显迷人，十根趾甲修得平整的小巧足趾像嫩藕一样新鲜。 墨欣桐从行李箱掏出平时的居家服，回到卧室里进行更换。 出来后，她穿上了一条短短的白色短裤，长度刚好到大腿中部，在一米七身高的加持下，她的双腿十分修长，不仅修长白皙，而且匀称，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赘肉，就连膝盖都是粉嫩色的。 丁仪的眼睛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墨欣桐的脚上，一半从脚踝开始往上挪去，来到她的腿上。 墨欣桐还换上了一件紧身背心，露出锁骨和两个柳细般的肩部, 她的胸部在纤细的肩部与锁骨衬托下, 形状格外的优雅丰满。 丁仪的目光至此被分成了三份。 “准备好了, 我们开始吧！”墨欣桐一边扎起头发，一边说。 丁仪回过神，心里跑过一千个草泥马。 他刚才在看什么？ 墨欣桐也察觉丁仪的异样，奇怪地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了？” 丁仪摇摇头，他总不能说自己刚才鬼迷心窍的差点被你的身材夺走了魂吧。 墨欣桐负责清洁浴室和卧室的卫生，丁仪则负责清洁客厅、厨房和阳台。 除了常规的清洁外，丁仪还把沙发的外套拆了下来，进行清洗。 他意外的发现沙发缝隙还蛮干净的，并没有发现什么沉积的杂物。 等一切清洁结束后，墨欣桐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将衣物等一一从行李箱拿出来。 这个过程丁仪就没法参与进来，毕竟里面有墨欣桐的贴身衣服。 他走到阳台外，慢慢看风景。 天上的白云悠悠然不动，云层的轮廓在光线中十分清晰。 丁仪产生怅然若失的感觉。 “搞定啦，丁仪！我们回学校吧！” 墨欣桐收拾好东西后，换上校服，一边穿鞋子，一边喊丁仪。 两人离开出租屋，路上，墨欣桐还在关心的问丁仪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我换衣服出来后，你盯了我好久。是不是那件背心勒肉了？毕竟我不小心买小了两号。” 丁仪摇摇头，脑子里浮想起墨欣桐穿上黑背心后身前凹曼的曲线。 他可是正人君子，怎么会满脑子都是这个画面。 墨欣桐总觉得丁仪有些奇怪。 两人回到学校，又是平常的下午。 在下午放学前有全年级的跑操，两人来到操场集中，随着跑操声响起，开始两圈八百米的中国高中校园学生身体锻炼。 墨欣桐跑步姿势很好看，扎在脑袋后的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一跳一跃。 夜晚晚修正常，在十点十分，墨欣桐和丁仪两人在教室门口告别。 两人的一天就此结束。 这一天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两人很完美的融入到实验环境中。 一直观察两人的伊甸园42整理着今天的数据，同时分开两个视角，一个视角追踪丁仪，一个视角追踪墨欣桐，继续观察两人的生活状况。 但这种单人追踪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因为它要收集的是两人在一块时从无到有产生的情感过程。 丁仪在学校的宿舍入睡，墨欣桐也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在忙碌一番后，也开始休息。 实验一切正常。 第二天早上，墨欣桐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教室。 她昨晚是第一次一个人在校外居住，为了庆祝这种新生活的诞生，她在晚睡前还专门热了一杯牛奶，希望能睡一个好觉。 她是在阳台上喝完牛奶的。 小区的灯光几乎都熄灭了，但能看到远处城市的光亮。 从她的角度眺望，只能看到零星的光点，但确信是城市的灯光。 喝完热牛奶后，墨欣桐进入浴室刷牙洗脸，便回到卧室进入休息状态。 上本夜睡得很舒服，但下半夜醒了一次，四周都是无声的寂静，甚至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没有任何人声，缥缈的猫叫声从窗口若有若无的传进来。 墨欣桐再也睡不着了。 这个小区有野猫吗？ 墨欣桐进入教室时，心里还在琢磨这件事情。 一个人在外面住，真有些不习惯。 当然，她肯定不是害怕，只是还没适应过来而已。 “看起来你休息得并不是很好。”丁仪在座位上，一眼忘穿墨欣桐的状态。 墨欣桐尴尬地眨眨眼睛。 “一个人住害怕？” 丁仪的话直中靶心。 墨欣桐摇摇头，“当然不是！” 今天又是日常的一天，但因为搬出校外住的原因，墨欣桐的日常轨迹相比丁仪的丰富一些。 两人中午在饭堂吃完午餐后，丁仪回去宿舍休息，而墨欣桐则离开学校，回到出租屋。 虽然路程多了近二十分钟，但走在路上清风吹拂的舒坦程度让墨欣桐并没有把这当成一种煎熬，反而是享受。 回到出租屋的空闲时间，墨欣桐总是会想起丁仪。 这个和她是青梅竹马的男生。 一想到丁仪，墨欣桐满满的都是疑惑。 为什么两人相处这么久了，还是停留在普通朋友的关系呢。 墨欣桐对此不解。 她长得又不是不漂亮，而丁仪……虽然各方面都有瑕疵，但要是他成为她的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的。 两人为什么一直停留在普通朋友的关系上？ 连手都没拉过。 自古青梅打不过天降，莫非丁仪会突然喜欢上一个认识不久的女生？ 墨欣桐想到丁仪拉别人女生的手的画面。 那种事情，起码等她死了以后才能发生。 不，任何情况都不能发生！ 墨欣桐觉得是时候试探一下丁仪。 毕竟两人都快要高中毕业了，要是两人之后考上不同的大学，那更没有机会见面了。 当晚晚修。 下课时，墨欣桐找好措辞，慢慢转过身体，面向丁仪。 “丁仪，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中午辛苦你了。晚上我请你吃顿宵夜作为报答吧。”墨欣桐说。 她心想先把丁仪骗出学校，然后在晚上时他一个人感情肯定有波动，要是她主动提出一个异性的问题，他肯定会真实回答。 毕竟，少女的诱惑力，就明堂堂的摆在那里。 到时候她既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把丁仪和自己的情况盘弄清楚，也能有个伴一起度过回出租屋前的个人时光。 一箭双雕。 先说明，在不确定丁仪对她有没有想法前，她可是对他没有一点感觉的噢。 “当然可以。晚上？” 丁仪爽快地答应下来。 “嗯。第一节晚修结束时吧。我能带你出去。只有你有那个胆子就行了。” “好。” 丁仪又是爽快的答应。 墨欣桐稍稍愣住，看来连激将法都不需要用了。 晚修第一节下课，两人顺利走出学校。 墨欣桐对附近也是一知半解，凭借着手上的智能手机，在地图上找到一家烧烤店，位置就在江边，距离两人两公里的距离。 顺着江边慢慢前进，两人能看到江的另外一边高楼大厦灯光通明，挂在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不停滚动，极具城市现代气息。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走过路了。”墨欣桐看向丁仪，记忆里两人在初中认识到性别的差异后，就很少单独走得这么近。 丁仪看着身边的墨欣桐，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 似乎有话要冲出他的大脑，但又被堵住了。 “确实。” 他被这种感受憋得难受，慢慢回答墨欣桐的话。 两人来到烧烤店，墨欣桐拍拍胸脯。 “本小姐请客。” 吹着江风，闻着炭烧味，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烧烤，墨欣桐故意吃得很慢。 时间来到夜晚十点。 墨欣桐看了看丁仪，丁仪的眼神有些迷离，她心想是时候了。 “丁仪，我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 好简洁的回答，墨欣桐旁敲侧击地想打开话题，却发现丁仪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你怎么了？” 丁仪觉得自己很难受，大脑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不清楚。可能是困了。” 墨欣桐只能把丁仪先送回学校。 这天了了结束。 两人什么进度也没有增进，还是一对没有拉过手的处于普通朋友关系的青梅竹马。 时间流逝。 五月二十三日，距离高考只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墨欣桐很快习惯了一个人住的生活，虽然丁仪不在身边总觉得很无聊，但考试的压力让她无暇这么多顾虑。 在五月二十七号这天，墨欣桐早早地回到了教室，安静地等待丁仪的到来。 丁仪出现后，她笑眯眯地对丁仪说：“诶，总算等到你了。我们中午也出去吃饭吧。” 丁仪觉得墨欣桐今天有些反常。 “你今天起得真早。” “谢谢夸奖~”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就是想而已。又不用你出钱。” 墨欣桐的语气格外的婉转好听，今天的她也格外活泼，丁仪竟然听出一丝丝撒娇的气息。 “但你有黑眼圈。” “那是昨晚熬夜看剧造成的……”墨欣桐悄悄回答。 丁仪白她一眼，答应下来。 中午，两人顺着江边找到一家店，吃完午餐后，墨欣桐付钱，两人沿着江边走回学校。 墨欣桐步伐轻盈，双手背在身后。 “丁仪，你会游泳吗？” “旱鸭子。” “是吗？”墨欣桐慢慢说，然后笑起来，“不过也没关系。” 她忽然站到江边的栏杆上，这是一处石墩栏杆，宽度有十五厘米左右。一边就是江面，没有任何防护。 “危险，快下来。” 丁仪见状，担心道。 墨欣桐摇摇头，双手摊在身体两侧，“这样子更能感受风的气息。” 丁仪觉得今天的墨欣桐格外生气。 “嘿，你也来试试？”墨欣桐忽然望向丁仪。 丁仪摇摇头。 “来嘛~” “我们都快要离开这里了。难道不想做一些可以留恋的事情？” “快点，丁仪混蛋！” 丁仪最终受不到墨欣桐的受委屈表情，好像他不去成了一个罪过一样。 同样站到石墩上，他为了协调平衡，学着墨欣桐张开双手。 墨欣桐站在他身后，莞尔一笑，“是不是风很棒？” 丁仪点点头。 “慢慢往前走吧。小心点哦。” 墨欣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丁仪余光望一眼石墩另一侧没有任何防护栏的江面，咽了咽口水，转头望墨欣桐一眼。 “我怎么会这么大胆陪你玩这种游戏。” 墨欣桐笑起来，动人好听。 “怎么了嘛，干嘛这个表情？” 丁仪生气不起来，转过脸，继续小心地走起来。 突然，丁仪的后脚跟似乎被踩到了，整个人失去平衡，身体左右晃动几下，往江面方向掉去。 第102章 豪赌（求订阅） 失重感成两只从江底伸出的巨手，扪住丁仪全身，把丁仪扯向江里。 扑通一声，丁仪掉进江中，江水瞬间包裹他全身，从身体每个毛孔进入体内。 他连忙闭紧眼睛，嘴巴。 一息之间, 江水已经进入耳朵，他的听觉瞬间减弱。 江水同时顺着鼻腔进入喉咙，引发一阵呼吸道的咳嗽。 丁仪知道自己得憋住气，不然这种情况更加糟糕。 他不再呼吸，双手双脚适应了水的束缚力后，开始用力游出水面。 水面的涟漪在四周不断散开，岸边的墨欣桐已经从石墩上下来，双手扶在栏杆上, 探出上半身望向江面。 江水扑腾，丁仪挣扎着游出水面，因为水性不好的原因，他的头一露出水面又沉了下去，整个人一直在窒息与大口吸气中徘徊。 从丁仪的视角望向岸边，岸墙足足有五六米的高，四周没有任何可以上岸的支点。 丁仪只能凭借双手双脚的划水在水中保持不沉的状态，他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随着呼吸的越发困难，他的脑子也更加胀痛。 这两个月以来，虽然丁仪都是过着日常的生活，但时不时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感受出现在大脑中，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的大脑表层。 这股压抑的气息不影响正常的生活，会让他陷入沉闷, 对什么事情都难以提起兴趣。 此刻，这种感觉越发的显著, 丁仪脑胀欲裂，大脑疼痛带来的连锁反应接肘而至，肺部的气也逐渐不足。 丁仪再次沉下水面，嘴巴不断往水里吐出气泡，他睁大眼睛，透过波粼的水层，看到岸边墨欣桐的脸，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也折射进水面中。视野中，墨欣桐的脸随着水波波纹的浮动而扭曲变形，整座城市和天空在水中变得怪异，建筑物在摇摆，蓝天白云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在不断的颠倒。 ‘窒息！’ ‘屏住呼吸！’ 不断有话从丁仪的脑海蹦出来。 这些话副具强大的意志力，携带着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不断冲击丁仪大脑，在丁仪从江水中望向天空的刹那，他全身痉挛起来。 岸边，两个人带着救生圈从远处跑来。 “同学, 退后！” 见墨欣桐双手撑在石墩上，似乎也要跳下江, 两人大声喊道。 墨欣桐停下动作，两人来到她身边，带着救生圈一头扎进水中。 “你站在这里不用乱动！” 江面溅起无数水花，两个男人进入江水中，不一会儿，丁仪被两人托上了江面。 两个男人挎着丁仪在江里游了将近三百米的距离，找到一处上岸的平台。 三人成功上岸。 墨欣桐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口水，放在小腹前的双手紧张地揪成一团麻绳。 小步跑到丁仪身旁后，她发现丁仪已经全身湿透，全身衣服散发着江水的味道，咸腥熏臭。 她并没有机会靠近丁仪，因为两个下水的男人已经围在丁仪两边。 “有心跳，呼吸正常。”男人拿手用力按丁仪的人中，丁仪很快醒了过来，大声咳嗽。 墨欣桐松一口气。 “你们怎么回事？”男人对墨欣桐质问，“不要干这种危险的事情！” “抱歉。我们只是……我们下次不会了。”墨欣桐低头道歉，双手叠在身前。 “没有下次了！” 男人对两人摆出生气的表情，“要不是我们两个正好在这附近，他可就溺水了！” “十分抱歉。”墨欣桐再次道歉。 两个男人检查丁仪的状况，确定丁仪没有问题后，离开。 丁仪坐在地面上，以他为中心，身上的水迹慢慢向四周的地板延伸去。 “你没事吧？” 墨欣桐蹲下，双眉微蹙。 丁仪恢复过来，摇摇头，耳朵进水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变得迷糊，不断倾头，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耳朵里的水弄出来。 “没事。” 他大口喘气。 墨欣桐安静地看着丁仪，一直打量他的表情。 “先回我家吧，你全身都臭了。又湿又臭。” 见丁仪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墨欣桐慢慢说嫌弃的话，双手还是搀扶丁仪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 两人慢慢离开江边。 “衣服怎么办？” “钥匙给你，你先去我家。我帮你向老师请假，顺便去你宿舍拿衣服。”墨欣桐说着，把钥匙递给丁仪，自己则回到学校去。 丁仪一个人拖着湿哒的身体进入小区，眼睛环顾四周一趟，走上十六栋七楼，墨欣桐的出租屋里面。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墨欣桐回来了，应该是跑步回来的，脸蛋潮红，双手拿着一个帆布袋，里面装着丁仪宿舍的衣服。 “快进去洗澡。”墨欣桐催促道。 丁仪拿上衣服，进入浴室，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 “里面有我的沐浴露，洗发水，洗面奶。反正有的东西你都用上，把身体洗干净再出来。你现在好臭！”墨欣桐的声音从浴室外传出来。 丁仪看到浴室门外隐约有墨欣桐的轮廓。 她应该站在浴室门前。 丁仪开始使用这些物品，不久后拿到一个小小的白色包装瓶子。 “除毛膏也要用？” “那个倒是不必！”墨欣桐的话尖锐了一个度，“快放下那个东西！” “你脱哪里的毛？” “混蛋！别问！” 听起出来墨欣桐的声音藏着娇羞。 丁仪放下瓶子。 过了一两分钟，墨欣桐的声音再次传来，弱了许多。 “去腿上的小绒毛。你不要乱想了。” “哦。没乱想。” 墨欣桐站直浴室外，听到丁仪棒读的语调，往浴室内瞪视一眼。 丁仪洗完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发现墨欣桐坐在沙发上，地板上的污水痕迹已经被她拿拖把清理干净。 “香香男孩。” 墨欣桐很快闻到丁仪身上散发的香味，满意地点点头。 “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丁仪说着，走到客厅里面。 “回到学校，别人肯定知道我们从一个窝里出来的。” 墨欣桐脸颊微红，“别乱说。” 她也换了一身衣服，短裤下的双腿在沙发上盘了起来，拍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 丁仪坐过去，墨欣桐靠近，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拎起衣袖角嗅了嗅，才露出勉强可以的表情。 “还行。” 丁仪注视她一眼。 “就说不应该玩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差点就挂了。” 墨欣桐抿起嘴唇，眼睛担心地失落一下，放在衣角的手慢慢张开，似乎要伸向丁仪的脸，但很快便停下，重新搭在盘着的雪腻侧大腿肉上。 “对不起……” 丁仪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重点了？但他明明只是用普通的语气阐述一句普通的话。 可能眼前的人是墨欣桐吧，丁仪摇身一变变成安慰者，开始安慰墨欣桐。 “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怪我没站稳。” 丁仪把当时感觉脚跟被踩的感受略去。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有出现什么问题吗？”墨欣桐问。 丁仪摇摇头，“好得很，就喝了一些江水，可能晚上要拉肚子。” “其他地方有受伤吗？” 墨欣桐耀黑色的大眼睛望着丁仪。 丁仪摇摇头，“没有。” 墨欣桐挪开眼睛，离开沙发，“好吧。你坐一下。” 墨欣桐从卧室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 “我帮你吹吹头发吧。” “别客气。不短，很长了！自然干要很长时间。……别动！” 丁仪第一次被女生服务吹头发，感受千奇百怪。 墨欣桐的手指在他脑袋上轻轻摩挲，吹风机的温风随着她的手指在头发里吹拂。 “丁仪，舒服吗？”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轻笑起来。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生吹头发。就算是……嗯，让你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报答了。” “这个报答未免也太小气了。” 墨欣桐的手指在丁仪脑袋上敲了敲。 下课的课墨欣桐也帮丁仪请了假，丁仪只好呆在她家里面，度过下午的时光。 午后，阳光慢慢从阳台洒进来。 墨欣桐困了，便回到卧室睡午觉。 “不要来吵我哦。” 进入房门前，墨欣桐当着丁仪的面伸懒腰，居心险恶。 丁仪果然顺着她身肢舒展时，目光落到她笔直的双腿上。 “色狼，看来我有必要反锁房门了。”墨欣桐对丁仪说。 但这只是一句空话，她回到卧室，房门打开的躺床上睡去了。 客厅。 丁仪躺在沙发上，面向阳台一侧，双手枕在脑后。 四月份的天气不需要开空调，只需要把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再开上一把小小的电风扇，室内便十分舒适。 丁仪很快便睡着了。 阳光光线慢慢挪移，墙上的闹钟时针来到三点。 客厅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墨欣桐悄悄地从卧室出来，赤着脚，几乎是用踮脚尖的方式，慢慢靠到丁仪身边。 小心翼翼地在沙发边蹲下，她正好看到丁仪的脸。 墨欣桐一声不吭，慢慢抬起手，拿手指轻轻摩挲丁仪的脸，动作轻柔。 手指慢慢滑落，从下巴到喉结，再到丁仪身上。 她红润的嘴巴微张着，脸慢慢靠近丁仪，在嘴唇几乎贴到丁仪的嘴巴时，她停下动作，漆黑的眼睛就这样安静而悠远地注视丁仪。 三十秒后。 墨欣桐的动作变得暴力，手指在丁仪侧腹挠痒。 “喂！起床！色猪！” 丁仪被吓醒了。 “首先，我不叫喂。其次，我不是色……” “打住。起床，我们要回学校啦。”墨欣桐打断丁仪的话。 丁仪只能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面。 两人回到学校，教室。 高考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教室的学习氛围相比之前发生变化，轻松与紧张并存。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老师讲课，所有的课不是自习就是试卷分析。 一天下来，几乎24小时的时间都掌控在学生手中。 两人回到学校时是下午三点半，还有一节自习课。 自习课结束，跑操。 丁仪慢吞吞地走出教室，体育老师的哨声连同跑操音乐声在催促，他慢悠悠地去打水。 “诶，你乌龟呀？要跑操了。” 墨欣桐在走廊上，捧起乌黑的头发，扎成高马尾。 “不。我人。”丁仪喝水道。 然后就被墨欣桐推着到操场。 “只剩下几天的高中生活了。要好好享受，知道吗？” 墨欣桐望向丁仪，期待他说点什么。 丁仪叹一口气，“明白了。” 墨欣桐无语地跟着叹息一口气。 二十一班跑步方阵。 墨欣桐故意来到丁仪身边，两人在傍晚的霞光中，慢慢跑步。 “丁仪，你想去哪个大学？” “这个城市里的大学吧。父母不想让我离开太远。而且，这里的教育资源确实也不错。” “你想和我上同一间大学？” 墨欣桐扭过头，“怎么可能！” 两人一块吃了晚饭后，墨欣桐没有选择回出租屋休息，两人直接回到教室学习。 墨欣桐发现丁仪更多的时间是望向窗外。 “我今晚要不去你那儿住一晚上吧？”丁仪忽然提建议道：“反正我的换洗衣服还在你那里。” 墨欣桐稍稍一惊，很快露出得意表情。 “哎，既然你都这样求我了。我就答应吧。” 晚修结束，两人顺利离开学校。 夜晚睡觉，丁仪依然是在沙发入睡。 沙发不比床舒服，睡起来十分影响睡眠质量。 当然，这是对于第一次睡沙发的人而言。 丁仪都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躺在这张沙发上了。如今他觉得能躺在沙发上，盖上墨欣桐给的小被子，是一件美事。 深夜，万籁俱寂。 丁仪没有任何睡意，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没有任何目标的注视前方的黑暗。 望着阳台外只剩下一小片的夜空，他卸下白天的伪装，开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思维殿堂时光。 墨欣桐无意间开了一个大胆的玩笑，阴差阳错的让丁仪的记忆重现。 从江面上来的一刻开始，那三段记忆便成功回到丁仪大脑里。这一次丁仪不再宣扬。通过三段记忆，尤其是那段前往城市边缘的逃生记忆，他知道外星文明时刻在观察两人。尽管这种观察无微不至，但存在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停留在大脑之外。 所以丁仪必须表现得和平时无异，隐藏自己的思想，隐藏自己恢复记忆这件事。 这是他开始这场豪赌的前提。 深夜里，丁仪一个人默默开始消化大脑里迭乱的记忆信息。 第103章 面壁者丁仪 三段记忆：琴房记忆段，距离窒息记忆段，以及两人大逃亡记忆段，都在丁仪大脑中。 纷杂紊乱的记忆并没有给丁仪带来想象中那么大的压力，他很快便消化掉这些记忆信息，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一场赌注已经悄然开始。 丁仪明白这些记忆只能让他自己知道，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墨欣桐也不行。 他需要封闭自己, 此刻只有思考属于隐私。其他一切都暴露在外。任何表现在外的行动都会被高级文明观察到。 丁仪不能有任何文字行动，不能把自己内心任何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 他所做的一切思考以及辅助思考的思考都只能在自己大脑里进行，确保思想不外泄。 丁仪默默整理自己的思想，他闭上眼睛，仿佛把自己身置在密封的冰山里，一动不动。 但丁仪知道, 他的大脑和思想在炙热的发光。 寂寥的夜晚给丁仪提供一个绝好的思考环境, 丁仪分析自己的处境。 外部环境上, 现在他和墨欣桐处在一座没有办法逃脱的城市中，城市的边缘有一层无法突破的膜墙，像一个牢笼牢牢囚禁两人。 他现在可以放下冲破这座城市的念头了。不可行。也不可能。 无谓的挣扎只能让观察他的高级文明产生疑惑，他的记忆有可能再次丧失。而他不肯定如果有下一次重来，高级文明不会修补他隐藏记忆因窒息而外涌这个漏洞。 同时，丁仪确定在这个城市中，除了自己和墨欣桐，其他人都是脑袋被晶蓝色芯片取代的“仿生人”。 丁仪回想起两人逃亡到城市边缘时，他拿棍子敲打仿生人的场面。 那是一群毫无感情的人类，被庞大的高级文明所控制。不。他和墨欣桐是人类，城市里的其他人和两人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 只有两人才是真正的人类。 思考的衍伸，丁仪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两艘球状飞船以及实验室。 那个他本以为遥不可及、从未见面的外星文明原来距离他这么近，就在学校附近的楼厦中。 但他不可能前去那里。 在这段记忆中，那儿只是一个普通的楼厦而已。 丁仪起码明白对手是谁。 一个拥有超高科技的高级外星文明，他对它的了解少之甚少，只停留在名称上。对手和自己虽然不是同一个等级上，丁仪并没有因此而陷入绝望的深渊。 甚至他没有产生半点沮丧的情绪，深度思考下，他认为是在这种敌我力量过于悬殊的背景下, 触底反弹产生的抗战感压过沮丧感。 他如今是孤注一掷，没有任何担心可言。 绝望的深渊他早已掉进去，现在是时候爬出来。 丁仪睁开眼睛，慢慢望向和自己有一墙之隔、正在卧室睡觉的墨欣桐。 他仿佛透过了墙壁，看到躺再床上，用安静睡姿酣睡的墨欣桐。 唯一拯救两人的机会，就在他和这个女孩身上。 他有唯一的胜算：两人的独特性。 这个高级外星文明想从他和墨欣桐身上得到些什么。 所以外星文明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观察两人。不断删除两人的记忆，让两人一次次的重复日常世界生活。 这反反复复的行为，就像一场场观察实验一样……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丁仪知道这个问题就是接下来他要探索的终极目标，会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断盘旋在大脑上空。 如今，外部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城市的虚假，人群的虚假，让本来平静的日常世界失去色彩，但丁仪知道他身处其中，就得承受身边一切虚无，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丁仪想到，他还有需要留意的地方：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他身边还有墨欣桐。 一想到这个和自己一起呆了这么多个时间的女孩, 丁仪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 她才是那个最惨的人，一无所知的生活在一场大戏中。 如果说现在有一团驱动丁仪探索黑暗的光, 那这个女孩肯定是其中最温和的核心。 墨欣桐没有相关记忆这件事有好有坏。 她不需要承受他的压力。 同时，他可以主导他和她的关系，在日常世界中探索外星文明想从两人身上得到的东西。 丁仪创新地把这项艰巨的计划称之为：面壁者计划。 等等，这个名称是不是有些耳熟，在哪听过？ 丁仪困惑。 夜深沉着，时间以诡秘的痕迹流逝。 这晚丁仪几乎一夜未眠，直到下半夜快结束，他才陷入浅浅的睡眠中。 在第二天醒来时，丁仪隐藏起自身，变回正常。 阳光从阳台照进客厅，在墙壁上映出一个不规则光影。 手机闹铃响，墨欣桐起床走出房门，发现丁仪已经坐在沙发上，整装待发。 “你吓我一跳。” 墨欣桐稍稍惊讶地张大嘴巴，一晚好睡后，头发凌乱的披在肩膀上。 “快点吧。时间不早了。” 丁仪催促一声，身心没有困意。 墨欣桐奇怪地微皱眉。 洗漱时，她时不时把目光望向丁仪，仔细打量下，也没有觉得丁仪有何不妥。 “帮我从冰箱拿牛奶出来。丁仪。” 等待墨欣桐收拾好自己后，丁仪发现她又钻回卧室里。 他跟过去，发现墨欣桐站在一面全身镜子前，慢慢抚平校服的褶皱，细细整理头发。 “你每天出门都这样吗？” 丁仪问墨欣桐。这个记忆段里，两人是青梅。关系远远没达到琴房记忆段和窒息距离记忆段的接吻关系。手都没牵过。 纵使明白两人曾经亲吻过，如今看着青春无知的墨欣桐，丁仪依旧充满兴趣。 她的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美好，充满神秘色彩的。 墨欣桐小小的看他一眼。 “我又不是男生，出门肯定要注重一点啦。看看我的头发乱吗？” “背后有一点。” “哪？” 墨欣桐转过身体。 丁仪伸手，慢慢把墨欣桐卷起来的两条发丝划顺。 他想到两人曾经的回忆。 墨欣桐小声地说：“谢谢哦…” “不客气。” 丁仪转身走出卧室，避免让墨欣桐看到他情绪波动的眼睛。 两人现在是朋友关系。过多的情绪波动会引起不必要的异常。 第104章 从墨欣桐的脚开始 丁仪再次坐在教室后排，望向那只在空中安静悬浮的风筝时，感受与先前截然不同。 这只几乎不动的风筝像镶嵌在天空的一只外星文明的眸子，向大地铺洒一览无遗的目光。 日常的生活对丁仪的意义已经发生改变。 最明显的一个便是高考。 一切都在外星文明的控制下，他不担心自己的成绩，也不担心高考失利。最后不管成绩如何，他和墨欣桐都离不开这座城市。 两人能去的大学也只能是这座城市里的大学。 丁仪悄无声息地望向墨欣桐, 墨欣桐正在低头做作业。 他开始思考终极问题：外星文明想从两人身上得到什么。 墨欣桐抬起头，眼睛望丁仪一眼。 丁仪把目光收回。 中午两人告别，丁仪前往饭堂吃饭，墨欣桐则回出租屋。 吵嚷的饭堂环境只能让丁仪觉得是多部机器相互摩擦产生的响声。 天空慢慢变暗，不久后乌云遍布，开始下起雨。 湿湿凉凉的雨点落在大地上，校园四周被抹上一层朦胧的烟雨色。雨势越来越大，看起来是一场暴雨。 丁仪庆幸自己有伞, 慢慢撑伞回宿舍。 时间来到一点半，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半小时时，手上的按键机传来墨欣桐的信息。 ‘我没伞，丁仪。要不来接一接我吧。’ ‘不接也没关系。那我下午呆出租屋不去教室了。老师问情况就说我大姨妈来了。’ 丁仪看着消息，从床上起身，拿上伞立刻离开宿舍。 骗过校门保安，进入小区，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墨欣桐的家，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墨欣桐的声音，门开了后，墨欣桐先是探出脑袋，随即对他莞尔一笑。 “你真的来了呀，丁仪~” “稍等一下，我换个短裤再出门。雨太大了。” 丁仪站在门口，安静等待墨欣桐换装。 墨欣桐出门时, 穿上一条黑色短裤，美腿修长。 学校不允许穿拖鞋上学，墨欣桐只能穿上一双小白鞋。 “走吧走吧。” 墨欣桐推攘丁仪的背部，两人来到楼下，在居民楼的一楼屋檐往天空望去，四周暗沉一片。 墨欣桐并拢着双腿，笔直地站在丁仪身边。 两条白花花的腿让四周因为暴雨而黯淡的环境增添不少光亮。 丁仪的眼睛有些挪不开。 “你的伞怎么这么小？” 丁仪打开伞，墨欣桐抱怨一声，还是一溜烟地钻到伞里面。 伞的面积不大，两人需要依偎在一块儿才能避免肩部被雨水打湿。 灰蒙蒙的天空，豆粒般的雨点倾盆而下，落在各种物品上，发出不同的雨声，细风杂交在雨中，变得冰冰凉凉。 丁仪想到了在琴房遇到墨欣桐的那一段时光，天空也是经常下着暗沉的雨。 雨点落在伞面的声音让墨欣桐联想到鸭子用脚蹼拍水。 “生动形象。高考作文可以用上。” 丁仪说，目光注视前方。 “拜托。现在都是议论文！” 墨欣桐声音在雨中变得特别的细柔，语调跟飘落的雨滴一样有婉转的弧度。 “丁仪，你准备好了吗？” 走到一半的距离，墨欣桐慢慢望向丁仪。这个侧望的动作幅度不大，十分自然，因为她本来的目光就有很大一部分停留在丁仪身上。 “准备好什么？” “高考呀。” 丁仪沉默数秒, 点点头。 “嗯。” 墨欣桐提了提肩部的帆布袋, “我还是有一点紧张的。毕竟准备了这么久。这几天睡得都不是很好。” “保持正常心态就行了。”丁仪的注意力放在前半句话。 墨欣桐的重点是后半句话。 风的斜度发生变化, 雨丝斜斜的瓢泼而来。 墨欣桐看到丁仪的肩膀衣服湿了。 雨伞一直斜向她的方向。 “要淋湿你了…” 墨欣桐挪动身体，把右臂靠近丁仪。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丁仪感受到墨欣桐白皙手臂上细细的小绒毛，像羽毛一样舒服。 雨势变大，乌云层中出现一道惊雷，整个雨中世界都随之颤了颤。 雨伞遮不住雨势，丁仪望见墨欣桐的衣服湿了不少，上衣贴紧皮肤，在胸部贴出两个圆弧轮廓。 黑色的。 丁仪的目光一下子透过布料，看到里面的些许光景，墨欣桐身体的温热随着她身上皮肤的味道慢慢从布料中散发到雨中，把丁仪的心神撩走一半。 墨欣桐察觉到丁仪目光的异样，看到丁仪目光的落处后，她雨中的脸微红起来。 看就看，她又不会少一块肉。 墨欣桐这样安慰自己，这样说明自己的胸部有魅力。 但丁仪的目光一直没挪开过，看得很入神。 墨欣桐渐渐感觉胸前酥麻，仿佛自己没有穿内衣一样，她双手把帆布包抱起，挡在胸前。 “看路…！” 丁仪回过神，挪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原来不是这样的。 两人回到学校时，鞋子基本湿了一半。 回到教室，下午的课都是自习。墨欣桐在座位上坐下后，拿出纸巾擦拭自己双腿被雨水溅到的部分。 小白鞋属于帆布鞋，不防水，此刻两个袜子湿绵绵的，包住脚很难受。 墨欣桐看了看四周，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没有人能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她慢慢把鞋子脱掉，然后把袜子也脱下。 这双被雨水浸过、棉袜裹过的小脚更加白皙红嫩，搭在椅子的斜杠上后，墨欣桐慢慢拿纸巾擦拭脚趾间的水渍。 当然，这双属于墨欣桐隐私部位的小小白白的脚没有任何异味，她才敢这么做。 她的小脚平时保养得很好，纵使是穿了一天的鞋子，还是有淡淡的香味。 当然，至于是什么香味，这墨欣桐就不得知了。 毕竟也没有人专门闻过她的脚丫，然后告诉她这是草莓味的还是奶油味的。 但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墨欣桐猜测。 墨欣桐猫着腰，后脚掌蹬在斜杠上，手指像掰开新鲜嫩藕一样掰开小小的足趾，拿纸巾擦拭缝隙的水渍。 这个动作算是个比较难堪羞耻的动作，但胜在墨欣桐小手和小脚都十分好看，整个动作变得美观有诱惑力。 墨欣桐猫着的腰忽然愣了愣，似乎感应到什么东西，悄悄抬头望向身边的同桌。 丁仪正认真一丝不苟地注视她，喉咙不明觉厉地上下滚动一下。 墨欣桐脚趾往内扣紧，想把双脚藏起来般把双腿倾倒一边。 “色狼，哪有人看女生擦脚的。赶紧把目光转过去。” 墨欣桐压着羞声传音。 丁仪眼睛望向窗外，墨欣桐隐约看到他比平时红许多的耳朵。 丁仪从来没有这么专注地看一个女生的腿和脚，仿佛要从中找出什么毛病来似的。 墨欣桐看着自己的脚，一阵担忧，但不可否认，她的小脚很可爱。 瞬即，她的羞耻很快变成欢喜，是一种发现重大秘密的惊喜。 丁仪不是在找她的脚的毛病，他被她的脚吸引住了，耳朵都红了起来！ 丁仪也发现自己不对劲。 在前两段记忆，他根本不是这么重程度的恋足癖，看到墨欣桐的脚顶多产生欣赏的心态，不至于产生刚才那种被墨欣桐知道，会一脚踹在他脸上的想法。 短暂的惊愕后，丁仪逐渐发现墨欣桐的脚这似乎是一个突破点。 他的癖好产生了变化，跟记忆的变化有异曲同工之处。 外星文明想从两人身上得到的东西，似乎能从墨欣桐的脚进入入手探索？ 第105章 那先成为男友吧 这可是一个大难题。 如何靠近墨欣桐的脚，并且让她心甘情愿地给他研究，这是一个大难题。 丁仪这些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雨还在下着，持续了两天。 这天，大雨从早晨开始，一直下到晚修，晚修快结束时, 雨势才从大雨变成绵绵细雨，夜晚中雨滴掉在大地上的声音，像雨的脉搏在跳动。 教室内是明亮的灯光，丁仪望向窗外，也能看到远处楼栋间零零散散的灯簇。 墨欣桐坐在丁仪旁，长裤加长袜加鞋子的搭配，不再给某歹人任何偷窥机会。 ——其实是雨天有点冷的原因。 她不是讨厌丁仪偷看, 只是这里太多人了…而他看的时候又不是简单的瞄一两眼，跟复印机的曝光灯似的，从胸看到腿，从腿看到脚，最后眼神直勾勾的落在脚上。就像艺术生去到卢浮宫近距离看到蒙娜丽莎，就差生啃一口试试味道了… 这种认真的眼神让她一时之间难以适从。 晚修即将结束前，墨欣桐前往走廊打水，丁仪跟在她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既然现在已经明确目标在哪里，得有机会接触，才能探索。 丁仪也拿着水杯打水，站在墨欣桐身边，比她高了一个头。 “墨欣桐，说个事。” “什，什么事？” “剩下的几天我去你那里住吧。”丁仪说, “马上要高考了，现在晚上太早下晚修了。晚上再一起做一会儿作业吧。而且我也想换个环境，宿舍睡腻了。” 真的是司马昭之心了, 墨欣桐一下子捉到丁仪的话的深层原因。 换而言之, 和我睡就不腻了？ 墨欣桐暗暗摇头, 把对这句话的曲解摇出大脑。 “你真的是奔着和我做作业来的？” 丁仪正义凛然地点头，“是的。” 墨欣桐拿起水杯，微呷一口水。 “那好吧，晚上你回宿舍拿点东西，我在校门口等你。” 墨欣桐爽快地答应下来，丁仪有些意外。 他以为以他这些天的表现，墨欣桐会产生一点防备之心，不至于把他当成坏人，但起码得盘问几句：你是不是对脚有特殊的癖好？你是不是想对我毛手毛脚？ 丁仪会全部否认。 但墨欣桐并没有问。 晚修快结束时，丁仪回宿舍简单打包自己的衣服，在下课后和墨欣桐在校门见面，两人成功走出校门。 “先说明白，你只能睡沙发，不能进我的房间。” “你原来还打算给我进房间吗？” “？” 两人在夜里慢慢行走，雨停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捎着平时稍有的泥土和绿草的味道，但不能久闻，不然会觉得发腥。 出租屋。 墨欣桐进入浴室洗澡。 丁仪坐在沙发上, 开始盘算要如何实施计划。 它们想从他和墨欣桐中观察出点什么？ 不管如何, 先从脚开始接触一下吧。 只要他保证自己的大脑记忆不被察觉，表现得和往常一样，那他有足够多的试错机会。 墨欣桐出来后，丁仪进入浴室洗漱。 相比起墨欣桐，他的速度快许多，以至于他出来的时候，墨欣桐还在慢吞吞的拿吹风机吹头发。 “需要我帮你吗？”丁仪问。 墨欣桐望他一眼，“你会吹吗？” 丁仪想说，自己已经在过去的时间里帮你吹过了。 但他还是把这些话藏起来，“应该会。” “……好吧。不要弄伤我就行。” 墨欣桐提出一个下限。 丁仪坐到沙发上，墨欣桐的背后，墨欣桐盘起腿。 丁仪摸着墨欣桐柔顺的头发，时间仿佛回到两人出逃去城市边缘的那天晚上。 墨欣桐眼睛平静的注视前方，在丁仪手指在头皮上的按摩下，慢慢阖上眼皮，脸蛋露出恰意的表情。 “丁仪……” “嗯？” “舒服……” “那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奖励？”丁仪问。 “什么？” “给我看看你的脚。” 墨欣桐睁开眼睛，连忙把背部从丁仪面前挪开，嫌弃地注视丁仪。 “你果然是个足癖，丁仪！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丁仪尴尬地愣在原地。 “我之前也蛮喜欢你的脚的。” “……” 这番话把墨欣桐的脸弄红了，像番茄酱泼在上面。 “不，就算你说这种话也不行…给别人看我的脚。我不好意思。这种要求太怪了。” 墨欣桐压在腿下的双脚紧张地内收。 丁仪没有再强求，招招手让墨欣桐靠过来。 “好。那我不说了。还有半边头发没吹。” 墨欣桐眼睛怪异地注视丁仪，过了三四秒，才缓慢挪动身体，把背部靠近丁仪。 这场吹头发持续了很长时间，因为丁仪用的是正常风，墨欣桐的头发又多，足足半小时才把头发吹干。 这其中也有丁仪的小自私。看着墨欣桐的背影，闻着墨欣桐身上的气味，他感觉到真切的温暖舒适感。 外界一切都显出虚无的本质，只有两人是真实的存在。 这是只有两人的小世界。 墨欣桐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抱怨，直到丁仪把吹风机的插头拔掉，她才慢慢侧脸，黑色的眸子在眼眶边缘注视丁仪。 “看女生脚的行为，一般只允许给男朋友……” 墨欣桐的手在抚顺头发，薄薄的嘴唇欲言又止，之后红润起来，什么也不说地起身离开沙发。 夜晚十一点。 “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 墨欣桐把被子递给丁仪。 丁仪接过，点点头。 客厅的灯关上。 墨欣桐回到自己的卧室，整个出租屋陷入沉寂。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客厅的灯被打开，丁仪看见墨欣桐出现在过廊里，手扶着墙壁，眼睛不好意思地四处转动。 “不是很睡得着。” 丁仪看了看茶几上的两罐空的柠檬茶，都是墨欣桐今晚喝的。 他从沙发上起身。 “那要不做会作业？” “……” 墨欣桐白润的脸几乎阴沉下来。 “或者看会视频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中央。 “想看什么类型的？” “都行。” 丁仪选了一部纪录片，余光扫视墨欣桐一眼，墨欣桐点点头。 “嗯。你选就好。这个题材我也蛮喜欢看的。” 时针划过钟表的十二刻度，五月最后一天在黑暗中过去。 六月份了。 客厅里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线，墨欣桐双腿架在身前，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看视频。 她多次看向丁仪，小嘴时而微抿，时而微张，但都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丁仪注意到墨欣桐的异样，感觉墨欣桐憋着话想对他说。 墨欣桐眼睛回到电脑屏幕上，摇摇头。 “没有。” 纪录片介绍的是地球的起源，现在已经到了白垩纪时代。 屏幕光在两人的脸蛋来回交错闪亮，两人的脸影影绰绰，漆黑的眼瞳蒙上一层变化的色彩。两人在旁白没有掺杂什么感情的声音里，一问一答的闲聊起来。 “六月了哦。丁仪。” “是的。” “你困了吗？”丁仪问墨欣桐，始终和她保持一些距离。 “不。你呢？” “有一点点啦。”墨欣桐打一个哈欠。 “那我们先看到这里？” 墨欣桐点点头，伸手打算开沙发旁边的灯。 这时，黑暗中，她撑在沙发上的手突然被另外一只大手盖住。 “墨欣桐，我做你男朋友吧。” 她身后传来丁仪的声音。 第106章 昨晚表白，早上牵手，晚上（） 墨欣桐望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动作迟凝了几秒，才慢慢张嘴。 “你，你是认真的吗？”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开客厅的灯后，她的脸随着光度的上来而发烫。 这已经算告白了吧。 “太突然了。” 墨欣桐眼睛望向丁仪，倏地把自己的双腿收起来, 朝丁仪竖起食指，指着他的鼻子。 “你说这话，该不会就是因为我刚才说，看脚的事情，只有男朋友才可以吧？” 丁仪发现眼前这女孩平时看起来不咋机灵，但实际上聪明的很, 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观察有一定深入度。 “当然不是。我是认真的。” 墨欣桐指着丁仪鼻子的纤细手指慢慢落下，一声不吭。 丁仪心想这个告白是不是过于突然了。 他应该找个更好的机会再告白的。对于告白他肯定是真心的, 但这种环境下的告白似乎过于简陋了。 “好……好哦……” 但墨欣桐答应了。 她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后，丁仪眼看着她耳朵变红，她抬起头，晚霞般的红色染在鼻尖两侧，细软软的声音从她嘴巴出来。 “你答应了？” 墨欣桐点点头，眼睛闪过一丝期待，矜持地微张小嘴：“先，先试试看吧。” 丁仪原以为自己很了解眼前的女孩，但她有时候总会作出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困了，要先睡了。” 墨欣桐的手从丁仪手心里挣扎出来，穿上拖鞋后，疾走回卧室。 黑夜里，两人都没有立刻睡着。 第二天，太阳照常出现在天空中。 墨欣桐一醒来, 就发现床边坐着丁仪, 丁仪双眼直白地凝视她。 墨欣桐睡意顿时全无, 蹬着床褥, 靠近床角。 “干, 干嘛？” “我们是情侣关系了？”丁仪问。 墨欣桐小小的愣了一下，慢慢点头，一大早听到情侣这个名称，她心里莫名感到开心，声音细小地回答。 “嗯…” 丁仪想要靠近，她连忙把被子挡在面前。 “就算是情侣，也要一步一步来！” “起床。” 丁仪只是试探一下而已，听到墨欣桐的回答后，他明白地起身，回到客厅。 一步一步来是吧。 情侣这种关系对两人而言都很新颖。 丁仪在三段记忆里，只有在第二段距离窒息记忆段里和墨欣桐成为情侣，有过一些情侣行为。但两人都没有真正确定这种关系。 如今和墨欣桐确立情侣关系，丁仪感觉欣喜。 丁仪看去，墨欣桐对情侣的关系也很惊喜，起床后所有精神都在他身上。 丁仪默默接受她的注视。 失去两段记忆的墨欣桐现在只有和他是十六年青梅竹马的记忆，并没有任何恋爱经验。 丁仪可以完全主导这场情侣关系。 出门前，墨欣桐在全身镜子前呆了比往时多五分钟的时间。 “出门了。” 雨后天晴，今天的天空格外湛蓝，空气清新。 走在日常熟悉的路上，并肩而走的两人感觉孑然不同。 情侣两个字突破两人本有的关系, 两人认知到彼此的新身份后，都在蠢蠢欲动。 墨欣桐靠近丁仪的一边的手一时松开五指，一时捏紧手心，查看有无手汗，她在预备待会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平时的手都是干爽的，但紧张下，就容易出汗。丁仪一直没有行动，她的手很快又泌出细汗。 女生果然是水做的，一紧张就泌出来。 两人走进学校，丁仪一直没有牵墨欣桐的手，墨欣桐觉得两人达到牵手地步的时间要往后推一推了。 毕竟校外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牵，更别说校内了。 但丁仪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 “走快点。” 突然的触碰像静电穿流墨欣桐的手臂。 “你的手好湿。紧张吗？” 丁仪的手捏了捏墨欣桐软若无骨的小小的手。 墨欣桐连忙松开，鼻尖泛出玫色：“才没有。” 但丁仪拉得很牢，她挣扎几下后，放弃了。 六月一号。 距离高考六月七、八号只剩下一周不到的时间，整个学校都是备考氛围。 “你紧张吗？” 自习课上，丁仪看到墨欣桐低着头，但没有动静，小声问。 墨欣桐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回过神后，摇摇头，“不紧张。” 丁仪记得墨欣桐前两天还说紧张得睡不好。 “哦，那个。”墨欣桐哦一声，“现在不一样了。” 夜晚，晚修下课。 两人离开学校。 两人都有感觉，彼此一起过上了同居的生活。 “牵手吗？” 丁仪朝她伸出手，墨欣桐慢慢把手放上去。 被丁仪牵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墨欣桐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分成了两部分，就算她这边泯灭了，只要手跟丁仪牵着，他都能修复好她。 回到出租屋后，丁仪率先完成洗漱，坐到沙发上后，他思考现在两人的进度会不会快了点。 昨晚表白，今天早上牵手，今晚就摸脚的话。 “……” 进度合适。 听着水声从浴室传出，丁仪离开出租屋，去到小区楼下的小卖部买水果和鲜奶，回到出租屋，做一盆新鲜的水果捞。 墨欣桐本来有浴巾的，但丁仪也在家，她就不好意思裹着浴巾出来了，在浴室里拿干巾擦拭完全身后，穿上衣服，才走出门。 她看到茶几上的水果捞。 “你做的？”墨欣桐小小的惊讶。 丁仪点点头，“过来试一试味道。” 墨欣桐坐在沙发上，拿起勺子，捞起一勺果粒和酸奶放进嘴巴，新鲜浓润的水果味和奶味在嘴巴扩散，墨欣桐连连点头。 “好吃哦。” 丁仪笑起来，“专门给你做的。” 墨欣桐心暖呼呼的，这一刻，就算丁仪提出要吻她，她也愿意。 但丁仪说：“你慢慢吃，我帮你按按脚按摩一下好不？” 墨欣桐稍稍一愣，这个要求出乎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我的脚脏…” “你刚洗完澡。” 丁仪一口否认墨欣桐的话，她全身皮肤像牛奶一样白腻，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味。 墨欣桐的脸颊微红起来，嘴唇上沾着酸奶，犹豫地合着，样子可爱。 “那，那我要怎么做…” 墨欣桐说这话时似乎连语调都红了起来。 “把脚放上来就行。” 丁仪示意自己的大腿。 墨欣桐沉默了好久，才呆呆的点头，“那，好吧……” 她小小白白的脚慢慢脱掉拖鞋，抬起来，侧过身体，使自己横着半躺在沙发上，双脚有些机械地缓缓放到丁仪大腿上。 她今晚穿了一条短裤，裤摆下的双腿伸直后，雪白修长，肌肤上看不到任何小绒毛，就连膝盖也是粉色的。 墨欣桐看着自己把脚搭在丁仪大腿上这个动作，耳朵也逐渐变红起来。 简直像把自己全身衣服脱了，像一道菜摆在丁仪面前一样。 为了缓解自己肢体的僵硬，墨欣桐慢慢捧过茶几上的水果捞，拿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 丁仪被大腿上墨欣桐双脚的触感给怔住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甚至还隔着一层裤子，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墨欣桐脚丫的紧致触感。 他感觉自己大脑某个部位被激活了，对眼前这双美丽的脚产生极大的迷恋情愫，他整个大脑处于激动的状态。 成年的理智把身体的充血压下去，丁仪逐渐缓过神，明白这是一个很好的试错机会。 他慢慢伸出手，手指触碰墨欣桐的脚，她十根葱白的足趾扣紧起来，让丁仪联想到新生儿还没经历发育的手指，没有任何瑕疵，鲜嫩而洁白。 “那我帮你按摩了？”丁仪看向墨欣桐。 墨欣桐点点头，眼睛一直望着丁仪，她根本没有心思吃水果捞。 丁仪的手法不娴熟，换一个其他说法，他根本不会按摩脚。 但力度很轻很柔，墨欣桐也没有被人按脚的经历，她白嫩的脚丫属于隐私部位，皮肤细滑，随随便便的一碰，触感立刻从脚板神经传来大脑中。 很快，她的脸又红又喘。 从脚踝到脚背，再到脚弓，丁仪的手指慢慢移动，来到足尖，温柔地给她的足趾按摩，她感觉自己最脏的地方被他细细呵养。 在按摩十分钟后，墨欣桐湿了，手上全是紧张又舒畅的细汗。 “丁仪，我的脚丑吗？”墨欣桐忍不住问专注的丁仪。 “世界上第二好看的东西。”丁仪摇摇头。 “第一好看是什么？” “你的脸。但你的脚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也可以算成第一好看。” “你喜欢吗……？” 丁仪点点头。 “只喜欢脚？” “你的全部。墨欣桐，我喜欢你的全部。从头发开始，到脚尖。” 墨欣桐被丁仪的话击中，整颗心掉到糖浆里面，心里的甜意，脚上的酥意，她的脸潮红美丽，撑着的双手几乎想张开，深深抱住丁仪。 对他说无数的话，倾诉无数的东西。 这时，丁仪的手指开始划过她的脚掌，怕痒的她全身颤抖起来。 “够了，够了……”墨欣桐央求地细喃。 丁仪恋恋不舍的收手。 墨欣桐一溜烟地跑回房间，“今晚先这样了，我要睡了。” 客厅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的墨欣桐的心还在砰砰地跳动，她差点就忍不住了。 墨欣桐过了半小时才睡着，这晚她睡得很舒服。 丁仪留在客厅，看着墨欣桐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他全身以一种释怀又留恋的状态平静下来。 手上还有墨欣桐的脚的味道，他打算去浴室清洗一下，想了想作罢，麻烦，路太远了。 有烟的话，他说不定会拿一根烟抽起来。 捧起墨欣桐吃了一半的水果捞，他直接用她的勺子吃起来。 丁仪望了望四周，发现四周没有任何变化，心想难道墨欣桐的足并不是解题的答案。 是不是接触的程度不够，需要更多更深的接触，比如：踩？_？_？…… 够了。闹够了没有。 脑海的念头越发浑浊，丁仪为自己感到腆耻，停下这种无稽之想。 高级文明想从两人身上得到的东西绝不是这个东西。刚才的试探是错误的。 丁仪的理智回来，给出一个理性的判断。 他合上眼睛，让自己身心都真正冷静下来。 当夜深人静时，丁仪有些承认自己是个怪癖的人了，他刚才所做的一切有为了一己私利的嫌疑。 什么从脚入手，不过是满足他的怪癖罢了。 但无论事情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撤回。 抛开事实不谈，就算他喜欢上墨欣桐的脚，难道墨欣桐的脚没有一点错吗？ 丁仪开始改变思路，把刚才的接触当成一次试错机会，真正思考两人对外星文明的价值。 学校在六月四号开始高考放假。 高一高二的学生在把教室布置成考场后离开学校。学校里只剩下高三的学生。 高三的教室也需要征用为考场，所有高三学生需要把书本行李搬到综合楼的功能室进行自习。 二十一班分到的功能室在四楼，丁仪打算把自己和墨欣桐的书本搬上去。 但墨欣桐提议不如全部搬到她的出租屋里面，她的卧室里有一张可供两人学习的桌子和椅子，两人可以在出租屋学习，就不需要再把书本搬上去。 丁仪答应下来。 当然，他是负责搬的那个人。 墨欣桐在旁边为他喝彩。 百分之九十的书搬到了墨欣桐的出租屋，剩下半分之十的书本放到综合楼的功能室，方便两人回班级时使用。 “辛苦你啦。” 搬运工作完成时，已经是六月四日傍晚五点。 客厅里，墨欣桐为丁仪拍拍手掌。 此刻，在客厅正对沙发的方向上已经放上课桌，上面堆满两人的书籍，还有两把椅子。 “我是不是需要交房租。感觉我在这里白住。” “没事，姐姐包养你。”墨欣桐拍拍胸脯。 丁仪累到在沙发上，墨欣桐站在客厅里，直直看他两眼，脸颊突然羞红起来。 “那个，要放松一下吗？” “怎么放松？”丁仪奇怪起来。 墨欣桐慢慢抬高穿着小白袜的脚丫，眼睛不好意思地挪到一侧：“你最喜欢的…” “快把它放下。” 丁仪咳嗽一声。 第107章 毕业，告别（求票求订阅） “怎么了嘛，明明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嘘。” “我说错了的吗？” “有些东西不适合当着场面说。” 丁仪被墨欣桐突然的直白给搞糊涂了。前几天还因为他摸而害羞的人，今天已经主动将这当成贡品了。 难猜透她在想什么。 丁仪连忙阻止墨欣桐的殷勤。 墨欣桐垂头丧气起来，“我对你失去兴趣了？” “当然不是。”丁仪连忙否认，墨欣桐不是他，不知道他在拒绝的时候，内心和性格斗争了多久, 下了多大的决心。 墨欣桐莞尔一笑。 “那我帮你按摩？” “这个可以。” 距离高考开始的最后一天。 六月六日晚修，二十一班上自习时，不停有任课老师出现，宣读似的给学生鼓气。 功能室里，丁仪和墨欣桐坐在一块，在老师给班级阐讲高考注意事项时, 他特意留意墨欣桐, 担心她会紧张。 然而墨欣桐一直保持平静的态度，没有半丝紧张。 夜晚的晚修结束后，两人慢慢走回出租屋，墨欣桐特意想去江边走走。 丁仪答应。 两人牵着手，沿着江边慢慢散步。 江另一边的高楼大厦灯光璀璨，无数灯光照到这边时，丁仪觉得像无数眸子在光明中注视两人。 他拉着墨欣桐的手紧了几分。 “丁仪，你上一次在江边散步是什么时候？”墨欣桐的身体重心在往丁仪一侧倾斜，她的话像夜风一样有些缥缈。 丁仪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有故事的江，见证了他和墨欣桐之间的许多记忆。 他和墨欣桐在江边散了无数回布。他还在这里抱过哭泣的墨欣桐，墨欣桐把她最柔和的一面展示给他。 也是那天，丁仪诞生真正想保护这个女孩的星星之火。 但这些记忆现在只存在他的大脑中，丁仪不能把这些可能被外星文明推测出自己存在不同记忆段记忆的信息透露出来。 他摇摇头，回想起近来的事情。 “有些不记得了。应该就在我掉进江里面那天。” “是吗？” 墨欣桐余光悄悄地望着丁仪，嘴巴在黑暗中微张，“要不我再推你进一次水里吧？” “你怎么这么恶毒？” 丁仪用力包裹墨欣桐的软绵小手，墨欣桐痛痛的撅起嘴巴，他松开力度。 散步到夜晚十点半，两人回到出租屋。 关于书本的知识已经复无可复, 尤其是知道世界真相的丁仪, 明白这场考试不过是一场幌子，没有任何意义。 墨欣桐不一样，她在洗漱完后，安静地坐到客厅的桌子前，拿起明天第一科语文的复习提纲，默默进行一次知识捋顺。 丁仪没有说话，也坐到她身边，安静地陪伴她。 “很晚了，睡觉吧。” 十一点半，丁仪叫停墨欣桐的复习，“明天早上就考试了。要睡一个好觉。” 墨欣桐点点头，收拾好东西后，回到卧室睡觉。 客厅的灯关了后，墨欣桐忽然从卧室出来，望向准备在沙发躺下的丁仪。 “丁仪……” “要进房睡吗？沙发睡起来不舒服吧？” 丁仪眼睛望去，只能在黯淡的夜光中看到墨欣桐身体的轮廓，她的脸部表情隐藏在黑暗中，唯一让他看清楚的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仿佛月光在她眼眸湖中涟漪。 丁仪摇摇头。他不是不想, 是不能。他担心会影响墨欣桐的睡眠质量。 “那样反而难睡着。我已经习惯了。” “……”墨欣桐的眼帘慢慢垂下, 慢慢转身回房，“那晚安。” 第一天的两场考试题目全部出在丁仪的复习提纲上，丁仪没有任何困难，潇潇洒洒地答完所有题目。 第二场考试结束后，他见到从另一个考场出来的墨欣桐。 “考得如何？” “都复习到了。”墨欣桐轻轻一笑。 这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丁仪并没有从墨欣桐脸上感觉到过大的喜悦。 “那继续加油。” 六月八日，高考最后一天，也是高中的最后一天。 丁仪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前五分钟已经停下笔，望向窗外。 悠然的白云在天空厚实惇朴，让他联想到很多事情。 考试结束，教学楼应声传出众多兴奋的呐喊声。 丁仪选择无视这些声音，对他而言，这一天和往日的每一天都差不多。 校门口已经堵车，是密密麻麻的等待接学生回家的家长。 丁仪站在功能室眺望这个场景，一时之间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但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转瞬即逝。 “你什么时候回家？” 墨欣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丁仪身边，小声地问。 清风吹过她黑长直的秀发，她的脸颊格外靓丽。 “待会吧。我爸妈已经打电话过来了。”丁仪缓缓说。 “哦。”墨欣桐简单的回复一声，站到丁仪旁边，同样安静地眺望远处。 丁仪察觉到她脸上的一阵落寞。 丁仪突然意识到，两人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高考结束后，两人将回到各自的家庭，可能下次相遇的时间，是高中毕业典礼上。 两人在这一段记忆里是青梅竹马，住在同一个小区，但初中时墨欣桐随着她父母搬到城市的另一边生活。两人日常能见面的机会就此断绝。 墨欣桐的父母来了，丁仪远远望去，墨欣桐和两人一点也不像，就像他和他的父母。 丁仪是不希望和墨欣桐分别的，他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她，但这样就不符合两人的状况。过多的接触会让观察两人的外星文明产生怀疑。 而且墨欣桐在他身边，他的注意力总会被分走不少。 “再见，墨欣桐。” 丁仪忍住内心的渴望，朝墨欣桐招招手。 “再见，丁仪。” 墨欣桐也挥挥手。 “我们记得保持手机联系。” 走了几步，墨欣桐回头，认真地望向丁仪。 丁仪点点头，墨欣桐转过头。 走了几步，墨欣桐又回过头，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放心吧，我们会常见面的。”丁仪朝墨欣桐说。 两人依然是情侣关系，有合理的见面理由。 两人就此短暂的告别了。 第108章 墨欣桐的眼睛 丁仪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书本基本上都扔了，但为了表现正常，又把几本关键的书收了回来。 他在这里埋下一个伏笔，没有把放在墨欣桐出租屋的书本拿走，方便之后两人有理由见面。 当然，墨欣桐要是退房了那就另说。 丁仪收拾好行李后, 他的父母来短息，两人已经在学校校门口等他。 丁仪拿上行李离开校园，按照记忆里对里父母的印象，成功在一辆小车旁找到这对中年夫妻。 “小仪，考得怎么样？”父亲问。 “还不错。” “那就好。考完了就好。回家吧。妈妈家里炖了汤。”母亲帮忙拿行李放到车辆的后备箱。 丁仪望着两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三段记忆里他的父母都不是同一个人，无疑眼前的两人也是仿生人，不是他的亲身父母。 他的亲身父母究竟是谁, 丁仪大脑没有任何相关记忆。 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但这种东西不能深究，丁仪已经知道身边很多事物是虚假的，他对虚假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能从每个生活细节揪出无意义的虚假痕迹，他会陷入虚无主义的怀疑中。 丁仪花了十来秒把这种情绪压下去。 “快上车吧。小仪。” 丁仪坐上副驾驶位。 父亲在驾驶位上，慢慢驶车回家。车辆上了道路后，身后学校的影子越来越小。 “我想买一台智能手机。”丁仪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说。 “当然可以。小仪高中毕业了，升大学当然要有电子设备。”坐在后座的母亲连连点头。 两人开始一长一短的询问丁仪日常，丁仪吹着道路上的风，不紧不慢的回答两人的问题，心里总是浮现墨欣桐的模样。 …… 墨欣桐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她还需要回去出租屋收拾东西。 她家里的经济水平还是在小康之上的，父母开着一辆黑色高档小车来接她。 “那间屋子的话，退掉吧。既然高考已经结束了。”她的父亲建议道。 “等我自己来安排吧。反正钱已经给了。”墨欣桐看向自己的父亲，这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父亲点点头，和身边的母亲一起对墨欣桐露出溺爱的表情。 “考试顺利吗？” 墨欣桐点点头，“嗯。都很顺利。” “有谈朋友吗？”母亲问, “欣桐这么可爱，应该会收到很多男生的告白吧。高中妈妈不让你谈恋爱，现在毕业了，如果有，我们大力支持。” 高考仿佛一门闸刀，将恋爱这事横空闸断。一旦高考结束，父母便无缝连接上这些事情。 墨欣桐嘴巴微张，最后摇摇头。 “没有。” 墨欣桐把自己要回去出租屋收拾东西的想法告诉父母，让两人在车里等她，她一个人回去就行。 从校门口漫步走回小区，墨欣桐一直安静地凝视四周，表无表情，完全融入环境中。 “毕业了？” 经过广式小餐馆时，胖子老板站在门口，正在拿扫把打扫门前的落叶。 墨欣桐点点头，朝他轻轻一笑。 老板稍稍愣了一下，思考了半刻，墨欣桐都从门前走过了, 才找到合适的词语。 “毕业快乐。” 进入小区，墨欣桐听到轻飘飘的猫叫声从小区公园的灌丛里传出来, 她平静的眼睛多了些神采, 小跑到小卖部买了些面包和火腿，再回到公园。 在灌丛前蹲下，她见到一只黑色的小猫正匍匐在灌丛条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环顾四周。 “嘿，好久不见呐，猫猫。” 墨欣桐柳眉细舒，慢慢把手中的面包捏成面包碎，把火腿同样捏成小块小块，放到灌丛前的地板上。 黑色小猫一直四处张望的眼睛定了下来，格外的大而明亮，蜷缩的四肢站起来后，毛绒的肉脚迈动，走到食物面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墨欣桐伸手，趁猫吃东西的时间，一轻一重的捏揉小猫的头。 猫发出享受的呼噜声。 “好吃吗？”墨欣桐蹲着，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 小猫撒娇的叫了一声，她嘴角开心的上扬起来。 “慢慢吃哦。虽然是流浪猫咪，但你一直都蛮健康的诶。” 墨欣桐的手从黑猫的头摸到黑猫的肚皮，捏了捏。 黑猫没有半点抵触和反抗，反而是躺了下来，朝她伸开四肢，大敞肚子。 墨欣桐好好的rua了两三分钟。 “我要走了。回家。以后不能再见了。” 墨欣桐慢慢站起身。黑猫在原地呆了呆后，跟在她身后。 墨欣桐停下脚步，转身蹲下。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小黑猫只是叫了一声。 墨欣桐听不懂，片刻，两只手同时摊开。 “你看看你走向哪里？左手的话，就是愿意跟我回家；右手的话，就是不愿意。” 黑猫的大眼睛在墨欣桐身上逗留片刻，尾巴举高的摇晃，直接掠过墨欣桐的两只白净小手，走到她脚边，把身子蹲到她的一只脚上。 墨欣桐安静地注视小猫两眼，双手把小猫捧起来。 “很好。那一起走吧。” 黑猫就算被墨欣桐悬空举着，也没有一点反抗动作，只是细细的叫两声。 “你可真乖。” “等一下，我得先去一趟出租屋。” “还是喜欢吃火腿吗？” “喵。” 丁仪的家距离高中不远，不需要上高速，车程半小时就回到。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区。 三人把行李搬进家后，丁仪花了一点时间适应这个“家”，在餐厅吃过饭，趁着夜色还没黑，丁仪便回到房间里面，整理好个人物品，打开台式电脑。 父亲给了他两万块钱用来购买电子产品，以及接下来三个月的开支。 丁仪用不着这么多，在网上购买一台智能手机后，剩下的一万五千多的钱存了起来。 通过卧室的窗外往下看，能看见小区居民的活动，对于这个新场景，丁仪安静地观察了半小时。 现在他的核心任务依然没变，但表面上，他目前需要做的是两件事：等待两周后的高考成绩和高中毕业典礼。 夜晚吃饭时，电视上播着新闻，三人聊着日常话题。 要是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明不了，这种生活其实蛮舒恰的。 “要去打暑假工吗？”父亲问。 “等孩子休息几天吧。刚刚才高考完。”母亲反驳。 丁仪点点头。 第二天便拿到智能手机，丁仪很快熟悉手机的操作。 登录上微信，墨欣桐发来信息。 “你还有东西留在我们的出租屋。我没有退房。有时间过去拿。” “我知道了。”丁仪想了想，觉得这个见面的时间不需要着急，便推迟一下，“几天后吧。” “你要干什么吗？” “打游戏。” “……” 父母需要上班，在第二天时，家里就只剩下丁仪一个人。 他身上有钱，日常各种事情都能自己解决。 这些天他和墨欣桐的聊天只在线上。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去不同的地方漫步，看着身边的环境变化，从高楼大厦变成日常居民楼，从小商铺到城市公园，城市里的每一个环境都在刺激他的思考。 人类对于外星文明而言，价值在哪里？ 丁仪看着高楼大厦，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逐渐的，他产生新的推测。 大脑。 如果外星文明看到人类文明，吸引他们的根本，应该是人类在进化史中多次牺牲全身细胞的营养来供给发育能量的大脑。 然而，研究人类大脑为什么需要两个人。依靠外星文明的科技，难道不能把人类的大脑摘下来，放进特殊的培养液里进行研究吗？ 在思考到这个程度时，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周。 这一周他和墨欣桐都在线上聊天，线下没有见过面。他每天都会发一声早安给墨欣桐，然后开启两人的话题。 两人的话题很多，墨欣桐相比起文字，更喜欢发语音给他。她也总是拍照给他，似乎在分享她的日常生活。 但不知道墨欣桐是不是故意的，蛮多张照片都有意无意的出现了她腿和脚。 有一张照片主体是她卧室的环境，但在照片的斜角出现她穿着白色丝袜的美腿和小脚。 夜里，丁仪看了这张照片很长时间。 六月中，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这天是周日，父母都在家，丁仪起床吃早餐时，两人正在看一档综艺节目，节目里男女嘉宾搭档做任务。 丁仪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但看到两人看得津津有味，便坐在沙发上也看起来。 “男的和女的在一起无非就那一件事。”期间，父亲说。 丁仪被他的话吸引过去。 “不是你追我，就是我追你。” “当初可是你追我的。”母亲对父亲说，“当时你穷得很，我爸妈打死也不让我嫁给你的。但我还是过来了。” 父亲笑起来。 丁仪安静地注视两人。 手机传来信息，是墨欣桐发来的。 【诶，出租屋的东西，你还没打算拿走吗？不打算的话，那我扔啦！】 丁仪看了看时间，明天就是高考成绩的出榜日，后天是高中毕业典礼。 【后天拿。后天毕业典礼上拿。】 【哦。】 墨欣桐发来一个痴呆的表情。 【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是男女朋友呀……】 【当然是。】 丁仪毫无疑问地秒回。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在家好无聊。】 丁仪不找墨欣桐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个人思考的空间，如今思考已经进行到尾声，他也觉得是时候和墨欣桐见面了。 【后天。高中毕业典礼后，我带你去玩。】 丁仪发信息给墨欣桐。 片刻，墨欣桐发来一张猫咪的照片。一只黑猫蜷爬在她雪白的大腿上。 【看我新养的小可爱。】 丁仪觉得这只猫很熟悉。 【这不是小区里的那只流浪猫吗？】 【嗯。我在高考结束那天把它捡了回来。】 丁仪仔细观察黑猫下墨欣桐的大腿，发现没有一点被抓伤的痕迹。就连那只摸着猫头的白嫩手儿，也没有一点伤痕。 【它不咬人？流浪猫野性比家猫要大许多。】 【不。它超乖的。也超级粘我。】 丁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说不上的不对劲。 “我回房间去了。” 丁仪从沙发上起身，进入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高考成绩公布时，丁仪情绪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打开网站，查到自己的分数是：675分。 算是很高的分数了，分数下面还有整个高考的排名：975名。 丁仪的父母都兴奋坏了，丁仪也只能假装高兴，他想到了墨欣桐。 这种时刻，她应该会很紧张吧。 他专门打了一个电话给墨欣桐。 墨欣桐的声音在通话中十分悦耳。 “651。排名1523.” 丁仪完全没有从她的声音中听出紧张的气息。 墨欣桐反而对他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丁仪，你最近在家都在干嘛呀？”墨欣桐问。 “……睡觉。打游戏。看书。”丁仪回复。 “没有别的吗？”墨欣桐停顿片刻，问。 “你指的是哪一个方面。” 当丁仪追问墨欣桐想问的是哪方面时，墨欣桐又戛然而止。 “没事了。我随便问问而已。对了，明天毕业典礼。你什么时候来？” “早上九点。”丁仪说，“先去你的出租屋拿书。然后参加毕业典礼。” “那我也九点过来。我们在学校门口见面吧。” 两人约好时间后，这天再也没有联系过。 黄昏，丁仪走上居民楼的天台，天空一片紫红色，夕阳一半隐没在城市线下，火烧云在紫红色的天空中，成一层层鳞次栉比的形状。 他看着太阳下山，看着天幕逐渐变暗，看着月亮和星空从不知名处爬上来。 第二天学校门外，墨欣桐穿了一条碎花裙子，身材苗条地站在一棵榉树下。 丁仪一眼就看到这个穿着白色碎花裙，黑发披腰的女生。 两人打了声招呼后，前往出租屋拿书。 丁仪察觉墨欣桐这天比以往安静许多，眼睛总是平静的看着前方，透露着丁仪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怎么了？”丁仪问。 墨欣桐摇摇头。 丁仪想尝试读懂她的眼神，但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在她的眼神中看到黯淡，仿佛光亮在她眼眸中慢慢消失。 “看，这里有个学钢琴的店铺。” 路上，墨欣桐向丁仪指了指小区外的一家学琴培训的钢琴店铺。 “这家店好像要倒闭了。”墨欣桐指着门口上的转租广告，两人透过玻璃看到店铺里面的一架钢琴。 “毕竟学琴的人不多。”丁仪顺势望过去，说。 “你学过琴吗？” 墨欣桐眼睛望向丁仪。 丁仪摇摇头。 “没学过。只会弹一点点。” “是吗？我倒是会弹很多曲子。”墨欣桐双收背在身后，轻飘飘的说，说完立刻闭上嘴巴。 两人穿过琴店，继续往前走。 突然，丁仪回想到了什么，僵硬地停了下来。 【你会弹琴吗？】 【会一点点，卡农。】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在哪学的？】 【自学的。】 【真羡慕。我不会弹琴。我都没怎么碰过乐器。】 墨欣桐也停了下来，漆黑的双眼慢慢望向丁仪。 “怎么了嘛？”她轻描淡写地问。 但这一刻，丁仪仿佛看到她漆黑如墨的眸子慢慢旋转，在瞳仁的深处，慢慢凝固出不可思议但让他感到亲切的图案。 这是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第109章 面壁者墨欣桐 “墨欣桐，你要多观察身边的生活。” “墨欣桐，你要多想。” 墨欣桐的大脑时不时响起这两句话，话的声音来自丁仪。 她明显记得丁仪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样的话。每当她想探究这缥缈虚无的声音的来源时，总是无功而返。 但越来越多不属于她原本记忆的画面随着这两句话的到来而出现在她的大脑里。 仿佛这两句话是一个引擎，发动后牵动无数画面的浮现。 这些画面一开始只是零星的碎片，每个画面都像一张被打碎的玻璃, 支离破碎，没有逻辑和内容可言。逐渐的，这些破碎的玻璃慢慢愈合，变成一张张完整的画面。在这些定格的画里面，墨欣桐看到她的影子，也看到丁仪的影子。之后，更多的画面陆续出现在她脑海中。一张张独立的画面开始慢慢连接起来，产生连贯, 以秒为单位的映像开始出现在墨欣桐大脑中。 影像越来越长，从四五秒变成五分钟，从五分钟变成一个小时，最后，从小时变成一天。无数她记忆力没有的画面在大脑中萌芽。 这些凭空出现在她大脑里的映像占据她晚上睡觉的所有意识。 墨欣桐感觉自己在做梦，在这些剧情不连贯、有跳跃性的梦里面，她和丁仪在学校的琴房见面，两人在小区楼下做不知名的实验，两人在深夜里在空无一人的城市中穿梭。 但每次从这些梦中惊醒，墨欣桐却发现它们没有像梦境一样快速消散，而是牢牢的印刻在她的记忆中。 这些不是梦。墨欣桐意识到。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欣桐对自己大脑里存着的已经有半个月的影像产生质疑。这些影像短的有十来秒，长的有一天。彼此之间找不到任何的关联，逻辑漏洞百出。 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了，每天白天和丁仪相处时，她都想把这些东西告诉他, 寻求他的安慰。 但每次想要开口时, 脑海深处便产生一道强大的阻力, 似乎昭示着如果把这些话说出口, 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墨欣桐便闭上嘴巴, 把这个当成自己的秘密。 她一度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或者是因为高考压力而导致的神经紧张。 很快在一天晚上，她否决了这种想法。 那是五月初的一个夜晚，天十分黑，出租屋外下着小雨，细雨绵绵的声音催人入睡。 卧室亮着灯，从窗外望去，正正方方的窗户往外透着光。 墨欣桐坐在床褥上，腿上是笔记本电脑。 她在电脑的c盘上找到一个私密文件夹，文件夹设了密保。 好奇心驱动下，她开始对这个文件夹输入密码，十余次的试错后，没有得到正确密码。 就在这时，那些零落在她大脑的影像碎片发生运动，在一阵不规则运动后，连贯成一条完整的叙事线。 墨欣桐的脑子先是溺水般沉重，然后整个大脑产生突破极限的刺痛感，无数的碎片在一条晶莹的意识线中被贯成一条完整的记忆。 从琴房记忆段，到窒息距离记忆段，到两人在这次实验中被隐藏起来的记忆段, 全部回到墨欣桐的大脑中。 消化这三场记忆花费了她半小时的时间，这个过程十分煎熬，仿佛无数根银针顺着她的海马体挑刺。 当大脑冷静下来后，墨欣桐看了看腿上的私密文件夹。 刚才还捉摸不透的密码，此刻在她心里无比清晰的浮现，她不需要打开便知道里面的东西：丁仪给她拍摄的写真。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大脑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要打开这个文件夹。 屏幕的光线和卧室的灯光消失后，整个出租屋陷入黑暗中。 墨欣桐一个人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两眼怔怔地注视天花板，耳边是空旷无比的寂静，冷汗从她全身不断流出。 她在害怕。 全身都在发抖。 墨欣桐被黑暗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三段记忆的重现，让墨欣桐对眼前世界产生巨大的割裂感。 但三段记忆同时也很好的相互映衬，让她了解自己的处境。 在琴房记忆段中，她已经对身边的事物产生自己的见解，但没有触碰到这个世界的本质。 在窒息记忆段中，丁仪带着她两人客观观察到世界的异样，两人第一次接触到身处的世界的本质，但不明白背后的操控者。 而第三段记忆则直观的告诉墨欣桐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两人如今活在城市牢笼里，高级文明在操控着他们的一切，默默注视两人。 三段记忆相互交融，墨欣桐感觉身边的空气都是虚假的。她脑子里有强烈的欲望，她想立刻见到丁仪。 然而墨欣桐很快冷静下来，她不是一个蠢人，而且拥有一个很好的脑子。 在获得三段记忆，以及明白自己深处被高级文明操控的虚假世界后，她明白轻举妄为是一个作死行为。 她不能把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表现出来，她要对自己进行伪装，才能留存大脑里的记忆。 墨欣桐的眼瞳在黑暗中发颤，还是慢慢合上眼皮。 墨欣桐想起在第三段记忆里，丁仪带着她逃离城市的经过。 那时候的丁仪肯定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所以才会想着带着她逃命。 墨欣桐又想到，两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和丁仪在这个虚构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墨欣桐平静地观察这个世界，眼睛少了几分少女的嫩气，多了些成熟。 要多想。 她想到丁仪对她说过的话。 恢复记忆的第二天，墨欣桐还是压抑不住内心强烈的欲望。她想见丁仪。 早上小跑着进入学校后，她很早便在座位上坐下，在见到丁仪的瞬间，欣喜萦上眉梢。 丁仪在身边坐下，墨欣桐连忙收起异样的神情。但很快墨欣桐便沮丧起来。 丁仪不记得曾经的她，他和她之间的记忆都被隐藏起来了。如今的丁仪对她话里的暗喻完全不清楚。 丁仪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墨欣桐知道自己要拯救丁仪。以前都是他拯救她，现在轮到她了。 半个月的时间，墨欣桐已经能很好的带着三段记忆适应当下生活，从这些记忆中，她回忆起让丁仪恢复记忆的那个场景。 五月二十七日。 墨欣桐早早回到教室，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早。 等待丁仪的出现，成为她每天必做的事情，虽然这个小举动的意义不大，但墨欣桐感觉自己在保护丁仪。 她也默默祈祷，有一天丁仪从教室门口进来时，一眼就能发现她的异样，发现她眼睛里满是两人的记忆。丁仪眼睛里也有她能读懂的属于两人的记忆。 丁仪回来后，墨欣桐的祈祷落空。 但她还是保持笑眯眯的笑容，“诶，总算等到你了。我们中午也出去吃饭吧。” 丁仪一脸迷惑。 中午，两人吃完饭后，来到江边吹风。 墨欣桐爬上江边的石墩上，丁仪也站到前面，双手保持平衡慢慢走着，窄小的石墩上，一侧是岸，一侧是江面，她脚尖慢慢踩向他的脚跟。 丁仪掉进水里。 墨欣桐看着这一幕，放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强忍内心的愧意，双眼直定定地注视江面。 第110章 墨欣桐·JIO 墨欣桐会游泳，但她不能立刻跳下去救丁仪。 看着丁仪在水里挣扎，她攥紧拳头让自己保持冷静，呆在原地不要做出别的举动。 时间变得十分煎熬，丁仪的水中扑腾溅起的水花也越来越少，就在丁仪彻底沉下江面时，墨欣桐终于忍不住要就他。这时两个男人出现, 跳进江里把丁仪救了上来。 墨欣桐松了一口气，又把忧心忡忡的眼神藏起来。 看着满身是水的丁仪，墨欣桐连忙跑到他身边。两个救人的人走后，她观察丁仪的神情，希望在他身上观察到一些细微的变化，告诉她他的记忆回来了。 但丁仪的表情和平时一样, 墨欣桐满怀期待的心慢慢落空。 “先去我家换一身衣服吧。”墨欣桐向丁仪说，她想要有更多的时间来观察他。 在丁仪前往出租屋时，墨欣桐回到学校，帮他从宿舍拿来衣服。 对于拥有三段记忆以及对这个世界有全新认知的她而言，这种事情轻而易举。 回到出租屋，丁仪湿哒哒的站在客厅中央，她把他推进浴室洗澡。 两人隔着浴室门聊到日常的话题。 墨欣桐把内心的焦虑短暂的藏了起来。 她不能把自己的异样展现给他看，于是她恢复正常的神态。 丁仪从浴室出来后，墨欣桐拍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 全身都是她日常用的沐浴露的香味的丁仪很好闻，墨欣桐心里想把他扑到在沙发上，狠狠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但这种事情不合时宜。 墨欣桐恢复日常神情，漫不经心地询问丁仪：“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有出现什么问题吗？” “很好。就喝了点江水。可能晚上要拉肚子。” 墨欣桐直直地注视丁仪，但从丁仪的神态中察觉不出什么，她只能先终止这个可能会让在观察两人的外星文明生疑的话题。 她想到丁仪帮自己吹头发的回忆，从卧室中拿出吹风机。 “我来帮你吹吹头发。” 丁仪想要拒绝，墨欣桐从中看到当初丁仪想帮她吹头发时，她那副欲迎还拒的场面。 笨蛋家伙，连表情都和当初的她一个样。 傲娇什么呢！ 墨欣桐心里默默想着, 拒绝丁仪的拒绝。 三段记忆里, 她都是第一次帮丁仪吹头发, 也是第一次帮男生吹头发。 丁仪的头发不像她这么长, 漆黑柔顺，条条黑泽有光。 “丁仪，舒服吗？”她问。 丁仪点点头。 墨欣桐轻笑起来。 真希望他能知道她是怀着怎么样的心境帮他吹头发的。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生吹头发。就算是……嗯，让你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报答了。” “这个报答未免也太小气了。”丁仪不识好歹地回答。 墨欣桐拿手指在丁仪脑袋上敲了敲。 下午午睡时间，丁仪在客厅沙发入睡，墨欣桐则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到丁仪注视伸懒腰的自己时，墨欣桐莞尔一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丁仪果然对她都有迷恋。 要是他也恢复了记忆，知道两人已经亲吻过，而且在以往的记忆中，两人已经成为情侣，她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调戏他。 起码会双腿跪坐到他的大腿上，用自己白腻的大腿肌肤隔着裤子的布料摩挲他的大腿肉，双手挽住他的脖子，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细声细语地盘问他刚才是不是趁着她伸懒腰偷看她的胸部。 然而两人现在仍处在朋友状态, 丁仪对她内心一点也不了解。两人隔了一道可悲的记忆幕布。 墨欣桐只能把内心的欲想压抑下来, 大脑里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色狼, 看来我有必要反锁房门了。” 房门没有反锁。 墨欣桐回到卧室, 安静地躺在床上。午后静谧的环境和温煦的阳光让屋子里所有物品都陷入午睡中，清风吹过窗户，淡黄色的窗帘随风摇曳，一束阳光从外射到卧室的墙壁上，形成一个不规则光斑，光束里，细小的尘埃在悬浮飘动。 墨欣桐默默注视这束光。 她想到一个同样安谧的午后，那是一个在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午后，楼下的空地上，她和丁仪拿着氧气罐做实验，当时的阳光和风也是如此温暖。 就是那场实验里跨越生死极限的窒息，跟导火索一样引发两人对这个世界的颠覆性认知。 丁仪上一次因为窒息而恢复了记忆，这一次也会吗？ 墨欣桐不清楚，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豪赌一次。 墨欣桐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几乎用踮脚尖的走路方式来到客厅。 在丁仪身边蹲下，看着熟睡的丁仪，她一直保持冷静的眼睛总算藏不起情绪，柔情像溃坝的江水一泻千里。 丁仪，要是你恢复了记忆，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 这差不多一个月的孤军奋战让墨欣桐感到身心俱疲，她想要有一个人能分担自己大脑里的记忆，让自己有一个倾诉的对象。 她就算再怎么拥有三段记忆，再怎么隐藏自己的信息，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想要人保护怜爱的女孩。 此刻，墨欣桐慢慢抬手，手指摩挲丁仪的脸庞，柔情的眼睛慢慢忽略视野里除丁仪以外的东西，她嘴巴微张，来自心理和生理的冲动几乎让她把嘴巴送到丁仪唇前。 理想的弦线绷得紧直，连同感性一起压住墨欣桐的欲望，她在最后的关头阖上嘴巴。 如今，一个她看不见的无处不在的巨大眸子正在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她不能暴露自己恢复记忆的存在。 墨欣桐压抑住自己的冲动，眼睛陷入一阵空洞的难过中。 过了三十秒，她调整好心态，庆幸自己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喂！起床！色猪！” 她把丁仪吵醒。 高考对墨欣桐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但为了表现正常，墨欣桐依然按照日常的生活作息按部就班。 那次把丁仪踢进水里后，她从跑操，课间聊天等日常生活中悄无声息地观察丁仪，丁仪提出想到她出租屋居住，她欣然答应。 她希望从丁仪的日常中察觉出他的记忆状态，希望这次溺水窒息能让他回忆起一点记忆。 然而观察的事实告诉她，丁仪的表现和平常如出一辙。丁仪没有恢复记忆。 墨欣桐陷入低落中。 直到某一天，她发现丁仪在性格上的一大改变。 故事发生在那天雨后。 午后突然下起大雨，她在出租屋忘记带伞，本想着不去上课，但呆在出租屋不如回去教室，那里有丁仪在身边。 她于是让丁仪来接自己。 雨势很大，两人都被淋湿了。 她在教室脱下袜子清理脚上的污渍时，发现丁仪直勾勾只注视着她。 这混蛋家伙好像爱上了她的脚！ 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12章 两个面壁者的相唔 墨欣桐见到了自己的父母。这是一对儒雅的中年夫妻，她见到两人时，没有任何的归家感。 简单的交谈后，她决定在回家前前往小区的出租屋收拾东西。 路上，她在小区围墙前的灌丛里见到那只小小的黑猫。 这只黑色的小狸猫贯穿她三个记忆段，匍匐在灌丛里的模样惹人怜爱，她从商店买了些食物, 放到灌丛前时，小猫凑到她身边，亲昵地拿头摩挲她的脚踝。 墨欣桐感到一阵暖心。 这只小猫还记得她。 可惜她连一句“好久不见，猫咪”都不能说出声，不然会被正在监视她的高级文明听到。 墨欣桐拿手触碰小猫的脑袋，把这个和她一样同病相怜的小猫带了回家。 之后的日常里少了丁仪的身影。 墨欣桐和丁仪的联系慢慢变成线上, 但因为有了小猫的缘故, 她这些天过得不算太糟糕。 她的父母答应她照养小猫的要求, 只要她负责就行。 第一天，墨欣桐带着小猫前往宠物医院进行清洗，并打了一个疫苗。这是一只快四岁的成年母猫，不需要割蛋。 小猫十分依赖她，任由墨欣桐抱在怀里也没有任何反抗。倒是在宠物医院，把小猫递给医生时，它对医生露出尖牙和肉团里的爪子，一副威胁的表情。 墨欣桐只好一直呆在它身边，陪这只小猫走完整个体检流程。 从宠物医院出来后，小猫已经换了一个样，黑色毛发柔顺有光泽，大眼睛圆滚明亮，朝墨欣桐撒娇地伸出前肢两只肉团。 “想不到你还蛮怕生的。” 墨欣桐拿手指捏黑猫的肉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只小猫看出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人的原因，除她以外，它几乎对所有靠近的人都报以敌意。 “不知道你会不会怕丁仪？” 墨欣桐抱着小猫，像抱着小孩子, 在宠物商店买了些猫食后，一人一猫回家。 关于黑猫的名字，墨欣桐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起什么，决定先搁置一旁。 这些天墨欣桐和丁仪的聊天都是从丁仪每天早上的问好开始。 墨欣桐回到家，查看手机。 两人今天的聊天停留在丁仪早上八点发的“早上好”上。 墨欣桐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开始回复丁仪，内容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后些天的日子里，她彻底把小猫安顿好。 墨欣桐日常一边逗猫，一边和丁仪聊天。 线上对丁仪的试探是墨欣桐最后的挣扎。 她用语音和图片和丁仪聊天，有意无意地暗暗展示一些前两段记忆里两人相处的细节，期待丁仪能够发现。因为有高级文明观察的缘故，这些细节十分隐晦，但只要丁仪往这方面思考，确实能发现的。 后来丁仪重新看这些照片时，发现自己的注意点不应该放在墨欣桐的美腿和玉脚上。 当和丁仪分享小猫，丁仪还是一如既往的回复后，墨欣桐明白自己的挣扎是无意义的。 丁仪的记忆没有回来，他根本没发现这些细节。 但此刻她的心境已经开怀许多。 就算他不记得了又如何呢，她还是喜欢他的。 她也曾经不记得之前的记忆, 丁仪不是依然陪在她身边吗？ 既然丁仪不记得两人的事情, 那她就成为一个默默守护这些记忆的守护者就行。她不会因为丁仪少了这些记忆而对他发生改观。那些都是他真真实实为她做过的事情。 墨欣桐决定把这些记忆封存起来，认真接触这个世界的丁仪。 同时，这也间接说明墨欣桐是一个悲观的人，特别是知道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丁仪没有办法恢复记忆后，她更加悲观。 丁仪不在身边，她不认为自己能挑战那个高若神明的高级文明的存在。 就这样子和丁仪过好眼前的每一天，把虚假的城市当成真实吧。 墨欣桐低落的摸着身边的猫咪，心态悄然发生转变。 两人聊天聊到了高中毕业典礼。 【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是男女朋友呀…】 墨欣桐手指在手机屏幕敲字，发送信息给丁仪。 【当然是。】丁仪几乎秒回。 躺在床上的墨欣桐笑起来。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在家好无聊。】 【后天。高中毕业典礼后，我带你去玩。】丁仪回复。 墨欣桐开心起来，双手捧起身上的小猫。 她觉得自己要正式开始接受目前的生活了。 那些记忆就让它存起来吧。 无论他是如何的，是否记起以前的记忆，她都会默默喜欢他，甚至可以凭借这些只有自己得知的记忆默默保护他。 墨欣桐告诉自己，自己明白这一点就行。 墨欣桐内心满是遗憾，依旧这样嘱咐自己。 高考成绩出来后，她并没有多少激动，反而是有接近半个月没见到丁仪，她想和他见面了。 后天是高中毕业典礼，两人约好的见面时间是上午九点，地点是校门口。 墨欣桐早上七点便起床，进入浴室洗了个头，花时间化一个淡妆，时间很短，因为她既不需要浓妆艳抹，也不需要遮瑕掩丑。 把自己打扮好，穿上一件白色碎花裙，墨欣桐出门。 小猫也想跟她一起出门，但考虑到这是这么久第一次和丁仪见面，墨欣桐拒绝了猫咪的撒娇，把它关在自己的卧室里，供吃供喝。 上午九点，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墨欣桐来到校门口，站到一棵高大的榉树下，慢慢等待丁仪的到来。 她老远就看到丁仪了，伸手对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丁仪穿着一身白色的便装，简洁很好。 墨欣桐朝他露出浅笑，“真的好久。有这样子当男朋友的吗？一直不来带女朋友出去玩。” 这句话的后面，墨欣桐已经变成抱怨的语气。 “抱歉。抱歉。今天毕业典礼结束，我们去游乐园。”丁仪双手合十。 墨欣桐原谅丁仪，两人前往小区的出租屋拿行李。看着近在身旁的丁仪，墨欣桐心脏沉闷地跳动，像闷鼓的声音。 她果然放不下让他恢复记忆这个执念。 但这必须跨过去，不能停留在过去走不出去。 墨欣桐咬咬牙齿。 丁仪看到墨欣桐眼里全是黯淡的神情。 她决定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要是丁仪还是对两人的记忆一无所知的话，她真的要把这些记忆放下。 墨欣桐慢慢抬手，指向路一边的钢琴店铺。 “看，这里有个学钢琴的店铺。” 墨欣桐悄然张开嘴巴，余光望向丁仪。 这是最后的试探了。 。 前一章被屏蔽了。原因竟然是因为描述脚引导不良价值观……绝了。 现在已经从脖子以下不能写来到脚踝以下都不能写了是吧。 时间长一点是不是关于人类都不能写？ 有这时间怎么不管管教某书的插图问题呢？ 第113章 丁仪，我是你的破壁者墨欣桐，我是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清风吹过树木，产生簌簌的响声。 街道上，丁仪和墨欣桐隔着五米的距离，相互注视对方。 “怎么了嘛？”墨欣桐轻描淡写地问。 她声音出口的一瞬间，无数思绪进入丁仪的大脑，千言万语汇聚到丁仪嘴巴前。 墨欣桐看着丁仪的眼睛从平静开始变化, 澄澈的光芒逐渐充斥整个眼瞳。 “你会弹什么曲子？”丁仪咽了咽口水，问。 “很多。” 墨欣桐沉默片刻才张开嘴巴，这一刻，看着丁仪，她突然变得无比谨慎，放在赤足走钢丝。 “卡农会弹吗？” “会。” 墨欣桐点点头，那一刻, 她看到丁仪无比炽热的目光, 难言的喜悦涌出内心。 她仿佛看到了曙光, 那准备被她搁置到心底的希望像火苗一样慢慢升起。 “你觉得这首曲子很悲伤吗？”墨欣桐小心地问丁仪。 丁仪摇摇头。 “不。我不觉得。我听卡农时，想到的是天气无比好的恰静日子，我站在一座山的山顶，清风吹拂，往山下望去，山下是成片连绵火红色的枫树。全身是充满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 墨欣桐的眼角几乎要泛出泪水。 “我，我也是…” 丁仪的眼睛再度变回平静，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走吧。” 墨欣桐感觉丁仪的手在颤抖，他显然不像表面那样冷静。 而她自己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这些天积攒在体内的疲倦和心酸在此刻全部爆发，但她又不敢明显地表现出来。 “沙，沙子进我的眼睛里了。”墨欣桐强忍哭腔，对丁仪说。 丁仪停下脚步, 伸出手温柔地触摸她的眼角, 把泪水拭去。 “闭上眼睛。我帮吹吹。”丁仪温柔地说。 墨欣桐点点头，阖上眼睛,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无处安放, 慢慢揪紧丁仪的衣角，确保他一直在身前。 “我在。放心。” 丁仪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墨欣桐明白，这个世界终于不是只剩下她孤独一个人了。 墨欣桐仅靠最后一点意志坚强地保持冷静的外表，点点头。 睁开眼睛，墨欣桐眼眸里的情绪像荡漾的水纹，注视丁仪。 她想说太多话了。 但丁仪轻轻摇头，她也只能闭上嘴巴。 两人握着手，相互无言地走进小区。 话语在此刻变成多余的东西，两人需要的东西已经从双方的眼睛中得到了。 这是两份各自伪装起来、但从此刻开始，在暗下里无比坚定地联系在一起的感情。 丁仪走进出租屋后，环顾出租屋四周，发现东西都收拾好了，只剩下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他的书本。 看来墨欣桐是故意延迟退房时间的。 丁仪望墨欣桐一眼，心绪繁杂。 这个小妮子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墨欣桐安静地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身前，她现在太开心了，劫后重生的涅槃感、失而复得的惊喜感, 各种正面情绪像一盒巧克力在她心中交融。 丁仪把这些无用的书籍全扔了。 两人再到物业处办理退房手续。 从小区走出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学校的毕业典礼在十点十分开始，两人需要捉紧脚步。 丁仪直接拉住墨欣桐的手，两人小步快走前进。 这一次拉手的感觉与先前孑然不同。 墨欣桐不仅感觉到丁仪手掌的温度，更感觉到一阵安心感。 很快，她发现两人呆在一起好久没说过话了。 如今说话反而变得困难起来。 因为墨欣桐知道对方恢复了记忆，她要说些什么东西才能算是正常对话的呢，才不会被监听的高级文明察觉异常，才能传递出自己想问的东西？ “按照日常来的行。”丁仪说。 墨欣桐诶一声。 丁仪补充：“待会毕业典礼，不需要有什么格外的举动，一切都按照日常生活的习惯来就行。” 墨欣桐明白丁仪所指的是什么，欣喜地点点头。 小步靠近丁仪，她把自己贴过去。 “这些天我好想你。” “我也是。” 两人明白有高级文明的观察下，不能通过正常的语言进行信息交换，不然会暴露两人的记忆。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默契和眼神变成至关重要的东西。 两人想表达的东西，得从两人对双方真诚的眼神中传递出来！ “还记得那次我掉进江里面吗？” 前往学校的途中，两人隔着马路看到横跨整座城市的江，丁仪开口。 墨欣桐点点头，默默注视丁仪的眼睛。 “记忆尤深。那次以后，我对水的看法完全不一样了。”丁仪只是简单说话。 但墨欣桐看到丁仪别样的眼神，知道丁仪已经悄悄向她传递出信息。 短暂的平静后，她被丁仪握着的手挣扎开，使劲地捏丁仪的手臂肉。 这样说，她那次行动是有效的？ 你这个混蛋是从那时候开始就恢复了记忆？ 可恶的家伙，这个大混蛋，大笨蛋！隐瞒了她这么久的时间！ 墨欣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地不留余力地扭丁仪的手臂肉来发泄情绪。 “疼！” “活该！活该！” 墨欣桐发泄完后，又不舍得的拿手指抚摸刚才自己捏的地方。 丁仪被她的行为给迷住了，反手拉住她的手。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胆的行为的？”丁仪指着江边的石墩，问墨欣桐站在石墩上行走的行为。 墨欣桐明白他的意思。她开始回忆自己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 “还记得五月初吗？那时候我就第一次尝试这样了。” 两人说着完全无关的话，传递话里无数的隐喻。 丁仪恍悟，墨欣桐竟然比他足足前了一个月恢复记忆。 这样说的话，那这一个月她都把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有给高级文明露出任何破绽，而且她还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真厉害。” 丁仪钦佩地望墨欣桐一眼。这个现在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孩比他想象中要坚强万分。 墨欣桐笑起来。 两人走进学校，校园时已经聚满了学生。 拉着手，两人不忌讳旁人的目光，借着给校园拍照留恋的借口，先后走到综合楼的琴房和综合楼后的停车道上。 丁仪给墨欣桐拍照，两人相互注视双方的目光，明白这两个地方对两人而言都有特别的意义。 两人都是拥有三段记忆的人。 第114章 驼夫山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两人不急着离开，在学校外面慢慢逛起来。 “你想报哪个大学？”墨欣桐问丁仪。 “就这座城市里面的吧。北清大学。以我们两个的分数，都不成问题。” 墨欣桐点点头，“我也报这个大学。”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也聊了很多东西。 聊完之后，墨欣桐的情绪平静下来, 丁仪也会恢复了以往沉稳的心境。 “我们过两天再见面。” 告别时，丁仪慢慢松开墨欣桐的手。 墨欣桐虽有不舍，但也点点头。 “要记得你说的话哦。” “我记得。” 两人告别。 墨欣桐那股几乎被磨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丁仪还在想办法把他和她从这个虚假世界中拯救出来，她肯定不能气馁。 她拥有三段记忆，不会再像大逃亡时那么没有, 这次她不是累赘，而是丁仪计划的另一半。 …… 填写报考大学志愿是在高考成绩出来后进行的, 两人相互对照着彼此的想法, 填了一份差不多的志愿表。 同时，双方的父母也支持两人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 不出意外，两人很快收到北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丁仪报考的是社会学研究专业，墨欣桐则是一个偏理科的环境学专业。 等待到大学报道的时间很长，足足有三个月之久。 在这个假期里，双方的父母都提议两人出去走走。 丁仪和墨欣桐还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关于对方的事情，但从一些对话细节中，两人知道他俩的事情已经传到双方父母的大脑里面。 这进一步证实了这两对中年夫妻是被芯片取代大脑的仿生人。 墨欣桐曾对自己父母提一句想到国外去游玩，被父母婉言劝阻。她很快放弃这个想法。 果真如此，每当两人产生想离开这座城市的想法，总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阻挠。 丁仪和墨欣桐都明白这背后的真相，对此习以为常，渐渐的，两人不再向外界表露这种想法。 毕竟过多的提及会引起那个仿佛神明的每时每刻观察两人的高级文明的注意。 但高级文明并不是战无不胜的，即便丁仪和墨欣桐明白两人的处境如同两只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小虫子，也没有产生放弃的念头。 两人的思想不是透明的，两人的感情不是透明的。 只要思想是隐蔽的，两人就有翻盘的机会。 墨欣桐也逐渐从丁仪的暗示中得知高级文明想从两人身上得到的东西。 两人的感情。 她细细思考, 觉得丁仪的推测有理有据。一个比人类先进无数倍的高级外星文明来到地球上，看到人类宛如新生儿的文明，会对其哪方面产生兴趣？ 它们不会因为胡夫金字塔而震撼，也不会因为莎士比亚的诗集而震惊，它们的飞船比金字塔壮观一百倍，它们比人类史长不知道多少的历史肯定诞生过不亚于莎士比亚的文学作品。 从某种意义而言，金字塔，莎士比亚诗集，这些东西都是人类大脑的外化表现。 人类创造出一切外界实物的根据和动力，都源自大脑的创造性。 人类真正有价值的，是他们脑壳里那颗平均重量为1400克的大脑。而它们想从这颗大脑里得到什么东西？ 丁仪告诉她：感情。 但为什么是这个原因，丁仪暂时还想不明白。 两人需要保持好彼此的距离。 因为两人都经历过记忆段结束，在第一段记忆中，两人刚在钢琴前亲吻，随后记忆段便完结了。 这说明，高级文明从那段记忆里得到一部分想要的东西。 随即两人的重开，说明它们想得到的东西还不完善。 总之, 两人要保持好如今这份感情的距离，一旦高级文明从两人的感情递进中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两人随时会被中断记忆，然后是一轮新的重开。 丁仪和墨欣桐感觉两人就像一场场实验的小白鼠。 …… 两人离开高中不久，墨欣桐便把交了男友的事情告诉父母，父母给了她一笔钱，让两人好好在这座城市里游玩一趟。 丁仪也答应下来。 “去哪玩好呢？” 线上，墨欣桐问丁仪。 丁仪想了想，给出一个答复。 “我们去爬山。” 墨欣桐喜欢爬山，不知道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受到第一段琴房记忆的影响，她对大自然有格外浓郁的兴致。 尤其是站在高处，眺望天空和低处的大地，这种远眺感让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融入了风中，她便是世界。 丁仪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来到墨欣桐的家。 黑色小猫并没有多抗拒丁仪，能让他摸头，但肚子则不行，只有墨欣桐可以触摸那里。 两人带上不多的行李后，乘坐出租屋前往目的地。 “我们选的是哪座山？” 路上，望着城市不断往后移动的墨欣桐问。 “郊外的吗？” 她担心两人会来到城市的边缘，那儿的膜就像这个世界的尽头一样，无形的透露沉重的窒息感。 丁仪点点头。 “是在郊外。但就在城市外围。” 他把手机递给墨欣桐，墨欣桐看到这座山距离城市边缘还有二三十公里后，松一口气。 “驼夫山。好怪的名字。” 墨欣桐喃喃。 “这是我们城市里最高的山峰，海拔接近两千米。”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汽车里也能看到驼夫山的主山峰，就像在平原上拔地而起的一把利剑，陡峭而高耸，山顶处云雾缭绕。 墨欣桐高兴起来，“站在上面往四周看去，肯定很美。” 丁仪牵住她的手，两人下车，来到以这座山为主题的景点园门口，不少游客在拍照。 买了两张一百块的票，两人从正面走到驼夫山山脚。 “坐缆车还是徒步？” “两千米的海拔……”墨欣桐抬头往上望去，随即惊讶的小脸露出兴奋的笑容：“肯定是走上去！” 两人顺着修得平整的石板路，花费一小时悠然地走到山顶。 此刻，淡淡如轻丝的白色烟雾就在头上，仿佛踮起脚尖便能触碰到。 游客逐渐变少，快到山顶时，几乎只剩下十来个游客。 山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观赏台，因为这座山峰十分陡峭，山巅并没有多少平地，这个观赏台面积只有五十平米左右。 观赏台中央有一个红瓦绿梁的四面镂空的亭子。 两人进入亭子歇了歇后，墨欣桐就迫不及待地拉上丁仪，两人走到观赏台边缘的栏杆前，往外眺望去。 观赏台的栏杆是铁制的，一米五的高度很好的防止有人失足掉落。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天空的白云全部散去，露出圣洁湛蓝的天空。 墨欣桐几乎要尖叫起来。 “丁仪，抱住我的腰。” 她眉梢上满是笑意。 丁仪慢慢来到她身后，双手握住她纤细的侧腰。 “你跳我跳？” “不是。你想什么呢？你舍得跳吗？这么漂亮的天空。” 墨欣桐被逗笑了，浅笑起来，清风一般。 她嗔视身后的丁仪一眼，随即目光回到前方，张开双手，恰意地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洒在她雪白的肌肤和漆黑的头发上。 第115章 收集癖 大学报道时间在八月三十一日。 八月末的天气渐渐没了盛夏的燥热，白天的风多了些凉爽，吹在皮肤上不会觉得粘热。 丁仪和墨欣桐在各自的学院专业报道后，一起外出吃饭。 两人在假期里几乎三天见一次面，在大学的第一次见面时感觉跟日常差不多。 大学和高中相比，服饰没有了这么多的规定，两人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行穿搭。这对丁仪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因为他换来换去就那两件衣服。 但墨欣桐完全不一样，长裙、牛仔装、短裤、短裙、吊带装，她每天的穿搭都不一样，各有味道，完美诠释了青春靓丽四字。 丁仪身为她的男友，有幸每天大饱眼福。 开学第一天, 墨欣桐穿了一件吊带裙子，露出雪白的肩部和纤细的锁骨。 丁仪尽可能把遮阳伞往她身边斜去，害怕太阳阳光稍稍热了点, 就把这苗条的雪人儿给晒融化了。 “每天晚上要和我打电话。” “每周都要和我见面一次。” “不许和别的女生聊天。被别的女生撩了要及时向我汇报。” 墨欣桐纤白的手挽着丁仪的臂膀，给他制定一套良夫准则。 “遵命。” 墨欣桐笑起来，她一笑起来，丁仪就想亲她的嘴唇。 但克制住了。 高中毕业到大学开始前的两个月相处时间，猴急的情侣都搞出人命了，但墨欣桐和丁仪的进度仍停留在牵手上。 因为明白高级文明观察两人的原因，两人便一直保持着这微妙的关系，没有向前推进一步。不然不说睡觉觉，亲嘴嘴肯定是要有的。 丁仪默默想着。 墨欣桐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纤细的手指慢慢拂过他手臂上的小绒毛。 两人有时候不需要通过语言交流，仅仅通过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丁仪看到墨欣桐的眼神得意且狡黠。 她在说：你被我迷住了。 丁仪转过头，看向别处。 墨欣桐继续牵住丁仪的手，悄无声息地把目光从丁仪嘴巴上挪开。 丁仪没有看到的墨欣桐的目光里，还有一句话： 哪有只有男生馋女生的道理，女生也经常馋着男生的…… 在学校外找到一家小餐馆，解决午饭后, 两人简单的聊了一会儿天，便回到各自的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丁仪的入住没有什么问题，但墨欣桐那边出现了点小状况。 因为她把小猫也带在身边，舍友并不愿意宿舍养猫，几人发生了争执。 墨欣桐十分理智，在舍友发生意见分歧的第一时间平息这段争执，她决定搬出去住。 入学第一天下午，丁仪多了一个任务：帮助墨欣桐在校外找房子。 经过九月份的军训后，两人对这个新环境熟络起来。 墨欣桐校外租的房子在一个小区里，环境很好，租金也贵，一个月三千。 但对于一个月有五位数生活费的年轻富婆而言，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要不是丁仪的生活费也够他活，他肯定求墨欣桐包了他。 除了日常上课，丁仪最多的时间便是泡图书馆和陪墨欣桐。 墨欣桐也经常去图书馆，但原因只因为丁仪在那里罢了。 墨欣桐在图书馆时，喜欢选一张窄桌子, 然后坐在丁仪对面，这样子她在桌子下的腿就可以任意夹住丁仪的腿，或者被丁仪的双腿夹住。 看着丁仪脸上一本正经，却时不时露出古怪表情的样子，墨欣桐觉得这种行为很不错。 丁仪经常去墨欣桐校外住的房子，但不过夜。 他发现小猫被墨欣桐养得肥肥胖胖的，对他的警惕也逐渐放下，在九月中旬他前往墨欣桐的房子一起做饭吃时，小猫已经主动躺到他大腿上，露出肚皮。 丁仪知道这只猫可以任他rua了。 大学生活确实比高中生活要丰富多彩，无论是社团活动还是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丁仪和墨欣桐在大学可做的事情更多。 但两人并没有过多融入集体活动中，如今的两人对外界更加敏锐，很容易察觉出身边的人的异样。 这些异样无时无刻不告诉两人，身边的人是假的，这座大学是假的，这座城市是假的。 两人更喜欢呆在一起，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天。 什么也不干，两人默默在沙发上，墨欣桐的头放在丁仪头上，侧躺着躯体，慢慢合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的睡去。 墨欣桐漆黑如蛛丝的头发在丁仪大腿上散开，丁仪安静地呼吸有墨欣桐味道的空气，抚摸同样躺在沙发上打盹的小猫。 他也什么事都不干。 就这样子让时间慢慢滑走。 两人总是在伪装自己，这样子卸下所有防备的清闲的时光十分难得。 十月份，天气稍稍转凉。 因为丁仪经常来墨欣桐的家，墨欣桐在家给他划出一块专门的领地，比猫猫的小，简单而言是一张柜台。 本来柜台上放满了丁仪给她买的零食或生活用品。 但墨欣桐逐渐发现这个柜台装的东西变得奇怪起来。 “卡拉。” 门锁响动，傍晚，应该是下课了，丁仪背着书包进门。 墨欣桐今天没有课，一直呆在家里面，逗猫，弹电子琴。 “怎么了嘛？” 一进门，丁仪就看到墨欣桐直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这是什么东西？” 墨欣桐奇怪地拎起柜台上的一个梨状罐子。 “饮料罐呀。” “你喝完了为什么不扔？” “你不觉得蛮好看的吗？很有观赏性，具有收藏价值。” “……” 墨欣桐睨看丁仪一眼。 “那这个呢？” “军用望远镜。但是是破损版，没有镜片。” “有什么用？” “可以起到伪装作用。假装在望远处，但实际在观察身边的东西。” “……” 类似的东西还有更多，墨欣桐对此无法理解。 “你该不会收集这种小玩意上瘾了吧？” 丁仪想了想，耸耸肩膀，“可能吧。但没有什么不好的。” 说着，他从书包拿出两个精巧的注射器，放到柜台上。 “哪来的？” “医学生在解刨猫，我去看了看，顺便要了两个回来。” 躺在沙发上默默注视墨欣桐和丁仪聊天的小猫背脊一凉。 墨欣桐大叹一口气，“服了你了。不要收集活的东西，我接受不了。” “晒干了的呢？” “也不行。” 墨欣桐连忙拒绝。 生气归生气，但她还是挽过丁仪的手臂，靠着他把他拉进屋子。 第116章 关于两个面壁者是情侣后的二三事 “菜呢？” 客厅，一直挽着丁仪臂膀的墨欣桐察觉不对劲，他怎么两手空空？ “什么菜？” 丁仪反问一句。 “我不是让你买菜吗？今晚我做饭给你吃。” 墨欣桐松开手，五只手指摊开，奇怪地注视丁仪一眼。 “我忘了。刚从学校医科院院楼回来。” “算了，一起去买菜吧。” 墨欣桐无奈地摇摇头，看了看外边的天, 橘红色的余晖把天空照得绚丽艳红，她顿时心情大好，换上鞋子，和丁仪出门。 “给你拉手手。” 撒娇的声音。 “你拿过袜子，脏。” “三——二——” 声音骤然严肃，尾音拉得很长。 “牵了牵了。” “还有呢？” 又换成了霸道的声音。 “能牵你的手是我的荣幸。” “嗯哼~” 电梯关门前, 传出墨欣桐婉转而满意的气泡音。 两人走出小区, 墨欣桐不作声地瞟视丁仪一眼，看到丁仪吃瘪的小表情，她笑眯眯地轻挑眉梢，更紧地拉住他的手。 这是她今天最精神的时候。 …… 自从一个人搬出来住后，墨欣桐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一开始仍会时不时感觉寂寞，但养有小猫，丁仪也总会来陪她，这种感觉便慢慢消失了。 相比起以前，墨欣桐现在拥有更好的生活质量，一个人的独居允许她有各方面的自由。 比如，穿衣自由，只穿内衣就在客厅里逛来逛去；饮食自由，自己做饭等。 谈起穿衣服的问题，墨欣桐一开始得知自己无时无刻不被高级文明观察时，内心是澈凉羞耻的，她感觉自己没有了任何关于身体的隐私，衣物起不到原有的遮挡作用。 当自己一个人在浴室洗澡时，她感觉空气中有无数道隐形的目光在默默注视她的一举一动，无论是抬臂还是弯腰, 每一个搓澡动作都变得羞耻而放不开。 那时候，丁仪这厮还混蛋地问那需不需要他帮忙搓澡。 少女的身体，是他随便能看的吗？ 墨欣桐当场拒绝。 但听了丁仪的解释后，她逐渐放下这种疙瘩心。 高级文明未必和人类有同样的审美，两人从未见过高级文明的模样，但可以肯定不是和人类同一个物种，不然它们研究自己的大脑就得了。 说不定高级文明连碳基生物都不是，她的身体在它们看来不过是一具外形秀气的会动的肉罢了。 虽然被人说自己的身体是一团肉很不舒服——尽管丁仪还加了个“外形秀气”的前缀形容词，但墨欣桐还是放下了原有的顾虑。 当然，这些交流都不是通过对话完成的。不然肯定引起“它们”的注意。 …… 两人走出小区，余晖正好落在城市的边缘上空，大片大片建筑物和树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今晚留下来吗？” 墨欣桐余光看向丁仪，不知觉间，她靠得他很近，几乎把他的手臂抱在侧胸边。 隔着衣服的布料，丁仪也能感觉墨欣桐肌肤的柔软。 墨欣桐对此倒是不在意，或者说，是有意为之。毕竟她总期待丁仪发现她的白给小举动, 然后她“啊啦”戏谑一声，明知故问的问丁仪怎么了。 要是丁仪出现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墨欣桐就像捉住胜利的旗帜，开心的笑起来，似乎在说，“你果然臣服在我的魅力之下。” 要是丁仪把手臂压向她，她也会嗔怪地注视他一眼，加一个名词称呼：“色狼。你果然臣服在我的魅力之下。” 某条逻辑线决定，两人之间产生的所有行为都可以在墨欣桐的小嘴中走向同样的结局。 丁仪知道墨欣桐想干什么，她很好的继承了三条记忆线里的真实人格：即热衷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害羞，然后摇身一变用成熟姐姐的口吻，用湿热的唇风进行嘲讽。 呀，你害羞啦~ 等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自己而彻底害羞起来后，她就会更加欣喜，仿佛恨不得高傲的向全世界宣布： 看这小子的红耳朵，都是我弄的哈哈哈！ 我是谁？他女朋友！他最有魅力的女朋友！ 什么奇怪的人格。丁仪暗暗吐槽。但这也正是墨欣桐迷人的地方之一。 所以面对墨欣桐的小举动，丁仪总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以不变应万变。 而墨欣桐知道丁仪知道她的意图，胜负欲更强。 总之，这是一场很怪的博弈。 但这都是两人的日常了。因为有很多话不能明说，只能通过眼神和细微的肢体动作来传达感情，在日常的交流中，逐渐演变出一些只有两人能明白的小举动。 墨欣桐心里称自己的白给小举动为：检测丁仪对她诱惑力到底能承受到什么程度的测量仪。 丁仪就简朴许多，他把墨欣桐的行为称呼为：—— 这小妮子好可爱，他得放松身体，不要受到影响…… 丁仪摇摇头，回应墨欣桐的问话。 “今晚去图书馆，然后回宿舍。” “给你看脚脚呢？晚上来吗？” “……” 丁仪走路的节奏乱套了一下。 墨欣桐浅笑起来。 现在的她从某种意义上，彻底拿捏住丁仪。 刚开始得知丁仪很早就恢复了记忆后，墨欣桐除了惊讶，剩下的就是羞耻了。 因为两人竟然都在伪装自己真实记忆的情况下，玩了一场无厘头的按摩游戏。 墨欣桐当时得知丁仪其实是有三段记忆时，真想锤爆丁仪的脑袋，问他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答应做她男朋友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性格温柔，语气细腻，脸蛋好看，身材修长，而是为了一探究竟那个地方。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但墨欣桐一直注视着丁仪，手臂把丁仪的臂膀往内拉得近，贴得更实，鄙夷生气的眼神配合因不屑而撅起的小嘴唇，让丁仪眼神短暂不定地摇曳一下。 但逐渐的，墨欣桐接受丁仪的变化。 变色就变色了。 反正对象是自己。 但墨欣桐还是时不时在心里抱怨丁仪，她身材明明很好，又不只有那双纤纤白小的jio好看，为什么一直留意那里呢…… 从超市出来后，两人提着菜回家。 夕阳已经落山，两人映在地面上的影子逐渐和无声出现的暗影融为一色。 第117章 鲁米诺的星空反应 “帮我把围裙拿来。” “在哪？” 丁仪蹲在沙发前逗猫，厨房传来墨欣桐的声音。 “柜台上。” 丁仪拿上围裙，走进厨房。 墨欣桐站在厨台前，背影对着厨房门口，白色短裤下并拢的双腿修长苗条，她扎了一个高高的丸子头，露出白雪的后颈。 丁仪慢慢走过去, 眼睛停在墨欣桐身上。 墨欣桐做事时总喜欢这样子收拾自己，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透露一股飒爽气息。 “需要我帮你围上吗？” 墨欣桐正在洗西红柿，丁仪走到她身边后，很快便被她做饭时认真的模样吸引，悄然靠近仔细闻她脖子的味道, 轻声问道。 墨欣桐点点头，没有回头, “但不能乱摸哦。” 丁仪嗯一声, 双手绕过墨欣桐的蛮腰，帮她系上围裙，墨欣桐的腰很纤细，给人盈手可握的感觉。 墨欣桐余光悄悄注视丁仪，发现他真的听了她的话，双手安分得像笼里的兔子。 “……” 丁仪没有着急走出厨房，站在墨欣桐身边，把身体靠在厨台前，安静注视墨欣桐洗菜。 “啊~” 墨欣桐两只葱白的手指捏住一颗洗过的小番茄，投喂进丁仪嘴巴。 “好吃吗？” 丁仪点点头，墨欣桐笑起来，把一盘洗好的小番茄递过丁仪手上，慢慢朝丁仪张开小嘴，丁仪看到她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和躺在牙床中央粉嫩的舌头。 “轮到你了。啊~” 丁仪把小番茄放进墨欣桐的嘴巴，心里是吻上去的冲动。 …… 吃饭时。 丁仪察觉到墨欣桐最近很少去上课，整个人在家呆的时间逐渐变多, 时不时向他抱怨太闲了。 “专业课不去上吗？” “因为没有什么好学的。”墨欣桐解释道，“这个专业的课程本来就不多，而且知识内容太少了，我自己一个人自学就可以。” “你可以多去参加学校的活动。” 丁仪提建议道。 “比如说？” “一些社团活动或者是志愿者活动。多尝试一些不同的生活。” 看了看丁仪的眼睛，墨欣桐“哦”一声，继续吃饭。 “饭菜很好吃。” “嘻嘻~“ “喜欢吃吗？” “嗯。” 黑色的小猫也在桌子底下吃着猫粮。 温馨的灯光笼罩两人一猫。 晚饭结束后，墨欣桐坐到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逗猫，丁仪则负责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连同墨欣桐做饭时产生的厨台污垢一起清洁。 墨欣桐看着丁仪忙碌的背影，心里一阵踏实，犹豫着待会让不让他给自己捏脚。 丁仪收拾好东西后，拿上书包就准备离开。 墨欣桐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念头作罢。 “那明天见？” “明天见。” 门口送别丁仪，墨欣桐望着丁仪走出走廊，在即将拐弯时，他忽然拐了回来。 “忘记拿东西了？” 丁仪摇摇头，俯身在墨欣桐右脸颊上轻吻一口。 “给你一个出门吻。” 说罢，他真的走了。 墨欣桐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 鼻尖微微红起来。 出门吻不应该是她给他的吗？ 关上门，墨欣桐望了望丁仪今天带来的小物件, 那两个带针头的注射器, 全身打一个冷颤。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收藏价值呀？笨蛋丁仪？” 墨欣桐拎着装着注射器的密封包装，喃喃一句。 仔细打量四五秒后，他还是小心翼翼把它放到柜台里。 …… 墨欣桐听取了丁仪的建议，在大学里开始尝试各种生活。 她首先参加了学校的乐器社，花两周的时间粗略学会一门新乐器吉他。 同时，也偶尔参加志愿者活动。 一个半月后丁仪再和她详细聊到这些事情时，才发现她差不多把学校每个大小活动都参加过一遍。 当时，并不是所有活动都参加全程。有的活动只参加了一个宣讲讲座，她就没了兴趣。 “诶，我找到一份新的兼职工作。” 一天晚上，十一月的星空格外透澈，繁星点缀整片漆黑宛如天鹅绒的夜幕。 墨欣桐家里，两人在阳台上铺了一张毯子，席地而坐，一边看星星一边聊天。 “什么工作？你生活费不是足够吗？” “但不是你说的吗？尝试点新鲜的生活。——在学校化学学院的实验室当助理。” 墨欣桐笑眯眯地说着，把走进阳台的小猫搂进怀里。 十一月的天气不冷，晚上的气温有十五六摄氏度，两人穿了一件薄外套，就能抵御夜风。 “化学学院实验室？” 丁仪有些惊讶，想到墨欣桐现在在读的环境学专业。 墨欣桐点头，“其实我穿那种白色的防护服很好看的。” “你为什么对化学感兴趣？”丁仪好奇地望去，看到从乌云后出来的月光爬上墨欣桐的脸蛋。 “一开始也没觉得有意思。后来看到一些化学实验后觉得这个学科真有意思。”墨欣桐眼睛里满是光，“你想想，你亲手制作出一道彩虹色的焰火，或者是人工在十月天的天气制造一场小雪。不觉得很浪漫吗？” 说着，墨欣桐兴致勃勃地站起身，在丁仪的注视下进入书房，不一会儿小跑着回到阳台，手上多了几个个东西。 “猜猜这是什么？” 墨欣桐示意一个密封容器里装着的无色通明溶液。 丁仪摇摇头。 “过氧化氢。也就是双氧水。可以用来医用伤口消毒及环境消毒和食品消毒。” “你哪得来的？” “实验室拿的。” “他们还让你拿东西？这些东西不是不让带出实验室的吗？” 墨欣桐撅起嘴巴，随即得意地把声音放嗲，“谁让我是个温柔又讨人喜爱的助理呢？他们实验没用完，就给了一点我。” “……” “我书房里还有二氧化锰，铁氰化钾……” “你收集上瘾了吧？” “嘿，你自己喜欢收集那些怪东西，就不能让我也收集吗？”墨欣桐锤丁仪手臂一下，丁仪闭上嘴巴。 “而且我收集的东西比你的好多了。”墨欣桐嘀咕一声，“我是为了和你分享才拿回来了……” 看着墨欣桐撅起的小嘴，丁仪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 墨欣桐的兴致并没有消散，手里慢慢往丁仪身前放出一瓶红色的晶体。 “这是铁氰化钾。” “嗯。”丁仪配合的点头，想看看墨欣桐究竟想展示什么。 最后她拿出一瓶密封液体，笑颜顿开。 “这是今天的主角——鲁米诺。警察们在犯罪现场就用它来检测那些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血液。——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买的，可贵了！” 墨欣桐兴致勃勃地拿出一个容器，将鲁米诺溶液和过氧化氢混在一起。 “别眨眼。” 墨欣桐认真地看向丁仪，随即把铁氰化钾放进液体中，顿时，充满暗影的阳台上，一道无比璀璨的光芒从烧瓶中出现，仿佛一条小团星云出现在两人身前。 光芒转瞬即逝，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星空反应。”墨欣桐开心地说，她感觉自己和丁仪在那短暂的一秒钟时间，站在宇宙的黑暗处，眺望远方无比宏大壮丽的星云。 丁仪望着已经回归黑暗的烧瓶，没有说话，陷入沉思。 “不错的兼职。” 过了好久，他对墨欣桐说，同时也接受了她的小心思。 但有一个前提，带回来的化学用品不能够防在卧室，必须严格储存，避免出现意外。 墨欣桐答应下来，抬头望向夜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已经密布上方，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痕迹。 丁仪的手慢慢覆到她撑在身体两侧的手上，她看向丁仪。 丁仪也在看她。 “你想看真正的星空吗？” 墨欣桐以微小的幅度点点头，“但你也要看到。” “会很危险的。说不定会丧命。就像宇航员上太空，都是拿生命做赌注。” 墨欣桐嘴唇一张一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丁仪在黑暗里默默注视墨欣桐有神的眼睛。 墨欣桐悄悄把头靠在丁仪胸膛上。 “——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第118章 远足与野营 十一月份中旬，天气还没入冬，仍有末秋的气爽，丁仪决定走出校门一趟。 两人走在两边都是金黄色梧桐树的路上，看着梧桐叶在秋风中飒飒飘动，落到青黑的地面上，形成一张俯瞰的金黄色油墨画。 丁仪向墨欣桐提问：“有什么东西是一个月来一次的？” 墨欣桐一开始还想捏他的腰, 但很快便明白丁仪所指。 “那我们明天出发？” 丁仪拉着她，望见道路两头都没有车，便把她牵到青黑色的柏油路中央，两人脚底压着黄色的标识线，慢慢往前方走去。 “嗯。趁着秋天还在。” 墨欣桐开心起来，小脚迈开的步伐都高了不少，风吹过她的头发, 拂在身后丁仪的脸上。 “这次我要坐缆车上去。” “当然可以。”丁仪点点头，片刻, 补充一句，“但我们这次会在那里晚上露营。” 听到这话，墨欣桐脸色稍稍变化，欢快的脚步恢复正常速率，很快嘴角再次扬起，对丁仪露出淡笑，仿佛两人头上的秋末天气，仿佛随时会消失。 “算了，那我还是爬上去吧。” 她说这话时，拉着丁仪的手变得十分紧。 两人在聊远足的事情。 自从两人在高中毕业结束的假期里去过一趟驼夫山登山后，这座山峰成了两人约定的每个月必去一趟的地方。 在小半年下来，两人去驼夫山登山的日子逐渐成为一个别样的约会时光。 如今两人已经去游玩四次，每次去在山巅上看到的风景都不一样。 “那我要好好准备了。如果要露营的话……” 两人走出油柏路，墨欣桐的声音随着秋风恬适的飘到长空寂寥的天上。 …… 夜晚，丁仪从学校出来，和墨欣桐一起前往大学旁边的商业中心进行采购。 两人买了露营需要的物质后，又买了不少零食饮料。 “这样子晚上就不会没东西吃了。”两人从商业中心出来后, 丁仪捧着手里一大堆物品, 喃喃地说。 墨欣桐看到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满意地赞同丁仪的话。 这晚丁仪没有回去学校的宿舍，他提前把衣物收拾好背在身后的背包里，他决定今晚在墨欣桐的家里留宿。 将购买的东西全部放到客厅的空闲空间后，不大的客厅顿时窄了一半。 放在电视机柜台上的智能闹钟显示时间为晚上九点。 墨欣桐先进去浴室洗澡。 热水淋洒在身体上，墨欣桐闭上眼睛，任由上升的热气把她的身体淹没，过了许久，她才在浓郁的白色雾气里睁开眼睛。 走出浴室，丁仪已经按照说明书把帐篷搭好。 在墨欣桐的注视下，他又一次把帐篷收了起来。 “物质都准备齐全了。明天拿上这些东西就可以出发。一天一夜的远足。” 丁仪平静地笑了笑。 墨欣桐的目光从客厅的两个背包一个行李箱上收回，把丁仪推进浴室。 “你先去洗澡吧。全身是臭味。” 丁仪出来时，墨欣桐正在沙发上逗猫，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 丁仪默默走进她的卧室。 “吹风机在哪？” “第一个柜子右上角。” 丁仪坐到墨欣桐身后，帮她吹头发。 “我们带上小猫吧，它一只猫留在这里可怜。”墨欣桐摸着小猫的肚皮。 丁仪沉默着，十来秒后才点点头, “当然可以。” 两人安静了许久，墨欣桐突然笑起来，“对了, 我要带上我的小瓶小罐，在山顶的夜晚给你表演魔术。” “期待墨大魔术师的表演。” 丁仪温柔地抚摸墨欣桐的头发。 “可能要借一下你的小收藏品哦。” “都可以拿。有魔术看就行了。需要我帮忙吗？” “那你就知道魔术的秘密了。”墨欣桐的声音变弱了。 “魔术怎么神秘，我们两个都会知道魔术的真相。” 墨欣桐合上嘴巴。 丁仪关掉吹风机，两人在沙发上默默注视对方。 “今晚要和我睡吗？” 墨欣桐打破寂静，小声地问，纤细手指挠了挠脸蛋，“就只躺在同一铺床，什么都不做的那种睡。” 她说这话时，有一缕请求的气息，不是以往的玩味语调。 “不了。”丁仪摇摇头，“我睡沙发。” 十一点半，忙完所有东西后，两人互道一声晚安，墨欣桐便回到房间，丁仪则在沙发上睡去。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早上，两人各背上一个行李包，丁仪手拖一个放着露营设备的行李箱，墨欣桐则提着装了小猫的猫箱。 “你小心一点哦。你的书包里面有我的小瓶小罐。” 出门前，两人相互检查行李，墨欣桐提醒道。 丁仪知道她所指的东西是什么，点点头。 “应该不会有事的，我不压背包。” “你的一些收藏玩意我也放了进去。” 墨欣桐补充。 丁仪停下脚步，望了墨欣桐一眼，随即正经地把背包背好。 两人离开小区房后，在外面打了一辆车，前往驼夫山。 一百三十公里的距离。 车程两小时。 到达时间预计是上午十一点。 车上，墨欣桐把小猫从猫箱里放了出来，一路逗玩。 丁仪则安静地看着她逗猫。 下车后，两人因为随身行李太重的原因，最终选择缆车上山。 驼夫山山顶允许扎营，但因为面积不大，每晚只允许十个帐篷扎营，所以游客一切露营计划都需要向景区提前预约。 两人坐上缆车，墨欣桐才知道丁仪提前了半个月才预约到今天的位置。 看着脚下的青翠的山峦树林，墨欣桐拿出手机拍照，随着海拔的升高，树木的品种开始变化，逐渐从常绿树变成松树、针叶林等品种，从上方望去，山峦的颜色也在不断发生变化，不再是单一的绿色，橘黄，枫红，像一片连绵的彩色地毯。 快到山顶时，山峦树木稀疏，缆车外逐渐看清云雾的模样，缥缈的云雾似乎触手可及。 在缆车车厢内的对侧座位上，丁仪安静地注视窗外，墨欣桐已经平静地看了丁仪很久，丁仪也没有注意到。 她慢慢收起手机，从座位起身，坐到他身边，轻轻在他脸上亲一下。 丁仪收回目光。 墨欣桐假装无事地挪开视线。 两人来到山顶的平台时，四周还没有帐篷，丁仪选了一个角落作为扎营地。 第119章 我向你们说话 山顶的空气十分清新，云雾萦绕在两千多米海拔的山巅四周，一呼一吸间仿佛能将丝缕的云雾吞进肚子。 站在平台一角往四周眺望去，飞鸟在脚下飞行，可以清晰看到它们的飞行轨迹。在透明的空气中，由近到远山峦的颜色不断在变化，不再局限于单一的绿色, 在阳光的照耀下所有景物都呈现暖色调。 丁仪收回目光，开始扎营。 今天的游客不多，两人在搭好帐篷，把夜晚露营需要的一切准备好后，可以自由享受空旷的山顶。 墨欣桐想要拍照，丁仪拿出背包里的相机。 但拍摄的兴致只持续了不到一小时，墨欣桐突然疲倦起来。 “我不想动了。”她对丁仪说。 “那就歇一歇吧。” 墨欣桐点点头，把小猫从猫箱里抱了出来。小猫脖子上系了一条牵引绳，避免走丢或乱跑受伤。 但小猫很乖，一直黏在墨欣桐身边。墨欣桐蹲下来，慢慢抚摸猫咪背部的毛发。 猫咪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丁仪拿相机把这一幕定格下来，方便以后留念。 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他产生一闪而过的想把照片删去的念头，但最终理智打败突然爆发的绝望感，他恢复正常。 太阳逐渐变红，橘红的夕阳光铺洒大地，将目光所及的一切观景都染上余晖即逝、傍晚将至的温热。 丁仪和墨欣桐两人靠在栏杆前，安静地注视夕阳落下。 墨欣桐享受地闭上眼睛，享受最后一缕从远处地平线上穿过空气飞来的余晖。 入夜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身边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傍晚和夜晚之间没有任何过渡，身边把万物蒙上黑纱的暗影一蹴而至, 仿佛一只巨兽的身影压在世界的上空，所有光线都因它无边无际的体型而消散。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幽伤。 丁仪拉住她的手，抚平她手上的颤抖。 墨欣桐看到他的眼神, 反握他的手后, 点点头。 两人回到帐篷里面, 橙色的帐篷只有两个小天窗，从里面望向天空，仿佛整个天空只剩下最后两个方块。 墨欣桐一回到帐篷里面，整个人软了下来，环顾内部四周几圈后，才坐下。 “困了吗？”丁仪问她。 墨欣桐想了想，点头。 “那先睡一会儿吧。” 墨欣桐把头侧放到丁仪大腿上，双手环住丁仪的腰，这种睡姿并不舒服，但她声音细若无声，似乎已经沉浸在丁仪身体里。 “半小时后叫醒我。” 丁仪点点头，一动不动，任由墨欣桐在脸在自己的大腿上找到一个满意的地方。 六点半，墨欣桐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两人带了一盏便携式灯，挂在帐篷中央，整个帐篷成了发光的小世界。 醒来后, 她的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肚子饿吗？”丁仪问她。 墨欣桐摇摇头，兴致勃勃地笑起来。 “不饿。天黑了。给你表演个大魔术。” 她拿过丁仪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小瓶小罐，整齐的放到帐篷内部的平地空间上。 丁仪还看到其中还有不少自己的收藏品，包括那两个注射器。 “需要我帮忙吗？”丁仪问。 墨欣桐摇摇头，“你不用掺和。” “星空反应？” 墨欣桐点点头，“这次我准备了比上一次多好多倍量的鲁米诺。肯定能有一场壮美的星空。虽然转瞬即逝…但有这个，能让反应消失的时间尽可能延长…” 墨欣桐指了指注射器。 丁仪提议两人可以到外面进行实验。 墨欣桐答应了。 两人拿着东西走出帐篷，发现山巅上除了他们有四五个有光的帐篷，在平台中央的亭子里面亮着灯，成为黑暗中较大的光源，四周的栏杆上都有显目的绿色荧光，告诉游客平台的边缘。 有了这些或大或小光源，两人不需要另外开灯，也能走得顺通流畅。 来到栏杆边缘，墨欣桐让丁仪拿着烧杯，她撕开丁仪的小收藏品。 两个带针头的注射器。 “这样子的话，星空就能存留久一点了。”墨欣桐慢慢说着，开始用注射器从丁仪手中的容器瓶里吸待会要用到的溶液。 墨欣桐看着两只针管被溶液盈满，把一支递给丁仪，自己手上握着另外一支。 锋利无比的针头在黑夜中宛如一把虫子的利剑，直挺地往黑暗刺去。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汇聚到一起。 持续了半年的伪装在这一刻慢慢脱落。 墨欣桐拿着针筒的手开始发抖，脸上的平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后悔？”丁仪问。 墨欣桐摇摇头，说了一句两人在阳台仰望星空时同样的话。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两人慢慢望向栏杆外。 夜色和天色几乎融为一体，蒙蒙发黑，在气泡膜内层往下洒出的模拟月光和星光中，整个黑夜世界逐渐清晰起来。两人感觉自己处在这个封闭内部世界中心的最高处。 虚假世界的一切都被两人踩在脚下，真实世界的通道就在繁星漫布的天空之上。 夜风吹拂两人，捎来砭人肌肤的寒意。但两人全身在发热，全身的细胞都在颤动，仿佛两根烈火中烧的灯芯。 丁仪拉住墨欣桐，两人手里紧紧握着注射器，从栏杆的空隙中钻出平台，踩在陡峭的石头上，脚尖前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便是两千米的高空，一颗石子掉落的声音都格外明亮。 身后的平台上，游客们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正在向两人靠近。 丁仪转身，大声喝止人群的靠近。 墨欣桐望着眼前的深渊，又看到身后的人群，知道两人的全部筹码已经放上赌桌，这场两个渺小人类和高级文明的赌注来到终声。 她让自己不要发抖，让两人脚下这块小小的地方能成为两人决战的战场。 人群不再前进，丁仪转过身。 墨欣桐抬头，定定地注视他。 两人放开牵着的手，墨欣桐模仿着丁仪的举动，慢慢把注射器抬起到大脑上。 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影子的注射器针头，锋利得几乎要把她的心理防线狠狠刺破。 但她坚持住了，咬住牙齿，把针头全部扎进自己的大脑中。 一阵剧烈的刺痛伴随神经的收紧在大脑荡动，墨欣桐几乎要瘫倒，丁仪拉住了她。她憋回眼角的泪水，一只手死死地抱住丁仪的手臂，另外一只手举高拿着注射器，食指按在活塞柄上。 同样锋利的针头刺破丁仪的头皮，进入他的大脑，但他却异常的冷静。 他和墨欣桐的动作一样，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头顶上的注射器的活塞柄上。 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黑夜与寂寥宽阔的夜空，丁仪张开嘴巴，说出在心里模拟无数次的短句，声音不大，但他并没有重复，从身后紧张望着两人的人群看出，它们在注视他们的一切。 “我向你们说话。” 第120章 住手！ “我向你们说话。” 丁仪只说了一遍，就闭上了嘴巴。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山巅上，以很快的速度消散在夜色中。 丁仪不打算重复，眼睛没有目标的注视前方的夜空，这是悬崖上的夜空，空气格外让人感到冷冽。 距离两人脚尖前不远处, 就是两千米的高空，很大一部分都和黑暗融为一体。 只需要轻轻往前跨越一步，便会坠入深渊。 当话音消散得差不多，四周几乎要重新回归平静时，整个山峦、夜空、地平线处隐约可见的城市灯光，都没有发生变化。 两人静静站在山顶平台栏杆外的石头上, 身后的人群双目木然聚焦到两人身上，帐篷里, 黑色小猫躲在一角, 惶恐地注视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丁仪知道这是决战的时刻，他和墨欣桐伪装了大半年的时间，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 他放在头上按着注射器活塞柄的手安稳而没有半点颤抖，长达三厘米的针头完全进入他的脑壳，不知道刺破了他大脑的哪个地方，神经刺痛。 “如果你们一直在观察我们的话，那应该知道注射器里面装的液体是什么。我和墨欣桐手上的注射器里分别有起码5g氟化钠和3g氰化钠组成的溶液。远远大过两者的致死量。直接注射进大脑，可以在几秒的时间里让大脑神经系统受到不可逆转的巨大损伤，而我们也会同时死去。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把时间往前调回到十月二十三日和十一月一日，这是我们拿到这两个化学物质的时间点。” 夜空逐渐暗淡下来，星星在一颗接一颗的消失，慢慢的，整个天空被一层稀薄的乌云遮蔽，仿佛那颗一直注视两人的眼睛消失。 对于依旧平静的夜空，丁仪没有半点动容, 拉紧墨欣桐的手。 “现在，我们两个可怜的人类，决定彻底破坏自己的大脑，让自己的大脑停止活动。并且，不留余地地杀死自己。 当然，不要指望你们的技术能有效阻拦我们，我们选择了这个地方，就尽可能想到一切会发生的情况。如果在我说话的期间有任何风吹草动，看见后面的人群围上来，或者是在夜空中出现你们的舰艇。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注射器按下。然后从这里往下跳去。人类的身体远远不能承受这种高度的坠落。脆弱的大脑更没法承受这种剧毒物质的直接接触。 如果你们的技术已经达到足够把一个损坏的人脑重新修复到完好状态。那就把我的行动看做是一幕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导自演的滑稽戏剧。但我觉得我们的大脑对你们而言有着还没完成的特殊意义。 我知道你们在听我说话，你们在观察我们两个人类，像一个造物主一样任意对我们的记忆进行修改。我不知道你们还隐藏了多少我的记忆，由始至终你们没有任何理睬过我们，没有和我们交谈过任何一句话……你们有权像一只蚂蚁一样研究我们，我们也有像虫子一样反抗的权利。 现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保持沉默，这句话落下后，我只给你们五次呼吸的时间。五次呼吸结束的瞬间，我将按下注射器。” 丁仪闭上嘴后，开始进行第一次呼吸, 眼睛环顾四周, 确定自己现在是处于一个安全的处境。 一个安全不被干扰的环境。 这一刻，他的心跳十分急促，不知道该把一次呼吸的时间缩短还是拉长，但第一个呼吸过去后，他决定按照平常的节奏来，先吸气后呼气，就是一个呼吸循环。 五个呼吸，十秒钟的时间。 这十秒的时间在他脑子一晃而过，失去了时间本有的意义，变得格外的长。他并不确定现在过去了多久，在第一次呼吸结束，第二次呼吸的开始，把一口气吸到鼻腔里后，他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客观上时间才大约流逝不到两秒，但他主观时间却走完了一生的长度。 带着身体热量的呼气从鼻子呼出，丁仪感觉这一次呼气，把自己身体的热量永久的带出了体外。 第三次呼吸开始时，他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快得他没有任何关于前两秒自己内心在想什么的记忆。他全身在颤抖，但强忍住了，尤其是拿着注射器的手，里面的溶液都是剧毒的，几毫克的稍稍量就能杀死一个成年男性，更何况现在里面的量是以克计算。 以克为注射量是因为他们没打算在注射进大脑后，有后续拯救自己的念头。 但这无疑是赌注的筹码，他们也不能在赌注最关键时刻，把自己的筹码给弄没了。 墨欣桐在此刻变得异常的冷静，她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黑夜，但丁仪能感知到她的余光在看着他，只要他按下活塞柄，她也会立刻跟上。 第四次呼吸落下时，丁仪猛地大脑主观眩晕一下，他没想到时间会如此的快，仿佛刚才还在第一次呼吸的开始，现在已经来到五次呼吸的尾声。 两人的生死如今决定在他手上，就在眼前，就在下一次呼吸的结束瞬间。 丁仪产生了最后一个绝望的念头。 那就是这是一场可笑的把戏，两人的大脑对于高级文明而言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它们拥有的技术早已超过他难以想象的地步，如今正像看马戏团小丑一样看着两人表演。 两人表演结束，它们回收两人的大脑，进行修复，随后又是一场新的循环。 想到这，深渊般的悲观和绝望和无比巨大的愤怒取代。 正是因为这样，他和墨欣桐才要反抗，彻底打破这个笼子，用生命也不足惜。 第五次呼吸吸气，丁仪百分百确定自己会在把这口气从肺部吐出嘴巴的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溶液注射进自己大脑。 墨欣桐的手紧紧和丁仪连接，丁仪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夜色依旧安静，似乎暗示着两人的抵抗以失败告终，但接下来的看到的否定丁仪的想法，平静的夜幕瞬间消失，顿时在两人上空出现巨大的星河，无数巨大的星体以狰狞而绚丽的形态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一声巨大的声音贯彻两人所在的整个世界。 【住手！】 第121章 不是地球 第98472场实验的重开实验进行得很顺利。 因为能源充足，伊甸园42从根本上来说没有了最大的顾虑。 整个42号气泡的各方面配置都得到很好的能源供应，虽然有些地方还不能兼顾，不像前八万场实验那样，整个42气泡都能在同一时间进行运行，在夜晚时，就连建筑本来有的地下室的灯都会按照人类习惯开启, 但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有能量供给。 两个实验体的情感收集一直存在进行状态。 当这次实验到达第八十五个实验日时，随着两个实验体的高中毕业，伊甸园42把实验的核心区从城市的高中转移到北清大学及附近的地域。 虽然其中出现过一些小状况，比如在两人的情感收集上出现一些之前实验从来没有过的眼神交流，但伊甸园42并没有觉得异常，从各种环境和两个实验体的话语、举动来观察，都没有出现问题。 相反，这是一个很好的状态, 出现了新的情感因素, 说明人类情感还有它们先前没有收集到的深层数据。 这样子更值得观察。 在实验日的十一月份初旬，丁仪和墨欣桐决定去驼夫山进行爬山野营的同时，伊甸园42收到观察者的信道连接。 “安观察者。有什么需要吩咐吗？” 观察者的模样随着信道出现而浮现在伊甸园42的感知仓里。 “实验进行得如何？” “一切顺利。” “我现在在过来的路上。”观察者说。 “您那边完成了吗？” “对的。两个实验结束，两个无意义实验中断，然后把‘花园’种族的信息上报给判定官，它会进行最终决定。如果通过了，会在这个种族的原生存地划出一个半径零点五光年的地域，给它们提供足够的生存发展空间。” 伊甸园42通过连接主伊甸园的信道，很快看到关于‘花园’种族的粗略信息。 “怪不得可以上报给判定官，原来是伊甸园3负责的观察种族。” “你负责的实验是42，也属于前列了。” “是的。” 伊甸园42回答。 “而且我对42的喜好完全不亚于3.” “真的有您说的那样吗？人类情感的外生影响。” 观察者回答，“是的。” …… 伊甸园42察觉到实验可能出现问题时，是在两个实验体拿着注射器，把氰化钠和氟化钠溶液吸进针筒里的时刻。 它一直处在观察的状态，当看到两人这次前往驼夫山时女实验体带上一些装着化学物质的小瓶小罐，并没有觉得奇怪, 这十分符合她在前面实验中的表现。 但这些小瓶小罐中存在一些对两人有极大危害的物品，比如氰化钠，对于人体而言，只需要吸入几毫克，就能导致猝死。 伊甸园42虽然奇怪为什么女实验体会带上这种危险物品，但也没有出面阻扰。从女实验体的表现来看，她拿这些物质的原因是制造一个魔术，即短暂欺骗人体感知的小把戏。不是危害两人生命就行，再准确一点，对大脑不造成伤害就行。 当两人跨出栏杆，眼神发生本质的变化时，伊甸园42通过眼神分析，看到两双眼神和在实验中断时，两人的眼神一致，意识到大事不好。 但为时已晚。 …… 面对男实验体的举动，它竟一时没有什么办法。偌大的技术库里，竟然没有一个能在不伤害到两人的前提下，有效及时阻扰两人行动的技术。 直接技术缺失，伊甸园42考虑间接技术。 比如直接从控制中心发生一道影响脑电波的光波笼罩两人, 使两人意识丧失。 但这危险性大, 因为男实验体观察四周的感知很强烈, 这种会使空气扭曲的现象会影响气泡环境，可能会提前被察觉出来。 再者是可以使用有伤害性的武器，直接用蝇点激光直接刺透两人的身体，让两人的身体在脖子以下的地方在一瞬间融化，之后再通过细胞技术，从大脑的相关细胞代码，修复出整个身体。 但没有对人脑进行彻底研究，伊甸园42也不明确这个技术的后续措施是否合理。 即使能从大脑拿到身体各部分的细胞密码进行身体重塑，但两个目标太小，难说不会产生什么偏离意外，导致大脑受损。 在男实验体给它留下的时间不多时，伊甸园42陷入两难境地，对每个方法进行分析，然后用数据理性选择一个风险最小的。 伊甸园42有上百个解决方案，唯独没有考虑尝试和两个实验体对话这个办法。 在最关键的时候，观察者回到42号气泡，传来命令，让它保持原地不动，并且把语言识别转化和扩音功能打开。 观察者要亲自和人类对话。 …… 这是以丁仪和墨欣桐为代表的人类和外星高级文明的第一次对话。 一声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以十分标准的汉语发音，在空中响起。 丁仪听到这声音时，正好看到夜空中无比震撼的星空，仿佛这个声音是从眼前的星空中传来。 “你是谁？”丁仪仰着头，不知道声音的来源，只能望着星空问。 此刻，一颗巨大的棕色行星从两人头上掠过，遮住星空深处一道璀璨星河的光，宛如巨大圆钟高悬在宇宙里，行星表面的坑坑洼洼的陨石坑便是它经历的时间的痕迹。 【观察者。】 “我不懂。” 【一个在银河系猎户座悬臂负责勘察有发展潜力种族的……使者。】 这句话都是很流畅的发声，但在最后两个字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寻找合适的人类词汇。 丁仪听着这句话，从中并没有感觉任何感情波动。墨欣桐也有在听这个声音，但她绝大部分的目光被眼前的宇宙星空画面吸引住。 【你先把头上的注射器拔出来。】 “不行。这是我们唯一的底牌。” 丁仪拒绝，继续保持手按活塞柄的姿势，墨欣桐也集中注意力。 【底牌？】 “我把逼你们现身当成一场豪赌。我们的大脑就是我们的赌注。” 【你们赢了。】 “这里究竟是哪里？” 【不是地球。】 墨欣桐和丁仪震愕。 纵使丁仪已经有准备，但听说不在地球后，心跳还是狠狠的断了一拍。 第122章 怀着善意 【从安全方面进行考虑，你先把你头上的注射器拔出来是最优选择。针头已经刺中了你控制脊椎活动的神经中枢上。稍有偏差，你的脊椎会和神经断开连接。 液体也已经来到针头的中间通道，要是你出现失误按着活塞柄的手多了几分力度，液体就会进入你的大脑，这份混着氰化钠和氟化钠的溶液对大脑损伤是巨大的。。】 观察者的话再次传来，紧接着, 说出丁仪最关心的话。 【豪赌已经结束，你们两个是赢者。可以把赌注放下。不然没有办法顺利进行接下来的和谈。】 墨欣桐听到观察者的话，下意识看向丁仪。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些话。 “我怎么相信接下来会是和谈，而不是你们单方面的操纵，再度把我们两个禁锢起来？” 【第一，我的信念驱使我每一句都是真话。】 【第二, 你们是第一个和我交谈的人类，也是第一个打破实验的人类。】 【第三, 对所有进行实验的实验对象, 我都是怀着善意。特别是你。 我怀着真诚的诚意邀请你进行接下来的和谈。不然不会和你交谈到现在，更不会把你们头上的星空展示给你们。】 观察者的声音一如开始的没有任何感情，平铺直叙。 丁仪花费长时间进行思考，他没有办法看到观察者在哪儿，自然不能通过他的表情分辨他说话时的思考，也无法通过语言的停断或语气升降调判断背后的思想。 更重要的是，观察者并非人类，而是一个他尚未知道的文明的物种。 那些对人类察言观色的方法，对观察者是不适用的。 上方的宇宙背景在散发无比璀璨的星光，星河和星云在宇宙深处交织，近处，无数宇宙尘埃和星体在真空中旋转移动。 丁仪想明白，他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观察者出现。 此刻继续僵持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他想到了人类并不会和蚂蚁谈话，更不会对蚂蚁说自己是怀着诚意这类的话。 “好。” 墨欣桐通过握着的手的力度变化传来疑问，丁仪点点头，决定放下头上的注射器。 【小心点，特别是女生, 你的注射器里的溶液已经到达针头。】 观察者在42号气泡膜的控制中心, 一边用着实感技术观察两人大脑的情况，一边提示。 他没有用伊甸园42的语言方式，把丁仪和墨欣桐叫做男女实验体。 相反的，他专门在人类词库中搜查相关的称呼以及话语，尝试用亲近的话语和两人交谈。 这个搜查过程不难，有大量先前数据存在在伊甸园42的数据库里，一检索即可。 观察者由衷对眼前这对人类产生浓厚兴趣。 听到观察者的话，墨欣桐僵在原地的手开始发力。 丁仪也尝试拔出大脑中的针头，但随之传来一阵麻痛感。 【如果你相信我，请站在原地保持不动。我把你们送回控制中心，帮你们安全把针头拔出来。】 “不了。我们不想回去。只想呆在这里。” 【那好，请放下手，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声音在四面八方传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震耳欲聋。 丁仪慢慢放下手，墨欣桐也学着他，两人此刻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头上插着注射器, 站在山顶的外沿，望向气泡膜里的世界。 下方还是正常的树林和湖泊, 能见到几条柏油路慢慢通向远方，抬头便是震撼的宇宙，每颗星星近在咫尺，像一颗颗晶莹巨大的珍珠悬在上方。 丁仪脑子里出现地球上仰望星空的画面，满月是整个漆黑天幕中最大的星体，散发着淡白的光，其他星星都只有砂砾大小，在天鹅绒幕布般的宇宙背景里，眨眨眼便丢失位置。 但如今眼前每颗星星都普遍有满月时月亮的大小，更有十多个大得产生压迫感的星体，整个星空被无数发光的颜色占满。 墨欣桐的手在抖，因为大脑很痛，刺进大脑的针仿佛一根进入指甲肉的刺，往四周散发寒冷的痛意。 很快，两人便察觉到身边空气的扭曲，紧接着两人的身体变得无法动弹。 墨欣桐慌起来，想到大逃亡失败时，两人被飞来的飞船发射的光笼罩住的场景。 但她相信丁仪，丁仪相信观察者，她便对观察者消去质疑。 丁仪眼睛还在望着前方。 不到五秒的时间，观察者的话出来。 【已经拔出来了。】 丁仪和墨欣桐没有任何反应，试探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皮，才发现观察者的话是真的。 那两只注射器悬浮在空中，没有被摧毁，而是落到两人手上。 丁仪看着手中的注射器和里面足以杀死一个人上千遍的毒液，把注射器扔到身前的高空里。 墨欣桐照做。 【先把环境恢复正常吧。】 震撼的星空图消失，整片天空变回平静的夜晚，稀疏的星星零零散散的落在夜空中，夜空右上侧是一轮淡黄色的弯月。 丁仪和墨欣桐看着正常的天空，身上的压迫感很快消失，随后产生一阵寂寥感，两人脑子里全是那片璀璨宇宙的画面。 “可以换成白天吗？”丁仪发问。 【当然可以。】 黑夜消失，顿时阳光普照，蓝天白云取代漆黑夜幕，到处都是温柔的光。 丁仪望向身后，身后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 两人慢慢顺着栏杆回到平台里面。 黑色的小猫从帐篷里出现，跑到墨欣桐脚边，墨欣桐把小猫抱了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人现在的情况属于劫后余生。 而且手上没有了任何武器。 但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我想问的问题有很多。” 【我明白。我有足够的时间。】 “你能出来吗？我叫你什么，观察者？” 【可以。好的。】 【但我并不是人类。我的外表在你们人类审美观里属于恐惧级别的存在。我以别的形象出现。】 丁仪对此安静，一言不发。 话音落下的同时，墨欣桐怀里的黑色小猫挣扎开，跳到地面上，看向一个地方。 第123章 两人，观察者，伊甸园42 那是一棵在山顶上生长的桦树，满树都是灼红的树叶，此刻树叶飒飒作响，随着风从树枝上掉落，随即在地面上形成一个站立的人形，五官虽然模糊，但轮廓清晰, 慢慢向两人走来。 丁仪心想难道这就不是恐怖级别的东西吗？ 小猫躲到墨欣桐脚跟后，丁仪站到一人一猫前一点的位置。 “这是这里的日常控制者——伊甸园42。” 这时，一把沉稳而温和的男声从上山的地方传来。 两人目光望去，看到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穿着一身便装，白色衬衣, 黑色长裤, 一双皮鞋，年纪不到三十岁，正缓缓向两人走来。 “我暂时借用这个人的形象。” 丁仪明白过来，这个人才是观察者。 但也不能说是，因为这个人只是观察者的替身。 与此同时，那个全部由树叶组成的人形也走到两人面前，近处看去，这个人形只有外表一层是树叶，里面中空，树叶与树叶之间由一条细细的乳白色线条连接起来，不细看看不出来，线条看起来不属于固体，像很细的云丝。 “你好，丁仪。” 观察者向丁仪伸出手，树叶人形也同样向墨欣桐伸出手，只不过它并没有发出声音。 墨欣桐看着这只树叶手，心里大麻。 四人进行握手，墨欣桐惊讶起来。 这个树叶手并非一握即扁，有一个奇怪的力冲涨手内部中空的空间, 使其像人类的手一样有充实感。 “伊甸园42？” 丁仪看向这个树叶人形。 “负责你们这场实验的模的子模。” “模是什么？” “类似于你们的超级计算机。只不过, 这是一台你没办法想象的巨型智能计算机。且其能做的事情也远远大于你们的想象。” 树叶人形一直没有发声，只是默默听着三人的对话。 有观察者在场，它并不需要发声，甚至出场都是非必要的，但观察者坚持，并下了命令，它才来了。 树叶组成人形的关键是信息流，它把自己的信息流进行外化，做成连接每片树叶的桥梁，让上千片树叶有机组合在一起。 “这种方式应该适合交谈吧？” “我还是希望见到你真实的模样。”丁仪说，观察者的话语里有了感情，让他感觉舒服。 观察者对此笑而不语。 丁仪没有再强求。 此刻，乌云遮住太阳，整个山顶陷入一阵暗沉中。 丁仪抬头望向天空，那片挡着太阳的乌云很快移动开，阳光重新铺洒大地。 “这些都是假的吗？太阳，月亮，蓝天白云。” 观察者点点头。 “是的。这些都是假的。你们所看到的一切关于天空的东西，都是气泡膜膜内的信息投影投射出来的画面。气泡，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你可以把它简单的理解为一个全封闭的空间。类似鸡蛋的内部。气泡膜是一种特殊的物质, 产自我的家乡，你可以理解为鸡蛋壳。——当然，它的本命并不叫气泡膜，现在我说的所有一切的话都是通过语言技术转化，在你们人类的语言词库中找出最合适的词语，进行意思替换的结果。” 丁仪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气泡膜有多大？” 丁仪有亲自见过气泡膜的经历，对此并不觉得太过震惊。 “总体呈一个椭圆形。总面积十八万平方公里。最高点有三十千米。哦，白云是真的，降水也是真的。因为这个气泡膜里面是一个完美的生态圈，有多条复杂但完善的生态链。白云和降水属于生态圈的一部分。当然，我们人为会进行调整。” “这个气泡是用来干嘛的？” “做实验。” “各种实验。” “不，就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实验。” 观察者望向丁仪，墨欣桐在一瞬间也感受到他的目光。 “这个气泡里面各种环境都是一比一还原地球上的某个城市聚落。从现在我们脚下的土壤到山峰，城市到自然，都是我和伊甸园42亲自做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制造一个给你们两人使用的实验环境。” 丁仪陷入沉默。 十八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就比两个韩国国土面积总和要少一点。 他一时之间没办法想象这十八万平方公里面积究竟有多大。 而且，这十八万面积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城市，这气泡里所有的一切，是专门给他和墨欣桐定制的。 这些话信息量很大，还没有包含其深层次可以挖掘的信息。 观察者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颠覆他的知识观，如果细想，丁仪可以考虑到自己大脑一切关于地球的知识是不是正确无误的，这个城市究竟是如何制造的…… 顿时，无数信息如洪水涛涛向丁仪的大脑袭来，他安静了两三分钟。 观察者在这期间也安静下来，目光一直停留在两人身上。 四人走进山顶平台的小亭子里坐下，丁仪和墨欣桐坐一边，观察者和伊甸园42坐另外一边，四人中间有一张圆石桌，此刻，镂空的红漆绿瓦亭子里吹进山风。 丁仪回过神，告诉自己不要细想。不然他的大脑会爆炸。 他想要问的问题还有很多，绝不能让自己的思考陷入混沌中。 他之前有过无数次组织语言，如今到他靠近真相、无数关于真相的信息涌入大脑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你说实验？什么实验？” 丁仪捉住观察者刚才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最重要的信息进行切入。 观察者只是将很小一部分意识转移到这个仿生人类身上，他本体仍留在控制中心里面，此刻正在用极高的速率翻看这场实验的实验记录。 “我相信你已经有初步的想法了。为何不告诉我你的想法？” “关于人类大脑的？” 观察者点点头。 丁仪的眼睛望了望墨欣桐，而后转回到观察者身上。 “关于人类两性的感情?” 观察者继续点点头。 “准确而言，是情感。” 丁仪感觉疑惑。这个答案虽然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不能回答出个所以然。 “为什么是人类的情感？” 观察者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大腿上。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一个高级文明来到地球，将考察地球所有物种，你觉得哪个物种带最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