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吧!大王!》
第1章彗星落天命可改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唐运终,天下纷乱四百年。
二百多年前,赵宋代周柴,南平唐、蜀,北破刘继元,掩有天下七分,然太宗败于高梁河,终北宋一朝未复燕云。
此后辽宋南北并立,又一百年,白山黑水间,女真人异军突起,灭辽亡宋,有并吞天下之势。
其异族入主中原,中土豪杰并起而抗之,韩世忠战于黄天荡,岳飞破金于郾城,使金止步于淮。
又一百年,金运亦终,而统一大势不改。
时南宋偏安一隅,无进取之心,随有天命真人起于大漠,将入中国以为天下主。
然而就当蒙古大势已成之际,全真教道士夜观天象,有彗星坠于河南。
……
1232年正月,金国南京路邓州城外,蒙军大营。
夜晚,月明星稀,营地内的蒙古兵都已经熟睡,赵泰挑起帐帘出来小解。
他吹着口哨,掏出小兄弟撒尿,一队巡逻士兵正好过来,在远处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着他。
赵泰背过身去,心头骂道:“娘的,撒尿有啥好看的!”
他没有注意到巡逻士兵惊恐的眼神,等收起家伙抬起头来,只看见一颗彗星划破夜空急速坠落。
那彗星在他的双眸中,起初是个小亮点,眨眼间就占据整个眼眸。
“扫把星……”赵泰砸吧嘴,脑海里只剩最后一个念头,随地大小便固然不对,也不用拿彗星砸我呀。
他没来得急惊叫,彗星坠地,“轰”的一声巨响,赵泰身体被气浪掀翻,直接昏死过去。
三天后赵泰睁开眼睛,从行军床上坐起,疑惑看着自己身上居然穿着一身古代盔甲,眼眸中满是震惊,同时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欣喜。
“我没死!”赵泰在身上摸了摸,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于是从床上起来,看着周围的陈设。
其实也没啥可看,帐篷内除了门板做的行军床外,就是架子上挂了个头盔和战刀。
赵泰记得自己被公司裁员,在出租屋里摆烂,他刷小视频到深夜,忽然心脏绞痛,然后就没然后了。
在给自己来了个清脆的耳光后,赵泰经过短暂的心理建设,便露出了微笑。
这是穿越了,看样子还是个将军,我这是要来古代享福啊。
这时帐外喧哗,他也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便挑起帐帘,正好撞上一群人准备进来。
“哟,百户你醒了!”为首一人四十左右,皮肤又黑又糙,看见赵泰起来有些惊讶。
这人是赵泰手下十夫长,名叫胡贞,燕云的汉人,经历比较丰富,效忠过各种势力。
“百户?”赵泰以前虽是个卖成人用品的,但是闲暇之余经常看历史小说,所以听到百户的称呼,就大概猜到自己不是在元朝就是在明朝。
百户小是小了点,可大小也是个官,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赵泰很快就皱起眉头,因为他看见来人的盔甲制式,好像不是明朝的。
中国古代盔甲在元朝之前札甲一直占据主流,到元代开始出现布面甲。
赵泰打量来人,在看他和自己穿得都是轧甲,不太可能是明朝,只能是元朝了。
赵泰安慰自己,元朝也不错,大哉乾元嘛。
当然既然是元朝,那就得思虑收复河山,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元初还是元末。
如果是元初,那就只能选择躺平,可要是元末,那我就该想以想,是自己往地下埋个石像,还是去淮西找个鞋拔子脸,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
不过当老朱的兄弟,好像也挺危险,那还是自己创业好。
正想着,胡贞已经走进帐篷,取了架子上的头盔和战刀,直接塞到赵泰手中。
赵泰愣住了,“你干啥?”
“百户,蒙古人要攻邓州,你既然醒了,就必须参加,否则让蒙古人知道,肯定是要杀头的。”胡贞解释一句,便催促赵泰赶紧走。
赵泰傻了,“攻邓州,让我攻城?”
赵泰拿着被塞到手中的头盔和战刀,被他们簇拥着来到一名骑马的千户面前。
“千户,我们百户醒了!”胡贞抱拳。
那千户有些不耐烦的看了赵泰一眼,目光便投向列队的士卒,“好,人都到齐了,便随我出发,攻下邓州,鸡犬不留!”
语毕,那千户便一马当先,冲出了营盘,身后近千士卒,便小跑着跟在身后,向战场奔去。
赵泰觉得自己应该搞清楚现在的处境,他一边跟着队伍,一边试探的问道:“这位兄弟,你怎么称呼?我现在头昏沉沉的,脑子有些乱,你能否告诉我,我是谁?我们现在攻打谁呢?”
胡贞愣了一下,看赵泰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想着被陨石砸中,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在他身上,心想得个失心疯也是正常。
“百户,我叫胡贞,你叫赵泰,咱们正攻金哩!”
“攻金?”赵泰脑袋嗡嗡,“居然是蒙古南侵时期,而且我还是个汉奸……”
一时间赵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哪里是来享福,分明是到了地狱。
赵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询问,“就知道我叫赵泰,我没家人吗?”
“哦!”胡贞忽然笑道:“你以前说自己是宋太祖之后,秦王赵德芳八代孙来着。”
赵泰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惊,差点去捂住胡贞的嘴,“你小声些!”
胡贞拨开他的手,“这事大家都知道,你以前缝人就说!”
赵泰心道,在蒙古人军中,说自己是赵宋的宗世,这不有病么?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不过看胡贞似笑非笑,赵泰有些明白了,合着这厮在消遣自己。
思绪万千,赵泰还没来得及整理,便已经一路小跑到邓州城下。
赵泰想来,应该不会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
他才睁开眼正要畅想未来,准备干一番大业,就被人强塞了一把刀,将他拉到古代的战场。
此时在他的前方,是一座残破的古代城池,无数身影正冒着城头的箭雨和砲石,扛着登城梯向前冲锋。
他身旁则是一排巨大的抛石机,在士卒们的操纵下,只见抛竿一甩,石头便腾空而起,呼啸着划破长空,砸向残破的城池。
这是一幅壮阔的战争场面,身处其中令人震撼,可是赵泰却只想回家。
这时他看着战场,眼前的画面与看视频的感受完全不同,他眼睁睁的看着攻城梯被掀翻,看着城上倒下火油,攻城的蒙古兵浑身燃起大火,惨叫着坠落。
赵泰喉结蠕动,“我得离开这里,不是怕了,就是单纯不想给蒙古人效力。”
他正站着,身后忽然挨了一脚,把他踹得向前倾倒,险些来了个狗吃屎。
“想死啊!”千夫长来了个狮子吼,“你杵着干啥,给老子冲啊!临阵退缩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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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睹杀戮赵泰立心
赵泰稳住身子,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冲出去,只有他老哥还在原地。
他刚来接受的信息太多,心里有点混乱,一时间走神,为了不再出岔子,赵泰努力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这里是战场,我在蒙古人军中,随时可能被砍,不是法治社会了。”
听见军官的怒吼,赵泰连忙抽出腰刀,拿起盾牌护住要害,跟着队伍压向城头,动作居然十分标准。
在前进的过程中,城头箭如雨下,他身边的人不时中箭倒地。
“这就是战场!”赵泰耳中充斥着喊杀声、哀嚎声,想着对面金兵也不是好东西,便咬紧牙关举着盾牌来到城墙下。
此时蒙古兵不要命般的蚁附登城,城上的守军将登城梯掀翻,蒙古兵又将登城梯架起,然后脚步蹭蹭的往上窜,双方在城头反复拉锯。
“赵泰你上去!”那千夫长阴魂不散,不知何时来到赵泰身旁,挥刀喝令在城下划水的赵泰。
赵泰记住了他的脸,心里把这厮骂了一千遍,只能咬牙登上梯子。
他顺着梯子往上爬,快到城头时,城头两根长矛刺下来,还好他用盾牌格挡住,才没被捅下城头。
不过,赵泰也不敢继续往上爬,可是下面催命的声音再次响起,“赵泰,你个撮鸟,给老子上啊!”
赵泰只能咬着牙,举着盾牌往上顶,当他爬上城头,一杆长矛立时迎面刺来,被他条件反射般的用盾牌挡开。
这时赵泰看清了长矛主人的样子,尽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令他满脸震惊。
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凶狠,他再次举矛刺来,口中大骂,“狗鞑子,去死!”
赵泰见此急忙后退,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跳上城墙,一把抓住长矛,抬手就是一刀,把那少年直接砍翻,鲜血溅了赵泰一脸。
赵泰震惊了,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就这么死在眼前,他的内心受到震撼。
“赵泰!你怎么回事,等打完这仗老子再收拾你!”千夫长丢下一句,便提刀冲进人群中厮杀。
赵泰原本以为守城的都是金兵,他对于金国并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们与蒙古一样,死了他也不会同情。
现在他看见守城的除了金兵,还有老百姓时,便下不去手了。
那少年仇恨的眼睛,令赵泰受到巨大的冲击。
此时邓州城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金兵,都是城内的百姓在守城,而随着蒙古军冲上城头,城破已经城为定局。
“城破了,杀啊!”在城头发生激战时,邓州城门被攻城锤撞开,城下的蒙古军立刻呼啸着冲入城内,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城头的军民被杀光后,赵泰也跟着队伍进入城内,他的属下四处杀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刀砍死。
赵泰站在街道上,看着这样残酷血腥残忍的杀戮,让赵泰的大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一切,脑海一片空白。
“军爷饶命啊……”一名老妇从屋里逃出来,看见赵泰站在街道上,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赵泰回过神来,可他还没得及反应,那老妇人就被一人砍了脑袋。
“撮鸟,你愣着干什么?给老子往你冲啊!”又是那汉军千夫长,他一刀斩了老妇,扬刀欲砍。
“他娘的,你催老子三次了!”赵泰心头大骂,可还是跟大队人马,沿着街道往州衙冲杀。
……
黄昏时分,灰暗的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在屋顶和满街的尸体上,似乎要掩盖这恐怖的战场和罪恶。
凌乱的街道上,倒着一具具尸体,有蒙军,有金兵,更多的则是普通百姓。
街道两旁的院落,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间间房子雪花飞舞中升腾着浓密的黑烟,将本就阴暗的天空,染成漆黑,仿佛阿鼻焦热地狱。
赵泰坐在邓州府衙前,身后衙门正燃烧着大火,蒙古兵进城后,金国知州就举火点燃州衙,一家老小全葬身火海了。
此时在邓州城内,街道上到处都是,提着战刀游走,背着大小包袱四处抢劫的蒙古兵。
赵泰能够听见四处都是惊恐的哀嚎,不甘的怒吼,以及女人凄厉的惨叫,而与这些声音对应的则是,蒙古兵肆无忌惮的淫笑,踢打和大声的怒骂。
此时赵泰已经弄清了自己的处境,他是蒙古右路军中,史天泽麾下一个小百户。
这只军队从宋境借道灭金,有三万多人,统帅是铁木真第四子托雷。
他们忽然出现在金国境内,杀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连忙派遣大将完颜和达率领十五万大军,准备先击败绕道过来的蒙军,再回头巩固河防。
不料,蒙古大汗窝阔台所率中路大军,攻下河中,渡河占据郑州,威胁开封,完颜守绪只能下令,让南下阻击的金兵放弃邓州,北返回援开封。
在金军主力撤退后,邓州防守空虚,所以很快就被留后的蒙古人攻破。
作为对守军反抗的回应,蒙军像以往一样,以屠城作为对邓州军民的惩罚。
这时城中罪恶还在风雪中继续,令赵泰耳不忍闻,目不忍睹,他双手握紧,可却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起来!”
赵泰又被踢了一脚,抬头一看,还是那千户。
现在赵泰已经知道,这千户是他的上司,名唤史万铨,是万户史天泽的亲戚。
“蒙古人抢完了,你们几个带着人去搜一搜,把弓箭刀枪,还有值钱的都给老子收起来!”史万铨不容置疑的吩咐,说完又看了赵泰一眼,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们谁也不许私藏,让老子发现,我扒了你们的皮!”
赵泰只能站起身来,他才发现城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而这也就是说,屠城结束,城里除了蒙军,估计已经没活人了。
天空的雪又下得大了一些,赵泰领着本部人马,穿行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之间,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肠胃翻滚,险些吐了出来。
他看见街道上到处都扑死的金军和百姓的尸体,他们身上血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头,鲜血流出,汇集成一条条冒着血沫和热气的溪流,令人触目惊心。
“血洗”这个有些夸张的词语,可用在这里却很合适,城内各处确实如同被鲜血冲过一般,到处都是刺目的颜色。
赵泰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走在没过脚背的血泥中,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到无比的悲伤。
这时他们沿着街道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眼前的一幕幕,都突破了人的底线,给他强烈的冲击。
赵泰看着街道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其中大半都是老弱妇孺,甚至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都被长矛钉在墙壁上。
他一想到这样的画面会继续上演,会从北方到四川,再到江南,天下将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内心便是一阵绞痛。
人怎么可以那么残忍,怎么能够如此泯灭人性?
忽然间赵泰握紧了刀柄,他的内心开始坚硬,明白了自己来到这乱世的意义,“我不能让蒙古人继续杀戮下去,我要保境安民,建立一个太平的天下。”
蒙古帝国的恐怖,令世界都为之颤抖,欧亚大陆上主要的帝国和文明,都被蒙古人摧毁。
赵泰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现在金国未灭,蒙宋战争之间的大战,还没有正式展开,他还有机会去改变。
若是在崖山,那就真让人绝望了。
这时赵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无处下脚的街道上,看着哄抢战利品的属下,感到背脊发凉,明白自己的处境其实相当危险。
“我得赶快离开蒙军,继续留下,他们肯定会让我杀害平民,于他们同流合污!我若是不肯,或者表现出丝毫犹豫,他们都会发现端倪。”赵泰面对着杀戮,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后面怎么走。
我应该先去临安,或者去投靠南宋名将孟珙,尽快积蓄实力,以应对蒙古南侵。
正想着,赵泰看见不远处有几家店铺,想着如果去南宋,手里得有点盘缠,否则恐怕寸步难行,于是赵泰吩咐属下,“你们几个把街上的箭矢收集起来,我去那边看看。”
几名汉军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赵泰,感觉到他们的百户,今天有些反常。
不过各人都忙着从尸体上翻找钱财,便也都没有深究赵泰哪里不对,而是抢夺着发现的财物。
这时赵泰进入一家店铺,大堂内躺着一具男尸,他绕道柜台后,又看见一具衣物被扯烂的女尸,店里的货物则散落的四处都是。
在看见满街的尸体后,赵泰内心的不适感,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强烈,他随手拿起一匹粗布,将女尸盖上,然后便去翻柜子,却发现早就被人搜过,只在地上找到几枚沾血的铜钱。
赵泰把钱放入裤腿内,便出了布庄,又进入一家药铺。
这家店里倒是没看见尸体,蒙古人凶残,不过他们对各行各业的人才却很看重,工匠和郎中都会留下性命,让他们为蒙古效力。
这或许也是蒙古强大的原因。
赵泰进了店里,一阵翻箱倒柜,又发现几枚铜钱,还有两张交子。
“哼!文盲,没文化真可怕!”赵泰估计蒙古人不认识这东西,以为不过是废纸,所以没被拿走。
这时他看了看两张交子,面值都是十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而有了这笔钱,自己应该可以抵达临安,不至于路上要饭。
这时赵泰又搜了一阵,却没发现什么其它有用的东西,他站起身来打量四周,看向放药的柜子。
“砒霜!”赵泰看见抽屉上写的繁体汉字,眼睛瞬间眯起。
第3章回营地万铨索贿
砒霜是个好东西,一点就能要人性命。
赵泰小心翼翼的将抽屉抽出来,看见里面是一个小瓷瓶,便随手拿了张纸,将瓶子里的粉末倒出来包好,然后贴身收了起来。
这时赵泰继续翻找,发现店里有不少药材,不过他都不认识。
他见抽屉里没有人参、灵芝之类的贵重药品,便去打开下面的柜子。
当他打开柜门,却一下愣住了,里面一个十二三岁,脸上黑漆漆的女孩,蜷缩在柜子里面,水汪汪的眼睛中充满惊恐的看着自己。
“嘘!”在女孩将要发出尖叫时,赵泰眼急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姑娘,你别喊!”
女孩眼睛中满是恐惧,她听了赵泰的话,眼眶含泪,身体恐惧的颤抖。
赵泰最见不得女人哭,况且还是个小姑娘,想着她今天经历的一切,赵泰心里就非常的难受,生出了要保护她的心思。
现在外面搜索的士卒随时可能进来,要是让他们发现小姑娘,她肯定难逃被糟蹋侮辱的命运。
“我松开,你别喊,若是把外面的人引进来,我也保不了你。”赵泰低声说着,他见小姑娘流着泪点头,才把手慢慢松开。
这时赵泰刚准备询问她,外面忽然传来属下的喊声,“百户!百户!千户大人让我们回去!”
赵泰闻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她继续藏在柜子里。
“这些钱你收好!”蒙古军中戒备森严,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赵泰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回来,便将刚搜到的铜钱,连同两张交子一起塞到小女孩的手里。
他想了想又把自己随身的一块玉佩,还有中午吃的烧饼塞给她,便急声道:“别出声,等军队离开后,你再往南面跑,去宋国!明白吗?”
小女孩留着泪点了点头,赵泰立刻关上柜门,然后走了出来。
这时胡贞正好来到药铺门口,目光往里面看,“百户!”
赵泰皱眉道,“怎么回事?”
“百户,蒙古大军在三峰山同金兵主力撞上了。千户说万户让我们别搜城,赶紧回营,押送粮草去支援拖雷王爷!。”胡贞目光不时向屋里瞟,“百户,发现啥没?”
“三峰山!”赵泰心头一凛,“金国要完了!”
赵泰记得三峰山之战和野孤岭之战一样,是蒙金战争中比较关键的两场战役。
如果说野孤岭是蒙金之间攻守易势,那么三峰山就是彻底断送了金国复兴的可能,灭亡已成定局。
金国完了也就完了,关键是南宋将失去屏障,而以宋军的战力,现在不可能是蒙古人的对手。
赵泰看着药铺外,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贫民尸体,不想让这一幕,继续上在中华大地上出现,可是他现在只是个小百户却又很难改变什么。
“知道了。”赵泰点了点头,心情有些沉重,“让弟兄们收拾收拾立刻回营。里面蒙古人搜过,就只剩些药材,我收拾一下拿出来,你要是想要就和兄弟们悄悄分了。”
“哦!”胡贞听了这话,感到有些意外,赵百户一向不通人情事故,为人死板,今天怎么想到弟兄们了。
赵泰见他转身去传令,便回到里面拿了块布把药材收起来,然后看了眼柜子,便匆匆离开。
这时城里的汉兵,陆续出城回到营地,便见营地里剩下的蒙古人和汉兵,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显然是要拔营往三峰山而去。
这次蒙古分三路进攻金国,蒙古大汗窝阔台率领中路军,从河北南下攻击开封,东路军进攻济南,西路军由拖雷率领,借道宋境,兜击金国。
邓州金军主力得到金国皇帝的命令后回援开封,拖雷留下少部人马继续攻击邓州,主力尾随金军而去。
现在两军主力在三峰山遭遇,邓州的蒙军接到军令也要赶往三峰山。
赵泰刚带着属下回营,千户史万铨便走过来,“东西都放下!赵泰,你们几个带上本部人马,押着粮车跟我出发。”
“千户,前面战事很紧急吗?”赵泰想从他口中了解三峰山的情况。
史万铨眯眼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
赵泰跟着史万铨走到一旁,以为他要说三峰山的情况,谁知他却问道:“让你去搜东西,你搜到什么没?”
赵泰愣了下,看他神情才反应过来,这厮是向他要钱。
现在赵泰兜里比脸还干净,只能说道:“城里让蒙古人劫掠一遍,我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有,我肯定孝敬大人!”
史万铨皱起眉头,要是以前赵泰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他却没在意,而是说道:“既然如此,我看你身上有块玉佩不错,你把他给我,本官以后罩着你。”
赵泰愣了下,他也不懂玉器,以为就是个地摊货,便给了那个小女孩,现在看史万铨的反应,估计这厮惦记那块玉佩许久了。
史万铨有些期待的看着赵泰,却见他忽然在身上摸了摸,“呀!不见了!”
“你娘~”史万铨看他的反应,那是要多假有多假,不禁勃然大怒,他扬起马鞭,作势欲抽,“你他娘的,找打不是?”
“卑职不敢!”赵泰连忙抱拳低头,“真的丢了。”
史万铨嘴角抽搐,正要教训赵泰,远处万户史天泽的声音响起,“万铨,你还不出发!”
史万铨这才放下鞭子,心中想着以后在收拾赵泰,恶狠狠的对赵泰道:“滚吧!”
蒙古人弓马娴熟,武力强大,不过他们人少,管理经验也不足。
此时他们疆域广大,光靠蒙古人是无法维持的。
在蒙古人攻下金国北方诸路后,为了维持统治,他们在原来金国统治的区域,设立了许多汉军万户。
这些汉军万户是地方上有实力的地主武装头目,有的还是金国投降过来的武官,都是一方豪强。
金宣宗南迁后,为了抵御蒙古人,在北方封了九个地主武装首领为公,史称“九公封建”,不过他们中的五个转头就投靠了蒙古人,成为蒙古的世侯。
这些世侯帮助蒙古人统治地方,自治其辖境,统领兵民钱谷,并世袭其职,专制一方,可谓一方诸侯。
史家就是这些世侯之一,而也正是有这些世侯为蒙古人,提供钱粮和士卒,蒙古人才能够,灭金亡宋。
赵泰心头愤怒,想着迟早给史家拉清单,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匆匆返回队伍。
蒙金之间的三峰山会战已经开始,为了支援蒙军统帅托雷,汉军万户都元帅史天泽,派遣千户史万铨,带着粮草前去支援,大军随后拔营前往。
蒙古人对待汉军,军法森严,干得不好,轻则打骂,重则杀头,所以赵泰一行很快就完成了准备,押着车辆赶着牛羊前往三峰山。
这时赵泰翻身上马,他刚出营门,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求饶声,“军爷,别杀我们,我们还有用,呜呜~”
赵泰扭头看去,只见蒙古人将俘虏的金国百姓从营地中赶出来,让他们跪在地上,然后不分男女通通砍头。
“蒙古人又杀俘了。”队列中胡贞看见这一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这些俘虏都是从附近抓来的金国百姓,蒙军让他们攻城,让他们修建营地,现在大军要继续进军,无法继续带着他们,便索性全杀了,以免释放后他们与蒙军作对。
赵泰听着男友老少的求饶声,不禁攥紧了马缰。
这些金国百姓也是汉人,他想要去救,可是却没有能力。
赵泰一咬牙,只能头也不回的挥鞭,骑马走到队伍前头。
他不是铁石心肠,现在救不了他们,只能选择快点离开,以免内心无法承受。
蒙古人继续屠杀着俘虏,赵泰则跟着运输队,向三峰山方向前进。
这时赵泰刚走不久,几名蒙军便抓着一个小姑娘回到营地,正好被万户史天泽看见。
“怎么回事?”史天泽看见在马上挣扎的小女孩,冷冷的询问。
蒙军士卒将那小女孩丢在地上,然后翻身下马,把他提到史天泽面前,“启禀万户,卑职在周围巡视时,发现了这小妮子,特意献给万户。”
史天泽闻语走上前,打量了还没长开的小姑娘,伸手要来手帕,把她脸上的污垢擦掉,露出一张标志的小脸。
史天泽不禁眼前一亮,“把她带上,晚上我要亲自审问!”
第4章三峰山蒙金交兵
赵泰并不知晓他帮助的小姑娘,还是落入魔抓,让史天泽抓了起来。
这时他跟着押粮队向三峰山方向进发,沿途村庄破败,道路遗尸,野狗犬吠。
运输队行进的过程中,几乎看不见人影,老百姓不是被屠杀,就是躲进了深山老林,他们也没遇见金军袭击。
赵泰跟着队伍进入钧州,他在路上考虑过逃走,不过考虑到金国南京路处于战区,当逃兵被蒙古人抓到要砍头,让金国军民撞见,恐怕也要弄死他这个汉奸,所以赵泰犹豫了。
另外,蒙古军队刚刚强行从南宋借道,落在宋兵手里,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蒙军的身份,让赵泰很苦恼,南宋那边连辛弃疾都不重用,赵泰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继续待在蒙营,否则一旦蒙宋开战,他被打上汉奸的烙印后,便很难被南宋接受。
赵泰本来是想搞点盘缠,便悄悄离开蒙军,然后换个身份,改头换面,抹除在蒙军效力的这段经历,以便去南宋发展,可是搜到的钱财,他都给了那个小女孩,便只能暂时留在蒙营。
现在既然不能脱身,赵泰在路上又想起了前方的三峰山之战。
这一战金国将丧失十五万大军,统帅完颜合达,以及以四百骑大败赤老温八千骑的金国名将完颜陈和尚,都将陨落,金国再无翻盘的希望,不到两年就会灭亡。
赵泰看着押送的粮食,想着自己如果毁了这批粮草,能否改变三峰山会战的结果。
在看见守卫邓州的百姓,惨死屠刀下后,赵泰的心态有了变化。
毕竟现在帮金国就等于帮南宋,等于是救南方的汉人。
看着押运的队伍,赵泰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没有帮手,最多毁坏一两辆大车,就会被人乱刀砍死了。
就在赵泰一路苦思出路时,远处出现三座小山,隐约间有阵阵喊杀声传来。
“三峰山到了,大家提高警惕,注意警戒!”千户史万铨在马上举起长枪,大声喝令。
押送物资的汉兵,立刻弓箭上弦,战刀出鞘,几名蒙古哨骑则疾驰而出,去前方探查情况。
运输队在喊杀声中,顶着风雪,慢慢接近战场,而当他们翻过一座山岗时,一幅壮阔的战争场面,便终于呈现在各人眼前。
赵泰赶着大车,在翻过山岗后,眼前的视野瞬间开阔,只见在雪白苍茫的大地上,两支军队在寒风呼啸和漫天的风雪中,正进行着一场关系命运和生死对决。
赵泰不禁停下脚步,他注视着战场,只见十余万金军龟缩一团,被困在一处山谷内,大股的蒙古骑兵正从破上从上往下冲击金军,山谷两头也有蒙古骑兵纵马奔驰,不时向金军阵中奔射一波箭雨。
金军在回援开封的路上,被托雷派遣的三千蒙军袭扰,始终无法快速进军,他们在探知托雷驻兵三峰山后,便主动前来决战。
起初金军占据优势,他们击败托雷,把蒙古人逼进金沟内围困,可是不想天降大雪,托雷趁机突出,而此时窝阔台派遣的一万援军,又赶至三峰山,十五万金军便被蒙军反包围于金沟内。
赵泰注视着远处的战场,看着金军在蒙古人奔射下,不断有人倒地,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不禁叹息,“唉,金国快完了,下一个就是南宋!”
“赵泰,你小子最近怎么回事?”身后史万铨的训斥声响起,“还不快往前走,堵在这里做什么?你找死吗?”
史万铨仗着官大一级,又是史家人,找到机会就针对赵泰。
赵泰现在没有心情与他见识,闻语连忙夹马,跟着前来接应和检查的蒙古骑兵,将辎重运到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座山包上。
大车停下,士卒们搬运物资,赵泰翻身下马,继续观察战场。
此时他才发现蒙古人并未用上全力,有一半人马在外围休息。
拖雷将蒙古骑兵分为两部,一部围着金军袭扰奔射,一部则点燃篝火,架起铁锅,吃饱喝足后,再上场替下另外一部蒙军。
两拨人相互交替,已经折磨了金兵大半天。
战场上十五万金军,在蒙古人的奔射袭扰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赵泰看着冷冽的寒风中,残破金军旌旗呼呼作响,看着十五万饥寒交迫的金兵,站立在漫天风雪里,进行最后的抵抗。
在他们的队列中,有女真人、契丹人、渤海人、汉人,他们面对寒风和蒙军奔射来得箭雨,拿着兵器咬牙坚持。
蒙军残暴,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北方好多地方,都被他们杀得千里无鸡鸣。
金军的战斗意志很坚定,不拼命就会被蒙军杀死,可是就算他们想拼,蒙古人却不给他们机会。
自打他们遇见蒙古人,金军一列阵迎敌,蒙古人便跑得没影,金军一埋锅造饭,准备歇息,蒙古骑兵就从四面八方奔驰而来。
几天时间下来,金军是又累又饿,本来他们先包围了蒙军,一度占据主动,可因为士卒疲乏,主将决定休息一夜,等第二天再歼灭蒙军。
谁知道半夜天降大雪,让局势瞬间逆转,蒙古兵不仅突出重围,还与援兵一起把他们反包围。
风雪中,饥饿疲惫的金兵,有的已经三天没吃饭,现在又战了四个时辰,士卒们早就拉不开弓,举不起兵器。
在军阵内部,强撑着的金军士卒,不断有人被活活冻死、饿死,倒地身亡。
在军阵外部,大批的金军士卒,则在蒙古人射来的箭雨下,割草般倒地。
此时,蒙古人还没开始正式进攻,绝望的气氛已经在金军中漫延,任谁都能够看出,他们败局已定。
赵泰在军事上,现在还是个外行,可他看见尽是金兵被杀,蒙古人却没啥损失,也能看出金军不行了。
这让他内心有些焦急,这十五万金军一败,金国就没兵了。
“金国不能就这么败亡!为了宋国的百姓,我必须要阻止蒙军击败金军!”赵泰注视着战场,握紧了刀柄。
“赵泰,你杀几只羊,给王爷送过去!”史万铨同一个蒙古千户接头后,走过来随口吩咐。
运输队一路跋涉,大家都很疲乏,史万铨不让别人去,明显是把脏活累活交给赵泰。
赵泰闻令,目光看着远处山坡上,竖立着一杆大旗,那里正是拖雷的中军。
“是!”赵泰收回思绪,抱拳答应,等史万铨走开,他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赵泰不禁摸了摸藏在胸口的砒霜,本是给史万铨准备的,可现在却有一个机会放在他的面前,那就是给拖雷投毒。
……
第5章送羊肉毒杀拖雷
拖雷何许人也?
他乃是蒙古大汗铁木真第四子,蒙哥汗和元世祖忽必烈的父亲。
拖雷参加过攻打金国和西征行动,屡立功勋。
成吉思汗分封诸子时,执掌在斡难河和怯绿连河的斡耳朵、牧地和军队,尊号“也可那颜”(大官人)。
成吉思汗去世后,按照“幼子守灶”的传统,担任“监国”,把持蒙古权利多年。
“如果我毒杀拖雷,那么蒙军会不会大乱,让金兵反败为胜,而我也可以趁乱脱离蒙军?”赵泰握紧了刀柄,决心干这个大买卖,目光中露出杀意。
不觉间,他已经逐渐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开始想着杀人了。
想到这里,赵泰顿时一挥手,喝令道:“宰羊!”
他属下的士兵,都有些抱怨,跟着别的百户,都是吃香喝辣玩女人,可是跟着赵泰,没啥好处不说,什么苦活累活,还都是他们去做。
虽说心中不满,但是他们也不敢抗命,只能爬起来,去抓羊宰杀。
不多时,几只山羊被放血去毛,清除内脏。
赵泰走过来,“哪只最肥?”
胡贞道:“百户,这只可以!”
赵泰便吩咐他们剁了,然后走过来检查,趁着翻动羊肉的机会,将砒霜粉末拌在肉块里。
“嗯,还不错,抬起来随我走吧!”赵泰心情紧张的做完,随即吩咐一句,便领着属下抬着羊肉往中军而去。
此时在蒙古王旗大纛下,铁木真第四子,蒙古王爷拖雷,正昂然坐在马扎上,与众多蒙古将领围坐在火堆旁,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战场。
天气恶劣,托雷戴着尖尖的毡帽,皮裘外裹着铁甲,冷峻的圆脸上充满了威严。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观察金军时,在自己的军中有个胆大包天的小小百户正想着谋害自己。
托雷坐在篝火前,双手感受着火焰带来的温暖,谓众人道:“金人尽弃河北、山东关隘,并力守河南,保潼关,以为可以苟延残喘。然,他们不知大汗临终前就留下遗策,定下了假道于宋直捣大梁的灭金方略!”
成吉思汗铁木真临死前告诉窝阔台,让他向宋朝借道灭金。
金国龟缩河南后,精兵在潼关,蒙军强攻潼关,必死伤惨重,事倍功半,不如绕过潼关,由陕西、湖北入宋境,从南宋境内北上,兜击河南,直捣开封。
这样一来金国一定会从潼关和黄河防线调兵来救,而金军千里赴援,必是人马俱疲,到时候蒙军就可一鼓而歼。
现在的情况几乎就是按着铁木真的预言在发展,蒙古各将不禁纷纷感慨老汗英明。
拖雷看着远处处于崩溃边缘的金军,一扬手,颇为得意的喝令道:“让速不台放开一面,等金军溃逃,本王再挥军掩杀。这次本王灭了金国,来年就带你们引马长江,灭了宋国,杀光他们的男人,掳走他们的女人和财宝!哈哈哈……”
诸多蒙古将领一阵哄笑,都不怀疑托雷的话语。
他们这次从南宋借道,一路烧杀抢掠,南宋确实比金国富庶,女人也不是家里的悍妇能比。
有钱有粮有美妇人,还没金国能打,豺狼自然惦记。
赵泰领着一队士卒抬着刚宰杀的羊走过来,听着蒙古人的话语,心中不禁愤怒,“有我在定不让你们如愿!”
赵泰发现他继承了一些能力,弓马骑射都算精通,蒙语、北方汉话、契丹话、女真话也都能听懂一些,而这也方便他更容易融入这个时代。
这时他靠近中军,拖雷的怯薛侍卫立时上前,“放在这里,你们退下吧!”
赵泰没想到拖雷的侍卫不让他靠近,这让赵泰有些心急,毕竟那么多人那么多锅,毒杀拖雷和毒杀他人,效果完全不一样。
赵泰连忙陪笑,指着下毒的那框羊肉,“这头羊最肥,还请献给王爷!”
赵泰说的蒙语,意图让怯薛侍卫感到亲近些,不过人家鼻孔朝天根本没有理他,便挥手让人将羊肉抬过去,不过这些侍卫对拖雷忠心耿耿,自然将最好的羊肉,下入拖雷身前的铁锅。
赵泰一共送来三只羊,他心里非常紧张,看着怯薛卫士,把那只被投毒的羊,投入离托雷最近的铁锅,才放松一些。
“蛮子,还不退下!”赵泰还站在原地,周围持刀警戒的怯薛侍卫,不禁握着刀柄,训斥一句。
赵泰清醒过来,他不了解砒霜的毒性,万一托雷当场毒发,那他肯定难逃一死,所以他必须在托雷中毒前,离开蒙军大营。
想到这里,赵泰一拱手,转身便走,他箭步如飞,把身后几名属下,都甩在后面。
“百户,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们……”
赵泰却如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想,“三峰山之战和野孤岭之战一样,是蒙金战争中最关键的两场战役。如果三峰山之战金军战败,金国也就完了,南宋便会失去屏障,而以宋军的战力现在还不是蒙古人的对手。现在我毒杀拖雷和蒙古高级将领,他们一死,蒙军必然混乱,金军就能逃出生天……”
赵泰希望让金国多撑一段时间,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心。
因为拖雷一旦毒发,蒙古人很容易就会猜到,他这送羊的人有问题。
当年铁木真死在西夏,蒙古人便对西夏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不仅屠掉了黑水城,还烧毁了西夏王宫和西夏史书,最后还掘了西夏王族的祖坟,让党项族在从世界上消失。
想到这里,赵泰有些后怕,以蒙古人做事的风格,都不用审问,抓住他肯定碎尸万段,甚至史天泽、史万铨都要死!
赵泰想立刻离开,可身后却传来胡贞等人的喊叫,“百户,这边,你去哪里?”
赵泰见正坐在地上烤火吃肉的蒙古兵,冷冷的看向他,只能往营地走。
回到军中,面对死亡的威胁,赵泰便冷汗直流,他坐立不安,正想着毒杀拖雷会造成什么反应时,战场上忽然传来一阵令他胆颤心惊的异响。
赵泰猛然抬头,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瞬间双眼瞪大,眼珠几乎从他眼眶中崩飞出去。
远处金沟内,被蒙古人包围的金军,在蒙古人放开一条通道后,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向北面钧州方向突围,蒙古骑兵乘势掩杀,金军瞬间师溃如山崩,全线崩溃……
第6章金兵败赵泰跑路
围三缺一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戏,他们的对手们也清楚,可却屡屡中计,让蒙古人屡试不爽。
因为这也是一种阳谋,突围还有机会,不突围那么肯定死路一条。
蒙古骑兵先用袭扰战术,把金军折磨得快要崩溃,再放开一面,金军为了活命,明知道是陷阱,也只能按着蒙古人安排的剧本,向钧州方向突围。
赵泰扭头看见战场上十余万金军雪崩一样向北面溃逃,然后便见蒙古骑兵万马齐出,紧随溃兵之后,挥舞着弯刀进行残忍掩杀。
金军失去严密的阵型,漫山遍野的逃跑,蒙古骑兵挥舞着弯刀,从后追上一名名的金兵,然后将他们砍倒,金军立时浮尸遍野。
赵泰神情有些暗淡,他心情复杂的看着金兵溃败,终究是没改变什么。
蒙古大纛旗下,托雷站起身来,放肆大笑,“哈哈……传令下去,大军掩杀,不准一名金兵逃入钧州城!”
中军吹响进攻的号角,正休息的另一部蒙古大军也纷纷上马,呼啸着冲下三峰山,漫山遍野的追击金军溃兵。
金军战败,让赵泰感到惋惜,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上金兵溃败的事情,他估计拖雷那边的羊肉已经开吃,他得赶紧跑路。
万一拖累毒发,他还待在蒙古军中,必定是死路一条。
“冲啊!”当下赵泰“噌”的拔出战刀,呐喊一声,便一马当先的冲下山去。
史万铨和赵泰的部下,都有些纳闷,赵泰今天为何如此勇猛,就连蒙古人也被他冲锋的身影激励,他们还没见过作战这么积极的汉兵,想着不能让一个蛮子比下去,于是对金兵发起了疯狂的追击。
在蒙军漫山遍野追杀金兵之际,站起身来得拖雷,却忽然惨叫一声,“啊!痛煞我也!”
蒙古诸将皆惊,他们来不及去扶,便见拖雷捂住肚子,他身子晃了晃,便猛的载倒于地,将身前桌案砸翻,羊肉、马奶酒潵了一地。
“王爷!”突如起来的变化,让在场的蒙古将领,纷纷惊得起身,想要前去察看,可又有几人没走几步,便也载倒于地。
这些人都是与拖累吃一锅肉的,全都是蒙古高级将领。
一时间蒙古中军瞬间混乱,蒙古小王爷忽必烈,看见倒了这么多人,他爹更是昏死过去,立刻意识到有人投毒,他不禁眼睛赤红,咬牙切齿,“是谁!是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害我父王?”
拖雷等人遭了毒手,令护卫的怯薛军个个额头冒汗,背脊发凉,他们很快就发现,是食用的羊肉有问题。
“小王爷,有人在羊肉中下毒!”一名侍卫咬牙切齿。
忽必烈面沉如水,“谁送来的羊肉,把接触过羊肉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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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风雪停歇,残阳如血,一天的厮杀后,战场逐渐安静下来。
蒙古人马队,漫山遍野的追杀金国溃兵而去,旷野上只留下层层叠叠的金军尸体,半卷的残旗。
血腥味引来大群的秃鹫在空中盘旋着,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
一只双翅展开足有一米长的秃鹫,在天空滑翔着落在尸堆上,正要享受一场大餐,尸体却动了动,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嘎!”那秃鹫惊叫一声,蒲扇着翅膀飞起,在空中盘旋。
远处正啃食尸体的野狗,听见动静,也抬起狗头张望,“汪汪汪”的狂吠。
这时一只手忽然从尸堆中伸出,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一个身影从中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汪汪汪!”野狗们一阵狂吠,吸引了身影的注意,他扭过头来一看,模糊的视线先看见眼冒绿光的狗,然后是一幕令他无悲伤画面。
他放眼看去,入目一片尽是层层叠叠铺满大地的尸体,还有各种残枪断箭,仿佛修罗地狱。
身影慢慢站起来,环视四周,虎目含泪,忽然他目光投向手中砍卷的战刀,于是一咬牙,便将战刀架在脖子上,仰天长啸,“陛下,臣无能,臣尽忠了。”
“且慢!”就在那人准备自尽时,一个声音响起。
金军大败,蒙军漫野追杀金军,汉军也跟着蒙古人从后追击。
如果拖雷毒发,蒙古人很容易查到自己,赵泰便趁此机会,脱离了蒙军。
蒙军向北追击,他追了一阵,便脱离队伍,准备往南宋跑,谁知看见一人从尸堆中爬起来举刀就要自刎。
赵泰见他披头散发,盔甲破损,满身的血污,不过从其盔甲制式还是可以看出,对方是员大将。
那人听见声音,看见远处的赵泰,目光中立刻爆发出杀意。
赵泰心头一凛,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你这么死了。谁知道你是谁?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有负国家,没有战死而是影遁,或者投降蒙古吗?”
那人听了赵泰的话,愣了下,他环顾四周层层叠叠的尸体,有谁知道他们的名字?他是大将,死也必须死在明处,让天下皆知。
那人慢慢将架在脖子上的刀放下,忽然悲愤的朗声大喝,“我忠孝军总领陈和尚也。大昌原之胜,是我也,卫州之胜亦我也,倒回谷之胜还是我。我若死于乱军之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便宜你小子,你拿我去见拖雷,必得千金封赏,也让我死于明处,让天下人知道我的忠义!”
“陈和尚?”赵泰心头一惊,没想到遇见了在大昌原以四百忠孝军击败赤老温八千蒙古兵,在卫州击败史天泽,倒回谷击败速不台的金国名将陈和尚。
赵泰记得三峰山之战,金军大败后,陈和尚被俘虏,蒙古人把陈和尚的双腿打断,陈和尚跪在地上犹破口大骂,蒙古人又用刀划开他的嘴,一直划到腮帮子,陈和尚依旧喷血痛骂,至死不屈。
最后蒙古人也被陈和尚震撼,拖雷把马奶酒倒在地上为他祝祷:“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随即将他杀害。
赵泰心中有些惊喜,他没有改变三峰山金军战败的结局,可是却可以改变陈和尚的命运,甚至想办法收为己用。
如果得到陈和尚,那他手上就有一员能够与蒙古人抗衡的大将了……
第7章路遇名将陈和尚
赤老温、速不台,都是蒙古名将,铁木真陵前左右立两像,一尊是木华黎,一尊便是赤老温。
陈和尚做为能够击败赤老温的人,在赵泰眼中自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现在金国眼看就快完了,赵泰便有心与陈和尚结交。
“原来是完颜将军!我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赵泰当即拱手。
陈和尚听着话,却觉得有些刺耳,以为眼前的蒙古鞑子,有意消遣自己。
虽说金国也是异族入主中原,但是一百多年下来,他们早就汉化,以中原正统自居。
这点从蒙古人威胁中都,金国皇帝和文武百官,都往河南跑,却不向东北老家撤,便说明他们内心的认同已经改变,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赵泰见陈和尚面色不善,似乎准备托刀砍了自己,连忙继续道:“将军既然已经杀出重围,而金国社稷还在,为何还要自投罗网,白白送了性命。”
陈和尚皱起眉头,只觉得眼前这个蒙军好生奇怪,送给他的功名他不要,却还要劝说自己苟活下去。
陈和尚的内心其实已经绝望,便也就不在乎与赵泰多费口舌,他仰天长叹,“陛下交给我的主力尽没,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况且,蒙古三路攻我大金,而我金国兵马损失殆尽,我以无力去为陛下解围,只能先陛下一步为大金尽忠矣!”
虽说赵泰并不喜欢金国,但这时却能感同身受。
因为金国灭亡,南宋也撑不了多久,就会被蒙古逼上绝路。
听了陈和尚的话,赵泰想到几十年后,十多万南宋军民在崖山跳海的悲壮。
蒙古人可是击败他们,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面他们精神没被征服。
赵泰明白陈和尚对战胜蒙古不抱有任何希望,所以他才要寻死,就像崖山投海的南宋军民一样。
悲哀莫过心死,面对强大的蒙古帝国,确实让人感到绝望。
赵泰想着要让陈和尚燃起斗志,那么就得给他一点希望,于是沉声道:“完颜将军,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蒙古马上就会撤兵,而一旦他们撤退,金国就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陈和尚眼睛眯起,“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再敢戏耍本将,本将未尝不能杀你。”
他拿起刀在砍卷的刀口上摸了摸,身上散发百战名将的杀气,好像真准备砍了赵泰。
赵泰并不慌张,“完颜将军,我姓赵名泰。虽说我是史天泽挥下百户,但我是个汉人,见不得蒙古人杀戮百姓。因此在不久前,我寻得一个机会,给拖雷的食物中投毒。现在拖雷和诸多蒙古将领,或许都已经毒发身亡。我相信拖雷一死,蒙古军队必定混乱,肯定会暂缓攻金,金国便还有重整旗鼓的时间。”
“什么?你毒杀了拖雷?”陈和尚满脸惊讶,不敢置信。
赵泰挺起胸脯,让自己显得伟岸一些,无奈身上一套低级军官的盔甲束缚了他的身体,看上去还是有些挫。
“蒙古兵都在向北追击金国败兵,只有我向南跑。实不相瞒,我正是担心拖雷中毒后,蒙古人会抓捕我,所以想逃到南宋去。”赵泰扬起头,目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陈和尚满脸惊讶的看着赵泰,忽然他提刀疾步走了过来,赵泰余光看见这一幕,心头一惊,还以为自己装过头了。
陈和尚走到赵泰面前,看他二十出头,身高七尺,面貌俊郎,目如星辉,却将刀柄朝上,抱拳询问,“这位兄弟,你所言全部属实吗?”
见陈和尚不是要砍自己,只是有些不信,赵泰松了口气,不过他对于陈和尚的怀疑也能理解,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完颜将军,我有什么必要来骗你?”赵泰沉声道。
陈和尚想了想,似乎确实没有理由,“赵兄弟,你若是毒杀托雷,就是我金国的恩人,我一定奏禀陛下好好赏你!”
赵泰看见三峰山的战斗中,金军处境危机,脑壳一热,便干了这样一件大事。
现在赵泰冷静下来,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原因很简单,拖雷是蒙古王爷,并且掌握着蒙古大部分力量,他被赵泰毒杀,蒙古人能善罢甘休?
届时蒙古人肯定会疯狂报复,就算他逃到南宋,恐怕蒙古人也不会放过他。
赵泰有些担心,南宋那边会顶不住压力,把他绑了送给蒙古人,那他肯定会死的很精彩。
因此现在赵泰的处境,可以说是相当的危险。
金国现在就剩下河南一隅,灭亡其实已经是定局。
赵泰并不怎么稀罕金国的赏赐,但是如果能够从金国获得一笔钱,也是极好的。
如今是乱世,有了钱,就可以招募人马,扩充自己的实力,做个有实力的军头,肯定比只身投靠别人,把命性命交给别人强。
毕竟,南宋在抗蒙的过程中,有太多令人窒息的操作,只有掌握一定实力,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改变天下的大势。
虽说金国主力尽失,但是灭亡还有一两年,或许还能从金国身上得到一些好处。
想到这里,赵泰觉得自己,不用急着去南宋。
他这样过去,不过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名气,南宋肯定没人鸟自己,而且他是真的担心,一旦蒙古施加压力,南宋会真的杀了自己,以换取平安。
“抗击蒙古,保卫中原,匹夫有责!”赵泰摆摆手,“这都是我该做的……”
正说着话,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赵泰和陈和尚同时变了脸色。
赵泰担心是来抓自己的蒙古人,连忙提议道:“完颜将军,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陈和尚内心又燃起一丝希望,收起了自我了断的心思,于是点点头,两人便结伴而行。
两人躲在路旁,等骑兵疾驰而过后,便急忙离开大路,走了一阵后,找了个树林躲避,准备等天黑后再走。
这时刚进入树林,陈和尚便一把拉住赵泰胳膊,只见他竖起耳朵,手持战刀,对着林子内低身喝道:“谁?”
第8章卧龙凤雏我必得之
树林内传出一个声音,“是完颜将军吗?”
陈和尚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我是陈和尚,口令?”
“忠孝护国!是完颜将军,大家都出来吧!”树林中传出一个声音。
赵泰便见从林子里,钻出几十个身影,个个都是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为首一名高大的汉子,走出来看见陈和尚,陈和尚认出了汉子,不禁欣喜道:“武郡公!”
两人疾步上前,相互看了看,都没少零件。
看着对方还活着,想着三峰山惨败,两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周围的残兵见了也都纷纷抹着眼泪。
赵泰看着一群汉子在那里大哭,心中能够体会到他们心中即将亡国的悲伤,不过还是提醒道:“诸位,这里有蒙古兵经过,大家还是要收起悲伤,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两人闻语才收了眼泪,陈和尚抹了把脸,不想让人看见他流泪的样子,随口介绍道:“这位是赵泰赵兄弟,是个豪杰!这位是我大金国恒山公武仙。”
赵泰心头一惊,“武仙?”
汉子名叫武仙,是北方汉人,金国“九公封建”所封公爵之一,也是一员抗蒙大将,曾经还击败过南宋名将孟珙的人马。
此人在三峰山大战后逃回开封,然后又跟着金哀宗进入蔡州坚持抗击蒙古,但最后还是在金国灭亡后兵败被杀。
赵泰心中有些高兴,没想到一天之内,连遇卧龙凤雏两员抗蒙名将,内心便起了收服之心。
不过,他现在身份地位金钱实力样样没有,也不存在什么王霸之气,显然是没可能让陈和尚和武仙归附自己,自己跟随他们混还差不多。
虽然不能收复,但是不妨碍结交,于是赵泰也不卑不亢的抱拳,“武郡公!”
武仙看见穿着蒙军盔甲的赵泰,不禁立刻皱起眉头,只以为是穿上蒙军衣服逃命的金兵,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军中似乎没听说过,赵泰这号人物。
武仙只是点点头,便对陈和尚道:“将军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唉,没想到蒙古的援军会忽然杀到,反将我们包围,现在大军损失殆尽,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陈和尚看了看武仙,还有他身后近五十名士卒,忽然握紧拳头,沉声道:“遭此大败,我本来没脸苟活,准备自刎以谢天下,可是却被兄弟劝下。现在我们大败,回汴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
武仙等人都看向陈和尚,“将军有何计划?”
陈和尚看向赵泰,“这位赵兄弟,是从蒙军中逃出来的豪杰,他离开蒙军之前,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便是给拖雷下毒。如果拖雷中毒,现在蒙军一定混乱,我们这个时候杀回去,定能建立奇功!”
武仙等人面露惊讶之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赵泰。
此时赵泰心头也是一惊,没想到陈和尚居然如此大胆,不过想到他的四百骑就敢冲赤老温八千骑,还打赢了的战绩,便也就理解了。
谁让他是名将,是能够与那些恐怖的蒙古名将,一较高下的将才。
这不禁让赵泰更加想要收下他,只可惜他现在是金国的大将。
武仙听后,没有立刻表态,他看了眼赵泰,把陈和尚拉到一旁,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应该是有些怀疑赵泰的身份,以及投毒拖雷的真实性。
两人说了几句才走回来,武仙沉声道:“现在汴京危机,我们损失惨重,回去汴京也是个死。既然横竖是个死,不如干脆以小博大,或许还能建立奇功。”
赵泰从武仙的反应来看,便知道他被陈和尚说服。
以他和陈和尚的相遇过程来看,阻止陈和尚自裁,陈和尚让赵泰把他送蒙营,赵泰不仅不送还劝他振作,便找不出什么疑点。
周围刚逃过一截的士卒,见两位将军要去袭击蒙古大营,神情都有为难。
陈和尚见此,忽然振臂喝道:“我大将尚不惜命,况尔等呼?”
众多金军溃兵看来,这等于就是送死,可是一想到蒙古人攻破汴京,他们的家人都将死在蒙古人的屠刀下,各人便都握紧了兵器,脸上露出悲愤的神情,“我等愿意追随将军!”
这时陈和尚看向赵泰,“赵兄弟,你有什么打算,你如果要去南宋,我不拦你。”
他话这么说,赵泰却看见他的手已经放在刀柄上。
赵泰估计他要是敢说不去,只要一转身,就会被他们乱刀砍死。
赵泰内心盘算,觉得这件事情看似凶险,其实并非没有胜算。
首先蒙古主力追击败军而去,营地内守备兵马不多,其次若是托雷毒发,蒙古营地必然混乱,肯定顾不上防守,最后蒙古人已经击败金兵,不会想到还有人会突击蒙古大营。
想到这里,赵便决定舍命陪君子,好好表现一番,以便在两位名将面前竖立高大的形象,于是挺起胸脯,肃然道:“打蒙古,怎么能少得了我。况且,我看这一战,我们必胜!”
陈和尚的手松开刀柄,“哦?赵兄弟这么有把握!”
既然想收了他们,就得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否则别人凭什么跟你。
赵泰看了两人一眼,胸有成竹道:“蒙军主力现在向北追击金军,蒙古大营内,应该没有多少兵马,防御比较空虚,再加上拖雷等人中毒,蒙军必然军心不稳。这个时候我们发动突袭,如何能够不胜?”
陈和尚和武仙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大将,自然想到这些,可看赵泰的穿着不过一个汉军百户,也能有这样的眼光,便让两人有些惊讶,露出欣赏的神情。
这个蒙军百户给了两人不小的震撼。
不过,想到这个蒙军百户,敢给拖雷下毒,两个也就释然。
他们心中同时生出一个想法,“这个赵泰是个人才,是个豪杰。若能为大金所用,必能成为抗蒙的中坚。”
“不错!”陈和尚当即振臂道:“这次我们有很大的胜算。况且,我们的家园是被蒙古人烧毁,家人是被他们杀害的。国仇家恨,今天我等有死无生,有进无退,必破敌营!”
武仙也道:“当年完颜将军四百骑,便击败赤老温,今日我等尚有百骑,定能一举破贼!”
不到百名溃兵,听了这话,又见将军尚且不惜命,士卒自然没有贪生之念,纷纷热血上涌,“我等追随将军,共破敌营!”
将不惜命,兵不惜死。
赵泰看见这一幕,算是学到了,他的情绪也被感染,心里想着自己何时能够,有一支愿意追随自己赴死的军队。
当下赵泰看着陈和尚,心中更是喜欢,“完颜守绪,对不住,我要挖你墙角,陈和尚和武仙,我必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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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赵泰百骑劫蒙营
在天色黑下来后,赵泰与近百溃兵,从林子里迁出马匹,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向蒙古营地而去。
赵泰穿着蒙军盔甲又会蒙语,同陈和尚走到前面以防不测。
一路上各人小心翼翼,马蹄裹着棉布,头上插着羽毛,牙齿咬着小树枝,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各人担心遇见蒙古骑兵,不过所幸经过一天激战,蒙古人也疲乏了,路上并没有遇见蒙古兵。
三更时分,赵泰一行来到蒙古大营附近,看见远处点点火炬闪烁的营地,老远就听见,营中有惨叫声传来。
“别杀我,我是冤枉的……”
赵泰麾下近把名汉军士卒被绳索绑住,正被蒙古人严刑拷打。
史万铨也跪在地上,他额头满是汗珠,等着被蒙古人杀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中午时分金军崩溃,他奋勇追击砍了十多名金兵,晚上回到营地准备报功,可刚进营地就被蒙兵给按住了。
在得知蒙古人怀疑他毒害拖雷后,史万铨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解释,可蒙古人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拖雷等蒙古将领吃了赵泰投毒的羊肉后,身体出现不适,很容易就调查出是食物出了问题。
蒙古人不管那么多,凡是可疑之人,都被蒙古人抓住,严刑拷打,逼问真凶。
赵泰这一手,可算是害惨了史万铨,连赶来的史天泽都不敢保他。
如果不是拖雷毒发后,史天泽才领着后军赶来,他肯定也要跪在人群中,等待蒙古人的审判。
这时看着属下一个个被砍头,史万铨痛哭流涕,“万户,救我啊,我真不知情!您给小王爷说说,饶了我吧!”
史天泽脸色阴沉,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须下狠手,才能撇清干系,“给我打,打到他们招供为止!”
这时他看了一阵,吩咐继续拷问,便转身钻进帅帐。
蒙军营地内就如赵泰所料,现在确实已经乱套了。
托雷等人吃了被赵泰投毒的羊肉,整个蒙古军高层将领被放倒一小半,整个大营都处在人心惶惶中。
蒙古帅帐内,托雷肚子疼的满头是汗,军中郎中全部都束手无策。
史天泽刚进帐,就看见托雷第四子忽必烈,在军帐内大发雷霆,“是谁,是谁害我父王!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赵泰将砒霜混在切好的羊肉中,吃了那锅肉的托雷,还有几名蒙古高级将领,全部被药翻,一个个上吐下泻,被折磨了大半夜。
有几个身体差,有旧疾的已经蹬腿,拖雷估计也活不过今夜。
“小王爷,这应该是吃了砒霜的症状!”帅帐内一名郎中有些恐惧的说道。
“砒霜?”忽必烈咬牙切齿,“卑鄙的蛮子!查出来是谁干的没有?”
史天泽额头冒汗,连忙上前,“王爷恕罪,卑职严刑拷打,再三逼问下,得知凶手很有可能是卑职麾下一名叫赵泰的百夫长。那锅羊肉,就是他送的。”
忽必烈满脸杀气,“赵泰?他人呢?我要将他五马分尸,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史天泽不敢抬头,低声道:“王爷,这个赵泰奸诈狡猾,他已经跑了!”
“什么?”忽必烈大怒,“立刻派遣兵马,给我把此人抓回来,我要亲自审问。”
这件事别说陈和尚等人觉得惊奇,就连忽必烈也觉得蹊跷,一个小小的百户,为什么会想到毒杀拖雷?
难道他是金国的奸细?
忽必烈百思不得其解,可不管怎么样,赵泰这个名字他记住了,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赵泰抓住,然后折磨至死,他的亲族也要全部杀掉,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此时的蒙军营地内,征战一天的士卒,不少已经睡下,没睡的也被外面的打骂和惨叫声折磨的神经衰弱。
营地内站岗的士卒,注意力全在营地里,看着蒙古兵砍汉兵的人头,没有注意到营地外来了一支人马。
赵泰来到营地外,观察了蒙军营寨,听见里面的动静,知道自己得手了,不禁有些兴奋的对陈和尚道:“完颜将军我所言非虚。你在大昌原以四百骑破赤老温八千众,今日定能踏破敌营,扭转乾坤。”
陈和尚听了赵泰的话,当即一马当先,飞奔到蒙军营寨边,奔驰中张弓搭箭,一气呵成“嗖嗖”连射两箭,蒙军营门两侧望楼上,两名哨兵应声坠落。
营地内的蒙古兵,还没反应过来,武仙纵马冲上前,关刀奋力一挑,便拨开鹿角。
赵泰见此,不禁热血上涌,大喊一声,“杀啊!”
“杀啊!”近百骑兵,呐喊着呼啸着冲入营寨,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蒙军营地瞬间大乱。
赵泰估计的没错,蒙古的主力去追击金国败军,并没有返回营地,营地内兵马不多,且主要是汉军,防御本就松懈,再加上托雷中毒,军中人心慌慌,便没有重视防守。
另外蒙军刚刚大胜,也想不道会有人突袭营寨。
一时间,百名骑兵左冲右突,蒙军不知多少敌兵,惊恐之下自相扰乱,营地瞬间大乱。
蒙军大帐内,忽必烈正大发雷霆,忽闻营中大哗,连忙起身挑起帐帘观看,只见大营四处火起,喊杀之声不绝于耳,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过,守卫大帐的是怯薛军,不是外围那些汉军能比,不用忽必烈下令,早有大批护卫跑步过来,他们盾牌在外,长毛弓箭在后,里三层外三层,把大帐围了起来。
一百骑兵冲入蒙营遇人变砍,武仙去烧辎重,赵泰则跟着陈和尚直扑帅帐而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陈和尚一马当先,冲散拦路的蒙军,杀到中军大帐外,对面立刻一波箭雨射来,他用枪剥开几根,见不能近身,只能急忙勒马。
忽必烈肺都气炸了,“来将何人,敢劫我大营?”
陈和尚勒的战马前踢悬空,举枪怒喝,“我陈和尚也!”
“陈和尚!”忽必烈等人心头一惊,怯薛军防御更紧密了一些。
赵泰不愿意放过扬名立万的机会,也朗声喝道:“我赵泰也!”
忽必烈听到这个名字,瞬间破防,也震惊了。
这人给他父王投毒,不跑到天涯海角藏起来,居然还敢回来劫营,简直视蒙古大军如草芥。
忽必烈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气得哇哇大叫,“哇呀呀~赵泰,你还敢回来!来人,谁抓住这个金国奸细封千夫长!”
第10章赵泰忽必烈初交锋
赵泰听了这话,知道他下毒的事情,已经被蒙古人查出。
看蒙古人的反应,赵泰估计蒙古人追到天涯海角,怕都要把他碎尸万段。
想到这里,赵泰知道自己无路可退,这一世不是他死,就是他征服蒙古帝国,把他们变得能歌善舞。
这时赵泰忽然想起看过的一段野史,那是一件关于蒙古内斗的故事。
他嘴角上扬,目光投向忽必烈身边的史天泽,高声喊道:“投毒者是我不假,但我背后还有人,不过并非金国,而是大汗!至于为什么,我只说四个字“功高震主”,其它你们自己想去吧!”
“功高震主?”忽必烈神情大变。
赵泰目光看见史天泽又继续道:“我帮大汗做事,可是史万户却要杀我灭口,我心中气不过,又路遇完颜将军,便特来向万户讨个说法!”
忽必烈听了这话,扭头看向史天泽,史天泽立刻就急了,“小王爷,他血口喷人,你别听这厮鬼话!弓箭手,射死他!”
忽必烈却没有下令放箭,赵泰的话在他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并在日后生根发芽,迅速壮大。
方才忽必烈已经了解过赵泰的基本信息,一个小小的百户确实没有理由去毒杀他的父王。
如果说为了民族大义,那他就不该跟着史天泽南征北战,还做到了百户。
这个赵泰已经做了两年多的汉奸,一直都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他一个北地汉人,也没道理在金国将要灭亡时,突然效忠金国,登上金国的破船。
“功高震主!”这句话在忽必烈脑子里不停的回荡,他当即喝令,“怯薛宿卫,给我活捉他!”
蒙古兵立刻收了弓箭,拿着圆盾,挺着长矛逼上来,陈和尚当即左右突杀,不过他们人少,根本无法突进蒙军帅帐。
这时陈和尚以戳死七八人,赵泰见蒙古人的辎重营地燃起大火,知道武仙已经得手,便急声道:“完颜将军,撤吧!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陈和尚皱起眉头,他一矛又戳死一名蒙军,环视四周越来越多的蒙军围过来,当即一扯马缰绳,战马长嘶一声,“撤!”
蒙古人哪里允许他们撤走,从各个营帐内冲出的士卒,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包围这股胆大包天的敌军。
不过陈和尚勇猛异常,他手持长枪,连连突刺,蒙兵撞上就倒,刺着就亡,简直所向披靡。
赵泰看呆了,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兴奋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一边跟着陈和尚冲冲右荡,一边大声呼喊道:“跟着完颜将军,保持队形!”
赵泰这个身体对于齐射也算精通,不过毕竟还不熟悉,比不上那些大将,可是他却懂得在猛将后面沾光捡漏的道理,扬起战刀一连砍死多名蒙军。
他狐假虎威之下,也显得勇猛异常,仿佛自己也是员猛将。
“百户救我!”就赵泰杀得兴起之际,跪着的胡贞看见他,不禁焦急呐喊。
赵泰看见是自己的属下,只是稍微犹豫,便一扯马缰,骑马冲杀过去。
此时蒙古营地内,人马虽多,可散开在各处,单个地方其实没多少人,再加上主要都是汉兵,战斗意志比较薄弱。
他们见赵泰冲来,立刻一哄而散。
赵泰飞身下马,割断反绑他们的绳索,然后便翻身上马,大声喝道:“跟着我跑!”
这时赵泰带着他们将要冲出营地,前面却有数百汉军乱糟糟的堵住去路,后面追来的蒙军则高声大喊,“拦住他们,抓住赵泰!”
赵泰咬仅牙关,猛夹马腹,朝着拦路的敌军冲去,而就在这时,烧完辎重粮食的武仙,带着四十多骑斜刺着杀来,阻拦的敌军如同落叶般被骑兵撞飞。
骑兵呼啸而出,赵泰杀出一条血路,从蒙军营地贯营而出,留下一片狼藉的营地,还有暴跳如雷的忽必烈。
赵泰等人冲出蒙营,便一路狂奔,在发现蒙古人暂时没有追来后,他们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赵泰翻身下马,摸了摸身体,没有受伤,全须全尾,于是问众人道:“诸位都没事吧?”
方才在蒙古大营中左冲右突,甚是激情,正是肾上腺素飙升之时,各人都似打了鸡血一般,就算受伤也感觉不到疼。
不过受伤就是受伤,必须赶紧包扎,所以赵泰有此一问。
陈和尚翻身下马,他浑身是血,看着骇人,不过都是别人的血,他笑道:“贼兵休想伤我分毫。”
武仙也笑了,“这些年我尽吃败仗,今夜劫营,是我近来打的最过瘾的一仗。”
众人闻两人言,看着远处燃起熊熊大火的蒙军营寨,仿佛那是一团刺破黑暗的朝阳,一时间都有些痴了。
这些年蒙金战争,金军虽偶有胜仗,但总体而言,都是蒙古按着金国在地上摩擦,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劫了蒙营,还全须全尾杀了出来。
陈和尚、武仙、赵泰三人对视一眼,不禁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痛快~”
陈和尚和武仙大笑,可笑着笑着,两人却已经是饱含热泪,刚才还兴奋的近百金兵,也纷纷抽泣起来。
虽然这场偷袭酣畅淋漓,如甘兴霸百骑劫曹营,让人振奋人心,但是却无法扭转,金国将灭的大势,也改变不了十五万金兵土崩瓦解的事实。
两人都是名将,自然是知道这场偷袭并不能改变蒙金之间的大势,想到国家将要覆灭,百姓和亲人将被屠戮,各人如何不悲痛欲绝。
赵泰理解众人的心情,宽慰道,“两位将军,如果蒙古退兵,金国再与宋国修好,并非没有中兴的机会啊!”
陈和尚和武仙闻语只是惨淡一笑,宋国若是能够意识到唇亡齿寒的道理,金国也不至于到此地步。
武仙道:“南宋永远也不会吸取教训。新皇登基以来,数次遣史修书,希望能够联合抗蒙,可是南宋君臣却都没有答应。现在据说他们又要联蒙攻金了。”
陈和尚道:“这也不能完全怪宋国,我们两国之间本就有仇,再加上先帝做了许多错误决策,唉……”
陈和尚口中的先帝,便是金宣宗,他在位十多年,可以说唯一正确的决策,就是把皇位传给完颜守绪。
金哀宗完颜守绪和崇祯差不多,甚至可以说,他比崇祯可惜。
崇祯没做几个正确的决定,他是做了正确的决定,无奈家底已经被老爹败光,努力了可还是被蒙古以实力碾压。
现在金国就剩河南一隅,再加上精锐尽失,财政崩溃,确实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了。
不过,虽然如此,赵泰却不能让他们放弃希望,因为他们放弃,金国灭亡,蒙古就该侵宋了。
因此赵泰希望他们再坚持一段时间。
这时赵泰看着两人,决定撒一个谎,“两位将军,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可以代替金国出使宋国,说服宋国支持金国抗蒙!”
第11章赵公子开的药方
陈和尚和武仙听了这话,都摇了摇头,金国已经数次向南宋求和,希望得到南宋的支持,可都被南宋拒绝。
你小子以为你是谁,难道就因为你姓赵?
陈和尚拍拍赵泰肩膀,“看出来了,赵兄弟你有一腔热血,不过南宋那边还记着与我金国的仇怨,你去南宋别说他们的皇帝,怕是他们的衙门都进不去。”
在陈和尚眼中,赵泰就是一个有气节,有一腔热血的低级军官。
这样的人,位卑言轻,怎么可能与南宋说上话。
赵泰却沉声道:“其实我是宋太祖赵匡胤后人,秦王赵德芳八代孙!”
这个身份赵泰也不知真假,不过看此前他属下的反应,多半是吹嘘之语,不能当真。
此时赵泰决定不管真假,都要暂时利用这个身份,以便从金国获得利益。
只不过,赵泰不知道老赵家皇帝的辈分和族谱,不晓得如今的南宋皇帝,是不是该叫他一声,“叔!”
陈和尚的手僵住了,他面露惊讶,变拍为抚,拂去赵泰肩膀上的灰尘,“赵兄弟你是宋国宗室?”
现在南宋皇帝乃是宋太祖赵匡胤十世孙,赵德昭九世孙,如果赵泰所言属实,赵泰还真是皇叔。
宋太祖之后,宋朝皇位长期被宋太宗一系把持,不过到南宋时由于高宗被金兵吓得失去生育能力,再加上相信“太祖之后,当再有天下”之言,便将皇位还给了宋太祖一系。
如果赵泰所言非虚,那么他还真有可能同南宋朝廷说上话。
虽说赵泰编的这个身份,就同刘备的中山靖王之后一样,与现在南宋皇室的关系已经非常疏远,早就出了五服。
别人就算是骂南宋皇帝八辈祖宗,都骂不到赵泰身上,血缘相当稀疏,可是他毕竟姓赵。
对于如今的金国而言,这就是一根可以抓的稻草。
陈和尚和武仙面漏惊讶,对赵泰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
此前就算他们得知赵泰毒杀拖雷,也没有把他放在与他们相同的层次上。
现在听他说自己是赵宋的宗室,两人便不在俯视他,也不摆大哥的架子了。
赵泰挺起胸脯,“唇亡齿寒,金宋之恩怨颇多,然而蒙古崛起以来,已灭数国。如果你们相信我,我愿意去尝试说服宋廷。而现在金国尚有南京一路,军民百万,白山黑水间,还有女真旧部所立东夏国,两位将军不可轻言放弃啊!”
“如果赵公子出面,或许还真有可能!”武仙听了赵泰的话后,看向陈和尚,“我等亦不能轻言放弃!”
陈和尚振奋精神,“赵兄弟说的有理!我们先回开封,我要将你引荐给陛下!请陛下委托你出使宋国!”
当下各人收拾心情,清点人马,发现百骑只折了十余人。
如果算上被赵泰带出来的胡贞等人,人马不仅没少,反而多了几十骑。
这让众人再次感叹,蒙古人也不过如此。
重拾信心的各人又看了眼燃烧的蒙古大营,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知是蒙古追兵,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因为蒙军主力向北追击金军败兵,一行人只能先向东奔,然后转到向北,绕过钧州前往开封。
路上陈和尚不禁问道:“赵兄弟,你在蒙营所言,可是离间之计?”
赵泰看向陈和尚,微微颔首,“将军明察秋毫啊!确实是离间计!”
武仙不禁问道:“什么离间计?”
他当时去烧粮草,没有听见高欢与忽必烈的对话。
三人策马并行,两人尽将赵泰围在中间,听他沉吟道:“现在蒙古于宋金而言,都太强大了。我们要想战胜他,除了宋金要联合抗蒙外,必须还要让蒙古人内部陷入混乱!”
赵泰见两人颔首,便继续道:“蒙古人起于大漠,未沐王化,继承制度比较混乱。如果按着蒙古“幼子守灶”的传统,铁木真死后,汗位应该传给托雷,可是蒙古在南侵时,又吸纳了大批像耶律楚材那样中原化的契丹人,以及北方汉人为文臣,接受了一些中原的思想。结果便是窝阔台继承了汗位!”
草原民族与中原的继承制度,有很大不同,之所以“幼子守灶”,便是老子和兄长们,经常要出去劫掠,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他们每次出征都留最小的兄弟看家,就有了这个传统。
这种继承制度下,最后都是小儿子继承家业,不过这种制度,也带来了不稳定性,便是哥哥没死的话,未必会甘心,所以北方游牧政权,老汗一死,便常常发生内讧。
这点同为北方民族入主中原的金国,在皇位继承上,也存在类似的问题,所有金国立国以来,在皇位继承上,也是政变和内耗不断。
赵泰知道铁木真死后,蒙古内部发生过多次为了汗位而争斗的局面,最后还分列为四大汗国。
他与忽必烈的对话,便是暗示拖雷一系,是窝阔台要除掉拖雷,给蒙古的内斗添一把柴。
赵泰边骑马边说道:“现在蒙古窝阔台是大汗,不过拖雷作为守灶的幼子,握有的兵力,却远超窝阔台。我说是窝阔台派我下毒,便是希望挑拨窝阔台与拖雷一系的斗争。如果他们内斗,我们就有重振旗鼓的时间!”
陈和尚和武仙不禁对视一眼,都非常惊讶赵泰居然能够使出这样的计策。
武仙觉得赵公子是个大才,可谓足智多谋,非常不简单。
他这几句话,等于已经为金国指明了方向,联合南宋,再离间蒙古内部,金国便还有机会。
陈和尚忽然觉得前途不再渺茫,金国或许真有机会,他在欣喜的同时,也有些庆幸,宋国的皇帝不是赵泰。
其实宋朝的实力并不弱,宋金战争中有岳飞、韩世忠,宋蒙战争中,宋朝这边其实并非没有能够击败蒙军的名将,像是孟珙、余阶,都击败过蒙军,能够抵挡蒙军,可是每次局势稍微好转,老赵家的赵构之魂就觉醒了,开始猜忌武将,自毁长城。
金宋大战时,他们杀岳飞,断送了收复河山的可能。
蒙宋大战时,局势稍微好转,他们又猜忌孟珙,逼得孟珙请辞,抱憾逝世,又一次毁掉自己的长城。
如果说宋朝有什么弱点,那可能就是老赵家的皇帝。
赵泰给宋朝开了个药方,那就是换个皇帝,不换个人,估计解决不了问题。
“赵公子此计甚妙啊!”武仙似乎看到一丝希望,对赵泰大家赞赏。
陈和尚也道:“我要禀报陛下,让陛下赏赐你!”
……
第12章忽必烈立志复仇
为了避开蒙军主力,赵泰一行人翻山越岭绕过钧州,抵达新郑,后再北上开封。
此前金国经营潼关和黄河防线,把蒙古人挡在河南之外,金国南京路的百姓,虽然要供养近百万南逃入豫的金国军民,但日子胜在安定,勉强还能够过得去。
这次蒙古人借道南宋,攻入金国境内,南京路的百姓便倒了血霉。
蒙古人行军不带粮草,军粮除了河马奶,剩下的全部就地解决。
他们骑兵四处,到处杀戮和劫掠,各个村子只要遇见蒙古兵,就难逃被毁灭的命运。
一时间,中原大地,四处烽烟,百姓苦不堪言。
赵泰一路向北,所见都是残垣断壁,道路和村子里的尸体无人收敛,各地都被严重破坏。
他可以肯定如果南宋不给金国输血,以金国的情况,灭亡也就这两年时间。
几天后众人走出了豫州中部的山丘地带,到了新郑附近,前面就是豫东大平原。
这时赵泰站在山顶,看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现在本是播种的季节,可因为蒙古入侵,土地大多已经荒废了。
陈和尚道:“前面没有遮挡,一旦遇见蒙古骑兵,那我们就得完了!”
赵泰看了看,颇为狼狈的众人,提议道:“完颜将军,要不我们先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和马力后,再昼伏夜出,迅速前往开封。这样即便遇见蒙古人,我们也有体力突围!”
陈和尚点了点头,“休息到晚上,借着夜色掩护再走!”
当下留了两人在山顶放哨,各人和衣而眠,很快进入梦乡。
接下来几日,赵泰一行昼伏夜出,向开封进发。
大平原上有利于蒙古骑兵驰骋,所以这里的情况比钧州方向还糟糕,渡过黄河的蒙军,占据郑州后,把中牟、尉氏、陈留等地全部劫掠一遍,百姓损失惨重。
这天赵泰等人来到朱仙镇附近,眼看天已经蒙蒙亮了,便寻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休息。
陈和尚道:“过了朱仙镇,离开封就不远了。”
眼看着即将到开封,赵泰笑道:“我看蒙古人也不过如此,拖雷一死,便乱了阵脚,连兵都不会用了。”
“赵公子何出此言?”武仙拿出水壶,递给了赵泰。
在得知赵泰是赵宋宗室后,他的变化是最大的。
赵泰能够看出他是个聪明人,毒杀拖雷,百骑劫蒙营,都救不了金国,他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找后路。
赵泰接过水壶,笑道:“如果我是蒙军统帅,发现我们没走大路绕道前往开封后,肯定派遣快马提前到我们必经之处设下埋伏。若是他们在这里准备一队兵马,那我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话语刚落,树林里跳出一群士卒,赵泰顿时傻眼。
兵法说逢林莫入,看来是有一点道理的。
赵泰连忙拔刀,却忽然听陈和尚一阵大笑,那群士卒也笑起来。
赵泰定睛一看,原来是金兵,于是收起刀。
陈和尚道:“丞相,你也逃出来呢?”
武仙给赵泰低声介绍道:“这位是我金国平章政事,芮国公完颜合达。”
赵泰愣了下,完颜合达和陈和尚一样,本该战死钧州,没想到他也逃了出来。
这让赵泰有些欣喜,看来他毒杀拖雷,还是造成了连锁反应。
这说明赵泰还是改变了世界,让赵泰对抗击蒙古,保护华夏文明,又多了一份信心。
完颜合达看见陈和尚和武仙,也是一脸的欣喜,他们三人走到一块,相互打量,然后激动的抱到一起。
三人分开,陈和尚问道:“丞相,你怎么在这里?”
完颜合达道:“三峰山战败后,我一路逃回开封。这次带着人马出来,是想向南探查拖雷大军的动向,没想到遇见你们。你们都活着,这真是天佑大金啊!太好了!”
完颜合达有些激动,他说着话,忽然看见穿着蒙古盔甲的赵泰,还有他的十多名属下,不禁神色一变,警惕的用手指了指赵泰,“这是~”
赵泰几人都是蒙军打扮,完颜合达内心惊疑,不知道他们是金兵为了逃命,穿的蒙军衣甲,还是陈和尚投靠了蒙古。
赵泰走上前,抱拳道:“完颜丞相,我乃赵泰!”
“赵泰?”完颜合达有些疑惑,他没听过这号人物。
武仙道:“丞相,赵公子是宋国宗室,毒杀拖雷的大英雄。”
陈和尚感叹道:“说来话长,我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多亏了赵兄弟帮助。”
完颜合达震惊了,“毒杀拖~拖雷~”
当下陈和尚便给完颜合达,讲了他遇见赵泰后发声的事情,听得完颜合达一愣一愣。
众多金兵听了赵泰的事迹,不禁都用敬畏的目光,看向坐在石头上,腰背笔直,凹造型的赵泰。
他们十多万人,没有奈何拖雷,却被赵泰给杀了。
这让他们如何不震惊,如何不欣喜。
说赵泰是他们的大英雄,并不为过。
在陈和尚说到他们百骑劫蒙营时,合达又直拍大腿,惋惜自己没能参与这场战斗。
最后说道赵泰的离间计,以及愿意帮助金国联络宋国,更加让他连连叫好。
他激动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想要发泄出心中的喜悦,却没有渠道,他只能上前握着赵泰手使劲摇晃,然后又抱了抱陈和尚,“我要将这个消息,立刻禀报陛下。”
当即,合达修书一封,便派出两名属下,先一步返回开封。
众人在树林休息一阵,也随即启程,两日后便来到开封附近,而此时得知拖雷被毒杀的开封城,已经陷入一片欢腾。
赵泰来到开封城外时,金国皇帝完颜守绪,领着百官亲自出城相迎……
这时,在钧州蒙古营地内,熬了几天的拖雷,终究是没有挺过去。
“小王爷,节哀吧!”郎中摇了摇头,宣布铁木真大汗第四子拖雷撒手人寰。
“庸医!”忽必烈上前将郎中踹倒,愤怒吼道:“拖下去坎了!”
忽必烈这些年与蒙古丞相耶律楚材走的比较近,相比于其他蒙古贵族,他不算嗜杀,可是拖雷的死,却让丧失了理智。
“小王爷,饶命啊!”郎中跪地求饶,可忽必烈根本不理,他一挥手,怯薛护卫便将几名郎中都脱了出去。
不多时,“咔嚓”一声,鲜血溅在帐篷上,外面立时安静。
忽必烈则脚步沉重的走到床边,看着被毒药折磨得没了人形的拖雷,抱着他的尸体失声痛哭。
半响,忽必烈才抹了眼泪,露出凶狠残忍的目光……
第13章汴京军民迎救星
赵泰骑马来到汴京城下,只见城外人山人海,百姓夹道欢迎。
“英雄!豪杰!大功臣!我们有救了!”
赵泰听见百姓的呼声,不禁在马上给他们连连拱手。
蒙古兵残暴嗜杀,所过之处,人头滚滚。
这次蒙古攻入河南,中原的百姓都是惶惶不安,期待有人能够保护自己。
可是几个月来,他们听到的消息,不是金军战败,就是某地被屠。
随着蒙古人离汴京越来越近,百姓们就越开越慌,越来越绝望。
前不久,三峰山大败的消息传来,更是让所有人的心的凉了半截。
在开封城内,一些有能力,有钱的人,已经变卖家产,往南宋那边跑了。
留下的百姓,便处在绝望中,等待末日降临,而就在他们绝望时,赵泰就像一束光,射进了他们的世界。
他们见赵泰一行抵达汴京,都心中欢喜,觉得汴京有救了。
在欢呼的人群中,一顶黄色伞盖下,站着一人,他身穿龙袍,三十出头,正是金国皇帝完颜守绪。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是金国第九位皇帝。
他父亲是金宣宗完颜珣,也是历史上最坑儿子的皇帝之一。
这位金宣宗不仅放弃中都,跑到河南,造成金国丢失北方,断了与关外联系,还在金国与蒙古作战的情况下,拳打南宋,脚踢西夏,让金国三线作战。
结果让金国被三方胖揍,金国越打越小,等完颜守绪接手金国时,金国已经只剩下黄河以南,还同时与蒙古、西夏、南宋交恶。
面对内外交困的局面,完颜守绪继位后,没有破罐子破摔,而是励精图治,收拾起这样一个烂摊子。
他在外交上尝试改善与西夏、南宋的关系,与两国议和,在内政上进行改革,在军事上任用完颜陈和尚、完颜合达等名将抗击蒙古,也曾取得一定成果。
无奈蒙古人实在太强大,当西夏灭亡后,蒙古全力灭金,完颜守绪的努力,再绝对实力面前,最终以失败告终。
与崇祯接手一个还算完整的大明不同,完颜守绪接手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乱摊子。
他咬牙撑了十年,最后还是国亡身死,只能自鸣不平,“我做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也无恨。所恨的就是国家社稷到我而绝,与历来荒淫暴乱之君同样亡国,为此让人愤愤不平!”
没有做亡国之君的事情,却做了亡国之君,便是完颜守绪的悲剧命运。
此时距离完颜守绪国亡身死,还有两年时间,按着历史的发展,他本来应该在开封城内,为三峰山惨败而感到绝望。
不过,赵泰这只幺蛾子扇了扇翅膀,却影响到了完颜守绪。
在得知金军三峰山大败后,完颜守绪已经做好了亡国的准备。
谁知这时完颜合达却送来情报,说有位姓赵的勇士毒杀了拖雷,并同陈和尚百骑劫蒙营,烧毁了拖雷一路蒙军的粮草和辎重,而且这位勇士,还是赵宋宗室,愿意帮助金国联络南宋。
这无疑让完颜守绪,看见了一丝希望。
“陛下,他们来了!”站在完颜守绪身边的金国大臣移剌蒲阿道。
完颜守绪调整情绪,让自己从丧失十五万精锐的悲痛中摆脱出来,强装喜悦,“哈哈~朕的功臣们回来了!”
城下的开封军民,金国百官,立刻发出一阵欢呼。
赵泰等人在欢呼声中,来到了完颜守绪的面前。
“陛下!”完颜合达、陈和尚、武仙等人翻身下马,给完颜守绪行礼。
“三位卿家不必多礼!”完颜守绪上前,目光打量众人,不禁感慨道:“自蒙攻金以来,二十年了,我大金未折蒙古一王,今诛杀拖雷,百骑劫蒙营,可谓名震国中,当奏功第一。”
陈和尚连忙行礼,“臣丧师失地,不敢居功,诛杀拖雷,乃赵泰之功!”
完颜守绪目光扫视陈和尚身后,见一年轻人,二十出头,身高八尺,面貌俊朗,目如星辉,“这位就是赵泰,赵卿家吗?”
赵泰毒杀拖雷,同陈和尚、武仙百骑劫蒙营,对金国而言是一场难得的胜利,不过完颜守绪清楚,这场胜利就如陈和尚四百破赤老温八千一样,改变不了大局。
不过三峰山惨败,金国军民士气低落,完颜守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所以他亲自出城迎接,宣扬这场胜利,意图坚定开封军民抗蒙的信心。
赵泰不卑不亢,行礼道:“回禀陛下,我就是赵泰!”
完颜守绪目光打量满身征尘的赵泰,赵泰亦配合的挺起胸脯,令完颜守绪感慨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朕想听一听,你是怎么做到的!”
“遵命!”赵泰挺直了腰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他用词准确,条理清楚,叙述过程中,还将自己大大美化了一番,把他临时起意毒杀拖雷,说成了忍辱负重,蓄谋已久,把自己形容成了,为了刺杀拖雷,而潜伏蒙营的豪杰。
在他讲述的时候,完颜守续不停踱着步。
作为金国皇帝,手下大臣都是人精,他阅人无数,从一个人说话的言辞,以及叙述事情的逻辑是否完整,就可以看出眼前的赵泰是个人才,不仅有勇有谋,而且还读过书。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赵泰,并不是普通武夫,一定受过良好教育,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
赵家的人,有文化并不奇怪,难得是有勇有谋,文武兼备。
这让完颜守绪有些怀疑,赵泰是不是赵家人。
不过现在蒙古三路大军直捣汴京,金国危在旦夕。
三峰山大战,金国精锐尽失,整个汴京城变成了一座孤城。
完颜守绪清楚,以金国的力量,已经无法抵抗蒙古的进攻。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南宋能够介入战争,也只有获得外部的援助,金国才有一线生机。
完颜守绪知道赵泰就算真是赵家人,也不过是一个宋国皇帝远的不能在远的亲戚,在宋国说不上话,可对于已经被逼上绝路的金国来说,只要有一线机会,完颜守绪都要争取。
“好啊!”完颜守绪听了赵泰的叙述,不禁感慨,“赵将军真是有勇有谋……”
这时完颜守绪正说着话,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骑飞驰而来,还没奔驰到跟前,上面骑士已经坠落下马。
第14章窝阔台兵临汴京
骑兵坠落下马,众人皆是一惊,陈和尚急步上前察看,将他扶起,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骑兵后背还插着几根断箭,身上多处创伤,鲜血已经凝固在衣甲上。
他艰难抬头,手指西方:“蒙古人杀~来了~”
话没说完,就昏死过去,让完颜守绪等人皆大惊失色。
蒙古骑兵来去如风,一天奔袭一百六十里不在话下,急行军两三百里都没问题。
报信骑兵手指西面,来的应该是占据郑州的蒙古大军。
郑州居然汴京不算远,蒙古骑兵速度快的话,很快就会抵达城下。
金国大臣移剌蒲阿举手大呼,神情慌张道:“蒙古人来了,快,立刻护送陛下回城!”
他这一声喊,让汴京城外的军民,瞬间陷入混乱。
一众官员急忙簇拥着完颜守绪,急匆匆的退入城内,城外的百姓也慌张撤入,人群相互拥挤,踩死十余人。
这让完颜守绪颇为自责,赵泰都看傻了,心情也沉重起来。
赵泰看着汴京军民的反应,便知道就算有他取得的胜利,汴京军民对于蒙古也深深的恐惧。
蒙古灭四十国,屠城无算,西夏党项人几乎被屠尽,任谁都会不寒而栗。
在汴京军民撤入城中后,便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杀过来的蒙古人,确实是占据郑州的蒙军。
这只蒙军由蒙古大汗窝阔台亲自统帅,兵力相当雄厚,一场恶战即将上演。
现在金国主力尽失,面对来势汹汹的蒙古大军,如何才能守住汴京城,便成了棘手的问题。
窝阔台率领大军杀来,一下就打破了金国君臣的幻想。
蒙古死了拖雷,还有窝阔台,蒙金之间的态势并没有变化,金国依旧危如累卵。
在金国皇宫内,完颜守绪强定精神,“几位卿家,朕本欲为你等庆功,不想蒙军忽然杀至。现在朕必须先设法抵御蒙古了。不知道诸位可有御敌的策略。”
窝阔台率领蒙兵杀过来,让金国大臣个个面色沉重。
这时移剌蒲阿道:“陛下,京师积粮数百万斛,而蒙古人万里来袭,人困马乏,我们只要让南京路各州郡坚壁清野,等蒙古人进入汴京后,攻城攻不下来,又没粮食吃,师老粮尽的时候,自己就会退兵。”
蒙古人行军不带粮食,主要靠就地劫掠获得补给。
现在金国没了野战之兵,移剌蒲阿的意思,就是坚壁清野,把老百姓把粮食、房屋都烧掉,把水井填埋,让蒙古人要住没地方住,要吃没粮食吃,甚至喝水都成问题,这样蒙古人就会退兵。
赵泰站在末尾,听了这个建议,以为完颜守绪会采纳,却见他一声长叹:“没有别的办法吗?”
众多金国大臣,包括陈和尚和武仙,也没有更好的策略。
完颜守绪见无人说话,又是一声长叹,“朝廷南渡二十年,数百万人挤在河南一隅。中原百姓卖房卖地,卖儿卖女,养活军士和朝廷。如今蒙古人杀来,朝廷不能击败蒙古人,却要让百姓毁房毁地,朕心实在不忍!这样就算保住京城,天下何谓朕?唉!存亡有天命,朕宁可亡国,惟不愿负百姓。”
虽说蒙古人会劫掠,但是总有漏网,战后百姓还能生存,可是如果坚壁清野,等蒙古兵退了,百姓怕是会饥寒交迫,无法过活。
而且金国占据中原,挡着蒙古南侵宋国,金国不灭,他们会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直到彻底征服金国。
在这种情况下,金国不断遭受入侵,不可能蒙古来一次,就坚壁清野一次,金国确实已经没希望了。
赵泰不禁抬起头,看了完颜守绪一眼,有些同情完颜守绪。
这时众多金国大臣听了完颜守绪的话,心中悲伤,却拿出别的办法。
就在殿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氛时,赵泰忽然站出来,朗声说道:“陛下,我有一计,可退蒙兵!”
完颜守绪愣了下,有些不敢相信,陈和尚、武仙等人也纷纷侧目。
站在殿上的移剌蒲阿却皱起眉头,诧异的看向赵泰。
“你有何策?”完颜守绪有些吃惊,不过想到眼前的年轻人,能够毒杀拖雷,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便燃起一丝希望,“你若是能够退敌,朕将不吝奖赏。”
赵泰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他得趁着金国还有两年时间,刷一刷声望和威名。
这样一来,等金国灭亡后,他就能够凭借积攒的声望,号召金国境内的百姓,让他们追随自己。
金国和南宋之间,有恩怨,等金国灭亡,恩怨也就了结,届时他带着北方汉地的百姓与南宋结盟的阻碍就会小上很多。
赵泰却卖了个关子,“陛下,我这计策必须保密,现在还不能说,待计成之时,陛下便知。如今蒙古人兵临城下在即,陛下不愿意坚壁清野,毁坏百姓家业,但还是请陛下将境内将百姓收入城中,以免遭受蒙军屠戮,待蒙军退,再让他们出城耕种。”
“什么计策不能说给陛下听一听?”移剌蒲阿有些不快,他是完颜守绪的宠臣,感觉赵泰是一个威胁。
完颜守绪也不可能相信,一个刚从蒙古叛逃的人,他微微皱眉,不过还是摆手让移剌蒲阿退下,然后盯着赵泰问道:“你既然不说明计策为何,朕暂时也就不问。只是你实行计策,需要朕拨给你多少兵马?”
赵泰摆摆手,“无需陛下调兵,有我和我带过来的人足矣!”
窝阔台是蒙古大汗,挥下数万大军,众多金国大臣听了他的话,都感到震惊,觉得这小子有些狂妄。
移剌蒲阿更加不快,“口出狂言,你一个蒙古军中小小百户,就敢夸下如此海口,当我大金文武诸公都是废物么?”
赵泰看了移剌蒲阿一眼,大敌当前,他不想与他发生冲突,“我不用金国调拨一兵一卒,陛下让我一试又何妨?我成功了,汴京得保,我失败了,于金国亦无损失。”
完颜守绪不禁赞叹,“好,若是你能够退敌,我封你为万户侯。”
完颜守绪早想过,如果赵泰张口要几万兵马,那不过是个赵括,他自然不会将军队,交给一个百户。
可赵泰不要兵马,便说明他心中却有方略,是个大才。
赵泰抱拳,环视众人,朗声道:“那就请陛下和堂上诸公,拭目以待。”
第15章黑云压城城欲摧
汴京城外,各个村镇内,接到命令的里长们,敲响铜锣,沿着街道大声呐喊,“老少爷们儿,带上口粮,入城躲避蒙古人啦!”
各家各户的老百姓,听见呼喊声,纷纷扶老携幼,肩挑手推的离开村子,前往附近的城池躲避,
一时间,城外道路上,形成道道人流,向开封城汇集。
在金国这边转移百姓时,窝阔台的大军已经到了中牟。
中牟城的守军,来不及关闭城门,就被蒙古骑兵冲入,几万军民惨遭杀戮。
窝阔台在渡过黄河占据郑州后,只是派遣少量骑兵,进入豫东地位劫掠,并没有大举进犯开封,直到三峰山大战的结果传来。
窝阔台本来打算,等拖雷大军一起逼近开封,可得知拖雷遭受毒手后,他便勃然大怒,决定亲率大军,为拖雷复仇。
蒙军前锋攻下中牟后,稍作休整,窝阔台便令蒙古怯薛军一万,正军两万,以及汉军、契丹军、色目军,共计十万众,浩浩荡荡的向开封推进。
在途中,凡事抵抗蒙古大军者,一律屠城,同时窝阔台还令人张贴榜文,声明有能献金国皇帝完颜守绪者,赏万户,封世侯。
另外抓住金国大臣,依品阶不同,也有不同的封赏。
值得一提的是,赵泰也在名单上,而且就排在陈和尚后面,拿他的人头,可领黄金千两。
这等于是给赵泰做了广告,让中原地区的百姓,都晓得蒙古人恨赵公子,成为日后抗蒙的金字招牌。
今后赵泰大旗一竖,必能够吸引有心抗蒙的人前来投靠。
二月初,蒙军前锋沿着黄河而下,很快就进抵汴京西郊。
汴京城豪华壮丽,周长八十里,从后周世宗时开始营建,经过北宋、金国两朝加固,城防体系非常完善。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大,防守需要大量兵力。
蒙古人这些年攻城掠地,打下的城池不少,可当他们窥视汴京城防时,还是被这个庞然巨物给震惊了。
这可以说是蒙金开战以来,他们看见最大的城池,汴京城墙之高大,护城河之宽阔,可以说远超其它被蒙军攻下的城池。
这时蒙古骑兵正绕城窥视,汴京城门忽然打开,陈和尚领着三百忠孝军冲出,直冲蒙古骑兵。
蒙古人与陈和尚在城下游斗一阵,担心还有骑兵冲出,不敢恋战,冲了一阵便拔马回撤。
蒙古前锋哨骑奔回中牟,向窝阔台禀报,声言汴京城高墙厚,护城河宽阔,城上有箭楼、马面、弩床,防守器械完善,建议窝阔台等拖雷大军,以及进入山东蒙军到来,再合围汴京。
但是窝阔台有自己的想法,汴京富庶,打下后所得丰厚。
铁木真死后,蒙古由拖雷监国数年,才将汗位交给他。
由于蒙古有“幼子守灶”的传统,所以铁木真在世时,拖雷所获得的封地和牧场最好也最多。
这使得窝阔台继承汗位后,实力还不如拖雷。
作为蒙古大汗,窝阔台心中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
因此当拖雷中毒的消息传来,窝阔台心里即愤怒,又有一丝窃喜。
拖雷掌握远超过他的实力,又在西征和灭金战役中,取得赫赫战功,让他这个大汗很没存在感。
现在拖雷在三峰山击败了金国主力,又立下了大功,他必须拿下汴京。
这样一来,他可以获得攻下金国都城,俘虏金国皇帝的功绩,增加他的威望,稳定他的地位。
二来打下汴京后,他可以让麾下人马劫掠,他们得到好处,便会对自己更加忠心。
因此窝阔台决定出兵,汴京不过城大点,中都也不小,不是也被蒙古大军打下来了么?
再说金国主力损失殆尽,他十万人马,若拿不下来汴京,那还谈什么夺取中原,进而谋宋?
当下窝阔台便下令,十万大军直驱汴京。
二月初三,正月刚过,天气转暖。
现在本来是播种的季节,可是因为战争,汴京周围的百姓,都没有下地耕种,而是躲进开封城内,参与了城池防守。
此时在宽阔的城墙上,守军和百姓正忙碌地搬运守城物资,将箭矢、滚石擂木放在城头,准备迎接蒙古人的进攻。
汴京城的防御完善,上面有不少器械,如果兵力充足,还真不怕蒙古人进攻。
不过现在金国主力尽失,城里只有四万从黄河防线上撤下来的人马,要防守偌大的汴京,可以说处处都是漏洞。
因为害怕蒙古人攻破汴京后屠城,所以几乎不用金国官府怎么动员,城内的百姓就自发帮助守军运输物资,协助守军守城。
赵泰也在城头帮助搬运石块和箭矢,顺便学习一下,金军怎么守城。
虽说论守城,还是南宋强,可现在赵泰在金国,便只能从金军身上学习,为将来做准备。
这时他正一边搬运石块,一边看着合达和陈和尚等人布置城防,竖起耳朵偷师,城墙上却忽然一阵骚动。
赵泰不禁直起身子,向城外望去,只见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一条黑线,天空中扬起滚滚黄尘。
“有敌情!”城上立刻有人大声示警。
赵泰连忙放下石块,同陈和尚等人来到城墙边上,目光向西眺望。
在汴京西郊的旷野上,蒙古骑兵在前奔驰,步军漫野而进,如潮水般向城下杀来。
赵泰看见这么多蒙军,心头有些吃惊,“这有多少兵马?”
陈和尚拉长脸,一手扶着墙垛,“十万?看着阵势,敌兵少说来了十万。”
赵泰自然不会怀疑陈和尚的经验,他看见远处奔驰的战马,起伏的人头,感到巨大的压迫感,心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陈和尚则吩咐属下准备防守,然后吩咐一人,“速去禀报陛下。”
此时,在蒙古军中,众多蒙古将领簇拥着身材魁梧的窝阔台汗,向着汴京而来。
窝阔台看见雄伟的汴京城,有些震撼,同时也异常的兴奋,意气风发,挥鞭前指,“本汗定踏破此城,灭亡金国,以报金人虐我蒙古之仇。”
第16章守汴梁陈和尚问计
窝阔台身披铁甲,腰挂蒙古弯刀,头上带着很有特色的尖顶粘帽,马鞍吊弓,领着近万骑兵,一直奔驰城下。
面对雄伟的汴梁,窝阔台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远眺城池,发城高三丈以上,护城河环绕四周,城门有瓮城,城强有敌台、马面、箭楼、闸楼,防御十分完善。
城头上,金国的旗帜依旧飘扬,墙垛间皆站立着手持长矛和弓箭的士卒。
这让诸多蒙古将领不禁皱起眉头,“可汗,不是说金国的精锐,都被拖雷王爷歼灭了吗?怎么这城强上,还有这么多金兵?”
汴京是大城,周长数十里,守军把城强站满,起码要十多万人。
在三峰山大战后,金国精锐尽失,蒙古人估计开封城池内,也就剩下三四万兵,城强肯定是站不满的,可现在没个墙垛都有士卒,便让蒙古人有些意外。
如此大城,打起来本就极副挑战性,如果守军充足,那无疑是非常难打的。
窝阔台手搭凉棚,远眺城头,也有一丝惊讶,不过遂即却笑道:“这必是城头守军,拉贱民充数,不过虚张声势罢了。这汴京城大是大,不过破之易尔!”
“父汗准备如何破城?”窝阔台次子阔端询问。
蒙古野战无敌,攻城方面的能力,虽有进步,但是要拿大城,还是比较困难。
他们通常都是围三缺一,等城内守军突围,再骑兵掩杀。
窝阔台马鞭向前一指,信心满满,“城大,防守之处便多。我骑兵机动,调动守军,而后攻其一处,必下此城!”
汴京周长数十里,蒙古骑兵从西郊机动到东郊,守军就得跑几十里去防御东城,而这时骑兵在机动回来,守军又得跑几十里。
城池大,防守的压力也更大。
如果兵力不足,很难保证数十里的城强万无一失。
这时窝阔台看了一阵,便拔马喝令,“传令下去,大军扎营,打造器械,准备攻城!再令人射书劝降,让金人打开城门,献上金银、粮食和美人,若敢顽抗,城破后鸡犬不留!”
“是父汗!”阔端领命。
在蒙古人抵达城下时,完颜守续领着一众大臣,也来到城上。
城头上,发现了敌情的赵泰等人,正站在墙垛边向西眺望,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喝,“陛下驾到!”
守城的金兵立刻转身,单膝行礼,完颜守绪摆了摆手,“各司其职,不要管朕!”
他走到墙垛边,凭城远眺,发现城下铺天盖地的敌军时,心头一紧,努力保持镇定。
可是跟上来的诸多官员,看见黑压压的敌军就没那么淡定了。
那移剌蒲阿刚看一眼,便诈呼道:“这么多蒙兵!”
城上军民面对蒙古人,心中本就胆怯,被他这样一惊一乍,心中便都慌了。
窝阔台所料不错,城内确实没多少兵,城墙都站不满,陈和尚只能让百姓充数,又扎了不少草人,用来虚张声势。
守军本就没底,心里虚得很,被他一咋呼,军心立刻就有所动摇。
赵泰不禁看向移剌蒲阿,前些天就是这厮一声喊,导致迎接他的汴京军民,拥挤入城,踩死了十多人。
赵泰虽然没守过城,但也看出来,这厮影响了士气。
这时完颜守绪心里忐忑,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站在城边眺望,看着蒙古人扎营,身后一众官员则议论纷纷。
半响,完颜守绪回头,寻见合达、陈和尚、武仙等将,他明白守城关键在武将,于是沉声道:“诸位将军,朕和城内百万军民,就交给你们了。”
“陛下放心,臣等誓死守卫京城!”陈和尚等人齐齐抱拳。
完颜守绪点点头,这时他才发现,身后不少官员都被蒙古人吓得不轻,他们议论纷纷,不少人脸都白了。
完颜守绪见此,又嘱咐陈和尚几句,便不给守军添乱,领着众官下城,而面对蒙古人的压力,不少官员尽然吓得腿脚发颤,打着摆子下城。
赵泰就站在旁边,不过完颜守绪并没有同他说话,很显然,他并没有把退敌的希望,放在赵泰身上。
当然,这也正常,他若是依靠赵泰,而不依靠城内守军,反而有问题了。
这时完颜守绪一走,陈和尚便与众将,继续指挥军民布置防守。
显然,他们也没把希望放在赵泰身上,而是准备和蒙古人打防守战。
对此赵泰也没意见,甚至还乐见于此。
因为赵泰也不确定,自己的计策能否成功,所以他们不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赵泰反而轻松一些。
万一计划不城,守军也做足了准备。
……
蒙古人抵达开封城下后,便扎下营盘,营中的各族工匠遂即大起器械。
不到三天时间,蒙古营地内一座座山丘般的器械拔地而起,鹅车、洞屋、抛石机样样俱全。
十万蒙兵兵临城下,本就给开封军民巨大压力,现在看见蒙古造的大型器械,更是让人不安。
似乎是为了震慑守军,蒙古人对器械并没有遮挡,而是摆在城上守军能够看见的地方。
城头军民看见一字排开的抛石机,看见用巨木打造的攻城锤,心中都充满了不安,不知道开封城可以承受多少砲石的攻击,城门又能顶住攻城锤几下撞击。
在工匠们赶造器械时,蒙古骑兵也没闲着,而是绕着城池机动。
他们从西机动到东,又从南机动到北,而他门一动,城里的守军便也要跟着调动。
毕竟几十里的城墙,就那么点兵守,蒙古人从西郊绕道东郊,你不派兵过去,蒙古人爬上城墙,守军事后增援,肯定是来不及的。
因此三天时间过去,负责机动增援的陈和尚,还有千余忠孝军,就已经疲于奔命。
这天赵泰在城头,啃着大饼,一脸憔悴的陈和尚忽然在赵泰身边坐下,也拿了块饼子,就着水壶吃起来。
赵泰没有说话,等他吃完后,便听陈和尚忽然道:“赵兄弟你给我说说吧,你打算怎么退敌?”
赵泰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位金国名将对于守卫汴京,已经不抱希望了。
第17章赵公子再使离间计
陈和尚这三天是被蒙古人折腾惨了,蒙古骑兵忽东忽西,就连夜晚也有动静。
他虽然将士卒分为两班,可是自己却不得歇息。
蒙古人在汴京的东南西北,都驻扎了小股人马,并携带了攻城器械,骑兵奔驰到哪里,下马立刻就能够发起突袭。
金军在各座城门设置了烽火和灯笼,白天蒙古骑兵过来就放烟,晚上就挂灯笼,可等陈和尚赶过去,蒙古兵又退了。
在折腾人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蒙古骑兵,才三天时间,守军就被他们折磨的精神萎靡,士气不振了。
今天移剌蒲阿已经建议完颜守绪放弃汴京,陈和尚便坐不住了,跑过来询问赵泰的退敌之策。
赵泰心里其实也有些着急,他已经派遣胡贞出城,不过那厮还没回来。
陈和尚见赵泰不说话,不禁叹息一声,“唉,我就知道,你那不过是为了坚定人心的话语。我怎么能够当真呢?”
赵泰说有法子退敌,却又不要一兵一卒,便让陈和尚以为他不过是安慰众人。
赵泰却道:“我真有法子!”
陈和尚眉毛一挑,“当真?”
“千真万确!”赵泰一脸正色,“不过这计策能不能成,还得等我派出去的人回来。”
陈和尚道:“那到底是何计策?”
赵泰沉声道:“还是离间计。”
陈和尚挑眉,似乎想到什么。
赵泰低声道:“我在赌忽必烈在拖雷中毒后,会不会撤兵。如国他撤兵,那我就坠出城去,设法在蒙古营地中,散播窝阔台毒杀拖雷,拖雷一系要回蒙古争夺汗位的消息。”
陈和尚眼前一亮,“此计妙啊,窝阔台得知消息后,肯定无法安心攻击汴京,必定会率军返回。”
赵泰道:“现在关键是,忽必烈会不会撤兵!”
陈和尚仔细想了想,沉吟着:“拖雷中毒,我们又烧了他的粮草,再加上你对他说的话,我想忽必烈也会疑虑,有很大可能不会来汴京与窝阔台会师。”
赵泰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历史上,窝阔台一系与拖雷一系,确实存在矛盾。
《元史·睿宗传》,对于拖雷的死有一个记载:“窝阔台不豫。六月,疾甚。拖雷祷于天地,请以身代之,又取巫觋祓除涤疾之水饮焉。居数日,太宗疾愈,拖雷从之北还,遇疾而薨。“
意思就是有一次窝阔台病了,拖雷便让巫师将窝阔台祓除涤疾的水给他喝了,而托雷喝下去之后,窝阔台病好,托雷却暴毙而亡。
史书对于这些事情,记载一般都会隐晦,水里放了什么东西,拖雷喝了不久就死了,就只能由后世猜测了。
因此赵泰对忽必烈之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而窝阔台得知拖雷被投毒后,内心也有一丝感慨,是不是长生天庇佑,让人干了他想干的事情。
自铁木真死后,蒙古后面的大汗即位,都免不了一番斗争,等到了忽必烈争位时,更是让蒙古帝国直接分裂。
有这些依据,赵泰认为忽必烈极有可能,不会来汴京与窝阔台汇合,而只要他不来,赵泰就去散播谣言。
“现在蒙古人强大,我们很难正面战胜他们,便只有设法让他们内乱。”赵泰知道在蒙宋战争其间,南宋获得几次喘息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蒙古汗位交替之际。
陈和尚重重颔首,“如果他们乱了,自然无暇攻击大金,我们便能重整旗鼓,收拾河山。”
赵泰却没他那么乐观,忽必烈争位,给南宋的时间多不多,可结果呢?
金国现在就剩下河南一遇,已经翻不起大浪花。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宋金议和后,两个政权其实都已经不具备统一的可能性。
金国的实力不足以灭掉南宋,而南宋估计是基因问题,这个政权就没想过重新统一天下。
就算偶尔愤发,可一遭受失败,立刻就放弃理想,甚至把主战派大臣的脑袋砍了送给敌国。
这样的政权,只能偏安一隅,苟延残喘,无法完成统一中国的历史使命。
而他们不想着统一,自然有域外势力来。
因此赵泰从心里,既不看好金国,也不看好南宋。
当然这些话,赵泰不会对陈和尚说,而是点头附和。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一人前来禀报,“百户,胡贞回来了。”
金国兵力无法守卫汴京城,同样十万蒙军也围不住周长几十里的汴京,城上的军民,还是可以趁着蒙古人不备坠城而出,也可以悄悄返回汴京。
那天金国朝会后,赵泰就找到了胡贞,同他谈了一番后,让他出城去探查拖雷军的动向。
赵泰闻语站起身,有些急切的问道:“人呢?”
“刚被拉上城墙,正被金兵搜身。”来人回道。
陈和尚立刻吩咐自己属下,“别搜了,赶紧带过来。”
不多时,胡贞就被带到两人面前,赵泰还没开口,陈和尚一把抓住他,“什么情况?拖雷大军动没有?”
胡贞被吓了一跳,连忙回道:“拖雷死了,忽必烈已经撤军。”
“哈哈哈~”陈和尚把他一松,高兴的几乎跳起来。
赵泰连忙拉住他,“将军,现在金国危如累卵,难保汴京城内,没有人想着谋后路,暗通蒙古。因此还请将军保持克制啊!”
一个国家快灭亡的时候,有忠臣,也有叛徒,是个复杂的群像戏,赵泰正是怕泄露消息,所以一直不肯说。
陈和尚会意,不过还是激动难耐。
此前他只能确定,拖雷确实中毒,却不确定厉害程度,还可不可以抢救。
现在听说拖雷已经死了,他自然激动,可是听了赵泰的话,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憋了个大红脸。
“赵兄弟,拖雷已死,忽必烈暂退,你猜对了!”陈和尚垂了赵泰一拳。
赵泰淡定道:“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陈和尚道:“赵兄弟,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需要我配合吗?”
这个问题其实把赵泰给难住了,要在蒙古军中散播谣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18章选信使赵泰初露野心
赵泰沉吟一阵,“窝阔台没有指使我投毒,所以他在看来,这肯定是离间计!”
陈和尚微微颔首,“确实,忽必烈不清楚,可窝阔台门清!”
“这也就是说散播忽必烈撤军夺位的消息,不能由我们这边直接传到蒙营!”赵泰分析道:“窝阔台知道我们在离间他和拖雷家族,如果是我们这边说,忽必烈相信他毒杀拖雷,撤军回草原夺位,那么他肯定不信!”
陈和尚颔首,“你说的有道理,这也就是说,不能射几封书信了事!这可怎么办?”
赵泰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扮成拖雷军中信使,向窝阔台传递消息,他才有可能相信!”
陈和尚眉头看向赵泰,“那这个信使必须可靠,而且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赵泰道:“除此之外,还需派遣一部精兵出城。窝阔台得到消息,肯定会想要确认,必会派人向禹州方向探查,我们必须截杀这些探子,并且最好扮成忽必烈的人!”
陈和尚点点头,内心有些吃惊,他这样一搞,窝阔台肯定认为忽必烈中了离间计,以为是他毒杀拖雷,要回蒙古集结人马,找他讨说法。
这样一来,窝阔台便只能退兵。
陈和尚道:“信使有人选没?”
赵泰看向胡贞,“就是他!”
陈和尚却微微皱眉,“我这边有不怕死的勇士,可以供你差遣!”
胡贞闻语低下头,很显然陈和尚并不信任他。
毕竟,他是因为赵泰投毒,被赵泰牵连,才跟着他们跑出来,属于被迫反正。
万一他去了蒙营,把赵泰的计划和盘托出,以证明他与投毒案无关,便坏了大事了。
赵泰却道:“信使不是不怕死就行,还必须机灵,了解拖雷军中情况。我相信老胡,他是最佳人选!”
胡贞不禁抬头看向赵泰,然后说道:“我保证完成任务!”
陈和尚见此,却依旧有些不放心,不过见赵泰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赵泰会信任胡贞,是有原因的。
那夜赵泰跟随陈和尚劫营,大概有四五十名曾经的属下,跟着他跑出了蒙营。
不过他们离开蒙营,乃是因为赵泰给拖雷投毒引起,并不是他们真想脱离蒙古,加入赵泰的抗蒙事业,成为原始股东。
因此到了汴京后,赵泰就把金国皇帝给他赏赐的金银铜钱拿了出来,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
然后赵泰便让他们之中,尚有家人在世的人站了出来,给他们每人一点钱财,让他们赶紧潜回家中,带着家人躲避。
拖累是铁木真四子,还做过几年监国,他们一家在蒙古有很大的势力。
拖雷被毒杀,拖雷一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掀起血腥的报复。
届时他们可不会管,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参与,以蒙古人对汉人粗暴的方式,肯定把他们全家杀了再说。
抗蒙事业是非常危险的,这些人对赵泰并不忠心,留在身边恐怕会成为隐患。
因此赵泰放他们走,不过同时也交代,“如果以后还愿意跟着我混,就带着家人过来找我。如果不愿意,便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蒙古人杀戮过甚,地方被严重破坏,许多地区都没建立有效统治,也没户籍制度,逃难和躲避战争的人到处都是,很容易就避开蒙古官府,隐姓埋名过日子。
这些人拿了赵泰的钱,便纷纷离开汴京,返回燕地,趁着蒙古人抓他们家人之前,赶紧带着家人转移。
近五十人,这一下子就走大半,剩下还有不到二十人。
赵泰又对他们说,“你们愿意跟着我,今后有我肉吃,就有你们汤喝。若是不愿意,那么我照例给你们一笔钱,你们也自谋出路去吧!”
现在蒙古悬赏捉拿自己,赵泰觉得留在身边的人,并非越多越好。
这样一来又走了一半,最后便只剩下胡贞等十人。
胡贞没走,让赵泰感到意外,毕竟看他之前的态度,似乎不太尊重自己。
赵泰问他缘由,他总是东扯葫芦西扯一,含糊其辞,直到派他出城的晚上,胡贞才忽然开口,“其实我的家人,是蒙古人杀的。”
赵泰才得知,当年蒙古与金国在燕地拉锯,有一次胡贞外出打猎回来,却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被蒙军杀害了。
他抱着妻儿尸体哭了一场,然后一把火烧了村子,离开家乡参加了张柔的军队,不过张柔很快就战败投降。
后来他又投靠过几支抗蒙武装,可这些武装不是被蒙军消灭,就是投降了蒙古。
在经历多次失败后,他感到绝望,生出了蒙古人不可战胜的想法,而为了生活,为了混口饭吃,他最后选择了加入史天泽的军队,并很快举起屠刀,跟着蒙军杀戮百姓,抢劫财物。
这对他而言,是一段痛苦的回忆,所以不愿意回想。
现在他虽没有亲人,但是其实在中都有个姘头,不过他知道那娘们,只是因为他有钱,能够给她住处,供她开销,才和他一起,换成别人她也可以。
赵泰毒杀拖雷,又百骑劫营,唤醒了胡贞对蒙古人的仇恨,他本来可以走,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鬼使神差的留下了。
赵泰听了胡贞的故事后,又单独与其它几人谈过,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亲属死于战乱,为了活命,只能随波逐流。
在了解各人的经历后,赵泰才决定把他们留下,而既然决定收他们为己用,那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胡贞去侦查忽必烈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赵泰便决定让他去当信使,就以史天泽的名义,给窝阔台送信。
陈和尚沉默半响,最终还是妥协,“好吧!那截杀蒙古探马的任务,就交给我!”
赵泰笑道:“求之不得,不过待事成,将军莫要分我功绩啊!”
陈和尚问道:“赵兄弟想要什么赏赐,到时候我替你向陛下说一说。”
赵泰道:“如果可以,我想去徐州,向南替你们联络南宋,向北为你们收取山东!”
第19章出汴京胡贞入蒙营
夜晚天色黑了下来,赵泰等人坠城而出。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避开蒙古人的营地,藏进了一片树林。
赵泰制定计划后,便领着属下出城,陈和尚也带人,瞧瞧潜伏到汴梁前往钧州的道路上,准备伏击窝阔台的斥候。
进入林子后,休息一阵,天便亮了,赵泰吩咐属下,去寻找蒙古人的踪迹。
早上几人随便吃了点干粮,赵泰便吩咐道:“蒙古人四处劫掠,为窝阔台大军提供粮草。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等有蒙古人的小队过来,我们便假意追杀你,让你被他们救下!”
胡贞点点头,“百户,我明白了!”
赵泰拍拍他的肩膀,“入了蒙营,见机行事,情况不妙的话,自己想办法溜出来。届时不要回汴京,到襄阳与我汇合!”
对于这次的计划,赵泰心里其实没底。
如果计策成功,解了开封之围,那么他就在金国发展。
如果计划失败,那赵泰便不会回开封,而是准备提桶跑路。
当然,这一点,赵泰并未对陈和尚说明。
胡贞道:“百户放心!我定能成功!”
赵泰开始给个人画饼,“如果这次蒙古人退了,那我就向金国皇帝,要个一路总管做做。届时,我升千户万户,你们便都是百户千户,可享荣华富贵,最重要的是,跟着我还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是有鞑子可杀!”
这时赵泰正说着话,一名属下钻进林子,“百户,有敌军!”
赵泰见是他派出的探子孙礼,便站起身问道:“有多少人?”
“有百余人!”孙礼道:“大部是汉军,有十名蒙古骑兵随行!他们押着大车,向蒙古大营而去!”
赵泰屏住呼吸,沉吟片刻,“看看去。”
当下一行人来到林子边缘,便见远处道路上,一支车队正缓慢前进。
这只队伍押着车辆,士卒身上还背着大包小包,显然是从附近村寨劫掠而归。
赵泰仔细观察了一下,押车的确实是汉军,只有十名蒙古人骑马。
赵泰见此扭头吩咐,“就他们了!老胡,你往外跑,孙礼、刘墩、徐二柱,你们三个追出去。蒙古人发现后,便立刻跑回林子!”
几人点了点头,赵泰等车队距离接近,便一挥手,“行动!”
孙礼闻语,便拔出刀,在给胡贞的战袄上,拉出几道口子,“老胡你忍着点!”
胡贞点点头,“你动手吧!”
在给胡贞身上制造几处皮外伤后,胡贞便先跑出去,孙礼等人遂即提刀追出林子,同时大声喊着,“站住,给老子站住!”
呼喊声,引起了押送队的注意,为首的蒙古人一挥手,车队便停下来,士卒拔刀持弓进行警戒。
在看清远处的情况后,似乎是几人正追杀一人,蒙古领队微微皱眉,“博尔济,过去看看!”
五名骑兵当打马出阵,孙礼等人见此,连忙停下脚步,拔腿就往回跑。
蒙古骑兵立刻分为两队,两人奔向胡贞,三人追击孙礼。
“我要见大汗!我要见大汗!”看着蒙古兵向自己奔来,胡贞连忙用蒙语大喊。
骑兵见他穿着,是个汉军,又听他的呼喊,在他身前勒住战马,收起了扬起的弯刀。
这时孙礼三人,拔腿狂奔,蒙古人很快追上来,举起弯刀,准备从后将三人砍倒。
树林里,赵泰弯弓搭箭,锋利的剪头,对准了蒙古骑兵。
“着!”赵泰轻喝一声,箭矢呼啸而出,飞速从蒙古人的头顶飞过。
“咦,射偏了!”赵泰有些尴尬,身旁几人反应过来,连忙射箭,冲在最前两名蒙古骑兵,被直接射落下马。
这时剩下一名骑兵,见树林里有埋伏,便连忙一扯马缰,急停下来。
赵泰恰好重新弯弓搭箭,再次射出一箭,蒙古骑兵来不及反应,便直接被命中面门,惨叫坠马。
孙礼等人回头一看,追击的蒙古人已经坠马,便又转身回去补刀,然后牵着马匹进入林子。
赵泰当即道:“撤!”
几人立刻跟着赵泰往林子深处逃离。
远处为首的蒙古人看见这一幕,不禁暴跳如雷,急忙喝令押送车辆的汉兵压过去。
他也骑马跟在后面,不多时,他们先来到胡贞面前。
此时胡贞衣甲破损,身上多处伤口,看上去颇为狼狈。
骑兵首领过来时,他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我~我要见大汗,有紧急军情禀报!”
对方见他蒙军打扮,听了他的话语,不禁皱起眉头,“什么军情?”
胡贞道:“这是机密,我必须面禀大汗!”
蒙古骑兵扬起刀,“你以为你是谁!大汗想见就见!”
蒙古骑兵觉得有些蹊跷,刚才追杀的人,好像也是蒙军打扮。
自己折了三名属下,让他十分恼火,他头脑一热,就想弄个明白。
胡贞年近四十,经历多,阅历丰富,在演技方面无师自通,立刻献上影帝级别的表演,他面露恐惧,闭上眼睛,语速飞快的脱口而出,“小王爷忽必烈,怀疑大汗毒杀拖雷王爷,领着南路军撤退,要返回草原召开库里台大会,重新推选大汗!”
听了这话,蒙古军官扬起的刀僵住了,他虽然鲁莽少智,但也知道这是件大事。
此时蒙古军官,还有周围的蒙兵,都呆住了。
胡贞睁开眼,见刀没有落下,便道:“快带我去见大汗!”
这下蒙古军官,也顾不上搜林子,留下几人,便带着胡贞,急匆匆的奔回营地。
蒙古大营内,窝阔台正检查工匠们,制造的器械。
在十余年前,蒙古人的长处,还只是野战,不过再打下金中都后,情况便有了变化。
蒙军拿下金中都,不仅得到北方大片土地,通过大封世侯,获得一定的钱粮,数不尽的兵源,而且获得了大批金国工匠,让蒙古人的攻城能力一步步加强。
这是窝阔台正围着一根巨大的攻城锤打转,这东西又粗又长,头上包裹铁皮,头顶有牛皮棚子,不惧箭矢和滚木礌石,一旦冲到城下,用不了几锤,就可以撞开城门。
窝阔台非常满意,“有此利器,三日之内,便可破城。”
这时他正意气风发,汉军万户张柔忽然跑过来,对窝阔台附耳低语,窝阔台表情瞬间僵住,眼中充满愕然……
第20章赵公子押对题了
蒙古人的大帐内,窝阔台脸色阴沉地注视着眼前跪着的胡贞。
拖雷中毒后,窝阔台内心还有一次窃喜,想着拖雷死了,他在拿下汴京,自己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可是令拖雷没有想到的是,忽必烈那个小狼崽子,居然擅自撤军,还要回草原召开库里台大会,想要推翻他。
这让窝阔台大怒,不过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在最初的惊愕后,他已经恢复镇定。
作为统领蒙古的大汗,他必须喜怒不能形于色,如果让属下猜到自己的想法,那就不好了。
现在他必须搞清楚情况,忽必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还有信使所言是否真实,再做决断。
毕竟他虽然想,却还没付出行动。
这事儿透着蹊跷,很显然是金国的阴谋。
这时胡贞已经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所陈述的内容,比窝阔台此前了解的情况,多了一些细节。
拖雷中毒,后来抢救无效,毒发身亡,窝阔台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赵泰劫营时,对忽必烈说的话语,以及诬陷是他安排投毒之事。
窝阔台之前还有些欣赏赵泰,可听了胡贞的话,令他嘴角抽搐,他想拖雷死不假,可蒙古汉子直来直去,岂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
这个赵泰污蔑他不说,还侮辱了他,令窝阔台嘴角肌肉听得不停地向后扯动。
在激怒忽必烈后,赵泰又成功的激怒了窝阔台,两人都不会放过赵泰。
“该死的蛮子,居然使出这样卑劣的离间计。”窝阔台恨得牙痒,“忽必烈那个蠢材,难道看不出这是蛮子的奸计吗?”
大帐内噤若寒蝉,胡贞面对蒙古大汗的威亚,身体僵硬,根本不敢抬头。
他看赵泰毒杀拖雷,百骑劫营,被这样的英雄事迹所感染,决定也做回英雄,可进了蒙古营地,他却怕得要死,脑袋几乎塞进裤裆里。
其实他对赵泰说了谎话,他家人是被蒙古人所杀不假,可他当时并没有出去打猎,而是就跪在院子里。
他也没有参加什么抗蒙武装,而是被蒙古人抓了壮丁去填护城河,然后又先后效力多只世侯武装。
窝阔台在愤怒之余,也觉得这件事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他忽然盯着胡贞,“这件事情,史天泽为何事先不报。”
胡贞脑海中浮现出赵泰与他反复对答的画面,脱口而出,“回禀大汗,因为这件事涉及大汗,万户没敢禀报!”
蒙古帝国能够灭四十国,横扫世界,他们的统治者自然都是人杰。
赵泰知道窝阔台会怀疑,会询问胡贞各种问题,来验证他的话是否属实,所以赵泰提前备课,在行动前给胡贞押题,进行反复的高强度训练。
具体过程就是赵泰扮演窝阔台,提出各种问题来刁难胡贞,让胡贞记下答案。
很显然,赵公子押对题了。
窝阔台眉头紧锁,拖雷的死确实对他有利,或许不只是忽必烈,连史天泽也有怀疑,是不是他派人动手,所以一开始不敢提这茶。
万一真是他让人干的,他肯定不想让人知道,史天泽禀报不是撞刀口上了么?
赵泰的高明之处,不是制造问题,而是在蒙古内本身就存在的问题上进行挑拨。
拖雷又问道:“那为何现在又派你过来禀报!”
胡贞忽然有些轻松起来,因为赵百户又押对考题了。
这让他对赵泰佩服的不行,同时又有些疑惑,他和赵泰相处那么久,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厉害。
最后,胡贞把这一切,归咎到那颗彗星。
都说地上的大人物,都是天上星宿下凡,这回他是相信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跟随赵泰的决心。
“因为小王爷要撤军,万户意识到小王爷相信了贼人的话语,才派小人前来禀报。”胡贞抬头答道。
胡贞答的这么快,就像没过脑子一般,可窝阔台还是有些怀疑,再次追问,“史天泽则让你报信,可有书信?”
“有!”胡贞对答如流。
窝阔台听到有书信,那就好办了,当即道:“把信拿过来。”
“回禀大汗,信没在我身上,在我同伴身上!”胡贞道。
窝阔台皱眉问道,“你同伴呢?”
胡贞甚至做出了悲伤的神情,“我们出营后,就被小王爷的人追杀,三个人出营,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
阔端走到窝阔台身边,附耳道:“父汗,带他回来的人说,他们确实是从忽必烈的追兵手中,解救的他。为此还折了三名勇士。”
阔端现在已经相信忽必烈中了金国的离间计,心里急得要死,希望窝阔台赶紧结束问话,立刻返回蒙古。
史天泽作为蒙古的世侯,平常肯定没少给窝阔台上奏疏,他的字迹窝阔台应该认识,所以赵泰没有写信,而是给胡贞安排了应对的说辞。
窝阔台黑着脸,又沉吟起来,半响,他看了看胡贞,最后终于摆摆手,“你先下去!”
“小的谢过大汗!”胡贞连忙行礼,整个人如释重负,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这时他匆匆离开大帐,等到了帐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了。
大帐内,阔端焦急道:“父汗,我们应该立刻回师,在忽必烈返回草原之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王公们。如果让忽必烈先回草原,王公们先入为主,那父汗就说不清楚了。”
窝阔台站起身来,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心中恨透了赵泰。
现在军中谣言四起,都说他让人杀了拖雷,而可恨的是,他还没办法证明不是他指使的。
这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贼人太狡诈了!本汗抓住他,一定灭他全族!”窝阔台内心窝火。
阔端再次急道:“父汗,先解决了忽必烈,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啊。”
窝阔台却眯起眼睛,沉声摆手道:“哼,不及,忽必烈回师路途遥远,我还有时间。传本汗的命令,立刻派遣信使,带上本汗的书信去追忽必烈,再令大军稍作准备,给本汗立刻攻城。”
“父汗!”阔端一脸焦急,“拖雷家的势力远比我们强大。当年父汗是得到察合台的支持,才登上汗位。现在如果忽必烈,到处宣传是父汗毒害拖雷,蒙古的王公肯定反对父汗再担任大汗啊!”
窝阔台却一摆手,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不必多言,按着本汗的军令去做。”
第21章回汴京杀鞑子
赵泰出城后,并没有回汴京,而是继续藏在汴京附近,监视着蒙古人的动静。
在一片树林里,赵泰以几名属下,啃着饼子。
“百户,您说老胡能够完成任务吗?”孙礼有些担心。
他们几天前还只是一个小兵,百户千户对他们来说就是了不得的人物,可谁想他们现在既然能和蒙古大汗过招,与蒙古帝国作对。
“是呀,是呀!也不知道老胡怎么样了。”刘敦嘴里嚼着饼子,他像他的名字一样,比较敦实。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到现在他们还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赵泰心里也没底,不过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你们要相信自己的同袍,要对他有信心。”
孙礼等人想了想,胡贞将要面对蒙古大汗,他们就替胡贞肝颤,甚至不敢去想那副画面。
“百户,若是老胡办成了,那他是不是要出名了。”孙礼询问道。
赵泰微笑,“何止出名,在史书上都要留一笔!”
听赵泰这么说,众人不禁又羡慕起来,徐二柱折断一根树枝,“娘的,老胡那厮滑的很,他都能行,我肯定没问题。真是可惜,扬名立万的机会,让他抢先了。”
赵泰微笑,他来的时间不长,可相处下来,很快就了解几名属下的特点。
胡贞比较油滑,孙礼为人谨慎,徐二柱鲁莽可以培养成冲锋陷阵的大将,刘敦则老实可靠,适合当自己的亲卫。
这时赵泰正观察几人,一人钻进林子,急声道:“百户,蒙古人开始攻城了。”
“啊!”各人皆是一惊。
孙礼道:“百户,这是不是说,老胡他~”
如果计划成功,蒙古军队该撤退才是,可是现在却发起进攻,难道老胡失败了。
一时间,各人都有些慌了,赵泰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反正现在他没有在汴京城内,就算失败了,他还可以往南宋跑,起码能够保证生命安全。
想到这里赵泰镇定下来,“不要慌,先去看看!”
当下一行人出了树林,来到汴京城郊的一个镇子。
蒙古兵临城下,为了攻击汴京,将附近的房屋都拆毁大半,木材用来打造攻城器械,石块则用来充当砲石,不少坟墓的石碑,都他们被捶掉,运到蒙古营地。
此时汴京城下,砲石乱飞,杀声震天,赵泰则爬上一间房子的屋顶,观察着远处的战场。
赵泰眯起眼睛,手搭凉棚,远眺城下,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影,还有一座座高耸的器械,压向汴京城,不过却看不清具体情况。
“如果有千里镜就好了。”赵泰皱起眉头,这东西好像不难弄,等有了根据地,便找一批工匠弄出来。
孙礼等人也爬上屋顶,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百户,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失败呢?”
赵泰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看了一阵,忽然笑道:“没有!我看蒙古人这是急眼了。”
“百户的意思是?”几人都看向赵泰。
赵泰指着攻城的蒙军,“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不过蒙古人似乎没有填河,便直接开始进攻了吧!”
各人一看,还真是这样,他们在蒙军中干过,蒙古人攻城都会先驱赶抓来的百姓清理城下障碍,填平护城河再发起进攻。
这样一来蒙古人的攻城器械,就可以直接进抵城下,伤亡会小很多。
赵泰继续道:“现在蒙古人没有填河,就直接进攻,说明了什么?”
孙礼沉吟道:“说明蒙古人赶时间。”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已经亮了,显然明白了其中含义,不过周围几人还没明白。
赵泰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错!看来老胡已经成功了。窝阔台这是不甘心就这么撤退,想要先打下汴京,再回师去对付忽必烈。”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赵铭却目光深邃的注视着战场,“现在就看汴京顶不顶住了。”
赵泰看了一阵,便从屋顶下来,把几名属下叫到一起,进行下一步安排。
“百户,我们现在怎么办?”孙礼问道。
赵泰扫视几人一眼,沉声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留在城外等着蒙古人撤兵,或者随我进城帮助金兵守城,顺便杀杀鞑子。”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孙礼没有发言,徐二柱道:“老胡做了英雄,要被记上史书,我也不能落后,我选进城杀鞑子。”
刘敦也道:“以前没有人带领我们,我当了几年的孬种,还帮助蒙古人做了许多坏事。现在有百户带领,百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赵泰见剩下的人没有说话,也不等他们表态。
有些人,有时候确实需要别人帮他们选择,推着他们向前走,否则就会沦为平庸之辈。
人有时候是需要领袖,需要有人带领,才会激发他们的能力。
“好!那就进城,杀鞑子!”赵泰当即振臂道。
各人见此也被赵泰感染,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豪情,“进城去,杀鞑子!”
赵泰满意颔首,他现在其实可以在城外,等待着蒙古人撤军,不过他却不愿意放弃这个锻炼队伍的机会。
他这也是让他的属下,体验一下做英雄,做豪杰的感觉,而他们一旦做过一回,体会到被人敬仰和尊敬的感觉,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自觉提高自己的道德水平。
当下赵泰一行,藏在镇子里,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出来,返回汴京城。
此时在蒙古人的营地内,窝阔台脸色阴沉,目光扫视一众低头垂首的将领。
因为没有填平护城河蒙军就发起进攻,许多攻城器械都用不上,而且汴京护城河宽阔,蒙军今天进攻声势浩大,可是却连城头都没登上去过。
这让窝阔台非常恼火,他目光落在一名汉军世侯身上,神情严厉,“张柔,本汗今天放过你,明天你登不上城头,提头来见吧!”
张柔心里叫苦,可是却不敢顶撞窝阔台,只能低头抱拳,“臣领命!”
第22章蒙古攻城砲石乱飞
赵泰领着属下潜回开封,便在城头睡下。
清早,天刚亮,赵泰还在熟睡,忽然被人拍了几下。
他睁开眼,却见完颜守绪站在他面前。
“陛下!”赵泰不禁想要起身。
完颜守绪却蹲下来,按着他,“你接着休息!朕听说你回城,特意来看看你!你的计划,怎么样呢?”
这些天完颜守绪明显憔悴了不少,他眼眶深陷,还带着血丝,估计长期失眠。
赵泰还没有回答,完颜守绪身后的移剌蒲阿,冷哼一声,“陛下,蒙古人已经开始攻城,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口出狂言罢了!”
作为完颜守绪的宠臣,移剌蒲阿对于赵泰充满了敌意。
赵泰瞟了他一眼,看见他就想起了,南明马吉祥之流,每个王朝快灭亡时,似乎总有那么几个奇葩。
赵泰对于移剌蒲阿的挑衅,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并不想与移剌蒲阿争夺在金国的地位,只是想在金国倒下前,多捞点好处。
不过这厮老是针对赵泰,让赵泰也颇为烦躁,想着是不是再搞点砒霜,把他也给药翻算了。
只是下毒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且他刚毒杀拖雷,再给移剌蒲阿下毒,别人很容易怀疑他,自己也容易形成路径依赖。
“陛下放心!”赵泰道:“事已经办成,近几日内,蒙古必然退兵!”
昨天蒙古人开始攻城,虽没攻上城头,但也给金国君臣,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毕竟现在汴京没有外援,也没有击败蒙古军队的实力,蒙古不自己退兵,他们几乎是死路一条。
完颜守绪闻语,面露喜色,“此话当真!”
赵泰道:“陛下放心。若是事情没办好,我岂会回汴京?”
现在汴京已经没有外援,等于是个死地,赵泰去而复回,已经说明问题。
“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完颜守绪松了口气。
移剌蒲阿却不依不饶,“蒙古若是不退兵呢?你敢不敢立军令状!”
赵泰笑道:“有何不可!不过要是蒙古退兵,副相怎么说?”
移剌蒲阿官拜参知政事,简称参政,也可以称为副相。
“若是退兵~”移剌蒲阿本来要放个狂言,可一想到万一蒙古真退了,自己怕是下不来台,于是冷哼道:“蒙古退兵也是因为陛下坚守汴京,激励军民士气,让蒙古人知难而退。”
赵泰听他这么说,就觉得没意思了。
“好了!”完颜守绪有些不快,“若是蒙古退兵,朕一定不吝奖赏。”
正说这话,城外忽然一阵号角吹响。
完颜守绪连忙起身,赵泰也站起来,只见城外的蒙军,吃过早饭,正鱼贯出营,于城下摆开阵势。
“蒙军要攻城了!”城头响起合达、武仙等人的呼声。
城墙上休息的士卒,被军官叫醒,连忙开始准备防守,城墙内侧的百姓,则将热腾腾的大饼、馒头抬上城头,发给城上的守军。
此时城外蒙古各部,在城下摆开阵形,准备再来打一打汴京这座坚城。
张柔等汉军将领,聚集手下部将,宣传着城破后鸡犬不留,可以任意劫掠,激励着手下士气。
这时着急攻下汴京的窝阔台,也骑着战马,游走在各军中。
“大汗!”
“蒙古万胜!”
各个蒙古军阵,看见窝阔台骑马巡视过来,纷纷高举弯刀和长枪,大声的呼喊,而窝阔台亦不断举起马鞭回应,激励着士气。
他在各阵巡视一遍后,随即回到中军,登上高大的望楼,眺望远处的汴京城。
这时负责进攻的张柔,横刀立马于阵前,忽然拔出佩刀,催动战马,来回奔驰于军阵之前。
在奔驰中,他不断的挥舞战刀,引得军阵中的蒙军士兵,随着他的挥舞,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
数万人马的呼声,排山倒海般的压向城头,让城上守军纷纷胆寒。
昨天蒙古军进攻受挫,可是他们的士气依旧高涨,令城头众人纷纷侧目。
这时完颜合达等将走过来,“陛下,蒙古人要攻城了,还请陛下回宫!”
听着城外呼声震动四野,移剌蒲阿顾不上针对赵泰,“陛下,城头危险,我们下城吧!”
砲石无眼,等会蒙古攻城,砲石乱飞,万一击中完颜守绪那金国就完了。
完颜守绪知道他在城头,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让将领分心想着怎么保护自己。
“汴京就交给你们了!”完颜守绪说了一句,就匆匆下城。
在他离开后,奔驰阵前的张柔突然勒停战马,将手中战刀往前一挥,怒吼道:“进攻!”
军令一下,排成一排的抛石机,首先抛竿齐齐甩动,数百块几十斤重的石头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呼啸着落向城头,形成一幅壮阔的战争画面。
“隐蔽!”赵泰大呼一声,急忙蹲下。
一块石头击中他身旁不远处的墙垛,巨石直接将,墙垛崩飞,碎石飞溅,将后面的金兵打得头破血流。
在抛石机开始轰击城头的同时,得到军令的蒙军,便似水库泄洪般,士卒奔涌而出,蜂拥涌向汴京城。
赵泰从垛口往下看,只见蒙军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夹杂着一座座高耸的攻城器械。
蒙古军队声势骇人,不过汴京军民也没有了退路。
蒙军破城,必然屠城,城头的金军弓箭手,取出箭头浸泡在金汁中的箭矢,操作弩床的守军,给弩床装上了长矛一样的巨箭,箭头瞄准了冲锋的蒙军。
赵泰观察着蒙军,又看着城头守军,吸收着攻城战的经验。
这时他以为首先反击的是城头的弩床,可是汴京城墙后方,却忽然腾起百枚砲石,飞速的越过赵泰头顶,呼啸着砸向正冲锋的敌群。
在汴京城墙背面,隐藏着守军的砲群,无数老人和妇女拉动着绳索,将抛竿复位,然后将打磨成球形的砲石放入皮套。
这时有汉子挥舞着锤子一敲,抛竿便再次一甩,砲石再次腾空,呼啸着落入敌群。
砲石击中高大的攻城塔,顿时砸的木质的塔车散架,下面的士卒像蚂蚁一样四散~~~~~~
第23章赵公子火线提拔
汴京城内,百姓齐心合力,操作着抛石机,将一块块的砲石抛飞出去,砸入蒙军阵群。
赵泰看见这么一幕,不禁热血沸腾。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古代的攻城战!”
现在蒙古人还没有发明襄阳砲,两军的砲车都要用众多人力来操作。
汴京城内的百姓,躲在城墙后面,拉动着砲车,不用担心被蒙军攻击,只要石头足够,便可以持续不断的射击。
赵泰一看就明白厉害之处,金国政权汉化后,也拥有了防守的天赋。
这时赵泰正感慨自己学到了,以后守城也可以在城后安排砲车,忽然一块巨石砸来,正中城墙上指挥的金国军官,瞬间就把他脑袋砸烂,当场毙命。
“大人!”几名金兵大惊失色,跪在尸体身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完颜合达见此,看见不远处的赵泰,走过来直接命令,“赵兄弟,我现在命令守卫这段城墙!有没有问题?”
赵泰没有抱拳,而是潜意识的双腿一并,挺起胸膛,敬礼道:“请元帅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合达愣了下,赵泰也勒住了,不过合达没在意这些细节,“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你们听好了,他现在就是你们的代猛安,你们都要听他的命令。”
“是!”赵泰忙抱拳领命,猛安算起来,相当于蒙军中的千户,算是中层军官了。
合达吩咐完,便疾步离开,汴京城太大,防守的地方很多,他有些指挥不过来。
赵泰所在这段城墙,距离瓮城较远,一般不会成为敌军进攻的重点。
因为军官和兵力不足,合达便让赵泰顶上,毕竟赵泰做到蒙军百户,应该有很多战争的经验。
不过他不知道,这其实是赵泰第一次守城。
赵泰本来抱着学习的态度,没想到被推到前面,他看了下四周,说是一个猛安,可是其实不到三百人。
这也不奇怪,蒙金战争打了那么久,金军减员厉害,又没有时间休整和补充,许多编制都不满员。
“百户你升官了!”孙礼带着一丝兴奋。
九名属下听见赵泰被任命为猛安,相互看了看,都是眼睛放光,都觉得回汴京是对的。
赵泰看他们的目光,明白各人的心思,沉声道:“好好守城,跟着我即可杀鞑子,又少不了荣华富贵。”
有野心的老板,不望日常给员工们画饼。
各人兴奋的点头,赵泰则来到城墙边,看着在砲石的攻击下,慢慢接近城墙的蒙军,马上就要到护城河边上了。
“你们过来!”赵泰当即挥手,招来几名被划到他手下的军官。
“大人!”几名军官立刻抱拳。
赵泰扫视他们一眼,见他们神情各异,有恭敬的,也有不服的。
这点赵泰能够理解,他这属于空降的干部,那些有机会成为猛安的心中自然不快。
“本将毒杀拖雷,百骑劫蒙营,以我看来蒙古人不过尔尔!”赵泰觉得有必要,把自己干的事情,告诉这些属下,以便能够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轻视自己,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金国在三峰山遭遇惨败,军队损失惨重,汴京城内人心动摇。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场小胜,都会被金国拿来大肆宣传,用来振奋人心。
赵泰毒杀拖雷,百骑劫营,自然被金国拿来宣传,并且适当注水,进行了演义化的修饰。
当然在他们的宣传之中,赵泰并不是主角,而是忠孝军提控陈和尚。
虽说宣传的重点在陈和尚身上,但是众人听赵泰之言,知道赵泰参与了其中,神情也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赵泰见此,随即挺起胸膛,吩咐道:“你们原来怎么守城,还是怎么守。我再给你们每人配个帮手,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刻呼救。”
当下赵泰给几名谋克,各指派一名属下,并让孙礼等人听从那些谋克安排,自己身边只留徐二柱、刘敦等五人,再加上那个被砸死猛安的二十名亲兵,作为支援力量。
赵泰让人把那猛安的尸体收敛,然后迅速做出安排,而这时蒙古人已经接近护城河,大批蒙古人举着飞侨、木板等物,直接跳进水中,在护城河内搭浮桥。
赵泰看见其它城墙上守军开始放箭,当即喝令,“放箭!”
城头的弓箭手,当即取出浸泡在金汁中的箭矢,然后弯弓搭箭,向城下射去。
一时间,箭如雨下,不过效果却并不是很好,蒙古人头顶上,顶着木板和飞桥,就向顶了个盾牌一样,箭矢钉在上面尾翼晃动,却无法射伤下面的蒙军。
赵泰见此不禁眼睛瞪大,这攻城与他在影视作品完全不同,蒙军根本不大规模暴露在城头的箭矢之下。
城头箭雨对蒙军杀伤力有限,赵泰不禁皱起眉头。
虽说蒙军跳入水中,架设桥梁时,头暴露出来,可是金兵早就不是当年在白山黑水间渔猎的猎人,他们箭法退步的厉害,好多箭都射入水中漂浮起来,并没有造成太多杀伤。
这时大批蒙古弓箭手,人头起伏,小跑着来到护城河前,前面的人迅速在地上竖起一排大盾,组成一条平行护城河的木墙。
在大盾后的蒙古弓手,则拉开弓箭,箭头斜指天空,齐齐射出一箭。
腾起的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然后急速坠落,城头的士卒不是躲在墙垛后,就是举着盾牌蹲在城墙上。
蒙古兵多,瞬间就压制住了城头的弓箭手,让守军只能从射孔处射击,可是射击孔有死角,又无法射杀抵达城下的蒙军。
城头守军探出身子,向下射箭,人刚站起身,城下一枚箭矢呼啸而至,直接射中士卒面们。
赵涛只听见一声惨叫,那士卒就跌落下城。
一时间,城头被压制,蒙军迅速架起浮桥,而赵泰看着他防守的正面,几驾高达近四仗的攻城塔和井阑,正慢慢接近,不禁深吸一口气。
虽说他没有守城的经验,但看着这些几乎与城平齐,甚至高过城墙的大家伙,便知道一旦让他们接近,城墙就难守了。
第24章蒙军登城激战城头
赵泰原本以为蒙古人攻城,就是一窝蜂地冲锋,他在城头射箭,砸石头,就能把他们打下去。
现在看来,他把攻城战想简单了,对面的蒙军也是人,他们岂会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这时蒙古数列弓手,向城头抛射一波波的箭矢,箭头深入城墙,将城上不多的弓箭手,完全压制住。
下面的蒙古兵,则趁机架势浮桥,大批攻城器械,马上就要接近城墙。
这让赵泰意识到危险,如果让蒙军攻上城头,他肯定颜面尽失,于属下面前树立的高大形象,也会瞬间崩塌。
这时,城下的蒙军已经推着攻城塔上了宽大的浮桥,而一旦他们搭上城头,里面的蒙军就会一拥而上。
汴京城内的军民,靠着城墙还能抵御蒙古人,一旦蒙古人登上城头,这些二线守备人马和城内的青壮,肯定不是杀人像杀只鸡似的蒙军对手。
届时蒙军定然如虎入羊群。
一时间,赵泰背脊发凉,他又想到了在邓州城看见的场景。
这让赵泰心急如焚,汴京可是有几十万军民,到时候后会成为怎样一幅地狱的画面。
“用火罐,射火箭!”赵泰蹲在墙头,看见两侧的守军,开始放火箭,向城下砸火油瓦罐,连忙也跟着下令。
城头弓箭手点燃箭头,从射击孔射出火箭,攻城塔体积巨大,立时就被命中,可是火箭却被牛皮弹开,即便插上也没有引燃攻城塔。
很显然,昨天进攻失利后,蒙古人做了更多的准备。
赵泰点燃火罐,随手抛下去,破碎的火油罐,立时在城下燃起大火,暂时阻碍了攻城塔继续向前。
不过,躲在攻城塔后面的蒙军,看见前面起火,立时顶着盾牌,冒着箭雨向前,用沙土和湿棉被将火焰扑灭。
赵泰终于意识到蒙军厉害,看着火箭和火油罐,都没起到太大的作用,他的内心开始焦急起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攻城塔,赵泰左右看了看,忽然将目光放在城头的弩砲上。
“去,把坠城而出的绳索拿来。”赵泰急声吩咐,人已经快步走到弩砲旁。
赵泰负责的这段城墙,大概三百米,有两个马面,上面各架设一门弩砲。
所谓马面,就是城墙向外凸出的部分,上面站有弓箭手,专门从侧面射杀进入城头射击死角的敌军。
此时进攻赵泰防守这段城墙的蒙军,有两座攻城塔,三座井阑。
现在井阑没过护城河,上面有蒙军弓箭手,居高临下,压制城头,两座攻城塔已经过河,缓慢地向城头移动。
城头的守军面对这样的庞然巨物,内心感到恐惧,看着他们逐渐接近城头,士卒慌忙结阵,他们刀盾在前,长枪居中,弓箭手在后,准备迎接敌人。
“不要怕,敌人上来,我们就跟他们拼了!”军官咽了口吐沫,握紧兵器的手有些颤抖,眼神中也带着恐惧。
这时攻城塔距离城墙,已经只剩下十多步,赵泰走到弩砲手面前,急声令道:“瞄准塔顶!”
弩手们连忙转动弩砲,将手臂粗的弩箭,对准了塔顶。
这时他们正要射击,赵泰却阻止他们,“等等!”
“将军绳索来了!”刘敦跑过来,身上背着一卷麻绳。
赵泰急忙让弩手,将麻绳一头,绑在弩箭中间,一头绑在刘敦腰上,然后吩咐弩手,“兄弟们,你们可瞅准了!要是射偏了,攻城塔搭上城头,蒙军可就窜上来啦!”
赵泰的话,让弩手感到压力山大,弩箭上绑了根绳索,肯定是影响准头的。
一时间,各人额头冒汗,而这时两座攻城塔已经慢慢放下竖起的飞桥,只等搭上城墙,里面的蒙古步兵就会一拥而上。
“射!”赵泰厉声大喝!
弩手当即发射,手臂粗的弩箭,拖着绳索呼啸而出,直接命中攻城塔的顶部,巨箭从侧面射穿攻城塔,又一连穿过数名蒙军的身体,从攻城塔的另一面飞出。
巨箭迅速带走城上的绳索,险些将刘敦扯下城头。
赵泰一把拉住刘敦的身体,然后大声吩咐,“快,往回拉!”
十多名亲兵立刻猛收绳索,那飞出去的巨箭横在破口处,让绳索登时绷得笔直。
塔内的蒙古兵,立时感觉到塔体晃动,身体向一侧倾斜,士卒全挤到了一边。
“拉!”赵泰大声疾呼,扯着绳索,身体奋力后仰。
攻城塔内的蒙古军,正准备冲上城头,忽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便跟着攻城塔一起被拉得侧翻。
“轰”的一声巨响,攻城塔摔倒在地上,里面的蒙古兵,个个被摔得七荤八素。
“哦哦哦~”城头上守军立刻发出一阵欢呼。
这攻城塔的重量本来在底部,所以虽然高,却不容倒塌,可是现在顶部占满了,准备冲上城头的蒙军,便让他就似竖起的一块砖,赵泰用一根绳索,固定在他的头部,奋力拉扯之下,便将他从侧面拽翻。
城头守军见此,不禁士气大振,不过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另一座攻城塔,已经搭上城头。
这时飞桥一打开,里面的蒙古人就拿着盾牌冲出,与守军杀在一起。
赵泰见此,连忙吩咐,“快,再去找绳索!徐二柱,你把这个方法告知完颜元帅!”
蒙古人登上城头,两军激烈厮杀,远处站在楼车上观战的窝阔台,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金国的精锐损失殆尽,城内不过数万杂兵和贱民,怎么可能抵挡本汉的大军!”窝阔台道:“本汗先灭金国,再去收拾忽必烈那个小狼崽!”
正说着话,远处汴京城下,一座攻城塔忽然侧倒。
里面的蒙军士卒,向蚂蚁般爬出,可刚出来就遭受了城头箭矢和火油罐的袭击。
这让窝阔台皱起眉头,不过并没说什么,攻城哪有没损失的,可很快就有第二架攻城塔倒塌,便让窝阔台嘴角肌肉扯动起来。
而随着攻城塔被掀翻,或者被火油点燃,城下的蒙军上不去,城上的蒙军下不来,便被守军一个接一个的戳死在城头,尸体被抛下城墙……
第25章不字元璋字国瑞
蒙军的进攻持续到黄昏时分,当他们如潮水般退却时,城头的守军已经精疲力竭。
长河落日,夕阳的余晖洒下来,赵泰一脚踩着被砲石砸崩的城墙,目光远眺撤退的蒙军,心中有股难言的情绪正在运量。
在他的身边,孙礼等人也望着夕阳和撤退的蒙军,各人没有欢呼,反而都十分平静。
太阳落下,他们内心却燃起希望,各人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战胜蒙古人。
夕阳,士卒,战场,如果有画师能够记录下这一幕,必定是一幅传世名画。
“赵泰!”就在赵泰凹造型时,合达出现在他身后。
赵泰闻声,连忙下来,抱拳行礼,“元帅!”
合达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人才,区区一个代猛安,委屈你了!我会上报陛下,破格提拔你!”
今日蒙军攻城,在攻城塔的正面,铺上了牛皮和湿被褥,让守军的火攻失效。
幸亏赵泰找到了破解的办法,将攻城塔拉倒,否则汴京城难保。
赵泰在今天的守城战中学到了很多经验,同时他对于守城战打成这样,守的这么艰难,其实不太满意,有了自己的想法。
“卑职谢元帅提携!”赵泰连忙感谢,随即却询问道:“元帅,不知道军中是否有火药?”
今天城头守军打得很艰难,许多地方都被蒙古人压制,非常的被动。
赵泰决定给守军的武器来个升级,制造一批火箭、突火枪和震天雷,那样守城会容易很多。
火箭可以烧毁远处压制城头弓手的井阑,突火枪用来破坏靠近的攻城塔和云梯,震天雷则轰击墙根下,进入射击死角的蒙军。
有这三板斧,赵泰觉得守城会轻松许多。
合达已经信任赵泰,他愣了下,“火药啊!库房里应该有一些!”
赵泰听后大喜,宋朝军队开始使用火器,金宋之间发生多次冲突,他料想金军也有火药和火器储备。
赵泰不知蒙古人还要攻几天,打算什么时候撤退,他当即道:“还请元帅拨给我一批火药,我想用来守城!”
合达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为你申请一些。”
“谢元帅!”赵泰抱拳。
合达摆摆手,“对了,赵泰你字什么?”
现在合达已经认可赵泰,他想和赵泰亲近一些,可作为上官与属下称兄道弟又不合适,所以有此一问。
他这一问,却把赵泰给问懵了,他知道古代有身份的人都有名和字,而且这个字通常都很有水平,有一定的特殊含义。
这一问,可把赵泰给问住了,他吹嘘自己是赵宋宗室,连个字都没有,说不过去啊!
现在临时去想却又来不及,于是赵泰脱口而出,“我字国瑞!”
合达问他的字,赵泰不可能自己的字,还要想好久才说,便只能剽窃那位驱除鞑虏的猛男了。
赵泰本想用“元璋”当字,可惜他不姓朱,“元璋”的名字前,只有加个朱字,寓意才完整。
朱是老朱自己,元是元朝,璋是一种锋利的玉器。
“朱元璋”意思就是“诛元璋”,是诛灭元朝的利器。
赵元璋少了那份神韵和气势,赵泰便只能暂时剽窃老朱的字“国瑞”,等后面有合适再换。
“国瑞!”合达点点头,赞许道:“国之祥瑞,好字啊!国瑞或许你真是我大金的国瑞啊!”
赵泰心道:“我可不是金国的祥瑞。我是天下百姓的祥瑞!”
“你放心!”合达继续道:“火药我让人调拨给你!你弄出什么,记得让我瞧瞧!”
赵泰当即道谢,“卑职谢过元帅!”
合达又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大金不会亏待你的。”
……
蒙军攻城失利,退回了营地。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蒙古人第二次攻城失利,蒙军高涨的士气,终于遭受了挫败。
在蒙军大营内,窝阔台黑着脸,看见张柔跪在地上。
这张柔是河北军阀,历史上他灭金,他儿子张弘范灭南宋。
崖山海战,元军的主帅就是张弘范。
此时因为赵泰,张柔却跪在地上,有了被杀头的危险。
“拖下去砍了!”窝阔台直接挥手。
怯薛卫侍闻令上前,架着张柔就往帐外拖。
“大汗!饶命啊!饶命啊!大汗!”张柔惊恐急呼。
大帐内一众汉军世侯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可心中难免都有兔死狐悲之感。
“且慢!”阔端站出来,“父汗,张万户已经攻上城头,还请父汗再给他一次机会!”
窝阔台内心非常恼火,他看了张柔,还有众多汉军世侯们一眼,心中也非常纠结。
忽必烈那斯中了金人的离间计,正返回草原给他制造麻烦,而他却困顿在汴京城下。
如果打下汴京,大军劫掠一番,自然士气高涨,对他更加拥戴,可要是没能打下汴京,他还杀了张柔,那必定会使得这些汉军世侯站在忽必烈一边。
虽说他看不起这些汉军世侯,觉得他们不过是蒙古的奴隶,可这些人确实握有相当雄厚的兵力,同时也为蒙古帝国提供了大笔钱粮和物资。
窝阔台沉吟片刻,借着台阶下来,做出了日后,不利于他子孙的决定,“看在阔端给你求情的份上,本汗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脱下去拔了裤子打五十军棍。”
张柔闻语内心感到羞耻,可还是得谢恩,“臣谢大汗不杀之恩!”
窝阔台一挥手,怯薛侍卫就将张柔拖出大帐,然后响起军棍打屁股的闷哼声,而那张柔也是个狠人,全程硬抗下来,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窝阔台听着帐外的军棍声,目光扫视帐内其他汉军世侯,“明天攻城,你们谁愿意建功?”
众人却纷纷低下头,那汴京城高墙厚,护城河宽阔,你连护城河都没填就让我们攻城,攻不下来还要军法从事,各人自然都怕步张柔的后尘。
届时吃顿棒子是小,就怕丢了性命。
窝阔台见他们低头,都不说话,不禁有些愤怒,他正要发火,直接点将,一名将领匆匆进帐,径直走到窝阔台身边,俯身一阵耳语。
窝阔台听完,立刻神情大变~~~
第26章谈经验蒙古退兵
阔端见此,不禁询问,“父汗,何事啊?”
窝阔台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众多汉军世侯如释重负,连忙行礼告退。
等他们出了大帐,窝阔台才沉声道:“我派去钧州的使者,让忽必烈的人给截杀了。”
阔端闻语一惊,“父汗,看来忽必烈是铁了心要造反,我们必须趁着他返回蒙古之前拦住他啊!”
窝阔台站起身来,脸颊鼓动着,一时间难以进行决策。
起初他认为这只是金国用的离间计,不过是一场误会,他解释解释,忽必烈就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事情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现在忽必烈居然派人截杀使者,防止他与南路大军诸将取得联系,便说明忽必烈是铁了心要造反。
这让窝阔台内心无法淡定,蒙古幼子守灶,本来拖雷最有可能继承汗位,不过他却取得了察合台的支持,在库里台大会上被推举成为大汗。
窝阔台知道,拖雷一系并不甘心,而他对拖雷也不放心,双方之间存在矛盾。
现在他很怀疑,忽必烈虽然年轻,但是在蒙古众多小王爷中,却算是聪明人,他会那么容易中离间计,会不会是借题发挥?
想到这里窝阔台越发不安。
阔端苦口婆心的劝说,“父汗,金国就在这里,我们想什么时候灭都行,可要是让蒙哥和忽必烈他们夺了汗位,父汗灭了金国,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点醒了窝阔台,他看了阔端一眼,终于重重点头,“你说的不错,传令下去,立刻退兵!”
~~~~~~
是夜,汴京城头上,赵泰从合达手中,搞来火药后,便开始在城头鼓捣。
这时,赵泰把自己的属下,还有划分到自己麾下的金兵军官,都集中了起来。
他一边往陶罐内塞火药和铁钉碎石,一边微笑询问,“今天守城大家都打的不错,很给本官长脸。合达元帅已经答应,要我庆功,等赏赐下来,我会依照你们的功劳,把一部分赏赐分给你们。”
几名金兵谋克,听了这话,都有些惊讶,没见过哪个长官,把赏赐分给下属的。
赵泰一边动手制作,一边继续说道:“你们各人现在说说,今天守城你们都干了什么,有哪些做得好,值得将经验分享,又有哪些做得不好,需要改进。大家把经验和教训都说出来,让我也学习学习,然后总结一下经验,分享给属下士兵,以便明天更好杀敌。”
这让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兵的,从来都是听上官吩咐,跟着将军们打仗,哪有将军向他们取经的?
他们有的觉得不可思议,有的则会错意,比如徐二柱就开始吹起牛皮,“当时两蒙古人跳上城头,膀大腰圆,趁我不注意想要偷袭,我抬手一刀,砍死一个,回身一脚,又踢飞一个~~~”
赵泰停下手中活计,看着他,“你他娘的说书呢?”
徐二柱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低声道:“不是您让我们说哪些地方做的好么?我杀敌一向都还可以。”
赵泰地目的,不是让他们炫耀,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学会从战争中,总结经验和教训,发挥主观能动性,以便下次打得更好。
当然赵泰对于开这种会议其实也没有经验,他以前没当过兵,唯一的经验就是参加过为期一月军训。
赵泰瞪了他一眼,轻轻咳嗽一声,“那我起个头,我先谈谈我在今天守城中,存在的问题。首先,我对于敌军攻城,没有做出预案,在城头被对方压制后,就没法子了。其次,没有早点想出办法,阻止攻城塔靠近城墙,导致一座攻城塔靠上,给我们造成了五十二人的损失!”
这些其实不能怪赵泰,他也是临时被任命,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准备,但他还是把问题揽在自己的身上。
赵泰继续道:“我再谈一谈,我发现的几个问题。第一,我们没有克制对方井阑的手段,让蒙军的弓箭手,可以居高临下的攻击我们。第二,对于冲到墙角的敌人,我也没有多少能够杀伤他们的办法。”
各人听了赵泰的话,都认真起来,似乎有些明白了赵泰的意思。
赵泰接着道:“发现问题和错误,还得想一想怎么解决。”
说着他拿起自己刚刚制作的一根火箭,也不管能不能用,便介绍道:“这是我制作的火箭,便是用来解决敌军的井阑,这是震天雷,用来炸死墙角的敌军,还可以丢进蒙古人的攻城塔内~”
有赵泰开头进行示范,各人也开始回忆起白天的战斗,想着哪些地方自己做得不好,该如何改进,又有哪些地方做得好,可以传授给他人。
各人一边交谈,一边在赵泰的指挥下,制造着简单的火器,直到三更天,才在城头睡下。
二月天,大地回暖,万物复苏,不过在城墙上睡上一夜,还是让各人都冻得四肢僵硬,十分辛苦。
清早东方渐白,城头的士卒陆续起身,活动着冻僵的筋骨,准备迎接蒙古人的进攻。
赵泰忙活了大半夜,赶制了一批火器,虽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是看着它们,赵泰便信心大增,准备再打一场漂亮的防守战。
这时,城下的百姓把蒸好的馒头送上城头,赵泰等人随即拿了饼子,在城头吃喝起来。
赵泰吃完一张大饼,却觉得少了什么,昨天这个时候,蒙古大营已经吹响号角,开始出营摆阵了。
如果窝阔台急于攻下汴京,应该继续发起猛攻才是,可为何没有反应?
想到这里,赵泰不禁站起身来,走到城墙边远眺蒙古营地,可是却看不清楚。
这时合达巡城经过,看见他在那里眺望,不禁问道:“国瑞,你看什么?”
赵泰指着蒙古大营,情绪有点激动,“元帅,蒙古人可能撤了!”
合达眉头一挑,带着血丝眼睛忽然变得明亮,他急忙走到城墙边,可同赵泰一样,看不清远处的情况,不过外面确实太安静了。
合达不禁扭头喝令道:“立刻让哨骑出城,探查蒙营的情况。”
第27章才大不能用者当杀之。
城门打开,一队骑兵疾驰而出,前往城外蒙古营地查看。
城上的守军则拥到城墙边,向远处眺望,无数人影聚集在城头,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两天汴京军民打退了蒙古人的进攻,可是损失也很惨重,合达为此心力交瘁,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
此时他双手撑着墙垛,忽然看向赵泰,“国瑞,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你的计策了吧?”
赵泰看向远处的蒙古营地,稍微犹豫一阵,“元帅,其实很简单,还是离间计。”
“离间计?”合达皱起眉头。
赵泰道:“元帅没有发现,蒙古人的南路大军没到吗?”
合达道:“拖雷暴毙,你们又烧了他们的军械和粮食,他们没到也合理呀!”
当下赵泰向合达解释了,他利用拖雷系和窝阔台之间的矛盾,派遣死间前往蒙古大营,禀报忽必烈认为是窝阔台毒杀拖雷,要回蒙古召开库里台大会重新选举可汗之事。
同时他又请陈和尚率领精锐骑兵,扮作忽必烈属下,截杀忽必烈派往蒙古大营,还有窝阔台去了解情况的使者,阻断钧州与蒙古大营之间的联系。
合达听得一愣一愣,对赵泰真是刮目相看,能够使出这样的计策,必是对蒙古非常了解,同时又能洞察人心,才可能使出这样的计策。
这计策未必多高明,可是却直指忽必烈和窝阔台心里最不安之处,让两人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想着赵泰在拖雷大营,只用一句“功高震主”,就让忽必烈心中生出疑虑,然后又利益窝阔台不信任拖雷,忌惮拖雷一家子,让窝阔台也中计,便从心里佩服。
合达不禁看了赵泰一眼,“这样的奇男子,竟不是我女真人,真是可惜了。”
赵泰忽然发现,合达眼神有些不太对劲,这让他心头一凛,心道可能坏事了。
“蒙军撤了!蒙军撤了!”就在这时,那出去探查的马队奔驰回来,骑兵还没奔到城前,老远就兴奋的吼了起来。
骑兵的呼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合达当即道:“去城门处!”
当下众人匆匆下城,那骑兵正好奔驰进来,他看见合达,连忙飞身跳下战马,抱拳道:“卑职见过大帅!”
合达急声问道:“蒙军撤退,你可看清楚呢?”
“回禀大帅,敌军确实撤了!卑职奉命出城查看,发现敌军营内,营门大开,营地内空了大半,只有少量骑兵,掩护着民夫拆除器械,收拾辎重。他们发现卑职窥视,也不出营驱赶!”骑兵兴奋的回答。
合达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虽说他听了赵泰的话后,就觉得蒙军应该撤了,但现在哨骑的禀报,无疑打消了他的疑惑,他不禁回头看向赵泰,“国瑞,你巧施连环计,当即首功啊!”
“这都是元帅和汴京军民的功劳!”赵泰连忙摆手,然后振臂呼道:“元帅!元帅!元帅!”
周围的军民,立时跟着高喊,各个都激动无比,汴京城上响起一片震天的欢呼声。
声音传进皇宫内,让完颜守绪面露惊骇,还以为是蒙古人进城了。
“怎么回事?”完颜守绪惊道。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的闯进书房,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陛下,陛下,好像是在欢呼蒙军退了。”
“什么?”完颜守绪猛然起身,“蒙军退了!”
内侍痛哭流涕,跪在地上,“陛下,是的,蒙古人撤退了。”
完颜守绪呆立半响,他每天都关注着汴京攻防战的情况,昨天晚上合达向他禀报,守军虽然击退了蒙军的进攻,但是汴京城内的损失却也惨重。
昨天晚上,合达和移剌蒲阿已经做好预案,准备让他突围,前往归德。
当然这是机密,只有少数人知道,因为一旦传开,就会动摇汴京军民守城的决心。
怎么昨晚情况还非常不妙,今天蒙古就退兵呢?
完颜守绪回过神来,连忙吩咐道:“快,把合达叫来!快去!快去!”
内侍连忙出了御书房,去传唤合达,而完颜守绪在书房内,则激动得来回走动,口里念叨着,“这真是祖宗保佑。”
此时在城门处,合达正享受着,军民的欢呼声。
军民们不晓得赵泰的计策,是导致蒙古人撤兵的主要原因,还以为是作为防御总指挥的合达防守的好,让蒙古人知难而退。
赵泰走到满面通红的合达身边,“元帅,当务之急,是继续派遣探马,确认蒙古人撤到哪里。另外,需要派遣人手,赶紧烧毁蒙古人的营寨,还有他们制造的攻城器械。”
合达闻言清醒了一些,窝阔台撤军是因为他误以为忽必烈要造他的反,等他和忽必烈对上,就会发现自己中计。
届时蒙古人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金国其实依旧没有摆脱危险,只是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合达点点头,随即发布军令,派遣斥候再探,务必确认蒙古人真的撤走,同时安排人手去蒙古营地内捡破烂,把能用的收起来,不能用的则全部烧毁。
合达刚吩咐完,便有内侍来宣召,他连忙跟着一起前往皇宫,向金国皇帝报告。
他刚进入御书房还没来得及行礼,完颜守绪就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问道:“卿家,蒙古人撤军呢?”
合达连忙道:“回禀陛下,从目前探查的情况来看,蒙古确实退兵了。”
完颜守绪听见自己的元帅这么说,心中大喜,可随即又问出了他的疑惑,“爱卿昨晚不是说,汴京不可久守吗?怎么蒙古人忽然退兵?”
合达只是犹豫一瞬间,便如实将赵泰的计策告诉了完颜守绪。
因为这件事情,不只是赵泰策划,陈和尚也有参与,所以他不能占有这份功绩。
完颜守绪听完内心有些震惊,当日赵泰说他有策可以让蒙古退兵,可是事后金国上下其实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赵泰真的实现了。
这让完颜守绪心情复杂,他忽然问出一句,“合达,你觉得赵泰此人如何?”
合达沉吟片刻,行礼道:“陛下,此人来当世大才,陛下若能用之,是我大金之福。不过此人,毕竟不是我们女真人,而是赵宋宗室。臣以为赵国瑞此人,陛下能够拉拢就尽力拉拢,不能拉拢,便必须除之!”
合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28章过黄河胡贞落水
汴京城这边军民们欢庆胜利,为躲过蒙古人的屠杀喜极而泣,城内一片欢腾。
另一边蒙古人的大军里,有个人却坐立不安,心中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人就是被高欢派往蒙古大营作为死间的胡贞。
他脑子一热,想做回英雄,可英雄却不是那么好做的。
在原来的计划中,他向蒙古大汗送去假消息,等蒙军撤走,他便找机会溜走,可是窝阔台得到他带来的消息后,却没有立刻撤退,而是进攻起了汴京。
赵泰计划的关键就是利用窝阔台和忽必烈相互猜忌,两边没有交流,可是一旦他们联系上,计划也就失败了。
这也就是说,赵泰是无中生有,蒙古人迟早会发现自己中计,届时作为死间的胡贞,肯定会死得很精彩。
胡贞在蒙古大营内心中焦急,他想要逃走,可是蒙古大军不撤,他一旦消失,计划肯定失败。
他于营中苦熬了两天,终于等到蒙古人撤军,可他本该高兴的内心,却更加不安起来。
这是因为蒙古人撤军,他们距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窝阔台很快就会从其他方向收到忽必烈的消息,届时他就会发现自己中计。
胡贞想到蒙古大汗发现自己被耍了后的反应,便不寒而栗。
“老徐!你愣着干什么?”旁边一名蒙古士卒,看着愣在河边的胡贞。
胡贞回过神,发现轮到他上船了,连忙尴尬笑了笑,便登上了羊皮筏子。
为了尽快返回草原,窝阔台大军迅速向北,渡过黄河前往对岸陈桥镇,然后走河北平原,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到草原。
此时窝阔台已经渡过黄河,他站在北岸,看着滚滚河水,脸色阴沉,“今日退兵,下次灭金,就需要再等一年了。”
蒙金战争打了几十年,金宣宗南迁后,金国便开始经营潼关和黄河防线。
这次蒙古也是趁着黄河结冰才杀入南京路,进入河南之地。
现在二月时节,黄河已经融化,蒙军撤过黄河后,短时间内便进不了河南。
阔端道:“父汗,如今金国只有区区一个河南,翻不起浪花,父汗再等一年,让金人养肥些,我们再来又何妨呢?”
“你说的有道理!羊儿要养肥了,才最美味。”窝阔台颔首,不过随即又恨声道:“只是忽必烈,还有那个赵泰,着实可恨!本汗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胡贞上了羊皮筏子,也注视着滚滚黄河,他的水性并不好,可一旦过河,他就没机会逃走了。
“老徐,你在史万户那边混得怎么样,史万户很信任你吧,不然也不会~老徐~你干啥~”坐在旁边的蒙军士卒,是个话痨,嘴里说个不停。
胡贞眼里只有浑浊黄河,耳朵几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这时他忽然站起身来,脚一偏,便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哎呀,我落水了。”
筏子上的蒙军大惊,那话痨连忙伸出手,“老徐,你别慌,你拉住我的手。”
胡贞却一边扑腾一边呼救,人顺着滚滚河水,迅速往下流。
筏子上的蒙军见此大急,可是北地的汉人,多半都不会水,偶有会游泳的,也不敢跳进冰冷的河水中,于是只能看着胡贞越漂越远,慢慢只剩下一个人头随着波浪起伏,最后人头也消失在水中。
胡贞落水,让筏子上的蒙军很是焦急,他们抵达对岸后,便将此事向上禀报。
不过,却并没有引起蒙古高层的注意,十多万人渡河,几个人落水淹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窝阔台在最初见过胡贞一次后,也就再也没有见过胡贞。
因此这件事情,此时并没有引起蒙军的注意,十万大军着急忙慌的北赶,想要在忽必烈回师前,先一步返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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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南岸,蒙古兵刚走,便有一队金兵来到渡口。
陈和尚驻马河边,看着滚滚黄河,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
“蒙古人退了!蒙古人退了!”欢呼声在南岸响起,金国士兵兴奋的挥舞着兵器。
汴京城,在蒙古人撤退后,城门打开,躲在城内的百姓,鱼贯出城,返回被破坏的家园,开始重新恢复生产。
这次蒙古入侵,中原大地遭受了极大的破坏,军民死伤数十万,许多州县都遭受蒙古人的洗劫。
现在是二月时节,百姓若是不尽快耕种,那么中原大地必定会发生饥荒。
因此各州县都急令百姓出城复耕,只是许多百姓回到村庄,却发现田地被马蹄践踏,房屋被大火烧毁,生存都成问题,许多百姓都没有能力重新耕种土地。
汴京城,一间院子内,赵泰和他的十名属下,被安置在这里。
这时蒙古撤兵已经有几天时间,赵泰这样的功臣,本该受到奖赏,可是金国朝廷却没有反应,还将划给他的金兵,又收了回去。
这让赵泰的属下有些愤愤不平,而赵泰却很淡定,因为他清楚,蒙古只是暂时退兵,金国还没有摆脱亡国危机。
况且,金国还希望通过自己去联络南宋,赏赐迟早会来,只不过金国毕竟是女真人建立的国家,而他又自称是赵宋宗室,便让金国高层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用自己。
总之还是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对赵泰不放心。
这些天待在院子里,赵泰并没有闲着,而是在院子里办起学习班,教几名属下读书识字,以便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徐二柱,你认真点!”赵泰敲了敲木板,训斥着底下昏昏欲睡的属下,“孙礼都认三十个字了,你他娘的还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你不觉得羞愧吗?”
孙礼被表扬后,有些骄傲的拿起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大字自己欣赏起来,徐二柱却不服气,“认字我不如他,杀敌他比不上我!”
赵泰一根炭笔丢过去,“你那是匹夫之勇,孙礼识字后,却可以学万人敌。”
正说着话,一名内侍走进院子,他看见众人后,便微笑道:“赵猛安在吗?”
赵泰一看是内侍,微笑拱手,“我便是!”
内侍打量赵泰一眼,笑眯眯道:“赵猛安,换身衣服,陛下有请!”
第29章朝会上的送命题
内侍一挥手,身后便有人送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金国的官袍。
孙礼等人见此,脸上满是激动,知道赏赐要来了。
赵泰拱手道谢,便让刘敦取了衣服,回到屋里帮他穿上。
金章宗时期,金国大力推行文治,修正礼乐,金国的服饰进一步向南宋靠拢。
赵泰穿上后,感觉与宋朝的应该差不多,只不过章宗朝时,认为金承宋,宋为火,火生土,所以金为土德,赵泰这身便是土灰色。
他换上官服后,便跟着内侍出门,登上他们准备的马车,径直前往皇宫。
不多时,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赵泰身穿崭新的官服下车。
“赵猛安,这边请。”那名内侍对赵泰很尊敬,躬身带路。
赵泰摸了摸身上,本想打赏点东西,无奈囊中羞涩,赏钱让他分了大半,剩下的也买了纸笔和食物,给花掉了。
“有劳!”赵泰只能道了一声,跟着他往宫里而去。
金国皇宫就是宋朝的皇宫,不过百年过去,多少有些破败,院子能够看出来,已经很久没打理了。
这也不是奇怪,金国就剩下南京路,就一个河南,哪里支撑得起那么多开销。
现在筹钱打蒙古,才是要紧事,自是没钱修园林。
赵泰跟着内侍一路穿行,来到垂拱殿外,老远便看见门外站了一群人。
“来了!”合达和陈和尚等人,已经到了好一阵。
他们看见赵泰过来,目光纷纷投过去。
赵泰的事迹,汴京城内的普通军民不清楚,这些将领和官员大多还是晓得的。
各人看着赵泰年轻的脸庞,都是有些心惊。
武侠感慨道:“才二十出头吧!我那时后,还在乡里厮混,赵公子却已经是猛安了。”
陈和尚也感慨道:“是啊!看他那张脸,还那么年轻,今后成就必在我之上!”
合达点头,颇有深意道:“确实,年少有为。”
赵泰看见他们,走上前来,一脸笑意的行礼,“卑职见过诸位元帅、将军。”
金国的猛安,一般都是从四品,只有女真人能够担任,赵泰这样的汉人,只能去签军做个都头。
合达在汴京城头,临时任命他为代猛安,可赵泰其实还没得到正式任命。
今天完颜守绪召见,应该会有所变动,可能会给其它官职。
陈和尚很欣赏赵泰,他微笑道:“赵兄弟,这次蒙古退军,你居功至伟啊!”
“是啊!蒙古大汗都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看赵公子真乃诸葛在世。”武仙笑道。
面对各人的夸奖,赵泰连连摇手道:“诸位上官实在太过誉了。”
“哼!”站在一旁的移剌蒲阿不禁冷哼一声,把头瞥到了一边去。
很显然他对赵泰屡次出风头,内心感到不满,不过赵泰对他其实没有意见。
毕竟,赵泰并没有想跟着金国混,移剌蒲阿这样的人,没必要做敌人,相反还可以做朋友。
完颜合达和陈和尚对金国都是忠心耿耿,移剌蒲阿虽然也忠心金国,但是他不会向陈和尚那样刚正不阿,赵泰觉得自己可以通过与他交好,来从金国获得利益。
他看移剌蒲阿小气的样子,内心有些好笑,想着过几天就把你拿下,让你与我称兄道弟。
这时众人聚集在殿外,谈论着蒙古退军,以及汴京之战的事情,赵泰并没有因为立下大公,就居功自傲,发表什么高论,而是附和着众人的话语。
他这么年轻,就取得这样的功绩,如果因此趾高气扬,那便是取祸之道。
因此赵泰站在那里,只是倾听,别人问起,他才随便说几句。
众人在外面聊了好一阵,内侍终于出来,宣众人进去面圣。
赵泰随即走在他们后面,进入大殿,便见完颜守绪高居御座之上,等着众人大礼参拜,高呼万岁。
“众卿免礼吧!”完颜守绪微笑着抬手,等众人起身在两侧分立,他才目光扫视众人,最后落在赵泰身上,微笑道:“赵卿且上前来。”
赵泰闻言,只能出列行礼,“陛下!”
完颜守绪虽见过赵泰几次,但还是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人靠衣装马靠鞍,之前赵泰不修边幅,穿着一身蒙古低级军官的盔甲,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他换上一套崭新的官服,便立刻令人眼前一亮。
这个年轻人,足智多谋,长得还好看,让人很难不喜欢。
不过,合达的话,让完颜守绪心中产生一丝犹豫,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金国所用的话,对于金国来说,那是相当的危险。
想到这里,完颜守绪面带微笑,“这次卿家巧妙施展离间计,让蒙古退兵,可谓居功至伟!卿家说说,你想要什么奖赏,朕都满足你。”
赵泰听了这话,内心有些激动,干了这么多天的临时工,完颜守绪这是要给他转正,结算工钱了。
赵泰闻语看了完颜守绪一眼,却见他目光中待着审视。
不对!赵泰立刻就明白事情不简单,这其实是一场考验。
他忽然想起这两天被安置在小院子里,还有分给他的兵又被收了回去,于是强忍着要兵要地盘的冲动,摆出一幅欣喜的神情,脑子里迅速盘算。
金国虽然行将就木,但是皇帝就是皇帝,都是他给,哪有你要的。
可是,不要又不合适,他立下这么大功劳,什么都不要,领导怎么想,怎么驾驭你?
电光火石之间,赵泰已经有了决定,于是猥琐搓手,“陛下,臣希望陛下能赏赐臣一个大点的宅子,赏臣点财物,再要百来个下人和貌美的婢女!”
完颜守绪听后,不禁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宅子和财宝朕立刻安排,当然还有婢女。”
如果赵泰要兵要地盘,完颜守绪自然不会放心,觉得赵泰有野心。
如果赵泰什么都不要,那完颜守绪便更加不放心。
完颜守绪刚才的询问,其实是一道送命题,不过好在赵泰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年轻人爱钱爱女人,是件好事情。下面的人有爱好,他才好控制,如果什么都不提,那他就得怀疑,不是有什么更大的图谋了。
赵泰是个汉人,完颜守绪自然没想过,他会向女真人一样忠于金国,可只要他知道赵泰的喜好,就可以拉拢这个年轻人。
当然,防备也是必要的,毕竟钱和女人,别人也能给。
第30章求赵公子办事得加钱
赵泰的回答令完颜守绪很满意,虽然金国现在穷得很,但是奖赏臣子的钱财还是有的。
“朕就赏你一座大宅,再赐你黄金千两,良田五百亩,奴仆和婢女百人。”完颜守绪大手一挥,很爽快的答应了赵泰的请求,“此外,朕再任命你为礼部主客司员外郎!卿家好好为大金做事,朕不会亏待你!”
赵泰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不过既然是礼部的,那肯定是不掌兵了。
乱世有兵有地盘才是硬道理,完颜守绪给的其实很多,可显然不能令赵泰满意,不过他还是欣喜行礼,“臣谢陛下赏赐!”
“卿家免礼!”完颜守绪抬了抬手,然后扫视众臣,朗声道:“击退蒙军,诸位也有功劳,朕会令中书省制定奖赏名单,给予众卿赏赐!”
各人都露出笑容,连忙谢恩。
在进行简单的封赏后,完颜守绪的神情严肃起来,忽然沉声道:“今日召众卿前来,还有一事。蒙贼狰狞猖狂,今其虽退,然来日必定再犯朕疆界,卿等都是国之石柱,朕想问问卿等可有强国御辱之策?”
这话一出,殿上的喜气立刻消失,各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
蒙古这次入侵,歼灭了金国十五万大军,近半的州县遭受破坏,可谓损失惨重。
蒙古虽然被迫退兵,但是他们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
这次蒙古入侵,出了个赵泰,用离间计迫使蒙古退兵,可下次蒙古人再来呢?
届时金国该怎么退敌?
完颜守绪满怀期待的看着众人,希望他们能够给出策略,可是面对强大的蒙古人,众人又有什么办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无力,最多延缓灭亡的时间,不能改变灭亡的命运。
大殿上金国大臣都没发言,赵泰自然也不会说话,而是站在后面,打起自己的算盘。
看完颜守绪给他的奖赏,赵泰知道金国人并不信任他,怕他跑路或者带兵投靠宋朝,所以不愿意给他兵权。
完颜守绪的意思,估计是想让赵泰给他当个谋臣。
毕竟这次他展现出来的能力,主要是计谋方面,不过赵泰是不甘心只做一个谋士的。
如果金国不能给他兵和地盘,赵泰只自己干了。
众人都不说话,让完颜守绪皱起眉头,“诸卿有话但说无妨!合达,你说!”
完颜合达是宗室,又是大帅,还成功防守开封,完颜守绪对他寄予厚望,直接点将。
“这~”完颜合达出列,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陛下,这次蒙贼入侵,攻入河南,威胁汴梁,究其原由,乃是托雷一路,借道南宋,突然杀入,令我们猝不及防,导致大军仓促应战,惨遭失败,而河防也因为被抽调兵力,让窝阔台突破防线,威胁汴京,让我们方寸大乱。因此臣以为要防御蒙古,第一是重新募兵,巩固潼关和黄河防线,第二是派遣人员与南宋结盟,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南宋那边能够挡住蒙古人借道,那么蒙贼没那么容易打进河南!”
完颜守绪颔首,沉声道:“看来还是要向南宋求援啊!”
这时他目光落在末尾的赵泰身上,“赵卿!”
赵泰收回思绪,“臣在!”
完颜守绪面带微笑,“朕听陈和尚说,你曾经告诉他,愿为大金联络宋国,有这回事吗?”
赵泰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他确实不希望金国迅速灭亡,于是行礼道:“回禀陛下,臣确实说过。”
完颜守绪道:“那你可愿意替大金出使宋国!”
赵泰面露为难之色,“回禀陛下,臣虽说是赵氏后裔,但与南宋皇帝关系疏远,恐怕说不上话啊!”
此前赵泰为了帮助金国扭转战局,冒着生命危险,毒杀了拖雷,让自己被蒙古人记恨,让他只能在抗蒙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赵泰为金国,可谓付出巨大,可是金国对他却有所保留,既不给兵,也不给地盘。
现在金国有求于自己,赵泰自然不会无偿给完颜守绪办事。
金国灭亡是迟早的事情,赵泰必须在金国倒下前,从金国身上获得足够的利益,让他可以在金灭后,成为一方诸侯。
因此,想要他办事,必须加钱。
完颜守绪登基后,已经数次尝试与宋国修复关系。
虽说在他的努力下,金宋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向宣宗朝时,同南宋那样兵戎相见,剑拔弩张,但也比较冷淡。
他已经派遣数次使者,都没有什么效果,赵泰是赵宋宗室,又足智多谋,他便把希望寄托在赵泰身上。
毕竟现在的金国,自己怎么努力和挣扎,都是死路一条,唯有南宋介入,获得南宋的支持,才有一线生机。
完颜守绪见此,沉声道:“卿家有什么难处,大可直言,朕一定满足你!”
赵泰道:“那啥,臣就斗胆了。去南宋臣需要一大笔钱。”
听说只是要钱,完颜守绪松了口气,“你要多少,朕拨给你!”
赵泰沉声道:“一万两黄金。臣去南宋路上要花钱,到了南宋要打点关系,请客吃饭、送礼都不是小数目。这笔钱臣拿不出来,只能向陛下要了。”
“一万两黄金?”完颜守绪倒吸一口凉气。
赵泰道:“陛下,南宋富庶,钱少礼轻,根本无法打动他们,所以这点钱是不能少的。另外,陛下要看一看,如果谈成后的收益。”
完颜守绪沉吟起来,现在金国只剩下河南一隅,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与南宋结盟。
如果赵泰能够成功说服南宋,一万两黄金确实花得值,甚至是有得赚的。
完颜守绪握紧拳头,“好,朕拨给你一万两黄金,派遣一位副使,与你同行。”
赵泰一听,便知道完颜守绪不信任自己,想派人监视他,顺便看着那一万两黄金。
“陛下,臣去南宋后,请示不便,需要用钱的时候,臣如果做不了主,那臣还是不去了。”赵泰直接点明,要钱又要权,否则就撂挑子不干。
完颜守绪内心有些不快,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颔首:“好,出使以卿为主,卿家如何使用黄金,无需请示!”
第31章小丑尽是我自己
金国这边论功行赏,商讨今后对策时,窝阔台则快马疾驰返回草原。
为了抢在忽必烈的前面,窝阔台渡过黄河后,便丢下大军,只率领五千怯薛军,急速奔回和林。
蒙古骑兵速度极快,二月中旬就返回王庭,窝阔台当即抢先一步,召集诸多蒙古王公,准备告知他们拖雷死讯,并且说明忽必烈中了金人的离间之计,害他攻金战役半途而废。
这天在汗帐外,蒙古贵族云集,都窃窃私语,不明白正攻打金国的窝阔台汗,为何会忽然回到和林。
拖雷之子蒙哥,也站在人群中,他看着帐外的持刀而立的蒙古侍卫,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窝阔台回来后,王庭的防卫明显加强,也不知道这是要防谁。
这时就在各人议论纷纷时,帐帘被挑起,阔端出来,扫视众人一眼,然后目光落在蒙哥身上,“诸位,进帐吧!”
众人进入大帐,便见窝阔台脸色阴沉的坐着,各人心头一凛,莫非是攻金吃了败仗?
“都坐吧!”窝阔台挥手示意。
各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窝阔台忽然一拍桌案,怒喝道:“忽必烈中了金人离间计,害本汗攻金之战半途而废!”
这话一出,满帐皆惊,令蒙哥皱起眉头。
“大汗,你这话是何意?”蒙哥有些不快,必须问清楚。
窝阔台看了蒙哥一眼,见他反应,知道忽必烈还没与蒙哥通气。
这对窝阔台来说是件好事,说明托雷一家子,还没有串联到一起来反对自己。
这也说明忽必烈还太嫩了,如果托雷一系联合,他还真有些吃不消,可忽必烈居然没有事先没有通知蒙哥。
窝阔台见此扭头对阔端道:“你来说吧!”
“是父汗!”阔端行礼,然后站起来,对蒙哥和众人说道:“金人派遣奸细,毒杀了四叔,并嫁祸给父汗!忽必烈糊涂,相信奸细的话语,也不信任父汗,擅自从前线撤兵,还说要召开库里台大会,重新推选大汗。我父汗本来快要拿下汴京,得知消息后,担心大家内乱,只能撤兵北上,召集大家,告知真相!”
“什么?”蒙哥豁然起身,“我父王中毒了!好卑鄙啊!”
他起得太猛,大脑一阵眩晕,身体摇晃,险些栽倒到篝火中,幸亏身边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窝阔台道:“蒙哥,我兄弟被人毒死,我也很悲痛。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为你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忽必烈中了金人奸计,你要立刻派人劝说忽必烈,让他不要冲动,挑起蒙古内讧!”
“父王啊!”蒙哥听说托雷被毒害,悲痛大呼,周围人纷纷劝说。
窝阔台走过来,对蒙哥道:“蛮子狡诈,忽必烈还小,不懂事,你要担起责任啊!”
蒙哥咬牙切齿,“是谁毒害我父王?”
窝阔台道:“那人叫赵泰,是个金国人!”
蒙哥恨声道:“我必然杀了这蛮子!”
此时在汴京活动的赵泰,没来由打了个喷涕,以为自己感冒,便加了件衣服,却不知道他以一己之力,已经得罪了现任蒙古可汗,以及两位未来的可汗。
他的死敌再次加一。
窝阔台道:“我也不会放过他!还有金国!”
蒙哥在众人的劝说下,勉强收起悲痛,不过他了解自己的兄弟忽必烈,觉得这个小弟,其实比他还要聪明,不可能那么容易中金人奸计。
因此他并不完全相信窝阔台的话,赵泰的计策已经在蒙古内部制造裂痕。
“大汗放心!我会派人去询问忽必烈的!”蒙哥沉声说了句,“我先告退了!”
语毕,蒙哥便出了大帐,托雷一系的王公贵族,也紧跟着蒙哥告退。
片刻间,大帐内的蒙古贵族,便少了三成,令窝阔台的脸更黑了一些,“哼,这次忽必烈听信谗言,坏了我灭金大计,我便借此机会,好好打压,将大权收回手中!”
窝阔台将托雷被杀的消息公布,草原震惊,拖雷之子蒙哥,听了窝阔台的话语,自然是不敢相信,于是连夜离开王庭,并且派遣快马,去寻找忽必烈确认。
这时窝阔台也再次派出使者,送去窝阔台的亲笔书信,劝说忽必烈冷静。
西安,从钧州撤退的忽必烈,护着拖雷的遗体,抵达西安后不久,便收到了蒙哥书信。
这让忽必烈一脸懵逼,他看完书信,眉头紧皱,对自己的心腹道,“看来某些人心中有鬼啊!”
忽必烈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赵泰的话语,他心中只是有所怀疑,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窝阔台的反应太大,得知他撤军,便认为他是中了金国的离间计,要回草原对付他。
为此不惜放弃即将到手的汴京,很难让人不心生怀疑。
“小王爷所言甚是!这要么是大汗中计,要么是做贼心虚,恶人先告状啊!”
忽必烈黑着脸,“取纸笔来,我要给他们回信!再传令下去,大军暂时留在西安,不要继续前进。”
当下忽必烈连忙派遣使者回复蒙哥,声明自己撤军只是因为父亲拖雷身死,加上粮草和军资被毁,军心动摇,所以才护送拖雷遗体回关中。
消息传回草原,窝阔台才明白,原来中计的并非是忽必烈,而是他自己。
蒙古王庭,汗帐内,窝阔台气得趴在床上,失声痛哭,“丢人啦!没脸啦!本汗活了四十年,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欺骗。本汗尽然让一个二十出头小子耍得团团转,呜呜~气煞我也!”
窝阔台急匆匆的跑回来,想着汴京虽没打下来,却可以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忽必烈这个后辈,打压托雷一系,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谁想,中计的居然不是忽必烈,而是他自己。
想着自己返回草原后,便火急火燎的召集王公议事,迫不及待的说忽必烈中计,坏他灭金大计,可现在一手葬送大计的确实自己。
“呜呜~气煞我也~丢人啊~”
第32章忍一忍越想越气
真相揭开,蒙哥将忽必烈的解释,当众说出来,蒙古大汗窝阔台,几乎当场社死。
在发现中离间计的人,竟然是自己后,窝阔台整个人是又羞愧又愤怒。
他羞愧的是作为蒙古大汗,在众多蒙古王公面前丢脸。
他愤怒的是自己居然中计,金国人竟敢这样戏耍自己。
这下就算蒙哥、忽必烈此前不怀疑,现在也会认为他确实有嫌疑,而且内心会生出芥蒂,认为他做贼心虚。
此时随着窝阔台与忽必烈之间的沟通,变得顺畅,整个事件的真实面貌,便也在蒙古王公面前揭开。
一个名叫赵泰的蛮子,作为金国奸细,隐藏蒙营两年,在三峰山大战时,为了扭转乾坤,毒杀了托雷。
在金军失败的情况下,这个已经逃出蒙营的蛮子,胆大包天的又带着一队金兵,趁着夜色杀回蒙营,烧毁了大军的辎重粮食,并离间忽必烈与窝阔台之间的关系,以“功高震主”来暗示忽必烈,是窝阔台派他毒杀托雷。
此后,忽必烈因为粮草和辎重全失,托雷又暴毙而亡,决定从钧州撤军,不再向开封挺进。
这时那姓赵的蛮子又安排人马潜伏在钧州与汴京之间,截杀了使者,使得忽必烈和窝阔台之间,失去了联系。
姓赵的蛮子派遣死间,伪装成忽必烈军中史天泽的部下,给窝阔台送去了,忽必烈中离间计,认为是窝阔台派人毒杀托雷,要回草原召开库里台大会,重新选汗的假消息。
窝阔台信以为真,在派去联络的使者,再次遭受截杀后,便相信了假消息,匆匆撤军返回蒙古。
至此,金国暂时摆脱了灭亡的危机。
那姓赵的蛮子,凭借一己之力,退了两路大军,把蒙古大汗都给耍了,令蒙古贵族都非常心惊。
自此蒙古王公,都记着了,这个叫赵泰的蛮子,给赵泰打上了“危险”,“必杀之”的标签。
“父汗,必须要让金人付出代价啊!”贵由黑着脸。
贵由是窝阔台的长子,母为乃马真后,他在历史上参加征伐金国,以及和拔都西征欧洲,是蒙古第三任大汗。
这次事件,窝阔台一系,在蒙古贵族面前,丢尽了脸面,令他也非常恼火。
阔端则低着头,窝阔台中计,有他一半的功劳,现在根本不敢说话。
在发泄一通情绪后,窝阔台终于平复下来,收拾情绪,可是却越想越气。
“这个仇,本汗一定要报!”窝阔台面孔狰狞,“本汗这就发兵,攻灭金国,活捉赵泰!”
虽然蒙古这边还不确认,离间计是谁的主意,但是赵泰毒杀拖雷,又离间他和拖雷系的关系。
窝阔台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赵泰就是幕后黑手。
听见窝阔台立刻就要出兵,丞相耶律楚材皱起眉头。
这次整个蒙古被一个年轻人给耍了,耶律楚材虽然气愤,但是还比较冷静,于是进谏道:“大汗,此时进攻,恐怕时机还不成熟。”
窝阔台瞪了他一眼,“金国被本汗消灭了十五万精锐,现在不灭,更待何时?”
“大汗,金国虽然损失惨重,但是现在黄河已经解冻,我们的大军暂时过不了黄河,金只需守住潼关即可。这样一来,金国的兵力,暂时应该够用。”耶律楚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况且大军刚奔回草原,人困马乏,马儿吃不上新草,必会影响我军的战力啊!”
窝阔台皱起眉头,“那本汗便再次借道宋境,兜击金国。”
耶律楚材再次摇头,“大汗,这次拖雷借道成功,主要是南宋没有准备。现在宋国那边,肯定已经加强防备,我们再次强行借道,恐怕达不到上次的效果,还会把南宋逼迫到金国一边,让金宋走向联合。”
现在南宋的态度,其实比较摇摆,一方面与金国是世仇,希望灭掉金国,一方面又担心金国被灭后,蒙古会进攻宋国。
窝阔台毕竟是蒙古大汗,不是莽夫,耶律楚材的话,他听了进去,可是他心里实在太气。
让他再等一年,他恐怕会羞愤成疾,喜提暴毙。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窝阔台恼火的一拳砸在案台上,震得马奶酒都洒了。
耶律楚材看见窝阔台的样子,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南宋答应借道。”
窝阔台站起身来,在帐篷内来回踱步,这次事情对他的声望是次很大的打击,而且还扩大了他与拖雷系的不信任。
金国的奸细说忽必烈中了离间计,他便放弃攻打汴京,火急火燎的跑回草原,说明他对蒙哥和忽必烈并不信任,内心早充满猜忌。
现在蒙古内部已经有了裂缝,窝阔台必须重新树立威望,并且修复裂缝。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灭金,就是为拖雷报仇。
灭金能够洗刷他的耻辱,为拖雷报仇,则能够安抚拖雷一系,修补双方之间的裂缝。
因此窝阔台无论如何都要灭金。
这时他停下脚步,沉声吩咐,“本汗要派遣使者去南宋,让南宋与本汗联合灭金。另外,再传令下去,本汗要为拖雷报仇,不灭金国,不还和林。”
耶律楚材闻语,并没有阻止,现在举起为托雷报仇的旗帜,确实可以重新将蒙古贵族聚集起来,并修复内部裂痕。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阔端等来机会,他行礼道:“父汗,我愿意出使宋国,帮助父汗与南宋达成联合灭金的协议。”
窝阔台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想将功补过,“好!咱们商议一下协议内容,然后你立刻启程去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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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
赵泰并没有搬进完颜守绪奖赏的大宅子,而是继续待在小破院内。
在他看来汴京城防虽完善,但是太容易被兵临城下,迟早要被蒙古人攻占。
因此这大宅他不打算自己用,而是准备趁它还有价值,赶紧送出去,用来打点关系。
汴京城,枢密院判官移剌蒲阿府邸外,赵泰从马上下来。
这时站在门口的侍卫立刻喝道:“什么人?”
赵泰微笑抱拳道:“还请禀报枢相,就说赵泰求见!”
第33章为大业赵泰行贿
移剌蒲阿原是契丹人,在北方契丹人大多投降蒙古后,他依然被完颜守绪信任和重用是有原因的。
当年完颜守绪还是太子时,移剌蒲阿就是亲卫军总领。
后来他在宫内当差,金宣宗病危时,完颜守绪的异母哥哥英王完颜守纯先入宫侍疾,意图夺取皇位,是移剌蒲阿领兵把他送进皇宫,帮他登上皇位。
古代有三大功,定策之功,拥立之功,救主之功,蒲阿至少占两,所以他身为契丹人,却备受重用,掌握了枢密院的大权。
金国的官制与宋朝差不多,尚书省管政,枢密院管军。
赵泰这次过来,主要是想为自己的属下,谋几个差事。
此时,移剌蒲阿刚办公归来,正洗漱泡脚,一名老仆道:“相爷,门口侍卫禀报,赵泰前来求见!”
蒲阿拿开敷脸的热毛巾,不禁皱起眉头,“他来做什么,把他给我打发了!”
蒲阿对于被赵泰抢了风头,心中很是不满,而且此前他断言,赵泰口出狂言,结果赵泰真退了蒙兵,让蒲阿很没面子,最近都是躲着赵泰,不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老仆闻语连忙出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禀报道:“相爷,那赵泰坚持求见,还让人送来这个!”
蒲阿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房契。
这让他眼前一亮,发现竟然是完颜守绪,赏给赵泰的那套园子。
那园子浦阿清楚是完颜守绪做皇子时,曾经待过的地方,里面造的景儿,都是从南宋请的大师建造,景色优美。
他曾经向完颜守绪讨要过,可是完颜守绪却没给他。
赵泰送来这份房契是什么意思?
浦阿不禁皱起眉头,他思索一阵,觉得见一面也无妨,随即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赵泰被领进书房,只见浦阿一身常服,坐在书案后,便恭敬行礼,“枢相!”
枢密院与中书省分掌军政,号为“二府”,枢密院的长官为枢密使、知枢密院事,金国末年又增设枢密院判官一职,掌管枢密院大权。
这也就是说,浦阿现在掌握金国的军事大权。
浦阿看了赵泰一眼,指着房契,“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泰微笑道:“陛下赏赐给卑职这个宅子,可卑职觉得卑职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园子,应该把它献给适合的人。”
浦阿眉头一挑,又看了赵泰一眼,有些不确定道:“你要将这个宅子,献给本官。”
赵泰正色作揖,“卑职以为只有枢相这样高贵的人,才有资格居住这样的宅子。”
“呵呵~”浦阿闻语笑了起来,忽然发现眼前的小子,眉清目秀,很是可爱。
赵泰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两人间的关系,有了一些改变。
见此赵泰心里有些自得,不是他吹牛皮,他舔起人来,自己都会害怕。
“说吧!你找本官有什么事情?”浦阿不着痕迹的收了房契。
赵泰赔笑道:“枢相英明,卑职的小心思,被您一眼就看透了。卑职确实有事相求。”
浦阿颇为自得,“你说说看!”
赵泰躬身行礼,“卑职想要拜在枢相门下,今后为枢相马首是瞻。”
赵泰没有直接提要求,而是先投靠浦阿,等浦阿把他当自己人,那不用赵泰提,他也会上杆子的给自己好处。
毕竟,赵泰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谁不想要一员得力干将呢?
为了抗蒙,赵泰已经是不择手段了。
浦阿有些意外,没想到红到发紫的赵泰,居然会投靠自己。
浦阿心中迅速盘算,赵泰年轻有为,今后前途无量,而且他能力出众,若是把他收入门下,以后赵泰立功,他也会有一份功劳。
看陈和尚和合达,三峰山败得多惨,就因为这个赵泰,他们不仅没受到处罚,还得到了奖赏。
相比之下,浦阿觉得他从三峰山逃回来后,陛下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宠幸都快被合达和陈和尚分走了。
“哈哈哈!”浦阿站起身来,走到赵泰面前,扶住赵泰的手,“国瑞啊!本官其实一直很欣赏你。你若是追随我,我不会亏待你。对了,本官有点不明白,你为何不投靠合达呢?”
赵泰笑道:“回禀枢相,因为枢相和卑职,都不是女真人。合达能给卑职的,枢相能给,合达不愿意给的,枢相也能给卑职。”
浦阿稍微体会,便明白了其中含义,心道:“小子看人真准。”
“说说吧,你看上本相能给你什么?”浦阿端起茶杯喝了口。
赵泰道:“枢相,蒙古虽退,但金国的威胁还没有解除。卑职料定,蒙古人必会再来。届时,谁能立功,谁就会得到陛下的赏识。因此卑职想帮枢相立功。”
这次蒙古入侵,浦阿表现一般,风头都被赵泰、合达、陈和尚抢了过去,让他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他听了赵泰的话,不禁问道:“你要怎么帮本官立功?”
赵泰道:“枢相,合达和陈和尚能够立功,是因为他们手上有军队。您要立功,便也需要有军队才行!届时蒙古入侵,枢相掌握军权,才会被陛下委以重任。卑职几个属下能力都不错,希望枢相能够安排。另外,卑职希望在出使后,能够外放领军,地点最好靠近南宋。这样卑职便能够利用南宋的资源,为枢相练兵,等汴京有难,枢相一声吩咐,我便领兵来救。或者万一汴京不可守,枢相也有个去处!”
赵泰的话,让浦阿陷入沉思,金国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危险。
三峰山一战,十五万精锐尽失,现在金国正在重新幕兵,正是他掌握金国军队的机会。
现在局面这么混乱,不掌握军队,说话就不硬气,而他又不能离开汴京,确实需要人去外地幕兵。
想到这里,他决定接受赵泰,“你给本官一份名单,本官给你按派。”
赵泰闻语露出欣喜的神情,又从怀中掏出一袋金叶子,微笑道:“枢相日理万机,为弟兄们操劳,这是弟兄们一点心意,以后每年弟兄们都会孝敬枢相。”
“国瑞你这是做什么?”浦阿嘴上推迟,手却将金叶接过去,“下次,别再这样了啊!”
第34章联宋抗蒙赵泰出使
浦阿对于赵泰很满意,收了宅子和金子,立时觉得有些相见恨晚。
他很欣赏赵泰的能力,两人相谈甚欢,一直谈到半夜,才亲自把赵泰送到门口,目送赵泰离开。
“小赵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当初要是早结交他,立功的就是本官,不是合达和陈和尚。”蒲阿不禁有些感慨。
赵泰走远后,蒲阿便返回府邸,不过他没有睡下,而是在书房写起了奏疏。
方才他和赵泰谈了许久,赵泰给了他很多启发,他便把赵泰的建议,稍微加工后变成自己的主意,上奏给朝廷。
次日,蒲阿便向完颜守绪献上强国御敌八大策略,令完颜守绪龙颜大悦。
这也就坚定了,蒲阿拉拢赵泰的决心。
在女真人的朝廷,他们这些非女真人,要混出样子,掌握权利,就必须要抱团。
虽说赵泰找陈和尚和合达,也能给属下安排上一个差事,但是两人都不太可能,按着赵泰的意思去安排,也不会破格太多去提拔。
现在时间紧迫,金国已经没多少时间,赵泰自然不能按部就班,熬资历熬功绩,一步步往上爬,他要的是短时内,就积蓄一定实力。
因此赵泰找上了蒲阿。
如果陈和尚能给孙礼等人,安排一个百户的位置,那么浦阿就能够给到千户。
在打通关系后,赵泰便准备启程去南宋,几名属下给他收拾行李。
这次前往临安,赵泰并没有打算带他们过去。
现在时间紧急,完颜守绪没有给赵泰领兵的机会,赵泰便通过浦阿,让自己的属下去领兵。
这样他从南宋回来,便会有一支受他遥控的人马。
“公子,真不要我们护送您去南宋。”孙礼询问。
徐二柱道:“咱还想跟着公子,去宋国那边见见世面哩。”
宋朝在军事上虽然很挫,但是在文化和经济上,却是天下的最强者。
宋国百姓的生活,还有城市的繁华,让北方各族百姓都很向往。
赵泰道:“我已经为你们打点好了关系,金国对你们的任命,很快就会下来。你们一个个,最起码也是个都头。”
各人闻语,都面漏喜色,纷纷抱拳笑道,“谢公子提携。”
赵泰摆摆手,“好了,你们也不用送,都给我好好干,把军队牢牢抓住,明白没有!”
各人连忙颔首,而这时院子外,已经有人在催,赵泰便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奔驰到城门处,与副使完颜承麟汇合。
对于这次出使宋国,赵泰有自己的盘算,拿金国的钱,办自己的事,但也要尽力,促使宋金联合。
如果有可能,他还希望能够,叫醒沉迷在江南温柔乡里的南宋君臣,让他们赶紧备战。
只是这点,恐怕会很困难。
据赵泰所知,历史曾给过南宋机会,在蒙哥汗被钓鱼城军民打死后,忽必烈回去争位,蒙古打了五年内战,南宋本该有时间进行准备。
可令人不解的事情是,蒙古已经灭掉那么多国家,侵略成瘾,是谁都不该对和平抱有幻想,可南宋在这段时间内,却几乎什么都没做。
在赵泰读到这段历史时,当真无法理解,只能扼腕叹息。
“赵员外!陛下等候多时了!”赵泰来到城门前,立时有内侍上前道。
赵泰现在是礼部主客司员外郎,便相当于外交部的一个副司长。
赵泰闻语,看见远处黄色伞盖下的完颜守绪,连忙翻身下马,匆匆上前行礼:“臣怎敢让陛下相送?”
完颜守绪微笑道:“此次出使南宋,能否成功,对我大金而言关系生死。卿家切莫辜负朕的期望啊!”
赵泰心道:“还是不放心啊!”
现在金国的情况确实很难,下次蒙古再来,估计就得被一波带走。
“陛下放心,联宋之事,臣一定会竭尽全力!”赵泰行礼,不过遂即又道:“如今宋强金弱,联合的条件?”
完颜守绪明白赵泰的意思,“只要宋国恢复岁币,给予大金之援,什么条件都好谈!”
赵泰直接道:“陛下,现在我们有求于宋,光是“岁币”恐怕就得换个说词!”
现在的金国已经不是那个按着南宋,在地上摩擦的军事强国。
这次出使,其实就是去南宋要饭,既然都混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资格提岁币,只怕当初宋金之间的所有条约都要废除。
完颜守绪点点头,“只要能够获得支援,这些事情你可以全权决定!只不过,也要尽力维护大金的颜面!”
这个时候还想维持,金国昔日的尊严,在赵泰看来,肯定是不现实的。
他这次是去求宋国,已经做好了,放下身段去要饭的准备。
反正赵泰不是金国人,谈成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不觉得丢人,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陛下放心,臣自有分寸!”赵泰保证道。
完颜守绪见此,满意颔首,却没有立刻放赵泰离去,而是又感慨道:“蒙古残暴,兵威之盛。这次蒙古虽退,但来年必至!现在朕只能指望卿家给朕带来好消息了。”
现在金国的情况,其实完全是强撑,完颜守绪早就心力憔悴,甚至可以说心灰意冷。
面对强大的蒙古,他内心其实已经绝望,只不过他不愿意做亡国之君,所有一直咬牙强撑。
赵泰本不想多说什么,听了这话,还是决定给他打打气,于是沉声道:“陛下,蒙古人虽强,但杀戮太甚。如今他们所向披靡,统治偌大疆域,可却不得人心。现今天下各族百姓臣服于蒙古,不是因为他们的德行,而是因为畏惧他们的兵威,害怕被他们杀戮。这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挫败蒙古的兵威,让天下发现蒙古并非不能战胜,蒙古的统治就会崩溃。届时东北的东辽、东夏、高丽,西面的西夏和西辽遗民,都会记起仇恨,起来反抗。那时金国就可以反败为胜,收复失地!”
完颜守绪听了这话,勉强振奋精神,觉得似乎还有希望。
而这句话,赵泰是说给完颜守绪,也是说给即将远行的自己。
以武立国,武衰则国亡,他只要顶住,就会有胜利的希望。
第35章胡贞流落北岸
曹州定陶县。
这里位于黄河北岸,在开封的东南方。
胡贞是北方人,水性比较差,他运气不好,让河水冲到了黄河北岸。
从河滩上醒来,胡贞艰难爬起,他看着滚滚黄河,确定自己在北岸,真是欲哭无泪。
“老天,这不是耍我吗?”胡贞看着宽阔的河面,想要游过去,却根本没有把握。
到二月以后,黄河的水量开始增长,以他的能力肯定是游不过去,只能淹死在里面。
金军能够靠着黄河防线,固守河南一隅,便是因为黄河难以渡过。
这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胡贞抬头看去,远处有骑兵奔驰过来,他连忙趴下,藏了起来。
蒙金两军沿着黄河对持,岸边有蒙军巡逻,胡贞等骑兵过去,觉得这里太危险,只能赶紧离开岸边。
在广阔的平原上,一个人行走实在太过显眼,胡贞只能白天猫在林子里,晚上再出来偷菜吃。
在蒙古控制的地区,胡贞不敢暴露,在野外东躲西藏了几天,饿得实在受不了,便来到一户农家院外。
“老乡,能不能给点吃的?”胡贞站在院子外,发出了请求。
院子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抬起头来,他看见胡贞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军爷进来吧!”
胡贞走进来,老头便道:“里面坐。我去拿吃的。”
在胡贞坐下后,老头去厨房拿了几个烧饼,放在桌上,“军爷吃吧!不够还有。”
“老乡谢谢啊!”胡贞道谢,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老头看了胡贞一眼,却急忙走出房间,随手关起门,然后叫来了自己的儿子,低声吩咐道:“你快去告诉里长,家里有个逃兵。我们得了赏钱,今年给你讨个媳妇儿。”
蒙古人统治严酷,不顺服的屠杀,顺从也有严苛的刑罚,稍微触犯就会牵连全家。
他儿子得了吩咐,便急匆匆的离开院子,去向里长报告,老汗怕胡贞起疑心,又转身推门进来,却见胡贞怒目而视。
老汉见此,知道事情败露,转身欲跑,却被胡贞从背后一刀捅穿了肚子,惨叫着倒地。
一名老妇人听见动静跑出来,也被胡贞一刀砍死。
他不敢久留,联盟拿了些食物、翻出一些铜钱和一套衣服,便逃出了院子。
离开这里后,胡贞脱下自己的衣甲,找地方藏好,然后就在定陶附近流浪,寻找机会回到南岸。
可是很快他手里的食物吃完,身上有钱,却不敢去找村民,便叫了几枚铜钱,进了定陶县。
在这里有钱就可以买到吃的,可是他的钱,很快就花完,最后只能扮成流民和乞丐,靠别人施舍度日。
这天黄昏胡贞来到城门边上,等着城里的富人施粥,一队骑兵疾驰过来,于城门处张贴了一张告示。
胡贞上前一看立刻傻眼,告示上是一幅画像,尽有点像他。
“上面写的啥?”胡贞不禁问道。
城门处,有人摇头晃脑道:“通缉金国细作徐二柱,有抓捕和提供消息者,赏钱百贯。”
胡贞闻语心头立惊,他连忙低下头,便往外走。
“那汉子站住!”城门处的衙役,发现他行踪可疑,当即指着他怒喝。
胡贞见此脚步不停,立刻拔腿就跑。
“抓住他!”城门处的蒙兵,当即大喊,一群人呼啦啦的冲过来。
窝阔台在发现中计后,自然不会忘记胡贞这个死间,于是让人抓捕。
大汗发话,蒙古人立刻行动起来,才得知胡贞趁着大军撤退时,跳河逃走了。
虽然蒙古人觉得胡贞,多半已经逃回对岸,可是为了平息窝阔台的怒火,蒙古人还是四处张贴告示,通缉胡贞。
另外,赵泰在三峰山蒙军大营,救出的属下,也纷纷被通缉。
不过,赵泰有先见之明,蒙古人去抓人时,却发现他们的家人,都已经提前转移了。
城门处的蒙兵和衙役一拥而上,胡贞拔腿便走,双方在城内追逐,立刻引得街上一片混乱。
追逐中,胡贞用短刀,捅死一名衙役,自己也被插了一刀,然后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一条街道。
天黑下来,定陶县封闭城门,驻军和衙役行动起来,全城进行抓捕。
定陶县内,正准备开门营业的青楼前,拉客的姐儿,被混乱下得连忙回到院子里。
青楼的老鸨,是个三十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别人都叫他孙姐。
她让人关了大门,自己跑到后面查看,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拽到了墙根,短刀抵住她的脖子,“姑娘,别声张。”
孙姐吓了一跳,不过她干青楼十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反而露出风骚的笑容,“好汉,你劫财还是劫色,奴家都给。”
胡贞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一手拿着刀,手已经有些颤抖,“我不劫色,也不求财,蒙古人要抓我,给我找个地方躲一躲。”
孙姐反应过来,原来是蒙古人通缉的要犯,她看清胡贞的脸,说不上英俊,却有一种沧桑忧郁的气质。
孙姐不知怎么地,居然被他的气质吸引,点了点头,“好~”
话音未落,胡贞却已经支持不住,两眼一黑,直接倒在地上。
“好汉!大哥!”孙姐见此心头一惊,不过却没有声张,而是将胡贞拖进了青楼里。
孙姐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胡贞拖到床上,把他衣服扒了,露出还算健硕的身体,以及恐怖的伤口。
她连忙招来东西,给胡贞清洗,替他进行简单的包扎。
这时青楼里的姑娘,听到动静,来到赵姐的房间,看见受伤昏迷的胡贞,都吓得花容失色。
青楼里的姑娘们也都是苦命人,家人死于战乱,无依无靠,又没有生计,她们为了活下去,只能干起皮肉生意。
一群姑娘发现孙姐拖着受伤的胡贞进来,意识到正是官府捉拿的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姐姐,这可是要犯啊!要让蒙古人发现,大家都得死。”
孙姐镇定自若,“这是抗蒙的豪杰,我不能见死不救。我先把他藏起来,姐妹们不要声张,蒙古人不会发现。等他伤好了,我就让他离开。”
“孙姐,你是不是看上这汉子了!”
……
第36章至宋境偶遇胡贞
三天后,胡贞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柔软的大床上,盖着一床花被子,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时忽然门开,胡贞下意识的去摸刀,却什么都没摸到。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碗粥,“你醒了,喝点粥。”
胡贞充满警惕,“这是哪?你是谁?”
女人正是孙姐,她前凸后翘,风韵犹存,走起路来腰肢扭动,微笑道:“官人不记得奴家呢?这里是春风楼,奴家姓孙,你叫什么?”
胡贞没有答话,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掀开被子下床,便准备离开这里。
孙姐问道:“官人要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这里!”胡贞正色道。
孙姐道:“官府还在搜捕你,外面危险!”
胡贞听了这话,知道眼前的女人在帮助自己,“你为什么要救我?”
孙姐道:“因为官人赶和蒙古人作对,必是一位豪杰,不像那些懦夫,只会欺负我们女人,却没有胆量去对抗蒙古人。”
孙姐是个苦命人,早年家人被蒙古人杀害,自己也被侮辱,才流落风尘。
胡贞见这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似乎有点崇拜自己,于是挺起胸脯,义正词严,“我平生最恨蒙古人,还有那些欺负妇孺的败类。”
孙姐在青楼多年,阅男无数,不知怎么的,对眼前的胡贞,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蒙古人通缉的要犯,令她觉得刺激,觉得胡贞是个好汉。
“官人,外面风声紧,你就先待在奴这里吧!”孙姐已经三十,希望给自己后半生找个依靠。
胡贞知道自己的处境,抓捕的告示已经贴得到处都是,他必须离开,“你在教我做事?”
孙姐将粥放在桌上,娇滴滴的带着一丝委屈,“官人好没良心,奴把你救回来,照顾你几天几夜,官人醒了不说声谢谢,就要走人。”
胡贞眉头一挑,他看出来了,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眼前的女人不会出卖自己。
“我叫胡贞,欠你一条命,以后一定报答你!”胡贞道:“不过,我必须走了!抗蒙大业需要我!”
看着胡贞决绝的样子,孙姐眼中露出失落之色,“现在风声没过去,外面盘查很严!”
“哼!你认为我怕那些蒙古人!”胡贞冷哼一声。
赵姐被胡贞的气概所折服,“官人是个豪杰,自是不怕蒙古人,不过还是让奴家先打探消息,为官人想想办法。”
胡贞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不过要快些,我不希望连累你!”
赵姐听后,更觉得胡贞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便下定决心要帮胡贞。
其实抓捕胡贞的告示,画得很抽象,不是相熟的人,基本认不出那是胡贞。
定陶县里的衙役,当时也只是觉得胡贞鬼鬼祟祟,想要叫住他盘查,并不知道他就是被通缉的徐二虎,不过胡贞逃跑时,捅死了一名衙役,事情便闹大了。
县里面便封锁城门,每日盘查,势必要抓住胡贞。
一时间,胡贞无法出去,便留在青楼里养伤,而时间一久,赵姐主动投怀送抱,两人便滚到了一起。
按理来说,赵姐应该趁此机会,把胡贞留下来,但她却不是一般的女人,认为自己不能耽误男人的事业。
又过去几天,县里一直封锁城门,城内的百姓和开始受不了。
现在正是耕种季节,城内有头有脸的乡绅,便找到县里,要求县里解开封禁。
县里迫于压力,便打开城门,允许百姓出入。
这样又过了几天,城内的风声松了许多,只是城门口依旧有衙役进行盘查。
这天一辆马车来到北门,被守卫的衙役拦住,“什么人,停下接受检查。”
赵姐掀开车帘子,露出风骚的微笑,“军爷,奴家是春风楼的,城外刘员外家里来了客人,邀请我们姐妹去刘府为客人表演歌舞。”
“原来是春风楼的啊!”衙役色眯眯地盯着赵姐的大胸脯,猥琐笑道:“县里有规定,要严加排查,你得让我检查检查。”
赵姐挺起胸脯,让他抓了一把,娇笑道:“军爷要查就查嘛。”
说着掀起帘子,里面是三个浓妆艳抹的姐儿。
衙役看了看里面,又看着赵姐吸睛的大胸脯,险些流鼻血,不禁心猿意马。
赵姐放下帘子,然后故意用身子蹭了蹭那衙役,让他占了些便宜,又请他到春风楼玩耍,才被放出城门。
在远离城门后,在城外十里处停下,扮作女人的胡贞,换了衣服下车,对赵姐道:“等我安顿好,就派人来接你。”
赵姐拿出一个钱袋,里面是她的一部分积蓄,她塞給胡贞,“官人,我等你回来。”
胡贞点点头,然后转身便走,为了显示英雄气概,他并不回头,甩给赵姐一个坚毅的背影,消失在旷野中。
“姐姐,值得么?你不怕他骗你?”看着胡贞走远,马车上的姐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赵姐摇了摇头,“骗又如何呢?去刘员外府上吧!”
当下他们坐着马车,向刘财主家而去。
胡贞出了城,并没有往西走去黄河边上,而是绕过定陶向南,远离蒙金对持的前线,准备绕道回河南。
他沿着黄河北岸一路南下,可却始终没有寻得过河的机会,最后在山东西路邳州,花钱上了一艘前往南宋的商船,被商船带到了南宋境内的楚州。
胡贞走到这里,赵姐给的钱已经花完,俗话说,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为了回汴京,胡贞只能在楚州码头当苦力,给货船搬运货物,存点路费。
这天他正忙碌着,一队插着金国旗帜的官船,抵达了楚州。
从汴京过来,出使南宋的赵泰,领着金国使团,抵达了南宋地界。
这时,赵泰从船上下来,便见一个黑影,从人群中扑过来,可还没接近赵泰,就被侍卫按倒在地。
赵泰心头一惊,以为有人要刺杀他这个金使,却听那人痛哭流涕,“百户,百户,是我啊!我是胡贞~~~呜呜~~~”
赵泰一愣,急忙上前查看,面漏吃惊之色,“胡贞,你没死啊!”
第37章放低姿态至书临安
赵泰惊讶的看着胡贞,还以为他没逃脱,让蒙古人摸了脖子。
现在能够看见他,赵泰非常的欣喜,连忙挥手让放开,亲自将胡贞扶起。
完颜承麟疑惑问道:“赵兄弟,这人是?”
从汴京出发后,赵泰与完颜承麟同吃同住,几顿大酒下来,很快就好得像穿一条裤子,让完颜承麟与他称兄道弟。
这个完颜承麟也是可怜人,他就是金国的金末帝。
金国灭亡时,完颜守绪不愿意做亡国之君,便在城破之前,将皇位传给了完颜承麟。
而他还没办完登基典礼,蔡州城就被攻破,成为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赵泰拉起胡贞,环视众人,一脸正色的朗声道:“这位就是孤身入蒙营,为窝阔台送去假消息的豪杰胡贞。”
完颜承麟和周围的士卒听后,立刻向胡贞投去敬重的目光,让胡贞不自觉的挺起胸膛,逐渐沉迷在这种美妙的感觉中。
做豪杰能够得到人们的尊重,还有女人投怀送抱,让他难以自拔。
赵泰又给胡贞介绍,“这位是完颜将军。”
胡贞连忙抱拳,“将军!”
完颜承麟颔首,“不必多礼。”
赵泰垂了胡贞一拳,笑道:“孙礼、二柱等人现在都做了都头,我以为你牺牲了,没给你安排实缺。你就先跟着我去临安,等完成出使任务后,我回去就给你请赏。”
胡贞点头,“我都听大人的。”
赵泰满意颔首,而就在这时,一名宋朝官员,领着一队官兵过来,沉声询问,“你们是金国人,何事至我宋境?”
赵泰见此走上前,挥手让下属拿来国书,微笑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鄙人乃是金国礼部主客司员外朗赵泰,奉金国皇帝之命出使大宋,还请这位大人帮忙通传。”
当年金宣宗南迁,金人南渡黄河,国力衰微之际,派遣使者前往临安催要岁币。
或许是金国人面对南宋时嚣张惯了,金使到了宋国,依旧摆出一幅傲慢自大的姿态,结果激怒了宋国,让南宋直接断了岁币。
在被蒙古人打得快要亡国时,金使还想软饭硬吃,便直接导致了后面的宋金战争。
这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
因此赵泰在路上就告诫完颜承麟等人,金国以非昔日大金,到了宋国要放低姿态,不要提什么大金。
对此完颜承麟等人,起初难以接受,赵泰同他们喝了几次大酒,才说服众人。
这次出使能否成功,关系金国社稷存亡,并且他们在这边低三下四,汴京那边也不知道。
届时达成联盟,完成了使命,汴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达成的。
完颜承麟等人也知道金国现在的处境,只是拉不下脸,怕让完颜守绪还有朝中大臣,觉得他们丢了金国的脸面,以后不好做人。
听赵泰这么说,他们觉得有道理,金国本来就是来求人,就该低三下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这边做什么,汴京那边难以掌握,只要达成联盟,皇帝即便知道也不会追究。
那宋朝官员听了赵泰的话有些意外,金国人面对宋朝,一向都是很狂的。
这次居然不自称大金,还称宋国为大宋,令他感到意外。
这时,他接过国书,迅速看了一遍,沉声道:“本官乃是楚州县尉周铨,国书本官会快马送到临安,而在此之前,你们必须暂时留在楚州,不得擅自深入我大宋国境。”
这要是以往,南宋自然不敢这样,可今时不同往日。
南宋对金国的畏惧,已经随着金宣宗,北边损失南边补的战略失败,让南宋一扫昔日对金兵的“畏战“、“怯战“心理。
在金宣宗时期,双方撕破了脸皮,打得有来有回,使得宋金和平完全成为过去式。
在完颜守绪即位后,虽然极力修复与南宋的关系,但是却已经回不到从前。
现在金国使者要入境,必须得到南宋朝廷的批准,才可以前往临安。
完颜承麟等人听了周铨的话,心中有些愤慨,沉着脸不说话,赵泰却微笑道:“客随主便,一切都听大宋的安排。”
赵泰的话,让周铨比较舒服,“那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会给你们安排驿馆。”
“那就有劳周大人了。”赵泰拱手道谢,随手掏出一个钱袋子,“一点心意,还请大人收下。”
周铨却没有去接,反而皱起眉头,冷淡道:“使者的心意,本官心领了。然我乃大宋的官员,有大宋的俸禄,你们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了码头,不过他带来的宋兵,却没有离开,而是在远处持矛而立,监视着赵泰一行人。
这让赵泰有些意外,没想到宋国的官员,还比较清廉。
赵泰内心没有挫败感,反而有些欣慰。
南宋这边要先给临安汇报,等临安批准后,赵泰一行才能前往临安。
赵泰一行人,便只能暂时住在楚州,等待宋军放行。
楚州位于南宋淮南东路,大运河与淮河交汇处,也就是今天的淮安。
这里虽然地处前线,不过城市却非常繁华,南北商人在此交汇,形成了极为庞大的集市。
在楚州全盛时期,这里生活着二十多万人,不过前不久李全之乱,波及了楚州等地,给这里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这李全原本是山东义军领袖,同红袄军杨安儿一起起义,并与杨安儿之妹杨妙真结为夫妇。
此人一生比较复杂,反复无常,周旋于宋金蒙之间,晚年投靠蒙古,与南宋作对,兵败被杀。
他的儿子李璮,现在是蒙古封的益都行省,为山东一地的大军阀。
现在李全之乱刚过去一年,楚州城外被兵乱烧毁的集市,就被商人们修复,再次成为南北货物,交易集散的重要地点。
此时赵泰不能去临安,便打起了在楚州建立产业的盘算。
这里经济繁荣,商贾云集,如果秘密投资,便可以用在南宋赚的钱,养他在金国招的兵……
第38章吃烧烤谈商机
赵泰一行人并没有住进楚州官府安排的驿馆,而是就守着三条官船。
现在北方战乱,各地破败,没什么来钱的买卖,想在北方赚钱很难。
南宋则不同,依靠海上贸易,经济繁荣,物产丰富,对于赵泰来说,可是机会遍地。
打仗,养兵,需要大笔钱粮,蒙古人已经打进中原,淮河以北又无险可守,蒙古骑兵隔三差五进行劫掠,根本无法进行生产和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种地和养殖都不得安宁,随时可能被蒙古人摧毁,想要抗蒙只会越打越穷,越打越弱。
因此赵泰需要一个大后方,来为自己提供资源。
这次来南宋,赵泰想要置办一些赚钱的产业,在这边赚钱后,再输送到自己在北边的地盘。
虽说现在赵泰的地盘还没影儿,但是不妨碍他提前布局。
作为一个外来人,想要在南宋境内赚到钱,肯定是要先了解市场,看看哪些事情赚钱。
另外,还要找个本地靠山,或者是合作的伙伴,否则万一被南宋没收,那他就白忙活了。
赵泰本来想与那周县尉接触,看能不能把他腐蚀掉,可不想姓周的居然不收钱。
起初赵泰以为是自己送钱的方式不对,后来又采取比较委婉的方式进行试探,可都被周铨婉拒。
不过这不打紧,赵泰重新找个人了解情况就行了。
“公子,您看啥呢?”见赵泰站在船头发呆,胡贞询问道。
在有外人时,胡贞称赵泰的官职,或者尊为大人,私下里则唤他公子。
赵泰手指着码头上站岗的宋兵,“你看见那个坐着喝酒的宋兵都头没有?”
胡贞点点头,看见那军官坐在破桌子前,与几名属下喝酒耍钱。
这支宋军是楚州官府派来,名义上是保护使团,其实是监视赵泰一行。
赵泰笑道:“去把我的家伙拿来,在搞几斤猪肉、羊肉、蔬菜,还有几坛好酒过来。”
胡贞眼前一亮,“公子,咱们又吃烧烤啊。”
赵泰颔首,“等会儿机灵点,给我把那几个军官拿下。”
在来南宋的路上,赵泰制作了一个烧烤炉子,自己调制佐料,没事就同完颜承麟等人吃上一回。
虽说没有辣椒,但是赵泰搞到了一些安息茴香,也就是孜然,味道勉强过得去。
胡贞同赵泰吃过一回,然后便喜欢上了这种吃法。
这时在码头上,负责监视和保护金国使团的宋军都头刘伯贤,一边就着蚕豆喝酒,一边与属下赌钱。
这刘伯贤祖上也曾阔过,是南宋中兴四将之一刘光世的后人。
不过百年来,刘家多次分家,除了嫡脉因为有朝廷荫补,依旧昌盛以为,其余几只大多都衰落。
这时几人正在赌钱,赵泰领着几人过来,微笑道:“刘都头,手气如何啊?”
赵泰在楚州住了几天,已经基本摸清了刘伯贤的底细,知道他是刘光世的后人,所以才想到拉拢他。
当然这也是赵泰的无奈之举,他在南宋没有人脉,也没关系,只能从能够接触的人开始,搭建自己的关系网。
刘伯贤抬起头,“赵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赵泰提起两坛酒,“兄弟们在这里保护我们辛苦了,我带点酒食来犒劳大家。”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比较富裕的朝代,官员的待遇能够让明朝官员落泪,不过那是对于文官而言。
宋朝军队的待遇其实并不高,甚至可以说低下。
他们军饷有限,社会地位又低,没什么地方可以捞钱,所以大多数军士,都只能勉强温饱。
刘伯贤作为都头,在县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也不能每天大吃大喝,就更别提他属下的军士。
这时各人看见赵泰提来两坛酒,立刻都露出微笑,连忙给赵泰让了个位置,“这真是谢过赵大人了。”
赵泰将酒放在桌上,挥手道:“不够还有,今天我请大家喝酒吃肉,大家不醉不归。”
说完,便吩咐属下,在一旁点燃木炭炉子,烤起了烧烤。
刘伯贤等人看着稀奇,不过也没有询问。
毕竟烤这种吃法,并不是稀奇事情。
这时胡贞拿起酒坛,给各人倒满黄酒,便就这蚕豆,先吃喝起来。
一碗酒下肚,各人的关系便亲密了一些,话题也就聊开了。
赵泰喝了口酒,微笑道:“还是大宋好,金国那边年年打仗,不像大宋太平。如果可以,我真想像刘兄弟这般,每天喝酒吃肉,实在惬意啊。”
刘伯贤道:“大人说笑了,就那点军饷,哪里能够每天大吃大喝,偶尔打下牙祭就不错了。”
这时烧烤炉子已经点燃,一串串羊肉被碳火烤得冒油,操作的士卒刷上酱汁,撒上小茴香,立时香气四溢。
“好香啊!”刘伯贤等人眼前一亮。
赵泰随即吩咐属下,先上一盘,“来,尝尝!”
各人跟着赵泰,都拿了一串,然后送入嘴里,都是赞叹不已。
赵泰端起酒碗,又与他们喝了一轮,然后继续道:“大宋这边富庶,我听说不少将领都在经商,刘兄弟你没弄点副业?”
刘伯贤吃了口羊肉,叹气道:“唉!我也想,只是没有本钱!”
赵泰道:“我手里倒是有点钱,想在大宋这边做点生意,万一在金国那边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在大宋做个富家翁。不晓得,刘兄弟可有什么推荐。”
几碗酒下肚,各人都进入了微醺的状态,说话便没了顾虑,刘伯贤道:“大宋富庶,能赚钱的行业也多,可大人有所不知啊。大宋立国快三百年,那些能赚钱的事情,早就被瓜分干净,哪里还有我们的机会!”
赵泰微微颔首,“刘兄弟,你给我具体说说!”
刘伯贤道:“比如盐铁,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可以赚取大量财富,可是却被官府垄断,只有几少数有关系的商人才能够获得官方的认可经营盐铁行业。其他人私下你去干,抓住就得刺配充军,甚至要杀头!”
盐铁确实是暴利,不过却是不适合赵泰投资,赵泰肯定插不进去。
刘伯贤继续道:“在说丝织、茶叶、瓷器这些行业,也很赚钱,可你没有几万贯,没有技术,也根本不用开始!现在大宋虽富,可却没有我们的机会,最多做点小生意了。”
第39章满春楼消费赵公子买单
宋朝作为一个快三百年的朝代,肯定会有这样的问题,他已经进入历史周期率的末期。
如果不是外敌入侵,转移了国内的矛盾,那估计被农民起义推翻,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北宋末期,宋朝就爆发了多次农民起义,南宋时也钟相杨幺起义。
在一个近三百年的朝代,能够赚大钱的机会,确实已经被那些有实力,有关系的人把持,普通人很难再有机会爬上去。
刘伯贤也算是官宦人家,听他都这么说,那就只能给人打工了。
不过赵泰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南宋那些已经发展成熟的行业,无法轻易进入,那赵泰就开辟新的战场。
盐铁行业确实赚钱,可是被官府垄断,赵泰一个北方汉人想要进入,几乎不可能,而且他要是敢动官府和权贵的蛋糕,对方肯定整死自己。
织造业、烧瓷器、需要熟练的工人,还有大师傅,有行业壁垒,且投入巨大见效时间慢,需要慢慢经营和累积,也不适合赵泰。
茶叶种植要土地,要等茶树长起来,周期也太长,确实都不行。
现在赵泰需要的是快钱,最好投入后,立马就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收益。
“来,喝酒!”赵泰招呼着几人,码头上烟熏火燎,弥漫着烤肉的香味,馋得一群码头工人都围了过来。
胡贞是北方人,燕赵的汉子酒量不在话下,赵泰更是接受过高度白酒的洗礼,酒量更是冠绝众人。
众人就着烤肉喝着酒,赵泰不一会儿就把刘伯贤等人喝得差不多,开始称兄道弟拜把子。
赵泰见都喝好了,便又问道:“刘兄弟,这楚州城内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喝完了去耍耍。”
“城里的赌坊,可以去玩几把!”一名宋军提议道。
“你这撮鸟就知道赌!”刘伯贤骂了属下一句,“大家喝得醉汹汹的,不是去给人送钱么?我觉得去满春楼就可以!”
刘伯贤已经看出来,赵泰估计有什么事情,要让他去办,便不再客气。
毕竟宋兵油水少,平常哪有这机会。
听到满春楼,就知道不是啥正经地方,不过他这个提议,却立时就得到各人的拥护。
刘伯贤手下这些兵,一个月就那点军饷,社会地位也低,许多人连媳妇都没娶上。
他们平时发了军饷,除了吃喝外,就是赌两把,个人问题大多时候只能靠手解决。
满春楼的姐儿,他们馋了许久,无奈囊中羞涩,一年也去不上一回。
他们看出来,今天赵大人要请客,自然是正中下怀,不少人已经支棱起来。
赵泰笑道:“好,就去满春楼,兄弟们玩,我买单!”
当下赵泰便跟着刘伯贤,入城去了满春楼,他们一进店,老鸨就热情的过来。
“喲,这不是刘都头吗?今天怎么来了!”老鸨四十多岁,浓妆艳抹。
刘伯贤有些微醺,“今天本都头带兄弟们照顾你生意,把满春楼最好的姑娘都给爷叫来!”
老鸨脸上陪笑,却不见叫人,很显然是看见这群贼配军喝了酒,也担心他们没钱。
宋朝这边的妓院,分为几种,好一点都是“某某院”,“某某阁”,那里的姐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专门为达官显贵,文人士大夫服务。
次一等的妓院,多叫“某某班”“某某楼”,里面的姐儿可能不通诗词歌赋,可一般都有一定姿色,主要为那些商人和有钱人服务,以皮肉生意为主。
还有一些,便是街巷里的暗娼,才是底层人去的地方。
赵泰看出老鸨的顾虑,知道刘伯贤他们越级消费,对方有单膝他们白玩,于是拿出两片金叶子,老鸨立时眼前放光,知道来了大主顾,“姑娘们接客了!”
一大群穿着清凉的莺莺燕燕立刻围了上来,刘伯贤等人脸上笑出花来,“大人,您先选吧!”
赵泰摇摇头,“你们选,我同老鸨谈谈!”
刘伯贤有些吃惊,没想到赵泰口味这么重,居然喜欢老葱。
那老鸨听了赵泰的话,也是一愣,遂即脸上潮红。
她已经好多年不接客了,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俊郎的官人,居然会点自己,那她只能舍命陪君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年轻时也是头牌,并且在扬州接受过培训,技术可是一绝。
这时刘伯贤等人搂着姐儿们去了房间,那老鸨看着赵泰一表人才,不禁有些湿了。
看赵泰站在不动,老鸨往赵泰身上靠,“官人真是好眼光,奴家的技术可是一绝,包您满意……”
赵泰却连忙后退一步,在桌子旁坐下,“你别误会,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谈!”
楚州位于大运河、黄河、淮河三河交汇处,地理位置重要,交通极为发达。
他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楚州的经济不可能太差。
赵泰让蒲阿把他的属下安排到徐州附近,今后他便能够背靠南宋,获得钱粮物资。
楚州作为宋金边境上的重要军事和商业重镇,将成为赵泰布局的重点。
现在赵泰手握完颜守绪的一万两黄金,便想在楚州置办一些产业。
在与刘伯贤交谈后,赵泰觉得现在适合他干,来钱又快的行业,便只有服务业和娱乐业。
因此他准备从楚州开始,办个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娱乐城,丰富一下南宋百姓的生活。
老鸨听了赵泰的话,还以为是前戏,立刻坐在赵泰身边,“官人真有情调,官人要谈什么,奴家都可以!”
赵泰却道:“我想问问你这店,一年收入多少,有没有出手的打算?”
老鸨闻言,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失落,原来这位官人不是来耍的。
她听了赵泰的话,如果是一般人,她直接就让人打出去了,可是她看赵泰身份不一般,长得又俊,才解释一句,“官人,我劝你别打这样的盘算。这店一年能赚上万贯,而且也不是奴家想卖就能卖的!”
赵泰听说一年有上万贯的收入,便知道他的想法没错,这确实是个暴利行业,不过很显然,这满春楼能开起来,肯定背后有人,对方不可能放弃这么赚钱的满春楼。
第40章拉虎皮扯大旗
老鸨心理有些打鼓,那刘都头他认识,不过眼前这人,他却并不清楚是什么身份。
这年轻人一来,就问她满春院出不出售,确实令人意外,如果不是对方语气客气,出手阔绰,她都怀疑是故意找茬的。
赵泰听了她的话,知道她不愿意出售,微笑道:“这件事你别急着拒绝,不出售也没关系,我可以投钱帮你们扩大规模,只要你们按着我的方式来经营,我保证你能够比现在多赚一倍。”
老鸨心下怀疑,她干这行多年知道行情,怎么可能赚那么多。
这位公子哥明显就是个外行,她方才说能赚一万贯,纯粹是希望他知难而退,不想他居然口出狂言,要让满春楼利润翻倍。
她这满春楼一年除去开销,其实也就能赚两千贯左右,一万贯就连城里最好的丽春院都赚不到,他不是开完笑么。
老鸨心理怀疑,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哎呀,官人有这么大能力,为啥盯着我们这满春楼哩?”
赵泰知道他不信,摆摆手,“明天我再来,你让你们幕后当家的同我见上一面。这对你而言反正没什么损失!”
赵泰说完就站起身来,看了眼还杵在那里的胡贞,“老胡,还站着干啥,跟我回去!”
胡贞闻语看了眼满春楼,似乎是勾起回忆,有些不舍的追上赵泰,“公子,我们就这么走啊!”
赵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过夜,想干点啥?酒色最能消磨人的意志,大业未成,少沾这些东西。”
虽然赵泰准备搞黄色,但他却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东西。
当下赵泰与胡贞回到码头,上了船后,赵泰回到船舱内,便开始提笔构思起自己的商业计划。
次日,日上三杆,赵泰才从船舱出来,他刚活动一下筋骨,胡贞便上前道:“公子,刘伯贤方才来找你了。”
赵泰点了点头,“哦,他们在码头吗?”
胡贞道:“在赌钱哩。”
赵泰颔首,“我正有事情找他!”
语毕,赵泰洗了把脸,便往码头上去,完颜承麟却叫住他,“赵兄弟,你干嘛去?”
赵泰道:“临安那边的消息,一时半会到不了,我去向宋人了解一下宋国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完颜承麟心中感动,“赵兄弟为大金真是操碎心了。”
“这都是应该的!”赵泰说了一句,便下了官船,来到刘伯贤等人的面前。
“赵员外!”刘伯贤连忙起身。
赵泰却笑道:“怎么一夜过去,兄弟之间还生分了。”
听了赵泰的话,几名宋军立时露出微笑,都笑了起来。
刘伯贤笑道:“昨天让赵兄破费了。”
赵泰在他们赌钱的桌子旁坐下,刘伯贤问道:“赵兄也玩几把?”
赵泰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意思。刘兄在楚州有地位也又背景,应该干一番事业啊!”
“谁不想干一番事业呢?只可惜囊中羞涩!”刘伯贤坐下,叹了口气。
赵泰道:“刘兄我有个计划,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刘伯贤有些顾虑,“什么计划?事先说好,兄弟我可没钱。”
赵泰笑着摆手,“不需要刘兄掏钱,你知道我虽是汉人,但毕竟还在金国为官,在大宋做生意有些不方便。因此我希望刘兄到时候能够帮我看着点生意。”
刘伯贤试探问道:“赵兄准备做什么生意?”
赵泰问道:“刘兄知道满春楼幕后的东家是谁吗?我想把满春楼盘下来!”
刘伯贤眉头一挑,“赵兄要盘下满春楼?”
几名宋军听见他们的对话,让各人都激动了。
赵泰点点头,“最好是盘下来,如果不行的话,便看对方愿不愿意让我参股。”
刘伯贤道:“据我所知,这满春楼幕后的东家,可能是县里宋主簿宋珲。”
赵泰问道:“你可与他相熟?”
刘伯贤道:“主薄虽不入流,但人家是文官,与我们这些当兵的交集不深!”
赵泰想了想,“今晚刘兄陪我再去趟满春楼。”
满春楼内,主薄王珲坐在房间内,老鸨红姐站在他面前。
这红姐原本是扬州青楼里的小姐,早年被王珲买下,养在家里当小妾。
几年前,红姐年老色衰,王珲身边有了更年轻的,便让她在楚州城内开了这家妓院给他赚钱。
“官人,奴诓骗那公子,说我们满春楼能赚万贯,本想让他知难而退,可谁知他却说,能够让满春楼的利润翻翻,那不就是两万!”红姐一边给王珲倒酒,一边娇笑道:“这真是笑死奴了。”
王珲皱起眉头,“估计是哪个大户的公子,想买个青楼自己玩玩!”
红姐在王珲旁边坐下,“是啊!奴本来不欲惊动官人,只是奴看他与刘都头一起来,怕得罪他们,所以才告知官人。”
王珲喝了口酒,“难道是刘伯贤的亲戚?他们刘家是刘光世的后人,若是被他们盯上,要夺我的满春楼,倒也有点麻烦!”
正说着话,屋外有人道:“姐姐,昨天那公子和刘都头又来了!”
王珲闻语,看向红姐,随口吩咐,“你去把他们请进来!”
红姐行了一礼,便匆匆下楼,“哎呀,刘都头和官人又来了!”
赵泰问道:“你们东主到没?”
红姐一边把他们往上引,一边道:“在楼上等着二位哩!”
不多时,房门推开,赵泰走进来,便见房间内摆着一张桌子,一名四十左右的清瘦男子站在桌前。
“刘都头!”王珲只是微微拱手,然后看向赵泰,“这位是?”
刘伯贤抱拳,“王主簿,这位是我兄弟,姓赵!”
王珲心头一凛,“姓赵?”
赵泰也只是微微拱手,“鄙人姓赵名泰字国瑞,乃秦王赵德芳八世孙!”
老赵家做了快三百年的江山,赵姓子孙遍布天下,有混的好的,也有跟刘备一样卖草鞋的。
现今皇帝是太祖一脉,而秦王正好就是太祖的儿子。
王珲不知道赵泰虚实,连忙恭敬作揖,“原来是赵公子!失敬失敬!”
一旁刘伯贤也惊住了,没想到赵泰还是宗室。
今晚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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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拿下满春楼
“哎呀,赵公子快请坐!”王珲立时热情起来。
现在赵家子孙极多,赵宋宗室又没有出现滥封的情况,许多宗室到现在其实已经成为没有爵位的普通人。
赵泰只说自己是秦王八代孙,没有说爵位,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赵泰血统稀疏已经没了爵位,或者长辈有爵位,他还没有继承。
宋朝宗室的爵位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能继承的,特别是王爵位,就算祖上是亲王,可传几代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王珲对于宗室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赵泰属于哪种情况,他听到赵泰说他是秦王之后,便不敢怠慢。
赵泰遂即同刘伯贤坐下,王珲又连忙吩咐红姐,“快,重新送些酒菜过来。”
赵泰则开门见山,“今天我过来,是想询问王兄,这满春楼你是否愿意割爱?如果愿意割爱,我愿意以高于市价一倍,把他盘下来!”
这满春楼一年能够给王珲带来两千贯的收入,他自然不愿意放弃这只会下蛋的金鸡。
不过他听赵泰的话语,他却不敢得罪赵泰。
如果是落魄的宗室子弟,生计都难以维持,估计在像刘备一样卖草鞋,肯定说不出这样豪横的话语。
“这~这个~”王珲委婉道:“这满春楼我付出了不少心血,而且并没有公子想的那般赚钱,不知公子为何想到盘下这满春楼?”
赵泰笑道:“盘下来自然是为了赚钱!”
其实赵泰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搜集南宋的情报。
试想一下,等他的产业开到南宋各地,这一座座满春楼,就是他的一个个情报据点。
如果他在这些姐儿当中,安排一些情报人员,收集各种信息,不要太容易。
王珲心里已经认定,赵泰就是那种有钱的纨绔子弟,钱多得没地方去,跑来玩票了。
这时赵泰却将他的商业企划书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如果王兄不愿意割爱,可否让我入股。我保证按着我的方法经营,一年之内,便让满春楼称霸楚州,两年内分号开遍江北,三年咱们就进临安,成为行业霸主。”
赵泰画着大饼,王珲却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靠谱。
还开遍江北,进军临安,你咋不上天哩,尽吹牛皮。
赵泰说得越是激情澎湃,他越觉得赵泰脑子有问题,不过为了表示尊重,他还是拿起赵他的企划书看了起来。
首先,别的不说,计划书上的字就够寒碜,按说老赵家的子孙,应该有艺术的天赋,写一手好字不在话下,可计划书上的字,似鸡爪爬不说,还错字连篇。
赵泰的字其实不错,只可惜他不会毛笔,对于繁体字也不太熟悉。
在出使的路上,他虽恶补功课,可毛笔字却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行的。
王珲只能耐着性子读完,里面什么营销,什么直营店,什么加盟店,乱七八糟的,令王珲一头雾水。
王珲合上计划书,昧着良心沉吟道:“公子真是大才,不过做生意就有风险,我现在年龄大了,就图个安稳。公子还是看看别处吧!”
赵泰对自己的商业计划很有信心,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他自己都被整得热血沸腾,怎么对方完全不动心?
赵泰见此,沉吟片刻,只能拿出最后方案,“如果王兄不放心,那我还有个方案。你将满春楼租借给我一年,在这一年内,我每个月给你五百贯。这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你以为如何?”
王珲有些惊讶,赵泰的决心和厚脸皮。
他就差明说了,可赵泰还追着不放。
不过他经营满春楼,一年也就能够赚两千贯,现在等于每年能够多赚四千贯,这个条件确实诱人。
赵泰后背往座椅上一靠,很轻松道:“我打听过,这满春楼一年的收益不会超过三千贯,王兄这是稳赚不赔。如果王兄不答应,那我只能去找其它几家,届时抢了王兄生意,王兄可不要怨我啊。”
刘伯贤帮腔道:“王主簿,这还有啥可考虑的呢?横竖你都没有损失!”
王珲有些犹豫了,看赵泰信誓旦旦的样子,他有些吃不准,万一他去找别家,万一他成了,对自己确实不利。
赵泰在他正犹豫时,忽然站起身来,“既然王兄有顾虑,那我也不强求,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后会有期。”
语毕,就要往外走,王珲连忙道:“赵公子且慢!我答应你的条件。”
反正只有一年,还能多赚四千贯,试一试无妨。
正起身的刘伯贤连忙道:“赵公子,王主簿答应了。”
在知道赵泰宗室身份后,他也不敢称兄道弟了。
赵泰闻语又坐下,赞叹道:“好!王兄爽快。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小气。虽然付了租金,但是我再给你半成干股。”
王珲一听,“这怎么好意思?”
赵泰摆摆手,“王兄你这干股也不白拿,满春楼在楚州遇见什么事情,还需要你活动哩。”
听了这话,王珲忽然觉得赵泰是个干大事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赵泰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签契约吧。”
当下赵泰口述,王珲执笔,写下了一份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刘伯贤作为见证人,也签下大名。
这时王珲便叫来红姐,嘱咐道:“从今天起,往后一年,你和满春楼上下暂时听从赵公子吩咐。”
红姐有些吃惊,知道王珲又把她给卖了,不过还是微笑行礼,“是!”
然后又给赵泰行礼,“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赵泰微微颔首,“红姐对吧!明天起满春楼暂停营业,本公子要召集所有人开会,对满春楼进行升级。”
红姐听了这话,眉头微皱,欲言又止,看见王珲給她使了个眼色,才勉强行礼称是。
当下赵泰与王珲又交谈一阵,便带着刘伯贤离开。
出了满春院,赵泰看刘伯贤兴致不高,随即笑道:“刘兄,有个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刘伯贤勉强笑道:“公子有事,我能帮上忙的,必定在所不辞。”
赵泰道:“开门做生意,难免会遇见一些事情,我想聘请刘兄给满春楼,以及我在楚州其它产业,做个安保顾问。每个月十贯钱,怎么样?”
刘伯贤明白赵泰的意思,就是想请他看场子,他立时笑道:“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不瞒公子,我在这楚州城,摆平那些地痞无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满春楼内,红姐有些埋怨道:“官人怎么把满春楼卖给那公子呢?而且他一来,就要满春楼关门歇业,那些客人还不都被其它楼的姑娘抢过去啊!”
王珲道:“横竖只有一年,况且他答应给我六千贯,让他折腾也无妨。”
第42章风波起蒙使南下
在与王珲达成协议后,赵泰便忙碌起来,开始对满春楼进行改造。
他找人定做了大批家具,对满春楼重新布局,同时还请来裁缝,为楼里的姐姐们,定制各种衣物。
因为时间比较紧急,赵泰随时可能启程去临安,便只能简单地上马几个项目,等日后有时间,再进行全面升级。
红姐对于赵泰要求满春楼停业,本来还有些担心,怕客人被其它青楼抢走,可在经过赵泰的秘密培训后,便打消了顾虑,积极配合起来。
那些客人也就是追求新鲜感,即便暂时被别的清楼抢去,只要满春楼这边一开张,他们还是会回来,而一旦他们踏入,就会被满春楼层出不穷的新鲜感留下来。
这几日赵泰整天都在满春楼忙活,同时他又动用了大笔金子,便让完颜承麟心生疑虑。
清早,赵泰刚起床,踏出舱门,就看见站在外面的完颜承麟。
赵泰见他杵在门外,“完颜兄,你这是?”
完颜承麟一脸严肃,没与赵泰称兄道弟,“赵员外,你是不是忘记,陛下交给我们的使命呢?”
赵泰听他唤自己官名,也严肃起来,“完颜兄为何这么说?”
完颜承麟道:“你这些天都干什么去呢?而且还用了那么多金子。”
赵泰沉吟片刻,“既然完颜兄已经知道,那我也不瞒你,我用钱在楚州盘下一座青楼!”
“你拿朝廷的钱,买下一座青楼?”完颜承麟的脸立时黑了下来。
赵泰微笑道:“完颜兄,你先别生气,我盘下这座青楼,其实是想将它打造成我们的情报据点。楚州这地方,交通南北,商贾众多,各种信息汇聚。如果我们在这里有个情报据点,便可以搜集到许多对我们有用的情报。”
完颜承麟听他这么说,将信将疑,“原来是这样?”
赵泰正色点头,“今天我的培训也到了一个段落,正好你去帮我体验一番,看看我的成果如何?”
“这~这不太好吧!”完颜承麟有些迟疑。
赵泰微笑着推着他下船,“天天在船上有什么意思!”
当下赵泰便带上完颜承麟,又叫上刘伯贤来到满春院。
一进来,两排面容姣好的姑娘,穿着统一的衣服,微微行礼,口道:“欢迎官人。”
进入满春楼,首先是改造后的大厅,赵泰先安排众人洗个脚,按按摩,然后又在棋牌室耍了几把骨牌、宣和牌,饿了就去餐厅吃个饭。
众人一直玩到晚上,来到二楼大堂,只见中间一圆台,上面坐着穿着各异的姑娘,她们风格各不相同,有官宦小姐打扮,也有异域风情,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可以满足客人各种幻想,立时就把几人看得挪不动用眼了。
赵泰让红姐招待几人,把几人迎入了房间。
赵泰则坐在外面同胡贞坐在一起,“我估计临安那边的回复应该快到了。届时我去临安,这边的生意,你替我盯着。”
胡贞惊道:“公子,我也不懂经营啊!”
赵泰颔首,“这我知道,可我身边没有人,只能让你先上。经营上的事情,你不用过多参与,让红姐去做,你点点头再替我招募人才就行。”
胡贞勉强点头,想起了他在定陶的相好。
这时红姐走过来,“公子,都安排好了。”
赵泰道:“刚才我带来的那位客人,是谁在伺候?”
红姐道:“是小翠!”
赵泰笑道:“你告诉小翠,让她把那位客人的情况打听清楚,如果她做的好,本公子赏她五贯钱!”
“是!奴这就去吩咐小翠!”红姐说完就要转身。
赵泰却叫住她,“等下,我看现在准备也差不多了,可以放出消息,就说我们满意楼会来一批扬州姑娘,将要重新开业吧。”
红姐道:“可是我们这里没有扬州的姑娘啊!”
赵泰道:“又不是马上来,后面本公子会安排!”
红姐点点头,便去做事,赵泰则继续与胡贞说话,让他在楚州盯着满春楼,并购买满春楼周围的房子和店铺,准备日后进一步扩张的事宜。
两人也不晓得谈了多久,刘伯贤扶腰而出,看见赵泰头来目光,他才有些尴尬的直起腰。
赵泰问道:“刘兄怎么出来呢?不在这里过夜么?”
刘伯贤道:“今天不成,家里还有些事!”
赵泰笑道:“刘兄觉得这满春楼可以赚钱么?”
“太可以了!”刘伯贤斩钉截铁,“那些衣服,太~太~”
赵泰闻语露出微笑,“那刘兄可要好好替满春楼宣传啊!”
刘伯贤拍了拍胸脯,“那是自然!”
赵泰看时间不早,等会儿该宵禁了,便不再等完颜承麟,于是站起身来,“今天又得麻烦刘兄送我们出城了。”
刘伯贤道:“小事,小事!”
次日中午,完颜承麟才回到码头,他看见赵泰,有些不好意思。
赵泰看见他后,却对他说道:“完颜兄,你是世祖劾里钵的后裔,家里有四兄弟,你排行老三,十八岁从军,多次与蒙军作战……”
完颜承麟微微一愣,“这……”
赵泰笑道:“这不是我打听来的,而是你昨晚与小翠吹嘘的话语!对吧!”
完颜承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这青楼打探消息果然有一手!”
赵泰哈哈笑了笑,“完颜兄,以后你可得注意些!”
完颜承麟听了赵泰的话,勉强打消了疑虑,不再质疑赵泰。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便见大队宋朝官兵跑步来到码头。
赵泰闻声望去,不禁眉头一挑,“莫非临安回信呢?”
两人连忙整理衣冠,可那些宋朝官兵,却没向他们这边过来。
正当赵泰疑惑时,完颜承麟脸色大变,“赵兄你看,是蒙古人的船!”
赵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几艘插着蒙古旗帜的官船,向码头驶来。
这让赵泰皱起眉头,“蒙古也派遣使者过来,必是欲联宋灭金啊!”
完颜承麟有些慌了,“赵兄,这可怎么办?”
第43章蒙使团插队
赵泰看着蒙古船队,知道蒙古人的使者也到南宋了。
这样一来,局势立刻变得复杂,使得赵泰倍感压力。
因为历史上南宋确实是与蒙古达成联合,两军联合攻下蔡州,灭了金国。
这也就是说,现在南宋朝廷内部,应该是倾向于联蒙灭金的。
赵泰这样一个外人,在南宋又没有人脉,也不认识南宋高官,想要改变南宋的决策,本来就很难,现在蒙古人又过来,便让他的任务更加艰难。
如果赵泰不能改变,南宋朝廷的决策,那么历史就会重演。
现在北方大乱,强敌压境,楚州作为南宋的边境重镇,按理来说应该是重兵云集,防御森严,积极备战,可给赵泰的映像,却完全看不到军事重镇的样子。
由此可以看出,南宋军队的武备松弛,金国一旦被灭,南宋全无准备,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那么当年,联金灭辽,又被金国所灭的悲剧,便会再一次上演。
“不能让蒙宋联合!”赵泰目光深邃,注视着那几艘蒙古官船,对方足有五艘,规模比金国使团大了一倍。
完颜承麟有些慌张,“赵兄,蒙古人也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泰看他和随行的金兵,脸上都露出慌色,便摆摆手,故作轻松,“不打紧,说服宋国,不是靠人多就行的。况且,我们先到,国书已经递过去,能比他们先到临安,有更多的时间去游说宋国君臣。”
完颜承麟见作为主使的赵泰一脸淡定,内心便安定了一些。
正说着话,蒙古使团已经到了楚州码头,可使者却没下船,而是南宋官员上船。
不多时,宋国官员下船,蒙古人的船队,却没有在楚州码头久留,他们补充一些物资后,便离开码头,沿着运河继续向南。
看着蒙古人船队离开,赵泰和完颜承麟等人愣住了。
“难道他们不需要等待临安批准,就能直接入境吗?”完颜承麟惊道。
赵泰见此,也是一时无言,他站在甲板上,看着蒙古船队从身旁经过,意识到自己想的没错,宋国方面确实是与蒙古联合灭金的主张占据了上风。
看着向南行驶蒙古船队,赵泰内心也有些不淡定了。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蒙古人先到,可以早点去临安,了解南宋朝廷的情况,有足够的时间去游说。
可现在蒙古人在他眼前插队,直接前往临安,便让他唯一的优势荡然无存。
这下赵泰要改变南宋的决定,希望瞬间变得渺茫。
在赵泰注视蒙古船队时,蒙古人也注意到了,停泊在楚州码头的金国使团。
“王爷,金人的使团!”耶律铉指着远处的金国官船。
这次出使南宋,窝阔台高度的重视,不仅派出了儿子阔端,还派遣了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铉。
阔端也站在甲板上远眺,不禁冷哼一声,“哼,看来金人不死心,想联合南宋对抗我们。不过,他们恐怕只能失望而归了。”
耶律铉笑道:“我们以中原相诱,金人却什么也不能给南宋,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能够与我们相争!”
阔端哈哈一笑,他的笑声音,吸引了金国官船上,众人的目光。
这时蒙船从赵泰身边过去,站在船头的阔端与赵泰四目相对。
他狠狠的瞪了赵泰一眼,然后冷笑连连,谓左右道:“如不是怕南宋觉得我们太凶悍,我当立刻攻杀金使!”
蒙古使团南下前,蒙古丞相耶律楚材为阔端分析过南宋的心态。
现在的南宋在对金国的态度上,肯定比较复杂。
一方面他们与金国有仇,希望灭了金国,收复失地。
一方面,他们担心重蹈当年联金灭辽的覆辙。
因此耶律楚材建议阔端,面对南宋君臣时,要尽量向他们陈述灭金的好处,淡化蒙古对他们的威胁,不要让他们把蒙古人想象成当年的金人。
如果阔端能够做到这两点,那么这次出使就没有问题。
耶律铉道:“王爷英明,只要我们说服南宋,金国就是死路一条!”
阔端颔首,似乎是想起了在河南的事情,恨声道:“待灭了金国,本王一定要抓住那个赵泰,把他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赵泰把窝阔台父子耍得团团转,让窝阔台丢尽了脸面。
阔端因为劝说窝阔台撤兵,连累窝阔台中计,让他被窝阔台处罚。
他本有机会继承汗位,可因为这件事情,他被贵由压了一头,令他心中十分愤慨。
这时船队从赵泰身边经过,阔端看见了站在甲板上的赵泰,却不知道他要碎尸万段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只是冷笑一声,便进了船舱。
金国官船上的赵泰,则只能看着蒙古的船只走远。
“赵兄,宋国这样区别对待,会不会他们已经决定同蒙古联合呢?”完颜承麟担心道:“宋国会不会一直不见我们?”
赵泰对南宋内部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宋朝的决策,完颜承麟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南宋那边不打算让他们入境,那他在楚州等着也没有意义。
赵泰一手抓住护栏,指甲在上面抓出痕迹,“三天,三天之内,临安那边没有消息,我们就直接潜入临安!”
完颜承麟道:“也只能如此了!”
赵泰道:“这三天内,我们要尽量收集宋国方面的消息,至少要弄清楚,临安那边哪些大臣支持联蒙,哪些大臣支持联金,哪些中立可以争取!这样我们到了临安,才能对症下药!”
蒙古人的使团后到,先一步去了临安,让金国使团感到焦急。
不过,金国实力弱小,又有求于人,使团也不敢在没有宋国允许的情况下,强闯入宋国境内。
赵泰决定再等三天,三天之内,临安没有回复,他便潜入临安。
三天时间不算长,可看见蒙古使团南下后,赵泰却觉得时间特别漫长,简直度日如年。
在等待的时间里,满春楼重新开业,因为赵泰事先放出消息,说有扬州名妓要过来,开业当天便吸引了不少人。
这些人本来是冲着名妓,可很快就沉迷在姐儿们的角色扮演中,被赵泰设计的情趣内衣所征服。
此时,在满春楼的一个房间内,赵泰坐在桌案后,身前站在着满春楼内的一名姑娘,向赵泰讲述着她今天听到的讯息。
金国使团和蒙古使团先后到来,必然会引起人们议论,赵泰也没别的渠道,便希望从客人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听了许久,大多数却都是无用的消息……
第44章这是要遇贵人啊
满春楼的生意,出乎意料的火爆,连着三天人满为患。
王珲从红姐处得到消息,三天的收益就赶上了以前一个月的时间,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官人,这赵公子真是有头脑,以前我们就晚上做生意,现在客人白天洗脚打牌,晚上过夜,吃喝玩乐都在楼里解决,有的客人甚至连着三天,都没离开过满春楼。”红姐露出佩服的神情。
王珲点点头,心里有些后悔,不过好在除了租金,他还有半成干股,年底应该有不少分红。
这时在满春楼内,各人都是喜气洋洋,可是赵泰却一脸忧郁的坐在店里。
楼上王珲等人看见这一幕,红姐道,“明明赚了钱,赵公子怎么不高兴呢?”
王珲捋了捋胡须,“能成大事的人就是这样,不满足现状,会不停的鞭策自己。”
此时赵泰的心思,已经不在满春楼上,楼里生意火爆,可他却没有从客人身上获得多少有用的消息。
这里的人也谈论蒙古和金国的事情,可楚州毕竟远离临安,不是宋国的政治中心,客人的水平也就是乡下大爷谈论国家大事的水平,只能说离谱得很,没有多少价值。
三天时间下来,赵泰基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连南宋方面各大臣的主张都不清楚。
“还是距离临安太远啊!看来必须在临安也建立一个情报据点,不过那里达官显贵、文人骚客聚集,恐怕要搞点附庸风雅的东西,楚州这一套太俗,怕是不行。”赵泰内心感叹一句。
时间不早,赵泰站起身来,正准备找来红姐吩咐几句,胡贞忽然进了大厅,他四下张望,看见赵泰,便径直走过来,对赵泰一阵耳语。
赵泰眉头一挑,“真的?”
胡贞点点头,“周县尉刚到,人还在码头等着。”
赵泰闻语连忙往外走,不多时便出城,他回到码头,便见码头上多了一队宋兵。
赵泰急忙上船,舱室内正交谈的完颜承麟和周铨,见他进来连忙起身。
“周县尉!”赵泰拱手一礼。
周铨回礼,看了赵泰一眼,冷淡道:“赵员外好兴致啊!蒙古人的使者已经前往临安,你却一点也不急。”
赵泰听他话语,知道他以为自己天天嫖妓,不过他也不进行解释,而是问道:“周县尉,可是临安方面有了消息,准许我们前往临安?”
周铨摇摇头,“朝廷那边还没回复,是有人想见你。”
赵泰内心有失望,不过还是问道:“是谁?”
周铨道:“去了便知。”
赵泰与完颜承麟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些犹豫。
这周铨自打第一天见过一面,就没在出现,蒙古人一到他就跑来,令人有些怀疑他的动机。
周铨似乎看穿了两人的顾虑,冷笑道:“若是想对你们不利,我半夜让人放火,派人凿穿船底都可以,何必绕那么大的圈子!”
赵泰一想也是,稍微犹豫便点点头,“好吧!我跟你去。”
周铨随即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套军服,“那就麻烦赵员外换上,然后跟我走吧。”
赵泰换上了宋军衣服,便跟着周铨下船,然后骑马离开楚州,来到东面一片军营。
营地内,军旗飘扬,穿着火红衣甲的宋军士卒,正在进行操练。
赵泰隔着老远,就听见号角声和口号声,看见密密麻麻的士卒在大校场,列成整齐的队列,奋力挥刀刺矛。
赵泰见过金兵操练,当时觉得场面很是震撼,但是与眼前这支军队想必,金军操练的声势居然要弱一些。
随着接近营地,赵泰看见随着军官的口令声,这边上千杆长矛一起突刺,发出震人心魄的声音,那边千把横刀举起,雪白的刀身银光闪闪,杀声震天。
“这是宋朝的兵?”赵泰有些吃惊,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宋兵拉胯得很。
这时一行人已经来到营门口,威武的士卒立刻拦住去路,不过在周铨亮明身份后,便放一行人进入。
赵泰进入营地,跟着周铨来到中军帅帐附近,周铨给他安排了一个帐篷,“赵员外,你先再这里等着,我去禀报经略相公。”
语毕,周铨便出了帐篷,留下赵泰一人。
“经略相公?会是谁?”赵泰努力思索,却没有眉目。
不过,从方才看到情况,赵泰能够得到一些简单的信息。
首先看这部宋军的面貌,对方应该是个主战派。
其次,他秘密接见自己,立场上应该倾向联金抗蒙。
最后,既然是经略相公,那必定是掌管一路大权的封疆大吏。
宋朝一路,相当于后世一省,赵泰内心不禁有些激动,这是要遇贵人啊。
赵泰在帐篷内等了许久,周铨才回到帐篷,嘱咐他道:“赵员外等会两淮制置使赵相公要见你,该注意的规矩,无需我多言吧!”
“两淮制置使?”赵泰心头狂跳,那可是大官,相当于江北军区总司令了。
赵泰连忙颔首,“我晓得了!”
“那跟我走吧!”周铨遂即道。
当下周铨领着赵泰出帐,又给他介绍一些基本信息,而赵泰也终于知道,要见自己的人是赵范。
赵范是南宋名将,他还有个弟弟叫赵葵,也是南宋名将。
这是周铨挑起帐帘,“进去吧!”
赵泰进入帐内,便见一绯袍大员,坐在帅案后,他样貌清瘦,目光炯炯,很有威严。
“经略相公,鄙人赵泰!”赵泰作揖行礼。
赵范站起身来,绕过案台,走到赵泰面前,上下打量,“你就是赵泰!”
赵泰只得道:“我就是赵泰!”
赵范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忽然喝问,“毒杀拖雷是你?百骑劫营是你?使离间计让蒙古退兵的是你?”
赵泰心头一惊,没想到自己的事迹,已经传到南宋这边。
“不错,是我所为!”赵泰挺起胸脯,朗声回应。
赵范微微颔首,遂即又质问道:“听说你还是秦王后裔?”
赵泰道:“我乃秦王八代孙!”
赵范道:“既然是我大宋宗室,汉家儿郎,为何效命于金贼?”
第45章经略相公的指点
赵范的气场很强大,他目视赵泰接连逼问。
赵泰却不卑不亢,忽然长长作揖,“回禀相公,投身金营,乃我迫不得已之举。我虽身在金营,但却心怀大宋啊!”
赵范冷哼一声,“既心怀大宋,可曾记得靖康之耻?”
赵泰背过身,头四十五度上扬,慷慨激昂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此等耻辱,我岂会忘记!”
赵范见此神情柔和了一些,“既是这般,你为何替金人做说客?阻碍朝廷灭金!”
面对赵范的步步紧逼,赵泰却没有慌乱,他转过身来,一脸沉重,“回禀相公,正是因为我心里记着靖康耻,所以才帮助金人,阻止大宋与蒙古联合!”
赵范听了赵泰的话,呼出一口气,沉默片刻,“国瑞是吧!你坐吧!”
赵范微微抬手,指了指椅子,示意赵泰坐下,他则回到了桌案后。
在两人落座后,赵范收起严厉的神情,“看来我没有看错你!今天我召你来,想必你已经猜到我的用意了吧!”
赵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相公也是担心,联蒙灭金会导致大宋重蹈覆辙!”
赵范赞许颔首,没有隐瞒,“不错,朝廷武备松弛,有金国在,还能在前面顶一顶,要是金国灭亡,那朝廷就必须独自面对蒙古。本官想灭了金国,以雪百年国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泰心中暗喜,还真是遇见了贵人。
他对南宋朝廷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只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宋理宗,那个死后头盖骨被做成酒杯的南宋皇帝,再就是一些历史名人,至于南宋朝局则完全不清楚。
现在有了赵范这位宋朝大员提点,他送礼游说至少能有个方向,不至于跑到那些支持联蒙灭金的大臣家里去。
赵泰不禁作揖一礼,“相公真乃老成谋国啊!”
赵范颇为欣赏的看了看赵泰,“你的事迹,本官都知道,可谓英雄。”
这次蒙古攻金,宋国上下都以为金国会完蛋,却不想出了个赵泰。
现在蒙古撤兵,金国发生的事情,也被宋国的细作传回来。
赵泰毒杀拖雷,百骑劫营,使离间计都传入南宋。
赵范一直关注着金国的情况,当他听到这些消息,便让人特别关注和调查过赵泰。
赵泰忙道:“相公谬赞了。”
赵范摆摆手,“好了,我们不要相互吹捧!你既然心怀大宋,可愿意为大宋做事?”
赵泰闻语愣了下,“相公,我自然是愿意为大宋做事,只是我现在做的事情,暂时无法脱身!而且,我必须完成出使之事!”
赵范道:“并不妨碍,你也无需离开金国,本官想要你在金国做大宋的内应,为本官传递金国的消息!”
赵泰明白了,这是让他当潜伏者。
赵泰没有犹豫,他也希望尽早与宋朝搭上线,以便在金国被灭后,有个新的靠山。
“卑职愿听相公号令!”赵泰当即起身行礼。
“好!你现在既是金国使者,也是我大宋的内应!”赵范满意的笑了笑,挥手让他坐下,然后沉声道:“说回正事。现在蒙古人已经前往临安,你准备怎么办?”
在南宋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主战派能够掌握朝廷的时间是屈指可数的,而武臣更是长期被压制,缺少话语权。
赵范并不赞成联蒙灭金,他看见蒙古使团到来,便感到有些着急,所以才将赵泰叫过来询问,想听听金国打算怎么说服宋廷放弃联蒙灭金。
他的话一下就把赵泰给问住了。
说实话,他现在连方向都没搞清楚,可谓有劲儿,也没地方使。
赵泰沉声道:“不满相公,我现在对大宋朝局是两眼一抹黑,就算到了临安,也不知道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可以游说。”
赵范捋了捋胡须,沉声道:“现在朝廷被右丞相史弘远把持,他手下有四木三凶。“四木“是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四人。这四人每一个名字中都有一个“木“字,同时还是史弥远的死党,被称之为“四木“。“三凶“则是指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他们把持朝政排除异己,想通过灭金雪耻,来巩固他们的地位。因此你要代表金国,劝说朝廷联金抗蒙,他们便是最大的阻碍。”
赵泰在满春院内待了三天,所听到的消息,比不上赵范这一句话。
他这一开口,就让赵泰知道了对手是谁。
赵泰皱起眉头,“那朝中可有支持联金抗蒙的大臣?”
“有!”赵范沉声道:“不过却少之又少。本官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在朝廷说不上话。另外还有真德秀、魏了翁,不过他们都被史弘远排挤出了朝廷,外放到了地方,无法影响朝局。”
赵泰一听,便知道形势非常严峻,“难到临安就没有一个能够为联金抗蒙说话的大臣?”
赵范沉吟道:“倒是有一人,便是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郑清之。他没有明确表明立场,可据本官观察,他应该倾向于联金抗蒙的。”
赵泰记下这个名字,他到了临安,总算是有能够拜访的人了。
赵范说完,问道:“从本官得到的消息来看,蒙古人那边应该会以宋金间的仇怨,以及归还河南为诱饵,你这边打算怎么说?”
赵泰道:“只能以唇亡齿寒的道理,同时放低姿态,请求大宋支援!”
赵范闻语,“如果只有这样的话,估计很难改变朝廷联蒙灭金的策略。如果你想改变,本官以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说服史弘远,让他改变主意,不过这难如登天。第二便是见到陛下,说服陛下支持联金抗蒙!”
赵范的话,等于为赵泰指明了方向,想要南宋改变想法,便只有改变这两个关键人物的想法。
史弘远把持朝廷,皇帝是大宋的最高统治者,他们两人说抗蒙就抗蒙,说灭金就灭金。
赵泰感激行礼,“卑职多谢相公提点,只是临安那边放行的消息,一直没来……”
赵范沉声道:“你不用在等临安的消息,应该是被史弘远给挡了。你现在收拾一下,立刻乔装前往临安,直接去找郑清之。”
第46章史弘远宴请阔端
同金国使团被冷落不同,蒙古使者一路上,都受到了宋国官府的欢迎。
阔端一行,沿着大运河南下,将南宋的繁华尽收眼底,同时也看见清了南宋的虚实。
“王爷,前面就是临安了!”耶律铉感慨道:“这南宋真是富裕和繁华啊!”
阔端点点头,“本王原本以为金国就是花花世界,到了这江南,才知道就繁华而言,金国不配给南宋提鞋!”
耶律铉道:“南宋拥有财富,却不能守住,又有什么用呢?”
阔端颔首,“不错,我大蒙古将完成辽金都没有完成的事业,彻底征服宋国,把目之所及,都变成我们的牧场!”
耶律铉忙道:“这话等到了临安,王爷可不能再说了!”
阔端笑道:“放心吧!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船只继续行驶,很快抵达码头,大批的宋朝官员,已经在此等候。
三凶之一的李知孝,领着几名高官,在码头等候多时。
这时看见蒙古使团的船只抵达码头,李知孝连忙上前,向下船的众人拱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殿下一路远来辛苦了。”
阔端蒙古人的打扮,他看着迎接的队伍,问道:“本王这次来宋国,是为了商议,两家联合灭金的事宜!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贵国皇帝?”
今年正月时,蒙古在三峰山歼灭了十五万金兵,使得金国的精兵损失近半。
现在金国仗着黄河,勉强进行防守,不过内部其实非常空虚。
此时的金国为了应对蒙古的下次进攻,肯定在一面耕种,囤积粮食,一面招募新卒,进行训练。
因此灭金的时间越往后推,金国的准备就越充分。
窝阔台在灭金的事情上丢了大脸,他希望能够迅速灭金,不给金国喘息的机会,同时也通过灭金,来重新树立起他大汗的威望。
阔端看见在楚州的金国使团,知道他们也来宋国,便希望尽快见到宋国皇帝,敲定联合灭金的事宜。
李知孝笑道:“殿下无需心急,我们丞相已经为您备下酒席,先为殿下接风洗尘,再安排殿下面见陛下!”
阔端满意颔首,“客随主便,那本王就听你们安排!”
“殿下!请!”李知孝遂即微笑侧身。
……
傍晚时分,临安城内的高官们齐聚宰相府邸,每个人都露出笑颜。
他们都听说了,蒙古人是来商议协同攻金的事,并许下诺言,灭金之后将河南地区归还给宋廷。
虽说朝廷内有一些担心的声音,但以史弘远为首的官员们经过商议,都以为机不可失。
他们认为这不仅能够收复失地,还可以乘机雪靖康之耻。
这时在丞相府内,各人正议论纷纷,讨论着收复河南的大功,可以获得怎样的奖赏。
众人正议论时,忽然传来一声高喊,“史相到!”
此时年近七十,掌握大宋权柄二十七年的权相史弘远,被几名侍卫搀扶着进来。
在场的官员见此立刻纷纷起身,对他嘘寒问暖,而史弘远只是,冷傲的点点头,然后闭目养神,各大臣便只能讪讪的坐下。
南宋方面对于蒙古使团到来,非常的重视,丞相府邸,摆了十多桌,上面摆着各种山珍海味和美酒,不过蒙古人还没到,酒席没开始,谁也不敢动筷子。
此次蒙古使团的规格很高,派出了蒙古可汗的儿子阔端,南宋这边自是不敢怠慢。
这些蒙古人不服王化,行为比较野蛮,上次攻金借道南宋,把南宋多个州县搅得稀烂,让南宋方面不敢在得罪蒙古人。
史弘远已经老了,他现在不求别的,只求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理应该满足了,可他却有个遗憾,就是还没封王。
当年北宋时,有收复燕云者为王之说,他便想着如果收复汴京,他或许就能够在死前混个王爵。
第二件事,在人老之后,就趋于保守,希望周围的事物不要有变化。
现在北方混乱,战争极有可能波及南宋,而他则希望在他老死之前,天下太平,不要给他惹太多事端,让他平稳的走完最后的日子。
史弘远这两个朴实无华的愿望,想要实现都需要蒙古人的配合。
收复汴京,需要联蒙灭金,保持和平,需要蒙古人灭金后,不要与南宋刀兵相见。
因此史弘远给足了蒙古使团面子,亲自为他们接风洗尘。
“阔端殿下到!”贵宾总是最后出场,大群官员等待的主角蒙古王爷阔端,终于领着一群蒙古人前来赴宴。
史弘远站起身来,周围的宋朝官员也纷纷起身,“殿下来了!”
陈知孝把阔端领到史弘远身边,介绍道:“殿下,这位就是我们大宋的史相公!”
阔端看了眼前的老头一眼,心中很蔑视,脸上却装作很惊喜,“原来是史相,久仰久仰!”
蒙古汉子心里藏不住事,演技不过关,而史弘远作了二十多年的权相,阅人无数,自是看得出阔端的傲慢。
不过,史弘远内心却没有怨气,反而很在乎这位蒙古王爷的情绪,他微笑道:“殿下请坐!”
等阔端等人入座,史弘远道:“既然主角到了,那我们就开席吧!”
刘知孝闻语,连忙给史弘远和阔端倒酒,阔端看了眼小酒杯,然后直接问道:“史相!本王的来意,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不知道史相对联合灭金,是什么态度?”
史弘远笑道:“殿下,本相自然是赞成联合灭金的!”
阔端却质问道:“既然史相赞成联合,为何本王看见有金使在宋国?难道你们要和他们谈吗?”
“呵呵~”阔端的强势,令史弘远有些难堪,他轻笑掩饰尴尬,“殿下不要误会,金国使者赵泰早就到了楚州。如果本相要与他谈,早让他来临安……”
“啪!”史弘远话还没说完,阔端忽然一排桌案,酒水飞溅,勃然大怒,咬牙切齿,“赵泰!金国使者居然是他!”
第47章赵公子秘赴临安
听说金使居然是赵泰,阔端坐不住了。
史弘远被他反应吓了一跳,“殿下认识这个赵泰!”
同两淮制置使赵范积极了解蒙金战争不同,江南的南宋官员对于这场战争的关注度,其实并不高,不了解其中细节。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南宋的官员在杭州这个温柔乡,沉迷歌舞美色,纵情山水,对于外部世界的变化,并不怎么关心。
因此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晓得赵泰与蒙古之间的恩怨。
好在刘知孝是兵部尚书,多少管点事儿,连忙起身到史弘远耳边低语。
史弘远听后,没有震惊于世间尽有这样的英雄,反而对赵泰充满了厌恶。
这么牛逼,尽然毒杀拖雷,得罪窝阔台,不是给大宋惹事吗?
“确定他是宗室吗?”史弘远皱起眉头。
刘知孝道:“史相,这个根本没法确认。当年金人南侵,确实有不少宗室滞留北方,这么多年过去,有多少人,朝廷这边也不清楚!”
史弘远闻语,陪笑着对阔端道:“殿下,这个赵泰与我大宋没有丝毫关系,而且他也不是我们大宋的宗室,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金国强于宋,却败于蒙古,让蒙古掩有北方之地,那么宋国肯定不是蒙古的对手。
这点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心里都非常清楚,算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共识。
南宋内部主战派和主和派之间的区别是,主战派认为蒙古灭金,北方将出现一个更加强大的正确,南宋必须积极备战,准备开战。
主和派则认为,金国灭亡已经不可避免,南宋无法阻止蒙古占据北方,而且南宋也不是蒙古对手,所以需要尽量避免和蒙古发生冲突,不用蒙古来打,他们先跪下认输。
他们希望将原来给辽、给金、给西夏的岁币给蒙古人,向蒙古人称臣,这样蒙古人就不会打南宋,他们便可以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此在他们眼中,赵泰这样的人,无疑是碍眼的,惹人厌恶,欲除之而后快的。
在得知赵泰居然还是宋朝宗室后,史弘远连忙解释,希望阔端不要因此迁怒宋朝。
阔端看出了史弘远和南宋朝廷的软弱,他将还剩下的半杯酒,一口倒入嘴里,忽然冷声道:“史相公,既然你决定与我蒙古联合灭金,那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蒙古把这个赵泰抓起来,然后交给我们来处理!这既可以表示,你们联合灭金的诚意,也能表明你们和赵泰没有关系!”
“这~”史弘远一时间却犹豫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果他下令捉拿赵泰,大宋脸上不好看,也会落下口实,让那些主张联金抗蒙的大臣攻击他。
史弘远虽是权相,但毕竟只是相,还做不到只手遮天,朝廷内还有不少反对派。
另外,赵泰这个身份比较特殊,除了是金使之外,他还可能是宋朝宗室。
虽说这个身份存疑,没有得到应正,但他做为大宋的臣子,出卖岳飞那样的人没问题,却不能出卖赵家人。
因此这个要求,史弘远不敢贸然答应。
阔端见他犹豫,不由得冷恨一声,“史相是要包庇这个赵泰,还是想与金国联合对抗我们蒙古!”
他这一哼,可把史弘远给吓住了,他连忙让刘知孝给阔端倒酒,解释道:“殿下,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您容我考虑考虑……”
在阔端抵达临安时,赵泰也已经启程,往临安而来。
蒙古使团前往临安后,南宋内部的主战派大臣赵范,担心南宋与蒙古联合,重蹈联金灭辽的覆辙,秘密接见了赵泰。
会面结束后,赵泰返回码头,便将与赵范会面的事情,告知了完颜承麟。
当然,应赵范要求,赵泰并没有提,见他的宋朝高官是谁。
他与完颜承麟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完颜承麟以使团名义继续留在楚州,等待临安消息,而赵泰则秘密潜入临安,设法去见宋朝皇帝。
在决定后,赵泰遂即将携带的黄金到楚州城内交子铺兑换成交子,留一万贯给完颜承麟,让他留在楚州等待消息,又留一万贯让胡贞在楚州买地建楼,便带着剩下的钱和两名马弁完颜承虎、完颜承德秘密前往临安。
因为南宋方面,还没有允许使团进京,赵泰这算是非法入境,好在有两淮制置使赵范的暗中关照,赵泰成功登上了一艘前往扬州的盐船。
船只沿着运河,一路南下,赵泰可以看到运河两岸的居民,还有一望无际的稻田。
他看着运河中来往的船只,两岸平静生活的百姓,赵泰不禁感叹,“这样的日子没几年喽!”
南宋经济繁荣,人口流动比较平繁,一路上官府基本不怎么检查,即便是碰上,几个钱就打发过去,没有人注意到赵泰一行。
很快赵泰就抵达扬州,不过赵泰没有停留,而是立刻又找到一艘前往临安的货船。
蒙古人已经到了临安,赵泰担心南宋会迅速与蒙古人缔结盟约,所以根本不敢在路上多歇。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三月,江南连日阴雨,赵泰与不少旅客就窝在船舱内,空间封闭,船只摇晃,他的两名属下不可避免的晕船,吐得不行。
赵泰这个被保护的人,反而需要过来照顾他们两人。
“大人!我两怕是不成了!”完颜承虎吐了一口,精壮的汉子,脸上没了一点血色。
赵泰只能安慰,“到临安就好了。”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五天还是六天,忽然外面传来船东的声音:“客官,临安到了!”
听见声音,躲在船舱内的众人,便纷纷从里面出来。
赵泰精神一震,对两名属下道:“上去看看。”
不多时,赵泰和两名已经虚脱的属下出了船舱,瞬间被外面的景色惊呆了。
在宽阔的运河上,桅杆如林,千帆争流,在河的两边,岸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店铺,一眼望不到边。
看着眼前的场景,以及远处雄伟的临安城,这种繁华的气象风景,让赵泰仿佛置身盛世……
第48章权贵遍地走宗室多如狗
“这就是临安。”赵泰站在船头感慨道。
“就算是汴京,也不能和这里相比啊!”完颜承虎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眼神中尽是羡慕。
赵泰心道,汴京以前可比这临安好,那《东京梦华录》中描写的汴京,可不比眼前差。
只是你们金人占据汴京后,汴京便逐渐衰落了。
货船开到码头,在众多船只中寻找到泊位,无数苦力正扛着一包包的货物,往返与货船和码头之间。
赵泰领着两名属下同船主告别,从搭起的船板下船,终于将脚踩在江南的土地上。
完颜承虎和完颜承德一踏上陆地,立时就满血复活,目光被码头上的景象吸引,令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两人都兴奋不已,似乎忘记了使命,忘记了危如累卵的金国,与两人的兴奋不同,赵泰一想到这繁华的临安,在不久的将来,会毁于战火,内心却沉重起来。
“你们走是不走!”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赵泰回过神来,才发现三人当了道,身后一个富家公子,摇着折扇,鼻孔朝天。
完颜承虎和完颜承德脾气爆燥,立刻撸起袖子就想动手,“你这撮鸟!”
公子哥愣了下,“贼配军,还想动手,你动小爷一下试试!知道我爹是谁吗?”
赵泰伸手拦住两人,对公子哥道:“不好意思!你先!”
公子哥冷哼一声,见赵泰服软,便摇着折扇,一脸欠揍的走远。
赵泰道:“这里是临安,南宋都城,随便一块砖头砸下去,就能打到南宋的权贵。我们是来求人,而且是秘密过来,暂时不要惹事!”
两人听后颔首,承德问道:“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泰道:“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吃上一顿饭,再去寻找郑清之府邸。”
在与赵范交谈后,赵泰现在知道右相史弘远把持朝政,支持联蒙灭金,而郑清之则态度不明。
现在要改变宋廷的决策,只有改变史弘远的态度,或者说服宋朝皇帝。
赵泰从赵范口中得知,金国使团抵达楚州,请求前往临安之事,被史弘远给压住了,那么要改变史弘远的态度,应该是很难了。
因此赵泰唯一的希望,就是见到郑清之,然后通过他去见南宋皇帝。
如果宋朝皇帝能够意识到,联蒙灭金的危害,那么就可能改变宋朝的态度。
想到这里,赵泰道:“先坐车离开码头吧!”
宋朝经济发达,诞生了各种行业,码头上就有车马行。
在码头上停着竹桥、驴车、牛车等着拉客,赵泰三人租了辆驴车入城。
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也姓赵,同所有司机一样非常健谈。
一路上老汉嘴吧就没停过,他絮絮叨叨谈天说地,政治军事生活什么都说,还特别喜欢吹嘘自己的显赫家世,说自己是太宗赵光义的后人,高宗皇帝把皇位还给太宗一系后,他们家就衰落了,到他父亲时还有上百亩地,不过很快就被败光。
赵泰原本觉得秦王八世孙很牛,听了老汉的话,见赵家子弟都给人赶车,还是个驴车后,便没好意思提自己也姓赵。
这时赵泰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便是他这个秦王八世孙,其实经不起推敲。
他身上没有赵宋宗室的信物,甚至不知道自己爹是谁,别人一深究,他就露馅了。
刘备至少还能说出,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景帝阁下玄孙,父亲是刘弘,祖为刘雄,赵泰却根本说不出人物关系。
想到这里,赵泰忽然嗤之以鼻,“老汉你莫要吹牛,就你也配姓赵,还是赵家宗室,你骗谁哩!”
老汉见赵泰质疑,“谁说我吹牛,我真是太宗后裔!”
赵泰看他有些急眼,“我不信,太宗后裔赶驴车?”
“客人你咋不信呢?赶驴车咋呢?太宗还坐驴车哩!况且你别以为赵姓宗室就高高在上,几百年下来,赵家有宗室多如牛毛,朝廷根本不管,比我还差的我都认识几位!”老汉和赵泰杠上了。
赵泰却道:“我不信,除非有族谱为证!”
老汉立刻道:“我家里真有族谱!”
赵泰道:“你给我看看我就信!”
老汉道:“那先去我家,不过车钱你得给啊!”
赵泰道:“你放心,少不了你一个子。”
当下赵泰就跟着老汉,来到临安城外,一片居民区,驴车在一间院子外停下。
老汉道:“就这里了!”
赵泰跟着他下车,进了院子便见一老妇出来,“老头子,你咋回来呢?”
老汉道:“你别管,去把我们家族谱拿过来!”
老妇人听了这话,立时就埋怨起来,“你这死老头子,一天天的不好好赶车,就知道和人吹嘘,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哩!”
话虽这么说,老妇人还是从家里拿出一本扉页都翻烂的族谱,老汉接过来,翻到他那页,颇为得意道:“客人,看见没有,赵玹,我的名字,没骗你吧!”
“哎呀,还真是啊!”赵泰伸手去接,“可否让我看看!”
“你好好看看!”老汉递给赵泰,“瞧瞧我有没有说假话!”
赵泰拿过来后,迅速翻看,寻找秦王赵德芳的世系,不过上面却没有他的名字,但确有一支在靖康之耻后,被金人掳到了北方。
赵泰暗暗记下上面的信息,然后笑着归还,“没想到您真是皇家的人,晚辈孟浪,多有得罪了。”
老汉见赵泰道歉,虚荣心得到满足,“你还不信!”
这时老汉正自得,老妇人却发话了,“你个老东西,还不去赶车!”
老汉脸上有些不快,“你个死老婆子,就知道催。”
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收了族谱,领着赵泰出了院子。
当下一行人连忙离开院子,重新做上驴车,来到城里一家客栈,一路上老汉依旧喋喋不休,给赵泰说着临安城内的事情。
赵泰到了客栈,多给了老汉几个钱,便先在客栈住下,准备休息一晚,再想办法去见郑清之。
第49章临安梦华录
赵泰在客栈休息一晚,次日清早,天蒙蒙亮时,一阵阵清脆的打更声,在临安城内的街坊间回荡“卯时已至,日出有曜,清晨天凉,要备夹袄···”
随着打更人洪亮的声音,临安的宁静被打破,沿街的各个店铺,开始卸掉木条,挂起旗藩,即将准备营业。
这时太阳露出半个头,城内个个街坊慢慢活了过来,不少小贩或挑或推的出来兜售商品,城中慢慢嘈杂喧哗起来,各种声音汇聚,城内终于鼎沸。
赵泰从床上起来,叫醒承虎和成德两人,“天亮了,起来洗漱,然后去吃早饭。”
三人简单收拾,便出了客栈,走到街道上,只见街边小铺热气蒸腾,客人坐在沿街的桌边,吃着各种小吃和粉条,烟火气息铺面而来。
赵泰看见有包子、馒头、烧饼、稀粥、糕点,以及荤素小吃,茶水陈汤,任由客人挑选。
临安城内兴起的市民阶层,早上起来,家里也懒得开火,在街边嗦一碗粉,便去工作,就如《东京梦华录》中形容的场景一般。
宋人是真把临安,过成了汴梁的模样。
赵泰三人走在街上,眼睛看见各种小吃和食客,耳朵听见店家大声招呼,鼻子闻见各种香味,立时就觉得饿了。
“去那家!”赵泰指着不远处,一家插着旗幡,上面写着“福满多”,下面吊着一个“食”字幌子的酒楼。
三人来到门口,店里的小二站在吊脚楼下,热情迎接,“客官里面请!”
三人进入酒楼,大堂内摆着十多张桌子,几乎快坐满人。
“贵客三位!”门口的小二大声招呼一声,大堂内便有小厮,把他们安排到空桌坐下。
店里的小厮很有眼力,看三人不像是临安本地人,便主动推荐,“贵客头回来我们店吧。我们店里有各色吃食,有面条、馒头、烧饼,也有各种码子的米粉,任由客人选择!”
三人都是人高马大,不像是南方人,小二便先推荐面食。
赵泰看了看四周的食客,又看着柜台前挂着的竹牌,上面各种食物明码标价。
“给我来三碗虾鳝面,另外葱包桧儿、葱油饼、定胜糕、烧饼各来一份,不够再点!”赵泰直接做主。
“好咧!”店小二答应下来,然后声音洪亮,一字不差的大声复述了一遍。
伙计店小二退下,赵泰将目光移动到堂内,看着几乎做满的食客,听他们谈论着临安的趣事。
食客们有说官话,有说吴语,赵泰只能听个大概,发现他们谈论最多的都是生活琐碎,几乎没什么人谈论北方战事,以及蒙古使者抵达临安的事情。
临安在政治上,虽然只是宋朝的行在,没有首都的名分,但实际上就是南宋的首都。
作为如今南宋事实上的都城,宋朝的政治中心,居民们居然很少谈政治,让赵泰有些意外,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分析,南宋从官府到民间,都安于享乐,没有意识到蒙古崛起带来的巨大威胁。
现在的他们,就如同百年前,汴京城内的百姓一样,金军打到城下,才幡然醒悟,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赵泰正东张西望时,伙计已经把食物端上来,承虎和承德早就迫不及待。
当下三人各端一碗,开始吃了起来,等一碗面入肚,就连赵泰都觉得美味无比,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三人风卷残云般吃完,赵泰遂即叫来伙计结账,三人只花了三十三文钱。
这让赵泰意识到,现在的南宋百姓,正生活在一个经济繁荣,物资充沛的时代。
如果没有蒙古入侵,或许再发展几十年,就能打破历史周期率,进入新的社会阶段。
在历史上,历代中原王朝,到两三百年时,内部都会出现严重的问题,并最终导致王朝无法继续运行,只能崩溃重启。
南宋则是一个例外,他的内部虽然有历代王朝面临的问题,土地兼并厉害,但却没有显现出要崩溃的迹象,系统依旧正常运转。
这是因为南宋除了内部循环外,还有海外贸易持续输血,也正是有海外贸易带来的利益,使得宋朝内部的矛盾,没有那么尖锐。
因此有不少人认为如果没有蒙古入侵,中国社会发展到南宋时,极有可能实现突破,进入新的阶段。
赵泰曾经也想过,如果南宋进入新的社会阶段,率先发生工业革命,今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格局?以中华文明的特色,后面的世界,肯定会少了很多不义的战争,必是世界的福气。
赵泰三人吃饱喝足后,便出了酒楼,赵泰遂即吩咐道:“承德,你留再客栈,照看行李,等候消息。承虎,你随我去郑参政府邸,看能不能见到郑参政!”
当下三人分开,赵泰不晓得郑清之府邸,也不便询问。
郑清之是南宋朝廷的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属于副国级干部,赵泰当街打听,肯定直接被人抓去见官。
因此赵泰没有去问,而是又找了辆驴车,直接对车夫道:“去郑参政府邸!”
赶车的汉子四十多岁,又是一个健谈的话痨,他见赵泰不像临安本地人,一看就是外来户,便估计赵泰一行,是想托人办事。
“这位客人,你们是想找参战办事吧?”车夫赶走马车,一副洞察一切的神情。
赵泰道:“确实有事要求郑参政!”
车夫一脸高深,“客人,那你可找错人了!”
.“哦?”赵泰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车夫却只顾赶车,不做回答。
赵泰见此,掏出一张小额交子,“一定心意。我们初来乍到,对于汴京的情况不了解,还请你多多指点!”
“客官这是干啥?”车夫嘴上拒绝,可只是稍微推迟,便将交子收入怀中,然后沉声道:“客人,您遇见我这个临安百晓生,算您运气好!您不知道,现在郑参政他老人家,长期称病在家,根本不管政事,整个朝廷都是史相公说得算。您要求人办事,得找史相公,找郑参政没用……”
第50章参知政事郑清之
史相公不是一般人,掌握大宋朝局二十多年。
在先帝宋宁宗赵扩时期,韩侂胄北伐失败,金国来索主谋。
当时还只是礼部侍郎的史相公,便与杨皇后等人密谋,槌杀宰相韩侂胄,函其首送金请和。
在这件事后,他很快就升任右丞相,此后掌权宋宁宗一朝十七年。
因为掌权其间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引得宁宗太子赵竑不满,常对左右言,等他继位就要流放史弥远八千里。
史相公早在赵竑身边安插了细作,在得知赵竑的心思后,史相公大为惊骇,便动了废立之意。
他从越州求得宗室子弟赵与莒,赐名贵诚,立为沂王,亟力扶植。
嘉定十七年八月,宋宁宗驾崩,史相公矫诏拥立贵诚,改名昀,便是现在的宋理宗。
赵昀乃是史相所立,史相公在理宗朝的权力,自然进一步巩固,于朝中更加说一不二。
这些年来,史相公把持朝政,将政事堂变成他的一言堂,把与他不对付的官员,一一赶出了朝廷。
因此车夫说得不错,在宋朝求人办事,还得找史相公。
不过,赵泰这件事情,却不能找他,只能去找副相郑清之。
参知政事郑清之,能够留在朝廷,并且出任副相,没有被史弥远赶出朝廷,便是因为他也参与了拥立赵昀为帝,同样有拥立大功。
当然除此之外,他在朝廷从不在明面上,同史相公作对,也是他能进中书省的原因。
因此史弥远将他视为自己人,朝野也认为他是史党,所以才能安稳的坐在中书省参知政事的位子上。
他与史弥远的关系,就如同明之严嵩和徐阶。
自从他进入中书省就不太管事,各种决定都是以史相马首是瞻,甚至干脆请假不来上班。
对此史弥远自然比较满意,他也乐得在中书省乾坤独断,不过随着史弥远年纪变大,身体已经让他无法承担中书省的事务,他便开始主动敦促郑清之来中书省处理政务。
此时在中书省公房内,一名官员将几份奏疏放在郑清之案前,“参政,这是今天的奏疏。”
郑清之抬起头来,“史相批示没有?”
“回禀参政,史相公简单看了下,说没什么问题,让您来处理。”官员回道。
郑清之道:“那就按着史相的意思办吧!”
说着他喝了口茶,看向公房内的沙漏,“呦,到点了,本官下班了。”
语毕,摸鱼一天的他便稍微收拾,出了中书省,乘坐官轿往家里赶,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此时,赵泰已经来到郑清之府前,铜锭的大门前一对石狮子耀武扬威,两名士卒站在门口,路过的老百姓全都绕着走。
赵泰付了车钱,便领着承虎上前,还没接近就被士卒呵斥,“副相府邸,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赵泰让承虎站在原地,他则微笑上前,“这位兄弟,我是参政的远亲,这次来到行在,特来拜见。”
士卒却鼻孔朝天,冷笑一声,“什么人都敢说是相公亲戚,你走远些,相公没工夫搭理你!”
赵泰见此只能使出钞能力,“这为兄弟,我真是参政的亲戚,还望通融,帮忙禀报。”
士卒看见赵泰递过来的交子,整个人愣住了,他左右看了看,有些紧张的收入袖中,态度立刻转变,“相公去中书省办公,这会不在府邸,你留下姓名,等相公回来,我给你说说。不过相公见不见你,那就不好说了。”
赵泰心头大喜,便取出一封信件,“那就麻烦兄弟帮忙转送了。”
士卒微微颔首,“你先回去,明早过来,不要杵在府邸前,让我被相公责骂。”
赵泰本想站着等候,听了话语,只能离开。
这时他刚回到驴车旁,便见一顶官轿过来,正是从中书省回来的郑清之。
他在轿中看见有车停在府外,脸上立刻露出不快之色。
在史弥远这样的权臣手下当副手,郑清之其实是如履薄冰。
史弥远能够把持朝政二十多年,始终屹立不倒,除了得到皇帝的器重外,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他很有手段。
在他担任丞相其间,朝中但凡有人得到皇帝宠幸,他便会寻找机会将人搞倒,然后赶出中央,以确保皇帝对他独宠。
此外对他手下的官员,史弥远也很警惕,发现有背着他拉帮结派,想要在派系内部搞小山头取代自己的人,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出手,送中贬官流放的套餐。
因此郑清之很警惕,进了中书省后,便不与其他官员结交,有谁来拜访自己,都被他让人打发走了。
在临安城内,像他这样的高官,府前都是门庭若市,送礼的人排成长队,而他的府门前却是冷冷清清,就连城内的车夫都知道,求人办事要找史相,找郑参政没用。
这时他看见门前的驴车,便对跟随的一名老仆道:“去!把人赶走。”
吩咐完,郑清之便坐在轿子内闭幕养神,史弥远年事已高,退下来就这两年,他马上就快熬出头,绝对不允许出什么差错。
这时赵泰看见轿子没有在府前停下,而是直接往府邸内抬,意识到是郑清之回来,于是连忙上前,“郑相公!”
他刚开口,便见一名老仆,领着两人过来拦住他,“你是什么人,参政府前不得撒野,给我立刻离开,否则拿你们见官。”
赵泰被他们一挡,郑清之的轿子已经被直接抬进府邸。
赵泰见此只能寄希望于交给士卒的书信,对老仆道:“老管家息怒,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事求见相公,我这就离开。”
郑清之回到府邸,便去了书房,不多时,便有人进来,“相公,方才有人自称是您的远亲,送来这封书信。”
郑清之皱起眉头,“方才府外的人吗?”
来人点点头,将书信呈上,“对方明早还会再来。”
郑清之疑惑接过,展开书信看了看,却脸色大变,他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忽然沉声吩咐,“告诉门子,对方若是再来,给本官立刻轰走。”
第51章蒙史觐见忠臣荐血
管家得了吩咐,连忙颔首,“小人知晓了!”
郑清之挥手让他退下,然后背靠在椅子上,眼睛闭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响他睁开眼,又将赵泰的信件看了一遍,随即点燃油灯,将信点燃。
他一边烧着书信,一边自言自语,“吾在史弥远手下熬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上位,绝对不能因为这些,而与史弥远交恶,让人赶出朝廷。”
次日清晨,赵泰早早起来,吃了个早饭就往郑清之府邸赶。
他来到门口,刚要靠近,昨天收钱的马弁看见他,便是一声大喝,“你给咱站住!参政府邸前闲杂人不得久留。”
赵泰愣了下,没想到这厮突然翻脸,不过他还是笑道:“这位兄弟,昨天不是说了吗?我是相公的远房亲戚。”
那马弁听到赵泰提昨天,凶神恶煞抽出半截刀身,他大声喝骂着上前,等走到赵泰面前,却又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急切道:“兄弟,不是我不帮你,昨天帮你传信,我被管家好训了一顿。上面吩咐了,见到你来就轰你走,你别为难我。”
说完他又色厉内茬的大声喝骂,脸上却又是一幅请求的神情。
现在他也是后悔,别人都是宰相门前七品官,收好处收到手软,他跟着郑清之多年却一贫如洗。
昨天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使钱的,让他高兴一阵,谁知当晚就遭到了训斥。
赵泰见此心一下跌入谷底,很显然,郑清之并不想帮忙,不想参合这事。
他看着马弁神奇丰富的脸,只能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承虎立刻上前,“大人,那小子收钱不干事吗?我去收拾他!”
赵泰阻止了撸起袖子要上的承虎,摇摇头,“揍他没用!先回去!”
赵泰心事重重,蒙古人到临安已经有段时间,郑清之又不愿意帮忙,而他又没有其它门路,这次临安之行,怕是要无功而返。
~~~~~~
此时在大宋皇宫内,赵昀身着龙袍,端坐皇位上,一群宋朝大臣分立两侧。
蒙古王爷阔端和大臣耶律铉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上大殿,行至中间,稍微躬身,“大蒙古国使者阔端、耶律铉代蒙古大汗,问宋国皇帝好!”
赵昀面带微笑,“使者不必多礼!你们的来意,史相已经告诉朕,朕已经知道了!”
阔端道:“陛下!既然史相已经说了,那本王就不再重复!金国与宋国乃是世仇,宋国与我蒙古联合不仅可以雪耻,等灭金之后,我蒙古愿意将河南之地,交给宋国!不知陛下对于联合是什么看法?”
在历代王朝中,每个王朝总会出那么几位雄主,几位昏君,可是宋朝却比较奇葩,赵家人似乎不太适合做皇帝,他们都比较普通,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君主,倒是出了不少艺术家。
大宋能够活到现在,可以说不是靠皇帝,而是靠忠臣义士死撑,不过皇帝太拉胯,有时侯即便有忠臣义士也带不动。
赵昀是南宋第五位皇帝,他在位期间正式蒙古灭金,宋蒙战争开打的关键时期。
可惜的是,他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在位期间先后重用史弥远、丁大全、贾似道等人,在抗蒙战争中基本没什么作为,白白浪费几十年的宝贵时间。
在史弥远的劝说下,赵昀早就同意了联蒙灭金之议,今天接见蒙使,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赵昀当即笑道:“朕~”
“陛下!万不能够联蒙灭金啊!”赵昀刚准备开口同意,百官末位忽然窜出一人,跪在大殿中央,痛声急呼,“陛下莫非忘了海上之盟,连金灭辽的旧事?”
史弥远勃然大怒,“李斌你胡说什么?”
出来的是个御史,品级很低,不能威胁史弥远,也无法参与朝廷的决策,所以没有进入史弥远的视野。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众多大员都噤声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御史,居然敢出来反对。
李斌年近五十,是个清瘦的老头,他不理会史弥远,神情悲愤的将官帽取下来放在一边,对着赵昀痛哭道:“陛下,当年大宋联金灭辽,金人许诺灭辽后,我大宋可得燕云之地,然辽灭,金兵立刻南下侵宋,随有靖康之耻。金蒙古欲联宋灭金,又许我汴京,实乃如出一辙。今日臣冒死进谏,陛下切莫重蹈覆辙啊!”
李斌失声痛哭,殿上大臣顿时议论纷纷,连闭目养神的郑清之也睁开了眼。
对于史弥远而言,联蒙灭金只是一次为他捞取功劳和声望的联合,可对于那些真正心怀大宋,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考虑的忠义之事而言,这次联合却可能导致大宋再次遭遇靖康之耻,会令大宋有亡国的危险。
因此李斌选择站出来,为此得罪权相也在所不惜。
赵昀是个平庸的皇帝,立时就没了主见,史弥远怒喝道:“来人,还不把这个扰乱朝堂之人,给本相拖出去。”
殿外的甲士闻令,立刻进入大殿,一左一右架起李斌,就往外托。
李斌却一下挣脱甲士,发出与他身体不相称的大喝,“陛下,不能重蹈覆辙啊!老臣今天以死相谏矣!”
赵昀作为皇帝能力平庸,可宋朝的皇帝除了个别外,大多都比较仁慈,他看见李斌挣脱侍卫,直接就往柱子上撞,惊得屁股离开座位,急声呼喊,“爱卿莫要冲动!”
他话音未落,李斌已经一头撞在柱子上,立时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赵昀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而这时人群中,几名官员看见李斌死谏,不禁眼喊热泪。
各人想着靖康之耻,想着国家会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其中一人一咬牙,便出班跪地,悲痛行礼,“陛下,唇亡齿寒啊!陛下若是执意联蒙灭金,臣不忍见靖康之耻重演,今日只有以死相谏!”
语毕,他摘下官帽,放在地上,郑清之反应过来,急忙大喝,“快,按住他!”
甲士如梦出醒,急忙饿虎扑食,将那官员压在身下。
本来一次和谐的朝会,这样一搞,立时陷入混乱。
赵昀受了惊吓,也顾不上殿上的混乱,他逃离似的匆匆离开大殿,内侍紧随其后,临走丢下一句,“退朝!退朝!”
第52章一定要拖郑清之下水
赵泰离开郑清之府邸,同承虎往回走。
他穿过热闹的街道,周围人流如梭,声音鼎沸,他却似乎听不见看不见,仿佛周遭都在加速,只有他这个人慢下来。
“大人!大人!”承虎跟在他身后连声呼喊。
赵泰终于回过神来,“哦。”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承虎问道。
赵泰呼出一口浊气,跟我去驿馆瞧瞧。
当下赵泰和承虎,便向城中蒙古使团下榻的方向而去。
两人行走在街道上,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大批宋军士卒跑步而来,迅速将人群分开,把街道清理出来。
“是蒙古人!”承虎指着远处,咬牙切齿。
赵泰抬头望去,果然见一群宋兵,护送着几名穿着蒙古服饰的人,从街道上经过。
“他们从皇宫出来!”赵泰看见他们过来的方向,心头大震,“完了,皇帝与蒙使会面,说不定他们已经达成协议!”
赵泰远远看见骑在马上的阔端,感觉自己被逼得没办法,说不定要效法班定远的典故。
阔端与史弥远商议好,私下达成了各项协议,只等今天朝会上与宋朝皇帝敲定,联宋灭金的联盟就会达成。
届时窝阔台出兵南下,南宋出兵北上,金国被两面夹击,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蒙古灭了金国,就可以南下攻宋,富庶的江南就会成为蒙古的牧场。
可是令阔端没想到的是,大殿上居然有宋国大臣死谏,来阻止蒙宋联盟。
这便让铁板钉钉的事出现变故,宋朝皇帝受到惊吓,只能改日再谈了。
阔端黑着脸,从赵泰身边过去,并没有注意到赵泰正盯着自己。
“脸怎么那么黑?”赵泰心头震惊之余,看见阔端黑着脸,没有一丝喜色,让他内心有些疑惑。
如果蒙宋达成联盟,蒙古使者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好像死了爹似的。
这时赵泰一路跟着队伍来到驿馆,便见光是在门口站岗的蒙古兵,就有十多人。
这让赵泰只能放弃做班超的打算,他要是冲进去杀蒙使,最先被砍死的肯定是自己。
赵泰又想到下毒,不过估计也不容易,对方肯定会有所防备,到时候没药倒蒙使,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在驿馆外观察一阵,见对方戒备森严,思来想去发现除了找郑清之,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走!”赵泰看了一阵,沉声道:“先去吃饭,再想办法,一定要把郑清之拖下水。”
赵泰知道郑清之不想与史弥远作对,可他现在只有这么个渠道,没有其它办法,便只能缠上郑清之。
现在宋朝是主和派掌权,史弥远控制朝廷,能够改变史弥远决定的人只有赵昀。
而赵昀在皇宫高墙之内,赵泰想要见赵昀,靠自己几乎不可能,硬闯肯定被当做刺客乱刀砍死。
因此他只有找上郑清之,他是参知政事,也曾参与拥立赵昀,只有他能带赵泰进宫,面见赵昀。
另外作为副相,只有郑清之旗帜鲜明的反对联蒙灭金,赵昀才能听进去赵泰的话语。
不过,郑清之看了信,还让人把他轰走,便说明他不敢与史弥远作对,而赵泰想要改变他,却也没有头绪。
这时,到了中午,赵泰领着承虎,随便找了家馆子坐下。
店小二笑嘻嘻的问道:“客人,吃点什么?”
赵泰道:“两碗面,两个大饼,一碟茴香豆。”
虽说赵泰现在腰缠万贯,但是却没有大肆挥霍,吃得比较简单,剩下的钱,他想在临安也置办一些产业。
不大工夫,店小二就将东西送到了面前,赵泰把面碗放在身前,拿起筷子扮动几下,便吃了起来。
这时他没吃两口,却忽然听着临桌讨论,“听说了吗?今天陛下召见蒙古使者,要联蒙灭金,李御史死谏,直接撞死在大殿上了。”
“你听谁说的?”
“人都抬出来了!我都看见了!”
“这金国与我们世仇,联蒙灭金不是挺好吗?正好一雪前耻!这李御史怎么想不通哩?”
“你这厮没脑子,人家李御史是进士,那都是文曲星下凡,人中龙凤,你想到的他想不到?我听说,李御史是担心咱们大宋让蒙古人骗,重蹈当年联金灭辽的覆辙!”
“你是说靖康之耻!”
“可不嘛!当年大宋联金灭辽,辽国一灭,金国转头就打到了汴京!这蒙古人和金人一样,都是异族,肯定也没啥信誉可言。如果咱们联合蒙古把金灭了,他们转头打到临安,咱们老百姓是不是得遭殃?”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李御史是为了大宋,为了我们百姓死的?”
“可不嘛!”
“唉!好人不长命啊!”
赵泰听着他们的谈话,停下吃面的动作,他忽然起身,端着面碗坐到正议论的一桌。
“两位兄台,不介意我坐着吧!”赵泰微微一笑。
正说话的两人,看见赵泰忽然坐到对面,立时停下交谈,有些不太适应,一脸戒备,不过出于礼貌,其中一人还是点了点头,“兄台想坐就坐呗!”
赵泰却叫来小二,“给我来两坛子黄酒,再来二斤猪肉,炒两个硬菜!”
赵泰吩咐完,便又笑着看向两人,“两位兄台方才说李御史死谏,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么?我请两位喝酒!”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就是今天早朝,陛下接见蒙古使者,要与蒙古结盟,李御史劝说不成,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赵泰没想到大宋的朝堂上,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李御史真乃忠义之人啊!”赵泰不禁感叹一句,国家危难之际,总是有这样的人站出来,他们看似很傻,可正是有这样的人,国家和民族才一次次从黑暗中挺过来。
这一刻,赵泰想到了岳飞,想到了文天祥,想到了崖山海战跳海的十万军民。
两人也叹息一声,“可不是吗?”
这时店小二送来菜和酒,赵泰与他们边吃边喝,而男人之间,几杯酒下肚,不熟也变得熟络起来。
很快赵泰就打听到事件的更多信息,让他突然有了拉郑清之下水的办法。
第53章赵公子再使计
从皇宫出来,郑清之坐在轿子里,神情有些恍惚,心情有些沉重。
李御史算起来是他的同窗,曾经一起读过书,五年前才考中进士。
郑清之与他有些交集,他这位同窗,沉默寡言,不太合群,所以一把年纪,还只是个小御史。
令郑清之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副相不敢发言,他一个小御史却死谏,做出了这样惊动朝野的大事。
郑清之很佩服李斌,他现在是位置越高,顾忌越多,没有那样的勇气了。
“相公到家了!”旁边老仆提醒。
郑清之挑起窗帘,他目光看向府邸,没有看见府前有驴车,“去把侍卫叫来!”
不多时,守门的马弁来到轿边,行礼道:“相公!”
郑清之问道:“昨天来的那人,今天过来没?”
“回禀相爷!那厮早上过来,被卑职轰走了!”马弁连忙回道。
郑清之颔首,脸上不见喜怒,“嗯,你做得很好,如果他再来,你们便假意把他扭送衙门,吓唬吓唬他。”
“喏!卑职明白!”马弁连忙行礼。
郑清之随即放下轿帘,被抬入府邸内。
今天在大殿上的事情,给了郑清之很大的触动,他为李斌的死赶到惋惜,不过却依旧不打算站出来。
他已经隐忍这么多年,眼看就要熬出头,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出他真正的政治主张,让史弥远知道他其实是个主战派。
宋朝是个党争不断的朝代,北宋时主要是新党旧党之争,也就是保守派和改革派的争斗。
南宋时,新旧之争停歇了,变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斗争,并且贯穿南宋始终。
现在宋朝内部,史弥远主张联蒙灭金,极力让朝廷出兵金国,可他却不是主战派,而是主和派。
因为他的思想是通过灭金,同蒙古达成和平,没有收复北方全部失地的诉求,本质上还是追求南面苟安,所以他的底色是主和的。
赵范、赵奎两兄弟,反对联蒙灭金,不主张出兵金国,可却不是主和派,而是主战派。
以前主战派主张对金用兵,北伐收复失地,可现在却反了过来。
作为政坛老将,郑清之在史弥远专政的情况下,依旧一步步爬到参知政事的高位,进入中书省,他的政治嗅觉相当敏锐,意识到今天的事情,觉对不会这么过去,朝廷内部肯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当然这场风波不会是主战派的反击,而是震怒之下的史弥远,对主战派大臣的进一步清洗。
“唉!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被贬出朝廷。”郑清之回到书房叹息一声,同时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被史弥远赶出朝廷。
史弥远主政二十多年,就如明朝的严嵩一般,结党营私,对外软弱,对内贪污受贿,排除异己,把南宋搞得一团糟。
宋廷内部的有志之士,见史弥远这般,自然担心国家被他掏空,倒是后积重难返,想要推翻史弥远。
不过史弥远在朝中党羽众多,又得到了皇帝赵昀的无限信任,这些年不少有志之士,不禁没能搞倒史弥远,反而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郑清之便如徐阶般,潜伏在史弥远的身边,等待着机会,他知道史弥远的强大,所以策略就是一个字“熬”。
他已经获得史弥远的信任,进入中书省,担任参知政事,只等熬死史弥远,接任丞相之位,他就可以对史弥远的党羽进行清洗,把主和派赶出朝廷,将被贬的实干派、主战派召回来,实现大宋中兴。
现在他是顺位第一的相位继承者,史弥远对他也很信任,一旦身体不适,便极有可能扶持他为右相。
因此郑清之觉得自己必须沉住气,如果这时让史弥远发现他的底色是主战派,那么一旦他被赶出朝廷,顺位二三四都是史党的主和派大臣,南宋便会又迎来一员主和派宰相,主战派便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因此郑清之打定注意,要当老乌龟,坚持“熬”下去。
他心中虽这么决定了,但想到撞柱而亡的老友,还是忍不住留下两行清泪,“老李啊,你怎么就不和我商量商量,就做出这样的傻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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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丞相府邸,回到家里的史弥远黑着脸,他手下得力干将“四木三凶”站在书房内小声议论。
史弥远掌权二十多年,知道自己前半生名声不太好,特别是他矫诏拥立赵昀为帝,逼死了宁宗太子赵竑,使他得了凶名。
自古以来,行此等大事之人,名声都不好,大多都会留下像董卓一样的恶名。
史弥远是权相,也是个文人,而文人都爱名声。
他希望自己能有个好名声,不希望后人提到他,第一反应就是可比秦桧的奸臣。
因此他想在死前做成一件大事,便是灭金雪耻,收复汴京。
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不仅能够封王,还能获得巨大的声望,让他成为宋朝名相。
因此他相当重视与蒙古人联合,也认为在自己的主导下,联合没有任何问题,朝廷会丝滑通过,不会有阻力。
毕竟皇帝是他所立,对他几乎言听计从,而中书省和枢密院都被他把持,朝中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觉得妥当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御史,却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该死的!那李斌平时半天压不出个屁,没想到他忽然抽风,来这么一出。”
说话的是四木三兄之一的梁大成,他是谏院左司谏,李斌是他手下的官。
不过,他的心思都在媚上和钻营上,对属下官员并不怎么关心,不晓得属下人怎么干出这样的事情。
史弥远却冷哼道:“一个小小的御史,竟敢破坏朝廷大计!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否则他敢这么大胆?”
……
在史弥远怀疑时,赵泰回到客栈,换了身衣服,乔装打扮成宋朝士子,然后前往文人士大夫聚集之地,准备散播,郑清之暗中指使李御史死谏,想要搬倒史弥远,自己做丞相的消息。
第54章是谁害我
临安城内,邻近国子监的一间酒肆里,打扮成士子模样的赵泰,同承德坐在大堂中间,桌上摆了几个菜,一壶黄酒。
赵泰一表人才,穿上什么像什么,他身穿圆领袍衫,头戴子詹巾,手里一把折扇,异常风流,人才不下于西门大官人。
坐在他对面的承德,形象上差了一些,不过比承虎强一些。
“大人,我实在吃不下了。”承德看着一卓菜,他们换了多个酒肆,从早上吃到傍晚。
赵泰道:“多少吃点,不然一桌子菜不见动,惹人生疑。”
话虽这么说,赵泰拿着筷子却没动,他见承德开吃,便用临桌能够听见的声音对承德道:“金兄,你听说李御史死谏的事情没?”
承德道:“怎么没听说,李御史真是忠臣啊。不过可惜白白牺牲,朝政被史相把持,朝廷肯定还是会联蒙灭金。”
赵泰道:“我看未必,史相赞成联蒙灭金,可是郑相公却不赞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朝廷不会再与蒙古联合了。”
“赵兄你说笑了吧。郑相公可是史相公送进中书省的,临安谁不知道,郑相公事事以史相马首是瞻,他怎么可能反对史相呢?”转场几次后,承德的演技和台词功底,都有了显著的进步。
赵泰压低声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悄悄告诉你,这次李御史进谏,可能就是郑相公安排的。”
“这种事情你可不能胡说。”承德脸上又惊又慌。
赵泰神秘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乱说。实话告诉你,就在两天前,我看见郑相公和李御史私下见面了。”
两人越说声音越小,邻桌的几名国子监的学生,都是竖起耳朵,侧着身子偷听。
李御史的事情,在临安城内沸沸扬扬,太学的学生对政治都比较感兴趣,自然少不了议论。
此事热度正高,赵泰的话立时引起一名学生的注意,他竖起耳朵却听不真切,于是忽然起身,来到赵泰桌前作揖一礼,“两位兄台,我方才听你们谈起李御史之事,不知道可否与我说一说?”
赵泰和承德却露出惊慌的神情,两人默契起身,赵泰一边摆手一边道:“这位兄台肯定听错了,我们什么也没说~”
赵泰掏出一张会子放在桌上,便匆匆逃离了酒肆,留下里面的人议论纷纷,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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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清之并不知道赵泰在散播,他是指使李御史之人的消息。
这天他回到府邸,又叫来门子询问,再得知赵泰没有出现后,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次日郑清之早早来到中书省上班,却发现多日不来办公的史弥远,居然比他先到中书省。
“史相今天怎么过来呢?”郑清之连忙上前,给史弥远行礼,“史相您得注意身体啊!”
史弥远冷哼一声,“本相身体好得很!郑参政是不是特别希望本相,身体不适,好尽快退位让贤啊!”
郑清之愣住了,他一脸惊骇,“史相何出此言,下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史弥远冷冷道:“人心隔肚皮,有没有只有你自己清楚。”
语毕,史弥远便往自己的公房走,并吩咐中书省的官吏,将奏疏和公文都送到他那里。
郑清之震惊了,他呆立当场,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史弥远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很久没有来中书省上班,而是在家里遥控指挥,现在突然过来,还要求将公文送到他那里,便说明他不再信任郑清之。
这让郑清之内心开始慌乱,而很快史弥远便又给了郑清之一次暴击。
在史弥远眼中,李斌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平时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他突然在宋蒙将要签订盟约时来这么一出,肯定是受人指使。
正当他心中怀疑,苦思冥想,倒底是谁与他作对时,便从属下嘴中,听到了郑清之是幕后主使的消息。
这让史弥远极度震惊,没想到他一手提携的郑清之,居然是幕后策划。
当然史弥远也有所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搞郑清之,想要取代郑清之的地位。
事实上,史弥远怀疑很正确,赵泰传播的消息,能够这么快传到史弥远的耳中,便是有人想要推波助澜,趁机搞倒郑清之。
史弥远把持朝政二十多年,手下党羽众多,在史党内部,也存在竞争关系。
郑清之一直是被史弥远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史弥远会在他退下来前,把郑清之扶上丞相的位置。
这也就是说,郑清之挡了其它史党大员的路,李知孝在听到消息后,便立刻告知史弥远,想要让史弥远怀疑郑清之,从而取代他成为史弥远的接班人。
史弥远对于城中的谣言,并不完全相信,可是他却不能冒这个风险。
史弥远清楚的知道,自己主政这些年,身上不干净,如果不是心腹接班,他退下来后,很可能遭受清算。
现在他对郑清之不再信任,心中有了顾虑,便决定重新选择接班人,让新的接班人照顾自己的家人,维护自己的名誉。
史弥远作为权相,动作非常迅速,他来到中书省收回权力后,便立刻再次出手,以中书省人手不足为由,举荐心李知孝入中书省为参知政事。
这立时就让郑清之感到巨大的危机。
黄昏时分,郑清之回到府邸,坐在桌前与家人吃饭,可是面对满桌的饭菜,他却没有一点食欲。
这时他放下碗筷,在家人们诧异的目光中,离开饭桌,步行到了院子中,心事重重的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史弥远突然采取行动,直接用一套组合拳将他打懵,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史弥远为何突然翻脸。
这时他在花园散步,管家忽然过来,“相公,小的刚才听到一个消息,说相公反对蒙宋联盟,指使李御史死谏,要与史相作对!”
“什么?”郑清之脑壳嗡嗡,在震惊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让他瞬间大怒,“是谁?是哪个畜生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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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郑参政被逼上梁山
郑清之听了管家的话,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害他。
这样一来史弥远的反应就能够解释通了。
史弥远肯定是相信了谣言,这让郑清之不寒而栗。
他在史弥远手下干过多年,自然知道这位权臣的恐怖。
这么多年,那些弹劾他的大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甚至连宁宗太子都给逼死了。
现在史弥远认为自己背叛了他,还不整死自己?
他让李知孝进中书省,就是要用李知孝取代他,然后把他踢出朝廷。
想到这里,郑清之想骂娘了。
他在史弥远身边忍辱负重,做了那么多年的乖媳妇儿,就是为了取得史弥远的信任,可现在却全完了。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坏我大计!”郑清之真是恨透了散播谣言之人。
“一定是李知孝这个畜生!”郑清之并没有怀疑赵泰,因为两人到现在连面都没见,他首先想到的人,便是即将进入中书省的李知孝。
郑清之咬牙切齿,“这厮早就想进中书省,一定是他在害我!”
想到这里,郑清之咬牙切齿,他快步走回书房,提笔写起了奏疏。
他在史党多年,对于史党内部的事情门清,知道不少黑料。
那李知孝居然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他便决定抖出他的黑料,明天弹劾李知孝。
这既是报复,同时也是告诉史弥远,是李知孝在害他。
次日清早,一夜未睡的郑清之抖擞精神,袖子里揣着奏疏上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皇帝身前,内侍朗声唱道。
郑清之手伸入袖中,刚要出班参奏,便听一名谏台官出列,“臣弹劾参知政事郑清之,挪用公帑!”
郑清之目光惊愕,又见一人出班,“陛下,臣弹劾郑清之,自诩清廉,却在中书省看春宫图,并且常常出入青楼,与多名青楼女子有染!”
郑清之的奏疏还没拿出来,朝堂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弹劾声,内容不是他贪污受贿,就是作风有问题,不仅嫖娼,还上班看黄书。
嘉定元年,也就是1208年,朱熹等人被宋廷平反后,理学逐渐成为南宋显学。
宋朝是明令官员禁止狎妓的朝代之一,不过具体实行的时候,没那么严格,私下里嫖妓,基本没什么人管。
毕竟民间传言,宋朝皇帝也嫖妓,只不过这事都是心照不宣,一般不会拿到台面上说,可现在拿出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
郑清之作为参知政事,朝廷副相,私下里悄悄地做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被人挖出嫖妓,还在朝堂上说出来,问题就大了。
毕竟现在理学盛行,肯定舆论哗然。
史弥远主政这么多年,斗争经验极为丰富,郑清之还没开口,就被史党的弹劾给淹没了。
这时他再一次被打懵,手里拿着黑料,也没机会开口。
这么多人弹劾他,史弥远已经占据先机,他再开口,也会被人认为是狗急跳墙,胡乱咬人。
赵昀听了百官围攻郑清之,也有些不知所措,“郑爱卿,你解释解释吧!”
郑清之百口莫辩,百官参奏之事,虽然大多捕风捉影,但是有些却也确有其事。
郑清之只能慌忙行礼:“陛下,臣冤枉啊!”
郑清之也是拥立赵昀的功臣之一,赵昀对他的宠幸虽不及史弥远,可也恋着旧情,他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官,只能沉声道:“你回去写份奏疏自辩,在此之前,不要回中书省了!”
语毕,赵昀起身离座,内侍立刻高唱道:“退朝!”
百官退出大殿,郑清之如遭雷击般,杵在大殿内,知道他已经被史弥远彻底抛弃。
郑清之失魂落魄地步出大殿,跨门槛时,一时不慎,险些栽倒,门口的侍卫也没人扶一把。
现在的情况,各人都清楚,史相公昨天让李知孝入中书,今天百官就对郑清之群起攻之,便说明郑清之马上就要被史相公赶出中书。
届时,贬出朝廷还算好的,就怕流放千里,在路上把他做掉。
宋朝一般不杀士大夫,可是要把人整死,手段还是蛮多的。
现在各人都知道,郑清之得罪了史相,所以没人敢与他亲近,害怕被牵连处罚。
……
李知孝进中书,郑清之被百官参奏的事情,在临安城内,很快就传播开。
这时,在政治氛围比较浓郁的太学附近,学子们都在小生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郑参政今天被百官弹劾了!”
“怎么没听说,说是狎妓,还被爆出在中书省看春宫图!”
“这要是真的,郑参政岂不名誉扫地!”
“这肯定是奸相陷害,想把郑参政赶出朝廷!”
“是啊!前两天听说郑参政,指使李御史死谏,一定是这件事情,让奸相愤怒了!”
赵泰扮作士子,坐在酒肆内,听着学生们议论,大概了解到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他听着议论,露出微笑,“郑清之,你不愿意与史弥远斗,我就逼着你与他斗。现在你也算被逼到墙角,我看你身上倒底有没有一丝血性。如果你现在还不敢反抗,那就是我看错你了!”
想到这里,赵泰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对承德道:“走,回去!”
……
郑清之回到府邸,饭都没吃,便把自己关在书房内。
他没想到自己隐忍这么多年,临近成功时,却忽然被史弥远抛弃。
他跟随史弥远多年,知道史弥远的手段,一旦对他出手,就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在史弥远让李知孝进中书后,郑清之还存在一丝幻想,今天也只准备参奏李知孝,可不想他还没开口,就迎来了史弘远的猛烈攻击。
此时,郑清之不禁有些后悔,这些年史弥远排除异己,他都是坐视不理,看着一个个忠义之臣,被史弥远赶出朝廷。
如今轮到他,才发现朝堂上,已经没有能够帮他的人,自己也避免不了,被清洗的命运。
现在这个情况,他如果硬抗,恐怕会招致更加猛烈的攻击,他想要自保,恐怕只有认输服软,自请外放,或许还保住一条性命。
这时郑清之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他的思绪,门外想起管家的敲门声,“相公,那天来人又到府外,执意要求见相公!”
第56章郑参政觉得相见恨晚
郑清之回过神来,不禁皱起眉头。
他刚被史弥远误会,认为是他指使李斌,阻止大宋与蒙古联合。
这个时候,若是在发现他会见金国使者,那他便真的百口莫辩。
在遭受史弥远的连续打击后,郑清之内心充满恐惧,他想了想便一口回绝,“不是说过吗?不见,把他轰走。”
管家领命而去,可不多时,他又折返回来,“相公,那人不肯走。他说如果相公不见他,他就一直守在门外。”
郑清之嘴角肌肉扯动,他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那就把他抓了,送去见官,给本相关他一年半载。”
管家听后,连忙领命,“喏。小人这就去办!”
“且慢!”他刚转身,郑清之却叫住他,忽然改变主意,长叹一口气道:“罢了,带他进来。”
现在郑清之已经被史弥远误会,如果来人在他门前不走,被史弥远得知,史弥远肯定对他下死手。
另外将来人送官,更加不可能,若是对方落在史弥远手里胡言乱语,也会给他带来灾难。
真是造孽啊!郑清之不得不改变主意,“快点,别让外人看见。”
不多时,赵泰走进府邸,来到书房,出现在郑清之面前。
“恩相!我乃赵泰,字国瑞,秦王八世孙,同时也是金国使者。”赵泰一脸恭敬,拱手行礼。
郑清之微微一愣,他并未见过赵泰,怎么就变成他的恩相呢?小子这是想套近乎啊!
他见赵泰身长八尺,面如冠玉,目如星辉,眼前一亮,小伙儿长得挺俊,不过长得好看也没用,他打量赵泰一遍,便立刻道:“你的来意本相清楚,然而本相如今自身难保,实在帮不了你。”
赵泰听后,脸上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一脸感激,“恩相让朱御史谏言,因此遭受史弥远打击,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相公已经尽力了。”
郑清之脸上肌肉扯动,很想发火,怎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指使,他很想告诉赵泰他根本没有指使朱斌,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误会就误会吧,这样也好。
郑清之叹息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本相也就不多言了。今天本相遭受百官弹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赶出朝廷,所以那件事本相帮不了你。”
赵泰摇摇头,正色道:“恩相遭受史弥远迫害,还想着帮我,实在让我感动。现在请恩相先不要提什么帮助,恩相应该为自身的处境考虑啊!”
郑清之听赵泰这么说,内心不禁有些愧疚,这傻小子还以为自己是因为阻止宋蒙联合,才造成今天的处境。
这让郑清之有些过意不去,对赵泰的态度便好了一些,“国瑞是吧!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见本相一面吗?”
赵泰严肃道:“在听说恩相为阻止蒙宋联合,被奸相打击后,我心里愧疚,便想过来帮助恩相,渡过眼下的危机。”
“呵呵~”郑清之被赵泰逗笑了,随即又叹了口气,“国瑞啊!你的好意本相心领了,不过朝堂斗争,不是你能懂的。况且你作为金使,怎么可能帮到本相?”
赵泰却正色道:“恩相,我表面是金使,实际上是两淮制置使赵相公派往金国潜伏的细作,代号“峨眉峰”。恩相的处境,我已经了解,我有一法,可帮助恩相渡过难关,只要恩相下定决心,撕掉主和派的伪装与奸相一搏,便有很大胜算。”
郑清之皱起眉头,他不想打击赵泰的积极性,便道:“那好,你给本相说一说,你的办法。”
赵泰来之前,心中已有腹稿,他知道郑清之被史弥远打懵,且长期在史弥远手下办事,从生理上畏惧史弥远,不可能为了别人去对抗史弥远。
因此他进到书房后,没有直接请求郑清之帮助他,反而说自己是来帮助郑清之。
赵泰没有直说,而是沉声道:“现在朝政为奸相把持,百官多为奸相鹰犬,看似奸相占据上风,然实际奸相的处境,反而非常危险。”
郑清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哦?何以见得?”
赵泰道:“太祖曾有言,卧榻之策,岂容他人鼾睡。历代君王都会忌惮权臣,担心臣子以下克上,侵犯皇帝的利益,而本朝从五代十国的废墟上建立,更是特别注意这一点。因此我朝对武臣的防范,乃历朝之最,对于文臣也是分宰相之权。本朝设参知政事,分割了宰相的行政大权,设枢密院,分割宰相的军权,设三司,分割宰相的财政大权。由此可见,我朝其实是很忌惮,权力过于集中的。现在史弥远身据两相,掌握军政大权,朝中又多是他的党羽,恩相说他危不危险?”
郑清之眼前一亮,作为政坛老将,他立刻就明白了赵泰的意思,不过随即又摇头道:“可是陛下对史弥远信任有加。”
赵泰却道:“那是因为陛下不了解史弥远的作为。这次史弥远发动百官攻击恩相,正好说明他党羽众多,对于恩相而言,其实是个机会。陛下虽不理政,但是只要是皇帝,都会害怕臣子结党。恩相可以面见陛下,声称史弥远有党,而恩相无党。另外,再向陛下说明,史弥远隐瞒金国使团,抵达楚州之事,便可渡过此次危机。”
郑清之听了赵泰的话,立时茅塞顿开,历代君王的两大禁忌,结党营私,欺君罔上,史弥远全占了。
以前皇帝宠幸史弥远,知道他在朝中跋扈,却没有多说什么,主要是因为皇帝信任史弥远,认为史弥远对他忠心耿耿,会替他治理好国家。
可是现在如果让皇帝意识到,朝廷大臣大半都姓史,并且史弥远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敢欺瞒他后,还会像以前那么信任他吗?
郑清之站起身来,有些激动的来回踱步,“此计甚妙啊!”
赵泰微笑道:“届时只要陛下心生疑虑,就不会允许奸相赶走恩相,恩相在中书省,便是稳如泰山。”
“哈哈哈~”郑清之脸色潮红,一扫阴霾,他指着赵泰,“国瑞啊国瑞,本相与你真是相见恨晚啊!”
第57章史相有党臣无党
郑清之现在看着赵泰,是越看越喜欢,同时愧疚之情更甚。
“本相那么对小赵,数次把他拒之门外,他却这么帮我,我简直禽兽不如!”
郑清之并不知道,把他逼上梁山的人就是赵泰,他听了赵泰的办法,便决定帮赵泰一把。
“国瑞,只要本相留在中书,就帮你促成联金抗蒙之事!”郑清之真诚道。
赵泰微微一笑,“恩相,您说错了,这不是帮我,而是在帮大宋,让朝廷不重蹈覆辙!”
郑清之愣了下,遂即肃然,小赵的政治觉悟不是一般的高,“国瑞,你说的不错,本相不是帮谁,而是在拯救大宋!”
两人这么一说,整个事情立时就变得高尚,变得有意义起来。
赵泰道:“恩相!眼下联金抗蒙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我们必须先想想怎么对付史弥远这个奸相!”
郑清之颔首,内心有些感动,“来,我们计划一下!”
赵泰道:“还请恩相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一遍,我给您分析分析!”
当下便是郑清之叙述,赵泰倾听,等他说完,赵泰已经有了策略。
“恩相!”赵泰拱手道:“既然史弥远发动百官攻击恩相,想将恩相赶出朝廷,那恩相便可……”
赵泰与郑清之商议一阵,进行一番计划后,未免夜长梦多,便决定立刻展开行动。
当下两人共乘一轿,来到皇宫前,待下轿后,郑清之对紧随其后的赵泰道:“进宫之后跟着本相,不要东张希望!”
宋朝皇宫戒备森严,普通人无法进入,不过郑清之不同,他还是参知政事,朝廷副相,能够经常入宫,向官家汇报工作。
赵泰颔首,“恩相放心,我会谨记!恩相也别忘记说辞,一定要让官家意识到史弥远结党营私,欺君罔上!”
郑清之点点头,然后领着赵泰,到宫门前,请侍卫通传。
两人站在外面,内心有些焦急,史弥远党羽众多,在宫中也有眼线,让两人有些担心,史弥远得到消息,会阻止他们面圣。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侍卫便来通报,陛下在御书房接见。
郑清之是参知政事,经常出入皇宫,他得了允许,便撩着衣摆往里走,宫里的侍卫大多认识他,一路上没人刁难,直达皇帝所在御书房外。
“国瑞,你在外面等候!”郑清之说了一句,稍整衣冠,命内侍通报。
不多时,内侍打开门,郑清之进入书房,便见赵昀身穿常服,坐在书案后,于是连忙行礼,“臣郑清之叩见陛下。”
中国君臣的关系,在宋以前是“坐而论道”,从宋太祖以后变成“站而论道”,到了元明清,就只能“跪奏笔录”。
宋朝大臣在皇帝面前,虽没有以前那么高的地位,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站着的,一般不需要跪拜。
赵昀见郑清之行跪拜大礼,有些惊讶,以为他是为了白天的事,遂即又笑道:“爱卿是为了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情吗?御史们参奏的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写个自辩的奏疏,罚几个月俸禄,也就过去了。”
赵昀靠着史弥远、郑清之等人拥立才得了皇位,他对那些拥立功臣,都很宽容,一点点小错,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他都会包庇。
这也是那么多人弹劾史弥远,却都搬不动他的原因。
郑清之却继续磕头,“陛下,臣今天过来,是向陛下请辞的!”
赵昀心头一惊,收起微笑,大皱其眉,“爱卿何出此言?狎妓看春宫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许多官员都有类似情况。爱卿以后小心就是了,何必辞官?”
郑清之嘴角扯动,真是百口莫辩。
赵官家还是很念旧情的,何况郑清之参与过拥立,这样的功臣不能因为嫖妓,就赶出朝廷。
赵昀的意思很明显,你嫖娼,你看黄书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所以不会因此就罢免你,你以后小心些,不要被御史抓住把柄,朕以后还要用你。
郑清之却道“陛下,臣也不想辞官,可是臣现在不得不走啊!”
赵昀眉头紧锁,“卿家何出此言?”
郑清之只是痛哭扣首,“还请陛下放臣归乡,这是臣唯一的生路。”
赵昀听他这么说,神情严肃起来,“爱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要害你?”
郑清之依旧磕头,“臣不敢说,臣说了,他们不会放过臣!”
赵昀脸色黑了下来,郑清之可是参知政事,是朝廷副相,居然被逼到这个份上。
赵昀当皇帝后,一向不怎么理政,可不代表他不关心朝局,他只是觉得国事大臣们能够处理,他便做个甩手掌柜,在宫中纵情享乐。
“到底怎么回事!”赵昀严肃起来,“你给朕说清楚!”
郑清之见官家用命令的口吻,才扣首道:“回禀陛下,臣因为替李御史说了几句话,得罪了史相,所以史相发动党羽来攻击臣。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情,陛下也看见了,臣势单力孤,又不曾结党,百官都看史相的眼色,无一人替臣说话!臣现在心中着实害怕,只有请辞归乡,否则他们还会攻击臣,臣一人怎么招架!”
白天的事情,让赵昀也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听了郑清之的话,不禁心头一紧,沉声道:“爱卿的意思是,史相有党!”
郑清之抬起头道:“陛下,史相有党臣无党,前有魏了翁、真德秀,现在轮到臣了。臣今天貌似进言。陛下!史相确实有党,而且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甚至连陛下都敢欺瞒!”
赵昀黑着脸,“爱卿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赵昀一直非常信任史弥远,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最宠幸的大臣,会结党营私,欺骗自己。
郑清之道:“陛下,远的不说,就说近前。史相为了与蒙古联合,便向陛下隐瞒了金国使团,早就到了楚州之事!臣以为朝廷是联蒙还是联金,应该有陛下决断,作为臣子,只需要将情况反应给陛下,为陛下提出建议,以供参考,而绝对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作主张,隐瞒信息!”
说道这里,郑清之看了赵昀一眼,再加一把火,“史相今天敢结党欺君,明天……臣离开朝廷,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陛下,陛下您要提起警惕啊!”
第58章中门对狙(上)
赵昀听了郑清之的话,内心掀起波澜。
他宠幸史弥远,感激史弥远把他扶上皇位不假,可是史弥远结党营私,欺瞒自己,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对于皇帝而言,朝中大臣要做的事情,就是效忠皇帝,好好为国家做事,其它最好什么也别想。
作为皇帝是很反感臣子拉帮结派的,大臣之间结党想干什么,不就是合起伙来对付皇帝么?
赵昀不算雄主,可也不是一位真的什么都不想的傻皇帝。
他以前信任史弥远,没有想这些问题,可是郑清之的话,却让他产生了怀疑。
“爱卿所言属实吗?”赵昀黑着脸,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最信任的人会欺骗自己。
郑清之道:“回禀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而且金使在楚州没等到消息,便擅自来到临安,臣才知道史相胆大包天,连这样的国家大事也敢瞒下,不报之陛下。现在金使就在外面,陛下一问便知。”
“金使到临安呢?”赵昀有些惊讶。
郑清之道:“陛下,人就在书房外候着,陛下不信,可以当面询问。”
赵昀脸颊鼓动,沉默片刻,似乎是内心不愿意接受这样现实,不过最终还是有些疲惫道:“让他进来。”
内侍连忙出去,郑清之又道:“陛下,这位金使的身份不一般,他表面是金国使者,其实是两淮制置使派到金国的高阶细作。此人能力出众,得到金人赏识,所以被委派出使,另外此人还是我大宋宗室,乃是秦王八世孙。”
赵昀听了不禁有些好奇,“哦,我大宋派往金国的细作,得到了金人的信任,被委任为使者出使我大宋,而且这人还是宗室子弟。”
赵昀迅速在心中算了一遍,“如果他是秦王八世孙,那算辈分,岂不还是朕的叔叔。”
这时赵泰进入书房,直接执臣礼,“臣赵泰拜见吾皇万岁。”
赵泰是金使,直接以臣礼拜见,便应正了郑清之的话语。
赵昀打量赵泰,见他一表人才,俊得令人嫉妒,便问道:“赵泰你是金国使者,也是大宋细作?”
赵泰抬起头来,挤出眼泪,“陛下,臣终于见到圣颜了。”
看见赵泰这副神情,仿佛是在草原上牧羊,却忠贞不改的苏武,又似远行万里,凿空西域,历经千辛万苦回归的张骞,令赵昀非常触动。
“卿家且起来回话!”不用赵泰回答,赵昀已经接受了赵泰的设定。
这时赵泰还是掏出金国皇帝写的书信,以及代表使者身份的印信,“回禀陛下,臣确实是潜伏在金国的细作,因得到金人信任,所以派遣臣出使大宋!臣一个月前就抵达了楚州,并向朝廷递交了国书,等待入京面圣,却不想被史相压下,根本没有报之陛下!”
赵昀黑着脸,听着赵泰的话语,看着金国方面的材料,他已经确信,史弥远确实在这件事情上欺瞒了自己。
这让赵昀心中有些不快,不过紧凭这些,显然也是无法搬倒史弥远的。
这时,赵泰观察赵昀一眼,连忙给一旁郑清之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便出声加料道:“陛下,史相常对百官说,余有回天之力,今上是羲皇上人。他能做出这样欺瞒陛下的事情,便一点也不奇怪!”
赵昀听了这话,顿时眼睛瞪大,脸上出现愤怒的神情,“他还说过这样的话?”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史弥远自认为能量很大,可以操控朝局,而他之所以能够操控朝局,则是因为官家是羲皇上人,是个不管事好糊弄的皇帝,可以被他摆布。
这就有点伤人了,赵昀那么信任史弥远,将他视为心腹,可在史弥远心里,原来是这样看他的,让赵昀感觉一颗真心错付,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
下朝后,史弥远回到府邸,正与几名心腹,商议着把郑清之这个叛徒,流放到海南,还是贬到广西。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郑清之带着一人,去入宫面圣了。
史弥远起初不以为意,可宫里很快传来消息,让史弥远得知郑清之所带之人,居然是金国使者赵泰。
作为执政二十多年的老相公,史弥远立刻意识到,郑清之发起了反击。
这让史弥远感到意外,没想到焉不拉机的郑清之,居然敢和他中路对狙。
在意识到郑清之要在他隐瞒金使抵达宋境一事上做文章后,史弥远便急急忙忙,带着一群官员敢往皇宫。
虽然知道自己隐瞒金使抵宋之事,被郑清之抖了出来,但是史弥远依旧淡定。
他对自己在官家心中的地位有信心,认为自己找个借口,认个错,便可以过关,官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处罚自己。
这时史弥远下了马车,站在宫门前,四木三凶站在他身后,“哼!本相独霸朝廷二十年,郑清之这个叛徒,敢挑战本相,很好啊!”
李知孝道:“相公,这郑清之真是不知死活,本来只准备把他赶出朝廷,现在看来,不能留他了。”
史弥远冷笑一声,“本相好久没有遇见,敢正面对抗本相的人了。等会面见官家,你们要统一口径,按着本相的意思,喷死郑清之!”
李知孝等人颔首行礼,“下官谨记!”
史弥远点了点头,遂即大步往里走:“本相能调郑清之入中书,便能贬他去岭南!哼,走面圣去!”
当下史弥远领着众人往里闯,守门的侍卫和宫里内侍,看见他无人敢于阻挡。
不多时,史弥远一行,便直达赵昀接见郑清之的御书房,才稍整衣冠,命内侍前往通报,“速去禀报陛下,就说本相求见!”
御书房内,赵昀正与郑清之、赵泰交谈,忽然听见内侍禀报,说史弥远求见,赵昀立时皱起眉头。
以前,赵昀是信任史弥远,许多事情没往坏处想,可现在经过郑清之一挑拨,赵昀起了疑心,便觉得事事都有问题,令他细思极恐。
赵泰见赵昀神情,连忙给郑清之使了个眼色。
郑清之反应过来,当即补刀,“史相怎么知道,陛下在御书房接见臣!”
赵昀闻语,立时面沉如水……
第59章中门对狙(中)
赵昀本来心中已经起疑,对史弥远的信任正摇摇欲坠。
郑清之这句话,更是让赵昀浮想连篇。
此时赵昀脑子已经乱了,他不禁咬牙切齿,“难道他在朕身边,安排了眼线,监视朕的一举一动。”
想着当年,史弥远在宁宗太子身边,安排了眼线,得知宁宗太子对他不满后,便把他拥立为帝,赵昀忽然有些背脊发凉。
赵昀神色阴沉,他看向两人,“两位爱卿刚才说的话都属实,可敢于史弥远当面对质?”
郑清之喉结蠕动一下,行礼道:“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可以质问史相!”
“好!”赵昀当即对内侍道:“让史相进来。”
史弥远领着属下进入书房,赵昀看见一下进来这么多人,书房都变得拥挤,脸便更黑了。
这时史弥远却没注意到皇帝的神情,他看见站在赵昀身前的郑清之和赵泰,冷哼一声,才领着属下给赵昀行礼,“臣等拜见官家。”
赵昀收拾情绪,只是点点头道:“免礼吧!”
史弥远带头谢恩,然后同各人一起,在书房内站好。
这时他给李知孝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出班,“陛下,臣要参参知政事郑清之,勾结金人,私放金人入境,还将金人带入宫中,威胁陛下安全。”
在来的路上,几人已经商量好,倒打一耙,先把水搅浑。
赵昀已经先入为主,听了李知孝的话,他心中立时升起一团无名怒火,不过他却忍耐下来,冷脸道:“李爱卿怕是误会了。国瑞,你告诉李卿,你的真实身份。”
赵泰随即出列,朗声道:“史相公,诸位大人,下官其实是两淮制置使赵相公,派往金国的细作。另外,下官乃是秦王八世孙,怎么可能伤害陛下?”
史弥远愣住了,他知道赵泰是宗室,却不想他居然还是赵范派到金国的细作。
赵泰叠加这么多状态,这让他路上准备的说辞便用不上了。
赵泰与赵范见面后,赵范确实要求赵泰做宋国细作,为他提供金国的情报,赵泰只是把成为细作的时间提前,而赵范作为两淮制置使,史弥远最多询问一句,不可抓起来审问,所以赵泰并不担心谎言被揭穿。
史弥远没出声,李知孝愣了下,却有些狗急跳墙,继续质疑,“陛下,臣从来没听说过秦王后裔有个叫赵泰的,臣怀疑他的身份有假,还请陛下明察。”
他这么一说,赵昀也有些疑惑,秦王的后裔他有些了解,确实没赵泰这号人物。
赵泰解释道:“这位大人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当年靖康之变,我曾祖赵基被掳至燕地,后生我祖父赵恢,祖父又我父赵鸿,父亲又生我赵泰。我们一家滞留金国,蒙古南侵时,才南迁逼祸。如果大人不信,可以查看赵氏宗谱。”
赵昀一挥手,便有内侍取来宗谱,果然有这么一支留在北方。
赵泰不希望史弥远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当即主动出击,“这位大人,下官是不是宗室,现在无关紧要。今天下官来面见陛下,是想问金国派遣使团来大宋,为何史相不向陛下禀报?史相为何欺瞒陛下?”
赵昀也黑着脸,“史相,你给朕解释一下,这样的大事,为何瞒着朕?”
“这……”史弥远一时语塞,不过作为掌权二十多年的老相公,他斗争经验丰富,权衡利弊后,立刻便认罪道:“回禀陛下,臣没有及时禀报,确实是臣的失误!然臣不许金使入境,也是为了大宋好。臣以为一个将要灭亡国家的使团,实在没什么好见,何况见他们还会得罪蒙古,所以臣便直接拒绝了。虽说近些年来,国事陛下一直都让臣处理,但是臣确实是自作主张了。臣愿意接受陛下惩罚!”
史弥远顿了顿,看向赵昀,继续道:“不过陛下现在问臣,臣还是会坚持自己意见,认为陛下不能见金使,以免击怒蒙古人!”
他这个回答,把为何隐瞒金国使团,变成了该不该见金使的讨论,同时拉上蒙古人,反而让赵昀觉得他不该接见赵泰。
赵昀听后,果然被带偏,史弥远抓住机会,恶狠狠的瞪着郑清之和赵泰,发起了反击,他直接训斥道:“本相不管你是不是赵范派出的细作,本相只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金使!郑参政,你将金使带来面见陛下,让蒙古人知道,激怒他们,引发战争,你能负责吗?”
郑清之被他这么一说,内心有些慌乱,赵泰也是惊讶,史弥远不愧是主政二十多年的权相,那气场,那颠倒是非,倒打一耙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
他与郑清之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赵昀对史弥远产生怀疑,而史弥远几句话,就把自己塑造成负责任的老臣,他们反到成了不懂事,威胁朝廷安全的人,就连皇帝也仿佛犯错了一般。
眼看着局势将要逆转,郑清之却没有话说,赵泰当即开口救场,“史相之言,实在荒谬。这大宋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史相是认为自己比陛下还要圣明吗?”
“你!”史弥远连忙向赵昀行礼,“陛下,不要听他胡言,臣绝无此意!”
赵昀的思路被赵泰拉了回来,黑着脸没有说话。
方才史弥远的口吻,连赵昀也一起责怪了,仿佛怪赵昀不该接见赵泰。
这让赵昀内心不太舒服,感觉史弥远在指责他没脑子。
赵泰继续质问道:“史相作为臣子要做的事情,应该是禀报陛下,为陛下提供建议,而不是隐瞒陛下,替陛下做出决定!”
赵泰年轻,中气十足,声如洪钟,而他的话,也说到了赵昀的心坎里。
“陛下!”史弥远注意到赵昀神情变化,他终于有些慌了。
赵泰却没给他机会,继续质问:“再者,接见金使就会激怒蒙古人,也是无稽之谈!下官与郑相公是秘密入宫,蒙古人怎么会知道,除非有奸细通风报信。”
说到这里,赵泰看了赵昀一眼,而赵昀的目光则看向史弥远一行人,然后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内侍。
他想着史弥远来的这么快,肯定是在宫中安插了眼线。
“此外,就算蒙古人知道,对我大宋也是利大于弊。这次是蒙古主动前来请求联合,乃是蒙古有求于我大宋,史相不待价而沽,为大宋谋得更多利益,反而不许金国使团入境,去讨好蒙古人是何道理?”赵泰大声质问,战斗力爆表。
赵昀听了赵泰的话后,心里对史弥远的不满终于被激发出来,明明是史弥远做错事,考虑不周到,他反而自以为是,责怪起他来。
这让他皇帝的尊严,受到了践踏,赵昀想起郑清之说的话,冷声问道:“史相,朕听郑卿说,你常对周围人言,余有回天之力,今上不过羲皇圣人,可有此事?”
“胡说!”史弥远愕然看向郑清之,目光中露出惊恐之色,他没想到郑清之这么歹毒,他惊慌之下,怒吼一声,连忙解释,“陛下,郑清之胡说八道,污蔑臣!臣岂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不信,陛下可以询问他们!”
第60章中门对狙(下)
史弥远听了赵昀的话,内心震惊,满脸愕然。
他看向郑清之,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以前看上去人畜无害,颇为厚道的郑清之,竞这么恶毒,真是刷新了他的认识。
史弥远当初选择扶持郑清之接班,便是觉得老郑还算厚道,他死后老郑可以照顾自己的后人。
现在史弥远觉得自己错了,没想到老郑其实是一条毒蛇。
以往都是他凭空捏造,无中生有攻击政敌,没想到今天却被人给污蔑,让史弘远暴跳如雷。
这时,郑清之终于清醒过来,他当即出班,“陛下,臣确实听史相说过,不信陛下可以询问其他大臣。”
赵昀黑着脸,目光投向李知孝,“李卿,朕问你话,史相有没有说过?你给朕如实交代!”
李知孝愣了下,不说他确实没听史弥远说过,就算是史相说了,那也必须帮史弥远隐瞒,他当即摇头,信誓旦旦道:“陛下,臣可以肯定,史相没有说过。”
郑清之怒道:“李知孝你怎么睁眼说瞎话。”
赵昀黑着脸又看向薛极,“薛卿你说,有没有!”
薛极也立时否认,“陛下,臣也没听史相说过。”
这句话威力巨大,承认就等于是说,史弥远把皇帝当傻子,能够随意操纵和欺骗皇帝,天下大事皆史弥远说得算。
因此几员史党大员,都矢口否认,而这也正在赵泰的算计之中。
他们只能口径一致的否认,而只要他们口径一致,那么赵昀就会感到恐惧,认为朝中大臣以尽皆史弥远党羽。
史弥远刚有些庆幸,可随即便发现赵昀脸色越来越黑。
情况不对啊!史弥远瞬间惊醒,立时被骇得冷汗直流,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他急得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如果他说自己没说过,那么是结党,大臣全都在包庇维护他,他要是承认,那更是直接玩玩。
“郑清之怎么会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史弥远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辩解,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他的属下们赶紧闭嘴。
可还没等他说话,他剩下的党羽胡榘﹑聂子述﹑赵汝述、梁成大﹑莫泽等人便纷纷表态,表示没有听过,并一口咬定郑清之污蔑。
“陛下,郑清之这是污蔑史相,其心可诛啊!”李知孝义正词严,恶狠狠道:“臣以为这样的人,已经不适合待在中书省了。”
说完,不禁看向史弥远表功,相公放心,我们保你,咦,史相脸色怎么如此潮红?
赵昀听着李知孝等人的话,见郑清之完全被他们压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心中失望道了极点。
此时,终于意识到被摆了一道的史弥远狂给几人使眼色,可李知孝等人却会错意,仗着人多势众,竟齐齐逼宫,“陛下,郑清之污蔑史相,还请陛下罢免此人中书省参知政事的差事,将其逐出朝廷,流放岭南。”
赵桓闭上了眼睛,背靠着椅子上一时无言,他对史弥远的宠爱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史弥远捶胸顿足,眼看继续下去,李知孝等人要害了自己,他突然急得怒吼一声,“你们给本相闭嘴!陛下,您听臣解释!”
史弥远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这都是郑清之害臣啊!”
赵昀却瞬间暴怒,“朕爱卿害你?朕怎么觉得是你在迫害郑爱卿!史弥远你是不是已经把整个朝廷,都变成你的呢?”
史弥远吓得一个劲儿的磕头,李知孝等人则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愕然和震惊。
很显然,几人还没搞清状况,不晓得问题出现在哪里。
事情的始作俑者郑清之和赵泰对视一眼,两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低着头不再言语,继续扮演着弱势群体的角色。
赵昀怨恨的看了史弥远一眼,在气氛跌至冰点时,冷冷道:“史弥远,朕念你拥立有功,给你个体面,你年纪大了,中书省就不要待,回去养老吧!”
“陛下!陛下!”史弥远痛哭流涕,“臣冤枉啊!”
赵昀已经不想再看见他,厌恶的挥手,厉声呵斥,“给朕退下!”
说完目光扫视李知孝等人,“还不滚!”
李知孝等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赵昀发怒,只得连忙扶起史弥远退出书房。
等他们一走,书房内安静下来,半晌赵昀才看向还站着的赵泰两人,他长长叹息一声,“朕是真没想到,朕如此信任他,他居然如此待朕!”
郑清之和赵泰依旧不语,知道赵昀此时心情极差,没有趁机去谈别的事情。
赵昀又道:“朕今天累了,两位爱卿,也先退下吧!”
“陛下保重龙体!”两人行礼,便也出了书房。
赵昀疲惫的摆手,坐在书房内好一阵,才重新振作精神。
这时感到遭受欺骗的赵昀,心中燃起一股恨意,他让人召来皇城司宿卫,将身边的内侍带走,看看是谁向史弥远泄露消息,帮助史弥远监视自己,并调查史弥远在朝中有多少党羽。
然后,他又让人传唤殿前司殿帅前来书房面圣,下旨令他加强皇宫和临安的守卫。
史弥远当了二十多年的权臣,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船。
从书房内出来,史弥远便有些失魂落魄,走路摇摇晃晃,仿佛一下苍老十岁。
李知孝上前扶住了他,关切道:“史相没事吧?”
史弥远勉强定住心神,痛苦摇头,“本相纵横朝野二十余年,没想到居然会输给郑清之这个小人。”
李知孝等人面面相觑,李知孝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史相,郑清之污蔑之语,我等都已经向陛下解释,相公根本没说过那样的话语!”
史弥远气得用拐杖杵地,“你们怎么还不明白,问题不在于本相有没有说,而在于你们都为本相辩解,让官家察觉到本相在朝中结党,而历代君王,最忌惮的就是臣子结党!你们明白没?”
史弥远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今天他根本就不该带这么多人入宫。
李知孝也不蠢,一点就透,遂即额头冒汗,他愕然道:“可是陛下询问,卑职等人也不能说,相公说过这样的话语吧!”
史弥远恨声道:“这就是郑清之歹毒之处,他算到你们肯定会为本相辩解,我们都被他算计了!”
李知孝皱眉感慨道:“郑清之有这么厉害?他隐藏可真深!”
史弥远沉默下来,他也觉得奇怪,他了解郑清之,确实让他也感到意外和疑惑。
忽然,史弥远想到了,郑清之身边那张俊脸……
第61章史相下野
史弥远摇摇头,将赵泰的俊脸甩出脑海,觉得不太可能。
那厮如此年轻,怎会有如此心机。
一个人的能力,有时候是与阅历和经历有关系的。
史弥远仔细回想,觉得不太可能是赵泰,毕竟他太年轻,没经历过多少事情,不可能如此洞察人心,把他这条老泥鳅都玩弄了。
不过,想到他从蒙古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听说这个赵泰,毒杀蒙古王爷拖雷,又施离间计,让窝阔台退兵,史弥远便又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真是他给郑清之出的注意?
这时各人出了皇宫,也不敢久留,匆匆回家返回府邸。
史弥远回到府邸内,内心是有怒又急,主政这么多年的老丞相,居然阴沟翻船,令他感到恼火。
在大宋的体制内,要想掌握权力,皇帝的信任是关键,他扶立赵昀为帝,经营多年,才让赵昀信任自己,如今前功尽弃,着实令他心急。
覆水难收,破镜难园,他与赵昀之间的信任一旦出现裂缝,想要重新挽回,便几乎不可能了。
这时史弥远让人去打听外面的情况,不多时,便有下人来报,说殿前司的人马开进临安,已经掌握了临安防御。
这让史弥远心中大惊失色,知道赵昀对他已经不放心,他这次是大意失荆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来史弥远还想挣扎一下,看能否挽回圣眷,听说赵昀调兵入城,便只能按着赵昀的意思,写了封奏疏,声言自己身体不适,向赵昀请辞丞相之位。
……
次日清早,勤政殿外,临安城内的文武官员聚集,众多官员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李知孝等人站在一处,都是内心叫苦。
梁成大低声道:“昨天,殿前司的人马开进城了。”
薛极道:“史相没来,大家小心!”
李知孝小声道:“咱们都好自为之。”
说完,他移了几步,竟和几人分隔开来。
赵昀怀疑他们结党,各人都得避嫌。
这时众人站了一阵,一声尖锐的嗓音响起:“百官入殿!”
众多文武连忙站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排队入殿,于两侧分立,安静的等候皇帝到来。
不多时,赵昀便在侍卫的簇拥下,进入了大殿,于皇位坐下,两名甲士则立于皇位两侧,持刀警戒,仿佛大臣中会有刺客,对皇帝不利一般。
这让众多大臣,都意识到有事发生,心事重重的行礼,“吾皇万岁!”
赵昀沉着脸摆手道:“众卿平身。”
大臣们谢恩,然后恭敬站立,恭听皇帝训示。
赵昀拿起一份奏疏,目光看着噤若寒蝉的臣子,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快感,他沉声道:“今天朕收到一份奏疏,史相自感年事以高,身体不适,所以向朕请辞。本来朕应该挽留,可考虑到史相身体不允许,朕便恩准了!”
这话一出,百官哗然,李知孝等人更是面色铁青,心中感到恐惧。
一般而言,朝中高欢要辞官,皇帝都要再三挽留,给足官员面子,可现在距离都愿意客气一下,让各人都感到心寒,为史相不值得。
赵昀继续道:“史相有拥立之功,主政朝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史相已经决定归养,朕决议封史相为太师,鄞国公,宅一座,良田五百亩恩养。”
史弥远主政朝廷多年,党羽众多,在朝廷有很深的根基,赵昀担心史弥远狗急跳墙,只能以这种方式处理。
朝廷上众多史党本来想挽留,不过他们得了史弥远的吩咐,又见皇帝这样处理,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这时,赵昀又看向郑清之,微笑道:“郑爱卿,史相请辞后,你暂领政事堂,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
郑清之大喜,他熬了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于是激动出列,连忙拜谢,“臣谢陛下信任,臣一定不辱使命!”
赵昀微微抬手,“爱卿免礼,莫要让朕失望。”
郑清之谢恩起身,赵昀目光扫视众人,询问道:“百官可有事启奏?”
大殿内,众多官员都低着头,思考着如今朝局,都不敢轻易表态,殿上沉默一片。
赵昀见此,随即沉声道:“既然无事,那郑爱卿留下,散朝吧!”
……
在众臣散去后,赵昀走下殿来,“朕已经让人去叫赵泰,你们陪朕走走,朕要与你们商议联金还是联蒙之事。”
赵昀登基以后,朝政一直是史弥远掌握,如今他让史弥远告老还乡,自己掌握权力,便想要干一番事业。
今天朝堂上百官的反应,赵昀还算满意,认为史弥远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接下来就是扶持郑清之,与朝中的史党抗衡,内部问题不大,该着手解决外部问题了。
当下,赵昀与郑清之出了大殿,来到御花园,赵泰早在这里等候。
赵昀没有直接谈正事,而是微笑道:“赵卿,这临安比汴京如何?”
“陛下,金人不善经营,加之蒙古年年入侵,汴京以非昔日汴京,而临安江南水乡,风景如画,经济繁荣,以胜汴京多矣!”赵泰道。
赵昀满意颔首,“等朕平定天下,便为你们在江南建造府邸,赐予田产,让你们享受江南美景,富贵荣华。”
赵泰听了这话,不知道赵昀是另有深意,还是随口一说。
一般而言,就算是要杯酒释兵权,也是等到天下统一后,所以赵泰倾向于赵昀只是随口一说,是宗族家法已经深入他的潜意了。
赵泰连忙行礼,“那臣就先谢过陛下了。”
赵昀微微颔首,走到一处假山前停下脚步,找了石凳坐下,“两位爱卿也坐!”
郑清之和赵泰坐下后,赵昀又开口道:“朝廷上的事情,朕已经处理妥当,朕让你们过来,是想聊一聊北方的事情。蒙古人开的条件,朕已经知晓,现在朕想知道金国方面是什么条件。”
赵泰既然自称是宋国的细作,便不能与赵昀谈条件,而是应该直接亮出金国的底牌。
“陛下!”赵泰当即行礼,“金国现在哪里还有资格和大宋谈条件,臣已经摸清他们的底牌,只要大宋愿意支持他们抗蒙,金国什么都可以退让。”
第62章钓着蒙古支持金国
听赵泰这么说,赵昀内心有些兴奋,他能知道金国的底牌,便能让他更容易做出选择,“那卿家给朕说一说,金国的底线是什么?”
赵泰道:“回禀陛下,金国方面只要大宋愿意支援他们抗蒙,金国愿意放弃此前所有条约,甚至向大宋称臣!”
“金国皇帝愿意向朕称臣?”赵昀眉头一挑,有些兴奋了。
大宋立国以来,对外方面确实憋屈,先后向辽国和金国称臣,还丢了凉州和静海镇,连西夏都打不过,实在有些挫。
现在辽国和西夏都成历史,远的也就不提,就说这金国,赵家人可是当了完颜家近百年的侄子。
现在赵昀听说,金国要向南宋称臣,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赵昀心里自然高兴。
赵泰撒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陛下,金国方面自然不希望称臣,希望保住体面,可要是无法说服大宋的情况下,他们便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赵泰为了阻止宋蒙联合灭金,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两头欺骗,后面也不知怎么收场。
赵昀微微颔首,看向郑清之道:“爱卿,你怎么看?”
郑清之当上丞相,正要表现,听赵昀问起,立时便道:“官家,蒙古人给出的条件,乃是灭金之后,将河南归还给我们,而金国方面自身难保,则不能给我们实质性的实惠,反而需要我大宋的支援。光从双方条件来看,蒙古人无疑是占优的,答应他们的话,我们可以得到河南,同时也能一雪靖康之耻!”
赵昀微微颔首,知道他还有话说,“爱卿继续说!”
郑清之接着道:“不过臣以为面对北方局势,我们不能只看眼前得失,而是要看事态的长远发展。虽说从条件上来讲,蒙古人的条件似乎占优,但臣以为大宋切不能与蒙古人联合!”
赵昀问道:“为何?”
郑清之道:“臣的理由有三点。其一,蒙古人说灭金后归还河南,到时候未必真还。其二,蒙古灭金之后,北方将出现一个比金更强的政权,我朝收复北方希望便更加渺茫。其三,万一蒙古不守信用,大举南侵,朝廷或许无法抵挡!臣以为陛下应该居安思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蒙古人守信上,而是应该支持金国拖住蒙古,为朝廷整兵备战争取时间!届时,只要朝廷兵强马壮,无须金国为屏障时,可自己亲手雪耻,不需借助蒙古之力,而蒙古因我朝强盛,亦不敢窥视我朝疆土。”
赵昀明白郑清之的思路,他点了点头,又看向赵泰道:“卿家你的想法呢?”
赵泰正色道:“回禀陛下,臣赞成郑相的意见。臣相信,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从其他方面也得不到。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蒙古人会守信上。臣以为朝廷最佳的方案是,吊着蒙古,不说联盟也不说不联盟,就是拖着他们,然后暗中支持金国。”
赵昀眼前一亮,赵泰这方案,比较灵活,很合他的心意。
毕竟现在蒙古强大,赵昀内心有些恐惧,害怕得罪蒙古人。
如果他不同意,也不拒绝蒙古的要求,短时间内只要金国不灭,蒙古也就不可能攻宋,宋朝便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赵泰继续说道:“另外,据臣观察,金国灭亡之势,已经不能逆转。因此臣以为,在支援金国时,朝廷也要讲究方法。不能将支援直接给金国朝廷,而是选择性的支援金国内部亲宋的力量。这样一来,等金国没有利用价值时,朝廷便可果断挥师北上,与培养的亲宋力量里应外合,或者在金国无法抵抗蒙古入侵的情况下,再同意联蒙灭金,并依靠朝廷在金国培养的势力,迅速据潼关,守黄河,收复汴京,抢在蒙古之前,控制金国。”
赵昀听了赵泰的话,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毫无疑问,他被赵泰说动了。
赵泰这个方案,无疑是投其所好,宋朝对外历来比较软弱,不直接拒绝蒙古,便能满足赵昀内心深处,不愿意得罪蒙古的心理,而暗中支持金国内部亲宋势力,既能拖住蒙古,又能够增加宋国的势力,便更是一绝。
另外,金国内部的亲宋势力有谁?首屈一指的自然就是赵泰,有谁比他这个大宋细作,赵家宗室更亲宋呢?
赵昀激动道:“朕决定了,就采用两位爱卿的策略,吊着蒙古,暗中支持金国。”
当下三人移步御书房,又商议了诸多细节。
……
史弥远上奏请辞后,并没有离开临安,而是继续待在自己的宅院内,意图东山再起。
虽说赵昀封他为国公,又给了太师的荣耀,但是对他的辞呈没有挽留,还是让史弥远有些寒心,有些打脸。
他拥立赵昀为帝,又当了这么多年宰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赵昀尽然连做样子挽留都不愿意做,让史相公内心愤愤不平,大骂赵昀忘恩负义。
这一生气,史相公便病倒了。
此时,在史相公府邸,史党主要骨干,再次聚集。
他们前来探望史弥远的病情,却发现史弥远其实没啥大病。
“史相!官家让郑清之做了丞相,而他一上位,便准备把史相贬出的主战派召回朝廷,想要取代我们!”李知孝有些慌张道:“史相,现在陛下认为我们结党,不再信任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史弥远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皇帝让他离开中书,而他一旦离开权力中心,免不了墙倒众人推。
以他这些年干的事情,一旦失去权力,让主战派重回朝廷,他肯定会被清算。
想到这里,史弥远目光中露出阴狠之色,他看了眼慌张的众人,冷笑一声,“瞧你们的出息,本相把持朝政二十余年,从地方到朝廷多少本相的人,陛下登基以来又不理事,本相是那么容易倒的?”
李知孝等人闻语,见史相公淡定,立时便有了主心骨。
李知孝道:“有相公在,我们自是不担心!可是陛下让相公告老还乡,离开了朝廷,我们该怎么办?”
第63章史弥远的复出计划
此时史弥远内心有些怨恨,如果不是他史弥远,赵昀根本没资格做皇帝。
他呕心沥血,维持朝廷运转,临老了,赵昀居然想一脚踢开自己,实在是不厚道。
想到这里,史弥远恨声道:“本相虽没有说过那句话,不过郑清之说的也没错,本相却有回天之力。官家想让本相离开,本相便暂时随他心意,不过你们要让官家知道,少了本相,朝廷就没法运转。届时,本相要让官家亲自请本相回中书!”
李知孝、薛极等人对视一眼,皆面露喜色。
郑清之刚担任丞相,就急着召回主战派,培植自己的党羽,迟早要把他们赶出朝廷。
如果史弥远回归,主和派就有了主心骨,便可以对抗郑清之。
“史相想让我们怎么做,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知孝等人当即郑重行礼。
史弥远道:“这次本相被郑清之摆了一道,让官家感到威胁,所以才将本相赶出朝廷。本相要回到朝廷,便必须消除官家心中的疑虑。”
“史相要我等做什么?”李知孝拱手行礼,一脸肃然,“还请相公吩咐!”
史弥远道:“本相让你们每人都参本相一本!”
李知孝愣了下,心里一惊,在确定史弥远并不知道他真的已经写了一本参他的奏疏后,摆出忠贞不二的神情,“相公这是何意,这不是让下官落井下石吗?下官能有今日,全靠相公提携,下官怎能忘恩负义,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薛极等人也以为史弥远在试探他们,于是连忙表态,表示觉对不会背叛史弥远。
史弥远看着众人,心中有些感动,沉声道:“本相知道你们的心意,不过你们必须参,还要发动其他人一起参奏。你们要清楚,官家为何会让本相辞官,便是官家见你们都维护本相,认为朝中已遍布本相的党羽。现在朝中大臣弹劾本相,便是告诉官家,本相势单力孤,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薛极眼前一亮,不禁竖起拇指,送出彩虹屁,“相公高明啊!”
史弥远补充道:“当然,你们弹劾的内容,最好是些捕风捉影,无关痛痒的。明白了吗?”
李知孝微笑道:“史相放心,这点我们清楚。”
现在官家正在气头上,若是弹劾太狠,内容太劲爆,那可能就直接将史相公送走了。
因此他们既要弹劾,让赵昀觉得史弥远对他不构成威胁,又需要把握尺度,不能让赵昀一生气,把史弥远给办了。
薛极道:“史相的这个办法好,可这只能让官家不再忌惮史相。若是想要官家召史相回朝,这点恐怕远远不够。”
史弥远笑道:“不错,这是本相复出的前提条件,要让官家请本相复出,还需要你们给本相,把朝政搞乱,让郑清之没有能力处理。届时官家为了稳定朝廷,便只有重新请本相回到中书!”
“高明啊!”李知孝等纷纷漏出奸笑。
史弥远道:“现在郑清之在朝廷,都在干些什么?”
薛极道:“郑清之现在一是忙着召回主战派,二是与那个赵泰在一起,看样子是要联金抗蒙!”
史弥远问道:“现在蒙古人那边什么情况?郑清之和官家后来有接见过他们吗?”
薛极摇摇头道:“蒙古人这些天一直呆在驿馆,几次请求面见官家,都被郑清之拒绝!”
史弥远露出微笑,“好!那就从这件事情入手。你们首先派人前往金国,向金人泄露,那个赵泰是我大宋的细作。另外,再派人去找阔端王爷,本相要与他们见一面!”
现在郑清之要搞联金抗蒙,史弥远自然要进行破坏。
那个赵泰,居然敢和他做对,他一定要让赵泰付出代价。
如果让金人知道赵泰是宋国奸细,那么金人对谈判结果肯定不满,甚至会杀掉这个赵泰。
这样一来,他就能够破坏宋金联合,届时郑清之没搞定宋金联盟,又得罪了蒙古,赵昀就只有请他出山,来收拾局面。
当然,他这个计划,除了出卖赵泰,还需要与蒙古人勾结。
……
驿馆内,蒙古使团已经住了多日,正逐渐失去耐心。
自从那日宋朝御史死谏后,阔端一行,就没有在见过宋国的高官。
这日阔端黑脸坐着,听着耶律铉的汇报。
“王爷!南宋这边出了变故,支持与我们联合的史弥远,被南宋的皇帝罢免。现在的宰相郑清之,似乎对于同我们联合,并不感兴趣!”耶律铉沉声道。
靖康之耻后,宋朝南迁,赵宋国祚未断,还是一个王朝,所以宋朝内部依旧称自己为大宋。
北面的各个政权,为了进行区分,则将南渡后的宋朝称之为南宋。
阔端皱起眉头,面色有些不快,“怎么?今天又没见到南宋的官员!”
耶律铉道:“见到一位不入流的小官,对方说会向南宋皇帝禀报,可多半又是托辞!南宋方面现在好像有意避开我们!”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属下前来禀报,“王爷,南宋的李参政求见!”
阔端微微皱眉,耶律铉立时道:“王爷,是李知孝,他前不久进了政事堂。这人是史弥远的党羽!”
阔端眉头一挑,“带他进来!”
不多时,穿着一身常服的李知孝,进入房间,阔端和耶律铉站起来拱手,“李相!”
“王爷!”李知孝也拱手一礼。
阔端开门见山,“李相!本王正好有事要询问你们!你们宋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打算谈呢?”
李知孝道:“王爷,我今天过来,就是向你们解释此事!”
阔端请李知孝坐下,然后沉声道:“你说!”
李知孝落坐道:“相信王爷已经知道史相被罢免了,现在担任丞相之职的郑清之,他与史相政见不合,是主张联金的。或许你们还不清楚,金国使者赵泰已经抵达临安,并且整日与郑清之在一起。因此,只要郑清之还在丞相的位置,蒙宋联合就不可能达成。”
第64章金国袁世凯
阔端听了李知孝的话,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蒙宋联合之事,已经不可能了!”
李知孝道:“不是不可能,而是只要郑清之担任宰相,主战派把持朝政,就不可能。如果王爷能配合史相,帮助史相重新回到中书,那么蒙宋联盟就能再次提上日程。”
阔端问道:“史相让本王怎么帮他?”
蒙古人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这里是临安,他们暂时还无法影响南宋的政局,特别是左右南宋宰相的任命。
李知孝道:“史相希望王爷能够调兵边境,给官家施加压力。
届时郑清之无法解决危机,官家就会让史相重新出山。”
作为南宋大臣,对于自家的特点自然清楚,赵家人历来软弱,只要面对压力,面对挫折,官家就会妥协。
到时候,郑清之罢相,史弥远重新出山,便顺理成章。
阔端明白了李知孝的意思,史弥远这是借助蒙古的力量,来达到他的目的。
这就好比被金国放归的秦桧,携金国之威,稳坐南宋丞相,如果蒙古人只和史弥远谈,那么南宋这边也就只能供着史弥远,而史弥远也会成为蒙古在南宋的利益代言人。
阔端对这个提议比较感兴趣,如果能将一个蒙古人支持的人,扶持到南宋宰相的位置上,无疑比一纸条约更为可靠。
李知孝看了看阔端的神情,便沉声道:“我们史相想与王爷见一面,具体商议下细节。”
阔端笑着颔首,“本王也很想再见史相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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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郑清之府邸,书房内。
赵泰正与郑清之商议,宋朝支援金国的细节。
赵泰道:“恩相,支援金国的目的,不是为了让金国变得强大,而是为了让他拖住蒙古,为大宋备战争取时间。”
郑清之点点头,“国瑞,你这个提醒很有必要。我曾去信询问两淮制置使赵范、京西兵马钤辖孟珙、他们认为我大宋,要做好与蒙古开战的准备,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
三到五年的时间,确实能够做很多事情,如果南宋下定决心,举国备战,赵泰相信大有可为。
不过,赵泰认为郑清之当上宰相,有点飘,有点太过乐观。
以南宋的国情,赵泰觉得让江南的士绅百姓,放弃安逸和享乐,去过苦日子,去备战,是不太现实的。
在具体执行时,效果肯定会大大折扣,并且史弥远虽然下野,可主和派其实依旧把持朝廷。
史弥远做了二十多年权相,宋朝的国情又不可能,对史弥远和主和派进行大规模的清洗,所以赵泰觉得郑清之肯定会受到牵制。
“恩相,如果要备战北伐,那么还需要进一步掌控朝廷啊。”赵泰忽然说道。
郑清之听了赵泰的话,不禁微微颔首,他现在虽是宰相,但是朝廷内部绝大多数要害部门,都被主和派把持。
这些年史弥远排除异己,在朝中便植党羽,以至于郑清之现在除了有赵昀的支持外,在朝廷内部几乎没有可以用的官员。
“这点本相清楚!”郑清之沉声道:“本相已经上书官家,召回和起复多名主战派大臣。本相有官家支持,这些你无需担心。现在我们还是谈谈支援金国之事。”
赵泰见此便只能回到援金的话题上,“恩相,援助金国,在金国培养亲宋势力的关键,就是朝廷不能将每年援助的钱粮物资,直接交给金国,让金国来分配。这样那些拿到钱粮和物资的军队,只会感激金国朝廷,而不知道大宋的恩惠。”
郑清之颔首,他认为也是这个理,以前大宋每年都给金国岁币,金人可没一点感激大宋的意思,反而认为那是理所当然,不给还想揍大宋一顿。
“国瑞你说的对!这次是支援,不是岁币。”郑清之问道:“可怎样才能由我大宋来主导分配呢?金国皇帝会同意吗?”
赵泰道:“要实现这点,其实很简单。金国现在的情况,根本没资格与大宋讲条件。因此恩相可以在条约上加上一条,大宋援助的钱粮如何使用,金国需要得到大宋的同意,去向必须向大宋说明。至于理由嘛,便可以说明,是大宋担心金国的官员贪污,没有将大宋的援助用在抗蒙上,所以没笔钱粮和物资的使用,都需要大宋的同意。”
郑清之眼前一亮,“国瑞此法甚妙啊!”
他看着赵泰,是越看越喜欢,被他的才华征服,便有些舍不得放赵泰走,于是道:“国瑞,要不你就留在本相身边,做本相幕府,为本相出谋划策。本相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为你谋个差遣。”
赵泰却不愿意留在临安,不想只做个幕僚,于是连忙摇头道:“恩相,朝廷掌握援金钱粮的分配权,可具体分配给谁,却还需要一个了解金国情况的人。而这个人,非卑职莫属。因此卑职还是想回到金国,为大宋培养亲宋势力,也为恩相稳定朝局,争取更多的备战时间。”
郑清之内心有些不情愿,因为赵泰确实是个人才,在他的出谋划策下,郑清之击败了史弥远,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相位,所以这样的人不留在身边,确实令他觉得可惜。
不过,史弥远主张联蒙,他主张联金,如果他的联金抗蒙政策,不能够好好推行,甚至推行失败,主和派必定会抓住他的决策失误,对他进行猛烈攻击,将他赶下台。
此时,郑清之的政治地位,并不稳固,他需要在宰相的位置上,干出成绩来,而联金抗蒙便是关键。
想着现在他身边,确实没有人比赵泰更加熟悉金国,郑清之只能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国瑞就返回金国,本相将按着你提供的名单,来给与金国援助。”
赵泰内心大喜,这就等于由他掌握宋援的分配权,他就可以做金国的袁世凯,借助宋援来培养自己的人马。
赵泰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一脸真诚,肃然抱拳:“恩相放心,卑职一定为恩相,为大宋在金国培养十万终于恩相和官家的大军出来。”
朕清之听他这么说,微笑道:“国瑞,本相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本相!”
第65章主战主和各有目标
赵泰与郑清之相谈甚欢。
在交谈中,作为主战派的宋朝丞相郑清之,受到赵泰的影响,确定了自己的执政方略。
总结起来,可以归结为一句话,“援金、备战、伺机收复中原!”
在历史上,郑清之在接任史弥远的位置后,也曾经积极主战,推动了“端平入洛”,可惜宋军因为准备不足,加上主和派的掣肘,没有实现“据关、守河、复三京”的目标,反而被蒙古人击败。
赵泰与郑清之达成共识,认为蒙宋之间必有一战。
在这个共识之下,所有的计划都是围绕着,为蒙宋战争做准备而展开。
赵泰认为“端平入洛”之所以失败,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个原因,便是宋蒙联合灭金,宋军配合蒙军攻陷蔡州,灭亡了金国。
这固然一雪靖康之耻,战术上获得胜利,可战略上却是失败,他也使得宋军入洛时,得不到河南境内,金国残余势力的支持。
金国虽是异族入主中原,可是百年时间,已经一定程度汉化,而金国境内的百姓,与南宋分离百年,对于金国也有了一定的认同感。
第二个原因,便是南宋准则不足,赵范、赵葵立功心切,派急于占据河南,接手金国经营多年的潼关黄河防线,仓促出兵进入中原。
此时中原被蒙古人破坏,宋军训练和准备不足,进入洛阳后发现西京洛阳人口不足三百户,军队无法就地获得补给,后勤又跟不上,作战遂即失败。
第三个原因,便是南宋内部的问题,意志不够坚定,主战主和左右摇摆,遇见挫折就改弦更张,没有全力去执行一个策略。
在端平入洛时,四川的赵彦呐,京湖的史嵩之,都没有配合主战派出兵。
京湖方面能够给进攻蔡州的蒙军,运去三十万石粮草,却不愿运粮给汴京,南宋内部党争,导致没有协调,也是失败的重要原因。
赵泰总结了经验,便提出了针对性的方案,他拿到宋援后,便准备回金国,借助宋朝的钱粮,培养自己的人马。
赵泰觉得南宋“端平入洛”的方略,并没有错,只是执行出了问题。
因为在蒙古灭金后,蒙古谋臣耶律楚材,立刻向窝阔台呈报《平南之策》,“先谋犯蜀、顺流而下窥江南”。
在南宋发起端平入洛的同月,窝阔台便召开诸王大会,并对王公们说,“如今中原,西夏,高丽,回鹘诸国尽灭,惟东南一隅,还没有被征服。本汗欲率兵灭之,你们等以为何如?”
由此可见,蒙古灭金后,马不停蹄的便上马了灭宋的计划。
因此南宋方面,“据关、守河、恢复三京”的战略,并没有错。
金国人靠着潼关和黄河防线,挡了蒙古人十多年,南宋如果迅速收复河南,便能加大战略纵深,迟滞蒙军的进攻,使得南宋拥有更多战略纵深,从而挡住蒙古的进攻。
如果赵泰能够在金国养兵数万,提前准备粮食,那么等金国灭亡后,便能够迅速配合宋军收复河南。
这样一来就能改变宋军入洛的结局,南宋在战略上,便不会那么被动。
……
蒙古驿馆,刚从史弥远府邸回来的阔端,又出了驿馆,里面的蒙古随从,则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主战派的主张已经很明确,便是认为蒙宋之间必有一战,主战派希望通过援金、备战,来为将来的战争做准备。
主和派的主张,也是一以贯之,从秦桧到史弥远就没怎么变。
他们认为南宋根本打不赢,所以最好不要开打,他们直接跪给蒙古人看,并通过割让利益,来换取南宋朝廷偏安一隅。
阔端与史弥远会面后,双方达成了一致,阔端配合史弥远,帮助史弥远重回相位,而史弥远担任宰相后,则全力配合蒙古灭金,并将南宋给金国的岁币转给蒙古,换取南宋的安宁。
“王爷,我们就这么离开临安吗?”耶律铉问道。
阔端沉声道:“现在南宋的主战派当了宰相,我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只是浪费时间。不过,我不会这么走,临走前,本王要大闹一场。”
耶律铉问道:“王爷准备怎么做?”
“去礼部!”阔端道:“本王要给宋人下个最后通牒,他们如果不接受本王的条件,由此引发的后果,便都由他们承担。”
语毕,阔端翻身上马,便领着耶律铉等人气势汹汹的往礼部官衙而去。
一路上蒙古使团纵马驰骋,惊得行人四散,引得临安百姓纷纷侧目,却又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他们来到衙门外,守卫的士卒看见一群蒙古人骑马过来,为首的军官连忙上前阻拦。
“官府重地,不得靠近!”军官上前阻止,不过却没有多少底气。
阔端在他身前勒住马缰绳,居高临下的扫视一眼,然后翻身下马,直接一把推开军官,大声喝斥,“让你们尚书来见本王。”
一大群宋兵,围了过来,却都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毕竟,大宋长期对外软弱,抗金的名将能被砍头,北伐的丞相能被打死,人头送给敌国,宋军长期受到约束,让他们不敢得罪蒙古人。
再者,宋朝军队地位很低,万一得罪了蒙古人,朝廷拿他们顶罪可怎么办,所以面对飞扬跋扈的蒙古使团,守卫官衙的士卒根本不敢动手。
一名军官见蒙古人闹事,连忙跑进衙门,不多时便见一名官员匆匆出来,“王爷这是为何啊?”
尚书大人听说蒙古闹事,立刻躲了起来,派礼部侍郎出来询问。
阔端沉声道:“本王听说,杀害我父王的凶手赵泰到了临安。现在本王要求你们,立刻将那赵泰抓来见我,并且同意联蒙灭金,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
这样的话,阔端在别国,肯定是不敢说,怕对方一上头,把他给杀了。
不过,阔端对南宋有一定了解,这是一个对外比较软弱的国家,他们害怕蒙古,即便他再嚣张,他们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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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蒙古人的威胁
宋朝礼部尚书是胡榘,四木三凶之一,史弥远的铁杆。
此时他正坐在公房内喝茶,刚出去的侍郎钱肃昭匆匆回来敲响房门。
胡榘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进来。”
钱肃昭不是史党,也不是郑清之的人,算是朝中没结党的众多官员之一。
他闻声推门而入,一脸焦急道:“胡公,蒙古人过来闹事,逼我们签订盟约,还要求我们交出金使。这可怎么办?”
胡榘微笑道:“肃昭,你不要着急,来,品品今年新出的茶汤。”
说着,他拿了茶盏,将研细后的茶末放入其中,然后提起小壶慢慢注入沸水,用茶筅去拂,搅出一碗绿色茶汤。
钱肃昭火急火燎,“胡公,蒙古人都打上门了,下官哪有心思喝茶。现在蒙古人等着我们答复,还请胡公示下。”
语毕,作揖深躬。
胡榘放下茶盏,叹了口气,“肃昭啊!你是知道的,史相主政时,是要联蒙灭金的,并且已经与蒙古人谈妥,就差官家点头,盟约就成了。现在郑相上位,立时改弦更张,要联金抗蒙,你让本官怎么办?现在蒙古人有怨气,本官是管不了,你立刻派人去政事堂,禀报郑相吧!”
钱肃昭皱起眉头,胡榘又端起茶盏,“本官要吃茶了,肃昭你吃不吃?”
钱肃昭见此,只能拱手行礼,“下官这就派人去通知郑相。”
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是做不了主,尚书又不表态,他只能禀报政事堂。
政事堂内,赵泰与郑清之商议好了细节,正在拟定条款,门忽然被推开。
两人侧首看去,进来的是参知政事李知孝。
郑清之皱起眉头,“李相,你有何事?”
李知孝看了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郑相,方才礼部那边传来消息,蒙古人已经失去耐心,跑到礼部闹事。现在他们要朝廷交出金使,并且与他们签订条约,否则一切后果,由郑相承担。”
郑清之心头一凛,同赵泰对视一眼,然后沉声道:“礼部那边怎么处理?”
“呵呵~”李知孝道:“这件事情礼部可处理不好。毕竟郑相要联金抗蒙,礼部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蒙古人。事情我已经禀报给郑相,下官就告退了。”
说着他看了郑清之和赵泰一眼,便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郑清之看到他的背影,气得一拳砸在桌案上,“这群史党,自从本相主政,便什么事情都不做,处处与本相作对,本相迟早将他们全都流放岭南。”
赵泰听了李知孝的话,神情也严肃起来,他到临安只有少数人知道,现在蒙古人居然得到消息,让赵泰留了个心眼。
看来史党多半已经把他给卖了。
“恩相,蒙古人怎么知道我在临安?”赵泰眉头紧锁,随即又自答道:“看来史党同蒙古人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郑清之虽然当上宰相,但是在临安却没有什么势力。
因此史弥远的动作,包括他与阔端会面,郑清之都难以得到消息。
郑清之神情凝重,“这应该是史弥远利用蒙古人,向本相施加压力,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本相屈服,也是太小瞧本相了。”
赵泰却道:“恩相,史弥远这不仅是向您施压,同时也是在向官家施压啊!”
听了赵泰的话,郑清之愣了下,神情随即严肃起来,他现在与史弥远彻底决裂,没有后路可言,无论史弥远怎么施压,他都会顶住,可是赵昀呢?
南宋的皇帝有个毛病,常常在战、守、和上举棋不定,每个方法都尝试,却又不肯花大力气,稍微遇见挫折,就会改弦更张。
赵昀毕竟是个年轻皇帝,而且能力不算出众,现在没遭受挫折和压力,还有一定雄心,可是一旦面临挫折和压力,便极有可能改变现在的主张。
历史上在端平入洛前,赵昀可谓是信心十足,雄心勃勃,可在端平入洛失败后,立刻就被打没了雄心壮志,再无进取之心,转而重用贾似道求和。
郑清之听了赵泰话,深以为然,“不过,本相这里没有问题,关键是官家能不能顶得住压力!”
赵泰道:“看蒙古人的意思,如果朝廷不答应他们的条件,蒙古极有可能在边境挑起事端,甚至发动一次进攻,来给朝廷施加压力。届时如果前线战败,或者战局不利,史党肯定会攻击恩相,而官家也有可能改变主意!”
郑清之微微颔首,“史弥远着实可恶,他这是勾结蒙古,来达到复出的目的!”
史弥远下野后,郑清之主政,他兴奋了一段时间,可是史弥远毕竟掌握朝廷二十多年,他一出手,立刻就让郑清之变得岌岌可危。
赵泰沉声道:“恩相要尽快,通知前线边帅,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另外下官也会尽快反回金国,至于蒙古使团这边,则能拖多久,便拖多久!”
现在史弥远失去赵昀的宠幸,他要重新上台,便必须让赵昀意识到,选择郑清之是错误的。
而如何正明这一点,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蒙古给宋朝施压,一旦宋朝遭受损失,他就可以攻击郑清之,推翻联金抗蒙,重新回到政治舞台。
郑清之听后,点了点头,意识自己的处境,并不乐观。
这时他看了看桌上拟定的条款,拿出大印盖好,然后交给赵泰,“国瑞,你带着条款,速回汴京。河南地处中原,向北威胁河北,向东可攻击山东,向西可进取关中!如果蒙古人想利用军事威胁本相,只有从山东南下两淮,或者从关中攻击汉中。你要向金国皇帝,说明本相的情况,届时可屯兵边境,缓解本相的压力!”
蒙古人居然向宋朝索要赵泰,让赵泰内心感到一丝不安,他很不喜欢,这种自己命运被别人控制的感觉。
这也是他不愿留下给郑清之当幕僚的原因。
因为就连郑清之,其实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要联金抗蒙遭受挫折,赵昀顶不住压力,郑清之便随时可能被卖掉。
赵泰当即抱拳,“恩相放心,如果蒙古人以军事威胁恩相,一旦他们南下,我便率军侧击蒙军!”
第67章逃离临安
郑清之从案台后走出来,站到赵泰面前,托起他的手,沉声道:“国瑞,现在看来史弥远毫无底线,他已经将朝廷的策略透露给蒙古人。现在蒙古人闹事,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把后面开战的罪名,强加在本相身上。我们此前商议拖延蒙古的策略已经无法实现。现在本相尽量为你和前线将帅争取时间,你速去金国吧。”
此时的局面很明显,史党为了能够重新掌握南宋朝廷,向蒙古人透露了郑清之的底牌。
郑清之推行联金抗蒙,拟定条约,调配钱粮和物资,需要整个朝廷的配合,而朝中又遍布史党,他的计划根本无法保密。
现在蒙古人明显已经知道,所以前来闹事。
那阔端知道南宋不可能同意他的条件,目的就是为了不欢而散,好有借口带兵向南宋施加压力。
明白这一点后,郑清之也不留赵泰,让他火速返回金国。
因为如果南宋顶部住,蒙古的军事威胁,那郑清之就完了。
赵泰恭敬行礼,“恩相放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意志坚定,就能够渡过这次危机。”
这次是史弥远下野后的第一次反扑,同时也是对郑清之和主战派的一个考验。
若是他挺不过去,那么结果便是黯然下野,可要是渡过这次难关,那他在朝廷的地位便会逐渐稳固,可以一步步将主和派赶出朝廷。
“好!那本相去会阔端,你不要久留,尽早回去准备。”郑清之沉声道。
当下两人一起出了政事堂,站在衙门外互执双手,郑清之动情道:“国瑞,一路保重。”
赵泰重重点点头,郑清之拍了拍赵泰肩膀,便上了属下准备的轿子,在士卒的护卫下,向礼部衙门而去。
赵泰目送郑清之离开,正要回客栈,却忽然皱起眉头,发现有几个身影在衙门外鬼鬼祟祟。
这时承虎见赵泰出来,迎接上来,“大人。”
赵泰目光时不时瞥一眼远处,突然对他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承虎心头一凛,刚要回头去看,却被赵泰喝住,“不要回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承虎不禁问道:“大人,我们怎么办,回政事堂暂避吗?”
赵泰脸色阴沉,他有些担心是蒙古人知道自己的踪迹后,想要做掉自己。
他毒杀了拖雷,阔端知道他在临安,极有可能对他采取行动。
这既是为拖雷报仇,也是效法班定远的典故,破坏宋金联盟,迫使南宋与蒙古联合。
另外,也有可能是史弥远的人,他是临安的地头蛇,想要弄死赵泰也很容易。
赵泰只犹豫片刻,便沉声道:“不回衙门,继续往前走。”
郑清之在临安的实力有限,赵泰不可能一直躲在衙门内不出来,他倒是可以让郑清之调支兵马,护送自己回金国,可他不敢保证,护送的人马有没有史弥远的人。
另外,他待得越久,便会给敌人越多的准备时间,届时在临安还是在路上动手,主动权都在对方手中。
史弥远为了复出,居然勾结蒙古,他已经没有底线,那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赵泰感觉临安已经非常不安全。
赵泰说完便与承虎一起离开,两人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刚还在摊位前买东西的几个身影,立时跟在他的身后。
这下赵泰可以确定,他们确实被人盯梢,承虎立刻大义凛然道:“大人,咱们换身衣服,我掩护你。”
赵泰没有犹豫,他与承虎闪身进入一条街巷,迅速交换衣服,两人身高差不多,赵泰穿上承虎的衣服勉强合身。
“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客栈找承德,你直接去码头等我们!”赵泰一边穿衣,一边说道。
承虎却道:“大人,还是我去客栈,说不定那里也有人监视了。”
赵泰一想也是,他不能犯险,便点了点头。
两人穿好衣服后,承虎先走出巷子,盯梢的探子果然认错人,跟着承虎离开。
赵泰则随手拿起一根木棍,继续躲在街角,不多时,两人走过来察看。
他们正张望之际,赵泰闪身出来,一棍子砸中一人面门,然后一脚踹向另一人裤裆。
赵泰突然袭击,两人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他们一个捂脸,一个捂裆,哀嚎不止。
赵泰不敢久留,将木棍一丢,便穿过街道,先找了家衣帽店,换了身衣服,稍微乔装打扮,才消失在人群中。
承虎带着几名探子,在街道上乱窜,钻进一家店铺后,从后门离开,才摆脱跟踪的探子,然后悄悄潜回客栈。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附近溜达了几圈,果然发现了几张可疑的面孔在客栈外盯梢,于是他迂回到客栈后墙,直接翻墙进去,来到房间找到承德。
承德立刻起身,“你怎么回来呢?大人呢?”
“出事了。有探子盯上我们了。”承虎急忙道:“临安不能待了,你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去与大人汇合。”
承德连忙收拾,将一把短刀藏在身上,背上一个包袱,除了交子其它什么都不带,便出了房间,迅速翻墙而出。
可是他们刚落地,便冲出三名壮汉,将两人按倒在地。
承德、承虎都是完颜守绪的侍卫,也有些武艺,可对方也不是善茬,趁他们落地未稳,便飞扑上来。
两人立刻与他们在地上扭打,承虎直接被两名大汉死死按住,承德刚要拔出短刀,却被对方抢先一步,将刀抵住他的喉咙。
这下两人只能束手就擒,乖乖被他们控制。
三个汉子,都是蒙古人打扮,承虎和承德被他们死死抱住。
这些蒙古汉子,都是摔跤好手,也是怯薛宿卫,双臂跟铁钳一般,他们见控制两人,都是一脸兴奋,“哈哈,抓住赵泰了。终于可以为王爷报仇了!”
这时三名蒙古人,两人分别控制承德和承虎,一人则上前搜身。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正搜身的人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小心!”
赵泰动作迅速,照着从后抱住承虎的蒙古人后脑勺便是一闷棍,直接将他敲晕,承虎没了束缚,抬起就是一脚,将准备搜身的蒙古人踹飞。
转瞬间,三名蒙古人被撩倒两人,承德趁机一脚踩在最后一名蒙古人脚指上,头奋力往后一撞,那蒙古人立时鼻血横流,松开了双手……
第68章孙二娘和小琼
赵泰再次挥出一棍,猛砸在被撞得后仰的蒙古人头上。
“咔”的一声,木棍断裂,直接给那蒙古人开瓢,他身体晃动两下便栽倒于地。
几乎同一瞬间,承虎拿起短刀,扑向被踹倒的蒙古人,骑在他身上,便短刀猛刺,将其捅成了血葫芦。
这时蒙古人的惨叫,引起了其他杀手的注意,十多名汉子从各个方向赶过来。
“大人,您怎么来呢?”承德有惊又喜。
赵泰道:“我不放心,所以赶了过来!”
说着,赵泰瞥见远处几人冲过来,他立刻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袱,便对两人喝道:“快走!”
三人不敢久留,拔腿便往街上冲。
这时一群汉子跑过来,看见地上的尸体,不禁咬牙切齿,为首的一人怒吼道:“给我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赵泰三人迅速在街上乱窜,看见身后有人追来,他一咬牙,从包袱里抓出大把交子,往天上一撒,街道上的人群愣了一下,等看见散落的交子,瞬间一涌而上。
街道陷入混乱,追击的杀手被人群阻隔,只能看着赵泰三人消失在街道上。
这时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春雨,赵泰三人来到码头附近,大雨让码头空无一人,苦力和旅客都在屋檐和棚子里避雨,船上的人也躲进了船舱内。
赵泰四下打量,看着烟雨蒙蒙的画面,问道:“会游泳吗?”
北方人许多都不会游泳,不过两人却点了点头,承德道:“会游,不过水性不算好。”
赵泰随即道:“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水,咱们游过去。”
趁着四下无人,他们找了码头附近没人的角落,三人悄悄下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各种船只,却犯难了。
这么多船,都停在码头附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赵泰带着水性不太好的两人,泡在冰冷的水中观察一阵,最终看见一艘正掉头准备远行的客船,悄悄游过去,然后爬上甲板,又伸手将两人拉了上去。
三人爬上船尾,望着烟雨朦胧的临安城,繁华码头,雄伟的城池,白墙青瓦的屋宅,慢慢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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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端在礼部衙门等来郑清之,双方进入会堂,拍桌子放了一通狠话,便不欢而散。
阔端提出让郑清之交出赵泰,并立刻签到联蒙抗金的条约,这都是郑清之不能接受的。
郑清之尽力拖延,最后阔端还是丢下一句,三天内不给答复,他便率使团北返,而由此造成的后果,都由郑清之承担。
阔端离开后,郑清之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得知消息的赵昀,叫入宫中询问,蒙古人闹事一事。
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赵泰的遭遇,便又匆匆进宫,去安抚赵昀,让他别被吓住。
阔端回到驿馆,得知属下不仅没有抓住赵泰,还被对方捅死一人,重伤两人,不禁暗暗恼怒,可这里毕竟是南宋,史弥远也只派些人暗中配合他,不可能直接调兵大肆搜捕和谋杀赵泰。
阔端无奈,便准备与史弥远道别后,就带着使团气愤北返。
赵泰三人上了船,疲惫的坐在船尾,看着慢慢远离的临安。
这时船舱内,一名少女却打着油纸伞出来,皱着眉头在船上查看。
原来是船不大,三人上船,让船舱内的人察觉到了动静。
“没人呀!是不是听错了!”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戏班练功的劲装,纤腰极细,玉退老长,身上带了一丝江湖气,她打着伞往船后走。
忽然,一个身影闪出,赵泰一伸手,便直奔她细长的脖颈,谁知那姑娘尽然后退躲开,然后一脚就向赵泰踢来。
赵泰愣了下,可反应也快,身体一侧,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一条大长腿,便呈现在他眼前。
“登徒子!”姑娘娇怒。
赵泰松开手,她又一伞向赵泰砸来,赵泰又是一把夺过,直接把他逼到墙角,来了个壁咚。
“姑娘!我没有恶意!”赵泰一手捂着她的嘴,盯着她清澈的眼眸,一脸真诚。
这时那姑娘才看清赵泰的脸,眼睛不禁有些直了。
英俊的脸庞,近身后压迫到她身上的男子气息,让小姑娘身体一酥,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怒目相视,“不是坏人,为何鬼鬼祟祟,摸上我们的船。”
赵泰解释道:“我们被奸人追杀,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谅解!”
赵泰松开手,后退一步,真诚作揖。
人长的英俊,有时候确实有好处,这话换做别人来说,小姑娘肯定不信,可是赵泰说,她却信了。
这是船舱内,又出现几人,为首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边还跟着几名汉子。
女人皱起眉头,“琼儿,怎么回事?”
少女弄了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走过来对女人道:“母亲,他们遇见麻烦,想在船上避一避!”
女人皱起眉头,打量赵泰三人,见赵泰一表人才,身后两人虎背熊腰,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
女人是戏班的班主,她不想惹事,不过见三人已经上船,出于江湖义气,也怕得罪赵泰,便冷声道:“我们船到嘉兴,届时你们立刻离开,另外船上不养闲人,你们要么付钱,要么工作来抵旅费!”
赵泰闻语连忙感激作揖,“多谢夫人,多些小姐!”
那女人却道:“我是孙家班的班主,大家都叫我孙二娘,不是什么夫人,你们叫我孙班主,孙大姐都可以!琼儿也不是什么小姐!”
赵泰闻语才注意到,船头一杆被雨水打湿的旗幡,依稀可见上面写着“孙家班”几个字。
孙二娘打量赵泰三人一眼,见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而天空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于是便道:“先进船舱吧!琼儿,你给他们三人找身干净衣裳!”
赵泰看了看,孙二娘身边的少女一眼,微笑道:“孙班主,大恩不言谢,来日必有厚报!”
孙二娘摆摆手,便在几个汉子的簇拥下,回了船舱。
三人遂即跟着进入,不多时,小琼就给他们拿来衣服,赵泰穿上出来,便听见几人围着孙二娘窃窃私语。
第69章赵公子准备剽窃
几个年轻的后生,围着孙二娘,其中一人说道:“班主,戏班里不能留来历不明的人啊!”
孙二娘点了点头,只能再次保证,“到了嘉兴,就让他们走!”
这时孙二娘见赵泰出来,遂即喝道:“都去练功!”
赵泰走出来看了看身上衣物,正好合身,他走过去作揖,“晚生谢过孙班主收留!”
孙二娘看着赵泰,却冷声道:“我看你不像书生!”
赵泰有些惊讶,不过想到戏班子走南闯北,各种人物都见过,便也就不稀奇。
“我~”赵泰略微迟疑,也就不再装斯文,不过唱戏属于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赵泰也不能如实相告,于是道:“我确实不是书生,算是个衙内,因为得罪了权贵,所以出门逼祸!总之,多谢孙班主救命之恩!”
孙二娘冷笑不已,“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衙内,而是道上强人。你同伴衣物上沾了血,我看见了!”
赵泰忙道:“孙班主不要误会,那是仇家要杀我,他们保护我才沾上的!”
孙二娘冷声道:“好了,你不用解释,我们跑江湖的,穿州过境,什么没见过。我把你们带到嘉兴,你在我的船上安分点,要是敢打我们的主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赵泰见此,也不再解释,只能苦笑。
孙二娘继续道:“我们戏班子,挣的是辛苦钱,到嘉兴要好些天时间,你们三个人,便多了三张嘴。这一路开销,你们是付钱,还是在船上打杂?”
赵泰身上还有不少交子,不过他不敢漏财,于是便道:“我身门急,没带什么钱,班主不嫌弃,那就给你们打个杂吧!”
孙二娘闻语道:“那好,船上洗衣、打扫、摘菜都交给你们干!”
孙二娘不知道,眼前的公子,就是毒杀拖雷的英雄,否则铁定不敢让他做饭。
这时承德和承虎正好出来,孙二娘便道:“外面雨停了,你们先去收拾一下!然后到船尾找吴大娘,给你们安排事做!”
赵泰见此只能对两人道:“出去干活?”
此时雨已经停歇,太阳出来,河面波光粼粼,岸边柳枝倒垂,风景十分优美。
赵泰出了船舱,看着远去的临安,自言自语道:“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你写的诗吗?”一个声音从船楼上响起。
赵泰抬起头,先看见那双大长腿,却是小琼倚着船楼,低头看着自己。
赵泰很想说是,这就是他的诗,不过这首诗是南宋爱国诗人林升所写,人家成名已经快百年了。
赵泰笑着摇头,“不是,我吟的别人地!”
小琼目光看向远处,“我还以为是你写的哩!”
赵泰问道:“这临安经济繁荣,富人众多,你们戏班怎么不继续在临安呢?”
小琼道:“临安的达官贵人,看不上我们这些下九流,母亲说,北上去嘉兴、扬州,那里商户多,看戏的也多,去那边能赚钱!”
中国的戏曲有个发展过程,现在流行的是南戏,不过这种艺术,并没有得到士大夫阶层的认可,很少有文人投入这个行业,戏曲作品质量也就有限,难登大雅之堂。
戏曲要发展,还是等到元朝。
元朝统一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科举,导致大批文人,失去向上爬的阶梯,不少人便投身戏曲行业,创造了很多优秀的剧本,使得戏曲迎来一个高峰。
赵泰听她这么说,心头忽然一动,有了一个想法。
他曾经有段时间,觉得没歌可听,也没剧可看,便痴迷过一段时间的戏曲,甚至能唱上几段。
这次遇见孙家班,或许可以培养她们,然后签下她们,把她们变成自己产业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赵泰忽然笑道:“这么说,就是你们的戏不好,临安没人看喽!”
小琼眼睛一瞪,扭过头去,“你这厮真讨厌!”
赵泰看她样子可爱,笑道:“要不我给你们写个戏吧!”
“你?”小琼斜眼笑道:“你还能写戏?”
赵泰见小姑娘不信,正色道:“当然!不仅能写,还能唱哩!”
赵泰很认真,小琼却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这时赵泰正想展示一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朗男子却黑脸过来,“小琼,班主喊你练戏了!”
“哦!”小琼答应一声,便利索下楼,飒到不行。
那年轻人见赵泰盯着姑娘背影,恶狠狠瞪了赵泰一眼:“你这厮别想打小琼主意,给我把甲板拖了去!”
语毕,便跟着小琼回了船舱。
赵泰转身,承虎问道:“大人,您还会写剧唱曲?”
“去去!拖地去!”赵泰摆摆手,领着两人来到船尾找工具,正好撞见一个处理活鱼的大娘。
赵泰随即让两人去清理甲板,自己则过来帮着洗菜淘米,顺便打听打听这个班子的情况。
年纪大的老娘们,一般都比较八卦,也比较健谈,赵泰很快得知孙家班的情况,总计十多号人,两个台柱子,旦角是小琼,是孙二娘的女儿,唱小生的就是方才那年轻人,是小琼的表哥,叫刘长生。
“长生喜欢小琼,他们一个演生,一个演旦,挺般配的,不过小琼似乎不太愿意。”
赵泰帮着吴大娘把饭做好,戏班里的情况,也就了解七七八八。
孙家班基本算得上是个家族企业,里面的人都是沾亲带故,他们因为没了土地,便在老班主的带领下,走上了这条道路。
南宋和历代所有王朝一样,也有土地兼并的问题,不过宋朝经济发达,为失地百姓提供其它工作机会,另外便是宋朝每隔一段时间,会吸收一部分流民充足禁军,所以矛盾没有特别尖锐。
孙家班的人以前也不是吃这碗的,加上也没好剧本,所以混了十多年,依旧没什么名气,只能勉强温饱而已。
这时饭菜做好,吴大娘便让赵泰帮忙,把饭菜送进去,赵泰把菜端到船楼内,看见小琼和刘长生在那唱着,摇了摇头,“这词曲确实不行啊!”
第70章良辰美景奈何天
赵泰不是什么才子,不过在戏剧方面的见识,可以说肯定是比宋人强的。
赵泰听了一阵,便发现他们唱的戏,首先是词太俗了,其次是情节不够曲折,不够狗血。
按着道理来说,后世人一般会认为前代人的东西,是比较高雅的,认为当代的东西是比较俗气的。
这就像古人认为很俗的戏曲,到后来却成为国粹,成为很高雅的艺术。
还有明清小说,在当时认为非正道的艺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被后人所认可,被推到很高的位置。
按着这个规律,赵泰听见她们唱戏,应该觉得比较高雅才对,可是赵泰这个后人听后,却也觉得比较俗气。
这唱词完全是宋时大白话,情节也不够吸引人,唱腔也没什么韵味。
南戏主要是文戏,不像京剧文戏不成,武打精彩也能赢得满堂喝彩。
南宋文教鼎盛,临安老爷看着江南美景,听着“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样的诗词,你这戏要词没词,要剧情没剧情,怪不得临安城内的老爷们不喜欢。
“咳咳~”赵泰清了清嗓子,决定给她们上一课,于是忽然开口唱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他这一开嗓,立刻就惊艳了众人,正练戏的小琼和刘长生,以及孙二娘,都不禁向他看来,停下了动作。
此时的南戏已经开始形成自己的唱腔,不过像赵泰这样的唱法,却是他们没听过的。
赵泰一步站上凳子,声情并茂的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甲板上正打扫的承德、承虎,握着扫把,看向船楼,正忙碌的吴大娘擦了擦手,向船楼走来,各人都被这声音吸引。
刘长生看了看身边小琼的反应,不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泰,骂道:“你唱得什么东西!”
“你别说话!”小琼却一挥手,制止了他,怕他干扰赵泰,令让刘长生满脸愕然。
赵泰在各人惊讶和着迷的目光中,用优美婉转的假声,继续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赵泰唱完这段《杜丹亭游园》,船内外鸦雀无声。
这《杜丹亭》是汤显祖所做,词曲都是一流,剧情在后世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狗血,但在当时而言,却足够稀奇。
这部剧主要讲,一个叫杜丽娘的官宦人家小姐,来到自家花园,做了个春梦,在梦中与一位姓柳的书生一番云雨。
她在梦醒之后,却不见情郎,相思成疾,伤感而死。
她的魂魄来到阴间,阎王爷查到她命不该绝,注定有段姻缘,便把她的魂魄放归阳间。
几年后,那位姓柳的书生进京赶考,在寺庙中与杜丽娘的游魂相会,两人恩恩爱爱,并掘开杜丽娘坟墓,让她重见天日,复生如初,最后一家团圆,来了个人们喜闻乐见的大结局。
这种剧情,在后世不算什么,放在宋代,那可就真是稀奇了。
这剧包含恋爱、起死复生、玄幻等各种元素,让赵泰也是非常佩服汤老哥的想象力。
不过,现在赵泰却不是靠剧情打动众人,他是纯靠昆曲唱法抒情,动作细腻,以及那句脍炙人口的“良辰美景奈何天”,将各人吸引。
这时赵泰唱完,船内鸦雀无声,唯有他站在凳子上凹造型,见各人也没给个反应,便只能自己下来。
“呵呵~”赵泰也不知道,各人是被他的唱词震惊,还是被他这个人震惊,只能尴尬一笑,“我去端菜!”
他出了船楼,便见门口围了不少人,都惊异的看着他,承德、承虎卧着扫帚,见赵泰出来,不禁笑道:“公子,你刚才咿咿呀呀干啥哩,调子怪好听的!”
这两人显然没有被赵泰方才的表演所征服,没能体会昆曲的魅力。
当然这也不怪他们,赵泰选择唱杜丹亭,而不是唱长坂坡、空城计,便是因为江南人,能够接受昆曲,却不见得能够立刻接受京剧。
现在南宋也算太平,人们也更愿意听,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面对北方巨变,蒙古人的崛起,南宋绝大多数人,都在娱乐至死,没有感受到危机来临。
好得文艺作品其实能够唤醒百姓,不过赵泰没有打算一上来就讲那些,而是准备先迎合市场,把名气搞大,然后再利用影响力,去创造唤醒百姓的作品。
赵泰听两人的话,让他有一丝自我怀疑,以为自己玩砸了,谁知这时,孙二娘却追了出来,“公子,方才唱的是什么曲!”
赵泰闻语没有立刻转身,他心中有些自得,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她们的注意,于是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杜丹亭!”
“杜丹亭?”孙二娘自言自语。
赵泰潇洒的离开,去端盘子了。
不多时,饭菜准备好,赵泰当做没事发生,孙二娘和小琼等人,却吃得心不在焉。
孙家班唱了十多年,自从老班主落水淹死后,便一直没出过新戏。
班里人大多没读过书,又没钱请人写戏,所以这些年在一地唱完老戏,就得换地方,可谓四处流浪。
这些年,不知怎么滴,各地陆续出现了不少戏班,使得他们这一行的竞争,也开始变得激烈。
孙家班在临安混不下去,便是因为有别的班子抢生意,对方找了个落破书生,写了一部剧,词曲都比她们好,抢走了她们的客人,便只能去别处碰运气。
她们自己写不出戏,可是做为文教极盛的宋朝人,她们的欣赏能力还是有的,她们虽然只听了一段,但只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就知道这戏不一般,词太好了。
孙二娘端着碗,小口吃着,小琼却装不住事,她大眼盯着赵泰,忽然问道:“你刚才只唱一段,后面发生什么呢?”
赵泰微微一笑,“想知道啊?”
小琼连连点头,“想知道!”
赵泰道:“我没时间,吃碗还得收拾哩!”
小琼道:“你让他们两收拾,你给我说说,就当报答我娘收留你们了!”
赵泰遂即笑道:“想听,我晚上唱给你听呀!”
第71章招揽孙家班
赵泰说是晚上,便真就是晚上说给各人听。
在吃过晚饭后,承德承虎去收拾,各人便拿着长条凳子,来到甲板上排排坐,等待着赵泰开唱。
这时日头西斜,江花似火,风景如画,赵泰站在船头,江风吹过,拂起衣袍,令他找到一丝才子名人的感觉,似乎整个人都风流起来。
“喂,你怎么还不开始?”坐在前排的小琼催促道。
“马上,马上!”赵泰清了清嗓子,从头道来:“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好词!”船上人没来得及反应,临近船上有位风骚的白衣书生,折扇一合,抚掌大赞。
“世间只有情难诉!”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小琼嘴里重复着,眼中闪烁着亮光,让一旁的刘长生心如死灰,只想仰天长啸,大喊一声,“不!”
孙家班一直混迹于底层,向上打不开市场,各人写不出好词曲,可是受到唐宋两代大文豪们的熏陶,不说人均鉴赏大师,各人的审美水平肯定是比历代百姓要高的。
赵泰先前选的是他最喜欢的一段,讲的是杜丽娘游园,旁人不清楚原委,只是觉得词好曲美,不知道汤老哥厉害之处,在于牡丹亭的故事够曲折,够很打动人。
这次赵泰从杜丽娘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却为家中的封建礼教所禁锢唱起,说到家里老先生讲解《诗经》中的“关关雎鸠”,把她心中的情丝触动,然后游园惊梦,将剧情徐徐展开,让各人沉浸其中。
不仅是他们,运河上来往的小船,被声音吸引,也慢慢的靠了过来。
这时正当众人陶醉之际,唱到杜丽娘相思成疾的赵泰,却忽然停下了。
陷入在剧情中的各人,一时间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小琼问道:“怎么不唱呢?”
赵泰摆摆手,指了指天,声音沙哑,“孙姑娘,已经一个半时辰了,改天吧!”
各人听后,却坐在长凳上意犹未尽,都不愿意离去,附近靠过来的船只上,也有喊道:“怎么不唱了?”
这时孙二娘站起来,向四周拱手,“诸位,天色以晚,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早些休息吧。”
临近一艘船上,老仆人走到白衣公子面前,“公子,唱了一个多时辰,估计是累了!”
公子折扇一合,“意犹未尽啊!送五贯钱给他们,就说贾公子有赏!”
说完,他风骚的一展折扇,摇着扇子进了船舱。
这时四周船上的众人,见这边不打算接着唱,才恋恋不舍的回舱,估计今晚都睡不着了。
赵泰转身进入船舱,小琼立刻跟上来,“喂,你写的?”
赵泰自己倒了杯水,理直气壮颔首,“不错!是我写的,是不是觉得我很有才华?”
小琼小脸微红,随即道:“我叫孙琼,你呢?”
赵泰愣了下,才发现一直没有相互介绍,“我叫赵泰,字国瑞。”
孙琼道:“这剧既然是你写的,那后面故事怎么样,你快给我说说!”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咳嗽声,吓得孙琼连忙跑开。
孙二娘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她看着赵泰,“赵公子,这是临船人给的赏钱,足有五贯!”
赵泰愣了下,没想到他这嗓音条件,居然还能获得打赏。
“这些钱,就当我们三人搭船的钱吧!”赵泰颇为高兴,大手一挥。
孙二娘觉得她自己或许是真看走眼,道上的强人那里能有这样的才华,眼前的赵公子或许真是个衙内。
这让她到嘴边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她们唱戏的不过下九流,她哪有资格去请求一位衙内呢?
赵泰看见她在烛火下的神情,却笑道:“孙班长想要这个本子?”
孙二娘江湖人士,既然被看破心思,也就不扭扭咧咧,当即抱拳:“不知道公子愿不愿将这个戏,交给我们孙家班!”
赵泰没有答复,而是坐下来,沉吟道:“不是不行!不过~”
孙二娘咬了咬牙,“我愿意付公子一百贯的报酬!”
自打老班主走后,戏班就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支持,十多年下来,班子不仅没有发展,人反而越来越少。
孙二娘能够看出,这是部好戏,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出手赏五贯钱的。
因此她愿意拿出多年积蓄,希望获得这部戏,让班子翻身。
赵泰摆摆手,“我不要钱!”
孙二娘闻语有些失落,“那公子要什么?”
赵泰目光看了母女二人一眼,“我要人!”
“呸!流氓!”孙琼小脸一红,一只大长腿就向赵泰踢来。
赵泰话音未落,就遭受袭击,还好他反应迅速,连忙后退闪开,急忙解释道:“孙姑娘莫动怒,我的意思是,我要你们孙家班!”
孙琼愣住了,孙二娘训斥了孙琼一句,询问道:“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
赵泰道:“我在楚州有些产业,想签下你们孙家班,让你们在我的梨园内唱戏,我给你们付工钱!”
孙琼一听,不是要她,心头竟然有些失望,跺脚羞怒道:“你这人真是讨厌,下次能不能把话说完!”
赵泰道:“我话还没说完,孙姑娘就踢过来。是姑娘你误会了!”
“你~”孙琼羞得恨不得再给赵泰一脚。
孙二娘拉住孙琼,皱眉问道:“我没太明白公子的意思!公子是想请我们去唱戏吗?”
赵泰道:“可以这么理解,你们走南闯北,不如跟我去楚州,我帮你们建戏院,给你们一个演出的舞台。至于工钱,排练其间,可以给你们现在收入的两倍,等戏排好,登台演出后,除了基本的工钱,你们还可以从每场收益中,获得一成的分红。班主以为如何?”
孙二娘愣住了,赵泰的条件,让他很动心,不过她还是道:“赵公子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赵泰微微颔首,“到嘉兴前答复都可以!”
第72章淮河沿岸布防图
这次临安之行,对于赵泰而言,总体是成功的。
历史的轨迹在他的努力下,似乎已经逐步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宋朝方面,郑清之提前主政,开始了端平入洛的准备,局势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现在赵泰要做的就是,回金国后迅速拉起一支人马,然后利用南宋的援助,以及自己的生意,将属于自己的军队武装起来。
赵泰要收购孙家班,是一次投资,同时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不想换船,想快点回金国。
如果孙二娘同意,他就无需在嘉兴下船,可以要求他们一路不停,直接前往楚州。
这时赵泰回去休息,孙二娘听了赵泰的话后,却睡不着,把班子里的骨干都叫了过来。
孙家班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寒碜,除了两个台柱子,就是一个拉弦的,一个打鼓的,还有几个龙套。
船舱内,孙二娘把大家叫过来后,便把赵泰的话说了一遍。
拉弦的老刘,便一拍大腿,“班主,咱们这是遇见贵人了啊!”
打杂的吴大娘,也道:“是啊!给我们现在收入的两倍工钱,以后演出还有提成,比我们在外漂泊强多了。我看挺好!”
刘长生却站起来,有些气愤的对各人道:“好什么!那姓赵的来路不明,他说的话,怎么能够相信呢?我反正不赞成!”
他说完不望瞟了孙琼一眼,显然赵泰出现后,让他感到危机,担心自己表妹看上赵泰。
有时候,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刚说完,孙琼就站起来,“我觉得赵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们这么多人,还怕被人卖了不成。我看赵公子给的条件挺好,答应下来也没什么损失!”
孙二娘看了女儿一眼,却露出一丝担心的神情,她有些犹豫,半响道:“我再考虑考虑!”
孙二娘并没有考虑多久,戏班子不能一直这样飘着,他想了一晚上,清早便有了决定。
次日清晨,赵泰刚起来,便见孙二娘走过来,她微微一礼。
赵泰愣了下,“孙班主这是?”
“昨天公子说的事情,我考虑许久,如果公子不嫌弃我们孙家班,那我们愿意跟着公子试一试。”孙二娘道。
赵泰听后,心头一喜,“即是如此,那还等什么,开始排戏吧!我希望你们在路上能够把戏排好,到了楚州直接开演,让你们孙家班打出名气。”
孙二娘叫来众人,告知了他们自己的决定,班子里的人,除了刘长生外,其他人都挺高兴。
对于排新戏,班子里的人都很积极,赵泰现场写本,指导孙琼和刘长生对戏,拉弦的老刘,听赵泰唱了两回,便记下了旋律。
孙家班毕竟是个老戏班,各人上手很快,不过赵泰对孙琼和刘长生的戏,却始终不太满意。
“这牡丹亭要演好,唱腔要抒情,动作要细腻,唱词与身段要巧妙结合。你两怎么这样生硬,总有种距离感!”赵泰看了一阵,指导几次后,却总达不到效果。
刘长生有些不服气,瓮声瓮气的质问道:“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唱的,怎么不行,你不要诚心刁难!”
赵泰走上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眼睛,这小子显然没搞清状况,“这就是你不温不火的原因!这戏想好,就得按着我说的排!”
拉弦的老刘怕刘长生得罪赵泰,而且他也觉得不太对劲,差点火候,便道:“长生,这戏是公子写的,要不你让公子给你示范示范。”
刘长生从小练戏,他觉得自己唱不好,赵泰便更加不行,于是一拂长袖,走到一边。
不过他很快傻眼,赵导演亲自下场,孙琼起初有些害羞,可很快两人就咿咿呀呀,眉目传情,进入了状态,让人觉得没有赵泰和孙琼,只有杜丽娘和柳梦梅。
孙家班有底子,所以戏排的很快,赵泰一行,白天练习,晚上便挂上灯笼,在船头表演。
有了配乐,赵泰又让人采购一些物资,给舞台来布景,力求给观众最佳的视觉和听觉体验,而他这一弄,效果也是立杆见影。
因为牡丹亭这剧很长,赵泰他们一边排一边演,进度便比较慢,让随行的船只,有了一种追剧的感觉。
船只过嘉兴时,已经跟了好几条船,每天时间一到,就停泊在孙家班周围,就为了看孙家班彩排。
……
在赵泰乘船北上时,阔端也带着蒙古使团,离开了临安。
这时在临安码头附近一间酒楼内,史弥远为阔端践行,他端起酒杯,微笑道:“王爷,现在官家要联金,老夫不便公开给你送行,便只能在这里为您略备薄酒矣!”
阔端端起酒杯,仰头喝下,“史相的心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没抓住那赵泰,着实可惜!”
史弥远微笑道:“王爷放心,赵泰虽然逃走,但是他回去后,也不会好过。我已经使了一计,说不定不用王爷动手,金国人就会收拾赵泰!”
“哦?”阔端来了兴趣,“史相用了何计?”
史弥远却端起酒杯小抿一口,“此计暂时不能说!”
史弥远已经派人向金国告密,说明赵泰是宋朝细作,可这样一来,蒙古人恐怕会将拖雷的死扣到宋朝身上。
这对于今后的宋蒙关系不利,史弥远目标是做大宋宰相,不是彻底出卖宋朝,他需要考虑这点。
阔端见他不肯说,面露不快之色,史弥远见此,给一旁李知孝使了个眼色。
李知孝会意,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推到阔端面前。
“这是什么?”阔端问道。
史弥远笑道:“这是老夫送给王爷的一份大礼!”
阔端接过来,打开一看,面露惊喜之色,“这是宋军在淮河沿岸的布防图!”
耶律铉闻声连忙凑过来,他看了看图纸,上面详细标注了,宋朝在淮河南岸各城驻军番号,兵马数目,领军将领,甚至连适合渡河的地点也一一标注。
史弥远微笑道:“有了这份图,相信王爷能够轻易击败赵范!这样一来,官家必然恐惧,不会再信任郑清之,蒙宋联合的谈判,便能重启。”
阔端笑道:“届时,本王会对你们宋国使者说,本王不接受其他人前来谈判,只同史相谈!”
两人相识而笑,酒杯碰到了一起。
第73章史弥远投的很彻底
史弥远和阔端喝下一杯酒,便私下建立了约定。
阔端将宋军的布防图收好,随即道:“本王回去后,不出半年便会挥师南下,迫使你们宋国皇帝,罢免郑清之。届时我们两国共同灭金永结盟好。”
阔端内心冷笑,脸上却热情的微笑,想着这些宋人真是有意思,有这样的人在,何愁大蒙古不能一统天下。
他不禁主动端起酒杯,“来,我敬史相公一杯。这大宋的宰相,必须史相公来做,别人我蒙古一概不认!”
“呵呵~”史弥远高兴的与他碰杯,阔端是蒙古大汗的儿子,蒙古未来的继承人,有他的保证,史弥远心中高兴不已。
这时史弥远等人,得到阔端的承诺,心中高兴,双方吃喝一阵,见时间不早,阔端便起身告辞,“史相,喝完这杯,本王就归国了。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
“王爷,这里人多眼杂,老夫就不出去相送了。”史弥远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阔端摆摆手,喝下最后一杯,随即领着耶律铉等人,出了酒楼,前往码头。
史弥远和李知孝将他送到门外,然后站在窗户前,目视着阔端一行登船,看着蒙古使团的船队离开码头向北而去。
这时史弥远不禁叹息一声,“若不是郑清之和那赵泰那厮逼我,老夫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史相这也是没办法,天下人会理解史相的良苦用心的!”李知孝道:“相公主政二十余年,经验丰富,对天下局势的掌控,岂是郑清之等人能比。大家迟早会知道,相公所为才是正确的选择!”
“哼!”史弥远冷哼一声,“那些主战派真是可笑,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就要与蒙古人开战。我大宋连金人都打不过,会是蒙古人对手?现在金国灭亡已是定局,我大宋与其支援一个将要灭亡的金国,得罪不能得罪的蒙古,不如趁此机会联蒙灭金。如此即可以吞掉金国,壮大自身实力,又可以结好蒙古,保东南安宁。”
“江南那些兵能打仗吗?他们打不了,我大宋输完辽国,输金国,输西夏,连静海镇都能打输,唉……”李知孝感叹道:“史相的苦心,官家和百姓会理解的。”
史弥远微微颔首,“回去吧!这段时间,你们不要与郑清之作对,给本相把他捧的高高的。”
李知孝笑道:“下官明白,他现在有多高,届时摔的就有多惨。”
史弥远冷声道:“当年韩侂胄不听本相的劝说,非要崇岳贬秦,开启战端,结果被金国打的大败。如果不是本相,将其袭杀,把他的首级送到金国,又增岁币为三十万,送犒师银三百万两,金兵岂会善罢甘休。这次郑清之实在糊涂,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到时候为消蒙古之气,本相说不得又要借他人头一用。届时本相要将他的首级传边,让前线的将领都看一看,让他们都安分老实一些,不要给大宋惹麻烦。”
李知孝附和道:“是啊!当初不是史相,朝廷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韩侂胄是宋宁宗时的丞相,主政其间第一件大事,就是崇岳飞、贬秦桧。
在南宋的朝堂上,对待岳飞、秦桧两个人的评价,一直是南宋战和两派官员争论的交点,有时候从对两人的评价,就可以判断南宋朝廷是哪一派当政。
韩侂胄主政后,在孝宗朝为岳飞加谥号武穆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崇岳飞,追封岳飞为鄂王,于政治上给予岳飞极高地位,借此激烈了军队和主张派的士气。
同时,他又揭露秦桧的奸恶,削去高宗朝给秦桧加封的申王和忠献谥号,近乎侮辱的把秦桧谥号改为缪丑。
这一系列的举动,等于给了投降、妥协势力一个沉重的打击,并未北伐打下舆论基础。
只不过韩侂胄过高估计了宋朝的实力,北伐又所托非人,再加上内部出了奸细,而导致了失败。
作为主和派的史弥远,看准机会,便与杨皇后一起将韩侂胄暗杀,并将其首级送给金国,向金国求和,自此南宋主战派便一蹶不振。
史弥远主政二十多年,主战派一直受到打压,无人再想着北伐,便也导致了南宋军备废弛。
李知孝扶着史弥远,微笑道:“这次郑清之为朝廷带来灾祸,届时官家还是需要仰仗相公,来为大宋谋得和平。”
史弥远点点头,“要与蒙古搞好关系,赵泰此人不能留。他居然敢毒杀拖雷,实在无法无天,绝对不能让他补入宗籍,明白吗?”
李知孝点了点头,“这个赵泰的宗室身份,本就存疑,史相放心,我打声招呼,就算他能拿出证据,也不会让他补籍。”
史弥远满意颔首,“另外,让人注意一下这个赵泰的踪迹,他现在肯定急于返回金国。虽说,本相放出了消息,但是金人未必会相信。所以最好还是在路上,把这个赵泰给杀了,首级送给蒙古人。”
“下官已经派遣人手暗中寻找,一旦有消息,就会出手结果了他。”李知孝道。
史弥远出了酒楼,来到马车前,最后嘱咐一句,“动作要干净隐秘,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现在皇帝支持联金,史弥远不能明目张胆的跟皇帝对着干,只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暗中下手,以免惹怒皇帝。
“史相放心!”李知孝将史弥远扶上马车,“下官有分寸!”
“此前本相准备扶持郑清之接班,现在看来,本相是看错人了!你好好干,等本相退下来,就让你当丞相!”史弥远感慨道。
“下官谢史相栽培!”李知孝大喜。
史弥远点了点头,登上马车便回到府邸,静候蒙古南侵,皇帝请他出山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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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孙二娘答应赵泰后,孙家班便改变原来的计划,沿途除了采购生活物资外,便一路不停的向北航行。
很快赵泰一行,就抵达了镇江,将要渡过长江,进入两淮制置使赵范的地盘。
这一路过来,赵泰每天就是排戏,不过再此其间,却也发生了一件事情,便是赵泰遇见了又一个历史名人贾似道。
此时在孙家班的船舱内,赵泰面前坐着一位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是赵泰的剧迷贾似道。
第74章回到楚州
赵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惊讶,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就是南宋历史上有名的奸相贾似道。
贾似道风骚的将折扇打开,“赵兄好才华,那戏是你所写?”
赵泰收回目光,微笑道:“是我所写。不知贾兄有何指教?”
贾似道笑着摇动折扇,“佩服!佩服!这戏写得好,我本来要到嘉兴下船,为了听戏,跟着你们一路到了镇江!”
赵泰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有位贾公子在打赏,才知道居然是贾似道。
赵泰笑道:“那岂不是耽误了贾兄行程?”
贾似道摇摇头,“不耽误,我这次出来也就是四下游玩,看看江南风物,寻寻江南美人!”
赵泰想起关于贾似道的传说,这老兄年轻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嫖娼,举止毫不检点,常常白天就去找娼妓,晚上又彻夜游湖玩乐。
据说有一次理宗登高望远,结果看见西湖上灯火通明,便问随从谁在游玩,随从张口便答:“这一定是贾似道在那里。”
这贾似道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是京湖制置使贾涉,有个姐姐是赵昀的妃子,听说很受赵昀宠幸。
人是复杂的,在后世人眼中和当时人眼中,对同一个人的评价,可能会有很大区别。
就比如在宋朝人眼中,评定他们最恨的四人,与后世人所评定的就有所不同。
在宋朝人眼里王安石、秦桧、韩侂胄、贾似道,最为可恨。
这四人中,秦桧、韩侂胄、贾似道可恨,后人都能够理解,可是王安石这样道德上比较完美的人,也遭宋人痛恨,便有些令人意外了。
不过你要是宋朝人,对王安石也会有看法。
因为王安石搞变法,触及了别人的利益,百姓从中也没得到实惠,而且他变法还失败了,所以自然惹人记恨。
韩侂胄则是嚷嚷着要北伐,不让他们过安生日子,而且他也失败了,所以奸相的评价跑不了。
贾似道这人比较复杂,南宋名将孟珙死前,把他当接班人,他早期展现出了一定的军事才能,也同蒙古干过硬仗,能力还算出众。
不过,他主政期间干了四件事,一是像王安石一样搞改革,把既得利益者给得罪了,二是蒙蔽皇帝,三是吃了个大败仗,四是主政其间没能有效防御蒙古。
因此贾似道自然惹人恨,可称为南宋第一奸相。
至于秦桧,他虽然被宋人当做奸相,不过与其它几人相比,他其实是最不遭宋人记恨的。
当然,这里的宋人,主要是那些士大夫和地主阶层,至于普通牛马的感受,历代以来都是不重要的,毕竟他们的声音,多半也留不下来。
赵泰没有想到,自己在回楚州的路上,居然会遇见日后有名的奸相贾似道。
不过此时的贾似道,年纪不到二十,风度翩翩,还完全看不到奸相的样子,最多就是个纨绔。
赵泰知道贾似道日后会飞黄腾达,虽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是赵泰依旧有结交之意,于是笑道:“贾兄既是游玩,可有兴趣随我去楚州耍耍!”
贾似道折扇一合,犹豫一阵,却道:“我今天过来与赵兄相见,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赵泰问道:“不知何事?我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贾兄?”
贾似道道:“在过几个月是我姐姐生日,不知道届时赵兄能否帮忙,让戏班子给我姐姐演一出!”
赵泰知道他这个姐姐,多半是贾妃,他自然是愿意。
其实汤老哥这戏,就是写给那些大小姐,还有妇人们看滴。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赵泰微笑道:“不过这戏班子刚排,还需练习。要不这样,贾兄先随我去楚州,到那里游玩一段时间,再和戏班一起去给令姐表演。”
这贾似道是南宋有名的纨绔,狐朋狗友众多,赵泰在楚州的产业,需要打开局面,正好借贾似道之口来宣传。
另外,等班子戏排好,赵泰也可以来个徽班进京,让孙家班打开名气,并借机在临安购置产业,设立情报据点。
贾似道这次出来,主要是在家里惹了事,便想要投靠在宫里做妃子的姐姐,可两人毕竟多年未见,他便想着先送点东西,增进一下感情。
贾似道见赵泰同意,心里很高兴,他看了赵泰的戏,很是满意,觉得自己老姐肯定会喜欢。
不过对于赵泰的邀请,他却有些犹豫,他这次从家里出来,便是想好好逛逛江南各地的青楼,留下自己风流才子的美名,去楚州有啥好玩的。
现在牡丹亭贾似道已经追完,便没有什么动力,继续跟着赵泰。
这时赵泰看了看左右,见舱内无人,便低声道:“贾兄,其实我还有一初新戏,名叫《金瓶梅》,很是香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观。”
贾似道眼前一亮,扇子一合,沉声道:“本公子对戏剧颇为热爱,便随赵兄前往楚州玩玩。”
此后,船只继续北上,五月初,终于抵达了楚州码头。
孙家班众人全都涌到船头,打量着这座宋朝边境重镇,赵泰也站在船头,他扫视一眼码头,却微微皱起眉头。
停泊在码头的金国官船,此时已经不见踪迹。
按理说,完颜承麟应该在码头等候,可是现在人和船都不见,让赵泰心头有些担心。
这时船到码头下锚停靠,赵泰嘱咐各人留在码头,便换了身衣服,对孙二娘道:“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去城里见几个朋友!”
当下赵泰下船,带着承虎来到城门处,被守卫的士卒拦住,赵泰便问道:“你们刘都头呢?”
守位的士卒已前见过赵泰,他惊喜道:“是赵公子啊!刘都头去满春楼了。”
赵泰微微皱眉,这个刘世贤,大白天就泡在满春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当下赵泰便前往满春楼,走到门口,便见完颜承麟脸上微醺,左拥右抱的出来,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赵泰皱起眉头,他在临安差点让蒙古人弄死,正准备趁着自己先到楚州,给返回蒙古的阔端一个惊喜,却看见完颜承麟这副样子。
“承麟兄好逍遥啊!”赵泰冷脸看着他。
完颜承麟一愣,看清是赵泰,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赵兄你回来了!”
第75章迅速布局
完颜承麟有些尴尬的打发两位姑娘,赵泰走过来问道:“船呢?”
完颜承麟道:“前段时间有人在码头闹事,我便让船先离开了。”
赵泰估计是主和派挑拨宋金矛盾,派遣人员利用宋金间的仇恨,鼓动百姓攻击金国使团,于是便沉声问道:“我们在楚州还有多少人?”
赵泰急着从临安回来,除了早点回金国准备外,另一个目标便是先一步抵达楚州,然后召集人手等着阔端。
“还有十多个!”完颜承麟问道:“赵兄,出使的事情怎么样?”
赵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件事情。”
完颜承麟一本正经,“怎么会呢?我也是压力太大,才来这里消遣。”
赵泰摆摆手,不听他胡扯,“事情已经办成。我见到了宋朝皇帝,并与宋国丞相达成了援助条约。”
“真的!”完颜承麟瞬间大喜,高兴的几乎跳起来,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赵泰,“这真是太好了。”
赵泰推开他,沉声道:“宋国皇帝虽然答应,但是这件事情还有变数。现在不谈这些,你先一步回去,找到附近的驻军,调动五百精兵给我。”
完颜承麟惊道:“五百精兵,赵兄想要做什么?”
赵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蒙古使团近期会从南宋北返,我想在路上干掉他们。”
赵公子睚眦必报,蒙古人居然想在临安弄死他,害得他慌忙出逃,他必须找回场子,竖立自己有仇必报的人设,让别人不敢轻易招惹自己。
当然除了这点外,赵泰相信阔端与史弥远之间肯定有什么约定,所以他想灭掉阔端,让史弥远与蒙古之间暂时断了联络。
这样一来,他们重新建立联系,便需要时间,而赵泰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如果能够拖上一年半载,赵泰就有机会利用宋援,拉起万把人的队伍,成为割据一方的小军阀。
“干掉蒙使?”完颜承麟心头一惊,赵泰总是能够给他带来震惊。
赵泰注视他,“不敢吗?”
完颜承麟振奋精神,“怎么不敢,我这就去办。”
赵泰见此满意颔首,“那好,你今天就走,等调集好了人马,派人来通知我。”
完颜承麟点头,向赵泰一抱拳,然后便匆匆离开。
赵泰随即走进满春楼,胡贞和刘伯贤得到消息,惊喜的迎了出来。
“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胡贞有些激动。
“赵兄!你不知道,我们这满春楼的生意有多火爆,把城内其它青楼的生意都快抢完了。”刘伯贤也高兴抱拳。
赵泰点了点头,看着红光满面的两人,拱手道:“我刚到。”
胡贞忙道:“公子,快进楼内说话。”
赵泰摆摆手,看向刘伯贤,“刘兄弟,我有个事麻烦你。”
刘伯贤笑道:“赵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满春楼重新开业以来,效益不是一般的好,来楚州城做生意的商人,都喜欢在这里消费和谈生意,刘伯贤粗略算了下,以现在每个月的流水,到年底他起码能得二百贯的分红。
赵泰道:“我想与周县尉见一面。”
上次是周铨带着赵泰,秘密去见两淮制置使赵范,这次赵泰便想通过他与赵范再见一面。
因为南宋方面拒绝了蒙古,蒙古极有可能对南宋进行军事施压,赵泰得告诉赵范一声,让他有个准备。
两淮位于前线,如果赵范顶不住来自蒙古的压力,那么赵昀极有可能重新启用与蒙古关系较好的史弥远。
这样一来,赵泰的努力就白费了。
刘伯贤听了点点头,“那我现在去找周县尉。”
赵泰拱手,“麻烦刘兄了。”
“客气啥!”刘伯贤丢下一句,便一溜烟的走了。
这时赵泰才对胡贞道:“你派个人去码头,把一位姓贾的公子接来,替我好好招待。”
胡贞点点头,叫来一名小厮,吩咐他去码头接贾似道。
赵泰又问道:“我让你在楚州买楼的事,办得怎么样呢?”
胡贞道:“听公子的吩咐,把邻近的地和店铺都高价买下来了。卑职准备把他们稍微改造,便扩大满春楼的经营。”
赵泰却摇了摇逃,“我请回一个戏班,你选距离满春楼稍远的地方,给我改一个戏院出来。另外找一家客栈,把戏班子里的人安置下来。”
胡贞连连点头,一一记下了赵泰的吩咐。
赵泰吩咐完,随即进了满春楼,不多时,刘伯贤便带着周铨过来。
满春楼在楚州很有名,甚至有附近州县的恩客,特意跑来满春楼体验,不过做为楚州县尉,周铨却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
“赵兄弟,周县尉来了。”刘伯贤推门进入包间。
赵泰连忙站起身,拱手行礼,“周县尉!好久不见。”
周县尉皱着眉头,黑着脸,“下次不要叫我来这种地方。”
刘伯贤知道他们两有事,便识趣道:“赵兄弟,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事情叫我。”
赵泰点点头,待刘伯贤离开,便请周铨坐下,然后沉声说道:“实在是有急事,所以才这么匆忙的找周兄过来。”
周铨坐下后问道:“不知是什么急事?”
赵泰在临安时向赵昀撒了个慌,把他成为宋朝细作的时间往前说了两年。
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可为了以防万一,赵泰便想给赵范通个气,另外便是提醒赵范,蒙古人没有同南宋达成联盟,极有可能恼羞成怒,武力犯边,希望赵范能够早做准备。
赵泰拿起桌上的茶具,给周铨调了一盏茶汤,推到他的面前,“我想见制置相公一面,还请周兄帮忙安排。”
周铨却道:“制置相公现在不在楚州,不过我可以将你到楚州的消息,告知制置相公。或者,你有什么事,可以写封信,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赵泰闻语却皱起眉头,犹豫片刻,便沉声道:“既然制置相公不在楚州,那便算了。不过,这次蒙古人没有达到目的,还请周兄提醒制置相公,蒙古人近期极有可能犯边,让制置相公早做准备。”
第76章终于来了
周铨颔首,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语毕,他微微拱手,算是告辞,便直接拉门离开。
赵泰看着他背影,“这厮有点傲,不把本公子当回事啊!”
在周铨走后,赵泰又在房间内待了会儿,便让人把胡贞叫进来,想了解他不在这段时间,他的赵氏企业发展如何。
现在赵泰心中想法颇多,可是身边却没什么人才,也没有值得信任的心腹,让赵泰很苦恼。
在古代混,最重要的两个关系,宗族和乡党赵泰都没有,他只能用胡贞这些曾经的手下。
这让赵泰心中其实有些没底,毕竟赵泰与他们没有过命的交情。
不多时,胡贞进来,赵泰指着椅子让他坐下,“老胡,坐下说吧!”
“嗯!”胡贞点点头,有些拘谨的坐下。
赵泰微笑道:“满春楼,你管理的不错!”
胡贞面露喜色,能得到赵泰的认可,胡贞心里很激动,“公子谬赞了。我其实也没干啥!”
赵泰知道他就是一个大头兵,不懂经营,满春楼都是原来的班底在运作。
赵泰给他也调了碗茶汤,“吃茶!”
宋代喝茶与后世不同,后世喝茶的方式,是明朝时期形成的。
赵泰对这种繁琐的茶道不是很感冒,他还是希望向朱元璋一样泡着喝。
这其实也是一个商机,宋朝已经兴起了庞大的市民阶层,而这些人是没多少功夫,向那些士大夫一样慢悠悠的吃茶的。
如果赵泰能够简化宋代的吃茶流程,不仅可以让更多宋朝百姓喝茶,同时也能把更多茶叶,卖给周边的民族和国家。
这将给赵泰带来巨大的利润,不过他现在缺乏帮手,所以暂时只能空想,却没条件付出行动。
胡贞接过绿色的茶汤,赵泰问道:“我不在楚州期间,有没有人找过满春楼的麻烦?”
胡贞摇摇头,“没有,有王主簿罩着,倒是没人来找麻烦!”
赵泰又问道:“那王珲有没有干预经营?或者提出什么新条件?”
胡贞道:“这个倒也没有!”
赵泰闻语放心一些,遂即道:“现在满春楼也算进入正轨,接下来我要去趟汴京,你继续留在楚州,并且要把精力放到戏院、客栈、酒肆等产业上来!”
胡贞受到重用,可是他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一脸的慌张,满是为难道:“公子,你是知道我的,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来嘛!”
赵泰闻语,沉默一阵,他确实有些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了。
人才啊!太缺乏人才了!
赵泰叹息一声,“你先干着,你不懂就花钱请人。眼下最省力的办法是,你直接去找那些在经营的客栈和酒肆,然后可以花高价收购,同时把原有的掌柜和店员都签下来,让他们继续做事,你盯着聘用的人就行,回头我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帮手!”
现在赵泰只能采取这样野蛮和粗暴的扩张方式,至于可能导致的隐患,则只能后面考虑。
胡贞勉强应下,赵泰遂即问道:“贾公子和戏班的人安排好没?”
胡贞道:“都安排好了!”
赵泰点点头,“好!还有一件事情,你找几个人帮我盯着。”
“公子请吩咐!”胡贞行礼道。
赵泰压低声音,“你找几个可靠的人,去运河上盯着,一旦发现蒙古人的使团,立刻回来通知。”
胡贞点头,“我这就去办。”
~~~~~~
阔端离开临安后,便沿着运河一路北上。
在赵泰抵达楚州不久,蒙古人的船队也出了镇江府,进入了长江。
此时阔端站在船头,看着宽阔的长江,沉声道:“这一路行来,以本王观之,南宋之军不足为惧,唯长江天堑,将会是我蒙古南下的阻碍。”
耶律铉站在他身边,也感叹道:“王爷所言甚是啊!我蒙古骑兵纵横天下,却难过长江啊。”
阔端道:“江南富庶,我蒙古必得之。这长江沿岸的情况,你要让人记录下来,绘制成图,以便今后大军南下灭宋。”
耶律铉道:“王爷放心,这一路来的情况,我都已经命人秘密绘制了。”
阔端满意颔首,不过随即叹息一声,“这次出使南宋,本来以为用中原之地相诱,肯定能够与南宋达成盟约,不想居然又被那个赵泰破坏。本王每每想到此人,便忍不住咬牙切齿,欲杀之而后快。”
耶律铉道:“王爷不必如此气愤,历代以来,天下皆是以北统南,我蒙古大势已成,那赵泰不过跳梁小丑,他在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金国和南宋将被我们消灭的命运。”
阔端微微颔首,“天下大势,本王亦知,只是这个赵泰实在太惹人厌恶了。在金国他坏了我的好事,在南宋又是他坏我的好事,让我没能完成父汗交代的使命。”
耶律铉道:“王爷这次没能达成与南宋的盟约,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现在我们只要按着与史弥远商议的计划,联合灭金还是能够达成的。”
阔端勉强点头,“等灭金亡宋,本王一定要斩杀赵泰,抢夺他所有的财产,侮辱他心爱的女子,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蒙古人的船队,一路窥探南宋的虚实,慢慢进入楚州地界。
这日蒙古船队抵达楚州与高邮军交界的界首镇,船只临时停靠,采购一批生活物资。
在码头上,胡贞派来的几名属下,远远看着蒙古人的船队。
为首一人目光盯着从船上下来的蒙古人,对同伙说道:“是蒙古人,你快回去禀报胡掌柜。”
“哥哥,那你小心。”一名汉子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赵泰抵达楚州后,吩咐完颜承麟回金国调兵,他则在楚州一边等着蒙古人,一边整理自己的产业。
这天他领着孙家班众人,来到他购买的一栋两层的吊脚楼前,领着众人参观他买下的这个院子。
“这里以后就是你们居住和演戏的地方。”赵泰微笑道:“我时间不多,不能常来,这戏院就交给孙班主打理了。”
孙二娘听了这话,不禁满心欢喜,“奴一定不负公子信任。”
这时正说着话,胡贞忽然匆匆走过来,对赵泰一阵耳语。
赵泰眼睛眯起,散发杀意,“他们总算来了。”
第77章阻塞运河
三艘蒙古官船,航行在运河上。
前方就是楚州,而过了楚州渡过淮河,就到了蒙古人控制的山东两路。
南宋虽然繁华,但在草原上生长的汉子,阔端还是更加喜欢北方。
北方不像草原那样生活条件艰苦,又不似南方那么湿热,对于他们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此时,阔端站在船头,两边的树木和屋宅迅速后移,前方一座巨大的城池轮廓出现在他的眼前。
耶律铉笑道:“王爷,马上就要到楚州了!我们在楚州休息几天,还是直接渡河回到北岸!”
此时阔端是归心似箭,他手扶着护栏,“直接回北岸,本王现在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快点回去。等本王到了济南,立刻调集山东两路兵马,南下侵宋,迫使南宋屈服,破坏赵泰那厮的宋金联合!”
耶律铉听他这么说,便也微微颔首:“上次攻金,金国损失惨重,如今肯定在招兵买马,恢复实力!如果他们得到南宋的援助,很快就会恢复实力,我赞成王爷的策略!不过~”
阔端问道:“不过什么?”
耶律铉道:“不过我们在山东东西两路的兵马不多,那些李全旧部,未必可靠,能否完成王爷的战略!”
蒙古横扫北方,可对于地方的控制,其实主要依靠地方上的汉族军阀。
李全部原是反抗金国的红袄军一部,在宋蒙金三方之间反复横跳。
两年前,李全投靠蒙古,南下攻入宋境,兵锋直指扬州,不过却被赵范击败,李全的余部在杨妙针的率领下退回山东,归顺了蒙古。
现在蒙古在山东只有少量驻军,主要靠李全旧部维持统治。
阔端却信心满满,“我有史弥远送的布防图!只要能够渡过淮河,驻守济南的万余大军,便足以横扫淮南!打南人,山东两路的兵马绰绰有余!”
耶律铉一想也是,如果没有宋军布防图,他们要杀入宋境,确实比较困难,可现在有图纸在,只要蒙古大军过河,那南宋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挡。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正航行的船忽然“嘭”的一声,撞上前面的船。
阔端等人站立不稳,险些摔倒于地,甲板上的水手,则倒了一片,骂声四起。
阔端稳住身子,不禁怒道:“怎么回事?”
耶律铉从地上爬起来,扶正帽子,连忙问道:“怎么开的船,为何撞上呢?”
话音未落,后面一艘船,没刹住车,又“嘭”的一声,追尾了阔端的坐船。
船头蒙古兵道:“回禀大人,前方两艘货船对相而来,咱们首船躲避不及,与他们相撞了。”
阔端听见回复,移步船头,向前方眺望,却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在船上不比陆地,也不能下船去查看。
阔端站在船头,只听得前方已经吵了起来,不禁皱起眉头,“看看船怎么样,有没有损坏,再去瞧瞧前面什么情况!”
这时蒙古使团首船,与一艘货船相撞,那货船似乎是躲避时,被蒙古官船撞中,然后被顶着横在运河上。
耶律铉过来查看时,起初还很嚣张的货船主,在得知撞的是蒙古使团后,便吓得连连道歉,表示愿意赔偿。
京杭大运河是南北大动脉,不过北宋灭亡后,天下分裂,南方转运到北方的货物变少,再加上南北两国,不可能同心协力治理大运河,所以百年来,运河积淤严重。
现在楚州段的大运河,看似比较宽阔,可实际上只有中间能够航行,很容易发生撞船事件,造成运河拥堵。
阔端没想到,船刚快到楚州,他渡过淮河就回到蒙古国的地盘,却在这里发生撞船事件。
这让阔端有些烦躁,他在船楼上来回踱步,不多时,耶律铉回来,“王爷,前船有些许损坏,不过对方已经答应赔偿。”
阔端问道:“让他们立刻赔钱,然后让开航道,本王要赶紧通过,然后离开宋国!”
耶律铉却道:“王爷,那船被撞得横在河道上,船只两头搁浅,需要等宋国官府调船过来,先把船上的货物卸掉,让船浮起来,才能把船移开!”
阔端问道:“需要多久!”
耶律铉道:“对方说,如果顺利的话,两天时间就够。如果后方形成拥堵,船过不来,便不知道需要几天!”
阔端闻语,嘴角抽搐,黑脸道:“让他们快些!”
耶律铉却又道:“王爷,就算他们移开,我们暂时也无法过河!”
“为什么?”阔端问道。
“前面的船只受损,不修补一下,过河存在危险!”耶律铉道:“毕竟淮河宽阔,风浪也大,万一进水,就不好办了!”
阔端听后,脸颊鼓动,“本王不能耗在这里,留几个人守着船,处理后续事宜,你跟我下船,到楚州后,再找船渡河吧!”
此时在运河边上,赵泰带着几人,正在远处观察着蒙古人的船队。
忽然,承德指着蒙古船队,“大人,您的计划奏效,蒙古人果然下船了!”
赵泰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蒙古人,正乘坐小船,在岸边登陆。
蒙古三条官船,是三条大车轮船,船体比较巨大,金国又无水军,且也不能进入南宋境内,所以赵泰想了个办法,让阔端放弃三条大船。
“如果能够在宋国境内动手,现在只要五十名精骑,就可以杀光他们!”承德看着上岸的蒙古人,有些惋惜的说道。
赵泰已经与郑清之达成了协议,现在郑清之的位置并不稳固,所以赵泰不能在宋朝境内动手,只能等蒙古人离开宋朝时再发起袭击。
这就提升了伏击阔端的难度,让赵泰只能在淮河上下手。
这时赵泰看着蒙古人弃船上岸,数了数人数,便对几人道:“回去,让码头上的人做好准备!”
语毕,赵泰便领着几人离开,往楚州城而去。
这时阔端等人从船上下来,一行人在岸边集合,他留下几人守着船,等待运河疏通,然后便带着人,也往楚州方向走过去。
第78章阔端上当
阔端一行来到楚州码头,便见码头上停靠了不少船,众多苦力正搬运着货物。
阔端打量四周,便对耶律铉道:“金国的船不见了!看来他们已经回国,我们也不能再拖了!”
耶律铉点点头,“那赵泰逃离临安后,便马不停蹄的前往金国!王爷,我们必须赶在金国与南宋正是结盟前,迫使南宋改变策略!”
赵泰与郑清之谈好条款,可是条约生效,还需要双方皇帝过目,签字用印,然后相互交换,才算正是缔结盟约。
一旦宋金正是结缔盟约,那么想要改变,就有些困难。
因此蒙古必须趁着这个窗口期,迫使南宋改变主意。
阔端黑着当即吩咐道:“去!看有没有船家,愿意渡我们到对岸去!”
“我去问问,王爷找个地方歇息!”耶律铉应了声,便快步离开。
阔端则找了个酒肆坐下,不过却没点菜,也没要酒,大概是被赵泰弄出了心理阴影。
酒肆内的客人,看见进来这么多蒙古人,纷纷丢下铜钱,便出了酒肆。
这时耶律铉来到码头,左右看了看,来到一艘客船前,询问道:“船家能不能渡我们去淮河北岸!”
正在船上摆弄帆索的老汉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意思不愿意去。
耶律铉一连问了几艘船,船上不是在装卸货物,就是有别的事,都不想去对岸。
“这位客!您去问问那艘船吧!他们经常跑对岸!”略微乔装的赵泰,指着不远处一条大船。
耶律铉拱手:“谢过船东!”
赵泰微笑:“客气啥!”
耶律铉走到赵泰所指的那艘船前,再次询问:“船家去对岸吗?”
船家打扮的承德,摆摆手,笑道:“这位客人,不好意思,船明天要运货,接不了生意!”
耶律铉皱起眉头,他问了许久,不愿意这么放弃,“不是明天才运货吗?我们现在就上船,你今晚就把我们送过去!”
承德看了看天色,“客人,你们有多少人?”
耶律铉道:“七十多人!”
承德道:“夜里行船不太安全。如果你们一定要过去,那得加钱!”
耶律铉心头一喜,“要多少钱?”
承德道:“一人二百文,您给十四贯钱,就送你们过去!”
“十四贯?”耶律铉嘴角抽搐,不过还是道:“那好,你准备一下!”
承德便道:“客!这天色已经不早,淮河又宽阔,你们自己解决了晚饭再过来啊!”
耶律铉摆摆手,遂即便转身离开。
酒肆内,阔端坐着,也不叫东西吃,店家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耶律铉回来,阔端立刻询问:“情况怎么样?”
耶律铉道:“回禀王爷!卑职找到一艘船,不过那船主挺黑,一人要收二百文!总计收十四贯钱!”
十四贯对于阔端来说是小意思,不过蒙古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都是拿命换的。
这平常渡河,一人最多也就二十文,这船家坐地起价,翻了十倍,自然让人不爽。
阔端冷笑一声,居然有人敢敲诈蒙古人,“给他!等到了对岸,把这个奸商给本王扣下,让他交出一百四十贯,否则就宰了他!”
说完,阔端又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耶律铉道:“吃过晚饭,就可以登船了!”
阔端皱起眉头,自打出了拖雷被毒杀的事情后,蒙古贵族们便格外小心。
这次阔端出使,都是自己带着厨子,食材也都是精心选购,确定没毒后,才做给他吃。
阔端站起身来,摆摆手,“算了!过河在吃!”
语毕,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酒肆,径直走向停泊在码头边的客船。
“公子!”胡贞有些紧张道:“蒙古人上当了!”
赵泰微微颔首,心道:“阔端这小子想要杀我,这次我要让你们全部葬身鱼腹。”
“准备好烟火,天黑后发信号!”赵泰吩咐一句。
胡贞道:“都准备好了!”
这时阔端一行,来到客船边上,承德等人正在吃饭,见他们过来,忙放下碗筷,“客怎么就来了!”
阔端有些不耐烦,耶律铉道:“我们有急事,你们快点吃,赶紧送我们过河!”
“是是!不过这淮河宽阔,一来一回就得一天,我们不吃饱,实在没力气操船。客人您见谅,我们马上吃完!”承德连忙解释。
阔端闻语也不好再催,他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直接走向客船,想要上船检查。
承德身边一个船工立刻站起身来,“你们干什么?”
两名蒙古人一伸手,把船工拦住,耶律铉解释道:“没什么,我们王爷让人看看你们船的情况!”
听说是蒙古王爷,承德面露恐惧之色,“客,你们这单生意,我们不做了。小人从没载过这么尊贵的乘客!”
耶律铉却道:“船家你放心,钱不会少你!”
这时那侍卫已经上船,他将船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走到船舷边,向阔端点了点头。
阔端见此,遂即领着众人上船,等上了船,还不忘催促一声,“船家你们快点,等到了对岸,本王有赏!”
承德连连称是,低头与几名属下对视一眼,便继续开始吃饭。
他们吃得很慢,到日头西斜,落下半边,才在蒙古人催促声中,上了客船,然后略带生疏的操作客船,起矛升帆,缓慢的离开码头。
此时天黑下来,楚州城下点起灯笼,照亮一个刚搭起了一个大戏台。
高欢为了帮孙家班打出名气,在戏院开业前,让孙家班在城墙下连唱三天,不要票钱。
宣传的告示早就贴出,所以楚州城内热闹非凡,人们都不了解,外面已经杀机浮现。
这时赵泰与孙琼等人站在一起,他一挥手,属下便点燃爆竹,一道道烟花冲天而起,射向天空然后炸开。
赵公子为了热闹,包下了全城的烟火和爆竹。
孙琼看着这一幕,眼中冒星,被身边的男人彻底征服,激动的抓住赵泰的胳膊,“赵大哥,真好看!”
赵泰微笑道:“喜欢吗?下次再给你放!”
这时刚离开码头的船上,阔端抬起头,看向这一幕,不禁有些疑惑。
在距离楚州码头十余里外,一处芦苇荡中,完颜承麟和埋伏的十多条小船,也同时抬头看天,注视着天空灿烂的烟火。
第79章渡船沉没
爆竹炸响,烟花冲天,楚州城墙下热闹非凡,孙家班锣鼓开响,大戏徐徐展开。
宋朝和历代王朝不同,财政高度依靠商业,朝廷为了多收税,所以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不进行宵禁的王朝。
即便是在强盛繁华的唐朝,百姓夜里也只能关在坊里玩,不能随意出入,可在宋朝百姓是想玩多久就多久。
这时戏台下方,聚集了无数百姓,他们被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吸引,慢慢沉浸其中。
在宽阔的淮河上,客船缓慢航行,渐渐地离开南岸。
阔端和耶律铉听见楚州城的动静,看着南岸的烟火,都感到有些诧异。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在阔端的映像中,只有在节日才能看见这样的场景。
耶律铉摇摇头,“好像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两人正疑惑时,承德微笑道:“这是城里的戏院开业!”
耶律铉闻言,“这戏院东家是谁?有这样的手笔?”
阔端听说是个戏院开业,就搞这么大的阵仗,也比较好奇。
火药有多贵重,阔端是清楚的,对方放个不停,就跟不要钱似的,想必财力雄厚,必须记下此人,等南下时狠狠敲上一笔。
承德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两个球,一边笑道:“这人客人应该认识!”
阔端和耶律铉两人脸色瞬间一变,有些震惊的看着已经走到船舷边的承德。
阔端察觉到不对,惊恐不喝:“你是谁?”
这时船尾忽然想起一阵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操船的船工趁着蒙古人的注意被楚州的烟花吸引,纷纷跳入淮河。
承德也抱着两个羊膀胱,站到船舷边的箱子上,哈哈大笑:“阔端,你中我们赵大人的计策矣!”
语毕,他便直接跳入水中,惊呆了所有人。
“赵泰?”阔端有些惊慌的说出这个名字,“他想把本王怎么样?”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一名蒙古兵连滚带爬的跑出船舱,“王爷!大事不好,船舱进水了!”
这话一出,就如一道惊雷在阔端脑海中炸响,惊得他脑壳嗡嗡作响,整个人呆立当场。
耶律铉骇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甲板上的蒙古人也瞬间慌成一团。
“歹毒啊!”阔端清醒过来,连忙喝道:“快,快想办法把漏洞都堵上!”
耶律铉也反应过来,“对对对!找东西堵上,拿被子,拿衣服!快去!”
船上的蒙古人都慌了,蒙古汉子骑马天下无敌,可却真没多少人会水。
而且现在的淮河十分宽阔,黄河夺淮入海,两河在楚州附近交汇,导致淮河下游水量很大,河道宽阔不逊色于长江。
如此宽阔的河道,他们即便会狗刨,也无法游到北岸。
蒙古人慌了,连忙冲进船舱,去找被子,然后去堵缺口,可是赵泰既然想要凿船,便不可能给他们留下堵漏洞的东西。
“王爷,船上根本没有被子!”一名浑身湿漉漉的侍卫跑出来。
“赵泰!本王誓杀汝!”阔端眼睛通红,形似野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赵泰暗算。
耶律铉连忙喝道:“快脱衣服,用衣服堵!”
船上蒙古人反应过来,急忙脱掉衣物,有的甚至连内裤都没留,然后收集起来,急匆匆进入四处漏水的船舱。
在船上的蒙古人抢救客船时,楚州城内的大戏,也进入一个小高潮,人们欢呼叫好不断,没人注意到远处河面上绝望的客船。
赵泰站在城墙上,夜风吹起衣袍,颇为得意的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淮河上,客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船上的蒙古人拖了个精光,可他们衣物却无法堵住全部的缺口。
这时随着船舱内水越来越多,蒙古士卒已经无法继续待在里面,一个个的跑上甲板。
“王爷堵不住了!”从船舱逃出来的士卒,满脸恐惧道:“王爷,船要沉了。”
光着身子的阔端,脸色瞬间煞白,身子连连后退,一直撞到护栏上。
“难到本王会死在这里?”阔端手在护栏上抓出道道印记,满脸的不甘心。
他纵横天下,参与过蒙古对外的多场征战,阔端想过自己战死,却没想过自己会淹死在河里。
这时耶律铉情急之下,急声道:“王爷,快让人找浮木,然后把船帆给点了。”
“点船帆?你怕本王死得不够快吗?”阔端一脸疑惑。
耶律铉解释道:“北岸有我们的军队,看见河面有船起火,兴许会派遣船只过来查看。我们只要抱着浮木,或许就能够坚持到北岸的船只过来救援。”
阔端反应过来,立时吼道:“快!快给本王找块浮木!”
蒙古士兵立时在不断下沉的客船上挥刀乱砍,想要找到一块合适的木材,赤身裸体的众人,看着不断下沉的客船,硬生生的急出一声冷汗。
这时船上木屑飞溅,阔端抱着一截木头和耶律铉跳入水中,后面的蒙古兵慌忙点燃船帆,船上燃起大火,一个接一个蒙古人跳下客船,在水里挣扎扑腾。
蒙古人水性不好,船上的人又多,没抢到浮木的扑腾几下,便被河水淹没。
这时阔端和耶律铉抱着浮木往北游,身后客船沉没,周围来不及游开的蒙古人,全被吸进水中。
片刻之间,七十多人就只剩下一小半,抱着浮木飘在河面上。
这时随着船只沉没,阔端反而不慌了,他抱着浮木,看着周围泅渡的身影,却忽然大笑起来。
耶律铉愕然,“王爷,你笑什么?”
阔端笑道:“我笑那赵泰,终究是年轻,考虑不够周全。他若是派几艘船尾随,本王今天死无葬身之地。但他没有派船追杀,等本王回到北岸,必报此仇!”
他话音刚落,河面上“嗖嗖”射来几支利箭,无法躲避的蒙古人被射中,立时惨叫一声,松开浮木,沉入河底。
阔端和耶律铉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只见黑暗中几支小船划过来,船上尽是手持弓箭和长矛的士卒。
船只划过来,船上的士卒看见蒙古人就射,近了就用长矛戳,将一名名蒙古士卒捅入河里。
阔端顿时惊得嘴巴张大,惊骇无比的吼道:“娘的,快划水!”
第80章得罪赵公子的没有好下场
完颜承麟埋伏在上游,看见楚州城内赵泰发出信号,便带着十多条船冲出芦苇荡,向下游冲来。
阔端让人点燃船帆,正好给完颜承麟指明方向,船队冲过来,便看见落水的蒙古人。
这让完颜承麟大喜,大声喝令,“给我杀!一个不留!”
“杀啊!”船上的士卒大声怒吼,远时用箭射,近了用长矛戳。
凶悍的蒙古人,面对袭击,成了待宰羔羊,根本无法还手,不是淹死,就是被捅中,鲜血将水面染成殷红。
阔端骇得魂飞魄散,他和耶律铉抱着浮木,拼命的往北面游,可是狗刨哪里比得过快船,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活捉阔端!”船上士卒兴奋的怒吼,他们一个个都是眼睛赤红,热血上涌。
蒙古南侵多年,在战争中他们一直被蒙古人压着打,己方损失惨重,却少有拿得出手的战例。
今天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儿子阔端,就要落入他们手中,让各人如何不兴奋,如何不疯狂。
赵公子到来,给他们创造了,太多奇迹。
“杀啊!”各人大声喊叫着,射出“嗖嗖”的箭雨。
阔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艘小船,直接撞上一名抱着浮木的士卒,将木头撞走,士卒撞晕过去,沉入水中,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阔端一向视人命如草芥,当他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却害怕了。
这时看着船只破浪追来,落后的蒙古人一个个被杀,他疯狂的划水,同他一起划水的耶律铉,不及他身强体健,划了一阵动作就慢了下来。
他两人一人划一边,耶律铉一慢,浮木便开始在水面上转弯。
“狗奴才,快给老子划!”生命受到威胁的阔端,也顾不上平时塑造的形象,原形毕露的吼着耶律铉。
这让耶律铉愣了下,他正要加快速度,忽然一箭射来,正中他的肩膀,“啊!王爷,我中箭了。”
阔端神情大骇,他回头看了眼正接近的船只,已经可以看见船头的士卒,正从箭壶内抽出箭矢,重新搭上弓弦。
忽然阔端毫无征兆的一脚踹出,踢在耶律铉的身上,可死亡的恐惧却让耶律铉死死抱住浮木,没有被阔端踢开。
“王爷!您做什么?”耶律铉吃了一脚,抓得更紧,他惊恐无比的急道:“王爷,别丢下我。”
阔端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他面孔狰狞,一脚接着一脚的在水中猛踹,终于踹得耶律铉口吐鲜血,松开了浮木。
这时船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三十步,阔端抱着浮木,只露出个头,便双腿在水中猛蹬,想要逃出生天,可是他的速度,哪里有船快。
眼看就要被追上,阔端将要绝望之时,前方忽然出现三艘楼船,却是北岸蒙军发现河面上的动静,前来查看。
“将军,蒙古援兵已到,我们回吧!”船上的士卒发现三艘大船迎面而来,连忙出声提醒。
驻扎淮河北岸的蒙军,是李全旧部,汉族军阀武装,他们盘踞山东,有不少大船。
完颜承麟却似乎没听见般,站在船头弯弓搭箭,一箭射死一名蒙军,然后继续弯弓寻找目标。
夜晚视线不好,加上阔端和众多蒙兵都脱得清洁溜溜,完颜承麟无法分辨,只能力求将眼前的蒙古人全部射杀。
这时他正要再射,迎面而来的大船上,却一波箭雨射来,小船上众人连忙拔刀举盾进行格挡。
在水中的阔端看见蒙军大船,不禁喜极而泣,“快救我!我是阔端!”
船上的蒙军听见呼喊,震惊不已,为首将领连忙喝令,“放绳索,把王爷拉上来。”
甲板上的守军,连忙丢下绳索,阔端扑腾着抓住,船上的士卒便奋力往上拉,只见一个赤条条的身子被掉起来。
夜色中视线不好,追兵本来看不见在河水中起伏的阔端,等他被拉出水面,赤裸的身体便有些显眼。
“将军你看!”有士卒指着被拉起的阔端。
完颜承麟二话不说,张弓搭箭,拉成满月,“嗖”的一声射出一箭。
“啊!”刚被拉起来的阔端,被箭矢射中,顿时又惨叫着坠入水中,溅起一道水花。
船上蒙军慌了,为首的将领连忙怒吼:“快!快跳下去,把王爷捞上来。”
船头的蒙军顿时如下饺子般跳入水中,完颜承麟领着小船上的士卒,向蒙军射了一波箭雨,不过他们很快就被大船上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压制。
这时完颜承麟见讨不到便宜,立刻让属下调转船头,迂回着离开了战场。
蒙军大船也顾不上追击,船上的水兵纷纷跳入水中,忙着打捞阔端,还有那些没死的蒙古兵。
淮河上逐渐恢复平静,只剩下蒙兵跳水和军官焦急的询问声。
此时楚州城内,却依旧热闹,城内前来看戏的人群,都被戏台上的剧情吸引。
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在观看牡丹亭后,觉得自己就是杜丽娘本娘,很快就沉迷其中。
赵泰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看见完颜承麟在船上发的信号后,便满意的走下城楼。
这阔端敢和赵公子作对,赵公子可不管他是谁,是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儿子,也照样给他弄死。
这时赵泰神清气爽的下来,坐到了胡贞给他提前留好的位置上,身边坐着的贾似道摇着折扇,“赵兄刚才去哪呢?”
赵泰微笑道:“去方便了。”
贾似道道:“赵兄这戏真好,我看第二遍,依旧会为之动容。”
说这他看着四周人群,感叹道:“这么好的剧,赵兄怎么不在临安开设戏院呢?如果开在临安,我保证日进斗金啊!”
赵泰沉声道:“我也想在临安开设戏院,可是我在临安没有人脉。那里权贵众多,没有关系是很难经营的。不知道贾兄是否有关系,如果有的话,我们兄弟可以合伙在临安置办一些产业。”
贾似道听了赵泰的话,眼前一亮,他将折扇一合,正色道:“不满赵兄,我姐其实是朝廷贵妃!”
赵泰故作惊讶,连忙起身行礼,“贾兄原来是国舅啊!我真是怠慢了。”
贾似道扶住赵泰,“赵兄多礼了。我们兄弟,不用这么多讲究。不过赵兄的提议,很是让我心动啊!”
第81章离开楚州
贾似道这次离家,其实就是想干出点事业。
现在他已经二十出头,可家里在他父亲賈涉死后,就走了下坡路,而他又是小妾生的庶子,在家里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让他没有条件玩乐。
虽然他姐是贵妃,但是贾家却没有因为这层关系,而得到太多好处。
贾似道听赵泰说起,便自报家门,希望从赵泰这里获得一点好处。
赵泰知道贾似道飞黄腾达,是大概率的事情。
他有个姐姐给皇帝做贵妃,并且还很受皇帝宠幸,利用好这层关系,贾似道想不发达都难。
虽然赵泰现在与郑清之和赵范交好,但是他们都是宋朝的忠臣,不会帮助赵泰做生意,而且当赵泰威胁到宋朝后,今后肯定是要翻脸的。
现在贾似道是有贾贵妃的关系,却没法子利用变现,而赵泰则是手中有钱,却没有保护他生意的靠山。
两人合作可谓是干柴遇烈火,欲女碰色狼。一拍即合。
贾似道是皇亲国戚,如果拉他入伙做生意,那么南宋那边肯定没人敢动赵泰的生意。
赵泰见贾似道感兴趣,当即说道:“如果贾兄愿意,我愿意在临安开设满春楼和戏院的分号,届时我在临安的生意,可以拿出三成收益,两成给贾兄,一成孝敬贵妃娘娘。不知道贾兄以为如何?”
贾似道初出茅庐,还没进行过权钱交易,听了赵泰的话,他心中掀起波澜,“赵兄你给这么多,我可没有多少本钱投入。”
赵泰笑道:“不需要贾兄出钱,贾兄只需要照顾临安的生意就行。”
贾似道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那怎么好意思?”
赵泰正色道:“我出钱,贾兄出关系和人脉,大家都有付出。说起来,若不是有贾兄提议,我也不敢把生意扩张到临安去,贾兄有什么过意不去呢?”
听赵泰这么说,贾似道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坐在一起,已经没心思看剧,在底下大声的密谋如何在临安发展生意。
不觉间,孙家班唱了两个时辰,时间已经到了半夜。
这时唱完惊梦这一折后,孙二娘带着心情激动的各人,在台上给围观的众人行礼。
“诸位客人,今天时间不早,明晚还是这个时间,我们再为大家献上表演。”
台下的众人却意犹未尽,纷纷嚷嚷着再唱一段,不愿意散去。
孙家班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孙二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时在台下坐着的赵泰,对贾似道说道:“贾兄,我去处理一下,我们等会儿再谈。”
当下赵泰起身离座,走上台来,拿起一个大喇叭,朗声道:“诸位客人,现在时间确实晚了,各位角儿的嗓子需要休息。如果大家意犹未尽,我们这里有新鲜出炉的《牡丹亭》,限量发行一千本,每本只要一贯钱,大家可以购买收藏。”
赵泰举起一本刚印刷出来的《牡丹亭》,向台下的各人解释里面的内容,台下不差钱的主,立刻便掏钱购买,不一会儿,一千本便销售一空。
人们买下书籍,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面的内容,便纷纷从戏台下散去。
赵泰走下来,贾似道有些震惊道:“赵兄将戏剧内容写成书籍出售?”
赵泰理所当然的微笑道:“这戏排出来,很快就会传开,届时其他戏班也会排练,所以我只能再此前尽量多捞一笔。”
现在没有版权一说,赵泰只能在一开始便尽量利益最大化,他不仅要赚门票,还将《牡丹亭》印刷为上中下三册,分开发售,意图割更多韭菜。
贾似道闻语对赵泰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对于与赵泰合伙做生意,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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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北岸,一艘蒙古战船,急匆匆的靠岸。
船刚停稳,码头上的士卒刚搭上木桥,几名蒙古士卒便抬着一浑身惊呼赤裸的人下来。
码头上的士卒,见他们抬回一个裸男,都感到震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抬着阔端的蒙古兵一下码头,为首的军官便高声喊道:“快叫医官!快让人来抢救阔端王爷!”
这话一出,众人才知道被救回来,腚上插着一根箭的裸男居然是阔端。
当下各人不敢怠慢,连忙将阔端迎入营房,两张桌子一拼,便把他丢在桌子上。
不多时,医官和蒙古军的高级将领都闻讯赶来,围着裸体的阔端端详查看。
此时,阔端其实已经清醒,可是他实在不晓得,这个时候他该不该睁开眼,睁开眼后又该怎么面对围观他的蒙古将士,于是便只能继续装作昏迷,心里咒骂着赵泰,让他如此羞耻。
“怎么样?”赶来的蒙将询问道。
“回禀将军,趁着王爷昏迷,小人准备先拔出箭矢。把伤口包扎好。”郎中研究一阵后说道。
蒙将闻语:“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医官连忙答应,从箱子里取出刀具,便准备直接上手,趴在桌子上的阔端,嘴角抽搐,见他不准备灌自己一碗麻沸散,忽然睁开眼,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忽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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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泰留在楚州的目的,就是为了伏击阔端。
现在计划得手,赵泰便也就无需继续待在楚州,准备前往汴京,尽快敲定宋金之间的援助条约。
这次他帮了金国的大忙,等于是帮助完颜守绪续命,如此巨大的功绩,赵泰觉得怎么也要讨个节度使当当。
届时有了地盘和兵马,他才能够真正的开始经营自己的事业。
赵泰想着马上就能够拥有自己的地盘和军队,心便已经飞到了汴京,不愿意在楚州多待。
当夜,赵泰便召集众人,在剧院内开会,要求满春楼和剧院都要扩大规模,用高薪招募人才,培养一套班子,几个月后随贾似道去临安开拓。
在会议结束后,赵泰又给孙二娘留下一出,他近些天连夜赶出来的《白蛇传》,便于第二天清早,悄悄离开楚州,往汴京而去。
赵泰早上渡河,岸边完颜承麟已经领着一群人等候,他见赵泰下船,连忙上前行礼,“卑职恭迎大人!”
第82章身份泄露
赵泰登岸,岸上等候的人,都投来敬仰的目光。
赵公子先是干掉拖雷,现在又葬了阔端,连杀蒙古两王,令各人如何能够不佩服。
赵泰扫视众人,看着等候的完颜承麟等人,淡定的询问道:“昨夜情况如何?”
完颜承麟恭敬抱拳,“昨夜卑职奉命出击,率队抵达时,蒙古人乘坐的船已经沉了!卑职随即率队射杀落水的蒙古人,他们基本都被卑职斩杀!”
此前完颜承麟觉得自己是金国宗室,没把赵泰这个正使当上级,可现在他却彻底服气了。
赵泰满意颔首:“可杀了阔端?”
完颜承麟抱拳,“当时天黑,视线不好,卑职也不确定是否杀了阔端!”
赵泰沉吟片刻,也不纠结此事,挥手道:“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回汴京!”
虽说赵泰伏击了阔端,但是赵泰不敢保证,史弥远与蒙古没有其它联络渠道。
因此赵泰要尽快敲定南宋援金协议,并为蒙古下次南下做好准备。
完颜承麟闻言,随即让人迁来马匹,“请大人上马!”
赵泰也不客气,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带着颇为愉悦的心情,领着众人疾驰而去。
一路上赵泰也不停留,想着即将到手的军队和地盘,颇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味道,带着各人直奔汴京。
汴京城。
金国南迁后,大批金国贵族,跟着金国朝廷来到河南,聚集于汴京周围。
这些人加上跟随他们过来的眷属,一共好几十万,给中原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上次蒙古入侵,大掠中原,将金国本就崩溃的经济,又摧残了一遍,金国的财政已经破产。
此时为了抵抗蒙古的下次入侵,金国朝廷一面要组织恢复生产,一面又要四处募兵,国库内的三瓜两枣,很快就花了个干净。
这日在皇宫内,完颜守绪坐在书案后,看着各地催要军械钱粮的奏疏,便一个头两个大,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面对着各地要钱要粮的奏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完颜守绪疲惫的靠在座椅上,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完颜合达脸色阴沉,快步走向御书房,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乃是都尉崔立,合达边走还不望嘱咐:“稍后面圣,你务必实言,向陛下说明赵泰之事。”
崔立跟随着合达脚步,连声道:“卑职谨记。”
合达点了点头,迅速往前走,一路直达御书房外,稍整衣冠,命内侍进入通报。
完颜守绪背靠在座椅上,他已经被外面的脚步声惊醒,待内侍报之合达求见,他有些疲惫的道:“让他进来。”
合达进入书房,黑着脸行礼,“臣拜见陛下。”
完颜守绪被国事压得十分疲惫,以为合达是来找他要钱,便有些不耐烦,“卿家何事?”
合达见完颜守绪有些不悦,可还是行礼禀报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是关于赵泰!”
完颜守绪眉头一挑,来了精神,“赵泰?他有消息传回呢?”
赵泰带着一万两黄金去了南宋,不过据完颜守绪所知,情况却并不乐观。
他安插在赵泰身边的眼线完颜承麟,给他传回消息,说蒙古使团也到了南宋,而宋人准许蒙古使团入境前往临安,却不对他们放行。
现在金国使团滞留楚州,赵泰一人秘密前往临安,可时间过去一个月,却始终没有消息传回。
这让完颜守绪逐渐对赵泰不报希望,不想合达却带来了赵泰的消息。
合达摇了摇头,“陛下,赵泰没有传回消息,是臣收到消息,那赵泰其实是南宋的细作。”
“什么?”完颜守绪一下站起来,惊讶道:“他是南宋细作,此事可确切?”
合达道:“这点臣不太确定,不过从臣得到的消息来看,八九不离十。”
完颜守绪扶着桌子,“他是南宋细作,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完颜守绪有些想不通,赵泰毒杀拖雷,又帮助金国逼退蒙古大军,并且主动请命促成宋金联合,他图什么,难道只是为骗钱?
合达道:“陛下,据臣所知,他地目的可能是利用我们金国拖住蒙古,让我们金国与蒙古两败俱伤,让南宋渔翁得利。”
完颜守绪神情凝重的坐下来,这个理由倒是能够说通,“你可有证据?”
“回禀陛下,西面元帅崔立,收到了南宋方面的策反书信,可以证明赵泰南宋细作的身份。现在他人就在书房外,等候陛下召见。”合达奏道。
“宣!”完颜守绪黑脸挥手。
不多时,崔立入内,大礼参拜,“臣崔立拜见陛下。”
“崔立,你给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完颜守绪神情阴沉,散发出阵阵杀意。
崔立连忙道:“回禀陛下,前不久南宋方面有人找到臣,说大金气数已尽,灭亡已是定局,让臣早谋后路。臣为了摸清对方意图,便假意奉迎,套出了对方意图,并得知了赵泰的身份。”
完颜守绪双眼一缩,“你继续说!”
“据臣了解,南宋那边希望利用大金拖住蒙古,并通过援助,对我大金进行渗透,控制我大金,并在他们准备好,我大金没有利用价值后,便果断抛弃我们,灭掉我们大金,以报靖康之仇。而这其中赵泰便是他们实行计划的关键人物!”崔立低声说完。
史弥远的人遍布朝野,郑清之的计划对他来说,没有秘密可言。
赵泰所做的事情,对于金国有利,史弥远想要离间,其实比较困难,所以他干脆将赵泰和郑清之的计划泄露给金国,这样金国即便不杀赵泰,也不会再信任赵泰,甚至会拒绝宋朝的援助。
完颜守绪听了崔立的话,面沉如水,回想赵泰做的事情,心中也有了怀疑,不过他从崔立的话中,却听到了一个信息。
“这么说,赵泰出使成功,南宋没与蒙古联合!”完颜守绪站起身来,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愤怒。
这时房间内众人正交谈,内侍忽然禀报,移剌蒲阿求见。
完颜守绪让内侍唤他进来,不多时移剌蒲阿兴奋入见,他刚进门便迫不及待的喊道:“陛下,赵泰回来了,南宋答应援助我们了。”
移剌蒲阿说完,以为完颜守绪会像他一样兴奋,可却发现书房内异常安静,完颜守绪和合达都是一脸阴郁。
第83章赵公子回汴京
完颜守绪本来对崔立的话有所怀疑,可是听了移剌蒲阿的禀报,便让他不得不信了。
崔立人在汴京,不可能先得到消息,那么便只能说明,南宋确实派人找过崔立,而赵泰多半是南宋的奸细。
移剌蒲阿说完,见完颜守绪等人没有反应,不禁有些疑惑,他以为各人没有听清,或者太过兴奋一时间忘记反应,于是又道:“陛下,赵泰回来了,还带回了与南宋的盟约。”
合达见此沉声道:“枢相,陛下已经知道了。”
移剌蒲阿一脸疑惑,“陛下已经知道呢?”
移剌蒲阿是枢密使,掌管军事,完颜守绪没打算瞒他,沉声道:“合达,你告诉浦阿吧!”
当下合达便将崔立之言,给移剌蒲阿说了一遍,让移剌蒲阿呆立当场。
他听说赵泰回来,还带回了与宋朝的盟约,内心是极为高兴的。
毕竟现在金国没有外援,根本撑不下去,赵泰叫来宋国援助,金国就有机会延续,而只要金国不灭,他就能继续当枢密使。
现在他得知宋国的援助,其实是包藏祸心,让他一时间不想接受。
“这~”移剌蒲阿一时无言,内心无比沮丧。
完颜守绪待合达说完,阴鸷的目光扫视几人,“几位爱卿,认为朕该怎么办?”
合达道:“回禀陛下,当初臣就说过,赵泰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大金所用,最好杀之。”
合达与赵泰并肩作战过,可是在合达心里,赵泰是汉人,不是女真人,所以对赵泰一直不太信任。
现在他得知赵泰可能是南宋细作,而且一直在利用他和金国,绝望之下,便起了杀心。
移剌蒲阿眉头紧皱,忽然道:“杀了赵泰,宋朝的援助怎么办?”
移剌蒲阿这到不是因为赵泰送了他一套宅子,而是从他自己的利益出发,金国没有宋朝的支持,肯定撑不了多长时间。
合达阴沉着脸,在他看来,宋朝目的不纯,不是真正帮助金国,那么金国便已经陷入绝境。
他现在是有点儿破罐子破摔,想在金国灭亡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完颜守绪两腮鼓动,蒲阿之言,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赵泰是南宋奸细,那么他杀掉赵泰,宋朝肯定会停止援助,已经达成的条约也会废除。
届时蒙古人向南打,南宋向北进攻,他便是死路一条。
可是接受盟约,就得面临南宋的渗透,被南宋利用。
想到这里,完颜守绪不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半响他忽然道:“宋朝的援助朕自然要。既然南宋包藏祸心,那朕便将计就计,先拿到援助,再设法解决赵泰。朕让他意外死亡,让南宋吃个哑巴亏。”
赵泰屠杀拖雷,用计逼退蒙古大军,一度让完颜守绪将他视为救星,可现在他发觉赵泰欺骗了他,只是利用金国消耗蒙古后,他心里便只剩下哀怨。
“现在朕需要南宋的支援,即便知道他们包藏祸心,朕也要接受南宋援助。不过,朕既然知道他们的用意,那么就不能让他们得逞,不会让他们轻易渗透进我大金。”完颜守绪做出了决定,事有缓急,他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移剌蒲阿闻语没有多说什么,“陛下,那赵泰?”
“他到哪呢?”完颜守绪内心感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的话诚不欺我。
移剌蒲阿道:“现在应该已经过归德,快进入开封地界了。”
完颜守绪阴沉着脸,捋了捋鄂下胡须,“这件事情大家不要声张,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先与南宋签约,拿到援助再说。浦阿,你安排人,热热闹闹的把赵泰迎进汴京。”
浦阿闻语颔首:“臣遵旨。”
~~~~~~
赵泰离开楚州后,便一路疾驰着往汴京方向赶。
不过赵泰想要快点去汴京,可沿途州县的金国官员和百姓,听说他从临安带回盟约,却纷纷要给赵泰接风洗尘,便也让他有些盛情难却。
赵泰想着这其实是一次刷存在感,刷声望,结交金国官员,以便在金国灭亡时,能够多瓜分金国遗产的好机会,便一路接受金国官员和百姓的欢迎,比预想迟了半个月,才抵达汴京。
移剌蒲阿得了完颜守绪的吩咐,在汴京等着赵泰,可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情急之下,他派人去察看,才得知赵泰被沿途州县的官员给拦住了。
金国危在旦夕,金国人心里大都清楚,他们心中大多已经绝望,可赵泰带来南宋的盟约,便让他们看见一丝希望。
对他们而言,赵泰可以说是他们的英雄,而英雄从自己的治下经过,怎么能够不见上一面,好酒好菜的招待。
蒲阿无奈,只得告知完颜守绪,却险些把完颜守绪鼻子气歪。
这宋朝援助还没过来,赵泰就开始结交金国的官员,那以后还了得。
当下完颜守绪只得下旨,让沿途州县不得接待,同时让赵泰火速进京,赵泰才一路不停,奔驰到汴京城外。
这时赵泰骑马来到汴京南郊,远远便看见大群人影在城门外等候。
赵泰见此颇为满意,看着阵仗,金国方面这次给他的赏赐,应该不会少。
“驾!”当下赵泰一夹马腹,奔驰到各人面前,只见旌旗招展,人山人海迎接自己的人起码上万。
“国瑞!你可算回来了!”移剌蒲阿上前笑道。
“枢相!”赵泰在马上拱手,然后看着迎接自己的人群,不愿意放弃任何捞取名声和威望的机会。
毕竟,金国倒下后,中原百姓怎么办,肯定是选择有声望的人投靠。
“父老乡亲们,我赵泰回来了!”赵泰在马上忽然向人群拱手,朗声大呼,“我这次回来,为大家带来了和平和来自临安的友谊!从此以后,我们将不在独自面对蒙古,宋国将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
汴京城的百姓,不晓得赵泰是不是间谍,只知道他带回盟约,已经南宋源源不断的援助,而这是他们抵抗蒙古,守卫家园的希望。
众多百姓闻语,顿时发出震天的欢迎,纷纷跑过来簇拥着赵泰。
金国皇宫内,完颜守绪正处理奏疏,听见若隐若现的欢呼声,不禁皱起眉头,“外面怎么回事?”
内侍进来禀报,“回禀陛下,是百姓在欢迎赵大人。”
完颜守绪闻言,气愤的将笔一丢,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84章面见守绪
上次赵泰巧施离间计,让窝阔台退兵,可是金国方面却没有重点宣传他的功劳,而是将击退蒙古的功劳,给了合达、陈和尚等人。
这也好理解,金国作为女真人建立的政权,虽然已经高度汉化,但是内心深处仍然不自信,仍然要防备着汉人。
在金国危亡之际,在金国塑造女真族的抗蒙英雄,有利于金国的统治,让中原面对蒙古人威胁的汉人,依靠女真族的抗蒙英雄,从而维持金国在中原摇摇欲坠的统治。
赵泰当时没有实力,也不敢太出风头,所以也比较低调。
可这次却不同了,赵泰手里拿着宋朝援助,便有了资本。
现在整个金国能否延续,都要看赵泰的脸色,赵泰便也就无需隐藏,开始争取自己该得的功劳。
赵泰想得很清楚,金国为了得到宋朝的援助,谁也不敢动他,所以便无需低调,可以有目的性宣传自己的功绩,以便捞取名声。
汴京的百姓听了赵泰的话语,兴奋的涌过来,将他围住,大声欢呼着簇拥着赵泰入城。
对于绝望的汴京百姓来说,赵泰就是他们的英雄,百姓们夹道欢迎,赵泰骑在马上,不停左右拱手,画面犹如闯王进城。
皇宫内,完颜守绪从书房出来,听着城内的欢呼声,脸色阴沉。
他没想到赵泰这么招摇,而汴京城内百姓的反应,也让他对除掉赵泰又多了丝忌惮。
完颜守绪听着城外的欢呼,脸颊鼓动,“这个赵泰真是不简单,看来他已经意识到,朕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这时赵泰被百姓一路簇拥着来到皇宫前,侍卫禀报后,随即入宫觐见。
完颜守绪换了身衣服,来到讲武殿,合达、陈和尚等人都在。
“陛下,赵司正已经到殿外!”内侍禀报。
端坐的完颜守绪调整心态,露出和善愉悦的神情,“宣赵卿进殿!”
“宣赵泰觐见!”殿外侍卫大声唱道。
赵泰随即拉起下摆,快步进入大殿,对着端坐于上的完颜守绪行大礼,“臣赵泰拜见陛下!臣幸不辱命,为陛下带来南宋盟约,还有数不尽的粮草军械!”
完颜守绪也是个演技派,他哈哈哈大笑,站起身,走下台,亲自扶起赵泰,仔细端详,动情感慨:“爱卿一路辛苦了!”
赵泰正色道:“臣不辛苦,臣一切都是为了大金!”
知道赵泰真面目的合达,嘴角不自觉的抽搐,完颜守绪却只能配合赵泰的表演,咬牙道:“朕能有卿家这样的忠臣,真是大金的幸事啊!来,爱卿快告诉朕,带回了怎样的条约。”
赵泰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份草案,呈给完颜守绪,“陛下!南宋方面同意支持我大金抗蒙,愿意每年提供钱五十万贯,粮食三十万石,军械若干!”
完颜守绪眉头一挑,内心不禁有些欣喜,殿内陈和尚两眼放光,满是兴奋之色,他忍不住想要和人分享喜悦,却发现一旁的合达竟然板着一张脸。
现在金国的国库钱粮已经消耗殆尽,有这笔援助,便能迅速募集和训练军队,恢复金国的兵力。
金国与南宋结盟,还可保证后路安全,蒙古人不能再次借道南宋包抄金国腹地,恢复兵力的金军便可继续把守潼关和黄河防线,保住中原一隅。
完颜守绪虽然知道南宋方面包藏祸心,但是听到有这么多援助,还是非常高兴。
他当即展开国书,迅速扫视一遍,可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凝固了。
“爱卿!这军事援助的使用,需要得到南宋的批准和审核,还有让朕向南宋称臣,是怎么回事?”完颜守绪有些气愤的质问。
在场的金国文武,听了这话,也纷纷变色,目光投向赵泰。
赵泰心里淡定,脸上却露出惭愧的神情,“陛下赎罪!南宋方面同意结盟,乃是考虑到当年联金灭辽的教训。他们担心蒙古灭金后,会大举攻宋,所以才同意臣的劝说,支援我们大金。只是金宋之间,乃是世仇,南宋那边并不信任我们大金,认为我们大金打不过蒙古,是因为腐败,他们为了援助的钱粮,都用在抗蒙上,所以才定下这一条。”
完颜守绪黑着脸,他现在对赵泰是南宋细作,已经不再有丝毫怀疑,南宋确实是想通过援助,来渗透金国。
不过,完颜守绪虽然知道宋朝的援助有毒,但是为了保住金国,他却不得不吃下这枚毒药。
毕竟不要援助,金国马上灭亡,要了援助,虽有被渗透的危害,但是却有机会渡过眼下的难关。
完颜守绪又指着最后一条,“爱卿临行时,朕不是有所交代,不能丢了大金的颜面吗?”
赵泰忙道:“陛下,当年大金攻宋,夺了宋国半壁江山,宋人内心深处一直记恨大金,想要一雪前耻。在宋朝内部,有不少大臣,都是支持联蒙灭金的,如果臣不答应这一条,那么现在南宋的宰相郑清之,就无法说服南宋朝野援金抗蒙。还请陛下赎罪!”
完颜守绪黑脸沉吟,在场的大臣心中都非常气愤,可是却没人出声反对。
他们都非常清楚,金国现在非常需要南宋的援助。
大殿内安静半响,完颜守绪问道:“这两条,还有得谈吗?”
赵泰摇摇头,“陛下,这已经是臣能够争取的最好条件。如果陛下不答应,那么南宋那边极有可能联蒙攻金,与蒙古瓜分我们金国。”
听这赵泰带着威胁之意的话语,完颜守绪两腮鼓动,露出一丝惨笑,“这赵泰乃是南宋细作,岂会为朕争取有利于大金的条款!”
完颜守绪脸上神情迅速变化,最后定格在和善上,“这趟辛苦爱卿了。既然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那么就请爱卿,迅速与南宋正式缔结盟约,并催促他们速速将援助送来汴京。”
说完他看向移剌蒲阿,“浦阿,你协助赵卿,迅速与南宋建立联系。”
完颜守绪知道赵泰身份,打算让浦阿接手,然后找机会踢开赵泰。
两人领命,完颜守绪随即一挥手,“朕有些乏了,诸卿退下吧。”
语毕,完颜守绪便起身离坐,迅速出了大殿,而赵泰却有些疑惑站在殿中。
虽说这条约不能令完颜守绪完全满意,但是毕竟为金国要来援助。况且,金国本来就是向南宋要饭,哪有站着要的道理。
这完颜守绪即便心中不快,也该给他这个功臣,来个封赏,怎么气冲冲的走呢?
第85章借刀杀人
完颜守绪起身离开,殿内只剩下赵泰、合达、陈和尚、浦阿几人。
“枢相、元帅、将军!”赵泰微笑拱手,同他们打个招呼。
陈和尚笑道:“国瑞,你这次从南宋带回盟约,可算是帮了大忙。”
合达随意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便直接转身离开大殿。
这让赵泰微微皱眉,不晓得哪里得罪他了。
陈和尚见此也不明缘由,金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合达怎么这个态度。
这让陈和尚感到有些羞愧,他怕赵泰心中不快,于是替合达解释道:“三峰山之战,我们损失惨重,元帅现在压力很大。国瑞你不要往心里去。”
赵泰心中疑惑,脸上却笑道:“怎么会呢?我不记仇!”
陈和尚欣慰地拍了拍赵泰的肩膀,“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改天我请你喝酒!”
语毕,陈和尚便告辞离开,去追合达了。
“元帅!元帅!”陈和尚急步出来,追上合达。
合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和尚。
“元帅,国瑞带回来的条件,确实有损我大金的威严,但今时非同往日,我大金不比从前。我以为现在能拿到援助已是万幸,元帅不必因为要向南宋称臣一事而感到不满,更不应该因此迁怒于国瑞啊!”陈和尚有些埋怨道:“我大金现在风雨飘摇,正要笼络人才,不能让功臣寒心啊!”
合达张口欲言,想要告诉陈和尚,赵泰是南宋奸细,你再笼络,赵泰也不会上金国的破船,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陈和尚和赵泰走得很近,他担心陈和尚会把消息泄露给赵泰,影响金国从南宋获得援助,于是只能沉声道:“本帅知道了!”
大殿内,赵泰和蒲阿一起出来,赵泰漫不经心,随口问道:“枢相,朝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移剌蒲阿心头一凛,脸上却笑道:“没发生什么啊!或许是因为蒙古给了朝廷巨大压力吧!”
赵泰闻语颔首,蒲阿随即道:“国瑞,你一路虽然辛苦,但是南宋的援助对于朝廷实在过于重要。今晚你就休息一晚,明天你来找我,我们尽快拟定盟约,然后盖印送到南宋!”
赵泰颔首与蒲阿交谈着出了皇宫,在驿馆内休息。
次日一早,赵泰吃了早饭,便去找蒲阿,两人迅速将草案抄了一遍,蒲阿便微笑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最近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本相来办!”
赵泰察觉到金国似乎想过河拆桥,不过赵泰并不在意,条约虽然签订,但他与郑清之说好了,物资怎么分配,得他点头,否则金国根本拿不到物资。
此前赵泰还在金国面前装忠臣,现在赵泰其实已经不太想装了。
因为最终物资分配,需要赵泰点头,南宋那边才会调拨,所以赵泰根本不急,他站起身来,拱手笑道:“谢枢相体恤,那卑职就回去休息了!”
蒲阿点点头,挥手道:“你去吧!”
当下赵泰离开,蒲阿随即收拾收拾,便前往皇宫面见完颜守绪。
皇城奉先殿内,完颜守绪跪在金国历代皇帝的牌位前,祈求着祖先的庇佑。
“大金历代先皇在上,臣守绪自登临大宝以来,矢志中兴社稷,恢复祖宗荣光,然蒙古势大,对臣步步紧逼。臣虽呕心沥血,勤于国事,然时运不济,依旧丧师失地,如今只剩河南一隅。臣为了延续国祚,如今不得以要向南宋称臣。如此奇耻大辱,令臣愧对祖宗~呜呜~”
完颜守绪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哽咽抽泣。
这时内侍过来,“陛下!陛下!”
完颜守绪听到身后声音,连忙擦了把泪,站起身来,威严道:“何事!”
内侍道:“枢相求见!”
完颜守绪整理下衣袍,知道应该是盟约已经拟好,便沉声道:“让他在御书房等朕!”
内侍点点头,正要转身,完颜守绪又道:“把合达也叫来!”
不多时,完颜守绪来到书房,蒲阿和合达已经等了一阵,两人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陛下!”
完颜守绪摆摆手,径直走到桌案后坐下,然后看下蒲阿:“盟约已经拟定?”
蒲阿拿出盟书,呈给完颜守绪,他接过来展开看了看,叹息道:“朕居然要向南宋称臣,真是辱没祖宗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完颜守绪还是打开木盒,拿出了玉玺,然后盖上大印。
蒲阿见此松了口气,安慰道:“陛下,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终灭吴。今日陛下向宋称臣,不过权宜之计。他日我大金恢复实力,对付弱宋还不容易吗?”
完颜守绪颔首,他收拾心情,然后沉声道:“蒲阿,你立刻派人将盟书送去南宋,带回宋国盟书,并向南宋申请首批援助!”
蒲阿有些高兴的收好正式盟书,“臣领命!”
虽说宋援的使用,需要宋朝批准,但申请的权力在蒲阿手中,无疑可以让他从中狠捞一笔。
完颜守绪又问道:“赵泰现在什么反应?”
蒲阿道:“回禀陛下,他到没什么反应,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他身份。”
完颜守绪捋了捋胡须,“赵泰是南宋向我们渗透的关键人物,朕除掉赵泰,便能和让南宋失去眼睛。不过,怎么才能除掉赵泰,又不会引起南宋的警惕,断掉对我们的援助呢?”
现在金国知道南宋的意图,不过他们却只能装糊涂,同时不能让南宋知晓他们已经知道,以免南宋停止援助。
这样一来,他们想要除掉赵泰,便有些困难了。
书房内陷入沉默,半晌合达道:“陛下,赵泰此前曾通过陈和尚,向我转达了想要领兵的意思。”
完颜守绪颔首,“这事朕知道,但朕考虑到他不是女真人,所以没有让他领兵,而是让他到礼部做官!”
合达道:“臣以为,既然赵泰想领兵,不如将他交给臣,臣把他带到边境,设法让他去进攻蒙古人,然后借机除掉他!”
完颜守绪眼前一亮,“爱卿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合达点头,“让蒙古人杀掉赵泰,这样南宋就怪不得我们头上!”
完颜守绪重重颔首,“此计可行!”
第86章当相公了
完颜守绪重重点头,让赵泰死于蒙古人之手,既可以破坏南宋对金国的渗透,同时又能让南宋与蒙古结仇,从而加大对金国的援助。
这可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完颜守绪忍不住赞叹一声,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便急声道:“我们商议一下具体计划,然后朕尽快给予赵泰赏赐,以免他起疑。”
当下三人密谋一阵,便有了计划。
赵泰回到汴京,得到了民间的热烈欢迎,不过金国朝廷的反应却比较冷淡,甚至没给他画个大饼。
驿馆内,赵泰看着书,可思绪其实早就飞了出去。
金国毕竟是女真人建立的政权,对汉人心存防备,不愿意给汉人太多升迁的机会。
汉人想要在金国出头,便只有像武仙一样,成为军头,手里有兵,让金国不得不倚重。
虽说赵泰有信心,金国在得不到宋援后,还是会来找自己,但这样无疑把时间给浪费了。
这时赵泰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书,整个人却似木头一般纹丝不动。
娘的,上次帮金国退了蒙兵,就没好好赏赐。
赵泰在院子里,是越想越气……
“国瑞!”一声呼喊,把赵泰的思绪唤回来。
他抬起头定眼一看,却是忠孝军提空陈和尚。
赵泰放下书,起身相迎,拱手笑道:“大将军怎么有空过来?”
陈和尚笑道:“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赵泰请他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碗茶,陈和尚愣了下,“这是?”
赵泰解释道:“传统吃茶,太过繁琐,我这个简单,就是开水一泡,没那么多仪式,却剩在方便,提神的效果也不差!”
说着赵泰端起茶杯,小抿一口,陈和尚有样学样,也跟着小抿一口,不禁眼前一亮。
这时陈和尚又喝了一口,才想起正事,于是道:“国瑞,朝廷给你的奖赏要定下来了!”
赵泰闻语眉头一挑,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不会是京官吧?”
陈和尚知道赵泰想领兵,微笑摇头,“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知滕州、邳州事!”
金国后期,效法宋朝,完善金国官制,宣抚使掌一路军事,宣抚副使是宣抚使的副职,相当于省军区副司令。
至于,知滕邳两州事,则是兼管两州政务。
赵泰心头一喜,不过随即却反应过来,山东西路九成土地,在黄河北岸,被蒙古人控制。
金国只控制小半个徐州,而徐州有宣抚使坐镇,他这个副使自然放屁都不响,而知滕州、邳州事,也是无从谈起,两州大部分土地,都被蒙古掌控。
这个任命看似不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地盘和军队。
不过虽然如此,但毕竟是掌兵了。
赵泰掌握宋援分配的权力,只要有地盘,有军队,哪怕只有一个县,他也能够依靠宋朝的军事援助,在短时间内做大做强。
陈和尚见赵泰面露欣喜之色,随即便道:“国瑞,你知道朝廷封你为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的用意吗?”
赵泰见陈和尚脸上有些兴奋,配合问道:“还请大将军指教!”
陈和尚感慨道:“朝廷与南宋结盟后,后路无忧,便能将兵力集中起来抗击蒙古。然而困守河南一隅,非长久之计,如今朝廷将要得到宋援,陛下便有意在防守关河防线同时,派兵渡河攻击蒙古,收复山东之地。这样一来,有山东牵制,蒙古便不能全力进攻河南,朝廷便有喘息之机。”
赵泰明白了陈和尚的意思,金国打算出兵收复山东,这在战略上没有问题,可是金军刚被蒙古打得大败,有这个实力吗?
赵泰微微皱眉,“大将军,大金刚损失十余万精锐,如今守卫河南尚有不足,怎能分兵去取山东呢?眼下应该死守关河,待实力恢复,再谈进取啊!”
现在金国本就兵力不足,还要分兵去进攻山东,届时极有可能山东没拿下,河南又因为兵力空虚被蒙古人击破。
陈和尚笑道:“国瑞所虑,朝廷亦知。因此朝廷不会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准备经营徐州,待实力恢复,便伺机收复山东。”
说着他看着赵泰,语重心长道:“国瑞现在明白朝廷的用意没?”
赵泰颔首,“朝廷是希望,我能经营好徐州,为日后收复山东提前做好准备!”
“然也!”陈和尚笑道。
现在金宋联盟,金军将获得南宋源源不断的援助。
在陈和尚看来,金国能打,宋国有钱,两家联手,局势会变得越来越好。
赵泰与陈和尚在驿馆内交谈,金国朝廷那边动作迅速,关于赵泰的任命,还有官服和印信,下午就送到了驿馆。
在得到金国朝廷的任命后,赵泰心情大好,也不窝在驿馆,而是先后拜访多名金国高官,结交金国官员。
这日他从外回来,便见门口站着几人,他们身穿甲胄,手按战刀,似门神般守在驿馆门外,一看就是难得的精兵。
赵泰眼前一亮,“承德、承虎!你们怎么来呢?”
两人笑吟吟上前,承虎单膝跪地,“卑职完颜承虎,以后听从宣抚相公调遣!”
承德也敬礼道:“护军谋克完颜承德,给相公见礼了。”
赵泰哈哈大笑:“你们刚才叫我什么,相公?”
承德笑道:“回禀相公,宣抚史就有资格称宣抚相公了!”
“副的,本官还是副的!”赵泰摆摆手示意几人要低调,他四下打量,没发现其他人,不禁狐疑问道:“就只有你们几个?”
承德道:“回禀相公,枢密院就调我们几个给相公当护军!”
赵泰不死心,“那朝廷没有调拨募兵的军械钱粮?”
“没有!”两人一起摇头。
赵泰砸吧嘴,“也行吧!”
看着眼前不到二十人的队伍,他这个宣抚相公,管的人还不及在蒙军时当百户时人多,金国人真够吝啬的。
不过,他现在总算有了直属的卫队,有了点军阀的苗头。
这时几人站在外面,一名军官骑马过来,“赵宣相,都元帅召见,有事相商!”
第87章往徐州饥民遍地
金国朝廷给赵泰调拨了护军,赵泰也算有了自己直属的军队。
这也就是在乱世,在王朝将要灭亡时,赵泰才能这么容易获得宣抚副使的职位。
若是在太平时节,没有捷径可走,不熬上二十年,立下赫赫功劳,根本不可能升得这么快。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金国已经不行了,快到封两千个王,也救不回来的地步。
因此赵泰必须想着,快点增强实力,以便参与瓜分金国。
这是赵泰听见来人通传,对那军官说了声稍好,便嘱咐属下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本官去趟元帅府,稍后就回来!”
承德、承虎立刻行礼,然后一左一右站在驿站外。
赵泰翻身上马,对来人道:“劳烦带路!”
当下赵泰便跟着那名军官,一路奔驰到都元帅府前。
完颜合达守卫汴京有功,完颜守绪没有追究他三峰山惨败的责任,反而加以重用,让他担任都元帅,判河南山东两路制置使,算是赵泰的上司。
赵泰来到都元帅府外,便见一群群的军官进进出出,似乎颇为忙碌的样子。
府衙外站岗的士卒,看见赵泰到来,连忙上前为赵泰牵马,“宣抚相公,元帅在里面等候!”
当下赵泰下马,将马鞭丢给他,然后径直进入衙门,被人带到大堂。
堂内合达正与几名将领商议着什么,他见赵泰进来,尽量掩饰心中的厌恶,强挤出微笑:“国瑞来了!”
赵泰不卑不亢的行礼,“卑职参见元帅!”
合达摆摆手,“国瑞不必多礼,本帅刚好说到你!来!你且上前来看!”
赵泰随即上前,发现合达等人正围着一副地图,便问道:“这是?”
合达颇为兴奋道:“中原四战之地,不可久守。此前我大金腹背受敌,只能困守河南,如今与南宋结盟,后路无忧,朝廷便决定经营徐州和归德等地,为收复山东做准备!”
这与陈和尚所言差不多,赵泰道:“若朝廷能够收复山东,确实能在战略上,不那么被动!”
合达拍了拍赵泰肩膀,郑重道:“国瑞,我想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朝廷让你宣抚山东西路的用意。本帅今天召你来,便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赵泰当即行礼,“还请元帅吩咐。”
合达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朝廷决定经营徐州等地,作为收复山东的前哨,你是山东西路宣抚副使,本帅便想让你先送一批物资过去。”
赵泰也不想待在汴京了,欣然抱拳,“下官领命。”
合达随即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出发。”
合达和完颜守绪商议后,决定要借刀杀人除掉赵泰,不过他们并不是为了除掉赵泰,而编造一个收复山东的计划。
河南一地,不可久守,收复山东确实是金国高层制定的战略。
合达作为都元帅,亲自操盘这个计划,并在推行计划的过程中,设法除掉赵泰。
赵泰从元帅府出来,回到驿馆,便告知各人,他将要押送粮草前往徐州的事情,并让各人收拾收拾,明天就随他出发。
次日一早,赵泰得到兵部的通知,来到汴京东郊。
近百辆辎重车辆,满载着粮食和军需,准备送到徐州前线。
赵泰过来时,被征调的民夫,还有随行的军队,已经列队集合,赵泰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强调了给前线运输粮食的意义,以及贻误了军机,军法从事,便霸气挥手,“出发!”
“遵令!”承德等人行礼,然后指挥士卒押着大车,向东而去。
因为有潼关和黄河阻挡,蒙古人进不了河南,赵泰一行属于在大后方行军,所以不用担心,忽然杀出一队人马前来截粮。
赵泰一路上走得很轻松,不过沿途的情景,却让赵泰心情轻松不起来。
金国与蒙古交战,为了对抗蒙古,金国朝廷只能对中原百姓竭泽而渔,百姓既要供养金国军队,又要养着从北方逃到汴京的十多万女真贵族,负担极为沉重。
本来沉重的赋税,已经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去年底蒙古人又打进河南,对中原百姓一番烧杀掳掠,直接让许多百姓无力生存,彻底破产。
如今已是五月,赵泰却见许多土地都未耕种,村庄也是十室九空。
汴京距离徐州不算远,赵泰一行用了十天时间,便将物资运到徐州。
临近徐州城,赵泰只见城郊,出现了许多棚户,大批饥民聚集于城外,等待着官府救济。
金国赋税极重,百姓家里本就没有多少余粮,去年被蒙古人一霍霍,地方大户被蒙古人抢光,百姓想借高利贷都没地方。
不少百姓家中粮食吃完,等不到地里的麦子成熟,便只能举家逃荒。
这些饥民也没地方去,便聚集在徐州、归德等大城外,等待着官府的救济。
这时赵泰骑马领着车队过来,城外的饥民看见车队,纷纷走出窝棚,聚集到道路旁,用浑浊又无神的眼睛,看着赵泰一行人。
赵泰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目光无神,走路都筛糠的饥民,心情更加沉重。
押送粮食的金兵,看着围上来的饥民,则纷纷握紧兵器,提起了警惕,担心这些饿急眼的贱民,抢夺运输的粮食。
“军爷,可怜可怜孩子,给口吃的吧!”忽然一名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大头儿子,跪在路旁。
周围的饥民不敢直接哄抢军队押送的粮草,于是纷纷跪下,哀求道:“军爷,给口吃的吧!”
押送粮草的军官见此,厉声大喝,“滚开,这是军粮,是让军队吃了打蒙古人的,你们都给老子滚。”
“军爷,赏口粥喝吧!”饥民却都跪在地上,只是不停的哀求。
金军见此,立刻扬起马鞭,“刁民,找死是吧!”
他马鞭刚要抽下,忽然却被一人握住手腕,那军官正要喝骂,回头一看,抓住他手的却是赵泰,不禁惊呼一声,“宣抚相公!”
赵泰黑着脸,沉声喝道:“收起你们的马鞭和兵器!”
第88章赵相公放屁不响
金国到三月时,去岁被蒙古人劫掠过的州县,便开始发生饥荒。
百姓们吃光了野草,扒光了树皮,可还是等不到地里的庄稼成熟,数以万计的百姓,为了活命,扶老携幼的逃荒。
饿得浑身浮肿,皮包骨的饥民,如同行尸走肉般在中原大地游荡,许多人没走到大城,就已经倒在路上。
徐州是金国军事重镇,有大军驻扎,储存着粮食,饥民们成群结队地来到城下,等待官府赈济,可徐州城内的金国官员,却连样子都没做,并未理会这些饥民。
这时饥民看见运粮队过来,顾不上心中对金兵的恐惧,冒死前来祈求帮助。
赵泰喝止想要打人的军官,走上前扶起跪地的饥民,他拉起一名老者的衣袖,只见一双手臂只剩下皮包骨。
赵泰神情凝重,心怀悲痛,知道眼前的饥民脂肪被消耗完,已经开始消耗肌肉,没有食物的话很快就会被饿死。
“多久没吃饭呢?”赵泰沉声询问,“官府没施粥吗?”
老人颤颤巍巍,眼睛浑浊,神情呆滞,反应和听力似乎都退化了,“大人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没有人管我们。”
赵泰目光扫视众人,瞥见人群后方,地上躺着几人,身子被破席子盖着,只露出肿胀的双脚。
这一幕让赵泰有些恼火,金国官府还真是不做人,要不是有蒙古人衬托,南宋那边又太拉胯,中原百姓没有指望,不得不仰仗他们抗击蒙古,这样的政权还是早点灭亡算了。
赵泰走进饥民之中,拉开他们的衣襟,看着骨瘦如柴的胸膛,抚摸着大头小孩的脑袋,然后走回车队旁,“架设粥棚,给百姓施粥!”
承德急道:“相公,这是军粮啊!”
赵泰虽然是宣抚副史,却也没有权利私自动用朝廷拨给徐州的军粮。
私自挪用军粮赈济百姓,可是重罪,金国朝廷若是追究责任,赵泰肯定要受罚。
赵泰瞪了他一眼,“押送的军粮不动,把大家的口粮先拿出来赈济,等入城交割后,本官再给你们拨粮。”
赵泰也知道军粮不能动,他毕竟只是个副职,需要上面批准才行。
不过,押送的军粮不能动,负责押送粮食的军队和民夫的口粮,却可以先借来用掉。
承德等人相互看了看,他们跟随赵泰去了趟南宋,对赵泰很是佩服和敬重。
承德只能一跺脚,嚷嚷道:“大家把口粮拿出来,入城后相公重新拨给。”
随行的军队闻令,有些不情愿的解下身上的粮袋,赵泰则站上高处,朗声对饥民们呼喊,“诸位父老乡亲,本官乃山东西路宣抚副使赵泰。现在本官要施粥赈济,你们中能动的帮忙找些柴火,再搭建几个粥棚,本官保证让他家每天都有一碗粥喝。”
饥民们听了赵泰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有老者带头跪下,痛哭流涕,“青天啊!”
一瞬间数万百姓,哗啦啦成片跪下,纷纷给赵泰磕头,感谢赵泰的恩德。
他们来到城下好多天,城里的官老爷不管不问,今天来的这位官人,却施粥赈济,各人纷纷在心中记下了赵泰这个名字,把他当成了恩人。
赵泰跳下骡车,嘱咐承德,“这里你来处理,本官先押粮进城。”
当下承德只能带着一队士卒,看守着收集的口粮,然后指挥着搭建粥棚,又派人去城里借锅,赵泰则领着大队,进入徐州城,先去交割粮食和军械,然后去找宣抚史蒲察官奴。
军粮运入城内,立刻便有官员前来接收,对方简单清点,便签下交割文书。
赵泰站在一旁,看着城内的士卒,将粮食和军械入库,便让人唤来掌管仓库的官吏,沉声道:“本官山东西路副宣抚使赵泰。”
“原来是宣抚相公!卑职孙文才,拜见相公。”有些发胖的军仓令,连忙给赵泰行礼。
赵泰摆摆手,让他免礼,“跟随本官押送粮草的军队和民夫,用完了口粮,你给本官调拨一批。”
孙文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一般而言,在运输粮草和军械的过程中,要走多远的路,运输人员每天消耗多少粮食,都是有规定和定额的,官府会留足他们往返的口粮、不会出现缺少口粮的情况。
这也是为了防止,运输人员贪污,所作出的规定。
“宣抚相公,这个卑职做不了主。如果是运输人员路上多吃,朝廷是不管的。”孙文才道。
赵泰皱起眉头,“本官入城时,见城外饥民聚集,便拿了运输队的口粮先行赈济。现在本官要求你,给本官拨一笔粮食,补掉这批赈济粮。”
孙文才继续告罪,“宣抚相公,如果是这样,则需要宣抚司行文,宣抚相公用印,卑职才能调拨。”
赵泰闻语明白过来,副职果然放屁都不响,按着流程估计需要去找正牌宣抚使蒲察官奴才行。
赵泰随即起身,叫上承虎,“随我去宣抚司衙门。”
当下赵泰翻身上马,直奔山东西路宣抚司衙门而去。
现在山东西路大半落入蒙古人手中,只剩下半个徐州还在金国手里。
山东西路的各个衙门,便都挤在徐州城内,宣抚司掌管一路军事,衙门是一座富户大宅,奢华气派,门口一队威武的士卒持矛而立,显示它的威严。
赵泰奔驰到衙门前,站岗的军官立时前来挡驾,“什么人?衙门重地,不得乱闯!”
赵泰昂然于马上,承虎朗声道:“这位是山东西路宣抚副使赵相公,还不快去禀报。”
门前的军官心头一惊,连忙行礼,“卑职参见相公,卑职这就去禀报!”
语毕,便急忙小跑着进入衙门,去禀报蒲察官奴。
蒲察官奴是完颜守绪的心腹,忠孝军万户,历史上陈和尚战死后,便是他接任忠孝军提空。
蒲察官奴听说赵泰到了,便挥手斥退舞女,让属下请赵泰进来。
这次是赵泰与蒲察官奴第二次见面,上次是在汴京,不过两人交集不多。
这时赵泰同他见礼,然后便道明来意,蒲察官奴却端起茶盏,打起官腔,“赈济灾民的事,归徐州府管,本官只管军,赵副使你找错人了。”
第89章赵公子四处借粮
赵泰没想到蒲察官奴这么不给他面子,“宣相,话不能这么说吧!数万饥民聚集城外,宣抚司怎能坐视不理!况且如今已经五月底,只需拿出一笔粮食,百姓就能撑到收麦,如果百姓都饿死,那今后谁来供养大军。”
蒲察官奴将茶盏重重放下,面露不悦,“本官不管,本官只知道朝廷给本官的指令是镇守徐州!赵副使你要明白,蒙古人随时可能进攻,百姓饿死了,大金还是大金,可要是大军没有军粮吃,那还有谁来守卫大金?你不要怪本官绝情,总之军粮绝不能动。”
赵泰听他这么说,真想上去干翻他,可他现在也是封疆大吏,得有城府和气度,于是两腮鼓动的站起身来,微微一拱手,“既然如此,那下官告退!”
蒲察官奴也不起身,“不送!”
赵泰气愤的出去,蒲察官奴则坐着冷笑。
山东西路就剩下半个徐州,朝廷还派个副史过来分权,而且还是他瞧不上的汉人,让他心情很是不悦。
他看着赵泰的背影,内心冷笑,“你一个汉人,何德何能,这么短的时间,就爬上宣抚副史的高位。哼,你一来就想收买民心,在本官这里你休想获得一粒粮食一文铜钱,本官倒要看看,这个副史你怎么干得下去!”
……
赵泰黑脸从宣抚衙门出来,承虎上前,“相公,怎么呢?”
赵泰摆摆手,不愿意多说,“去徐州州衙!”
承虎见此,连忙牵来战马,赵泰翻身而上,便直接猛夹马腹,往徐州州衙而去。
相比于宣抚司,徐州州衙便寒碜许多,大门敞开,门口站着两个老衙役。
赵泰告知来意,徐州知府连忙把他请了进去。
金国的军界,女真人契丹人把持高位,在政界则有不少汉人的身影。
徐州知州叫周荣昌,是个四十多岁的北方汉人,进士出身,摸爬滚打十多年,才混到现在的位置。
赵泰进来,两人见礼,他看赵泰如此年轻,就当了宣抚副使,内心便有些嫉妒,不禁一阵唏嘘。
这时,一落座赵泰便开门见山,质问徐州府为何不赈济灾民。
周荣昌立刻叫苦,“宣抚相公,徐州府库都被宣抚司搜刮一空,府里连吏员和捕快都养不起,哪里有钱粮赈济灾民?”
赵泰看他样子,不像说假话,再仔细一想,徐州驻扎数万金兵,徐州府再富也早被吃空了。
想到这里,赵泰呼出一口浊气,“就算徐州府库没粮,作为朝廷命官,对于饥民也不能不管不顾,你们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徐州知府其实并不归宣抚司管,属于不同的系统,除非赵泰担任宣抚副史时,加有判徐州、知徐州或者权知徐州的衔,才可以决定徐州政事。
判、知、权知,是宋金时期给官员差遣的三种说法,结果都差不多,都是去管理某件事情。
就以赵泰知滕州、邳州事为例,宣抚副史是差遣没有品级,所以赵泰的品级还是五品礼部主客司郎中,滕州知州一般也是五品官来担任这个差遣,平级便是知滕州、邳州事。
如果赵泰品级高于五品,那么便是判滕州、邳州事。
若是低于五品,便是权知,或者理解为暂时管理。
虽然赵泰不是周荣昌的上级,可他对赵泰还是很客气,“宣抚相公,州衙要钱无钱,要粮无粮,实在难有作为啊!”
赵泰沉声道:“这样吧!你让人维持一下城外秩序,搭设好粥棚,将饿死百姓的尸体掩埋,避免发生瘟疫。至于赈济所需要的钱粮,由本官来想办法!”
周荣昌面露喜色,同时又有些惊讶,“宣抚相公,难道宣抚司愿意调拨救济粮。”
赵泰却摇了摇头,“本官找过蒲察官奴,可他没同意,钱粮本官自己设法解决。”
赵泰不是说大话,宋朝的援助正源源不断的送到楚州,赵泰一句话,就能从楚州要来钱粮,届时他要让蒲察官奴,看看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周荣昌将信将疑,可还是答应下来,并把赵泰送到衙门外。
赵泰出了州衙,承虎又连忙上前,“相公,借到粮食没?”
赵泰摇了摇头,承虎一听就急了,“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弟兄们饿肚子啊!”
虽说赵泰能够从宋朝要来粮食,但没十天半个月,粮食肯定是运不过来,等于是远水不解近渴。
这蒲察官奴明显是想让他难堪,而赵泰如果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必然会使得手下抱怨,甚至不愿意跟着赵泰。
赵泰看见承虎有些着急,却笑道:“慌什么?随我再去见个人,保证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赵泰再次翻身上马,这次没在城里转,而是出了徐州,前往住在黄河南岸的一座军营。
金军在三峰山大战中损失惨重,为了抵抗蒙古,金国朝廷只能重新募兵。
现在金国朝廷无钱,汴京周围养不起那么多人,完颜守绪便只能派遣将领前往各州府,就地募兵,就地解决钱粮。
赵泰奔驰到军营外,老远便听见营地内的操练声,他在辕门前勒住战马,观察军营,只见营帐整洁,似乎颇有章法。
辕门前岗哨,虽然精瘦,但腰杆笔挺,如同标枪般站立,显得很有精神。
这时赵泰来到营门前,岗哨上前行礼,询问赵泰来意。
赵泰朗声道:“本官找恒山公,你就说赵泰来访!”
“稍后!”岗哨说了声,便入营禀报。
不多时,武仙在几名将领的簇拥下,竟然亲自前来迎接。
“哈哈哈~”武仙离得老远看见赵泰,便大笑着走过来,“赵公子,不,现在应该是宣抚相公,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赵泰微笑道:“托国公的福,还不错!”
两人走到跟前,互执双手,紧握在一起,武仙有些激动道:“我听说公子被任命为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知道公子要来徐州,着实高兴一阵。”
为显亲近,武仙依旧叫赵泰公子。
赵泰依旧开门见山,“国公,我这次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武仙笑道:“我们的交情,公子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只要我老武能够帮上忙,一定帮到底。”
赵泰正色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武仙握住赵泰的手,一脸罩得住的神情,“快说,快说!”
赵泰道:“我想向你借一笔军粮!”
“借粮?”武仙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
第90章武仙这兄弟能处
赵泰见武仙面露为难之色,便道:“不白借,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内,我双倍奉还!”
武仙沉吟一阵,“公子,你要多少?”
赵泰伸出手指,“一千石!”
武仙大手一挥,吩咐属下,“给赵相公装一千五百石粮食!”
身后军官闻令,欲言又止,可还是抱拳领命:“卑职尊令!”
语毕,转身离去。
赵泰感激道:“国公,真是感谢,可算是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武仙豪气道:“公子不用客气,我年长公子几岁,不如你以后唤我老武哥哥,我唤你小赵兄弟,如何?”
“自是要得!”赵泰爽朗笑道:“我这次初到徐州,以后还要哥哥多关照!”
“去我营里坐坐,晚上就到这里吃饭!”武仙一边把赵泰往里请,一边问道:“兄弟你在蒲察官奴那里碰钉子了吧?”
赵泰作为宣抚副史,居然来向他借粮,那便说明蒲察官奴没同意赵泰调拨粮食的申请。
要说一千多石粮食,一万多斤而已,并不算多,蒲察官奴怎么也得给赵泰这个新来的副使面子,可蒲察官奴不批,便只能说明他故意针对赵泰。
武仙提这么一句,便是让赵泰知道,他这是冒着得罪蒲察官奴的风险在帮助赵泰。
作为宣抚副史从宣抚司调不出粮来,这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而且这是传出去后,肯定影响赵泰在山东西路的威信。
下面的军头见赵泰拿不到粮,知道他说话没用,自然跟着蒲察官奴,而这也正是蒲察官奴地目的。
“不错,我刚来,他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赵泰没有掩饰,老武能够冒着得罪蒲察官奴的风险,借给他粮食,便说明他是有事真上,这兄弟能处。
赵泰想起刚才的事情,咬牙切齿道:“官奴哪天落到我手上,非杀了他不可。”
武仙拍了拍赵泰的肩膀,“兄弟,说这话的,你可不是第一个!”
赵泰停下脚步惊奇看向他,“怎么,难道还有其他人要杀他?”
武仙沉声道:“这蒲察官奴仗着自己是女真贵族,得皇帝宠幸,不将我们这些汉人放在眼里。我奉命来徐州募兵,前不久去找他领粮饷,他让我先写收条,说粮饷随后给我运入大营!娘的,我见他是宣抚使,有权节制我,便先写了。谁知那厮却只给我送来一半!我当时就带人找他理论,可他却一口咬定,已经全部调拨给我!”
说到这里,武仙咬牙切齿,“兄弟,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气么?我立刻就上书参了那厮一本,可就算闹到皇帝那里也没用!现在他依旧是宣抚使,而欠我的钱粮也没补齐!当时我也说了同样的话,要弄死蒲察官奴!”
赵泰看了武仙一眼,感慨道:“朝廷还是更信任女真人,对我们还是有戒备之心啊!”
武仙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深谈下去,只是冷笑不语。
武仙是汉族军阀,金国朝廷对他自然也是有所防备,不会优先恢复他的实力。
赵泰进入军营,便发现武仙治军颇严,营内整洁不说,军士操练也很有气势。
这时武仙领着赵泰视察军营,匆匆参观一遍,等来到大帐时,便有军官禀报,说一千五百石粮食已经装车。
武仙要留赵泰吃饭,赵泰便只能让承虎先押粮回去。
进了大帐,里面陈设简单,朴素至极,就是一张床,一面屏风,然后便是一张大方桌,几条长条凳。
武仙将自己的铁盔,还有战刀交给护兵挂好,便招呼赵泰坐下。
桌上饭菜很简单,一个青菜、一碟酱菜、然后便是馒头和小米粥,连个荤腥都没有。
“赵兄,怠慢了,在我这儿就这些了!”武仙招呼道。
赵泰心中有些感动,他看了看,知道武仙也挺困难,然后端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
武仙微笑,“客气啥!”
当下两人就着小米粥,吃着馒头和咸菜,顺便谈论起眼下局势。
武仙听到赵泰说起金国朝廷派他来的用意,不禁摇头,“哼!朝廷让蒲察官奴当宣抚使,徐州怎么可能经营好,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又怎能训练,怎能收复山东?”
赵泰深以为然,“得了这个宣抚副使,原本以为成了封疆大吏,可以干一番大事!谁知上头有这么一头虫豸,令我在徐州依旧是要兵没兵,要人没人。”
赵泰把茶当酒,仰头喝下,“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哥哥,咱们要干出一番事业,就得除掉这个蒲察官奴!”
武仙心头一惊,他是个军阀,自然是不会去告发赵泰,况且他也想除掉蒲察官奴,“那厮掌握钱粮,徐州的军队大多都听他的号令,并且他还得朝廷信任。我们要想扳倒他很难,除非有北他更强的实力。”
说到这里,武仙看了赵泰一眼,忽然笑道:“你现在是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知滕州、邳州事对吧!”
赵泰颔首,武仙遂即道:“兄弟,其实你有块地盘!”
赵泰看向武仙,“在哪里?”
武仙道:“睢宁县,它位于黄河之南,原来属于邳州,现在由南京路泗州代管。如果你去睢宁,我还可以送礼几千兵马。”
徐州有蒲察官奴在,赵泰这个副使说话,便没有威严。
睢宁原本归邳州管,只是因为邳州大部沦陷,就剩下南岸这么一个县,才让泗州代管。
现在赵泰居然有知邳州事的差遣,就可以节制睢宁的政事,只要睢宁驻军愿意听他的,那么他便可以军政大权一把抓。
赵泰是宣抚副使,同样有节制军队的权力,不过金国的军队,此时已经军阀化,他们听蒲察官奴,还是听他的,全看军头自己的选择。
赵泰有些惊讶的看着武仙,“睢宁驻军是哥哥的人马?”
武仙笑道:“是我的人马,你那几个属下也在那边。既然兄弟你现在当了宣抚副使,手下没兵怎么成,我便把他们都还给你吧!”
赵泰闻语大喜,武仙这个兄弟果然能处,于是他又端起茶盏,“哥哥,我再敬你一杯!”
第91章谜一样的男人
在武仙的营地吃过饭后,赵泰便起身离开。
武仙将他送到营地外,赵泰拱手道:“留步吧!我在睢宁安顿好,便给哥哥送来粮草。”
武仙与众将停下脚步,“那我就不送了。兄弟你有空,常来坐坐!”
赵泰随即翻身上马,抱拳一礼,便骑马离开。
武仙看着赵泰的背影,目光深邃,嘴里呢喃着,“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此子今后必定不凡!”
赵泰骑马疾驰,没有入城,而是绕城来到徐州西郊。
这时西郊聚集的饥民,正在承德的指挥下忙碌着,他们有的帮助搭建灶台,有的则找来柴火,粥棚已经建了起来。
“相公回来了!”有人看见赵泰远远骑马过来,指着赵泰大喊。
一群群饥民正眼睛放光的围着粥棚,看着士卒生火,往锅里倒水,然后拉开粮袋,把粮食直接倒进锅里。
他们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各人还没吃上,脸上就流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这时饥民们听见呼声,知道是那位好心的官人回来,于是纷纷转身看向奔驰过来的赵泰。
赵泰减缓马速,饥民们目光注视着他,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
一下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让赵泰有些诧异,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名老者带头跪下。
一时间,饥民像是被风吹过的稻田般,瞬间齐齐跪地。
赵泰勒停战马,惊讶道:“这是为何?”
饥民们流着眼泪,齐声呼道:“谢相公活命之恩!”
近万饥民一边磕头,一边大呼,声动云霄,令人闻之动容。
正赶来帮忙的徐州知州周荣昌,带着一众衙役赶过来,他看见这一幕,内心又羞又喜,一时间五味杂陈。
赵泰翻身下马,扶起离得最近的老者,目光环视众人,朗声道:“当官不为民做作主,不如~”
赵泰说到一半,忽然卡壳,只能改口,“那当官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承德走过来,“相公,粥熬好了。请相公施粥!”
赵泰闻语随即一挥手,“大家都起来,咱们吃粥了。”
当下赵泰走到粥棚前,拿起勺子,承德揭开锅盖,露出正翻滚的小米粥。
小米也就是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北方百姓的主食。
饥民们围上来,看着翻滚的热粥,贪婪的吸食着香气,人群中有人受不了,竟然腿一软,激动的晕倒过去。
赵泰打起一勺,“大家排队,都有吃的。”
周荣昌见此,反应过来,连忙吩咐衙役维持秩序。
赵泰给排队的百姓施粥,每一个人都是双手捧碗,弯腰道谢,赵泰则温声抚慰,“粥汤,慢点吃。”
这时赵泰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周荣昌,于是道:“周知州你也给百姓施施粥!”
看着赵泰递过来的勺子,周荣昌却有些羞愧,连连摆手。
赵泰正色道:“你是徐州知州,这是你分内之事,稍后我要去睢宁,你可不要逃避责任!”
周荣昌不好在推辞,只能接过勺子,给饥民施粥。
得知是知州老爷,在给自己施粥,饥民纷纷感谢,“谢谢大老爷。”
周荣昌听着饥民感激的话语,想着这么多年,尽帮着朝廷横征暴敛,自己没得到好处,还被百姓咒骂,说他是周扒皮,他的眼眶便不禁有些湿润。
“周知州,你怎么呢?”赵泰询问道。
周荣昌抹了把脸,“这热气有点熏眼睛!”
赵泰道:“那还是我来吧!”
周荣昌却不交勺子,干劲十足,“不用,不用,马上就习惯了。”
赵泰见此便走到一旁坐下,看了一眼满脸微笑的周荣昌给饥民施粥,扭头小声道:“周知州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嘛!”
承德道:“可不,卑职听饥民们感谢的话语,心里不知怎么滴,又心酸又有些自豪。”
赵泰微微颔首,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虽是女真人,但是良心未泯,可以栽培。
赵泰吩咐道:“这徐州不适合本官,明天本官带你们去睢宁。你给那些押粮过来的民夫和士卒,分配回汴京的口粮,然后收拾一下,明天准备出发。”
承德行礼领命,便去分配去了。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喝了一碗热粥的饥民,满意的坐在地上,感受着夕阳的余温,仿佛又有了生气。
赵泰与忙了一个时辰的周荣昌坐在粥棚内,一边喝粥,一边交谈。
赵泰告知了周荣昌,他将要离开徐州,前往睢宁的消息,这让满脸红光的周荣昌,神情立变,“相公,那这些饥民?”
赵泰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抚道:“本官从恒山公那里借来一千五百石粮食,我会给你留下一半,你省着点用。后面我会想办法继续运粮过来,你除了施粥,也要尽快恢复生产。”
徐州之地,南北要冲,背靠南宋,赵泰得之,向东可谋取山东,向西可以进军河南,向北可以威胁河北。
因此赵泰赈济饥民,既是悲天悯人,也是不希望徐州遭受破坏。
周荣昌听了赵泰的话,有些惊讶,赵泰是宣抚副使,职责是管军,徐州政事不归他管,他对徐州政事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现在赵泰居然为徐州饥民借粮,让周荣昌既高兴又不太理解,“相公,我有一事不明,相公本可不管徐州饥民,就算饿死人,朝廷也怪不到相公身上,相公为何~~~”
赵泰道:“为何要趟这滩浑水对吧。”
周荣昌点点头,“相公本可什么都不管的。”
赵泰站起身来,忽然问道:“周知州,本官问你,是谁供给你衣食?”
周荣昌迟疑答道:“是朝廷!”
赵泰却摇摇头,手指外面的饥民,“不,是他们,你我身上穿的是他们织出来的布,吃的是他们种的粮食。你说他们遭难,本官岂能坐视?那样还是人吗?”
说这赵泰转过身去,背手仰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做悲天悯人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本官受到百姓供养,为他们做事,责无旁贷!”
周荣昌听着赵泰的话,觉得赵泰的背影异常高大,他一时间有些着迷了,被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吸引。
第92章皇叔遗风百姓相随
徐州城内,蒲察官奴府邸。
蒲察官奴有些微醺,躺在摇椅上小憩,丫鬟在一旁轻轻捶着腿。
这时一人来到院子里,四下张望一阵,便快步走过来,却看见蒲察官奴闭着眼,于是只能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好久,蒲察官奴从梦中醒来,发现站着等候的属下,他随手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汤,问道:“何事?”
那属下连忙上前,附耳一阵低语。
蒲察官奴皱起眉头,脸色越来越黑,“直他娘,武仙这厮敢给赵泰借粮,和老子作对,老子饶不了他!”
蒲察官奴对于金国朝廷,给他派来了一个副官,内心是非常不爽的。
因此他要给赵泰一点颜色看看,同时也让徐州军民知道,在徐州只有他说的话才是命令。
那个新来的赵泰,没有他的点头,连一粒粮食都搞不到。
这样一来,徐州的驻军看见赵泰说话没用,便不会受赵泰的节制。
现在武仙给赵泰借粮,便会给人一种感觉,那便是赵泰有能力搞到粮食,徐州的军头们就会多一个选择。
……
赵泰与周荣昌交流后,当夜就睡在了城外搭建的临时营地内。
次日天刚亮,承虎等人早早起来,收拾行装,准备前往睢宁县。
睢宁坐落在黄河之南,睢水河畔,取“睢水安宁”之意。
它的西北是徐州,北面是下邳,东北方是宿迁,南面是泗州,地形以平原为主。
它的地理位置,不如徐州重要,不过距离楚州近,却更加方便赵泰从南宋获得物资。
这时赵泰醒来,擦了把脸,便钻出粥棚,准备出发,迎面却撞见承德。
“慌慌张张,做什么?”赵泰皱眉训斥。
承德顾不上解释,急声道:“相公,您快去看看吧!”
赵泰面露疑惑,走出粥棚,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他愣住了。
在粥棚外站着近万饥民,他们围着粥棚,可怜兮兮的看着出来的赵泰。
“相公,他们听说我们要去睢宁,便都围过来了!”承德说道。
赵泰明白饥民们刚吃一顿粥,担心他走后又得饿肚子,于是他走到高处,朗声说道:“父老乡亲放心,本官已经给徐州知州留了赈济粮,本官离开后,周知州会继续施粥,你们不用担心饿肚子!”
饥民们听了赵泰的话,却依旧站着不动。
赵泰见此吩咐承德道:“出发吧!”
当下承虎牵来马匹,赵泰翻身上马,便领着车队向南而去。
这时他们一走,聚集的饥民便也扶老携幼的跟着他们走。
“相公!百姓跟上来了!”承德惊道。
赵泰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大批百姓,跟在队伍后面,队伍一停,他们便远远停下,队伍一走,他们又相互搀扶着跟上来。
“相公,这是赖上我们了!”承虎口无遮拦。
金国对北方汉民的统治,其实比较残暴,在金国统治期间,北方的起义就没断过。
这些老百姓好不容易遇见赵泰这么一个好官,自然要逮住了使劲薅。
赵泰瞪了承虎一眼,目光看向那些饥民,让他颇有点刘皇叔携民渡江的感觉。
这是他的名声得到百姓认可的标志,他爱民如子的名声,很快就会传开,这是一件好事,有利于赵泰在徐州的发展。
想到这里,赵泰不禁一阵感慨,吩咐属下,“告知百姓,愿随着可同往睢宁!”
承德等人闻令,只得奔回,扬声宣告,“相公要去睢宁,你们愿意跟随的,便带上家人和行囊一同前往。”
众多饥民听后,纷纷大喜,齐声大呼,“我等愿追随相公!”
当下一群人,在得到允许后,便欢呼着,扶老携幼,将男带女的跑上前来。
赵泰望见这一幕,不禁觉得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又重了一分。
“把老幼扶上车,继续出发!”赵泰一挥手,然后扯动马缰,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这时清早过来的周荣昌,看见这一幕,发现徐州西郊的饥民,有六七成都跟着赵泰离开,心中不禁感叹,“赵相公有刘皇叔遗风啊!”
赵泰允许饥民跟着,让本来就行进比较缓慢的队伍,变得更加缓慢。
“相公!照这个速度,估计没个五六天,到不了睢宁!”承德说道。
赵泰回望拖得老长的队伍,遂即决定,“这样吧!你押着车辆,带着饥民慢慢走,本官先去睢宁,提前准备好安置事宜!”
这么多饥民过去,肯定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后面才不会出乱子。
承德抱拳道:“卑职领命!”
赵泰遂即招呼道:“承虎,你领几个人,跟本官走!”
语毕,赵泰一夹马腹,脱离了大队,向睢宁方向奔去。
睢宁与徐州相临,在徐州与楚州中间,赵泰第二天中午,就进了睢宁城。
一进城,给赵泰的感觉,就一个字“乱”,城里到处都是兵。
赵泰没着急去县衙,而是拉住一名士卒,询问徐二柱、孙礼、刘墩几人在哪。
“三位千户,在酒肆吃酒!”士卒不知赵泰身份,可看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披甲的军官,不敢怠慢,如实回答。
赵泰让那士卒指明方向,便一路来到酒肆外,正好一名士卒,醉醺醺的出来。
赵泰便问道:“徐二柱,孙礼可在里面?”
那士卒喝得身子打晃,不忘训斥道:“大胆,怎敢直呼千户大人名讳!”
赵泰黑脸,一把将他推开,那士卒站立不稳,跌倒于地。
赵泰遂即大步进来,便见酒肆里面,四处都是乱醉如泥的军官和士卒。
“孙礼、徐二柱、刘墩,你们几个给老子滚出来!”赵泰气不打一处来。
楼上窗户推开,一个大汉探出头来,“哪个撮鸟,敢喊咋家,叨扰咋家酒性……”
他刚骂完,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赵泰,然后便是一阵蹭蹭的脚步声,几名衣着不整的军官匆匆跑下来。
“哎呀!公子回来了!”孙礼等人欣喜道。
赵泰道:“方才哪个龟孙骂我?”
徐二柱尴尬挠头,“不晓得是公子,公子见谅。”
赵泰黑着脸,众人把他迎进雅间,徐二柱等人喝了不少,没注意赵泰脸色,还在嘚瑟。
“公子,看见没有,老徐我升千户了!”徐二柱拍着胸脯,让赵泰看他盔甲。
其他几人,也都是炫耀,“公子我现在也是千户。”
说着话,几人还一屁股坐在桌上,也没人请赵泰先入座。
赵泰自然不会惯着他们,当即就是一脚,把一屁股坐在主位的徐二柱踹到地上,大声喝道:“本官现在是宣抚副使,你们是万户,也得归本官节制,都给老子起开,站好受训!”
第93章树威信立尊卑
赵泰的话让几名属下都愣住了。
见徐二柱被踹得坐在地上,其他几人连忙起身,房间内瞬间陷入沉寂。
赵泰目光威严地扫视众人,然后在主位落座,“你们是不是都飘了,不把我放在眼里。”
孙礼忙陪笑道:“怎么会呢?”
“不会?”赵泰神情严厉,“本官现在是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知滕州、邳州事!”
孙礼反应过来,连忙踢了一脚徐二柱,“快起来给相公行礼!”
徐二柱这时酒已经醒了,他从地上爬起来。
“卑职等人,拜见相公!”各人连忙给赵泰行礼,然后又乐呵呵的站起来,不拿自己当外人,“恭喜相公高升啊!”
赵泰却一拍桌案,喝道:“本官让你们起来没?”
各人本以为赵泰就是意思一下,况且兄弟们已经给你行礼,这事就算过去了,可不想赵泰尽不依不饶。
这下几人脸色都难看起来,赵泰不讲情面,拿官位压他们,他们只能脸色难看的又跪了下去。
上次蒙金大战后,金军损失惨重,为了应对蒙古再次进攻,金国朝廷四处募集新兵,征召签军。
这让金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兵力,而随着兵力的扩充,军官就变得极为紧缺。
赵泰去南宋前,托移剌蒲阿的关系,给他的几个属下,谋了个百户的差事。
这才不到三个月,他们便又被提拔为千户。
当然他们这个千户,不能算真正的千户,只是军队扩编后,各军阀临时给属下的任命,金国朝廷并没有真正册封。
在场的几人,短时间内就从大头兵,爬到千户的位置,便都有些飘了。
这些老弟兄原来与赵泰一起在蒙军中效力时,赵泰能力并不出众,各人对赵泰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虽然后来发生不少事,让他们改变了一些看法,但现在各人成千户了,他们心态上还是把赵泰当那个蒙军百户,便有点忘乎所以。
赵泰看各人神情,冷笑一声,“看你们的样子,还不服气!今天来的是本官,若是其他上官,不扒了你们这身皮,拉出去打板子?”
听了这话,孙礼等人终于意识到,赵泰是以什么身份,同他们说话。
此时,各人发现赵泰真的变了,变得让他们畏惧,已经不再是那个他们可以随意开玩笑的百户。
孙礼额头冒汗,他看了徐二柱一眼,不禁有些埋怨,这厮喝点马尿,便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相公!卑职等人失态,还请相公恕罪!”孙礼看向徐二柱,“老徐,还不认错!”
徐二柱连忙磕头,“相公,卑职知罪,都是这酒害的!”
“你不要把责任推到酒上!”赵泰道:“我看你心里根本没把本官放在眼里!你这一屁股坐在主位,让我这个宣抚使坐哪里?你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赵泰进城时看见满街的士卒,却都游手好闲,将官则在城里喝酒,根本没有进行训练。
这样的军队人数虽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
赵泰既然来到这里,便要进行整顿。
那么他就必须镇住众人,树立威信,确立上下尊卑,才能够完成整顿。
徐二柱有些急了,他猛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卑职错了!相公你处罚我吧!”
这时赵泰神情才缓和下来,“本官念你是初犯,便罚你在本官行辕前站岗三日!”
方才徐二柱一屁股就坐在主位,便说明他在这群人中,已经成了核心人物。
赵泰让他在自己门前站岗,可以说是杀鸡儆猴,能向睢宁县内的军队释放一个信号。
徐二柱都得受他节制,受他的处罚,其他人便知道,睢宁城内该听谁的。
徐二柱没那么多心思,听说只是站岗,还以是赵泰照顾,连忙道谢,“卑职谢相公开恩!”
赵泰摆了摆手,目光再看向众人,便柔和许多。
这时他看了看一桌的菜,许多都只吃一半,于是笑道:“让人给本官添副碗筷,你们都坐下来,我们继续吃喝!”
各人闻语再次入座,不过却不像之前放得那么开,都有些拘谨。
众人吃喝一阵,几杯酒下肚,气氛才逐渐热烈起来。
不多时,酒足饭饱,赵泰便要去县衙,让几人也一同前往。
他们出了包间就往外走,赵泰眼光看见,站在柜台后的掌柜,一脸急切的指使店小儿,可店小二却是满脸的恐惧。
赵泰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你们付钱没有?”
孙礼等人面露尴尬,而看他们刚才径直出门的样子,显然是习惯不给钱了。
赵泰不待他们辩解,便沉声道:“付钱!”
孙礼和徐二柱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快,却也只能悻悻的给钱。
几人凑了凑,将钱交给受宠若惊的掌柜。
赵泰问道:“店家够不够?”
“够了够了!”掌柜连连点头,激动道谢,“小民谢过军爷!”
赵泰沉声道:“这是你该得的!你好好经营,若是有谁吃饭不给钱,你到衙门来找本官,本官扒他衣服,打他板子!”
“谢青天大老爷!”掌柜的都快感动哭了。
赵泰摆摆手,继续往外走,身后几名属下心中却都有了怨气。
他们觉得赵泰一来,就处处针对他们,当了高官不照顾他们不说,还帮助外人。
赵泰出了客栈,停下脚步,并不打算给他们说什么大道理,因为他们未必听得进去。
“刘墩!”赵泰忽然唤道:“你带本部人马,出城向北,去接应一下运输队!等钱粮运到,本官给你们补齐欠饷,再多发一月饷钱!”
在他身后郁郁寡欢的众人,听了赵泰的话,不禁纷纷抬头看向赵泰,脸上立时就露出笑容。
徐二柱、刘墩头脑简单一些,只觉得赵泰赏罚分明,他们心里逐渐服气。
孙礼心思活跃一些,他见赵泰恩威并施,讲规矩,爱百姓,目光中便充满了欣赏和钦佩。
当下,刘墩领命而去,赵泰一行则往县衙走,路上军民看见他们,都慌忙躲避。
可临近县衙,迎面却来了一中年文士,骑着骡子不闪不避,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赵泰见此不禁称奇,“这厮是谁?”
第94章有地盘思名士
现在赵泰马上就有地盘,手下能够带兵的,已经有了三瓜俩枣,勉强可以一用。
一般而言,势力发展到这个程度,就得找个狗头军师,来帮忙处理政务,制定路线和发展方针。
这可以说是夺取天下,最重要的一步。
历史上许多人,就是因为没走这一步,没得到读书人的支持,要么成为没有目标的流寇,要么成为土贼,成不了大气候。
赵泰看那读书人,穿件粗布衣,骑个骡子,面对军队也不慌张,拽得像二五八万似的,便有些惊奇。
徐二柱颇为鄙夷地看了一眼,“他啊!本县教瑜,又穷又酸,一个腐儒罢了!”
孙礼补充道:“相公,那厮叫王文统,据说还是个进士,为人比较高傲,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
赵泰微微颔首,记下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晓得在哪里听过。
当下赵泰也不去想他,而是径直来到县衙。
此时得到消息的县令,还有县里的一干吏员,早早在衙门前等候。
赵泰在徐州说话,没有什么威信,可在睢宁就不同了。
首先他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的身份,可以节制睢宁的驻军,其次他还有知滕州事、知邳州事的差遣,也就是说他还兼着滕州和邳州知州的差事。
这等于是军政大权一把抓,睢宁县里数他最大。
因此睢宁县令不敢怠慢,他领着一群下属等候,远远看见赵泰一行人来到衙门前。
孙礼、徐二柱等人,县令郑邵博都认识,新来的宣抚副使他没见过,可是看孙徐二人簇拥这一高大俊朗的年轻人,他便知道这就是赵泰。
郑邵博五十多岁,同所有摸爬滚打几十年,依旧不得升迁的官员一样,当他看见赵泰俊朗的脸庞,很难不生出嫉妒。
他原本以为赵泰至少四十来岁,可看他年纪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成了宣抚副使,再过十年,岂不要成为平章政事。
“你就是郑县令!”在郑邵博失神时,赵泰已经翻身下马,来到他的跟前。
郑邵博回过神来,连忙领着一众下属行礼,“下官郑文博见过宣相!”
赵泰微微颔首,“不必多礼!先进去再说!”
赵泰喧宾夺主,直接往衙门内走,郑邵博连忙在前领路,把他带到大堂落座,郑邵博和孙礼等人则分立两边。
这时赵泰看向郑县令,微笑道:“朝廷有意收复山东,令本官经营山东西路,为大军反攻做准备。现在本官要将行辕设于睢宁,节制睢宁军政大权,你等都需听从本官号令!”
“喏!”各人肃然抱拳。
赵泰遂即问道:“这睢宁现有多少兵马,有多少户百姓和存粮,你们都给本官说说。”
孙礼出列抱拳,“回禀相公,睢宁城内有三千兵马!”
赵泰问道:“训练、装备如何?”
孙礼有些尴尬,“回禀相公,都是新兵,还未来得及训练。装备~装备奇缺,九成九的士卒无甲,全军只有二十多件盔甲,八匹老马!”
赵泰皱起眉头,“军队要尽快进行训练,至于装备,本官会想办法!”
郑邵博行礼道:“启禀相公,睢宁造册的有一万户,不过近些年来人口不断南逃,大概还剩下五千户,不到三万人口。至于钱粮,县里几乎没有!”
听了他们的陈述,赵泰觉得要经营睢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军事上的事情,赵泰并不怎么担心,他有大批宋援可拿,很快就能重新武装睢宁的驻军,他只需要勤加训练就行。
现在关键是怎么治理睢宁,他看向郑邵博,“郑县令,稍后会有一批饥民抵达睢宁,本官想知道,睢宁县衙班子人员可齐全?”
郑文博道:“回禀相公,县里几个月没发俸禄,不少吏员都已经自谋生路。现在衙门也是人员奇缺!”
赵泰沉吟道:“欠多少钱,本官调拨给你,你尽快将人员补齐,恢复官府的职能!”
郑邵博有些惊喜的抬头,连忙行礼,“下官领命!”
现在金国朝廷的财政已经破产,地方和朝廷都缺钱,郑邵博没想到赵泰能搞来钱粮,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赵泰看着他,又问道:“本官要经营睢宁,进取山东,眼下急需人才!郑县令你是本县父母官,可知睢宁有何名士,可以为本官所用!”
郑邵博沉吟道:“回禀相公,县里却有一人,教瑜王文统,进士出身,颇有才华。”
这评价与孙礼等人相反,赵泰不禁问道:“即是进士,我看他年纪也不小,怎么还只是个教瑜!”
郑邵博道:“回禀相公,他本在山东做官,蒙古人攻入山东,他弃官而走,所以被贬到本县。”
赵泰听他这么说,觉得这个王文统也不算是个什么大才,不过赵泰现在缺人,也就不管那么多,“既如此,你让他来县衙拜见本官!”
郑邵博却道:“相公,真是不巧,他刚才已经请辞,准备挂印而去。王文统此人颇有才华,且自视甚高,怕是不会前来!”
现在金国行政体系混乱,按理说教瑜大小也是个官,辞官需要朝廷批准,可许多地方的官员,见蒙古势大,金国朝廷又不发俸禄,便直接挂印跑路了。
赵泰听郑文博之言,便知道这个王文统,应该是那种有才无义,趋利避害的利己主义者,否则不会蒙古一来,便弃官跑路,见金国大厦将倾,又再次准备提桶跑路。
王文统!王文统!赵泰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
忽然赵泰眼前一亮,莫非是那个忽必烈的钱袋子,以银本位发行中统钞,最后因与汉族军阀李璮勾结,意图造元朝的反,而被忽必烈诛杀的元朝平章政事王文统?
想到这里,赵泰来了精神,连忙吩咐道:“二柱,你立刻派人守好城门,别让王文统溜了。”
山东被蒙古人拿下后,王文统跑到河南,又谋了个睢宁教瑜的差事。
他在睢宁期间,眼睛却盯着天下,再三峰山之战后,他便觉得金国已经大势已去,又见睢宁城内的金军胡作非为,料定金国难以复兴,灭亡就在近两年之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便决定再次辞官,准备返回山东,去各大世侯处转转,看是否有能够辅佐的名主。
在赵泰进入县衙时,王文统回到家里,他孤身一人收拾收拾,便骑着骡子往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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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扣下王文统
王文统收拾行装,也就几件衣物,一头骡子。
他离开待了几个月的宅子,便骑骡看书,向城门而去。
街道上依旧是乱糟糟的,金兵霸占民宅,洗劫商户,把睢宁城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王文统对金国已经彻底失望,这样的政权毫无翻身的希望,留下来只会跟着陪葬。
这时他骑着骡子,思绪乱飞,南宋那边他是不打算去,他这样的北方汉人,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受气不说,还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
与其如辛弃疾一样郁郁而终,还不如去北方各地汉人世侯处转转,看能否建立从龙之功。
他这种想法,在北方汉人中比较普遍,并不能简单的定义为不道德。
在南宋与金国议和后,北方的汉人在思想上,就陷入了混乱。
因为南宋与金国议和,就表示着北面的土地和人口,宋朝这边都不要了,等于承认了金国对北方占领的合法性,同时也寒了北方百姓的心。
这就让北方汉人感到自己被抛弃,再加上金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汉化,又对北方进行多年统治,等到曾经生活在北宋的老一辈汉人入土,现在北方的汉人,已经缺少了对南方汉人的人认同感。
元朝统一后,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他们为了便于统治,又将北方汉人定为汉人,南方汉人则被定为南人,进一步造成汉民族的割裂。
这种情况,直到天降猛男朱元璋出现,才逐渐弥合了南北分歧,重新建立了民族认同。
这也是在金国灭亡后,北方大部分汉人投靠蒙古,而没有投宋的原因之一。
王文统在山东时,曾与汉族军阀李全打过交道。
现在李全死了,他的儿子李璮担任益都行省,身边缺少人才,写信来邀王文同过去,便打算去山东转转。
这时他来到城门前,正要出城,守门的士卒看见他,却迅速上前,把刀一架,“先生留步!”
王文统勒住骡马,皱起眉头,他见守门军士不拦别人,只将他拦下,不禁皱眉道:“为何拦我去路?”
守门军官走过来,微笑道:“先生,你走运了。宣抚相公看上你,要聘你为幕,让我们拦住你,不让你出城!”
王文统眉头紧锁,“哪个宣抚相公?”
守门军官笑道:“先生去了便知。”
王文统见几名军士围过来,看着架势他不去,就得把他押过去,只能心中不快的扯动缰绳,被士卒簇拥着前往衙门。
此时赵泰已经将县衙设为自己的临时行辕,他正一一接见睢宁城内的官吏,向他们全方位了解自己的地盘。
忽然,承虎走进来,来到他身旁,附身低语,赵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微笑对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诸位先回去,明日我们再谈。”
县里的县丞、主簿、县尉、押司等一众小吏,连忙起身,纷纷行礼,恭敬的退出大堂。
赵泰随即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吩咐道:“请进来吧!”
不多时,王文统便被带进来,护送的士卒行礼退出,只留下他站在堂内。
王文统看了赵泰一眼,有些吃惊,难道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新到的宣抚使,这也太年轻了吧。
不过他内心遂即便有些不屑起来,想必是完颜家的后辈,仗着祖宗蒙荫才获得这样的高位。
想到这里他便不屑一顾,他仰着头斜视赵泰一眼,随意拱手,“在下见过宣抚相公,还请相公放我出城探亲!”
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并未让赵泰愤怒,反而激发了赵泰征服他的欲望。
赵泰微笑走过来,颇为真诚道:“本官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知滕州、邳州事,听说先生辞官欲走,特意让属下将先生留下,希望先生能够为本官效力。”
王文统依旧仰着头,不拿正眼看人,冷淡道:“在下才疏学浅,能力微薄,宣相看错人了!”
赵泰看他神情,知他的心态,这个王文统,早前金国为官,金亡后游走北方汉族军阀之间,然后出仕元廷,最后又与李璮勾结反元,所追求的大概是荣华富贵,外加上自我价值的实现。
在研究透彻他的心理后,赵泰便张口画饼,“本官知先生自幼读书,胸中富有韬略。如今天下大乱,蒙古崛起,涂炭生灵,本官欲经营一方,守护北境,驱除蒙古,还天下太平,希望先生能够相助!”
王文统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冷笑,意思很明显,蒙古何其强大,就你还守护北境,还天下太平,金国都快亡了,尽吹牛皮。
赵泰眉头一挑,“先生不信!”
“不信!”王文统也到干脆,“宣抚相公可看见睢宁城中乱象?就这还驱除蒙古,守护北境!恕我直言,金国已是危如累卵,大势难改矣!”
赵泰笑道:“先生目光如炬!本官初到睢宁,城中乱象,本官亦知,不过要治理却不难!以本官之能,区区小城,三日之内,本官便可令其焕然一新。至于天下大势,蒙古确实气盛,然本官退蒙兵,联南宋,以北地善战之兵,江南钱粮之富,未必不能成就大业!”
王文统小细眼一下睁开,面露惊讶,“你是赵泰!”
赵泰笑道:“不错,本官就是赵泰。”
王文统不禁认真打量赵泰一遍,他原本以为赵泰是完颜宗室,不想尽是毒杀拖雷,迫退窝阔台,又成功说动南宋联金抗蒙的赵泰。
现在的金国,能让王文统佩服的人不多,赵泰绝对是其中之一。
这让王文统不敢再托大,重新给赵泰行礼,“不知道是赵相公,方才在下多有冒犯,还望相公见谅!”
赵泰摆摆手,还是更喜欢他桀骜不驯的样子,正色道:“先生知吾名,可愿入幕,辅佐我建立一番大业?”
“这个~”王文统承认,赵泰是个人物,可是他却不愿意轻易投靠。
毕竟在他看来,金国再怎么挣扎,都难以避免灭亡的命运。
他虽然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有大才,却不认为自己有改变大势的能力。
而既然他断定金国必亡,他又怎么会给一个金国宣抚使去做幕僚呢?
赵泰看出他的犹豫,便也不强求他立刻答应,“先生可以慢慢考虑,不过在此之前,不得离开睢宁!另外先生请辞的事情,本官不批!”
赵泰拿出王文统写的辞官信,递给他,“先生收好了!”
王文统神情愕然接过,赵泰盯着他,目光略带戏谑,“现在睢宁戒严,凡是擅离职守,本官将视同临阵脱逃,定然军法从事,严惩不贷!”
第96章宋援抵达
赵泰否决了王文统的辞职,把他先留在城内。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个王文统学的是王佐之学,他不展现出一定实力,以及争雄天下的野心,这厮估计不会真心投靠自己。
在将王文统留下后,赵泰便来到周荣昌为他准备的书房,回想着白天得到信息,思考着治理和发展的策略。
现在没有幕僚,班子没搭起来,赵泰只能像朱元璋一样,亲力亲为,疯狂工作了。
赵泰找来一份地图,又拿来纸笔,想到一条,便记录一条,然后按照轻重缓急,来决定怎么做事。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等到赵泰觉得疲惫时,纸上已经写满了不太美观的毛笔字。
这天晚上赵泰想了很多,给自己列了多条要办的事,不过次日一早,他除了派遣一名属下去楚州催要钱粮外,便没有任何动作,任由睢宁城依旧这么乱着。
城内军官和士卒,得知宣抚使入城后,本来都有所收敛,不敢太放肆,可看赵泰没有动作,便又恢复了往日做派。
他们依旧在城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留在城内不能出城的王文统见此,不禁摇头,认为赵泰也不过如此。
这样过了三天,从徐州过来的运输队,还有饥民队伍终于抵达了睢宁县。
赵泰在他们到来后,到是出城一趟,指挥饥民搭建营地和粥棚,可是忙完以后,便又一直留在城内,什么也不做。
这时随着时间推移,赵泰从徐州带来的粮食,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迅速快被几千饥民,还有城中军队消耗,城内的粮食马上就要消耗殆尽。
这让赵泰的属下感到不安,他们纷纷找到赵泰,可赵泰却稳坐钓鱼台。
这时就在睢宁快要粮尽时,一队从楚州过来的船队,抵达了睢宁码头。
在宋金达成联盟后,郑清之让两淮制置使赵范来主导援金事宜。
赵泰的人抵达楚州,告知赵范他当上山东西路宣抚副使,驻防睢宁,手上有近万人马,急需钱粮接济后,赵范立刻批示,给赵泰送来钱五万贯,粮食十万石,盔甲兵器若干。
南宋的策略是借着援助金国的名义,向金国渗透,控制金国的军队。
赵范得知赵泰这么快就控制万余金兵,令他高度重视,给予赵泰全力支持。
这时提前得知消息的赵泰站在码头,看着船队靠近,他身后军官都兴奋起来。
船只靠岸,搭上木桥,一人从上面下来,赵泰视之,乃是熟人,楚州县尉周铨。
赵泰有些惊讶,“周县尉!”
周铨微微拱手,行礼道:“赵公子!我奉命给你运来五万钱,粮食十万石,明光铠十套,步人甲五百套,横刀五百把、长矛两千杆、弓箭一千副!还请清点!”
“哎呀呀!”赵泰内心大喜,大宋真是大送,富得流油,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赵泰颇为激动的吩咐属下,“把船上的物资搬运下来,送入城中入库!”
徐二柱等人激动抱拳,“是!”
当下一众士卒和民夫,便欢快的从船上搬运物资。
赵泰则道:“周县尉一路远来,既然到了我这里,也不用急着回去,让我略表心意尽地主之谊可好?”
周铨抱拳,沉声道:“赵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县尉,制置相公希望我能在公子这里谋个差遣!”
赵泰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赵范想要让周铨来监视他。
这让赵泰心中有些不快,不过站在南宋的角度,这么做显然十分必要。
毕竟宋朝送出的是真金白银,而渗透计划是否成功,更是关系主战派在宋朝的执政地位,他们不放心,派人盯着也正常。
如果他们这点都不做,那就只能说明他们的水平也就太差了。
“哈哈哈~”赵泰反应很快,脸上的不快一闪即逝,他大笑掩饰着内心的不爽,上前握住周铨双手,满眼真诚,“我这边正缺人才,制置使相公让周兄过来,真是解我燃眉之急,让我如得一臂啊!”
周铨还以为赵泰会反感,没想到赵泰会这么热情,他沉声道:“那就请相公安排!”
赵泰沉吟道:“那就有劳周兄入我幕府,直接掌管钱粮,给我当个大管家吧!”
这是赵泰从南宋得到的第一笔物资,为了后面能够拿到更多援助,让赵范放心,赵泰只能咬牙给周铨安排这样重要的位置。
周铨听了赵泰的话,不禁感叹赵泰的心胸,认为赵泰没有私心,于是郑重行礼,“卑职既然入幕,就是相公下属,以后还请相公直呼我名,或唤我表字邦彦,切莫以兄弟相称,以免有损相公威严。”
赵泰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欣赏周铨,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好!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远处正忙碌的徐二柱,看见这一幕,不禁对身边孙礼道:“我怎么感觉相公他好像与宋国有一腿!”
孙礼左右看了看,“你别瞎说,给相公惹麻烦!”
可随即他却又忍不住低声八卦道:“不过相公以前说他是赵宋宗室,不会是真的吧。”
徐二柱重重点头,“我看八九不离十,不是赵宋宗室,宋朝能这么大方~咦~老孙你干什么,这明光铠我先看见的!”
不多时,船上的货物卸完,船队没有久留,便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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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山东行省,济南府。
蒙古大汗之子阔端,被蒙军救回北岸后,几乎直接社死。
自从那件事情后,阔端就变得多疑,整个人疑神疑鬼不说,还特别容易暴怒。
现在他只要发现有人在小声议论,就觉得他们是在议论自己光屁股逃回北岸之事。
为此他已经几次大发雷霆,并连着杀了十多人,令府内的奴仆人人自危。
出使宋国没达到目的,回来时又被人伏击,让阔端没脸回草原,他怕被人笑话,便一直留在济南的府邸养伤。
这时阔端趴在床上,想着自己出使失败,便烦躁异常。
“王爷!”一名奴仆进入房间,胆怯的禀报,“李璮过来了。”
阔端听说李璮到了济南,当即便吩咐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李璮进入房间,看见趴着的阔端,行礼道:“卑职拜见王爷!王爷身体可还好!”
阔端咬牙切齿,直接吩咐道:“那赵泰和郑清之着实可恨,本王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李璮,本王现在令你立刻调集兵马,在淮河北岸集结,待本王伤势稍好,便领蒙古精锐南下,与你会合攻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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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阔端调兵复仇
阔端咬牙切齿,急于一雪耻辱,决定向南宋发动进攻,迫使南宋主战派下台,赢得这场围绕着争取南宋的斗争。
李璮听了阔端的话,却心头一凛,他老爹李全就是进攻南宋时, 被赵范、赵葵兄弟打死的。
现在赵范坐镇两淮,让李璮颇为忌惮。
毕竟他老爹刚死没两年,李家军的实力也还没有恢复,他还不敢为父报仇。
“王爷,淮南有赵范、赵葵兄弟镇守,他们是南宋名将,卑职父亲就为他们所杀, 卑职恐怕不是他们对手!”李璮噗通跪在地上, 壮着胆子推脱。
阔端脸色一变, 阴鸷的目光投向他,吓得李璮立刻低头。
李璮是山东地区,最大的汉族军阀,手上有五六万人马,阔端攻宋需要他,所以他没有暴怒。
阔端见李璮低头服软,自信满满道:“你放心,这一仗本王十拿九稳。因为除了你的人马,本王还会调集近万蒙古骑兵南下。此外南宋那边有本王的内应,本王看过宋军在淮河南岸的布防图,知道他们的弱点,你说本王怎么可能会输?”
李璮有些惊讶,“南宋有王爷内应,还有宋军布防图?”
阔端颔首,“难道你不相信本王?本王可以告诉你, 南宋的史弥远支持与我蒙古联合,本王已经与他约定里应外合, 帮他重新夺回南宋政权。”
李璮自是不敢怀疑阔端,他想着阔端堂堂蒙古王爷,不可能开玩笑,内心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蒙军战力远超宋军,有近万蒙军参战,可以为他壮胆。
南宋那边还有阔端的内应,宋军的布防情况也被摸清楚,蒙军这是要飞龙骑脸,不可能会输。
李璮想着被宋军杀死的李全,他为父报仇的胆子没有,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去南宋那边捞一笔的胆子还是有的。
蒙古人要进攻南宋,对他来说也是一次发财的机会,可以借助攻击南宋大肆劫掠,获得钱粮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李璮连忙磕头:“卑职不敢!卑职父亲死于宋军之手,王爷欲出兵攻宋,乃是为卑职父帅报仇,卑职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阔端满意颔首:“你回去准备, 尽快调兵, 要多备战船,做好渡河的准备!”
“卑职遵命!”李璮磕头领命。
阔端遂即挥手,李璮便恭敬的退出房间,急匆匆赶回去调兵。
待他走后,阔端又叫来一名属下,沉声吩咐道:“你去趟临安,拜会史弥远,告诉他本王会按约定出兵。另外,让他再弄份两淮布防图送过来!”
史弥远给的地图,一直是耶律铉保管,可耶律铉淹死在淮河里,地图便随耶律铉一起丢了。
阔端骑马射箭还行,读书写字,记忆图文就不行了。
史弥远给的地图,他确实看过,可经过伏击之事一吓,他便忘记大半细节,需要重新弄副地图。
这时阔端一声令下,山东两路的蒙军便行动起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说蒙古人作战,后勤以劫掠为主,但李璮的人马,却需要粮食补给。
时间进入五月底,山东大地上,开始忙碌起来。
蒙军所需的粮食、草料、军械,从各府运至运河沿岸,然后送到邳县。
为了这次进攻南宋,蒙古人强征数万民夫,日以继夜的劳作。
在大运河上,沿岸都是光着膀子,骨瘦如柴的拉纤汉子,山东各地的道路上,驴车、骡车、独轮车遮道而行,终日不绝。
蒙古人不惜民力,道路上,运河旁,到处可见累死饿死的山东百姓。
宋朝和金国在山东都有细作,山东两路的蒙军大举调动,自然被细作探知,立刻飞报两国。
……
这时在阔端调动山东蒙军,准备南征时,赵泰在送走楚州的船队后,带着大批钱粮物资入城。
有了这批宋援,赵泰的腰杆便直了起来,他立改不作为的态度,以发饷的名义,将城内三千士卒聚集起来。
五月三十日,睢宁城外大校场上,三千士卒散漫的站着,在底下议论纷纷。
金国朝廷财政破产,新募集的军队不仅欠发军饷,大多连装备也不齐全。
这时三千人马聚集,乱糟糟地没有统一的战袄,穿得五花八门,不像是军队,倒像是土匪聚会。
赵泰抵达睢宁后,没有给予军队恩惠,连军饷都没补齐,所以赵泰没有整顿城内乱象。
那时赵泰如果贸然出手,以严刑峻法整治城内军队,他们未必听赵泰的,甚至可能导致兵变。
现在宋援抵达,情况就不一样了,赵泰把钱粮一发,该给的给足,谁要是敢再霍霍百姓,他便可以严惩不贷,届时士卒们也没话说。
此时士卒在下面议论,身穿朱漆山文甲的赵泰,在一群穿着铁甲的军官簇拥下,登上校场上临时搭建的土台子。
土台两边旌旗招展,当中一面大纛旗,上书“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知滕州、邳州事赵!
在大纛旗下,站立多名护旗兵,都是身穿步人甲,腰挂横刀,手持长矛而立,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这都是赵泰的护兵宿卫,装备的都是最好的家伙。
赵泰今天穿的也很有派头,头戴凤翅盔,肩上兽头披膊,腰间兽头带,披黑色披风,威武得不行,令下面的士卒感到自惭形秽,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一套盔甲。
赵泰这一身,都是大宋老铁的打赏,他站到土台中央,目光扫视台下众人,三千士卒慢慢安静下来。
赵泰遂即朗声喝道:“本官一言九鼎,说过给你们补发欠饷,就会补发欠饷!”
语毕,他一挥手,“抬上来!”
台下的士卒便看见一队士卒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箱子和麻袋上台,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一串串的铜钱,倾倒在台上,铜钱立时堆得像山一般。
宋代缺银,货币主要是铜钱,还有宋廷发的交子,不过宋朝的交子,在金国这边却流通不太方便,除了大额贸易金国商人会用外,民间还是只认铜钱。
台下三千士卒,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个个看得两眼发直,眼中冒光。
赵泰没让他们久等,大手一挥,喝道:“发钱!”
三千士卒反应过来,顿时一阵欢呼,齐齐行礼,“谢宣抚相公开饷!”
当下周铨便领着众多军官和小吏一起,给三千士卒当场发放饷银,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几串铜钱,纷纷笑开了颜。
等军饷发完,徐二柱等人随即带头行礼,“谢相公赏钱。”
这时赵泰挥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他一手按着腰间战刀,换上严肃的神情,威严扫视众人,“现在本官已经给你们发了饷钱,以后每月的军饷,本官也会按时发放。你们有了钱,若还有人在城内抢夺民宅,吃霸王餐。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届时不要怪本官军法无情!”
第98章赵相公整顿守军
台下的众多将士听了赵泰的话,纷纷笑呵呵地称是。
赵泰微微皱眉,朗声大喝,“如今蒙古势大,逞凶中原,生灵涂炭!你等为军,拿本官给的军饷, 吃百姓提供的米粮,不是让你们享乐,是为了让你们抗击蒙古,保境安民!可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蒙古人打来,能够保护百姓, 保护父母妻儿吗?”
身上挂着铜钱的军士们,听了赵泰的话, 逐渐收起了笑容,不少人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各人想着蒙古人杀来后的场景,想着被杀戮的亲人,不少人都握紧了兵器。
其实他们从军,确实也是为了抗击蒙古,保卫家园,只是没有人教他们该怎么办,所以才于城中醉生梦死。
现在看着身上挂着的铜钱,想着自己这些日子,都干了些啥,有良知和责任感的都低下头。
赵泰看各人反应,继续喝道:“本官欲建立一支能够守护中原,驱除蒙古,还天下太平的军队。你们可愿意追随本官,守一方太平,建立一番基业,让自己和妻儿老小的性命, 不再受蒙古人的威胁?”
人群中有人振臂喊道:“想!”
开始是零星几声, 有人带头, 声音迅速蔓延,逐渐发展成为几千人的呐喊,“想!我们要保护家人,建立功业!”
赵泰抬手压了压,让众人安静下来,却道:“蒙古人有多凶猛,本官想来尔等都清楚!尔等扪心自问,你们能保护家园,有能力保护家人吗?”
这一问,刚被调动起情绪的士卒,又羞愧的低下头去。
他们都清楚,在蒙古军队面前,他们就是盘菜,根本不是对手。
赵泰扫视众人,“瞧瞧你们的样子,本官告诉你们,蒙古人与你等一样,也就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你砍他一刀, 他照样会死!你们现在确实不够看,可是如果你们能够艰苦训练,遵守军纪,令行禁止。本官以为你们未必不是蒙古人对手!”
说到这里,赵泰挺了挺胸脯,“大半年前,本官领百骑,便劫了蒙古大营!蒙古人其实也不过如此,就看你们有没有吃苦的决心,有没有战胜蒙古,守卫家园的信念!”
人群中再次有人带头,高声回应,“有!”
“有!有!有!”很快节奏被带起来,呼声直振云霄。
“好!”赵泰朗声大喝,“既然如此,本官与你们做个约定,从今日起,你们活着有军饷,死后本官照顾你们家人!本官带领你们,保卫家园,赶跑蒙古人,而你们则要听从本官号令!如何?”
孙礼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单膝跪地,“卑职等人,愿追随相公,保卫中原,驱除蒙古!”
“保卫中原,驱除蒙古!”三千士卒齐齐跪地,身上铜钱叮当直响,充满了热血和激情,同时也充满了钱的味道。
赵泰身后,王文统看见这一幕,不禁纷纷侧目。
他忽然理解,赵泰为何现在才出手,若是他一来,便开始整顿,肯定是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王文统不禁捋了捋胡须,赞许的点头,赵宣抚不一般。
赵泰道:“好,既然如此,本官下令,从今日起,军队开出城外驻扎,恢复训练,严禁于城中寻衅滋事,违令者斩!另外,本官与你等说明,既然选择吃饷,就必须对得起这份军饷,否则现在就可以拿钱离开,以免日后难堪。”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自然没人离开,赵泰遂即宣布,将睢宁三千人马,整编为忠义军,训练一个月后,全军比武,并从中挑选五百精锐,成为他的宿卫,军饷和待遇翻倍。
赵泰从南宋得到五百副步人甲,与其分散到全军,不如集中使用,装备一支精兵。
这既能提高军队战力,又能把睢宁城内的精锐,掌握在自己手中,使他进一步控制军队。
赵泰一声令下,城内的军队便大部开出城外,只有少部分留在城内,控制城防维持秩序。
赵泰曾对王文统说,三天内就可以整顿睢宁乱象,结果赵泰一出手,一天之内,就让睢宁恢复秩序。
当然,在命令下达后,难免有敢于以身试法之辈,他们以为赵泰只是说说,依旧在城内为非作歹。
赵泰对此则毫不留情,让承虎带人巡逻,一连抓了十多名犯事士卒,其中甚至有一名是跟着赵泰从蒙古投过来的兄弟,赵泰不顾孙礼等人求情,将这十多人全部砍头,悬首示众。
这样一来,睢宁城内的百姓很快就发现,城内军队少了,吃饭买东西士卒也给钱了,让赵泰立刻获得睢宁民心。
不只是城内居民,城外饥民的赈济,也还在继续,很快赵泰的名声,便向四周传播,短时间内就又有近万百姓前来投靠,而赵泰则趁机张贴告示,竖旗招兵,人马迅速扩张。
这些王文统都看在眼里,他眼看着陆续有人加入赵泰幕府,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天赵泰从城外回来,便见王文统在行辕前等候,赵泰颇为欣喜,翻身下马,“先生在此何事?”
王文统心中有些幽怨,赵泰把他扣下,便没在过问,眼看着赵泰幕下快招满人,他便只有自己主动过来。
这些天王文统也想通了,反正被扣下,人也走不了,而赵泰又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似乎是个潜力股,他便决心先给赵泰干干,不行再找机会跑路。
王文统不再摆出那副桀骜不驯的面孔,而是满脸微笑,拱手行礼,“相公所为,余尽收眼底,对相公所做之事颇为佩服。因此余想为相公的事业尽一份力,不知相公是否愿意收留!”
“哈哈哈~”赵泰闻语,爽朗大笑,直接拉着王文统,“先生,我们里面谈。”
在阔端调集山东两路蒙军准备南下,赵泰在睢宁迅猛发展之时,意图除掉赵泰的完颜合达,也告别金国皇帝,离开了开封,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向徐州进军,一场风波,又将掀起。
第99章合达至徐武仙讨饷
汴京前往徐州的路上,合达骑着战马,身后万余精兵,浩浩荡荡地向东进军。
在金宋联盟后,徐州一地的位置,就变得十分重要,金国朝廷必须派遣一位信得过的人前去镇守。
此时在交通运输方面, 最为省力,节省路上消耗的办法,无疑是水运。
因此南宋援助的物资,多半会从两淮,经过黄河、大运河、睢水、涡水等水系运到金国境内。
如果徐州丢失,那蒙古人就可以威胁各条河道,阻断南宋对金国的支援。
金国对南宋的朝局, 有一定了解, 知道南宋内部党争激烈。
现在南宋宰相郑清之同赵范、赵葵等人走得颇近, 荆湖制置使史嵩之,则是史弥远的党羽。
因此宋朝对金国的援助,肯定是两淮制置使赵范主导,完颜守绪便派遣合达坐镇徐州,方便接收南宋的援助。
这时合达一路行进,很快就抵达徐州,而他刚入城,在蒲察官奴安排的行辕住下,还没顾上喘口气,门就被推开。
合达正在泡脚,他看见来人,正是恒山公武仙。
“崇厚!你这是为何?”合达眉头紧锁,看着无礼闯入的武仙。
在对待汉人方面,金国统治者的政策,是比较灵活的。
武仙这种已经成为军阀, 有一定的势力的,女真贵族采用防备加拉拢的策略,避免汉族军阀倒向蒙古人。
对于那些还没冒头的汉人,则想办法打压,以免太多汉人爬到高位,影响女真贵族掌握金国朝廷。
武仙气势汹汹,“卑职听说大元帅抵达徐州,特来向大元帅讨要个说法。”
合达黑着脸,“你说,受了什么委屈,本帅给你做主。”
武仙道:“卑职想问大帅,卑职的兵,是不是大金的兵?”
合达道:“自然是大金的兵!”
“那为何徐州城内其他诸部领了粮饷,却唯独不给我发?”武仙质问道。
“还有这事?”合达面露惊讶,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估计是蒲察官奴有意打压武仙。
武仙一脸气愤,“此事卑职岂能胡说,发没发,元帅一问便知。”
合达心道蒲察官奴有些糊涂,武仙这样已经做到公爵的汉人, 在军中和地方影响不小,何况他还有万把人马,不能这样对待。
合达换上笑脸,安抚道:“崇厚,你先别生气。现在朝廷困难,徐州城内人马又多,总得有人先发有人后发。这样吧,你缺多少,我写个条子,让官奴拨给你。”
武仙道:“大元帅我部已经快要断粮,给我一万贯钱,五千石粮食,卑职就能渡过难关。”
合达呼出一口气,左右看了看,武仙连忙从桌上找来纸笔,合达接过后,写下一份手令。“你去找官奴,让他拨给你。”
武仙接过大喜,“谢大元帅!”
合达有些疲惫的摆摆手,武仙识趣的出去。
他离开行辕,便直接翻身上马,领着一队马弁,直奔宣抚司。
不多时,武仙来到衙门前,看了眼门前停着的几辆马车,便直接往衙门内走,却被守门的女真军官挡驾。
“恒山公,不好意思,宣相不在衙门,出去办公了。”
武仙和蒲察官奴的矛盾已久,两人早就决裂,他一把推开那军官,“滚开!一个谋克,也敢拦我!”
语毕,他直接往里走,他毕竟是个国公,衙门内的护卫不敢动粗,只能跟在后面咋呼。
宋金达成联合的意向后,宋朝那边解除了对金国的封锁,商业往来开始恢复,徐州扼守南北要冲,蒲察官奴雁过拔毛,捞了不少钱财。
现在他掌握徐州财政大权,城内的军头都要巴结他,为了从他这里拿到钱粮,都需要陪吃陪喝陪玩,还得送好处。
武仙看见衙门前那么多马车,便知道蒲察官奴必在衙门内。
这时他正与几名女真和契丹将领,在后堂内吃喝,享受海天盛筵。
武仙闯进来,在场抱着美人淫乐的将领,立时有些尴尬的把美人放开,唯独蒲察官奴把武仙当空气,依旧对怀中女子上下其手。
武仙黑着脸:“宣抚使,大元帅让你给我拨一万贯钱,五千石粮食应急。”
蒲察官奴冷冷看着武仙,笑道:“大元帅没给本官说过,这是我不知道!”
武仙早料到他来这手,拿出合达手令,“这是大元帅写的手令,这下你可以拨粮吧!””
蒲察官奴没有去接,眯眼看了看,笑道:“既然有大元帅手令,这事本官知道了。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准备好,让人通知你来领。”
武仙站着不动,蒲察官奴见此,将被他扒得差不多女子一把推过来,摔倒在武仙面前,“既然不走,那不妨坐下来,陪本官玩玩。这女人本官赏你了。”
武仙见此冷哼一声,“你最好快些,这可是大元帅的意思。”
语毕,武仙便拂袖离开。
蒲察官奴看着他的背影,却冷笑道:“哼,你就等着吧!自己把粮借给赵泰,还想到本官这里要粮,做梦吧!”
旁边一名女真将领担心道:“宣相,那大元帅处怎么交代。”
蒲察官奴不以为意,“大元帅虽有吩咐,可本官这里钱粮也紧张,本官又没说不给,只是账上有钱再说。”
众人闻语纷纷拍起官奴的马屁,官奴则招呼几人继续吃喝玩乐。
席间蒲察官奴一边抱着美人,一边赞叹道:“沾力,这几个女人真是不错!”
“宣相,这是卑职从淮南商人处高价买来的瘦马,特意孝敬给宣相的。”一名将领连忙说道。
蒲察官奴一边揉捏,一边乐呵呵道:“说吧,你花了多少钱?”
“回禀宣相,也不多,就五千贯。”那将道。
蒲察官奴闻语一伸手,便有属下拿来度支薄,他随即令人开了张支取一万贯的条子,用上官印,递给那将,“拿去,本官从不亏待自己人!至于那些汉将,他们撑不下去才好。大金的钱,怎么能够养汉人的军队。”
宣抚司内,蒲察官奴等人纵情酒色,武仙这边则回到营地。
这时他刚入营,便见一名训练的士卒导在地上,武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负责训练的军官解释道:“国公,就是没吃饱,给饿的。”
武仙黑着脸,叹息一声,“最近训练的强度降一降,把他扶进帐休息!”
第100章王文统的提醒
睢宁县宣抚副使行辕内,赵泰拉着王文统走进院子,在石凳上坐下来。
赵泰没有想到,桀骜不驯的王文统,在自己没上门三顾茅庐的情况下,他自己就跑来毛遂自荐了。
这与当初赵泰出次见他时,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赵泰原本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 才能让王文统归心,不想这厮居然投得这么快。
这到让赵泰心里有些落差,怀疑这厮是不是历史上那个王文统,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
人就是这样,没得到是心里想,得到之后,便又开始挑起毛病了。
这时两人坐下, 赵泰让属下泡了一壶茶, 亲自给王文统到了一杯,随口说道:“先生愿意为我效力,我是如得一臂,如鱼得水。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先生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啊!”
王文统知道自己主动投靠,有些掉身价,可这个世道,人才难得,名主更是难求。
作为一个北方汉人,想要一展心中抱负,实在是比较困难。
南宋那边没有进取之心,很难一统天下,投靠他们只能偏安一隅,难以实现心中的野望,无法展现自身才能。
北方的汉族军法不少,可是据王文统的观察,却没有几个有雄心壮志的。
据他以前了解, 就一个李全颇有野心,可是他却死了。
至于金国和蒙古,那都是异族,是最后无奈的选择。
这些年王文统其实一直在寻找,能够辅佐的对象,而他这些天对赵泰的观察,让他欣喜的发现赵泰是个不错的潜力股。
王文统微笑的看了赵泰一眼,“正所谓择木之禽,得栖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相公问余为何改变主意,不如问,余为何选择相公。”
赵泰眉头一挑,王文统这话有水平,既能不让自己难堪,又能变相拍拍马屁。
赵泰决定给他这个机会,配合问道:“哦,不知我是如何吸引先生的?”
王文统站起身来,负手对着赵泰, “其一, 相公自徐州来, 饥民相随,说明相公有明主之德,受百姓信任。其二,相公入城后,不立刻整顿睢宁,而是等宋援到来,先给军队发饷,而后与军队约法三章,说明相公有明主之智,谋定而后动,不鲁莽行事。其三,军士犯法,相公立杀之,秉公执法,说明有明主之杀伐果断。最后一点,相公手握钱粮,不立刻招募兵丁,壮大实力,而是恢复睢宁城的秩序,树立规矩,同时赈济饥民,说明相公懂得收揽民心。如今相公贤名在外,四野百姓争先投靠,相公再竖旗招兵,所得之兵皆因相公而来,更是神来之笔。”
“哈哈哈~”赵泰听他这么一夸奖,心中着实舒坦。
这王文统之语,其中虽有马屁,可是他所说之言,却与赵泰的想法基本一致。
这让赵泰可以肯定,这个王文统,多半就是历史上那个被忽必烈杀的倒霉蛋。
王文统转过身来,也笑了起来,“相公您说,像您这样仁德、民智、杀伐果断,懂得收揽人心的明主,是否值得余投靠?”
王文统这是把赵泰夸了,也把他自己夸了一遍。
既然他都说赵泰会收揽民心,那赵泰也不好再为难他,于是真诚伸手,“先生请坐下说。”
王文统随即重新落座,赵泰便开始了最后一道题的考验,“先生亦知,自唐末以来,天下纷乱,至今三百余年,始终未有雄才大略之主,能一统天下,扫清寰宇。如今蒙古崛起,大举南侵,天下已危如累卵。本官不才,只有睢宁之地,却思抵抗蒙古,保我中原文化。如今我地少兵寡,先生可有策教我,驱除蒙古,建立功业?”
王文统知道,这是东家给他出的最后一道大题,而这一题能否做好,则关系到他能够在赵泰的集团,获得什么样的地位。
面对这样的大题,王文统很谨慎,他没有立刻急着答题,而是正色问道:“不知相公所言的功业,是中兴金国,还是复兴大宋?”
赵泰眉头一挑,看向王文统,心道:“我是宋国细作,有这么明显吗?”
赵泰想了想,既然决定招揽王文统,并倚重他出谋划策,协助处理军政事宜,那么便必须给他透露一点自己的真实想法,否则许多事情,对方都无法处理,也不能按着他的心意去执行。
赵泰没有明说,而是也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大丈夫之志,犹如滔滔江水,奔流大海。我不为金国,不为南宋,我的功业是扫清天下,使九州归一,还天下百姓太平。”
王文统听了这话,内心激动起来,他看着赵泰的背影,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这么多年,他游走各地,可以说赵泰是最接近,他心中明主的人。
他既有刘备的仁德,又有曹操的雄才大略,杀伐果断,让王文统打定主意,不能犹豫,必须跟他。
在明白赵泰的心思后,王文统看着赵泰背影,恭敬拱手,“相公想要建立功业,属下以为关键在于民心。如今天下,金、宋、蒙古,都不得民心,宋朝偏安一隅,失北地民心,难以完成一统。金国乃异族入主中原,本就难得民心,如今窃据神器,却不能庇佑和善待百姓,灭亡已是定数。至于蒙古,他们也是异族,而且暴虐比之当初金国毫不逊色,他们以武力威慑中原,以杀戮压制人心,在我看来,并非长久之计。”
王文统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北方之民,如同弃民,因为未遇明主,所以思想混乱。他们有的依靠金国,有的投靠蒙古,还有人寄希望南宋,但都所托非人。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以属下观之,相公若是能借助南宋之财,借抗蒙之名,收拾人心,发展实力,想成就一番大业,非不可期。”
赵泰微微颔首,觉得王文统说的有理,不过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这时王文统却忽然行礼道:“不过属下也要提醒相公,蒙古实力强大,兵锋所向披靡。相公要收揽民心,但切记不可太过高调。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属下以为在相公有挡住蒙古一击的实力之前,不宜太过得罪蒙古,而使蒙古专攻相公。相公应该藏于金宋身后,先谋发展,壮大自身实力。”
赵泰眼前一亮,不禁重重颔首,这个他熟悉,“这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王文统愣住了,他心中也就是有个大概思路,没想到赵泰居然瞬间就归纳总结出来,内心顿时受到了极大震撼。
第101章赵相公送粮
赵泰认同王文统得民心得天下的观点,更加赞同他让自己低调的建议。
因为有时候得民心,未必真能得天下,这不是一定的事情。
蒙古人太强大,他如果成为蒙古人主要的进攻目标,恐怕他得了民心,没将民心利用起来, 便被蒙古人一波带走了。
这段时间,他干了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确实太容易引起蒙古人的报复。
因此他确实应该考虑低调,让蒙古人把注意力放在灭金和攻宋上,让他们成为蒙古的主要攻击目标,这样他才能猥琐发育,逐渐成长为能对抗蒙古的势力。
现在他还是一颗幼苗,蒙古要灭他,可以说相当容易, 可以很轻松就摧毁他现在拥有的地盘和军队。
当下赵泰暗暗提醒自己,以后面对蒙古,不能太出风头,除非自己有了一战之力,否则尽量少出现在蒙古的视野里,让蒙古人认为他的威胁不大。
王文统费尽心思,想出来的策略,被赵泰九字真言概括,让王文统颇受打击。
他一向自视甚高,自比卧龙凤雏,认为可以用自己的智慧,辅助明主夺取天下,可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被碾压了。
这让王文统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时赵泰却对王文统深深一礼,一脸真诚道:“感谢先生教诲,先生之言,让本官所获颇丰。现今本官幕府初建, 正缺一军师来总览幕府,协助本官处理军政事务, 不知先生可愿担任。”
王文统有些惊讶,没想到赵泰居然会让他当军师,他立时激动行礼,“卑职敢不从命!”
赵泰随即拉起王文统的手,郑重道:“今后我的大业,便摆脱先生了。”
王文统道:“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泰拉着他往书房走,“去书房坐坐,我向你介绍一下幕府的基本情况。”
两个进了书房,赵泰便将自己的情况给王文统说了一遍,同时又提醒他,在他身边哪些是宋朝派来监视他的人,哪些又是金国派人盯着他的人。
王文统听完后,对赵泰的布局,以及他周旋各方的能力,便更加佩服。
在有了王文统的加入后,睢宁县的各项事务开始变得井井有条。
赵泰将政务交给王文泰处理, 让他管理睢宁县的政务, 以及赈济饥民,安置饥民的事宜。
赵泰则把精力放在了城外军队的训练上。
现在除了睢宁县原有的三千人马, 赵泰又从附近投靠的百姓中,招募了两千人,让忠义军有了五千之众。
军队要形成战力,训练必不可少,不过赵泰其实也不懂怎么练兵,特别是对阵法一窍不通,只能让军士连续基础技能。
这天赵泰从城外军营回到城内,忽然发现城内停了许多大车,王文统正与一群商户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泰骑马过来,王文统看见赵泰,遂即让商户们去忙,他则微笑迎接上来。
赵泰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王文统笑道:“回禀相公,卑职见相公给军士发饷,料定城内的物资会变得紧俏稀缺,物价会迅速上涨。卑职便一面召见商户,让他不得关门,保持营业,一面从南宋购买一批货物,交给他们出售!这样既稳定城内物价,保持物资供应,我们还能从中赚上一笔!”
赵泰没想道,王文统这么快就展现了他在经济上的才华,不愧是发中统钞的人。
赵泰笑道:“本官给将士们发饷,先生又赚了回来,这形成一个良性的经济循环,挺好!”
王文统对赵泰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深刻的新词已经见惯不怪,并时常能从这些新词中,获得不少启发,令他受益匪浅。
这时两人正在交谈,一队骑兵,却疾驰着奔来。
看他们背后插着小旗,赵泰微微皱眉,“是传信兵!”
那队骑兵不认识赵泰,飞驰而过,直接奔向行辕。
赵泰见此,遂即翻身上马,“回行辕看看!”
赵泰与传信骑兵,前后脚抵达行辕,他刚下马,承虎便迎接上前,拉住马缰绳,“相公,徐州大元帅派遣的传信兵到了!”
赵泰翻身下马,问道:“知道怎么回事吗?”
承虎道:“好像是关于蒙古!”
赵泰皱起眉头,现在才六月,天气炎热,离黄河结冰还早,蒙古人有什么动作?
赵泰有些疑惑,“人在哪里?”
承虎道:“在偏厅等候!”
赵泰遂即大步进入,不多时,便步入偏厅,两名使者连忙起身,在承虎介绍后,为首一人抱拳行礼,“宣抚相公,山东蒙军有异动,大元帅召您立刻前往徐州议事!”
语毕承上一封书信,赵泰接过来,撕开蜡封,展开观看,信中说细作回报,山东蒙军有大股调动的迹象,似乎是准备发起一场进攻,完颜合达让赵泰立刻前往徐州商议军情。
赵泰将信收好,稍微沉吟,便吩咐道:“让周铨调拨一万钱,六千石粮食,并征调民夫,安排押送人马,随本官前往徐州!”
周铨是赵范安排到赵泰身边的人,他接到赵泰命令,一边让人准备,一边向赵泰询问钱粮用图后,便立刻安排人手将钱粮装车。
次日一早,赵泰便领着五百护兵,带着钱粮前往徐州,直奔武仙的营地。
赵泰到徐州时,像武仙借了批粮食,现在他拿到宋援,自然要归还给武仙。
几日后,赵泰领着车队,抵达黄河岸边武仙大营,岗哨见到运输车队来到,立时飞报武仙。
武仙原本以为是蒲察官奴良心发现,他来到营门一看,站在车队前的却是赵泰。
“国瑞贤弟,你这是?”武仙满脸惊喜。
“哥哥,我来给你还粮饷来了。”赵泰笑吟吟的一摆手,承虎便拔出匕首,在粮袋上一割,露出雪白的大米,还有一枚枚铜钱。
赵泰看着震惊的武仙,“钱一万贯,粮食六千石。”
武仙感动得眼圈通红,上前紧握住赵泰的手,用力摇动着:“国瑞贤弟,你也不富裕,怎么支援我这么多!”
第102章蒲察官奴告状
赵泰从武仙这里借走一千五百石,现在却还给他六千石,外加一万贯钱。
这不是双倍奉还,而是几倍还给武仙。
这让武仙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
赵泰笑道:“兄长上次帮我,我现在有了,多给兄长一些,有何不可?”
说着赵泰把武仙拉到一边, 低声道:“况且,我这批钱粮来得容易,是宋朝那边给的援助。兄长你知道,我姓赵,上次出使又与宋国君臣建立了交情,他们比较相信我, 所以他们愿意把援助交给我,让我拨给那些真正需要钱粮的人。”
武仙听了赵泰的话, 心头一惊, 这里面有几个重要的信息,赵泰与宋国关系不一般,而且他能拿到宋援,并决定如何分配。
随着宋援抵达,赵泰知道自己和宋朝的关系,大概率是瞒不住的。
任谁仔细观察,都会怀疑他与宋朝有一腿,所以赵泰便也就在刻意隐瞒,而是决定营造他就是宋朝关系,能够搞到钱粮的人设。
他给武仙这么大一笔钱粮,也就是向那些得不到钱粮,或者想得到钱粮的军头,释放一个信息,跟着他混,与他亲近便可得到钱粮。
这样他便能迅速聚集起一派势力,金国即便怀疑他通宋,他也不惧, 完颜守绪只能供着自己。
届时, 赵泰说不定能够携宋援,而控制金国,成为金国的隐形皇帝。
武仙听了赵泰的话,便也就不再推辞,“贤弟你不知道,那蒲察官奴又把我钱粮给扣了,害得我营中几乎断粮。贤弟这次可真是雪中送炭。别的我也不说,这份情我武仙记下了。”
“兄长客气了!”赵泰微笑道。
这时营门大开,一队士卒跑步出来,将大车运进营地内。
武仙是个聪明人,他拉着赵泰进入营地,召集武卫军将士在校场上集合,并让人将钱粮运过来,向属下士卒展示,并朗声宣告:“弟兄们,赵相公给我们送来钱粮,大家应该怎么办?”
近万武卫军纷纷高举兵器, 齐声答道:“谢宣抚相公!”
武仙现在也看清楚了, 蒲察官奴等人对他的态度。
此前他手里有兵有地盘, 金国方面要钱给钱要粮给粮,甚至还给他封了个公爵,可谓想尽办法拉拢,就怕他像张柔和史天泽一样,投靠蒙古人。
三峰山之战,他武卫军损失惨重,精锐尽失,金国方面的态度就变了。
既然是重新募集军队,女真人建立的朝廷,自然是希望女真人掌握更多军队,所以对武仙募集的新兵,几乎没什么支持。
现在赵泰能够搞到粮食,武仙自然向赵泰靠拢,他弄这么一出,也是隐晦的拜赵泰的码头。
毕竟一万钱和六千石粮食虽多,但万把人的队伍,消耗也是很快的。
因此武仙要紧抱赵公子的粗腿,以便继续从赵泰这里获得补给。
“宣抚相公,你给弟兄们讲几句!”在大军面前,武仙不唤赵泰贤弟,给足他威严。
赵泰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种感觉,那便是这兄弟能处。
当下赵泰登高,简单说了一些话语,并不太过出风头,要求将士们听从武仙的指挥,很好地把握尺度,让武仙感到很舒服。
训话结束后,赵泰便随武仙进入他的大帐,两人坐下来谈了谈徐州局势,一起痛骂蒲察官奴不是东西。
有利益,又有共同的敌人可以骂,两人的关系想不融洽都难。
这时两人骂痛快后,武仙问道:“贤弟这次过来,是专门给我送粮么?”
赵泰摇摇头,“我刚接收睢宁,那边事很多,本来打算中旬时,再给兄长送钱粮,不过我接到大元帅的军令,说是山东的蒙古军有异动,所以便提前过来。”
武仙颔首,沉声道:“山东那边的蒙军确实有调动。据细作回报,益都的李璮几乎倾巢而出,估计是要发起进攻。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南宋,还是我们。”
赵泰在山东没有情报来源,无法进行分析,便询问道:“兄长觉得,蒙军的目标是谁?”
武仙摇摇头,“不太好说。”
两人正说着话,帐外侍卫禀报,说是饭菜做好了。
武仙拉了拉大了一圈的腰带,笑道:“贤弟这次确实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最近尽吃稀得,我都瘦了一圈。今天我托贤弟的福,吃顿好的,改日我在城中摆酒,请贤弟吃顿大餐,再给贤弟介绍几个朋友。”
赵泰自然应下,然后与武仙在帐内吃了便饭,又随着他来到校场,看饱食一顿后的士卒操练。
武仙这批士卒,同睢宁的驻军是差不多时间招募的新兵,不过以赵泰看来,自己的兵与武仙的兵,那是没得比,差得太远。
“黄河结冰,蒙古人就会踏冰而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看着操练的士卒,武仙目光深邃且忧郁。
~~~~~~
徐州城内,宣抚衙门。
蒲察官奴眉头紧锁,沉声质问,“你说赵泰给武仙送去钱粮,数目还不少!”
“回禀宣相,卑职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堂下一人禀报。
蒲察官奴惊疑询问,“那赵泰在睢宁,自己都难养活,他怎么还有钱粮支援武仙?”
蒲察官奴将赵泰挤走后,便没在关注赵泰,他很清楚睢宁的情况,那里的驻军也是好几个月没开饷,而且赵泰还带去几千饥民,粮食肯定不够吃,已经无法威胁他的地位。
现在赵泰忽然运大笔钱粮,支援武仙便让他感到惊讶。
“宣相,卑职听人说,赵泰拿到了宋援。他是拿宋朝给的援助,支援的武仙。”那人回道。
蒲察官奴闻语,顿时勃然大怒,他一拍桌案,愤然起身,“好个赵泰,他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截下宋国给朝廷的援助。本官是宣抚使,他不过是副的,他有什么资格支配宋援。”
说到这里,蒲察官奴气不打一处来,他忽然喝令,“备马,本官要去大元帅行辕!”
现在金国缺钱,朝廷连俸禄都开不出来,谁掌握了宋朝的援助,就控制了金国的钱袋子,不仅能够引得众多官员投靠,还能从中发一笔横财。
蒲察官奴作为正牌宣抚使,自然不可能容忍,赵泰掌握宋援。
当下他匆匆出门,翻身上马,然后便疾驰着去向合达告状。
第103章赵相公校场观阵
蒲察官奴疾驰到大元帅府前,翻身下马,便径直往里闯。
府门前站岗的士卒,似乎是习以为常,并没有人阻难。
此时,完颜合达正站在一幅地图前,目光盯着山东, 结合着他所获得的情报,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忽然门被推开,蒲察官奴闯进书房,惊扰了合达的思路。
“官奴,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成何体统!”合达转身看见他,皱起眉头。
蒲察官奴满脸气愤,“大元帅,赵泰那厮把宋国给我们的援助给截了。”
合达心头一惊,脸黑下来,“怎么回事?”
蒲察官奴连忙道:“大元帅,我刚收到消息,赵泰拿了宋国援助,他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援助分给了武仙。”
合达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疑惑,金宋方面已经正式缔约,南宋也答应给金国援助,可是他向南宋方面申请的钱粮,却一份也没批下来,赵泰怎么这么快拿到宋援?
不过,合达一想到赵泰的身份,便也就明白,宋朝虽然会给援助,但只会通过赵泰,而金国朝廷的申请, 则无法轻易通过。
在金宋缔约后,南宋便将大批援金物资运到了两淮,并于楚州设置了专门负责审批对金援助的衙门,由南宋两淮制置使赵范主管。
想明白,金宋虽然缔约,但要拿宋援,却需要通过赵泰,合达心中极为不爽,可他却有些疲惫的坐下,摆了摆手,“这件事本帅知道了。”
蒲察官奴愣了下,见合达没有下文,不禁急道:“大元帅,这事情你不管吗?怎么能让宋援掌握在一个汉人手里呢?而且这个赵泰,据说还是赵宋宗室,我严重怀疑,他与南宋勾结。”
合达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怀疑, 他就是南宋安排在大金的细作。现在你明白他为什么会拿到宋援了吧!”
蒲察官奴呆立当场, 没想到合达给他这样重磅的答复,他愣了片刻,立时又焦急道:“大元帅,既然知道他是宋国细作,为何还让他当宣抚副使,为何不杀了他?这事陛下知不知道,我要禀报陛下。”
合达两腮鼓动,忽然训斥道:“你给本帅安静点。这件事情陛下早就知道,直接杀了他,宋援怎么办?”
蒲察官奴皱起眉头,明白了合达的顾虑,他不禁懊恼道:“难道就一直让赵泰掌握宋援,这样朝廷岂不都要受制于他。”
合达沉吟一阵,他忽然道:“你先把门关上。”
蒲察官奴只得关上门,然后走回来,合达则沉声道:“宋援自然不能一直让南宋的奸细掌握。不过,为了维持与南宋的关系,我们也不能直接杀掉赵泰,必须想个让南宋挑不出毛病的办法。”
蒲察官奴闻语一喜,“大元帅的意思是?”
合达残忍道:“陛下与我商议后,决定借刀杀人。现在山东的蒙军有异动,或许是个机会。”
蒲察官奴反应过来,低声密谋,“大元帅的意思是,让蒙古人杀掉赵泰。”
合达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不错。这样一来,南宋方面没话可说,而赵泰一死,我们便不必通过他来拿到宋援。”
蒲察官奴不禁笑道:“陛下和大元帅真是英明,下官误会元帅了。”
合达见蒲察官奴已经知道计划,而他正好又缺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执行者,便看着他道:“你准备准备,这件事可能需要你参与。”
蒲察官奴当即道:“下官随时听命。”
合达随即挥手,“你先回去,最近不要与赵泰起冲突,以免他心生警惕。”
蒲察官奴来时心中愤怒,可现在他已经怒气全消,微笑道:“大元帅放心,我晓得,谁会跟一个快死的人怄气呢?就让他得意几天,毕竟他的日子不多了。”
合达微微颔首,叹息一声,“小赵这个人其实不错,很有能力,可惜不能为我大金所用。可惜了。”
赵泰在武仙军中,观看着武卫军在校场上操练,看着士卒变化着阵型,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
武仙见此在一旁说道:“战场之上,无论是步军对步军,还是步军对骑兵,军阵都是取胜的关键。作战时选择合适的阵型,除了可以利用近战、远程等兵种搭配,来发挥各兵种的优势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便是战时的指挥体系。”
赵泰虚心求教,“还请兄长指点。”
武仙抬手指着校场上近万士卒,“贤弟你看,这才一万人,就铺开这么一大片,若是十万大军,交战阵型铺开会占地多少里?这么多军队,你要怎么指挥,你的声音只能指挥附近的百余人而已。军阵的好处,便是他由一个个单位组成,你无需下令给每个单位内的士卒,只需将军令,传递给身边的负责旗、鼓、锣的数人,由他们通过各种信号,把你的指令传递给每个单位的指挥,再由他们一级级传递下去,直到下面的小队。”
这时武仙接过令旗,忽然一挥,便见校场上近万士卒,迅速变化阵型。
武仙随即说道:“军士识阵,懂得阵法,就算是十万人,你也可以做到如臂使指。”
赵泰有些钦佩道:“兄长之言,让我受益匪浅。”
武仙道:“不识阵的军队,战力就如流民和土匪,不堪一击,不过现在能够掌握军阵变化的军队也不多,能够玩转两三个阵型变化的,便可以称雄一地,让人不敢轻视,要是能玩转五六种阵势,那就是高手了。”
赵泰问道:“兄长的武卫军能掌握几种变化?”
武仙叹气道:“以前能掌握四种,现在只能掌握两种。三峰山一战,军官损失太惨重了。”
说着武仙从属下手中,接过一本兵书,递给赵泰,“这是我多年心得,今天就送给贤弟。”
赵泰大喜接过,“兄长这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一名骑兵奔驰过来,来到两人面前,“国公、宣抚相公,大元帅召见。”
第104章我知道你知道
赵泰和武仙得到召唤,便一起骑马来到大元帅行辕。
两人到时,堂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将领,三五成群,泾渭分明的交谈。
这时几名汉将,见武仙走过来,一人连忙上前抱拳, “恒山公!”
武仙回礼,“樊将军也来了。”
说着他给那人介绍道:“这位是宣抚相公赵泰。赵相公这位是樊泽将军。”
听说是赵泰,樊泽连忙行礼,“宣相!”
赵泰抬手,“樊将军不必多礼。”
武仙居中牵线,随口说道赵泰给他拨了六千石粮食、一万贯钱的事情, 令附近的汉将都围了过来, 与赵泰见礼。
不远处,几名女真将领围在蒲察官奴身边, 有人便道:“哼,有正使不拜,去巴结一个副使。”
蒲察官奴却立刻一挥手,把脸一板,“怎么说话的,不要对赵宣抚不敬。”
想拍马屁的女真将领心中愕然,只能连忙低头拱手,“是!”
这时节堂内走出一人,“诸位,大元帅有请!”
各人闻语,随即鱼贯进入节堂,便见合达端坐堂上,于是各人纷纷行礼,“大元帅!”
合达微笑抬手,“诸位不必多礼。今天本帅召集诸位前来,是有军情相商!”
说着,合达一挥手, “把地图拿来!”
两名侍卫拿出一幅地图, 挂在了墙上,合达起身走到地图前,面对众人,“本帅得到消息,山东的蒙军大举调动,近期可能会有行动。因此本帅想与各人分析一下,蒙古人的意图,并制定对应之策。”
山东被金国占据多年,金国在山东有不少眼线,蒙军的调动瞒不过金国眼线。
不过这些眼线送出的情报,都是送到金国高层手中,普通的将领无法知道太多信息。
武仙询问道:“大元帅,蒙军向何处集结,有多少兵马?”
合达转过身去,指着地图,“他们主力集结于邳县,至少有七万人。现在本帅有两个怀疑,蒙古人集结于此,一是攻击徐州,意图斩断南宋对我们的援助, 二是攻击南宋,迫使南宋改变对我们的态度。”
赵泰沉吟一阵,问道:“元帅,其他方向的蒙军可有调动?”
合达摇摇头,“黄河北岸和关中地区的蒙军,都没有动静,只有山东蒙军向南集结。”
赵泰听后,当即便道:“蒙古若是攻金,必有其他诸路蒙军配合,且现在并非蒙军进攻的最佳时机。因此下官以为,蒙古人的目标并非徐州,而是南宋。”
赵泰之言,基本与合达不谋而合,这让合达心中有些惋惜,这样一位青年才俊,怎么就不是女真人呢?
合达微微颔首,扫视众人,“你们以为呢?”
堂下众将议论一阵,武仙道:“我同意赵宣抚的见解。”
合达随即道:“国瑞所言确实有理。蒙古要是攻我大金,必如上次一般多路进攻,使我分兵防守,首尾不能相顾,再寻薄弱之地突入中原。现在只有山东蒙军调动,是蒙古人向南宋施加压力的可能更大。”
赵泰见山东蒙军要进攻南宋,心中有些焦急。
史弥远掌握南宋朝廷多年,根基深厚,郑清之刚刚上台,丞相的位置并不稳固。
如果因为郑清之的联金之策,导致蒙古人的进攻,而且宋军还打败了,那郑清之可能就是韩侂胄第二。
届时,史弥远极有可能重新上台,主和派将重新掌握政权。
其实史弥远也不能定义为主和派,真正的主和派是从宋朝的利益出发,他应该是投降派,对外无底线妥协投降,对内重拳出击。
这种人对外一般比较软弱,可是在内部斗争中,却拥有相当高超的内斗技巧,是国之大害。
想到这里,赵泰沉声道:“元帅!这件事情必须尽快通知南宋两淮制置使赵范,让宋军提起警惕,做好防备。另外,我们也要做好出兵,牵制蒙古的准备。因为一旦蒙古击败赵范,以南宋的国情,内部必然发生动荡,主张联盟灭金的一派大臣,肯定会重新上台。”
合达等的就是赵泰这句话,“国瑞说得有道理。蒙古若是攻宋,本帅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说着,合达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赵泰身上,“诸将听令!”
各人齐齐抱歉,“末将在!”
合达沉声道:“各将立刻返回驻地,抽调精锐至徐州,随时准备听用。”
“尊令!”赵泰等人纷纷行礼。
合达满意颔首,随即挥手道:“你等退下,国瑞你留下。”
当下众将退出节堂,合达随即走过来,“你随本帅走走!”
两人出了大堂,在院中漫步,最后在演武场停下。
合达随手拿起一把弓箭,张弓搭箭,一箭正中靶心,“国瑞,你也试试!”
赵泰随即也拿起弓箭,正当他瞄准欲射时,合达忽然开口道:“我听人说,你从宋国那边拿到援助,还将援助送给了武仙。”
赵泰动作顿了顿,射出一箭,很自然说道:“下官上次出使,同赵范有一面之缘,且与南宋丞相郑清之也有交情,他们比较了解和相信下官,所以很容易就拿到了援助。”
赵泰和南宋的关系,现在已经瞒不住,赵泰便也就不打算隐瞒,就是要让金国朝廷知道,要拿宋朝援助,得通过他才行。
合达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可知道本帅向南宋申请的援助,为何南宋至今没有批下来?”
赵泰随口道:“南宋那边认为我大金内部腐败,担心援助的钱粮不能用在抗蒙上,会被人贪污掉,所以对于申请的援助都会进行审核,时间确实可能比较长。他们不了解元帅为人,所以需要时间调查和审核。”
合达皱起眉头,“如今战事在即,大军缺少军械钱粮,南宋审核这么慢,岂不贻误战机?”
赵泰放下弓箭,看向合达,“下官与南宋有些交情,他们比较相信下官为人,不如由下官修书一封,同元帅的申请一起送到楚州,如何?”
合达现在百分百确定赵泰的身份,而赵泰也知道合达大概怀疑他与南宋之间的关系,可两人默契的没有点破。
第105章蒙古南下
合达知道赵泰身份也不点破,故作欣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当下两人前往合达书房,赵泰修书一封,盖上自己的印章,便交给合达。
合达接过来看了看,脸色有些怪异,啧啧称奇, “国瑞,你的字很有特点,旁人想要模仿你的笔记怕是很难!”
毛笔字没个几年功底,很难写好,赵泰偷偷有练,他自己感觉已经不错,可在经常拿毛笔写字的人来看, 便有些不忍直视了。
赵泰颇为尴尬,“元帅将这封信送去,楚州那边应该很快就会送军械粮草过来!”
现在蒙古攻宋在即,赵泰需要合达牵制金军,所以写了这封信。
再者,如果只有他拿宋援,不给金国朝廷和女真诸将一点,他们肯定会翻脸。
因此赵泰只能给他们一些,然后希望他们能与自己保持默契。
这样金国能够得到一批援助,而他也能够发展实力。
合达将信收好,然后让人送走。
赵泰随即道:“元帅可还有吩咐?”
合达道:“这次如果蒙军南下攻宋,本帅便要派兵攻击山东,牵制蒙古南下。你是山东西路宣抚副使,届时本帅希望你能随军出征!”
赵泰得了睢宁三千驻军,又征募了两千新兵,手握五千人马,看似已经不少,可是他清楚自己的军队, 眼下根本没有形成战力。
按着武仙的说法,他的人马不识阵,指挥体系也没建立,就是流寇的水平。
不过合达既然提起,赵泰也不想拒绝。
如果蒙古南下,山东必然空虚,对赵泰来说是个练兵的机会,于是点点头,“卑职明白!”
合达随即挥手,“那你回去准备吧。”
赵泰随即行礼,然后退出书房。
他去见了次武仙,次日与几名汉人军头吃了顿饭,答应也给他们要来一批军姿,便匆匆离开徐州返回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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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城,两淮制置司衙门内,人员进进出出。
这时在公房内,赵范正在处理公务,一名官员匆匆进来,将一封信件放在桌上,“相公,金国方面送来的书信!”
赵范闻语,接过书信, 展开观看,不禁皱起眉头。
从五月底开始,赵范就陆续接到了各种渠道的示警,说山东的蒙军可能南下。
今天他又收到了赵泰的书信,再次提醒他蒙军动向,让他做好准备,同时催要军械援助。
赵范看完赵泰的书信,不禁起身站起来,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注视半晌后,沉声说道:“传令下去,沿江各军加强戒备,再调拨一批军械钱粮,送去金国。”
“是!”来人行礼,“下官这就去办。”
赵范则注视着地图,眯眼道:“李璮这厮不过手下败将,若是敢犯境,本官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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邳县。
从山东各地赶来的蒙军,集结于此,残破的邳县城外,已经被蒙军的营帐包围。
此时邳县内外,聚集了七万蒙古大军,城内驻满军队不说,城外也是一片坟包般的军帐。
李璮领着一群汉军将领,身披盔甲,站在邳县北郊,一边擦汗一边不时向远处眺望。
“元帅,王爷来了!”有人指着远处道。
李璮远眺,果然见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过来。
阔端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能骑马,所以蒙古骑兵到邳县后,他才在宿卫的护送下赶来邳县。
不多时,马车来到众人身前,李璮随即行礼,“恭迎王爷!”
阔端挑起车帘,看了众人一眼,“进城在说。”
邳县城中,一座还算完整的屋宅内,蒙汉两军的高级将领齐聚。
天气炎热,蒙古人都摘了帽子,露出地中海式的发型,还有几条小辫儿。
阔端用一个比较怪异的姿势,坐在中堂,他扫视众多将领一眼,目光落在李璮身上,“李璮,你准备得怎么样?”
李璮随即抱拳,“回禀王爷,末将已经准备妥当。”
阔端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南宋的军队不堪一击,只要我们渡过淮河,胜利就属于我们。”
李璮却有些担心,“王爷,那淮河宽阔,南宋的水师又相当犀利,我们渡河之后,万一退不回来怎么办?”
蒙古骑兵厉害,可却难以跨越淮河。
江南之地,河网密布,不利于蒙古进兵。
他们利益提前获得的布防图,可以在南宋反应过来前,杀到淮河南岸,可是他们毕竟只有七万人,不可能真的击败宋国。
如果宋军回过神来,用水师切断他们的退路,同时调集各路大军前来围剿,他们便有可能像当年的金军一样被困黄天荡。
这点是李璮比较担心的。
阔端微笑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此战的目的,不是灭宋,而是迫使南宋终止与金国的盟约。以南宋的软弱,只要我大军渡河,兵锋直指扬州,威胁临安,南宋方面便会承受不住压力,同本王议和。届时本王,便可狠敲南宋一笔,然后让他们派船送我们过河。”
阔端与史弥远保持着联系,史弥远告诉他,只要蒙古军队渡过淮河,杀到长江边上,他就可以发动满朝文武,弹劾郑清之,迫使郑清之下台,然后与蒙古议和。
李璮听了阔端的话,勉强放下心来。
南宋朝廷向来软弱,阔端与李璮说过史弥远的事情,如果有史弥远从内部发乱,南宋的皇帝多半因为害怕,选择议和。
阔端继续说道:“既然大军已经准备好,那就立刻开拔,一部佯攻楚州,吸引宋军注意,主力则前往涟水,从下游渡河。在渡河后,李璮你带兵迂回包抄楚州,把赵范给本王围起来,本王则率领骑兵,迅速南下,直扑扬州。本王要在一个月内,便迫使南宋臣服!”
南宋的主力部防于淮河沿岸,特别是重兵驻扎处于楚州,扼守这个交通要冲。
若是蒙古要灭宋,必须攻下楚州,军械粮食和后勤补给,才能沿着大运河南下,可是阔端的目标不是灭宋,只是制造声势向南宋施压,便无需攻打楚州,只要围起来就行。
李璮等闻令,随即纷纷起身抱拳行礼,“遵命!”
不多时,邳县七万蒙古大军,便浩浩荡荡的沿着运河南下。
第106章阔端声西击东
七万蒙军沿着运河而下,两日后就抵达楚州对岸。
蒙军的动向,被南宋方面探知,宋军和金军都紧张起来。
阔端南下的同时,便打出旗号,声讨南宋增援金国,旗帜鲜明地指出要攻破楚州, 饮马长江,让南宋付出代价。
楚州城墙上,赵范登高远望,只见对岸营帐蔓延,旌旗招展,军势颇盛。
在他身后, 制置司的众多官员, 看见对岸的蒙军,不禁一阵咋呼,“敌军如此之众!”
对岸蒙军连营十余里,人嚎马嘶,看上去声势骇人,怕有近十万人马。
这些在衙门里高谈阔论的文官,很少能够见到这样的场面,不少人隔着淮河,小腿都忍不住打颤。
赵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抬手指着宽阔的淮河,“楚州城内重兵云集,又有淮河天险,蒙军就是来十万众,也休想攻下楚州。”
楚州扼守要冲,就如蜀地之剑阁,只要楚州在手,蒙古军队就无法大举攻宋。
正说话间,对岸冲出数艘蒙军战船, 宋军这边也不甘示弱, 立时便有艨艟巨舰迎击上去。
不多时,双方在中心相遇,宋军战船上装有石砲,远了用石头砸,用弩箭射,近了船头还有拍竿,待靠近敌船便猛捶敌船。
两军一交手,蒙古战船直接就落了下风,没一会儿就被宋军击毁和撞沉多艘,落水者不可计数,剩下的蒙军见情况不妙,便纷纷掉头逃回北岸。
宋军的五牙战船,一直追到北岸水寨外,向蒙军水寨丢了几块石头,射了一波箭雨,才耀武扬威得胜而归。
城上赵范见此,面露微笑,“蒙古有马,我有艨艟巨舰。蒙古想破楚州, 攻我大宋,无疑痴心妄想。”
城上宋军见水军取胜, 忍不住发出阵阵欢呼。
南岸的呼声传到北岸,让蒙军众将有些心惊,他们发觉对面宋军好像不似他们想像中那么弱小。
阔端站在岸边,目睹水战的场景,还没看明白,战斗就已经结束。
这让阔端有些惊讶,没想到派出去试探的水军,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让诸多蒙将心中有些没底。
不过阔端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看了众人一眼,冷笑道:“南人所持不过舟船,一旦我蒙古铁骑过河,他们便不堪一击。现在赵范已经被我吸引在楚州,李璮你依计行事!”
李璮连忙抱拳,“末将领命!”
~~~~~~
是夜,蒙古大营内灯火通明,手持火炬的士卒来回巡视,仿佛黑暗中游走的火蛇。
赵范登上楚州城头,城上站岗的士卒立刻行礼,“制置相公!”
赵范拍了拍士卒肩膀,便来到城墙边远眺对岸,看见营地内游走巡视的蒙军,不疑有诈,嘱咐道:“打起精神,密切注意对岸动向,防止蒙军夜间偷渡!”
跟在他身后的军官立时抱拳,“末将遵命。”
此时在淮河北岸,李璮骑在马上,看着沿着河岸快速向东挺进的军队,内心却有一丝忧郁。
阔端调集山东两路蒙军南下,大举进攻宋国,李璮始终觉得有些冒险。
虽说宋国军队的战力比较拉胯,但是能在辽金西夏的进攻下,坚挺到现在,并保有江南半壁之地,显然也有一定实力。
李璮虽有顾虑,但阔端坚持,他也没有办法。
此时,李璮只能期望渡河之后,蒙古人能够打出威风,迅速使南宋臣服,否则让南宋水军断了归路,那便得不偿失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李璮率领三千精锐,向涟水方向急行。
南宋在淮河沿岸,部署了重兵防守,不过毕竟几百里长的河道,不可能处处驻扎重兵,总有薄弱之处。
一般而言,蒙古很难摸清南宋军队的防御情况,不知道哪些河段有重兵防守,便也不敢贸然渡河。
因为不清楚对岸兵力,万一遇见宋军重点防御的河道,那么强渡的大军,必然会损失惨重。
这也是南方政权能够依靠长江、淮河抵挡北方政权进攻的重要原因。
这种情况下,敌军要过河,要么是摸清了对岸情况,知道对岸没有驻兵,没有陷阱,要么是自身有强大实力,做好了强渡的准备。
现在蒙古人的情况,无疑是属于前者,阔端已经摸清南宋的布防情况。
本来蒙古人不可能知道赵范的部署,可是宋朝对军队限制很厉害,早年将军出征在外,行军打仗都要按着朝廷制定的阵图来,毫无主动权,现在没那么夸张,可赵范如何布置防御,却也必须上报朝廷。
这也就是说,朝廷内部一旦有掌握这些机密的官员暗通蒙古,那么蒙古就可以拿到前线军队的布防情况。
有史弥远的暗中帮助,此次蒙军等于是开了全图,关掉了迷雾,对宋军的布防了如指掌。
根据蒙古人获得的情报,赵范防守的重点在楚州,扼守蒙军南下的门户,阔端便另辟蹊径,寻找新的渡河之处。
淮河两岸地形多为平原,行军道路并不艰难,蒙军骑兵动作迅速,半夜时间就抵达涟水。
“元帅,渡河点就在前面!”前来接应的蒙军千户,见到李璮后,指着前方一处隐秘的河湾,“卑职在那里藏了不少渔船和舢板!”
这次攻宋,蒙军准备了一个多月,李璮得到阔端的命令后,便提前派遣军队,收集渡船,寻找渡河地点。
李璮微微颔首,询问道:“搭建浮桥的材料准备好没有?”
“回禀元帅,卑职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绳索、铁链、还有木材和小船!”军官回道。
南宋水师厉害,顺流而下,速度不下于骑兵奔袭。
因此蒙古大军渡河速度必须要快,而这便要求蒙军能够快速在河面上架设多条浮桥,供蒙军迅速通过。
大军渡河的浮桥,搭建起来也很简单,只要准备充足,将小船首尾相连,用绳索和铁链配合木桩固定,上面再搭上木板便可。
李璮遂即道:“传令下去,士卒先入城隐蔽,你带本帅前往渡河地点看看!”
当下李璮跟着属下,奔驰一阵,来到一座丘陵山脚道:“元帅,就是这里!”
李璮打量了河面,十分宽阔,不过胜在水流比较平缓。
“对岸什么情况!”李璮一边远眺,一边询问。
千户回道:“对岸只有一个墩台,驻扎不到百人,相距二十里,才有一座河防大营!而且对面是一大块平原,骑兵一旦过河,宋军就拿我们没辙!”
第107章蒙军过河
李璮抵达涟水后,并未着急发起渡河,而是进行了充分的准备。
淮河南岸是宋军地盘,而宋朝与金国拉锯百年,在淮南构筑了较为完善的防御体系。
凭借南宋内部提供的消息,蒙军在淮河上撕开一道口子,渡过淮河并不是难事, 难的是怎么在淮南打开局面。
因为一旦赵范发现蒙军过河,肯定会调兵反扑,而宋军一动,他们原来获得的情报也就没多大用处了。
此时,蒙军依旧在楚州对岸,虚张声势, 同时利用夜色掩护,不断将兵力调往涟水。
三日后, 涟水的蒙军已经多达三万, 足够在南岸站住阵脚,李璮随即开始策划渡河。
是夜三更天,涟水对岸,一座墩台坐落在岸边。
墩台上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引得蚊虫围绕,两名宋军老卒,手持长矛,面向淮河而立,目光注视着平静的河面。
这时在距离墩台不远处,几条小船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靠岸,一群身穿黑衣的蒙兵,从船上跳下来,然后将小船拖上岸。
这群蒙兵大概一百多人,他们上岸之后,便猫着身子, 抬着梯子,慢慢向墩台靠近。
墩台上,一名军官走上来,拍了拍站岗的士卒,“可有情况?”
“都头哥哥,没发现异常!”老卒笑道。
军官微微颔首,“蒙古人在攻楚州,制置相公有令,让我们加强戒备。你们最近都辛苦点,打起精神,不许偷懒。”
“都头哥哥放心!我们晓得轻重!”老卒连忙点头应下。
军官见此随即准备下去,可另一名当值的小兵,却忽然说道:“都头哥哥,下面好像有人!”
这话一出,让人心头一惊,军官和老卒顺着小兵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两人探出身子,观察一阵,军官皱起眉头, “你眼花了吧!别太紧张了!我们在下游,距离楚州远着哩!”
那小兵心头疑惑, 也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就当军官转身时,他却惊呼道:“真有人!”
军官皱起眉头,再次上前查看,他刚探出身子,下方嗖的射出一箭,直接命中军官面门,顿时血流如注。
“都头哥哥!”两名士卒发出惊呼。
军官倒在地上,被两人扶坐起来,他一手捂住被射中的眼睛,一手推着身边士卒,“快点烽火,快叫醒其他弟兄。”
摸到墩台下的蒙军,发出一箭后,立时扛着梯子,向墩台发起冲锋。
墩台上,守军点燃烽火,敲响了警钟,近百名宋军匆匆上城,向下射箭,抵挡着蒙军的进攻。
此时,在蒙军偷袭墩台时,李璮一挥手,一千前锋乘坐小船,直接冲向南岸,大批蒙军则扛着木头和绳索,架着船只和木筏,开始搭建浮桥。
墩台上的宋军还在抵抗,不过他们人数太少,根本无法抵挡蒙军过河。
很快,蒙军的先锋首先过河,他们从船上牵下战马,涉水上岸,然后迅速集结。
蒙古骑兵也不参与进攻墩台,他们稍微整顿队形,便疾驰着向西南奔去。
此时,淮河沿岸,宋军的墩台,点起一道道烽火,传递着蒙古人过河的消息。
南宋在淮河沿岸,有比较完备的防御体系,每一百里的河段,就驻扎一厢军队,约两万五千余人。
宋军一厢辖十军,五军为机动队,五军分段驻营,距离墩台二十里,便驻扎了一个军。
这时,宋军营地内,得到烽火示警,军都指挥使领着四营兵,约两千名士卒,匆匆奔出营盘,往示警墩台方向疾奔。
可他们刚到半路,前方忽然马蹄轰鸣,宋军将领顿时大惊失色,“不好,敌军骑兵!”
南宋极度缺少马匹,两千五百人的一个军,几乎都是步兵,军官一听见密集的马蹄声,便知道坏了。
他勒住战马,急声怒吼,“快结阵!”
宋军士卒慌忙结阵,而这时蒙古铁骑已经奔驰过来,先是一波奔射,然后重骑兵直接冲锋,不一会儿就冲垮了这批宋朝援军。
楚州城,制置司衙门内,赵范刚刚睡下,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何事?”赵范皱起眉头,从床上坐起。
“相公,大事不妙,蒙古人从下游渡河了。”门外之人焦急禀报。
赵范大惊失色,他匆匆下床,猛地打开门,“你说什么?”
“相公,淮河下游烽火示警,蒙古正在涟水附近渡河!”官员神情惊慌。
赵范听后,立刻便往外走,那官员匆忙进屋,拿上衣物和官帽转身追上。
不多时,赵范来到城头,果然看见道道烽火,传递着蒙古人渡河的消息。
“相公。下游只布置两厢军马,现在可怎么办?”一群军官围上来。
赵范努力让自己镇定,他心中疑惑,涟水在南宋的防御体系中,正好处于两个防区的交界地带,是防线上的薄弱点,蒙古人怎么能够如此精准的选择渡河地点。
“休慌!”赵范努力保持着镇定,“只要楚州还在我们手中,蒙古人就不能真正威胁我们大宋。敌军渡河也没关系,本官正好关门打狗!”
为什么会有兵家必争之地,便是在进攻之中,有些城市是无法绕开的。
比如襄阳,也比如楚州,宋军守着这个交通要冲,北面的蒙古人即便可以绕道,可你的粮食补给和后续军队进不来,绕进来的军队便无法站住脚,还会被四面赶来的援军吃的。
各将见主将不慌,便也就镇定了一些。
这时赵范当即做出决定,“淮河宽阔,蒙古人数万大军,渡河需要时间,他们没那么快全部过来。传令下去,水师立刻顺流而下,截断淮河,给本官将蒙军分为两部,再调兵围堵歼灭!”
“是!”水营将领立刻领命,匆匆离去。
赵范随即又道:“令淮西诸军,立刻驰援!”
“是!”又有官员领命。
赵范看了看烽火,最后吩咐道:“再派人前往徐州,请金军侧击山东,本官要让蒙军首尾不能相顾,把渡河敌军留在南岸!”
第108章主战派危机
淮河北岸,大批蒙古骑兵,纵马向东奔驰,向涟水方向疾赶。
楚州宋军水寨,一艘艘的战船,从寨中出来,在江面上短暂集结, 便顺流向东而去。
天亮时分,对岸墩台内的宋军,已经被蒙军杀光,河面上则出现了三座浮桥。
为了让蒙军快速渡河,李璮提前准备一个多月,找到了足够的材料。
河面上, 数十艘木船首尾相连, 上面搭上木板,然后拉起长长的绳索,北岸的蒙古兵便脚踩着浮桥,牵着马匹迅速抵达南岸。
李璮等人站在桥头,目光看着浮桥,见一人过来,连忙上前行礼,“王爷!”
阔端脚踏上南岸的土地,面上满是自得之色,“有多少人马过河呢?”
李璮道:“回禀王爷,应该过来了五万人,再有一个时辰,北岸的人马就能全部过河。”
阔端微微颔首,“南人所持,就是淮河天险。如今本王过江,南人能奈我何?”
说着他环视岸上集结的军队,询问道:“大军过河,南宋的军队有何反应?”
“回禀王爷!宋军示警后,有一支宋军前来堵截, 被蒙古骑兵直接冲散了。”李璮道:“不过现在南宋已经得知我们过河,肯定会有更多军队,向这里杀来。”
阔端点了点头,“大军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行动必须迅速。现在本王令你~”
“王爷!宋军战船!”阔端话没说完,便有人指着江面惊呼。
阔端扭头看去,只见上游江面上,大批宋军战船顺流而下。
阔端和李璮瞬间变色,没想到南宋水师来得这么快。
“快!让北岸人马加速过河!”阔端当即吼道。
军令传达,一时间蒙军跑步通过,直踩得浮桥震动,仿佛将要垮塌。
这时南宋的战船顺流而下,快如奔马,眨眼就来到浮桥附近,船上的宋军操作石砲,对准浮桥就是一阵猛砸,石块在水中溅起道道水柱。
船头的士卒操作弩床,将桥上的蒙军纷纷射倒,蒙军无法躲避,不是中箭落水, 就是自己跳入淮河。
南宋战船速度不减,直接撞上浮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浮桥撞开。
眨眼之间,三座浮桥便都被宋军破坏,宋军战船游走在河面上,用弓箭射杀着落水的蒙军。
阔端看到这么一幕,却依旧淡定,被宋军水师截断退路,是意料中的事情。“不用慌张!李璮,你先让人把船收起来,然后带兵直接包抄楚州。”
北岸至少还有两万人没过来,让李璮心里有些没底,“王爷,楚州敌军重兵云集,我怕是拿不下楚州。”
阔端沉声道:“你无须拿下楚州,你只需要给本王牵制助楚州宋军即可。本王则会率军立刻南下,不出一个月,南宋就会求和。”
阔端的计划,就是在淮河上撕开一道口子,然后利用骑兵优势,快速穿过南宋军队集结的淮河防线,直接插向扬州。
以南宋皇帝的尿性,见蒙古大军这么迅猛,肯定被吓破胆,直接坐船出海都有可能。
届时,史弥远在临安一操作,郑清之和赵范就得下台,而他便可以同史弥远签订和议,并且满载而归。
当下商议既定,阔端留五千人马,看守被拖上岸的渡船,然后兵分两路,李璮率领三万五千大军,直扑楚州,阔端则领着一万蒙古骑兵,急速向南穿插。
阔端有史弥远提供的地图,知道哪里有南宋驻军,蒙古骑兵直接避开,飞驰着直扑扬州。
这时在楚州城大批宋军出城集结,准备发起反扑,把蒙古人赶下淮河。
赵范翻身上马,正要领兵出征,一骑飞驰而来,“报!”
赵范见此将马拉到一旁,在城门前驻马,等那骑兵奔驰到身前报道:“相公,蒙古人渡河后,兵分两路,一路向楚州杀来,一路正急速向南!”
赵范闻语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来楚州的有多少人,向南的又有多少人?”
“回禀相公,看敌军旗号,往楚州来的是李璮之兵,有近四万人马,向南疾行的是蒙古兵,有近万人!”斥候禀报道。
赵范一时不语,他沉思片刻,却不得要领,于是翻身下马,“拿地图过来!”
这时亲兵取出地图,众将翻身下马围了过来,直接蹲在地上,把地图铺开。
“斥候探查,李璮有四万人扑向楚州,还有一万蒙古兵向南进兵,蒙古人这是想做什么?”赵范疑惑询问。
“是啊,李璮就四万人,肯定是打不下楚州。还有蒙古人这么急着往南跑是为何?”将领们也不解。
“蒙古人大举入寇,必须要夺下楚州,否则后续人马无法过河,他们得不到支援,就会被困死在淮南。”又一将道:“现在李璮这四万人,最多只能牵制我们,不可能对楚州构成威胁,甚至有可能被我们吃掉。”
赵范目光注视着地图,皱眉沉思,而就在这时,又有一骑疾驰过来,飞身下马,“启禀相公,往南的蒙古骑兵,沿着马逻港南下,意图穿过射阳泽!”
赵范一听,脑中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明白了蒙军的用意。
他此前一直是用军事上的思路,来分析蒙军的行动,可现在他明白了,蒙军不是侵占南宋土地,也不是要拿下楚州。
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南宋的主战派下台。
因此蒙军派遣李璮来牵制他,然后轻骑急进,饮马长江,而由此造成的政治影响力,足以让皇帝震怒,严惩他们这些主战派。
想到这里,赵范有些不淡定了,“不好,蒙军若是穿过射阳泽,就可直接进入高邮军,然后兵临扬州。”
“相公,他们孤军深入,那不是找死吗?况且射阳泽情况复杂,没有向导,蒙军根本无法穿过。”有将领道。
南宋为了防备北方强敌,就像北宋在河北利用水网,来抵抗辽国一样,在淮南也人为建立了一套,利用河流、湖泊、沼泽来抵御北边侵略的体系。
这个体系是淮河防线的一个补充,就算敌军渡过淮河,也会因为淮南的水网和沼泽、湖泊,难以快速进军。
不过,赵范现在已经不确定,这套体系还起不起作用,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向蒙古提供了大宋在淮南的布防信息。
赵范沉着脸,“蒙古人敢走射阳泽,他们肯定是拿到了通过射阳泽的地图。如果他们穿过射阳泽,出现在扬州城下,不用攻下扬州,本官和郑相就得下野,你们明白吗?”
几名将领都不太了解政治,脸上满是愕然,赵范却急道:“快给本官准备纸笔,本官要立刻给郑相和赵葵写信。”
临安,就在蒙古大军渡过淮河,向南进军时,史弥远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准备发起他的反击。
第109章史党的反扑
史弥远乘坐马车,来到宫门前,便见四木三凶等一众党羽,已经提前抵达。
此时原本繁荣安宁的临安府已陷入恐惧当中,太平多年的南宋百姓,仿佛一下又记起了当年金军南下时的情景,心中充满了恐惧。
蒙古人刚渡过淮河, 还没抵达扬州,便有人在临安散播谣言,说蒙古大军已经饮马长江,马上就要渡江杀到临安。
这让过惯安逸日子的临安百姓,陷入慌乱,不少人拖家带口地离开临安,去投奔乡下的亲友。
皇宫内, 大宋官家赵昀, 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前些天, 赵昀收到前线的奏报,说蒙古人可能会南下。
当时赵昀立刻召见郑清之,而郑清之则向他保证,有淮河天险在,蒙古人攻不进来。
可谁知没两天的工夫,便有消息说蒙古人已经打到扬州,马上就要渡过长江,直接把郑清之的脸打肿。
这让赵昀想起当年金兵攻入江南,“搜山检海捉高宗”之事,让年轻的皇帝有些不安,内心主战的意志,便有些动摇了。
“史相!”李知孝微笑上前,扶史弥远下了马车。
史弥远杵着拐杖,“哼,老夫早就说过, 郑清之不行, 主战派做事不顾后果, 会危害社稷,可是陛下却不听。如今果然酿成大祸!”
李知孝忙附和道:“郑清之非要联金抗蒙,激怒蒙古人,导致蒙古人发起进攻,让百姓受苦。现在蒙古人就要打过长江,朝廷还是需要史相来收拾残局啊!”
众多大臣都是点头附和,批评起郑清之的政策,认为朝廷不该得罪蒙古。
李知孝随即对众人道:“待会面圣,你们就这么说。为了大宋社稷,也为临安地安宁,郑清之必须下野。”
史弥远给蒙古提供情报之事,只有极少数心腹知道,他不可能告诉属下所有大臣。
如果让朝臣知道,甚至史党的官员知道,他的名声都会臭掉。
毕竟绝大多数史党都是主和派,他们与主战派一样,都是从宋朝的利益出发,都是希望宋朝好,认为主和有利益宋朝发展, 而不是为了出卖宋朝。
史弥远则不同, 他现在已经成为投降派, 是从自己利益出发,出卖宋朝的利益。
自从郑清之上台后,史弥远的府门前就冷清了不少,而这让一个习惯被众星捧月的人,感到非常的失落。
现在面对百官的吹捧,史弥远终于又找回了一点当相公的感觉。
此时在皇宫外已是人头攒动。朝中各部官员汇聚一处,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响应李知孝等人的号召,前来面君进谏,劝官家罢免郑清之,同蒙古讲和。
史弥远离开中书省,不用参与政事,不过他还有太师和鄞国公的荣誉头衔。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他已经等了几个月,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参与,见证郑清之下台。
不多时,公门大开,皇帝派内侍出来,表示接受百官的求见。
众多官员随即簇拥着史弥远,来到大殿,却发现郑清之、真德秀等人也在。
“臣等拜见陛下!”众人进来,对高居于上,眉头紧锁,坐立不安赵昀行礼。
赵昀微微抬手,“诸位爱卿免礼,卿等前来,所谓何事?”
史党干将李知孝,看了郑清之一眼,便磕头叩首,满面痛陈,“陛下,郑清之乱政,造成蒙古南侵,使社稷和陛下处于险地!现今蒙古已经兵临长江,为大宋江山社稷计,为陛下安危计,臣恳请陛下罢免郑清之,同蒙古议和!”
他一吆喝,众多史党官员也纷纷磕头,同声大喊:“恳请陛下罢免郑清之,与蒙古议和!”
郑清之脸色铁青,赵昀面对百官逼宫,脸上则出现一丝慌乱,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郑清,现在前方情况如何?蒙古人正要打过长江?”
郑清之连忙跪地,“回禀陛下,蒙军虽然兵分两路,一路攻向楚州,一路向南进攻,但两淮制置使赵范奏报,局势尚在掌握之中。另外淮东制置使赵葵,以从扬州起兵,阻击南下的蒙军,绝对不会让蒙军逼近扬州。更不可能让他们渡过长江!”
赵昀听了郑清之的话,又看向跪地的百官,李知孝针锋相对,“陛下!蒙军势大,当初臣和史相公,就不赞成联金。现在看来,臣的主张果然没错。淮河防线,我朝经营多年,蒙古人轻易突破,足见蒙古人的实力远强于我大宋。臣以为赵范、赵葵皆不是蒙军对手,朝廷应该趁着输的不难看,立即与蒙古讲和,否则前线再遭大败,想和就难了。”
赵昀亲政不久,就遇见这么大的事情,让他着实乱了方寸。
郑清之看赵昀明显已经动摇,知道再让李知孝等人危言耸听,他今天就得下课回家,于是一咬牙,将官帽摘下来,放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当年大宋联金灭辽,金军节节胜利,而我大宋几十万军队,却被辽军残部击败。让金人看见了我大宋的虚弱,随有靖康之耻。若是当初我大宋,能击败辽军,收复云燕,臣以为金人不会小觑我们,他们未必敢南下攻宋。”
郑清之再三叩首,“今日臣丢官是小,大宋不能让蒙古小觑是大。如金蒙古人攻我大宋,前线将士还未与蒙军决战,我大宋就投械认输,蒙古人会如何视我大宋?所谓和议,对蒙古而言,不过一张草纸罢了,臣以为并没有约束力,要维持和平,还是需要我大宋有实力,令其不敢进犯。当年金人看清我大宋虚弱,夺走了北方,若是蒙古人看见我们虚弱,也要夺我们的土地,陛下还能退往何处?怕只能入海矣!”
赵昀听了郑清之的话,动摇的心终于坚定了一些,“爱卿之言不无道理。”
郑清之随即磕头,“臣请陛下给前线将士一个机会,也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将蒙古人挡在扬州之北,若是臣做不到,臣请辞丞相之位,任凭陛下处置。”
第110章赵范求救
赵昀听了郑清之的话,神情凝重,大宋这么多年来,同辽斗,同金斗,同西夏斗,现在又同蒙古斗, 确实让大宋皇帝明白了一个道理。
大宋想要与这些北方蛮夷和平相处,确实首先要展现出一定的实力。
当年同辽国讲和,是真宗皇帝御驾亲征,挡住了南下的辽军,才有澶渊之盟后辽宋间百年和平。
大宋与西夏,是打到夏主觉得打不动, 打下去也没好处, 大宋才花钱买来平安。
金国自是不必说,那是有岳飞、韩世忠等人反击,金国亡宋无望,才达成宋金和平。
想到这里,赵昀觉得他不能这么轻易就服软,可他心里又确实惶恐,于是问道:“郑卿,蒙古人到底杀到何处?”
郑清之道:“高邮军,南下的蒙古人,还未进入高邮军!”
李知孝道:“胡说,蒙古人已经兵临扬州,马上就要过江了!”
郑清之被逼到墙角,喝道:“那不过是城中谣言,李参政你位列朝廷执宰之列,是靠谣言治国吗?兵部和前线可有一份奏报,说蒙古人打到扬州的?”
这话一出,他被郑清之口水喷了一脸,竟然一时无言。
赵昀挥挥手,没有明确表明态度, 只是沉声道:“郑卿, 绝对不能让蒙古人兵临长江!”
语毕,赵昀便起身离开大殿。
郑清之见此,知道皇帝的底线,遂即快步出去,他决定前往镇江,甚至渡江前往扬州,总之一定要敦促前线大军抵挡住蒙军。
各人见郑清之离开,聚集在史弥远身边。
史弥远看着郑清之的背影,感叹道:“德源不愧是老夫曾经选定的继承者,你比他,还是差了些!”
李知孝嘴角抽搐,不过脸上却陪笑道:“史相教训的是,下官还需向史相学习!”
“史相,现在怎么办?”一旁梁大成问道。
史弥远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明自己的计划,“去我府邸!”
出了皇宫,三人同乘一车,史弥远道:“倒郑的关键, 便是蒙古人能不能出现在扬州,出现在长江边上!一旦他们饮马长江, 江南的百姓就会出现恐慌,官家也会动摇。届时,我们就可以利用士绅百姓,还有官员的恐慌情绪,逼迫官家罢免郑清之,与蒙古议和!”
李知孝问道:“蒙古人能够杀到扬州吗?”
史弥远道:“他们必须杀到扬州!”
各人闻语,立刻会意,遂即不在多说。
~~~~~~
淮南战场。
赵范得知蒙军意图后,留一部人马镇守楚州,他则率领两廂军马,近五万人,想要击破李璮之兵,然后迅速南下,追击杀奔扬州的蒙军。
五万宋军出城不久,就撞上了李璮大军,双方列阵于楚州东郊,以堂堂之阵对决。
赵范是李璮杀父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军立时剑拔弩张,展开激烈厮杀。
李璮步军结防守阵型,骑兵游走两翼,宋军步军发起攻击,双方进行激烈厮杀,可每当李全中军不稳,他的骑兵便从两翼杀出,或兜击进攻宋军的后方,或直扑宋军主阵,以骑射袭扰,使得宋军无法全力进攻。
双方激战一日,两军打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对于李璮而言,他的目标是牵制赵范,他无疑是做到了。
对于赵范来说,他被牵制在楚州,便无法南下追击阔端,而就算他保住楚州,只要阔端出现在长江边上,朝廷那边顶不住压力,他也算失败。
这让赵范内心焦急,可却没有办法,只能期望驻防扬州的赵葵,可以拦住阔端,然后等待援军,把攻入两淮的蒙军,尽数围歼。
阔端得到南宋在淮南的军事地图,如开了全图般,在淮南穿插,可当他出了射阳泽后,局面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随着南宋军队调动起来,宋军各部的位置,便出现了变化,让阔端掌握的信息逐渐失效,而且南宋境内密集的河网,也延迟了他的进军速度。
这日阔端刚出射阳泽,便撞上了从扬州赶来的赵葵部,双方立时展开激战。
赵葵部被阔端反复冲击,赵葵损失数千人,仓皇撤退,不过密集的水网,令阔端无法追击,而赵葵撤退时令人烧毁桥梁,控制渡船,阔端也被赵葵堵在高邮境内,暂时找不到南下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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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宁县。
楚州距离睢宁不远,赵泰在楚州有眼线,蒙古军队进攻楚州的消息,赵泰已经得知。
此时在睢宁城外的校场上,五千忠义军正进行比武,赵泰从中挑选五百人,装备从宋朝拿到的步人甲、横刀、长矛和弓箭,作为自己的亲兵宿卫。
这次他回睢宁调兵,赵泰并不打算将属下五千人马都带走,决定只带五百精兵。
这一是因为睢宁需要兵马防守,第二则是因为在通信全靠吼的情况下,赵泰现在最多能指挥五百人,多了也没用。
此时赵泰正注视着选拔情况,周铨急匆匆赶过来,“相公,楚州消息。”
赵泰随手接过信件,展开观看,信是赵范所写,说明了他现在面临的困境。
“相公,蒙古人用心险恶,且朝中有人与蒙古人勾结,导致制置使相当被动。”周铨焦急道:“如果蒙古人兵临长江,郑相公和制置使都得下野,联金抗蒙的国策,也会改变。”
赵泰把信读了一遍,便知道赵范的处境,他现在的情况与一个人很相似,那便是五年平辽袁都督。
说是能五年平辽,结果清兵打到北京城下,虽然最后清兵被赶出关内,但袁都督的政治前途也完了。
现在主战派说联金抗蒙,能够让金国拖住蒙古,从而保证大宋的安全,可现在转眼蒙古人就打到长江边,招惹这么一个强敌,大宋皇帝在主和派和投降派的怂恿下,有极大可能罢免郑清之和赵范等人。
这样一来,赵泰忙活这么久的联金抗蒙策略就会破产,而他也无法再利用宋朝援助,来扩张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赵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看向校场上刚挑选出来的五百士卒,沉声道:“周先生,你立刻安排钱粮军械,本官要立刻带兵前往徐州,劝说合达进攻山东。”
现在大宋君臣,因为蒙古入侵淮南,而产生了动摇,赵泰必须让合达出兵,偷袭山东蒙军。
不管金兵打不打得过,也不管偷袭山东,对淮南蒙军有多大的影响,赵泰都必须劝说合达这么做,必须让南宋君臣,看见联金抗蒙的成果。
周铨闻语,立时兴奋道:“卑职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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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出兵山东
淮南情况紧急,赵泰收到书信后,不敢耽搁,决定立刻出发。
次日,赵泰便领着五百装备精良的士卒,五百押送粮草、军资的辅兵,便匆匆赶往徐州。
此时合达同样收到了赵范的书信, 希望金国能够出兵,进攻山东地区。
徐州大元帅府,节堂内。
众多金国将领齐聚一堂,听合达说完蒙金交战的情况。
合达询问道:“蒙古攻入淮南,南宋两淮制置使,希望本帅能够发兵山东,各位怎么看?”
金军刚刚经历三峰山惨败, 各部人马都没有恢复元气,防守河南都有不足, 各人自然大都不想去进攻山东。
“进攻淮南的蒙军,也就六七万人,其中大半都是李璮的人马,真正的蒙军还不到万人,南宋方面这都顶不住?”有女真将领略带戏谑说道。
虽说宋金两国联盟,但是两国之间的隔阂,还有偏见却并没有消失。
南宋那边依旧想着报靖康耻,金国这边被揍成这样,不少人依旧看不上南宋。
堂上不少金将,立时发出一阵嘲笑,完全没有为盟友担心的意思。
赵泰见此,直接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元帅!这次蒙古进攻的是南宋,可针对的却是我们金国。”
合达眉头一挑,“哦?怎么说?”
“蒙古为何进攻南宋,他们地目的又是什么?”赵泰目光环视众人,自问自答,“蒙古进攻南宋, 是因为南宋拒绝联蒙灭金,反而联金抗蒙。他们进攻南宋地目的,是让南宋停止与我们的联合,让南宋断掉给我们的补给,使我们腹背受敌。诸位认为我们现在能够失去南宋的支持吗?你们还笑得出来?”
赵泰目光犀利,说话又一针见血,让在场的众人纷纷噤声。
虽说合达一直琢磨着,怎么杀掉赵泰,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赵泰的话很中肯,很有道理。
合达沉下脸,“国瑞的意思必须出兵!”
赵泰抱拳道:“不错!如今已经是六月,还有不到半年,蒙古人必定跨河进攻我们。现在出兵帮助南宋,也是帮助我们,而且我以为至少有三个好处!”
“哪三个好处?”合达心中明明不喜赵泰,却忍不住想听赵泰谋划。
赵泰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 南宋方面对于联金抗蒙,本就不够坚定。我们出兵山东,是向南宋展示联金政策的成果,帮助南宋朝廷内部的联金派站稳朝堂。这样我们才能持续获得宋朝援助。”
合达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第二!”赵泰又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出兵山东,等于截断蒙军后续人马,进入淮南的可能。如此一来,南宋不必担心,还有蒙军南下,他们只需要对付攻入淮南的五六万蒙军,蒙古对南宋的讹诈就会失效。毕竟,就算南宋在软弱,也不会认为五六万蒙军,就能渡过长江,攻下临安。而等他们稳住阵脚,这五六万蒙军,极有可能被歼灭在淮南。这样一来,等到蒙军进攻我们时,从山东来的压力便会大减。”
合达再次颔首,“说得有理!若是南宋能消灭山东蒙军,那我们的防御压力会减少三成。”
赵泰道:“第三,蒙军南下,山东空虚,我军出击不仅胜算颇大,若是取胜,便可激励士气。届时等到蒙古年底来攻时,新募的将士便不会对蒙古那么恐惧!”
合达呼出一口气,这个赵泰真是个人才,竟让他有些舍不得了。
“你们怎么看?”合达看向众人。
武仙说道:“我觉得赵宣抚说得有理!趁着蒙古人没有进攻我们,加上山东空虚,我们完全可以攻击山东,取胜后再退回河南防守。”
蒲察官奴也道:“我也赞成!”
合达见此站起身来,“好!既然如此,本帅决定,应南宋两淮制置使赵范之邀,出兵山东!”
他目光扫视众人,落在蒲察官奴身上,“官奴,你是山东西路宣抚使,本帅决定由你统领大军出征,你可愿意!”
蒲察官奴抱拳道:“大元帅放心,下官一定得胜而归。”
合达又看向赵泰,武仙等人,微笑:“国瑞,你和崇厚也随同出征!”
赵泰和武仙出列,“下官遵命!”
合达随即一挥手,“事不宜迟,你们回去准备,明日便起兵出发。官奴,你留下!”
当下赵泰等人出了节堂,合达随即走到蒲察官奴身前,“跟我来,我有事吩咐你。”
蒲察官奴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跟着合达,来到他的书房。
合达在桌案后坐下,背靠着椅子沉吟一阵,才叹息一声,“小赵确实是个人才,国家大事,他每每能够分析得明明白白。虽然明知他是南宋细作,可是本官还是被他的分析所折服,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话很有道理!”
蒲察官奴听了这话,心头一急,“元帅不会改变注意,不舍得杀他吧?您看那武仙,现在与赵泰几乎穿一条裤子。若是不除掉赵泰,我们就无法掌握宋援,而长此下去,大金的军队都得姓赵啊!”
合达叹息一声,“本帅只是可惜了小赵的才能。我们的计划不会有变化。”
说到这里,合达的目光变得凶狠,“记住,你要利用蒙古人除掉赵泰,不能自己动手,让人抓住把柄。”
蒲察官奴点头,“元帅放心,下官知道,不能让南宋知道,是我们除掉他们的人。”
合达满意颔首,“对!不要留下尾巴和把柄,大金需要南宋的援助,本帅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与南宋翻脸,你要尽量做得干净一些。”
蒲察官奴道:“下官会做得隐蔽,让外人看不出来。”
合达点点头,随即又嘱咐道:“赵泰要死,可是他分析的三点,却没有错。你在山东要好好打,争取打一两个胜仗,激励一下大军士气。这样等黄河结冰时,我们便能更好的防御蒙古人。”
蒲察官奴当即行礼,“下官遵命!”
“好!”合达挥手,“你去准备吧!”
第112章兵贵神速
金国为抵御蒙古,在黄河沿岸部署了重兵,而蒙古作为占据优势的一方,则没有布置多少兵马。
现在的蒙古人还保持他们强悍的作风,没有安于享乐,打完仗后便回到草原,打下的地方都是张柔、史天泽这些汉族军阀在治理。
蒙古重视经营中原, 还要等到忽必烈做大汗之后。
因此蒙古在黄河边上,并未驻扎重兵,只有少数人马巡视。
合达下令后,六万金军便从徐州大举渡过黄河,打了山东蒙军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黄河对岸,成功渡河的六万金军扎下营盘,中军大帐内, 蒲察官奴、赵泰、武仙、完颜阿排、达鲁欢等人, 正注视一名斥候,听着他的禀报。
“启禀宣相,蒙古人在五月,便开始调集兵马,准备南下进攻南宋。山东两路的兵马,大半都被抽调参与攻宋。六月初时便集结了七万人到邳县,然后南下攻宋。”
蒲察官奴问道:“现在金军兵力如何分布?”
“回禀宣相,现在山东的蒙军不多,北面只有济南有万余驻军,南面的蒙军则分散在邳县,涟水等地。”
蒲察官奴微笑的看向赵泰,“赵副使,你怎么看?”
赵泰有些不太习惯,蒲察官奴对他的态度,不过还是沉声说道:“我军大多是新卒,战力不及蒙军。而且蒙军一旦得知我们进攻山东,河北等地的蒙军,肯定会进入山东之缘。因此我以为此战必须兵贵神速!”
蒲察官奴颔首,“赵副使说得有理!那我军该如何行动?”
赵泰走到地图前, 指着地图,“兵分两路,一路沿着运河北上,趁着蒙军援兵未到,威胁济南,并抵挡敌军援兵南下,一路则杀奔邳县,横扫淮河北岸的蒙军,阻止淮南的蒙军撤回北岸,配合南宋军队歼灭阔端和李璮!”
“哈哈哈~”蒲察官奴不禁爽朗大笑,“赵副使真是足智多谋,所言之策,正合我心意。你等对赵副使之言,可有异议?”
武仙当即抱拳,“我赞成赵宣抚之议!”
其余各将也都没有异议。
蒲察官奴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一下,随即笑道:“好!兵贵神速,那我们立刻兵分两路。本官和完颜阿排、达鲁欢率领四万大军,为北路军,沿运河北上。赵副使和恒山公,领汉签军为南路军, 南下进攻邳县,阻止蒙古大军逃回北岸。你们可有意见。”
赵泰和武仙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太想在官奴手下,于是抱拳道:“我们听从宣相安排。”
商议既定,六万大军分为三部,四万人随蒲察官奴北上,攻击济南,同时阻击河北来的蒙军,为赵泰扫清淮河北岸蒙军,以及南宋围歼攻入淮南蒙军争取时间。
五千人由汉将樊泽率领,原地构筑土城,看守好渡河器械,以便大军撤回徐州。
赵泰和武仙则率领一万五千人,立即攻打邳县,端掉侵宋蒙军的后勤据点。
六月中旬,在宋蒙两军激战于淮南时,山东之地狼烟又起。
蒲察官奴引马步军四万沿运河而上,连破沛县、鱼台,兵临济州。
山东蒙军得知金兵既然敢渡河攻击,兖州、东平的数千蒙军,前来阻击,却被蒲察官奴亲自率领忠孝军击败,北路军一路高歌猛进,逼近济南。
因为山东兵力空虚,北路军还算顺利。与此同时,赵泰和武仙率领的一万五千余步骑,也迫近邳县。
“国瑞贤弟,往前三十里,就是邳县!”武仙骑着马,给赵泰介绍道。
赵泰对山东的情况不了解,“这邳县是不是汉代徐州州治,可知城有多大?”
武仙点点头,“邳县现在是邳州州城,城墙要大于一般县城。当年北宋未能收复云燕,北方门户洞开,为了抵挡辽军,北宋一直在各地修筑城墙。现在北方绝大多数砖石城墙,都是北宋时期建造。邳县也是砖城,不过金国百年间少有修缮,城墙应该有些破败了。”
赵泰微微颔首,“这邳县位置重要,扼守阔端回撤的通道,想必他在这里应该安排不少兵马,也不知是谁在守卫此城?”
武仙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赵泰皱起眉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立刻派遣斥候前去侦查。”
武仙听从建议,随即派出斥候,大军则继续向邳县方向前进。
这时大军向前走了十余里,派出去侦查的斥候,疾驰回来,还抓了几个百姓。
赵泰骑在马上,注视着他们,见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神情凄苦。
山东这地方,从北宋末年开始,就比较混乱,金国统治山东后,起义就没断过,最近一段时间,便有红袄军、李全。
金兵、义军、蒙古兵、汉人军阀在这里打来打去,被抓的老百姓也不知,赵泰是哪一方人马,可既然被抓住,那跪地磕头总是没错。
他们神情凄苦的被带到赵泰面前,立刻就齐齐跪在地上,一个个战战兢兢,没一个人敢抬头来看。
武仙喝道:“你们是本地百姓?”
他嗓门大,一声大喝,直接将一名老者吓得晕倒过去,其余人连忙磕头,喊着饶命。
赵泰见此温声道:“老乡,不用紧张,我乃山东西路宣抚副使赵泰,是你们的青天,你等且起来说话!”
武仙不禁看了赵青天一眼,仿佛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自夸。
这些百姓胆子小,听了赵泰的话,大部分依旧不敢动弹,还是把头埋进裤裆里,只有一年轻人,抬头看了赵泰一眼,便立刻又低下头去。
赵泰见此叹息一声,看看这些汉儿,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汉唐时的精气神。
这都是金国和蒙古这些异族造成的,当然大宋太挫,也有一定责任。
毕竟整个国家都不硬气,国民怎么可能硬的起来。
现在看来,被欺负这么多年,硬气的被杀光,剩下的都是选择臣服的,整个民族的精气神,都必须重新塑造了。
赵泰呼出一口气,一挥手,“给他们一些食物和水!”
徐二柱拿出吃的和水,几乎是强赛到他们手中,赵泰则尽量用和气的声音再次询问,“你们可知前面邳县的情况?”
那先前看了赵泰一眼又低下头的年轻人,终于开口道:“邳县我去过一次。”
第113章进攻邳县
赵泰听见有人开口,可把他高兴坏了,“你既然去过,可否给我说说,城里的情况?”
年轻人见赵泰相貌俊朗,仪表堂堂,不似其他军官那么面目狰狞, 胆子便也就大了些。
“小人愿意说,不知道相公想要问什么?”年轻人道。
赵泰道:“你去邳县都看见什么,可知城内有多少兵马?”
年轻人摇摇头,“小人去邳县,就是挑担柴火,或者拿抓到的野兔, 去城里换些盐吃, 可不知道城里有多少兵马!”
赵泰皱起眉头, “那你最近一次去邳县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前段时间邳县来了好多军队,他们四处征粮,抢劫村子,说是要出征!我不敢靠近邳县,直到前不久,听说邳县的军队走了,家里又没盐吃,才挑了一担柴火,去城里换盐!”
年轻人说的情况,与赵泰了解的差不多,五月份蒙军集结于邳县,六月初的时候南下,现在城中防备,应该比较空虚。
赵泰遂即问道:“你入城后,看见什么?”
年轻人沮丧道:“回禀相公,我就在城门口,没有进去!”
武仙喝问道:“为什么没进去?”
赵泰见他又被吓住, 温声道:“你继续说!”
年轻人才继续道:“小人挑着干柴,刚进城就被蒙古人抢了。柴火被抢,换不成盐,小人便回去了。”
赵泰心头一凛,城中还有蒙古人。
赵泰见也问不出更多名堂,便让人赏年轻人几个钱,“拿上钱,去吧。”
几名百姓接了钱,连连道谢,然后几乎是跑着逃离。
对他们而言,无论金军、义军、还是蒙军,都是危险的。
在百姓逃似的跑开后,赵泰沉声道:“兄长,城中还有蒙古人,我们动作得快些,让他们有了准备,就不好打了!”
“哼,蒙古人野战还行,守城就只能说一般了!”武仙嘴上这么说, 手却挥起了马鞭。
当下一万五千汉军, 全军加速, 小跑着前进,直接扑向邳县。
这时大军正向前疾奔,远处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警钟声。
赵泰一听,是从前方传来,立时厉声大喊,“全速前进!”
正小跑向前军队闻声,士卒立时迈开大步,如一条巨蟒,射向邳县。
不多时,邳县城墙在望,城上的守军发现汉军踪迹,敲响了警钟,城内的士卒匆匆上城,城外的士卒则烧毁运河上的船只,然后匆匆往城里退。
赵泰领兵从西面而来,看见坐落在运河东岸邳县,宽大的运河,将成为攻城的一个阻碍。
这时不待赵泰开口,武仙已经下令,“骑兵出去,抢夺渡船!”
近千汉军骑兵,立刻疾驰向前,奔驰到运河边射击,将来不及撤走的蒙军射死,剩下的仓惶逃入城内。
这些蒙军一入城,城上便拉起吊桥,城墙上也逐渐人影幢幢,守卫兵力似乎颇为充足。
赵泰皱起眉头,“看来阔端南下时,还是留了一手,防着我们攻入山东!”
武仙道:“坐镇山东的蒙古人不多,大部被阔端带走,城里的蒙古人应该不算多,主要还是李璮的兵马!李部两年前被宋军重创,现在实力估计还没恢复!”
赵泰听了他的话,沉声道:“这邳县,无论如何都得攻下!拿下邳县,我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扫清淮河北岸的蒙军!”
武仙道:“那就准备攻城吧!”
赵泰道:“攻城前先派人去城下知会一声!”
“贤弟想要招降?”武侠道:“城中有蒙古人,我看恐怕很难!”
赵泰道:“这邳县乃是蒙军南下时集结之地,城内物资估计充足,又有蒙古人坐镇,想要兵不血刃拿下,肯定不可能!我的意思是,例行惯例,给城内的汉兵一个选择,同时亮出兄长恒山公的旗号,让守军生出一丝畏惧,有利于我们攻城!”
武仙却道:“我的旗号恐怕无法震慑蒙军,还不如打贤弟旗号。毕竟,你可是毒杀拖雷,计退窝阔台之人!在蒙古那边,你的名气,估计比我要大!”
武仙是北方九公之一,在蒙军中多少还是有些名气的。
上次赵泰同王文统交谈后,制定了低调发展,闷声发大财的战略。
现在赵泰的势力很弱小,很容易被人灭掉,所以必须低调,不能让人,特别是蒙古人太过关注自己。
赵泰连忙摇头,“我那是用计,现在是攻城,还是兄长这块招牌管用!”
武仙见此,笑道:“好!那就打我的旗号去知会一声!”
虽说三峰山一战,蒙军几乎将金军打残,金国对蒙古已经不够城威胁,但是阔端还是在邳县留下了三百蒙古兵,五千李军镇守。
邳县城内的五千蒙军,驻扎在城内,本来逍遥自在,谁知忽然得知消息,竟然有军队来犯。
这时城内的士卒,全数上城备战,军官也来到城头,正好看见运河之西,万余人马漫山遍野而来。
这让城上的蒙军心头一惊,可随即将领们都愤怒起来,从西面过来,只能是金兵。
那群撮鸟不窝在河南等死,居然敢越过黄河前来送死,简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时坐镇城中的蒙古千户脱脱哈儿,正站在城头眺望,猜测是谁这么勇,这么不怕死时,便见一队敌兵划船过来。
城上守军见此,立时张弓搭箭,瞄准了船上士卒。
脱脱哈儿一挥手,“让他们靠近!”
这时船只靠距离城墙还有几十步时停下,船上的士卒便大声喊道:“城上守军听着,大金恒山公兴兵五万,来夺邳县,城中有弃暗投明者,恒山公定然优待,有杀蒙古人来投者,重重有赏!”
脱脱哈儿一听,勃然大怒,当即怒喝一声,“放箭!”
城头箭如雨下,船上士卒连忙举起盾牌,匆匆划了回来。
“国公!城内守军拒不投降,拿箭射我们!”回来的士卒禀报。
赵泰与武仙对视一眼,沉声道:“兄长,准备攻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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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连夜准备
脱脱哈儿看着狼狈逃回去的金兵在城头哈哈大笑,“这群金人如此怕死,还敢跨河进攻邳县,简直是来送死。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一旦敌军攻城,便给予迎头痛击!”
虽说脱脱哈儿只是千户, 不过他是蒙古人,所以李军的高级将领都得听他的。
李军万户杨友看见西岸兵马,却有些忧郁,迎头痛击,说得简单,怎么迎头痛击?
虽说阔端在邳县留下五千人马, 目的就是防备着金国偷袭, 但城里的驻军, 其实没有听到心里去,并未提前警惕。
脱脱哈儿和蒙古兵不懂守城,事先没有进行安排,李部士卒都是打工人,积极性不高,自然不会主动去准备。
毕竟守城要的雷石滚木,搬起来挺累,何况他们也没想到,金兵被揍成那样,还敢主动攻击。
因此现在城上,除了站立的士卒外,几乎没啥准备,想丢块砖头都没有。
这让杨友心头没底:“千户,敌军忽然杀至,城中全无准备,若是他们渡河攻城,恐怕不能久守。我以为当立即请援啊!”
脱脱哈儿对守城几乎是没什么经验, 不过蒙军在军事上长期的胜利,让他自信满满, 他斜眼看了杨友一眼,“怂货,你怕呢?”
杨友连忙道:“千户,你看城上什么都没准备,若是敌军大举进攻,确实难以抵挡啊!”
脱脱哈儿目光看向两侧,城墙上确实什么都没有,他皱起眉头,“那就派人去传信,再让人备马,敌兵胆敢过河,我便冲溃他们,你则赶快准备守城器械!”
杨友连忙领命,随即让李军搬运器械上城,脱脱哈儿则把属下三百骑兵集中在瓮城内,随时准备出击。
另一头,武仙知道自己的名号不算响亮,可见敌军如此不给面子, 还是令他恼火,“好!待本帅杀进城去, 一个不留!”
当下赵泰眺望邳县片刻,将马鞭一挥:“渡河!”
赵泰他们来得太快,蒙军来不及烧毁运河上的船只,一万五千兵马,前锋乘船过河,大队则等着修建浮桥。
这时前锋刚上岸,邳县城门便打开,脱脱哈儿领着三百骑兵,如旋风般疾驰而出,直接冲向刚刚登岸的前锋。
武仙见此不禁大怒,“鞑子好生猖狂!”
赵泰也是心惊,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蒙古人确实强悍,大军临城,对方居然还敢冲出来。
“蒙古人军势正盛,士卒敢战!看来我们驻营时,要小心谨慎,以免被蒙古人偷了大营!”赵泰沉声道。
武仙颔首,神情凝重,不过显然是听进去了。
这时登岸的前锋,让蒙古人杀了个措手不及,被箭射死砍死数十人,剩下的急忙跳到运河里,靠着船上的弓箭手掩护,才稳住阵脚。
脱脱哈儿见金兵已经有了防备,在运河东岸来回奔驰一阵,才意犹未尽,耀武扬威的奔回邳县。
让蒙古骑兵一骚乱,金军渡河时便谨慎一些,而一谨慎,动作就慢,天黑时大部才渡过运河。
这时一万五千大军在邳县北郊扎下大营,并连夜组装和伐木赶造器械。
天黑前,赵泰跟着武仙骑马围着邳县转了一圈,发现邳县城池不算高大,不过城防却很完备,瓮城、护城河、敌台、马面、箭楼、一应俱全。
若是一年前,面对这样的城池,武仙并不惧,可现在一万五千士卒,有一万多人都是募集不到六个月的新兵,便让武仙有点没底。
这时两人回到营地,武仙在大帐坐下,“贤弟,我部士卒多是新卒,贸然强攻,必定死伤惨重。若是不能胜,恐怕有伤士气啊!”
赵泰颔首,他们的新兵确实太多,让没有经验的人去攻城,无疑是送死。
若是死了人,还打不下城池,确实有伤士气,反而让城更难打。
武仙继续道:“可若是久屯城下,城内的守备只会越来越完备,而且敌军援兵一旦赶到,我们反而危险。”
赵泰对此其实早有对策,他笑着宽慰道:“我军新卒众多,缺少攻城经验,要想以较小伤亡,攻下邳县,便只有压制住城头的弓箭手和弩床。这次我们带了不少器械,我又命人多造砲车,可先用砲车摧毁城头工事,压制住城头弓箭手,等有十足把握,再令士卒一鼓而下。”
攻城战中伤亡不可避免,武仙听了赵泰的话,点头道:“好,那就按照贤弟的意思办!”
当下,武仙便采纳赵泰的建议,先令士卒在城下垒起一段土墙,然后加紧组装器械。
大军从徐州出发时,考虑到要攻城拔寨,所以本身就携带了不少器械。
当然这些器械,都是拆解之后,装上大车,等要用的时候,再进行组装。
一夜时间,城外大营内,便耸立起不少器械,砲车、攻城塔、攻城车一样不少。
城内的蒙军也没闲着,同样在积极筹备防御物资,不过他们事先没有准备,现在武仙的骑兵又已经过河,守城所需要的石块、木头都无法从城外获得,只能大肆拆毁城中屋宅。
两军都忙活一夜,次日一早,杨友来到城头,睁眼一看,立时心惊不已。
城内蒙军一晚上拆房子,搬运石块和木头,成果不小,可与城外的金军相比,却似乎差得有点远。
他站在墙垛边,向外眺望,只见金军营地内,一座座高耸的器械拔地而起,金军甚至还抽空,在护城河对岸,堆砌了一道一里长的土墙。
这时脱脱哈儿也来到城上,他看见城外金军的攻城器械,心头也是一惊,“他们怎么造出来的。”
杨友道:“应该是事先拆解,昨夜组装出来。”
正说话间,金军营门大开,骑兵奔驰而出,占据战场,然后大批士卒,推着十多抬砲车,向土墙后而来。
脱脱哈儿冷笑道:“他们以为几台砲车,就能攻破城头。”
杨友却看出门道:“千户,敌军将砲车藏在土墙后,我们便攻击不到他们,只有他们砸我们的份了。”
第115章砲群轰击
城外大营内,万余士卒拥着器械,鱼贯而出。
城墙上,准备一宿的蒙军,没来得及休息,便匆匆拿起弓箭,站到墙垛旁, 准备防御金军的进攻。
此时在护城河对岸的土墙后,一座座砲车竖了起来。
蒙古人攻城时,砲车一般是分散在阵前,可赵泰却将十多架砲车,密集的排在一起。
赵泰的策略很简单,就是集中使用砲车,利用远程优势, 压制一段城墙,然后猛攻这一段城墙。
有远程火力压制, 先摧毁蒙军防御,便能极大减少己方士卒的伤亡。
面对赵泰的策略,其它段城墙上的蒙军还好,砲群正面城墙上的蒙军,就倒了血霉,彻底傻眼了。
这十多架砲车,就轰他们这一段,那还不根下冰雹似的。
这让各人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在砲车被架起时,赵泰和武仙领着步军,拥着器械,在城下摆开了阵势。
土墙后将砲车架设好的士卒,大声报告:“一号砲车准备妥当,可以发砲!”
此起伏彼的报告声在土墙后响起,砲群指挥遂即一挥手,“打旗语, 禀报大帅, 砲群准备就绪!”
“大帅!砲群准备妥当!是否发砲!”军官看见旗语,立时侧过头,询问着主帅的意见。
武仙二话没说,马鞭向前一挥,“发砲!”
赵泰骑马驻立在武仙身边,注视着武仙,看着他如何传递信息,发号施令。
通过观察,赵泰发现武仙的军队,一百人内,主要是靠军官呼喝指挥,千人以上规模,便用令旗和鼓号传令。
中军通过旗鼓,通常情况下,最多把军令传递到千户一级,以及一些特殊单位。
这些中层军官得到指令后,再去指挥下面的单位。
这些让赵泰尽收眼底,所获颇丰,暗暗记下其中计较, 以便今后训练自己的军队。
中军令旗挥动,砲群指挥一看,打起应旗回应,表示知道了中军将令,然后一挥手,怒吼道:“发砲!”
“装砲!”各砲车的头目紧跟着下令,士卒便将硕大的砲石,放入砲车的皮套之内。
城墙上的蒙军,没有伤害和阻止砲群的武器,只能站在城头干瞪眼。
“放!”“放!”“放!”
随着军官们的吼声响起,几乎在同一时间,只见砲杆猛然弹起,一枚枚砲石便被甩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接砸向城头。
城上的蒙军看见十多个黑点腾空而起,然后越变越大,逐渐占据整个瞳眸,脸上满是恐惧。
脱脱哈儿正好站在这段城墙,身边士卒连忙惊呼,“千户小心!”
“嘭”的一声巨响,砲石砸中墙垛,瞬间就将墙砖崩掉一块,碎石飞溅之下,城墙的蒙军倒了一片。
脱脱哈儿推开属下,站起来一看,城墙上到处都是受伤倒地的士卒。
看着那些被砲石砸中,脑袋都被砸扁的士卒,脱脱哈儿心中恐惧了。
“守好城墙!”脱脱哈尔不敢久留,连忙离开这段城墙。
此时一轮砲击刚过,城外土墙后,抛竿一甩,又有十多枚砲石腾空而起。
这些巨石落下,瞬间将城上箭楼砸塌,把墙砖砸得碎裂剥落,砖块和尘土哗啦啦的落下。
城头上蒙军也算是悍勇的,面对箭雨可以巍然不动,可是面对天上砸下的巨石,任谁都怕。
这一石头砸下来,墙砖被砸碎,人直接被砸成肉泥,没人能够顶住。
一时间,城头的蒙军或是蹲下,或是乱窜,城头一片混乱。
此时,城外的大军,却没有急着进攻,除了砲群不停的猛砸城墙外,各部士卒都拥着器械,原地待命,只是跟着鼓点,发出一阵阵整齐的吆喝声。
武仙军中新兵众多,赵泰的一千人,也都是新兵,直接让他们攻城,新兵肯定没开始就慌了。
因此赵泰和武仙先集中砲车,猛砸一段城墙,摧毁掉上面的工事,再发起进攻。
这时砲群猛轰一阵,操作砲车的士卒已经换了一批,各部的士气也被调动起来。
武仙遂即扭头问赵泰道:“贤弟,可以进攻没?”
这个年代人命不值钱,士卒就是消耗品,将领通常并不怎么,在乎属下的生死。
武仙以前打仗也一样,攻城根本不会做太细致的准备,也没有安排十分细致的战术,并贯彻到底层施行。
赵泰则是情愿多准备一些时间,而且能够不用人命填的情况下,便尽量不用人命去填,尽可能用工具和战术,来消灭敌军,减少己方损失。
赵泰原本是想,直接用砲车轰出一个缺口,不过他对砲车什么时候能轰塌城墙,并不了解,他没有充足的经验,担心蒙军援兵过来,于是指着正面城墙,沉声道:“正面这段城墙上的蒙军,应该已经损失惨重。现在可派遣两队弓箭手,在刀盾兵的护卫下,冲到这段城墙两侧,向城上抛射箭雨,阻止蒙军增援被砸的这段城墙,然后在让砲群轰击城内,制造混乱,大军再正面进攻!”
武仙听赵泰说完,不得不承认,赵泰考虑很周全,让他几乎没什么可以补充,于是只能当即喝令,“按赵宣抚的意思传令!”
中军令旗挥动,战鼓擂起,武仙军阵之中,立刻分出三股人马,似决堤的洪水般,呐喊着冲向邳县县城。
这其中两翼的人马,未带攻城器械,他们动作飞快,冲到城下,盾牌手结成盾墙,大批弓箭手,躲在盾牌后,向城头抛射箭雨,腾起的箭矢遮天蔽日,如同飞蝗。
中间人马则扛着壕桥、长梯,推着攻城塔,高声吼叫着冲向被砸得烟尘弥漫的城墙。
这时城头蹲着不敢动弹的蒙军,发现砲石没落在城头,而是从头顶飞过落入城内,又听见城外万众齐呼,知道对方开始攻城,于是连忙起来,抄起弓箭就射。
一时间,城上城下箭矢交织,两军陷入激烈的攻防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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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不堪砲击
脱脱哈儿看见金军士卒,主攻被砲石猛砸的那段城墙。
因为遭受连续攻击,城上的墙垛和防御设施,大半都被毁坏,士卒也死伤惨重,整段城墙防御十分空虚。
这时金军主力却顶着盾牌,冒着城头零星的箭雨, 已经到了护城河前。
冲在前面,扛着飞桥的金军士卒,迅速将飞桥铺设在护城河上,几座飞桥并排,以便让大型攻城器械通过。
金军的速度极快,飞桥一铺好,攻城塔、云梯便接踵而至,直接向城下冲去。
“放箭!放箭!”脱脱哈儿舞着战刀,放声狂吼, “杨友,你立刻率兵增援!”
城上的蒙军不断放箭,射击着城下的金兵。
不过,赵泰和武仙只攻击一段城墙,所以离得远的金兵,只能看戏,干着急,无法阻止金兵攻城。
杨友得了军令,连忙带着人马,去增援被强攻的城墙,可当他们快要接近时,城下的箭矢却如雨点般射上来,将大批李军士卒射翻。
按着赵泰的意思,武仙在被攻击城墙段的两端下方,安排大量弓箭手,阻击两侧过来的敌军援兵。
金军弓手并不攻城, 只是躲在盾牌后, 不停的弯弓搭箭,向城墙上射去一波波的箭雨。
城墙上能够站立的弓手数目有限,城墙外站立的金兵弓手是城头数倍,箭雨完全将城头压制。
这时城墙上的蒙军弓手被压制着蹲在墙垛后,不时从射孔还击,几名跑在前面的蒙军,想要冲过箭雨覆盖的区域,却被吊射的箭矢放倒。
杨友见此连忙止住步伐,大批援军都被连续不断的箭雨所阻挡。
他看见城墙上插满密密麻麻的箭矢,被射死的士卒尸体,还活着蒙军不是躲在墙后,就是顶着插满箭矢的盾牌蹲在墙头,完全被密集的箭雨压制,心中不禁万分焦急。
这时他看见冲在前头的蒙军被箭雨放倒,进攻的金兵押着攻城器械已经快要接近城墙,内心不禁焦急起来,急忙挥刀怒吼,“快,拿盾牌,顶着盾牌冲过去!”
当下城头的蒙古兵, 顶着盾牌穿过金军弓箭吊射的区域,来到被金军攻击的那段城墙。
“嘭”的一声响,金军的攻城塔撞上城墙,顶部拉起的挡板立刻放下,搭在了城墙上。
挡板一放开,里面的金军便蜂拥而出,同赶来的蒙军厮杀在了一起。
金军第一轮进攻,便冲上城头,这让位于中军的武仙和赵泰都感到欣喜,不过金兵虽然冲上城头,可一旦短兵相接,新兵众多的劣势就显现出来。
金军冲上城头,蒙军举着盾牌和门板通过箭雨覆盖的城墙,源源不断的赶来增援,让金兵始终无法打开局面。
这是赵泰第一次谋划攻城,他见此便扭头道:“兄长,看来只攻一段城墙,不攻城门,不从其它方向发起佯攻,牵制城内守军,难以强攻破城啊!”
武仙微微颔首,“这次进攻主要还是试探,能够冲上去,就已经不错。我们再准备准备,三五天内,应该可以攻下邳县!”
赵泰随即道:“那就鸣金收兵吧!”
武仙毫不迟疑,“鸣金!”
金军中军金声响起,攻城的人马随即漫野而退。
蒙军将金军赶下城头,脱脱哈儿不禁大笑:“哈哈哈~”
他笑声未落,调整力度的砲群,抛竿一甩,十多块巨石,便又向城头砸来。
“娘的蹲下!”一名军官狂吼一声,几名士卒将脱脱哈儿扑倒,直接压在身下。
几乎就在同时,石弹呼啸着落下,狠狠砸在城头密集的人群中,场面惨不忍睹。
赶来援助的蒙军,还没来得及欢呼,便遭受砲石袭击,损失惨重。
脱脱哈儿爬起,看着混乱的城头,嘴角一扯,大声喝道:“休慌!”
话虽这么说,他却匆匆离开了这段城墙,城上的守军也立刻疏散,只留下少量士卒,瑟瑟发抖的躲在墙垛后。
杨友迎上来,“千户,不妙啊!敌军的砲车集中轰击,导致那段城墙根本没法防守啊!而且照这么个砸法,我怕城墙承受不住,会被砸塌!”
脱脱哈儿,看着金军砲阵,砲车不停,砲手轮流操作,将一块块砲石抛飞,猛砸城头。
他看着墙垛被蹦飞,墙体被砸得凹陷,感受着城墙的震动,黑着脸道:“不怕!今晚我率骑兵出营,劫了敌军营寨,把他们的砲车全给烧了。”
城外,攻城的金兵撤退下来,营中已经准备好了热菜热饭。
这次进攻虽没有攻破城池,但是士卒们却士气高涨。
因为赵泰安排得当,所以这群新兵损失不大,而且还攻上了城头,整体而言是压着蒙军打。
这便给了他们,一场还不错的战争体验,让他们自信满满。
此时,军营里炊烟袅袅,退下来的士卒吃着大饼,喝着肉汤,他们十多人围着一起,谈论着方才的战斗,吹嘘着自己刚才有多神勇。
徐二柱等人,今天做了一天看客,听着武仙部在那里吹牛皮,心里不是个滋味,感觉手里的大饼都不香了。
这时赵泰走过来巡视,徐二柱连忙几口塞下大饼,咕咕灌完肉汤,然后一摸嘴,来到赵泰面前,“相公!”
赵泰看了他一眼,“有事?”
徐二柱挠挠头,“相公,今天怎么就恒山公的兵马上,您怎么不给弟兄们分配个任务?”
赵泰闻语笑道:“不是安排你们呐喊助威了吗?”
徐二柱急了,“相公!武卫军的弟兄能够冲上城头,我们忠义军也能冲上去!呐喊助威的事情,您让别人干吧!属下不想咱们兄弟,被武卫军的人说是花架子!”
赵泰这次带来一千人,五百精兵,五百辅兵,其中精兵全部都穿着宋朝给的步人甲,相比于武仙的军队,可谓是武装到牙齿。
不过,赵泰属下装备虽好,可是却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实力,所以徐二柱等人,常被武卫军的弟兄嘲笑。
赵泰见此,微笑道:“你们身披重甲,攻城不便!这样吧!你现在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今晚我给你个任务!”
徐二柱闻语,立时大喜抱拳,然后回到队伍中,兴高采烈的去告诉属下弟兄。
第117章蒙军劫营
白天的进攻没有攻入邳县,不过进攻的武卫军将士,却没有气馁,反而士气高涨。
此时天黑下来,城外营地却是灯火通明,武卫军和忠义军的士卒们,继续连夜赶制着器械, 准备明日再战,大营内灯火通明。
土墙后,砲群也不休息,士卒点着火炬,轮班操作砲车,轰击着城墙, 砸得城墙摇摇欲坠。
武仙站在营地,看着大营内灯火通明, 忙碌的场景, “贤弟,你这样大张旗鼓,城内的蒙军恐怕睡不踏实,压力巨大啊!”
赵泰笑道:“我这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再大造器械!”
武仙眼睛一眯,“贤弟是想引诱敌军劫营!”
赵泰颔首,“前日我们兵临城下,城中蒙古骑兵,敢于出城袭击,今天他们吃了砲群的亏,我估计他们有很大可能会出城劫营!因此我故意让城上敌军,看到我们在建造器械,引诱他们出城。当然,他们万一不出城,这些器械则可用于明天的进攻!”
武仙点了点头,“有理!作安排没?”
赵泰道:“还需兄长调兵配合!”
武仙笑道:“走, 回大营商议!”
……
邳县城头,三百蒙古骑兵在翁城内休息,脱脱哈儿和杨友则站在城头,注视着城外。
“千户,出城劫营,会不会太冒险?”杨友看着城外灯火通明的营寨,心中有些不安。
脱脱哈儿指着城墙,“敌军再打造器械,城墙也已经经受不住他们的轰击。如果不毁掉他们的器械,你还能守几天?”
蒙古一直在进攻,不仅没想过守城,在拿下坚城后,担心当地百姓和军阀复叛,还会拆毁一些城墙。
这样蒙古就能以少量骑兵,控制广大的区域。
因此邳县内的守军,即便是拆房毁屋,也没搜罗到多少物资,守军能用的只有弓箭,等少量武器而已。
这便让守军完全无法发挥守城的优势,打得非常被动,死伤比进攻一方还要惨重。
杨友见脱脱哈儿心意已决, 也不好多说,而且脱脱哈儿说的也是实情,不摧毁敌军器械,邳县怕是守不了几天。
当下不再废话,两人就这么站在城头,远眺着金军的营垒,一直等到后半夜。
城外营地内忙活半夜的金军,纷纷回帐睡下后,邳县东城门悄悄打开。
三百蒙古骑兵,马蹄裹着棉布,绕着城墙缓慢地移动。
城外异常安静,只听见蛙鸣虫叫,蒙古骑兵一路未见异常,绕过城池东北角到了北郊,便看见了远处的金军营地。
“千户,前面是敌军砲群和营地。”蒙古百户目视前方说道。
脱脱哈儿目光残忍,注视着远处安静的金军大营,沉声道:“摸过去,我去劫营,哈思去摧毁砲群,得手后不要恋战,立刻远路退回城里!”
身边蒙古军官点了点头,各人随即向前摸去,脱脱哈儿一边催马,一边四下打量,看看有无异常。
不过旷野上,除了树木和杂草外,似乎没有别的东西。
这时脱脱哈儿谨慎地打量四周,蒙古骑兵作战,该勇猛的时候勇猛,该狡诈的时候狡诈,很会审时度势,很少硬来。
因为对于骑兵而言,只要不死,反杀的机会很多,所以很多时候,都没必要硬拼。
蒙古骑兵是很少,直接冲击敌阵的。
金军大营驻扎在邳县北郊,营地在北,城墙在南,西面是运河,形似一个口袋。
脱脱哈儿从东面绕进来,去袭击口袋内的砲群,内心深处其实有些紧张。
他左右张望,发现远处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杂草从被风吹得动了下。
这让脱脱哈儿皱起眉头,只希望快点摧毁金军器械,然后撤回城内。
“都头哥哥,该动手么?”在脱脱哈儿领着骑兵通过不久,那些杂草丛居然发出了声音。
“莫急!等蒙古人进入口袋,你莫言语,不要暴露踪迹!”草丛中响起轻微的声音。
埋伏在草丛中的士卒,随即纷纷趴在地上,没人继续说话,旷野上只剩下一片虫鸣。
这时脱脱哈儿,已经摸到金兵营地外,营地内点着零星的火炬,里面十分安静。
在经过白天攻城后,金军又赶造了大半夜的器械,想必都非常疲乏,士卒都已经睡下。
想到这里,脱脱哈儿露出得意之色,低声吩咐,“射死他们的岗哨,然后随我冲入敌营,四处放火,毁了敌军的营寨!”
蒙古骑兵分为两股,一路去摸砲群,一路偷袭军营,约定以劫营为信号,两边同时动手。
这时两百蒙古骑兵借着夜色掩护,摸到营寨前,蒙古神射手对准望楼上的岗哨,便直接一箭,望楼上的士卒应声坠落。
“杀啊!”脱脱哈儿拔出弯刀,怒吼一声,拍马而出,直接冲向营门。
以经摸到营门前的蒙兵,先一步上前,搬开了拒马桩,脱脱尔尔遂领着骑兵呼啸着冲入营地。
邳县城头,扬友看见这一幕,不禁大喜,“哈哈,敌军没有防备,千户大人得手矣!”
城头的李军纷纷高举兵器,发出一阵欢呼,可还没叫两下,各人就变了脸色,城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冲进营地的脱脱哈儿,也发现情况不对,他冲进来,金兵尽然没有反应。
就在他惊疑勒马时,营地内响起一声号炮,大批金兵怒吼着涌出,他们推着盾车,上面绑着长矛,从各个方向冲出。
脱脱哈儿大惊失色,“不好,中计了!”
蒙古骑兵看着从四面涌出的金军,心中惶恐,战马也躁动不安的乱动。
赵泰穿着铠甲,骑着战马,目光看着陷入混乱的蒙军,立时挥手喝令,“弓箭手放箭,长矛手突进,不要放跑一个蒙古人!”
“杀啊!”金军弓箭手向蒙古骑兵放箭,步军则推着盾车,从各条通道冲向蒙古骑兵,想要将他们包围,然后长枪戳死。
脱脱哈儿挥刀格挡着射来的箭雨,看着挺着长枪突刺过来的金兵,神情大骇,急忙喝令,“快,退出去!”
第118章抓获蒙古主将
刚冲进营地的蒙古骑兵,连忙扯动缰绳,把马向后退,想要冲出营盘。
这时营门两侧,伏兵突起,两队穿着重甲的步兵,推着大车冲出来, 想要拦截蒙古骑兵的退路。
脱脱哈儿大惊失色,他猛夹马腹,战马一跃而起,在大车合上的瞬间,跳了出去。
不过后面的蒙军就没那么幸运,被合围的步兵堵住, 战马不是撞上大车, 就是撞上长矛。
近两百蒙古骑兵,被步军四面合围,失去速度的骑兵,立时就成了靶子,被大车和长枪逼成一团。
蒙古人骑马打转,挥刀格挡箭矢,劈砍靠近的大车和长枪兵,却被长枪不断捅落下马。
营地内长枪手杀声震天,新兵们见血后,立时红眼,长枪不停突刺,把马上的骑兵,还有胯下战马都捅成了血窟窿。
赵泰见此急喝道:“莫伤战马!”
不过激战中,他的吼声没什么作用,传不了多远,那些新兵肾上腺素飙升,只顾呐喊着突杀,片刻间就把围住的蒙古骑兵杀光。
脱脱哈儿跳出营盘,回头看了眼被困的属下, 不敢久留,而此时偷袭砲群的蒙古兵,也遭到伏击,同样损失惨重。
三百蒙古骑兵,不一会儿工夫,便损失七八成,只剩下十多骑。
邳州城上,杨友傻眼了,急忙喝令,“快,调遣五百人马,出城接应!”
邳县是邳州的州城,这个级别的城池,是有翁城的。
翁城的作用,除了保护城门外,还可以防止敌军趁乱抢城。
五百李军开进翁城,然后城门关闭,翁城放下吊桥,瓮城的城门打开,李军便呐喊着冲出。
这时刚逃出营寨的脱脱哈儿,收拢了十多名属下, 正被金军追得四处乱窜。
他们左右突驰,可每当快要突出重围时,前面就突然冒出一队人马,瞬间出现大片火把,吓得他们拔马逃窜。
这时奔驰中的脱脱哈儿听见城头示警声,看见有兵马冲出北城门来接应。
大喜之下,拔马喝令,“快!去北门!”
十多名骑兵向北疾驰,眼看着要与接应的李军汇合,前方却有是一大片火把突举,出城接应的李军,遭受了武仙率领的骑兵突击,又被埋伏的步军掩杀,瞬间损失惨重。
城头杨友看见这一幕,一拳砸在墙垛上,“该死,中计了!”
脱脱哈儿偷袭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害他损失几百精兵。
城外逃窜的蒙古兵,看见前方的情况,只能勒住马缰,惊魂未定的蒙古兵满脸恐惧,“千户,现在怎么办?”
脱脱哈儿见不能走北门,当即拔马,“再向东冲,原路杀回去!”
十多名蒙古骑兵,向东逃窜,一路上不断遭受追击和暗算,眼看着要冲出赵泰设下的口袋,前方道路上忽然绷直一根绊马索。
战马一声惨叫,马失前蹄,脱脱哈儿和仅剩的一名骑兵,都被甩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两人刚落地,还没反应过来,几个黑影便一拥而上,将他们死死压在身下。
这场偷袭持续时间不长,不到一个小时,出城偷袭的蒙古人便全军覆没,连带着出城接应的李军,也损失了两百多人。
天亮后,营地里遍地狼藉,到处都是蒙古兵和战马的尸体。
新兵下手没轻重,激动起来收不住,不仅没俘虏到什么蒙古人,连完好的战马,也没留下几匹,让赵泰和武仙都觉得的可惜。
现在金国丢了北方和关中,就剩下一个河南,处境和宋朝一样,缺少马匹。
虽说在陇西还有个郭虾蟆在坚持,不过他与河南的联络已经中断,金国很难从那边搞到战马。
如今金国的战马,可以说是死一匹少一匹,马匹成为极为稀缺的战略资源。
“这群败家玩意!”武仙看着被属下捅死捅伤的战马,不禁骂了一声。
赵泰也觉得可惜,不过毕竟是新兵,刚开始容易上头,等打过几次大战,便会冷静许多。
此时两人一脸惋惜的看着,士卒们清理战场,忽然喜讯传来,徐二柱带人埋伏在路上,抓住了蒙军主将脱脱哈儿。
武仙得报不禁大笑,道:“来人呀,给本帅带来瞧瞧。”
不多时,徐二柱领着一队忠义军士卒,押着被五花大绑的脱脱哈儿,还有一名蒙古士卒过来。
“相公、恒山公!”徐二柱挺起胸脯,颇为自得的给两人行礼,“卑职在路上抓住蒙古千户脱脱哈儿。”
赵泰打量被绑着的脱脱哈儿,见连嘴都用布堵上,不禁问道:“怎么绑得这么结实?”
徐二柱道:“回禀相公,不绑结实不行,这厮油盐不进,不仅咬人,连他自己人都咬。”
赵泰心头一凛,他打量一遍,看旁边一名蒙军眼神中带着恐惧,估计是他交代了一些信息,于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也不用招降脱脱哈儿,赵泰对武仙道:“不如将他拖到城下,打击一下守军士气。”
武仙颔首,随即吩咐道:“你们几个准备一辆大车,把他绑在上面,让城上守军看看。”
邳县城上,连续失败,让守军士气低迷。
昨天金军第一次进攻,就打上城头,给守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晚上脱脱哈儿领着蒙古骑兵去劫营,本来以为可以摧毁金军的攻城器械,不想自己没回来不说,还害得李军损失两百多人。
若不是出城接应的士卒反应快,见情况不对,立刻缩了回来,恐怕五百人全都要葬身城外。
杨友等人站在城头,一个个愁眉苦脸,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城外营地推出一辆大车,慢慢靠近城墙。
“万户您看!”城上军官仔细一看,神情大变,指着大车提醒。
杨友扭头看去,发现车上绑着一人,他不禁揉了揉眼睛,眯眼挑望,随即心头狂震,“是脱脱千户。”
城墙上的李军将校,纷纷变色,“万户,没烧掉敌军砲车,脱脱千户还被抓住,这可如何是好?”
第119章攻破邳县
城上的蒙军看见脱脱哈儿被拔光了绑在大车上,士气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城外营地里,中军大帐内,赵泰自己动手制造了一个沙盘。
武仙看了看,招呼道:“大家都围过来瞧瞧!”
赵泰指着沙盘上的城池,微笑道:“时间比较赶,不是很美观, 可邳县的大体情况,还是能从上面体现的!”
武仙捋着颚下胡须,微微颔首,违心道:“嗯,一目了然!”
赵泰见众人都看明白,便拿起一根木棍,指点道:“昨天我们攻城的方法,并没有问题,不过犹豫只进攻一处, 城中各面城墙的兵马可以肆无忌惮地派遣兵马增援,便导致我们攻上城头的弟兄,始终无法打开局面!”
各人听了都微微颔首,觉得赵泰说得有理,一将道:“昨天我部冲上城头,确实发现敌军援兵源源不绝!”
武仙看向赵泰,“宣相,说说该怎么打吧!”
赵泰颔首,目光扫视众人,“正面的进攻部署不变,昨天怎么打,今天就怎么打!”
赵泰拿木杆,在沙盘上点了点, “不过今天除了正面进攻外,城东和运河上都要安排一支人马发起进攻, 让这两面城墙上的敌军无法全力增援北城。”
武仙当即点了两员部将, 让他们负责进攻西城和东城。
赵泰继续道:“最后便是南城!为了防止敌军弃城而逃, 需在城外安排一支伏兵!”
“围三缺一,这个我熟悉,只是没想到今天用在蒙军身上!”武仙笑道:“这个任务可以交给我属下骑兵!”
赵泰最后道:“昨天我们攻上城头,晚上又歼灭了出城偷袭的蒙军,并活捉蒙军千户脱脱哈儿。现在城内军心必定动摇,事不宜迟,大家辛苦一下,我们打进邳县,在城里吃晚饭!”
“喏!”各将闻语,顿时齐齐抱拳,盔甲哗哗作响。
此时,城外金军砲群,还在继续轰击着城墙。
相比于昨天,被猛砸的那段城墙,显得更加残破。
城头上杨友等人,还没有从脱脱哈儿被俘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便见城下金兵已经摆好了阵势,打定主意要攻破邳县。
“娘的, 跟他们拼了!”杨友一咬牙,沉声喝令。
就在这时, 城外一声号炮, 金军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对邳县发起了攻击。
这次赵泰把自己的忠义军,也安排在队列中,徐二柱听到军令,高举战刀,厉声喝道:“进攻!”
“弟兄们,攻城立功啦!”军官们吆喝一声,便身先士卒,领着属下向城池压过去。
东面和西面的进攻,主要是牵制守军兵力,西面金兵依旧主攻被砲群猛轰过的那段城墙。
另外,瓮城也成为进攻的重点,由新加入攻城战的忠义军,推着一架巨大的攻城锤,担任主攻。
金军依旧是昨天的套路,用弓箭手压制被攻击城墙的两端,阻断蒙军来援,同时攻城人马利用那段城墙上蒙军损失惨重的机会,迅速接近城墙,然后攀爬而上。
武卫军的兄弟轻车熟路,很快就冲上城头,不过杨友也有所准备,他在砲群轰击时,将守军撤下来,等金军进攻时,再将精锐压上,双方立时在城头展开激烈搏杀。
这时城墙战斗的激烈之时,冲到瓮城下的忠义军,已经斩断了吊桥的铁锁,“嘭”的一声吊桥落下。
穿着步人甲,带着铁兜鍪的忠义军,不避城头箭矢,顶着盾牌,推着攻城锤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城门。
与此同时,两队人马在城门两侧竖起了登城梯,士卒爬上城头,与李军士卒展开激烈厮杀。
邳县城门年久失修,在被撞击多次后,终于不堪撞击,“嘭”的一声被撞开,城外的忠义军顿时欢呼一声,推着攻城锤穿过门洞,去撞击里面的城门。
杨友看着金军攻进瓮城,惊得肝胆皆裂,大喊道:“堵住城门,夺回瓮城!”
不过,守城的蒙军士气低迷,加上金军四处攻击,蒙古军兵力被牵制,赶去援助的蒙军,不断没能夺回瓮城,反而被金军推到城楼前。
“给我撞!”徐二柱大声吆喝,亲自拉着绳索,将巨大的攻城锤向后高高荡起,然后绳索一松,包裹铁皮的巨木,就猛地撞击城门,直把城门后的蒙军,撞得如波浪般起伏。
“万户,城门快被攻破,城头也快守不住了。撤吧!”一名军官跑过来,拉住杨友,疾声大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杨友看见城头越来越多的金兵,不禁长叹一声,最终咬牙喝令,“撤!”
语毕,便在属下的簇拥下,提着战刀下城,然后带着数百骑兵,疾驰着来到南城。
此时,南城门和瓮城门都被打开,吊桥也已经放下,杨友领着五百骑兵,疾驰着奔出邳县。
他奔驰中回望城池一眼,便催促马匹,向南疾奔。
邳县是阔端进攻南宋时,军队集结之地,城中有不少仓库和军资。
赵泰放开南城不打,就是给守军留下一条撤退的通道,以便削弱城内蒙军的抵抗意志,避免玉石俱焚。
当然赵泰也不会让城内的守军轻易逃脱,蒙古马上就会大举进攻金国,他们这次在山东消灭越多的蒙军,对于冬季防守蒙军的进攻便越有利。
这时杨友领着五百骑兵,冲出南城,便一路向南奔驰,骑兵一口气跑了三十里,见身后没有追兵,杨友才勒住战马,沉声喝令,“在这里休息片刻,容我整理下思路。”
语毕,他便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骑兵也纷纷下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杨友心中迅速盘算,丢了邳县,他该逃向哪里。
现在看来,一是绕过邳县向北跑去济南,等待河北援军到来,再随同援军南下,重新收复邳县,一是向南跑,搜集淮河北岸的兵马,防止金军切断李璮和阔端的归路。
杨友是杨妙真的侄子,是李璮的表兄弟,他一咬牙,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起来,随我南下,去涟水!”
这时他刚起身,话音未落,便忽然感到大地微微颤抖,令他瞬间色变,“不好,敌军骑兵追来矣!”
第120章话题聊死
“快上马!”杨友连忙急吼。
正休息的士卒吓得纷纷起身,慌忙上马,而就在这时,近千武卫军骑兵已经杀到。
李军骑兵刚骑上去,一波箭矢便呼啸而来,射死十余人,李军骑兵立时陷入混乱。
这时面对冲来的武卫军骑兵, 对李军骑兵而言,要么骑马就跑,要么冲上去迎战,留在原地就等于送死。
杨友想要逃跑,可要命的是,武卫军骑兵是从南面杀来。
很显然,这是对方提前在南面埋下的伏兵,杨友不禁仰天长叹, 知道自己完蛋了。
武仙领着骑兵, 本来埋伏在南面几里处一条小河边,可等了许久没见蒙古溃兵过来,于是直接向北冲来,正遇见休息的蒙古骑兵。
骑兵失去速度,就是待宰羔羊,武仙没有丝毫犹豫,举起马槊怒吼,“给我杀!”
骑兵奔驰中射出一波箭雨,然后持刀握槊,直接冲进慌乱的蒙军中,开始了屠杀。
刚刚翻身上马的蒙军骑兵,举起战刀,战马还没提起速度,就被迎面而来的马槊戳下战马。
有的骑兵甚至还没爬上马背,武卫军骑兵已经冲到跟前,一刀便将其砍倒于地。
这时杨友看着属下被屠杀, 红着眼打马迎击。
他一枪刺向武仙,被武仙侧身闪过。
杨友正欲收枪再刺,枪杆却被武仙抓住,却收不回来。
两人正在较力,一名武卫骑兵扬刀劈来,杨友只能弃枪后仰,躲过贴着鼻尖飞过的一刀。
杨友吓得冷汗直流,待要直起身来,腰间却忽然承受重击,却是武仙马槊横扫,直接将他拍飞落马。
武仙随即打马上前,一槊刺出,直接抵住杨友咽喉,大笑道:“绑了!”
~~~~~~
天黑时分,邳县城内的战斗,便逐渐进入尾声。
少了蒙古人做监军,城中的李军士卒,战斗意志并不是那么坚定。
在杨友逃出邳县后,城内的李军士卒的抵抗, 便逐渐瓦解,大批士卒不是被俘,就是躲进了民房。
这让入城的金军,只能派出军队沿街搜索,挨家挨户搜查,寻找藏匿在民居中的蒙古逃兵。
入城的金军同这些躲起来的蒙军,爆发了一定规模的巷战,城中几处仓库,还有一些民居被败兵点燃,不过随着大军入城,大火逐渐被扑灭。
这时赵泰下达严令,派遣军队巡视城中,但凡有抢劫、放火等罪行的败兵一概处死,金军若是犯法同罪。
在杀了上百败兵后,邳县的治安终于稳定下来。
赵泰没有食言,随即安排人手,给士卒做饭,让他们在城内吃晚饭。
赵泰进入城内时,城内秩序已经恢复,他便在州衙设立节堂,召集诸将来见。
虽说武仙的爵位是国公,要远远高于赵泰,但是赵泰有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的职衔,却是能够节制山东西路诸军的。
现在武仙没归,武卫军的将领便和忠义军的军官一起,来到节堂向赵泰禀报城中的情况。
“宣相,城中蒙军除投降之外,余者尽皆授首!”武卫军部将张屏藩抱拳道。
赵泰微微颔首,“得了多少降兵,缴获了多少钱粮军械。”
张屏藩道:“大概一千五百名降兵,缴获则没来的清点。不过卑职看了一眼,仓库内有不少东西。”
赵泰心中高兴,“把降兵和俘虏押到东面瓮城看好,再让人把守府库和军仓,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动里面的东西。”
“喏!”众多军官抱拳行礼。
“哈哈哈~”就在赵泰听取回禀时,外面传来一声大笑。
赵泰听声音,便知道是武仙回来了。
果然,笑声刚落,便见武仙神清气爽,大步走进节堂。
他看见赵泰,当即笑道:“宣抚相公神机妙算,杨友向南逃窜,被我给擒下了。”
赵泰听说把杨友也给抓住,心中颇为高兴,“人呢?”
武仙道:“就在外面,押着哩!”
在入城前,赵泰已经从俘虏口中,了解了脱脱哈儿,以及杨友的情况。
蒙古历史上名字里有脱脱两字的人比较多,赵泰知道元末有个脱脱帖木儿,是个牛人,不过这个脱脱哈儿,虽然名字里有脱脱二字,是个蒙古贵族,但是身份却比较一般,不属于奇货可居的范围。
至于杨友,则是杨妙真的侄子,山东军阀李璮的表兄。
杨妙真是山东红袄军首领杨安儿之妹,杨安儿死后,率部与李全会合,结为夫妇,她善骑射,所创梨花枪,号称天下无敌手,为后世军事家所推崇。
现在杨妙真已经老了,不过这老太太在山东地面上颇有威名,很有影响力。
赵泰知道杨妙真和李璮并非真心为蒙古效力,而是借助蒙古的力量,壮大李家的实力。
赵泰觉得抓住杨友,或许是一个结交杨妙真和李璮的机会。
虽说现在不可能说服李璮像历史上一样反抗蒙古,但他和李璮都想扩张实力,或许能够达成一定默契。
想到这里,赵泰当即道:“把杨友带进来。”
武仙随即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属下,随即出了节堂,不多时,便见一五花大绑的汉子被推了进来。
“还不快拜见赵宣相!”武仙喝道。
杨友却闭着眼,仰起头,摆出一副忠臣不事二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赵泰走过来,打量他一眼,沉声道:“好男儿,为何替蒙古鞑子效力?”
杨友听了这话,却冷笑一声,反问道:“好男儿,为何忘记靖康之耻,效命于女真人?”
他这话一出,武仙的脸上顿时就黑了,赵泰也有些后悔,开口提这茬。
现在北方汉人的思想相当混乱,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对于一些北方汉人而言,效力于蒙古和效力于金国没什么区别。
甚至有一些人,觉得帮助蒙古灭金,还是在帮北宋报仇。
赵泰问杨友为何效命于蒙古,杨友问他为何效命于金,意思就是大哥不笑二哥,都是为异族效力,没有谁更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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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相公考虑得周密
赵泰看着杨友,心中有些苦恼。
他原本的意思是给杨友一个台阶下。
好男儿,是对杨友的肯定,说他是个汉子,后面问为何替蒙古效力,则是给杨友一个解释的机会。
只要他随便说点什么情非得已,实势所迫的话语, 赵泰便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谁知道杨友这厮,这么不会聊天,直接把话题聊死了。
现在赵泰毕竟是金国官员,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承认自己不是为金国效力,只是利用金国。
杨友这样反问, 不仅激怒了在场的金军将领,还让赵泰有些下不来台。
一时间节堂内异常安静, 让杨友心中也是一颤,不过他依旧勉强保持着他的姿势,只是心中其实慌得很。
赵泰黑着脸:“杨将军真是条好汉,敢这样同我们说话,也不怕恒山公把你千刀万剐。”
武仙会意,冷声道:“宣相,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我看直接杀掉算了。”
“对!猪狗般的东西!把他杀了!”众多将领纷纷附和。
杨友依旧扬着头,不过喉结却不自觉的蠕动,咽了下口水,额头也渗出细汗。
赵泰沉声道:“自蒙古崛起,兴兵南下,荼毒生灵千万,蹂躏州县无数,所过之处,城池沦为丘墟,百姓尽遭屠戮,可谓生灵涂炭, 寸草不留!我中原男儿,但凡有点良知,也不该帮助蒙古,屠戮汉儿!”
现在赵泰的处境其实比较艰难,北方汉人思想十分混乱,而他现在还得躲在金国身后发展实力,便无法打出驱除鞑虏的旗号,来统一北方汉人的思想。
那么在一些人看来,你为金国效力,有什么资格来说他为蒙古效力。
此时赵泰还当着金国的官,无法否认自己为金国效力,同时也不能说自己给南宋做事,否则就难以与金国方面形成默契。
现在赵泰知道金国肯定怀疑自己与南宋有勾结,双方没在明面上翻脸,只是因为赵泰没有当众承认,金国方面为了拿到宋援,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赵泰自己承认,或者搞得人尽皆知, 那么金国皇帝想装糊涂都装不成,便铁定要与赵泰决裂。
因此赵泰没有否认自己为金国做事, 只是强调不想看见中原百姓,再次遭受屠戮。
赵泰不谈靖康之耻,也不谈金国,只谈现在是蒙古人在屠戮百姓。
杨友听了赵泰的话,这次没有再说什么,他是红袄军出身,对金国很反感,不过他确实也看见了蒙军南下后,杀得各地千里无鸡鸣的场景。
“今日被擒,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杨友说了句,继续仰着头,依旧不看赵泰。
赵泰挥了挥手,“除恒山公外,其余人等先退下!”
武仙遂即看了众多想要杀人的属下一眼,各人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扬友,有些不情愿的退下。
这时赵泰却冷声道:“本官不杀你!”
扬友愣了下,终于有些意外的看了赵泰一眼,“不杀我!那我也不会投降金国!”
扬友其实不想死,不过在被俘虏后,他便想得很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投靠一个快要灭亡的政权。
若是现在投降,他的家人肯定会被蒙古人杀死,而等蒙古灭金后,他还是得死。
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死,只是希望能够得个痛快。
赵泰道:“也不需要你投降,我只是希望你给李璮和杨太君带个话!”
扬友有些疑惑,不明白赵泰葫芦里卖什么药,“什么话?”
赵泰道:“自打宋廷南渡,我们这些北方汉人生活一直不易,可以说是艰难求存!我知道你们在山东也不容易,所以希望我们之间,不要相互为难,各自保存实力,不知道杨将军以为如何?”
“这?”扬友愣住了。
赵泰笑道:“只要你答应,我便放了你!”
扬友心里迅速盘算,这对他而言没什么损失,还能保住一条命。
其实李家投靠蒙古,确实也是时势所迫。
他们是红袄军出身,与金国不对付,而李全又得罪了宋朝,他们便只有投靠蒙古才能自保。
赵泰没要求他投靠金国,只是带句话,就能保住性命,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好!我答应你!”
赵泰闻语面露微笑,却没有立刻放了扬友,而是对武仙耳语几句。
武仙眼前一亮,点了点头,便匆匆出去。
赵泰遂即叫来士卒,给扬友松绑,并给他拿来食物和酒水,让他吃喝。
不多时,武仙便匆匆回来,身后还带来一队士卒押着两人。
扬友看见被绑住的两人,正是脱脱哈儿和一名蒙古百户,不禁有些疑惑的看向赵泰。
这时赵泰先让士卒们都退下,然后取出一把匕首,丢到扬友面前,指着被绑住的脱脱哈儿,残忍道:“杀了他!”
正啃着鸡腿的扬友愣住了,“你让我杀掉脱脱哈儿?”
倒在地上,浑身被绑住的脱脱哈儿,看着正吃喝的扬友,不禁破口大骂,不过他嘴被堵住,却听不清在骂什么。
赵泰颔首:“我就这么放你回去,你今后又带兵攻我,我怎么办?因此,你得给我留下一个把柄,我才能够放心!不过你放心,你杀他的事情,我不会传出去,也不会要求你去做其它让你为难的事情!”
赵泰话说得好听,可等扬友真杀了脱脱哈儿,以后的事情便由不得他了。
扬友看着用凶狠目光,瞪着自己的脱脱哈儿,脸色不断变化。
半晌,他擦了擦手,终于捡起匕首,走到脱脱哈儿面前,蹲了下去,然后在脱脱哈儿呜呜呜的喝骂声中,一匕首捅进了他的胸口。
扬友一连刺了几刀,直到脱脱哈儿不再动弹,他才收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一旁,另一名已经被吓傻的蒙古俘虏。
扬友拿起匕首,走过去,准备把他也结果了,赵泰却忽然喝道:“好了!他你不能杀!我留着还有用!”
扬友立刻明白过来,赵泰留下这个蒙古俘虏的用意。
因为赵泰说他杀了脱脱哈儿,蒙古人肯定不信,但是赵泰将这个蒙古俘虏放回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扬友停下脚步,将匕首还回,同时发出赞叹:“周密!相公考虑很周全!”
第122章蒙古援兵
在赵泰攻下邳县时,北路的金军进展也非常顺利。
由于蒙古人没想到,金军敢主动进攻,再加上阔端带走了山东境内的蒙军主力,蒲察官奴率领女真诸将,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北路金军连下数城, 坐镇济南的蒙将斡陈那颜,也没调集到足够兵力往前阻击,只能一边布置防守,一边急派使者求援。
山东西路东平府与河北大名府交界处的阳谷县。
这里距离金国控制的河南不远,不过因为金军退到黄河之南已经好多年,再加上这里位于运河之西上百里, 不在交通要冲上, 所以阳谷县近些年还算太平,百姓没有跑完。
这天中午,城外刘家镇内的百姓,挖了些野菜,然后在家里煮起野菜粥。
镇子外一群孩童,拿着木棍在那里打仗完,他们正玩得起劲时,一名妇人从村里出来,喊自家儿子回去吃饭。
妇人没叫两声,眼睛中却忽然充满了惊恐,呆呆地看着西面的旷野,扬起滚滚黄尘。
听见呼喊的小孩拿着木棍跑过来,“娘亲,饭熟呢?”
小孩的呼声唤醒了妇人,她忽然一把将男孩儿搂进怀里,同时对着其他还在比划的孩子喊道:“娃儿们快回家,蒙古人来了!”
语毕,妇人抱着孩子就往回跑, 她的声音传遍村庄,村里仅剩下几户人家的大人,闻声出来一看,眼睛中都充满了恐惧之色。
此时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传来,村庄外扬起滚滚黄尘,大股蒙古骑兵呼啸而来。
这勾起了村里人恐怖的回忆,想起几年前有蒙古兵来到村子,抢夺他们的粮食和牲畜,糟蹋女人,将村里的青壮强征走,导致三百多人的村庄,如今只剩下六七十人。
蒙古骑兵速度飞快,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村口。
这时村里人要跑已经来不及,大人一把拉回孩子,男人们惊恐的招呼,“快!躲进屋里去!”
一时间,村落里乱成一团,有的人随便拿了点东西,就往村外跑, 有的则把妻儿藏进地窖和水缸。
霹雳般的蹄声落下,蒙军骑兵已经冲进村庄,躲在屋里的妇人抱着孩子瑟瑟发抖, 只以为末日将要降临,各人心中满是绝望。
男人们则拿起木棍,站在门后,想着万一蒙古人冲进来,要糟蹋他的妻子,伤害他的儿女,他便跟蒙古人拼命。
不过外面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却让男人们手脚发抖,根本握不住木棍。
这时就当他们感到绝望时,有人却发现,光听见马蹄声,却不见蒙古人闯进来。
这让躲在屋里的人,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有胆子的大趴到门缝一看,只见骑着战马的蒙古兵,呼啸而过,根本没人停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马蹄声停歇,躲在屋里的村民,才敢出来查看,却发现蒙古骑兵已经不见了。
这时,跑出村子躲避的村民,陆续返回,心中都有些奇怪,蒙古骑兵急急忙忙的向东面去做什么。
正当村民疑惑之际,村子西面,无数蒙军步军,又似水银漫过大地般过来。
村里人连忙又躲了起来,祈祷这蒙军不要闯进家门,伤害自己的家人。
就这样村民们提心吊胆一个下午,临近天黑时,才没见蒙兵身影。
百姓们重新出来,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询问着有人家遭受蒙兵祸害没?
结果这么多家,不仅人没事,甚至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鸡鸭也都在,让村民啧啧称奇,蒙古人怎么秋毫无犯。
~~~~~~
山东西路济州城下,数万金兵围着城池,三面攻打。
这时蒲察官奴骑马驻立在大纛旗下,目光注视着攻城的金兵,看见有金兵攻上城头,心中十分满意。
他一路北上,沿途的州县,不是被他拿下,就是直接开城投降。
这次进攻山东,似乎局势大好,不过蒲察官奴很清楚,金军虽然收复不少城池,但是要守住其实是比较困难的。
济州位于大运河边上,西面几百里是黄河,东面是山东中部的沂蒙山区,可谓是扼守蒙军南下的通道。
如果金军能够拿下济州,那么南面的滕州、邳州、沂州、海州就能够重新纳入金国的版图。
若是拿不下来,等蒙古援兵一到,蒙军就能够以济州为据点南下,那么南面收复的州县,便会再次易手。
这时蒲察官奴看着属下登上城头,不禁扬起马鞭,他正要喝令,忽见一队斥候疾驰过来。
为首一名骑兵,刚停下战马,就从马鞍下滚落。
这让众人一惊,两名护兵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怎么回事?”
那骑兵背后插着几根断箭,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在衣甲上。
蒲察官奴眼睛瞪大,那骑兵手指西北方向,气喘如牛道:“宣相,大股蒙军骑兵,从西北方向杀来。”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蒲察官奴举起的马鞭僵住半空,他眉头紧皱,“大股蒙军?”
山东的蒙军主力,已经南下攻宋,西北方向怎么会出现大股蒙军。
众人惊疑不定,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急声道:“宣相,莫不是驻扎大名府的张柔?”
蒲察官奴反应过来,不禁咬牙切齿,“这肯定是河北的蒙军!”
“宣相,蒙军援兵赶来,现在怎么办?”听说河北的蒙军进入山东,女真诸将立时就有些慌了。
蒲察官奴看了眼济州城,沉声问道:“蒙古骑兵距离这里还有多远,有多少人?”
那斥候头目喘息道:“现在应该不到三十里,前锋就有四五千骑!”’
蒙古骑兵来去如风,经常早上在一地,晚上就到一两百里外了,这让金军在作战中经常吃亏。
为了避免被蒙古骑兵突袭,或者绕过防线,后来金军作战,斥候都派得很远。
这次幸亏是派出了斥候,否则蒙古骑兵忽然杀到,北路金兵怕是要大败。
蒲察官奴听说蒙古前锋居然距离济州只剩下三十里,当即便做出决定,“传令下去,鸣金收兵,步军先撤,骑兵断后,阻击蒙古援军。”
第123章局势微妙
蒲察官奴一声令下,鸣金声响起,攻城的金兵内心疑惑,可还是匆匆退下来。
撤退的金兵没来得及喘口气,军官便吆喝着简单收拾,抛弃所有大型器械和辎重,向徐州方向撤离。
金军步兵得知蒙古骑兵杀来, 不敢迟疑,急匆匆地向南而去。
数千忠孝军骑兵,则骑马驻立,准备掩护金军步兵撤离。
忠孝军是金国仅存的精锐骑兵,士卒从女真人、契丹人、汉人中的勇士中挑选,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陈和尚便是率领八百忠孝军, 大破赤老温八千蒙古骑兵。
这支军队可以说是金军最后的底牌。
这时北路金兵匆匆撤退, 一名金将很不合时宜的问道:“宣相,蒙古援兵进入山东,咱们向徐州撤离,得通知南路人马,也赶紧撤退啊!”
蒲察官奴嘴角抽搐,瞪了那人一眼,不悦道:“本官自会通知武仙和赵副使,岂要你提醒!”
那将闻语,不知道蒲察官奴为何不悦,只以为他是因为没打下济州,而感到烦躁,随即不再多言。
这时金兵刚从济州撤退不久,远处数千骑兵疾驰而来。
为首一员蒙古大将,正是蒙古保州大名等地都元帅,汉军万户张柔。
蒙古大将张柔,在阔窝台带兵北撤后,便驻扎于大名府进行休整,等待冬季在发起新的攻势。
如今临近七月, 天气炎热,张柔本在家中避暑,谁知忽然接到济南蒙将斡陈那颜的书信,声言金兵攻入山东,请他派兵来援。
张柔了解到事情原委,立刻就意识到,阔端有危险。
阔端带走山东两路蒙军,便敢进攻南宋,实在有些冒险。
张柔不知道,阔端什么情况,可他知道一旦金军占据山东,那么阔端肯定回不来,山东蒙军主力便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想到这里,张柔不敢迟疑,立刻率领数万大军,星夜驰援,同时派遣信使,邀请驻扎河北的诸路蒙军一起进兵山东。
这时张柔率领骑兵疾驰过来,发现济州城外,北路金军连营地都没收拾, 便仓皇南撤。
张柔率领五千骑兵, 一路疾驰来到济州城下,守军见援兵进城,立刻打开了城门。
张柔率兵疾驰而入,直接来到州衙,询问守将,“城外金兵呢?”
“回禀元帅!”满脸硝烟,身上带伤的守将,连忙回道:“金军刚攻上城头,便忽然撤退。卑职担心有诈,且手上人马不足,不敢追击,只是派出斥候前去侦查。”
张柔眼睛眯起,“斥候可曾回来?”
“刚回来不久,斥候探查到金兵正向徐州方向撤退!”守将行礼道。
张柔冷哼一声,“见本帅率领援军到来,便想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当下张柔也不休息,便从新出了州衙,然后领着骑兵疾驰向西南追击金军。
~~~~~~
淮南,高邮军。
阔端让李璮牵制住楚州的宋军,自己仗着有南宋在淮南的布防图,率领一万骑兵,向南疾进。
他本欲按着与史弥远的约定,杀到扬州城下,饮马长江,迫使南宋屈服。
扬州是江北大城,南宋在长江之北的经济中心,城市极为繁荣,城中富户极多。
在任何时代,富人都掌握着绝大多数的社会资源和生产资料,具有极为强大的影响力。
扬州城内的富人,在官场和民间都有一定的实力,他们的态度,有时候甚至能够影响国策的制定。
如果蒙古骑兵能够出现在扬州城下,城内的富人必定内心惶恐,恼火郑清之等人招惹蒙古。
江南各地大户人家,都会因为蒙古骑兵的出现而感到恐慌,担心蒙古人打过来,抢夺他们的财富。
因此他们的内心,多半会暗恨主战派。
这个时候史弥远稍微煽动,朝野就会形成一股极大的倒郑声势,连皇帝也不得不考虑舆情,罢免郑清之以消民愤。
阔端的计划可以说很好,有很大的可行性,只是在执行过程中,却出现了一些问题。
阔端低估了南方河网,对蒙古骑兵机动能力的限制,也低估了南宋军队的抵抗意志。
在穿过射阳泽之前,蒙军进展得十分顺利,可出了射阳泽后,阔端便开始碰壁。
他几次向南突进,都被宋军依靠河流挡住去路。
在河网密集之地,蒙古骑兵的机动优势很难发挥,而这时南宋宰相郑清之又抵达扬州,稳住了军心。
随着淮西和江南的南宋援兵,陆续抵达扬州附近,阔端不仅没有突破防线,反而有被南宋军队包围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阔端开始焦急起来,而南宋内部的投降派,眼看着蒙古骑兵被堵在高邮军境内也坐不住了,便悄悄给阔端送去情报。
不过赵葵却设下埋伏,打了阔端一个措手不及,蒙军渡河不成,反而损失数百骑兵。
高邮军境内,一座残破的小镇,被蒙古人战马所包围,在镇子里,一间还算完整的院子内,阔端敞开胸襟而坐。
大军没有进展,宋军越来越多,让阔端感到有些烦躁。
“王爷!史弥远那厮送的情报有问题,害我们损失数百勇士,真是可恶!”蒙将鲁哈思恼火道。
阔端两腮鼓动,沉声道:“看来赵葵和赵范,已经知道有人给本王泄露宋军情报,本王不能再依靠史弥远送来的信息了!”
“王爷,现在我们被宋军堵住,无法继续向南,宋兵的援军,又源源不断的赶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鲁哈思询问道。
阔端阴沉着脸,而就在这时,一名蒙军百户匆匆闯进来,“王爷,李璮送来的紧急军情!”
阔端心头一凛,莫非李璮吃了败仗?
“拿来!”阔端伸手喝道。
百户将书信呈上,阔端接过后,撕开蜡封,然后迅速扫视一眼,不禁内心狂震。
李璮在信中说道,金军跨河进攻山东,已经攻破邳县。
这让阔端心头大惊,不过脸上却保持平静。
“王爷,怎么回事?”众人询问道。
阔端故作镇定,把信收好,微笑道:“问题不大,一件小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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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烧毁浮桥
阔端看了李璮的书信,表面镇定,可是内心却慌了。
李璮在信中告诉他,金兵攻击山东,抄了他的后路。
这样一来,淮北蒙军不能给他支援,他便成了孤军深入, 情况可以说比较危险。
现在南宋方面不用担心蒙军援军进入淮南,便可以全心全意地来对付他。
南宋朝廷得知金兵攻入山东后,他这支突入淮南的蒙军,对南宋的威胁也就大大减轻,就算他突进到扬州城下,恐怕也达不到迫使南宋臣服的战略目标。
想到此处, 阔端两腮鼓动, 他内心迅速盘算, 忽然喝令道:“传令下去,今晚大军借着夜色后撤,本王要与李璮汇合,先击破赵范之军,拿下楚州城。”
南下的道路被赵葵堵住,蒙古骑兵没有步军和水师配合,难以突破赵葵的阻拦,阔端便想先与李璮汇合,再作打算。
是夜,一万蒙军借着夜色,悄悄离开营地,向北撤退。
在阔端北撤时,北路金兵则正夺路南奔。
徐州段黄河以北,十余里处。
旷野上出现大片人潮,远远看去,前面零星的几人往前跑,可越往后看,人群便越密集, 就似洪水漫过大地般。
这些人正是从济州仓皇撤退的北路金军, 他们在得知河北蒙军进入山东后,便丢弃辎重一路南窜。
蒲察官奴骑着战马,被属下簇拥在前,他们的前方忽然出现一座营盘。
“宣相!咱们到了!”身边金将欣喜道。
蒲察官奴抬头望去,看见远处插着金军旗帜的营地,当即喝道:“快进营地。”
这座金营,由汉将樊泽驻守,看守着沟通徐州的浮桥,还有渡船。
这时营地内的金军,发现了漫野奔来的人马,营中士卒立刻进入戒备。
“将军,好像是自己人!”营地内的军官,远远眺望后,指着人潮说道。
樊泽看了一眼,随即翻身上马,然后领着一队骑兵,疾驰着出了营地,远远看见被簇拥着的蒲察官奴, 立刻便迎接上去。
“宣相!这是?”樊泽勒住战马,惊疑询问。
蒲察官奴黑着脸, 身边金将解释道:“我们攻到济州,碰上了从河北过来的蒙军援兵,便向这里撤退。”
樊泽心头一惊,“蒙古援兵进入山东呢?”
蒲察官奴沉声道:“别问那么多,你立刻安排一下,大军要全部撤回徐州。”
金军趁着山东空虚,偷袭一波,现在蒙军援兵进入山东,撤退是明智的选择。
金军新兵众多,兵力也不及蒙古,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樊泽没有异议,正要拔马,忽然却皱起眉头,“宣相,恒山公和赵副使呢?”
蒲察官奴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本官已经派人通知他们撤退!你别管那么多,赶快安排大军过河。”
樊泽听说蒲察官奴已经派人通知,现在浮桥只有三座,先安排蒲察官奴过河,等武仙和赵泰撤回来,便可直接过河。
否则几万大军挤在北岸,蒙古大军又忽然杀到,金军一时间撤不过南岸,必然会损失惨重。
当下樊泽奔回营地,然后让人打开营门,北路金兵进入营地也不停息,直接穿过营地,脚踩着浮桥撤回南岸。
很快金军步兵渡过黄河,回到徐州,临近黄昏,断后的忠孝军骑兵,也马蹄哒哒哒的通过浮桥,却唯独不见武仙和赵泰的身影。
樊泽登上望楼,向远方眺望,没见到南路金兵的踪迹,内心不禁焦急起来。
这时一名金军校尉骑马来到望楼下,大声喝道:“樊将军,宣抚相公下令,让你部也迅速撤回南岸。”
樊泽眼睛瞪大,“赵副使和恒山公还没撤回来!”
“宣相说不能再等了,让你部赶紧渡河,大军马上就要毁桥了。”金军校尉朗声道。
樊泽大惊失色,若是毁了浮桥,那南路军还怎么撤回徐州?
就在这时,军营里传来一阵惊呼,樊泽回头一看,顿时双目凸起,眼珠险些崩飞出来。
蒲察官奴说干就干,刚撤回南岸的金兵,已经开始烧毁浮桥。
樊泽见此,只能匆匆下了望楼,大声招呼着士卒往南岸撤退。
黄河上三座浮桥,已经有一座被点燃,只剩下两座浮桥,营地内的金军不敢迟疑,收拾家当便匆匆过河。
“将军,快上桥吧!”樊泽身边的军官,看着目光还在向东南张望的樊泽,不禁出声催促。
樊泽忽然拉住一名心腹,沉声吩咐道:“你立刻骑马去邳州方向寻找赵副使和恒山公,把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赶紧想办法撤回南岸。”
心腹点点头,随即翻身上马,领着两名属下疾驰而去。
樊泽这才在下属的催促下,上了浮桥,撤回到南岸。
这时他下了浮桥,便急匆匆去寻找蒲察官奴,质问道:“宣相,您烧毁浮桥,南路军的兄弟怎么过河?”
蒲察官奴正准备翻身上马,返回徐州,见樊泽跑过来质问,满脸不快道:“不烧毁浮桥,让蒙军打过黄河,你能够负责?”
樊泽闻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蒲察官奴冷哼一声,便骑上战马,沉声说道:“本官已经通知了南路军,他们没有按时撤退,也不能怪本官,本官也是为徐州和河防考虑。”
语毕,蒲察官奴便一夹马腹,向徐州而去,准备回城等待赵泰和武仙兵败身死的消息。
蒙古援军进入山东,他又烧了浮桥,赵泰和武仙被困在淮北,以他们那点兵力,加上又都是新兵,岂是蒙古援军的对手。
想着赵泰一死,自己就能够掌握南宋的援助,蒲察官奴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黄昏时分,驻扎在北岸的金军,便全部撤到南岸,位于北岸的营地,以及河上的浮桥,全部都被金军烧毁。
这时金军刚点燃营地,北方旷野上万蹄践踏大地,张柔率领蒙古追兵杀到,正放火的金军士卒见此,连忙丢了火炬,匆匆退回南岸。
张柔率兵奔驰到营地外,看见燃烧的大营和浮桥,皱起眉头,“算你们跑得快!”
随即他一扯马缰绳,“传令下去,大军向南,直扑邳县!”
第125章陷于死地
赵泰攻破邳县后,并没有在邳县久留,大军便继续向南,意图扫清淮河北岸的蒙军,收取泗阳、沭阳、海州、涟水等地。
因为蒙古对于金军进攻山东,不会无动于衷,肯定会派遣大军进入山东, 届时金军未必能够抵挡住蒙古援兵,所以这一战必须要快,要在蒙古援兵赶来之前,收取淮北诸县。
到时候,金军才可以依靠城池,北靠南宋, 阻止蒙古援军南下解救阔端。
如果金军能够占据淮北,那么就将南宋与蒙古在东线的接触隔开,使得蒙古对南宋的威胁大减。
这种情况下,赵泰便不用再担心蒙古,给南宋施加压力,影响南宋的决策了。
七月八日,赵泰和武仙留下千余人守卫邳县后,便率领大军继续南下,很快在宿迁附近又打了一个胜仗,歼灭了千余蒙军。
这时淮河北岸的蒙军,已经知道了金军过河的消息,开始撤往南面的泗阳、涟水等地坚守。
运河西岸,南路金军正沿着运河快速向南推进。
武卫军的骑兵四处出击,寻找着蒙军的踪迹,打探南面的情况。
在经历邳县攻防战,以及在宿迁又取得一次小胜后,南路金军士气高涨,河岸边穿着盔甲,手持长矛的士卒整齐行军,军旗在风中飞舞, 运输物资的车队绵延数里, 显得极为壮观。
在大旗下,赵泰与武仙昂然骑着战马,身边参军正拿着地图,向两人解说着前方的情况。
“大帅、宣相!往前二十里,便是泗阳!我们若是拿下此地,便能与楚州相望了!”
赵泰颔首,“拿下泗阳,我们就能背靠楚州,从南宋获得补给和支援,就算蒙军援兵进入山东,我们也能与他们周旋一段时间。”
武仙道:“现在淮河北岸的蒙军,肯定会坚守泗阳,保证阔端的退路不被切断,也不知道这泗阳好不好打。”
赵泰笑道:“蒙军野战厉害,不过守城却是一般。相比之下,我更加关心北路军的进展。”
提到北路军,武仙内心也有些担心, “官奴那厮率领四万人马,还有忠孝军精锐, 进展应该比我们顺利吧。”
赵泰道:“我是担心河北的蒙军进入山东。”
武仙点了点头, “河北蒙军见我们进攻山东,确实不会坐视不理。不过官奴四万人马,抵挡一阵,应该没有问题。”
赵泰道:“谨慎起见,我们还是要尽快扫清淮北蒙军,以免腹背受敌。”
武仙深以为然,“那就传令大军加速前进,争取三天之内拿下泗阳。”
“报!”两人正说着话,一队骑兵飞驰而来。
赵泰和武仙扭头望去,见那骑队从北面追来,心头不禁一凛。
那队骑兵奔到近前,为首一人翻身下马,行礼禀报道:“宣相,恒山公,我乃樊泽将军挥下百户刘富,奉命前来传递重要消息。”
“樊泽?”赵泰和武仙齐齐皱眉。
樊泽不是在徐州北面,镇守渡河的浮桥吗?他有什么消息可禀报的?
武仙一脸疑惑,“樊将军让你过来做什么?”
刘富答道:“回禀恒山公,两日前,蒲察官奴忽然率领北路军撤回渡口,声称河北蒙军进入山东,正追杀北路军,下令全军渡过黄河,撤回徐州。”
赵泰瞳孔放大,“蒲察官奴已经撤回徐州?”
武仙也震惊了,“北路军撤退,怎么没有人通知本帅?”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北路军一撤,蒙军援军就可以毫无阻碍的踹南路军的屁股了。
刘富道:“樊将军询问过蒲察官奴,他说已经派人通知过南路军,可是直到北路军,全部撤回徐州,樊将军也没有看见南路军的踪迹。这时撤过河的蒲察官奴,为了防止蒙军攻过黄河,又说要烧浮桥,樊将军便只能率领弟兄们,烧毁营寨撤回南岸。”
赵泰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听说蒲察官奴不仅撤回徐州,还要烧浮桥,那简直是置他于死地。
赵泰沉声问道:“现在浮桥已经烧呢?”
刘富道:“烧了。樊将军让卑职过来,就是通知宣相和恒山公,蒙古援军已经南下,让南路军赶紧设法撤回徐州。”
“撤退!怎么撤?”武仙气得浑身颤抖,“蒲察官奴,直娘贼!我饶不了你!”
赵泰也阴沉着脸,南北两路金军,原本是有分工的。
北路军主要任务,就是向北打出缓冲区,迟滞蒙军援兵南下,为南路军扫清淮北蒙军,配合宋兵围歼阔端争取时间。
现在北路军一声不吭的撤回徐州,南路军的后背立刻就暴露出来。
这个时候,蒙军南下,南路军立刻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蒲察官奴说派人通知过南路军,可是赵泰和武仙却没接到消息,他到底有没有派人,只有蒲察官奴自己清楚。
现在蒲察官奴撤回徐州,还烧了浮桥,南路军短时间,根本无法搜集到船只和足够的材料去搭建浮桥。
赵泰想着他抵达徐州后,蒲察官奴一改此前态度,对他颇为殷勤,现在想来,他那时或许就没安好心。
赵泰被蒲察官奴给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阴狠毒辣的人,对你十分殷勤的时候,他多半是在算计你。
赵泰努力让自己镇定,越是这种时候,主帅越是不能慌。
他看向刘富,询问道:“你可知道蒙古援军动向?”
如果蒙古援军距离还远,赵泰或许还有时间撤退。
“回禀宣相,我们刚撤,蒙古骑兵就抵达了渡口。”刘富抱拳道。
赵泰听了这话,便知道蒙古骑兵距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就在这时,北面又一骑疾驰而来,老远便大声喊道:“报!”
赵泰和武仙扭头看见,只见一名浑身是血,颇为狼狈的骑士奔驰过来,等离得近些,武仙已经脸色大变。
赵泰看清来人,也是心头一惊,来是留守邳县的武卫军千户。
那骑士奔驰到跟前,滚落下马,“大帅,宣相!邳县让蒙古兵攻破了。呜呜~~~~”
第126章向东突围
赵泰在拿下邳县后,考虑到有北路军在,加之淮河北岸的蒙军兵力,依旧相当可观,需要足够兵力去扫灭,便只在邳县留下一千人马留守。
因此当河北蒙军,出现在城下时,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邳县打了下来。
此时在邳县城外,连营漫野,难以计数的蒙军士兵出没其间。
在邳县城内,则云集了河北和山东蒙军的众多将领。
这时在衙门大堂内,蒙将斡陈那颜高坐, 大堂两侧俱是身披铠甲,腰挎战刀的蒙军战将。
蒲察官奴北上攻到济州时,坐镇济南的斡陈那颜,急向河北诸路蒙军求援,张柔、史天泽等人,或亲自领兵,或派遣大将率兵,进入山东支援。
现在聚集在邳县的蒙军,有骑兵一万,后面还有五六万步兵,沿着运河南下。
“万户,问清楚了!”张柔抱拳出列,“南路金兵有一万五千人,以步兵为主,由金国的恒山公武仙和山东西路宣抚使赵泰率领。他们打下邳县后,便继续向南进军。不知道为什么,北路金军似乎没有通知他们,他们现在应该快到泗阳了!”
“武仙和赵泰!”斡陈那颜眼睛眯起,“金人北路军跑得够快,我们没有追上, 这个南路军必须留下来!特别是那个赵泰,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张柔笑道:“万户放心,他们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西有大河,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斡陈那颜沉声道:“这些金人实在大胆,不洗干净脖子在河南待死,居然敢偷袭我们,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传令下去,马军先行,步军跟上,歼灭这只金兵!”
张柔立刻抱拳,“万户放心,我这就安排!”
……
赵泰和武仙听来人话语,不禁面面相觑,周围将领目光中,都流露出恐惧。
蒙军拿下邳县,等于已经杀到他们的屁股后面, 情况已经相当危险。
“官奴害我!”武仙两眼赤红, “若是这厮落在我手里,我必将其千刀万剐。”
蒲察官奴不仅不告诉南路军一声,还撤走了接应的人马,烧毁了架在黄河上的浮桥,等于是把南路军往死里整。
这让武仙极为愤怒,甚至生出了投靠蒙古的念头。
邳县距离南路军所在的位置,也就三四百里地,蒙古骑兵速度快,两天内就能够杀到。
赵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他没有时间去痛骂官奴,他向来人简单了解几句,便让人扶他去休息,然后挥手道:“传令下去,大军停止前进,斥候立刻向北探查,注意北面蒙军的动向。”
语毕,赵泰便翻身下马,“拿地图过来!”
亲卫取出地图,众将也都下马。
赵泰接过地图,“兄长,现在骂官奴已经无用,当务之急,是咱们如何突围出去。”
武仙呼出一口浊气,调整情绪,围了过来,他接过地图与赵泰一起在地上铺开。
“现在我们前面有泗阳的蒙军挡路,后面有蒙古援军,西面有黄河阻隔,大军该如何行动?”赵泰在地图上指了指,既是在问众人,也是在问自己。
武仙阴沉这脸,指着邳县,“蒙古援军已经拿下邳县,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也就一两天的时间。蒲察官奴把接应的兵马都撤回徐州,并且烧毁了浮桥,我们向西去,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徐二柱道:“那我们就像南打,把泗阳占了,然后入城坚守。”
一万多金兵,以新兵为主,凭借城池还能坚守,在野外根本不是蒙古骑兵的对手,只能被蒙古人屠杀。
赵泰两腮鼓动,摇了摇头,“不行,我们以步兵为主,等走到泗阳,还没开始攻打,蒙古骑兵就追上来了。”
徐二柱懊恼道:“那怎么办?北面有蒙古援兵,南面有蒙军抵挡,西面又有黄河,我们岂不死路一条。”
他这话,引起了赵泰的注意,目光落到一地,然后手指地图,“我们往这里走!”
武仙皱眉,“海州?”
宋代的航海技术发达,赵泰记得自己不知从哪里看见过,有山东义军坐船投靠南宋的事迹。
海州也就是连云港,是北方重要港口,有商船和渔船聚集,而且附近还有海岛。
届时即便没有足够的船只,也可以先退到海岛,让蒙古人无法攻击自己。
在蒙古人看来,他要么向西,设法渡过黄河,要么向南,冲破蒙古军队的阻拦,与南宋建立联系,绝对不会想到向东,从海上逃走。
人只能根据自己的认知,去考虑问题,绝对多数蒙古人,连海都没见过,很难考虑到这个问题。
赵泰点点头,“对!蒙古人不会想到,我们会往东面去。海州临近大海,想必有不少船只,我们夺了海船,绕道南宋回金国!”
武仙沉吟一阵,觉得赵泰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不过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从这里到海州,路途遥远,万一被蒙古人追上,怎么办?”
赵泰道:“派遣三支疑兵,一支向西往黄河而去,一支向南去泗阳,一支向西南去涟水,吸引蒙军追击,等他们发现不对,回头再寻找我们时,我们估计已经到海州了。”
武仙点了点头,可遂即又问道:“可是谁去引开蒙军?”
赵泰知道武仙担心,于是目光扫视诸将,“三支疑兵,人数不用太多,只需昼伏夜出,白天藏着,晚上多打火炬,等蒙古人快追上时,也不用与之交战,可以丢弃兵器盔甲,四散于野,先隐藏起来,再找机会过河。”
武仙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并不会向赵泰说得那么轻松,他目光扫视众人,严肃询问,“你们谁愿意担此重任,掩护主力突围?”
各将相互看了看,都明白这个任务十分危险,一旦被蒙古人追上,就是死路一条。
赵泰又道:“蒙古军队追上来,你们就化整为零,万一被俘,你们可以投降蒙军,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家人!”
第127章张柔中计
邳县城内,蒙军商议既定,张柔便率领五千骑兵,冲出城门,后面大批步军随后跟进。
骑兵速度飞快,一天半的时间,就杀到南路金军营地, 却发现已经是一座空营。
“元帅,金人帐篷和辎重都没来得及收走,走得相当匆忙!”一将打马过来,抱拳禀报。
张柔看着空无一人的营地,四处散落的物资和大车,还有地上灶台,一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他们跑不了多远, 斥候给本帅探查四周, 确定金人逃跑的方向。”
蒙古探马疾驰而去,张柔则翻身下马,带领士卒休息片刻,吃些食物。
不多时,向西探查的斥候,疾驰奔回,来到张柔面前飞身下马,单膝下跪,“报!启禀元帅,卑职等人向西探查,发现金兵足迹,还有沿途丢弃的盔甲!”
张柔闻言立刻起身,“哈哈,他们往西跑,真是自寻死路。传令下去,立刻动身, 向西追击。”
蒙军在追到浮桥后, 为了防止南路金兵逃回徐州,便派遣骑兵沿着黄河北岸巡视,阻止金军过河。
金军往西跑,张柔正好与巡河蒙军前后夹击。
当下刚歇没一会儿的蒙军骑兵,便纷纷翻身上马,然后向西奔驰,一路上果然可以看见,金军丢弃的兵甲。
张柔见此不疑有假,军队要逃跑,肯定会丢盔弃甲,否则带着几十斤的装备,跑几步就得累死,根本跑不掉。
张柔率领骑兵一路疾驰,可越追却越感觉不对劲,金军就算脱了盔甲,也不该跑这么快,怎么快追到黄河边上,也没见金兵身影。
这让张柔感到疑惑, 不觉降低马速,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队骑兵。
“元帅你看!”一将指着前方。
张柔急勒马缰绳,对方也远远停下,隔着老远相互观察。
正当张柔以为遇见金兵断后的兵马时,对面奔出一骑,老远喊道:“前面可是张大帅兵马?”
张柔心头一惊,“我乃张柔,你是哪部人马?”
对面人回道:“卑职,史元帅麾下,奉命巡视黄河,阻止金兵渡河逃窜。”
张柔立刻询问,“你等可看见金兵过来?”
“回禀张大帅,我部未见金兵!”那将奔驰过来,行礼禀报。
张柔视之,确系史天泽部将,内心不禁惊疑,难道金兵没有向西逃窜?
正在这时,后方一队骑兵疾驰着追上来,老远便大声喊道:“元帅,南面发现金兵踪迹!”
张柔扭头看去,几名斥候奔驰到跟前,抱拳禀报,“大帅,我等奉命向南探查,发现有大股金兵,昼伏夜出,打着火炬,杀奔泗阳。”
张柔一听,眼睛瞪大,“不好,中金人声东击西之计矣。”
金兵若是拿下泗阳,就可以凭城坚守,并通过运河获得补给,或者依靠南宋水师撤到淮南。
当下张柔不敢迟疑,他顾不上去搜索把他引到西面的金兵,吩咐巡河人马搜索,自己便一拔马缰绳,喝令道:“快随本帅赶往泗阳。”
语毕,一挥马鞭,领着五千骑兵又转向东南,朝泗阳方向疾奔。
不远处,一片树林内,几名武卫军的士卒,看着蒙军骑兵折向东南,为首一人道:“蒙军被南路疑兵引走,咱们立刻离开这里。”
“都头哥哥,这黄河过不去,我们能够去哪儿?”身边士卒忧虑道。
西路疑兵,一边跑,一边丢弃盔甲,等身上东西丢完,便一路分散钻山入林,跑到黄河边上时,只剩下几十人了。
那领头的军官看了属下一眼,“我们先找个山头落草,等有机会在过黄河。”
张柔领着兵马向南疾追,马不停蹄,只用一天半的时间,便来到泗阳城下。
此时泗阳城头,军旗飘扬,城门紧闭,城上守军看见大批蒙军骑兵杀过来,立时敲响警钟。
不多时,满眼血丝的张柔,奔驰到泗阳城下,却没发现来攻泗阳的金军。
这让张柔一脸疑惑,他领军奔驰到城门处,见城上插着蒙军旗帜,心中便纳闷了。
这金军没有向西,也没向南,难道飞了不成?
“你上前问问!”张柔扭头吩咐。
一名蒙将奔驰到城前,朗声喝道:“我乃大名府张帅麾下部将,让你们将军答话。”
城头一名李军将领,探出半个身子,见来的是蒙军,不禁松了口气,“原来是张帅的人马。”
“你等镇守此城,可看见金军过来?”将领问道。
城上李军将领回道:“来了两千金兵,大半都是我部在邳县被俘的兄弟,他们脱离金兵南下投降,现在以被我部收编。”
骑在战马上的张柔,听见他们的对话,身子在马上摇了摇,险些坠落下马。
“元帅,您没事吧!”身边的部将见了,连忙关心道。
张柔勉强镇定精神,他心中恼怒无比,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张柔也是老将,在汉军诸多世侯中,绝对是拔尖的,不想连续两次被戏耍。
这让张大帅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禁恼火道:“这群金贼,到底逃往何处?莫非上天了不成?”
“元帅,这武仙真是狡猾!”连续追赶几日,又扑了个空,众多蒙将不禁咬牙切齿。
张柔却一摆手,斩钉截铁道:“不是武仙。本帅与他交过手,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能够使出这样计谋的人,只有那个毒杀拖雷王爷,用离间计迫使大汗退兵的赵泰。”
“大帅,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赵泰名声各人都知,众将心头都是一惊。
此时张柔已经冷静下来,他冷笑一声,“哼,这赵泰虽然足智多谋,但是却改变不了他被困在淮北的事实。现在黄河他过不去,淮河北岸各渡口,也有我们的驻军,除非他长了翅膀,否则便飞不出我的掌心。”
语毕,张柔打马上前,问道:“你可询问金贼主力的去向?”
城上将领道:“据逃回来的兄弟们说,他们往涟水去了!”
“涟水?”张柔眉头一挑,阔端从涟水渡河,难道金兵是想去夺涟水的渡船,然后逃到淮南?
“张帅可要入城歇歇?”城上蒙军将领,见识自己人,便询问一句。
张柔却忍住疲乏,一扯马缰绳,“去涟水!”
他一拔马,身后疲惫不堪的蒙军骑兵,便只能跟着他,向涟水方向奔去。
两日后,张柔率领快要累死的属下,抵达涟水,毫无意外,又没遇见金兵。
“该死的金贼,他们去了哪里?”张柔被连骗三次,心中极为恼火,加上连续的追击让他极为疲乏,他身体在马上晃了晃,终于一头栽倒坠地。
第128章淮南决战
“大帅!大帅!”见张柔坠马,各将惊呼,连忙下马,把张柔抬进涟水城。
五千疲惫的蒙军骑兵,也顾不上去追杀赵泰,寻找赵泰踪迹,纷纷滚落下马, 有的直接就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张柔被抢进城内,找来郎中一看,乃是急火攻心,加上奔波劳碌,天气炎热,导致中暑昏死过去。
众人连忙设法给他消暑, 一阵折腾后,张柔终于醒来。
“大帅,您可算醒了!”周围部将都是一脸幸喜。
“探查清楚金贼去向没?”张柔睁开眼第一件事,却依旧是询问南路金军的踪迹。
这从征多年,这次被赵泰梅花三弄,让他颜面尽失,肯定会承认军中笑柄。
山东一地,战乱不断,导致人口稀疏,许多地方都是十室九空。
此时赵泰一行,打着蒙军旗号,正向海州进军。
海州位于海边,对于蒙古这样的游牧政权来说,不算重要之地,一万金军打着蒙军旗号,路上不仅没遇见蒙军,甚至老百姓也没遇见几个。
“贤弟,你说蒙军会发现我们的踪迹吗?”武仙骑在马上,随口询问。
赵泰用疑兵之计,令西面疑兵最先暴露,把蒙军追兵先往西引, 南下泗阳的疑兵次于西路疑兵暴露,把刚向西追击的蒙军,又引到南面的泗阳。
然后又通过泗阳疑兵之口,说出他向涟水进兵。
实际上,赵泰只向涟水方向走了几里路,便折向东北,向海州进军。
赵泰微笑道:“他们最后肯定会知道,只不过那时他们已经疲于奔命,就算追上来,我们估计已经拿下海州了。”
“哈哈……”武仙闻语,不禁与赵泰同时哈哈大笑。
……
在张柔四处追击赵泰时,淮南宋蒙两军的大决战,也逐渐拉开序幕。
阔端在意识到无法通过进抵扬州,达到战略目标后,主动向后收缩,同楚州城外的李璮汇合。
两人商议过后,考虑到后路被金国偷袭, 决定撤回淮北。
当五万多蒙军撤到涟水对岸时, 阔端忽然又收到了北岸传来的消息, 河北蒙军入援山东, 金军大部已经撤回徐州,只有一部人马,暂时不知去向。
阔端见河北蒙军入援,不用担心后路,而自己在南岸一通劫掠,又不愁吃喝,随即改变主意,暂时留了下来,希望寻机再战。
南宋这边面对蒙古的入侵,主战派面临巨大的压力。
这个压力不仅是来自投降派、主和派,还来自民间。
南宋的百姓过惯了安逸日子,对于战争的承受能力比较低。
面对蒙古的入侵,起初还能同仇敌忾,可时间一久,心中难免会抱怨战争还不结束。
因为对百姓而言,战争不仅影响生产,影响他们做生意,连生活也受到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主战派有迫切结束战争,把蒙古人赶回北岸的意愿。
这时两淮制置使赵范,见蒙军有赖在南岸不走的架势,只能率兵来战。
在蒙古攻入两淮这段时间,赵范不断调兵,加上赵葵在阔端撤退后,率领兵马北上,集结于淮南的宋军,已有十多万人。
此时,在楚州城内,制置使衙门,赵范坐在中堂,下面坐着赵葵等将。
“本官刚得到消息,河北蒙军进入山东,进攻山东的金兵,畏惧蒙军势大,已经撤回徐州!”赵范沉声说道:“这也就是说,有大批蒙军将抵达淮河北岸,随时可能南渡,增援阔端!”
蒲察官奴撤回徐州,阴了赵泰一把,不过他和合达,也知道河北蒙军进入山东,对战局将发生影响。
合达担心南宋方面没有准备,所以派遣信使,说明了山东的情形。
这既是帮助南宋主战派,稳住宋金联盟,也是为了在赵泰死后,同赵范搞好关系,以便获得宋援。
赵葵等人听说金兵缩回徐州,河北蒙军进入山东,不禁议论纷纷。
“河北蒙军抵达淮河北岸,如果他们也渡过淮河,那战局怕是对我们不利啊!”赵葵皱起眉头。
现在才五六万蒙军,就把淮南搅得大乱,要是河北蒙军渡河,那仗就更难打了。
赵范目光扫视众人,“现在朝廷和淮南百姓,都希望尽快结束战争。为了避免继续拖延,同时防止北岸蒙军继续渡河,本官决议同阔端决战!”
“决战!”赵葵等人惊呼一声。
赵范站起身来,“不错,决战!趁着河北蒙军没有渡河,将南岸的蒙军击败,恢复淮河防线!”
赵葵等人神情严肃,虽然宋军兵力占优,但是对于击败蒙军,却没有足够的信心。
赵范看向众人,“你们这副神情,可是有什么异议?”
赵葵等人对视一眼,知道赵范的担心有理,纷纷起身,抱拳行礼,“卑职等人没有异议,赞成相公决议!”
当下,集结于楚州附近的十万宋军,便向着阔端营地逼近。
一场关系到淮南百姓,乃至天下命运的决战,一触即发!
宋军大举逼近,蒙古探马飞报阔端,阔端见宋军出城来战,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从容调度,在旷野上摆开阵势,只待宋军前来决战。
对于宋军而言,他们担心河北蒙军渡河,增强阔端的兵力,所以急于决战,对于阔端而言,他同样担心南宋各地赶来的宋军越来越多,让他难以击败,所以双方都有决战的意愿。
七月底,宋蒙两军主力,超过十五万人云集在涟水对岸,方圆数十里的旷野上。
这场战争的胜败,对于参战双方都非常重要。
若是宋军败了,主战派下野,朝政将重新回到投降派和主和派手中,南宋便将在畏战中慢性死亡。
若是宋军胜了,那么主战派的执政地位稳固,而大胜也会激励南宋军民士气,让南宋有对抗蒙古的勇气。
因为事关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关系宋朝国运,赵范行军异常谨慎,抵达战场后,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先扎下坚固的营盘,然后领着轻骑出营,前往窥视蒙军营寨。
第129章赵泰的踪迹
赵范赵葵两兄弟,率领十万大军,与不到六万蒙军,在旷野上对持。
宋军刚扎下营盘,赵范和赵葵便骑着战马,奔出营盘去察看蒙军大营。
蒙古骑兵厉害,两人不敢太靠前, 在距离蒙营几里处,便勒住战马。
两人观察一阵,赵范说道:“蒙军中李璮部,装备不及我军,兵力也不及我军。我所虑者,唯阔端手下万余蒙古精骑!”
蒙古人战力强悍,野狐岭一战, 十万人大破金国四十五万大军。
蒙古崛起以来,对外作战, 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以少打多,而且多数情况都打赢了。
面对这样的敌人,赵范压力很大,可是他却不得不打。
因为阔端驻兵南岸,就等于在淮河防线上撕开一个缺口,北岸的蒙军便可以渡过淮河,到时候南岸蒙军越来越多,宋朝极有可能丢掉淮南。
赵葵看着蒙军营地内的马匹,不禁颔首:“是啊!我们十万人,也凑不出一千马军!我们败了,他们骑马掩杀,他们败了,我们却很难追上。”
“这一战,他们败了就得被我们赶下淮河,而有此大胜,三五年内, 蒙古必不敢再次南下进犯!”赵范看下赵葵,“南仲,此战我们必胜啊!”
守江必守淮,赵葵知道这一战的意义,不禁重重颔首。
在赵氏兄弟窥视蒙古营地时,蒙军主帅阔端,也在分析着战局。
这时在蒙军大营内,阔端和李璮等人,注视着地图,李璮道:“赵范、赵葵两兄弟,乃是南宋名将,他们带来十万兵马,也都是装备精良的宋军精锐!卑职看其营寨,暂时没看出什么破绽!”
阔端微微颔首,这段时间他与赵氏兄弟平繁交手,一直没找到他们的破绽,不过蒙古军作战,最懂得寻找战机, 然后发起突袭。
阔端冷笑道:“那就边打边看,只要他们稍有疏忽,或者露出疲态, 本王就能凭借骑兵优势,迅速反应,一举将他们击败!”
李璮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先打打看!”
阔端忽然问道:“北岸现在什么情况?”
虽然南宋水师厉害,但是想要封锁淮河还是很难。
毕竟几百里长的河道,南宋水师根本看不过来,阔端与北岸一直保持联系。
李璮道:“万户斡陈那颜已经到了楚州对岸,张柔则领兵驻守涟水,正伺机渡河,支援王爷!”
阔端满意颔首,随即又问道:“武仙和赵泰有消息没有?”
李璮道:“张柔报告,他已经派遣斥候侦察,不过暂时还没消息!”
阔端闻语,不禁深吸一口气,南路金军一万多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如果是旁人,阔端倒是无所谓,可消失的人中有赵泰,便让他颇为忌惮。
阔端不禁摸了摸屁股上的旧伤,他被赵泰搞出了心理阴影,心中有不安。
李璮见阔端神情,知道他很忌惮赵泰,便道:“王爷,那赵泰现在被堵在淮北,他被困住无法回到徐州,可以说是自身难保,王爷何必担心他呢?”
李璮没在赵泰手上吃过亏,对于阔端对赵泰的忌惮,他有些不太理解。
现在赵泰和武仙明显是被困在淮北,河北蒙军主力进入山东后,他们只能找个山沟躲着,不可能再翻出什么浪花出来。
阔端又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呼出。
李璮说得没错,现在他是有些谈赵色变,河北蒙军抵达山东后,一万金兵自保脱困尚且有问题,怎么可能影响战局呢?
想到这里阔端自嘲一笑,不过还是下令道:“传令张柔,北岸的情况,半日一报,另外让他设法渡河,支援本王击败宋军。”
李璮抱拳应命,“卑职领命!”
在宋蒙两军,集结十五万人马,摆开架势准备决战时,赵泰和武仙领着一万金兵,已经抵达海州附近。
自从靖康之耻以来,两淮地区便成为南北拉锯之地,这种战场前线,随时可能遭受兵祸。一般发展都不会太好。
这时一万大军行进在道路上,两边是成片的密林和荒废的土地,一路上都没什么百姓。
“兄长,从地图上来看,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海州了。”赵泰拿起地图看了一阵。
武仙闻语,问道:“是不是让大家休息一阵,我们也好商议一下,夺取海州的策略。”
赵泰点了点头,“我估计海州没有多少敌军驻守,不过我们不仅要夺取海州,还要控制海州的渔船和商船,所以还是要计划一下。”
武仙当即下令,让大军休息,士卒们随即躲进斥候探查过的一片树林,草草吃了点东西,便靠着树木呼呼大睡。
虽说赵泰用计,调开了追兵,但是因为担心被蒙古骑兵追上,大军还是日夜兼程,士卒们都十分疲惫。
这时士卒们休息,赵泰和武仙则召集十多员部将,商议夺取海州的事宜。
赵泰道:“这海州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临海,那我们就无法将其包围。我并不担心海州守军,这么个偏僻地方,蒙军不可能有重兵把守,我担心的是,我们攻城,海州的蒙军和百姓,会因为恐惧乘船逃离。若是他们把船开走,那我们夺下海州也没有意义。”
听赵泰说完,武仙随即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能不能突出重围,就看这一仗了。”
众将闻语都是沉默不语,大军一攻城,敌军就会发现,那么就很难保证他们不会驾船逃跑。
徐二柱道:“我看只有偷袭,如果速度快的话,他们应该没机会驾船逃离。”
赵泰闻语颔首,“强攻肯定不行,守军见我们人多,肯定会逃。看来确实只有智取!”
武仙问道:“怎么智取?”
赵泰捋了捋鄂下短须,“我们现在不了解海州的具体情况,难以制定对应的计策。这样吧,我带人摸过去看看,再制定一个计划。”
武仙点了点头,要制定智取的计划,肯定要先了解海州情况,“眼下只能如此,我派人保护你!”
第130章智取海州
海州位于黄海之滨,建城历史很早,聚集了不少百姓。
这里地形虽然以平原为主,可由于位置较为偏僻,不在交通要冲上,所以没遭受兵祸。
因此有不少百姓,逃至海州附近逼祸。
此时山东之地, 战火不断,不过海州却还保持着太平。
因为海州北面山地居多,虽临近山东半岛,但与山东半岛的联系,其实并不密切。
在他西面有大运河,南北商人, 军队过境, 也都远离海州,所以这里与外界的交流并不多。
海州地形以平原为主, 有足够的耕地,百姓还可以出海捕鱼,与外界进行贸易,有独立的经济循环,不需要与山东州县联系,百姓生活也还过得去。
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让海州与赵泰所见其它州县不同。
外面因为战争十室九空,这里却炊烟袅袅,城门外聚集了不少商贩,还有等待进城的百姓。
这时赵泰和几名属下,乔装打扮一番,来到海州附近,观察着海州的情况,发现州城朐山县,临海而建,在朐山之东, 还有一座大岛。
赵泰观察一阵,便知道那片大岛,应该就是后世连云港。
因为黄河夺淮,大量泥沙沉积,后来才与陆地连成一片。
赵泰看见这个地形,内心不禁有些激动,这座大岛现在就犹如夏门一般与陆地隔开,是一个绝佳的屯兵之所。
蒙古人水师不行,赵泰完全可以像郑成功以厦门为抗清基地一样,把这座大岛经营起来,作为他攻取山东的跳板。
“相公,我们可以扮作蒙军入城,城内守军似乎不多,等他们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随行的斥候建议道。
赵泰却摇了摇头,他手指着朐山县对岸的岛屿,“你们看见没有,海州的渔船和商船,主要停靠在那座大岛一边。我们这边一进攻, 朐山县的守军跑到岛上,我们就麻烦了。”
海州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 许多人都将家迁到了朐山县对面的海岛上,并且形成了市镇,岛上也驻扎着蒙军。
“那怎么办?我们夺取朐山县,对面海岛肯定会立刻防备,除非能够同时夺下两地,否则肯定会惊动敌人!”身边的斥候道。
这时,一群百姓推着车辆,挑着胆子来到朐山县南门外,守门的士卒稍微盘查,便将他们放入城内。
赵泰见此眼前一亮,他能看得出来,城内的蒙军防守并不严密。
赵泰随即换来一名属下,“你挑担柴火进城,看看城中情况。”
当下那名斥候,便从茶棚起身,挑着柴火前往县城。
赵泰远远看着,见守门军士勒索了几文钱,就把他放了进去。
……
天黑后,赵泰领着斥候回到树林,武仙等人立刻围上来,询问道:“贤弟,怎么样?”
赵泰接过水壶,喝了口水,然后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用脚扫开落叶和杂草,便一边在地上划,一边说道:“这海州的守军不多,大概只有一千多人,且都是李璮的汉兵,没有蒙古人。因为海州不在前线,又很少遭受兵祸,所以他们的防守十分懈怠!”
武仙道:“既然只有一千多人,防御还比较松懈,那海州应该好打啊!”
赵泰道:“打是好打,关键城池对面有个大岛,渔船和商船主要在海岛上!这次幸亏实地探查,否则我们贸然进攻,州城的蒙军肯定驾船往海岛上跑。届时我们攻下州城,也只能干瞪眼!”
武仙皱起眉头,“这么说,要拿下海州,还得先拿下海岛才成。这就有点麻烦了!”
赵泰笑着道:“不算麻烦!我已经有了策略!”
“哦?”武仙看着赵泰,“什么策略,贤弟快说说!”
赵泰用树枝划了划,“这州城守将叫李钟权,为人比较贪财,手下士卒也差不多。我打算派遣精锐,伴成想要迁入海州,躲避战乱的宗族,混入城内,把州城和对面海岛的码头都控制起来!然后我们再扮作蒙军,去接收城防,一举夺下海州。”
武仙等人听赵泰说完,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便纷纷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海州州治朐山县。
朐山守将李钟权,原本是个私盐贩子,山东红袄军起义时,他因为犯事被金国官府通缉,便投了杨安儿的红袄军。
不过,他当义军后,贪污了义军的钱粮,令杨安儿不喜,一直不受重用。
在杨安儿死后,他便投了李全,慢慢混到千户的位置,奉命镇守海州。
对于别人来说,镇守海州等于是被发配,没有立功的机会,可对李钟权来说,却是个肥差,让他捞了不少钱财。
最近山东不太平,海州位置偏僻,往南打,往北攻,一般都打不到这里,不过李钟权还是提起了警惕。
早上,他来到城门巡视,一名百户领着一人过来,百户上前低声道:“千户,来了一群肥羊!”
李钟权看了百户身后穿着绸缎的汉子一眼,不禁精神一振,“怎么回事?”
百户低声道:“最近南面在打仗,有个大家族,想迁入我们海州逼祸。卑职方才看了,他们带了十多车粮食和物资,是头肥羊。”
阔端发兵攻打南宋,李钟权是知道的,他听了百户的话,便笑着上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李钟权是盐商出身,他虽然贪财,但是却不会竭泽而渔,对于富户前来投靠,他一向十分欢迎。
徐二柱上前行礼,“将军,小的性周,灌南县人。最近蒙军和宋军在淮河沿岸交战,家里的长辈担心遭受兵祸。因听说将军治下朐山太平,便想举族迁徙至将军治下,躲避兵祸。还请将军恩准。”
李钟权问道:“你们家族有多少人?”
徐二柱道:“回禀将军,男女老少,足有千口。”
李钟权眼中闪过一道亮色,一千人的大家族,可以为他带来不少收入,不过他脸上却故作为难道:“本将这朐山县也不大,你们一下来这么多人,不好办啊!”
徐二柱连连躬身,“还请将军通融,我们周家愿意给将军提供一笔钱粮,表示感谢。”
世家大族到宋朝时,就已经不太行了,不过积蓄依旧不是一般人家能比。
李钟权勉强答应道:“你们这么多人过来,本将管理不易,需要每人缴纳一贯钱的人头费,另外,你们需要的田地和屋宅,都要向本将购买。”
第131章拿下城池
虽说给了也要拿回来,但是若是太痛快,未免惹人怀疑。
徐二柱惊道:“将军,一人一贯钱也太多了吧。老人和孩子能不能少点!”
李钟权冷冷道:“我实话告诉你,蒙古人要与宋朝开战,以后淮河两岸不会太平。我这里能容纳的人口就那么多,如果你们无法接受, 那就算了。”
徐二柱故作踌躇,最终还是点头,“好,我答应将军。我们今天运来一些家当,可否让我们先入城安置,找到住所,再回去接应家人。”
李钟权笑道:“自然没有问题。你们今天来了多少人?”
徐二柱道:“回禀将军,因为怕将军这边不肯接纳,所以族长只派过来一百多号人。”
李钟权呵呵一笑,“那就先把这次的钱交了。”
徐二柱连忙道:“好,谢将军接纳。”
李钟权笑道:“你们放心,回去后可以告诉你们族长,我这里非常安全。你看见县城对面的东海岛没有?我把你们安置在岛上,就算有敌兵来攻,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说完,李钟权便让属下带徐二柱去交钱,然后给他们发放通行的木牌。
李钟权商人出身,比较懂得经营,完全是把海州当成了自己的家业来管理。
一般人进出县城,只需要上税,可要是想长期住下,那就必须有他发的牌子,然后每年交一笔人头税。
城门处,一百多名乔装后的汉子,押着十多辆大车,在城门外等候。
徐二柱回来后, 从车上取出十两银子,交给守门的军官,然后从军官那里接过一大串木牌子。
李钟权看见徐二柱付的是银子,脸上笑出了花,身边百户不禁道:“千户,车上肯定还有值钱的东西,要不我们找个借口,把他们劫了吧!”
李钟权鄙夷的看了百户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目光要放长远,要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你这样搞,会坏了我的名声,以后还会有肥羊过来吗?”
百户连忙陪笑道:“卑职考虑不周,目光短浅了。”
“你没听他们说,他们家族有一千多口吗?这些人只是过来考察,你把他们抢了,便是因小失大,等他们举族迁入,还不任本将拿捏!”李钟权教训道:“以后放机灵点!”
百户官点头哈腰,“还是千户英明!”
李钟权道:“等他们来了,要不要土地建房子, 要不要田地耕种,这些都得拿钱找我们购买。届时我们便能狠宰他们一笔,然后他们种田、打鱼,不仅能够为弟兄们提供粮食,每年还得给我们缴税,岂不美哉!”
百户官对李钟权佩服得不行,这思维不是他这种糙汉能比,不禁连拍李钟权的马屁。
这时李钟权的目光,却被正通过车队吸引,他看着押送的人员,几乎都是青壮,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虽说淮北这片不太平,对方派遣青壮过来打头阵,也可以理解,但一千人的家族,一下派出这么多年轻人,还是让李钟权有些疑虑。
当下李钟权直接下城,正准备拦阻车队,再检察一遍,可他刚走下城头,便有一名士卒跑过来,行礼道:“千户,北面来了数百蒙军,说是要进城协防!”
李钟权心头一凛,“有蒙军过来协防?”
“是的!”士卒道:“对方说是万户斡陈那颜的命令!”
李钟权脸黑了下来,他将海州视为私产,自然不希望有别的军队进驻。
这时他也顾不上察看车队,便匆匆道:“随我去北城看看!”
这时徐二柱领着车队进入县城,便径直前往码头,镇守码头的士卒举矛拦住了他们,“运送什么货物?”
徐二柱上展示刚到手的木牌,“这位军爷,我们是准备迁过来的百姓,已经得到了将军的恩准。这些都是我们的行李,还望军爷通融!”
语毕,递出几百多枚铜钱,对方接过,又见有木牌,便笑道:“过去吧!”
当下徐二柱在码头上,找了两艘船,运上一些行李,留下一半人看着车辆,便坐船前往东海岛。
东海岛与陆地隔得的并不远,也就是一条河宽的距离。
徐二柱从船上下来,领着四五十名属下,将一袋袋的行李扛上码头,直接堵在通道上。
这时徐二柱回望对岸码头,见留下的人,利用车辆,已经将码头堵塞。
“你们干什么的,还不将东西挪开,挡住道路了,知道么?”码头上的军官,看见徐二柱一行,将行李堆在通道上,立时走过来训斥。
徐二柱看着走过来的军官,便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各人的手立刻伸入行李中。
那军官领着人过来,一边呵斥,一边就要去动行礼,旁边的徐二柱猛地出手了,只见他从行礼中抽出战刀,刀光一闪,“咔嚓”一声,便将军官脑袋直接砍掉,人头掉在地上,然后滚落海里。
军官身后士卒,看着无头尸体倒在地上,鲜血飙射,惊得木凳口头,徐二柱则大吼一声动手,“动手!”
两岸码头上的士卒,几乎同时动手,他们翻出行李中的战刀和弓箭,便对码头上的守军展开了屠杀。
这时,李钟权匆匆来到北城,看见城门外聚集着五百多兵马,打的李军的旗号。
这些旗帜和兵甲,都是攻破邳县时缴获。
李钟权来到城头,看见城下的蒙军,不禁询问道:“城下兄弟是哪部人马?”
武仙打马上前,朗声说道:“我部乃杨万户麾下,只因南路金兵还未被剿灭,斡陈那颜万户担心金兵流窜至海州,所以派遣我等前来协防。”
李钟权听武仙的话语,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可是杨友杨万户麾下?”
武仙颔首,“正是!弟兄们一路劳累,你且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歇息。”
李钟权问道:“杨万户镇守的邳县被金军攻陷,万户可还好?”
“杨万户突出重围,会同河北张万户所率援兵,已经夺回邳县,万户好得很!”武仙继续催促道:“你且打开城门,我们进去再说!”
李钟权见此,迟疑片刻,最后问道:“既是协防,可有文书一观?”
武仙自然没有文书,只是催促开门。
城头李钟权心生疑惑,扭头吩咐,“叫人过来……”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却愣住了,只见城内忽然燃起大火,杀声四起。
骤然的变化惊呆了李钟权和城头守军,看见混入城中的弟兄动手,武仙不再啰嗦,直接大吼一声,“动手!”
城门前的人马立刻,张弓搭箭,直接向城头射去。
这时埋伏在城外的赵泰,看见城内的黑烟,他知道徐二柱得手了,便大吼一声,“杀!”
隐藏在城外的万余金兵,立刻跟着他冲出树林,扛着梯子向城池杀去。
第132章获得海船
“冲啊!”城外金兵听见号角,看见城内升腾起浓烟,立刻如泄洪般冲出。
城内的弟兄不多,他们必须在混进去的兄弟被消灭前,便打破城池,冲进城内。
赵泰穿着盔甲,骑着战马冲到城下, 在弓箭射程外,便勒住战马,挥刀前指,“弓箭手压制城头,登峰队给我冲上去!”
这次进攻山东,赵泰收获颇丰, 对于如何指挥军队, 已经颇有心得。
金兵弓手冲到护城河边, 然后张弓搭箭,向城头抛射箭矢,用铺天盖地的箭雨压制城头。
海州处于蒙军腹地,远离前线,平时只有军队把守城门,城墙上并没有守军。
这时听见警钟声的守军,刚刚登上城头,抬头便见天空一暗,箭矢如飞蝗般落下,将登城的守军射倒一片。
冲到城下的金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迅速在护城河上搭起飞桥,然后扛着简易的长梯冲到城下。
士卒将梯子竖起,搭上城头,负责登城的尖兵,便顶着盾牌,咬着刀背,脚步蹭蹭的往城头窜。
北城城楼上, 守军挥刀格挡射上来的箭矢, 护着李钟权向后退。
这时守军看见城内起火,城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都已经惊呆了。
“千户,不好了!有大批敌军攻城,弟兄们根本守不住啊!”一名军官惊恐喊道。
因为地处后方,且不是战略要地,城内守军也就一千人。
近万金兵忽然从三面进攻,城内又有金兵混入,城池根本没法守。
这才一眨眼的工夫,李钟权便看见已经有金兵爬上城头。
这样下去,不需半个时辰,金兵就能够占据城头,攻入城内。
眼看着守不住,李钟权慌忙大喊,“快!往东海岛撤!”
李钟权捞钱是把好手,打仗只能说能力一般,他见情况不对,立刻做出明智的决定。
城上守军反应过来, 连忙簇拥着他下城,然后往码头方向逃窜。
虽说海州的地理位置不重要, 但是毕竟处于两淮这个南北拉锯的战区。
为了防止战火烧到海州,善于经营的李钟权早有准备,他在东海岛上储备了不少钱粮和物资,便是防着有人进攻海州时,他可以退守海岛。
这时李钟权刚下城,金军士卒就占据城头,城上守军不是被杀,就是跪地投降,金军没有理会降兵,怒吼着冲下城,杀散守门的士卒,直接打开了城门。
“冲啊!”城外金兵见城门打开,顿时怒吼着一拥而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金兵就冲进城池。
李钟权领着近百属下,仓惶来到码头,想要坐船去东海岛,却被混入城中的金兵堵住,双方在码头激烈厮杀。
两军在狭小的码头区域,战刀劈砍,盾牌撞击,不断有士卒倒下。
“给我杀!”李钟权挥刀怒吼,而就在这时,他身后却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李钟权回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街道上的蒙军,都被骑兵撞飞、冲散。
这让李钟权内心大骇,惊恐的看着骑兵冲到跟前。
武仙骑马挺枪,见人就杀,所向披靡,他正要一枪刺向李钟权时,却见他惊恐无比的把刀一丢,声音变调,尖叫怒吼,“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啦!”
武仙急勒战马,马蹄前蹄悬空,然后重重在李钟权的身前落下,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下,脸如宣纸般煞白。
随着李钟权投降,城内的守军很快就放弃抵抗。
赵泰随即领军入城,控制了城防,然后便径直前往码头。
“宣相,大帅已经去东海岛了!”见赵泰过来,立刻有属下禀报。
赵泰随即上了条船,来到海岛码头,徐二柱迎接上来,“相公,卑职不辱使命,控制码头,岛上的船,一艘没走!”
“好样的!我记你一功!”赵泰满意颔首,然后随口问道:“恒山公呢?”
徐二柱道:“去查看仓库了!”
赵泰吩咐道:“你在这里看好船只,不许任何人驾船离开,再派个人,带我去仓库看看!”
徐二柱领命,赵泰随即跟着一名士卒,来到岛上的村镇,便见武仙等人站在一处仓库外,心情颇好的交谈。
这时武仙见赵泰过来,老远便道:“贤弟,你快过来看看,这下我们发财了!”
赵泰走过去,武仙一把将他拉进仓库,进去一看堆满了粮食,然后又被拉进另一个仓库,,里面则是成串的铜钱。
赵泰看了,不禁有些心惊,“怎么有这么多钱粮?”
此时这些钱粮原本的主人李钟权,就如同被人偷了家的松鼠般,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都进了别人腰包,心中别提多难受。
不过,他却强颜欢笑,上前行礼,“这些都是小人一点点积攒下来,小人愿意献给相公,用于抗蒙大业!”
赵泰来到海州就发现这里与其它州县不同,没有那么凋敝,进了海州城,更是发现街道上店铺林立比较繁荣。
现在看见满仓的钱粮,便让赵泰更加惊讶。
武仙介绍道:“这位是海州守将千户李钟权,已经归顺我们了!”
虽说这厮投降速度有点快,但这人在治理和搞钱方面,应该是个人才。
赵泰立刻做出判断,然后微微颔首,“不错!既然已经归顺恒山公,那就是自己人。我问你,海州有多少船,一次能够带多少人出海?”
李钟权道:“海州有渔船五百多艘,货船十艘,能够带五千人出海。不过这些船都不大,只能近海航行,不能航行太远!”
赵泰询问道:“可以沿着海岸航行,抵达南宋吗?”
李钟权知道赵泰的用意,想了想,“货船倒是经常去南宋,不过渔船却没去过。”
赵泰看见岛上仓库内的钱粮,应该够吃一段时间,足够先送五千人去南宋,再转头回来接应剩下的人马。
想到这里,赵泰立刻吩咐道:“李千户,麻烦你协助本官,将会驾船的渔民和水手,都集中起来!”
……
淮南,十五万宋蒙大军,已经对持了多天。
双方都发起了数次小规模的进攻,试探对方防御,寻找着各自破绽。
这时双方都想尽快击败对方,可是却都不愿意做主动进攻的一方。
不过,这种僵持,很快就因为北岸又有蒙军过河,而被打破。
七月二十八日。
赵范担心蒙军继续偷偷过河,增强阔端的兵力,终于下定决心,令十余万宋军在旷野上摆开了大阵。
阔端见宋军出营,亦不甘示弱,率领五万多蒙军出营,决战一触即发……
第133章宋蒙大战堂堂之阵
淮河南岸的旷野上,饱食一顿的宋蒙两军,在方圆十多里的区域内,摆开了阵势。
宋军这边,赵范所率领的楚州兵,组成了庞大的中军主阵,赵葵所率的扬州兵为大军左翼, 淮西制置使全子才所率两万援兵,拱卫大军右翼。
宋朝在淮南的精锐之兵,都集中在这里了。
对面金军大阵,以李璮部为中军,蒙古将领多塔纳波、朵尔达,各率五千骑兵, 为左右两翼。
两军阵型上,都是分为三部,只不过南宋这边少马,蒙古这边马多。
宋军主阵中,赵范看见蒙古两翼的骑兵,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此时,两军大阵摆开,宋军士卒忙碌的在阵前,摆放鹿角和拒马,用来防备蒙军骑兵的冲击。
宋军各阵,都是以如林的长枪在前,规模庞大的弓弩手,则被手持刀盾的重步兵保护在中间,防止远程兵种,遭遇骑兵的突袭。
十万宋军在旷野上展开,从左向右望去,军阵绵延十里,左翼根本看不见右翼,战场极为宏大壮观。
军队在地面上铺开, 军令只能依靠令旗和鼓号传达,不过旗鼓只能传达简单的命令, 复杂的军令则还需要骑兵传达。
宋军大阵以成,十万人马摆好阵势,车粼粼马萧萧,军阵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卷大旗的猎猎声响。
这时一队队传信骑兵,从中军奔出,前往各阵,传达中军主帅战前最后的指令。
南宋淮西制置使,老将全子才昂然骑在战马上,传信骑兵从中军奔驰到淮西军中,来到全子才面前,足足奔驰了一刻钟的时间。
“制置相公有令。蒙军两翼马军众多,一旦开战,蒙军马军必会寻找时机,迂回奔袭中军两翼。制置相公传令全相公,右翼淮西军,当保持阵型, 万不能让蒙古骑兵突入, 否则必动摇主阵!”传信骑兵奔驰到全子才中军,抱拳行礼。
全子才是淮西制置使, 赵葵是淮东制置使,两人都归赵范这个两淮制置使节制。
全子才是宋军老将,他昂然于马上,大手一挥,“告知制置相公,我淮西军定坚如磐石,拱卫中军右翼,任由蒙军冲击,绝不后退半步。”
另一队传信骑兵,则奔入左翼扬州兵中,向淮东制置使赵葵,下达了同样的指令。
南宋军阵中,骑兵穿梭于各阵,传递着主帅的命令,蒙军这边也是骑兵飞驰于各阵,作着战前的准备。
此时阔端骑着战马,离开中军,奔驰到己方大阵之前,阴鸷的目光扫视着宋军阵列。
他放眼望去,阵前都是穿着重甲,手持长枪的步军,不得不承认,宋军步兵在装备上,远超过蒙古遇见过的其它军队。
这时阔端观察一阵,就步军对抗骑兵的角度而言,阔端没有发现宋军大阵,有任何的破绽。
“王爷,宋军长期在没有骑兵优势的情况下作战,其步阵在克制骑兵方面,可以说是天下一绝。”李璮看见对面军阵森严,不禁感叹一句。
阔端却冷笑一声,“再严密的步军阵列,一旦被调动起来,也会露出破绽。且看本王怎么破阵。”
说着他忽然问道,“张柔现在情况如何?”
“张万户已经搜集了足够的渡船,现在正在寻找宋军防御薄弱处渡河!”李璮沉声回答道。
阔端微笑颔首:“若是张柔能够过河,那此战本王就十拿九稳了。”
李璮道:“对了,南路金军,有消息了。”
“哦!”阔端看向李璮,“他们在哪里?”
李璮道:“据北岸斥候禀报,他们离开泗阳后,没有去涟水,而是向东北方向逃窜。”
“东北方?”这让阔端有些意外,他眼睛眯起,“怪不得找不到他们。不过既然往北逃,那也接没什么可担心了。”
语毕,阔端目光扫视宋军大阵一眼,随即拔马奔驰于军前。
他领着一队骑兵,在蒙军阵前来回疾驰,拔出弯刀在头顶不停的挥舞,激励着蒙军士气。
五万蒙军目光随着阔端移动,跟随着阔端的呼喊,忽然发出震天的呐喊声。
这声音立时如同海潮,如同狂风席卷向宋军大阵,蒙军的呐喊,似乎改变风向,将宋军的旌旗吹得向后猎猎。
赵范见此,当即一挥手,大声喝令:“擂鼓助威!””
军令一下,令旗挥动,中军大阵内,近百名赤膊上身的精壮汉子,随即缓缓擂起战鼓。
一声声雄浑的鼓声,在旷野上响起,立时震散了宋军将士心中的恐惧。
宋军各阵士卒,不禁纷纷握紧武器,中军阵中的楚州兵,忽然提起盾牌,用战刀跟着鼓点的节奏,一边敲击盾牌,一边发出雄浑的低吼,“山!山!山!不动如山!”
随即,宋军左翼两翼的人马,也跟着高举兵器,有节奏的怒吼。
那场面,那声浪,令人热血沸腾,驱散了蒙军造成的压力。
宋军阵中,赵范骑马驻立于大纛旗下,冷峻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蒙军,“今日就让本官来领教一下蒙古大军的厉害吧!”
这时在蒙军阵前奔驰许久的阔端,奔驰一阵,终于在蒙军的呐喊中,勒住战马,然后将手中弯刀向前猛挥,高声啸叫,“进攻!”
“呜呜呜~”蒙军中的号手,立刻仰头吹响号角,凄厉的号角声,在旷野上回荡。
这时号角声未歇,蒙军中军大阵之中,手持长矛、盾牌、战刀的李军步兵,便齐齐跨步,喊着号子,如一堵墙般向前推进。
宋军阵中,赵范看见蒙军先用步军,立刻就意识到阔端的用意。
宋军的步阵极为严密,阵中又有神臂弓、踏张弩这样的黑科技,蒙古骑兵直接冲击,那是找死。
因此阔端想用步军,调动和扰乱宋军步阵,等宋军大阵出现破绽,骑兵忽然杀出,灌入宋军大阵,一举定鼎战局。
想到这里,赵范拔刀出鞘,向前一挥,“磐石军出击!”
一声令下,战鼓急擂,楚州军的重步兵,便手持刀盾,缓步出阵,正面迎击压上来的敌军。
而重步兵一离开大阵,阵中身穿重甲,手持长矛的步军,便立刻补齐空缺,不给蒙古骑兵机会。
战场上,两军精锐的步军,随即迈着整齐的步伐,迅速接近。
当他们相距只剩百步时,双方同时发出一声怒吼,然后齐齐加速,怒吼着撞向敌军~~~~~
第134章大宋不矬
阔端派出步兵的用意,确实如赵范所料,便是用步军搅乱宋军阵型,然后骑兵一冲,一波带走十万宋军。
这时蒙军步军速度飞快,他们在前进过程中,迅速展开攻击阵型。
出阵的宋军重步兵, 士卒清一色的穿着五六十斤重的步人甲,头戴着铁盔,有顿项护住脖子和半张脸,几乎武装到牙齿。
这些重步兵,齐齐迈步,动作虽慢,却保持着密集的阵型, 如同坦克般前进。
蒙古步军提起全速, 刀盾兵冲在前, 长枪兵冲后面,万余兵马面孔狰狞的狂奔。
这时在宋军中军,骑在马上的赵范,忽然一挥手,中军令旗挥舞,战鼓随即猛敲三响。
正前进的宋军重步兵,听见鼓响,立刻止步,在军阵前四百步左右提前停了下来。
“提盾!”穿着重甲的军官,大声怒吼。
便见前排的宋军重步军,齐齐摆出前弓步,一手将盾牌提起,利用手臂和身子顶住盾牌,一手持刀后缩,以便随时刺出。
在盾牌手后的宋军长枪兵,则双手持枪, 目光死死盯住,对面蜂拥而来的蒙军步兵。
“嘭”的一声声巨响,冲在最前的金兵,以排山倒海的声势,用盾牌,用身体狠狠的撞击在,宋军重步兵的盾墙上。
宋军前排的刀盾手,用身体顶住盾牌,像磐石一样,在海浪的拍击下巍然不动,倒是冲击的蒙军,因为自身的装备少重量轻,被反弹后退。
不过凶狠的蒙军步军,立刻就从新用盾牌顶了上来,而就在这时,宋军重步一手用盾抵挡,一手持刀刺出。
与此同时,后排的长枪手,也从空隙中用长枪蒙戳, 将枪头捅入蒙军的身体。
一时间, 阵前鲜血飞溅,蒙军惨叫连连。
宋军长枪手借着盾牌掩护,长枪不断捅出,又收回来再刺,而每一次突刺,都带起团团血雾。
片刻间,盾墙前就倒了成排的尸体,蒙军步军见此,只能同宋军一般,刀盾在前抵挡,长矛在后猛戳。
阔端已经回到中军,他骑在马上眺望,看见宋军重步兵出阵后,留下的缺口立刻被长枪兵补齐,不给骑兵冲击的机会。
此时他又看见派出的步军,面对宋军步军时,根本不占优势,宋军重步兵刀盾在前,长枪居后,不断的刺杀蒙军步兵,而蒙军步军因为装备不及宋军,再对刺中明显落了下风。
这让阔端有些吃惊,南宋的步兵果然有一手,难怪可以在辽国、金国、西夏的攻击下挺下来。
这时阔端见宋军主阵依旧没有破绽,随即举起右手,向前一挥,“传令右翼骑兵,包抄出阵的宋军。”
既然主阵没有破绽,本王就先冲垮你出阵的步军,看你主阵派不派兵救援,本王不信你不漏出破绽。
阔端让右翼骑兵包抄宋军重步,如果宋军派兵救援,主阵必然松动,他便让左翼骑兵,冲击一波。
若是宋军不派兵救援,那么他就吃掉前出的宋军重步兵。
阔端一声令下,蒙古军中号角大作,右翼蒙古骑兵得到命令,大将多塔纳波立时一刀拍在马臀上,战马长厮一声,如同闪电般射出。
蒙军右翼五千马军,早就按捺不住,他紧随将领之后,疾驰出阵,数千骑兵趋之若鹜。
五千马军呼啸而出,出阵后就提前全速,骑兵纷纷张弓搭箭,企图避开宋蒙两军步军的正面,从侧面插入宋军步军主阵之间的空隙,从后射杀宋军步卒。
这时面对奔驰过来的蒙军骑兵,宋军大阵内,赵范不见慌张,反而面漏喜色,他当即举起右手,喝令道:“踏张弩、神臂弓!”
阔端没有与任何人商量,就派出了骑兵,李璮观察着战场,却忽然变色,“不好!王爷,快让骑兵回来!”
阔端皱起眉头,冷眼看向李璮,“为何?”
李璮急道:“宋军重步前出不过四百步左右,骑兵绕后袭击,会遭受宋军主阵神臂弓、踏张弩的射击。”
阔端心头一惊,“宋军弓弩能射三四百步?”
宋朝为了对付骑兵,不仅造出了历代以来,士卒防御力最强的步人甲,弓弩在宋朝也发展到一个巅峰。
宋朝的神臂弓,有多种型号,普通的可射二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秥。
北宋时,李宏发明踏张弩,身长3尺2寸,弦长2尺5寸,箭木羽长数寸,射叁百四十步,入榆木半箭。
李璮急道:“金国的弩箭射不了这么远,可宋军的弩箭,可以射到!”
阔端心头一凛,待要下令时,蒙古骑兵已经疾驰着包抄过去,向宋军步军身后,射出一波箭雨。
几乎同时,宋军主阵中听到命令的弩手,端起了踏张弩和神臂弓,前排长矛手则全部蹲下,让弩手瞄准了从阵前疾驰而过的蒙古骑兵。
“放!”军阵中,将校挥刀怒吼。
数千把大弩,立时齐齐射击,无数弩箭呼啸而出,带起惊天气浪。
在阵前三百步左右,奔驰射箭的蒙古骑兵,立时如被劲风刮过的树叶般,纷纷落马。
宋军弩手,一箭射完,立刻脚踩弓镫,奋拉开弦,然后装上弩箭,动作整齐划一的将大弩再次举起。
蒙军阵中,阔端目光越过中间交战步兵的头顶,看见奔驰中的蒙古马军连连坠马,听见阵阵战马嘶鸣,瞬间大惊失色,急忙喝令,“马军撤回来!”
军令急下,还没入阵的蒙古骑兵,连忙急扯缰绳,改变奔驰的方向,在宋军侧翼军阵前方转了个弯,又奔回己方右翼。
那些已经冲入间隙,实行包抄的蒙古骑兵,则连吃了几箭,死伤大半才冲出来,迂回着回到右翼。
这次包抄,蒙军至少损失六七百骑,令阔端脸色铁青。
这时宋军阵中,赵范得意一笑,大手一挥,沉声喝令,“步军再上。”
宋军主阵,立时又分出两军,左右包抄,意图吃掉蒙军前出的步军。
阔端见此,不禁勃然大怒,咬牙切齿,没想到宋军居然还敢主动挑衅。
若是那两股步军包抄上来,本就不占优势的蒙军步兵,肯定会被宋军吃掉,阔端只能咬牙喝令,“步军再上,我看你有多少精锐步军!”
第135章逼迫阔端
阔端一声令下,便又押上两支步军。
李军的步军装备上,比宋军差了太多,李璮看着阔端这样不知怜惜的使用他麾下人马,脸色有些难看。
“王爷,我军装备比之宋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拼步军我们肯定拼不过啊!”李璮看见自己的步军, 撞上宋军步阵,就似撞上了铜墙铁壁,不禁提出质疑。
阔端不快的看了李璮一眼,“步军打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把宋军的精锐步军都引出来,他的弓手和弩兵失去保护, 我再马军突袭,何愁不胜!”
虽说在战场上, 蒙军步军处于劣势, 被攻守有序,坚不可摧的宋军重步压制,但是宋军投入战场的重步越多,宋军主阵的防御就会弱上一分。
这样一来,阔端不需要击败宋军重步,只需等宋军主阵防御被削弱,他就可以骑兵突袭了。
战场上,随着两军增加兵力,在阵前相互砍杀的步军,已经多达四万多人。
在宽阔的战场上,宋蒙两军的步军,像是两股不相容的洪流,相互猛烈的撞击。
两军士卒以身体为墙,不停的碰撞,发出阵阵巨响。
在前头交战的士卒,先是长兵交击,然后短刀互砍, 最后被后排士卒挤得与敌军面对面脸贴着脸的殊死搏杀。
战场上长矛突刺,战刀翻飞,两军直杀到鲜血四溅,血流成河,风云色变。
宋军大阵中,赵范注视着杀声震天的战场,他对于阔端的意图十分清楚,便是在等待宋军的主阵出现破绽。
而赵范的目标,则是吃掉蒙军的步兵,逼迫阔端的骑兵冒险冲阵。
蒙军步军不多,当阔端押上全部步军,宋军主阵依旧没有露出明显破绽时,阔端就只能动用骑兵冲击宋军,否则蒙军步军就要全部完蛋。
宋军没有足够的骑兵,只有用这种方式,来迫使蒙军主动进攻,否则步阵再严密,蒙古骑兵不上前, 步军也休想伤他们一根毫毛。
因此看见前方激烈厮杀, 赵范没有犹豫, 再次挥手,“步军再上!”
蒙军阵中,阔端看见赵范继续投入兵力,脸色逐渐狰狞,内心开始抓狂起来。
因为他发现,赵范不断投入步军,宋军大阵依旧完整,可他这边却已经没有多少步军可以投入战场。
这样下去,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他的步军投完,宋军主阵也没露出破绽。
届时,他们没有兵力继续投入,要么看着步军完蛋,要么冒险冲阵,而见识了宋军的弓弩后,让阔端心中没有足够的胜算。
此时两军几万步军绞杀在一起,战场上怒海般的喊杀声响彻云霄,两军杀得天黑地暗,热血沸腾。
这种情况下,谁都无法收手,阔端一咬牙,只能跟进,“再上一万人!”
李璮惊呼道:“王爷,再上一万,我们就剩五千步军了。”
阔端却不容质疑,“不压上去,出阵的两万步军,就要完蛋!听本王的,压上去,等张柔过河,战场立刻便有转机。”
……
在淮河南岸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时,淮河北岸涟水城外,密密麻麻的蒙军士卒,拥堵在渡口和河岸边,准备登上船只和木筏。
这时蒙古大将张柔,站在码头边上,目光注视着河面上游弋的宋军战船,一旁将领担心道:“元帅,大军要冲破宋军水师阻拦,恐怕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张柔两腮鼓动,沉声道:“宋军船大,我们船小,我们不与他们纠缠,他们拦不下所有渡船,只要我们有人渡到对岸,就能够协助王爷,大破淮南宋军。”
众多蒙军将领闻语,神情都严肃起来,知道要做好付出巨大伤亡的准备。
……
南岸,蒙宋两军在旷野上,已经厮杀两个时辰,两军士卒从早上打到中午,交战步军已经精疲力竭。
此时宋军大阵依旧严整,没有漏出破绽,而阵前交战的两军步军,依旧在激烈搏杀。
赵范目光注视着战场,对面阔端手上能用的牌,已经只剩下五千步军,还有近万骑兵。
“报!”这时一队斥候疾驰过来,奔到宋军中军,“启禀相公,对岸蒙军在岸边集结,有渡河迹象!”
赵范闻言心头一惊,北岸蒙军若是渡河,使阔端得到支援,那他的计划便无法实现。
“传令下去!让水师进攻涟水,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给本官将蒙军拖在北岸,绝对不能让他们渡河!”赵范当即喝令。
骑兵闻语,立刻疾驰而去。
赵范目视战场,忽然拔出战刀,“左右两翼,各抽调一军,给本官压垮蒙军步军!”
宋军中军不断抽调步军,再抽调兵马,主阵防御就会受到影响。
北岸蒙军有渡河的迹象,令赵范有些不安,只能抽调两翼兵马,迅速压垮蒙古步兵。
宋军两翼兵马一动,蒙军这边五千步军只能立刻压上,可战场上蒙军步军的劣势,却已经越发明显。
蒙军阵中,阔端已经把李璮的四万步军全部压上,手上只剩下不到一万骑兵。
眼看着蒙军步军,开始顶不住,宋军步军从两翼开始包抄蒙军步军,大旗下的蒙古诸将,都急得狂躁不安。
阔端表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可是心里其实已经慌了,“张柔怎么还没渡河?”
现在宋军动用的兵力也到了极限,只要张柔渡河,出现在宋军大阵的任何一个方向,宋军的大阵便会出现破绽。
届时他一万骑兵,突入阵中,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屠杀。
可是张柔为什么还没过河?
正在阔端焦急之际,正面战场上,已经激战了一个上午的蒙军步军,阵线被宋军突破一点,蒙军步兵有了被分割包围的风险。
“王爷!”战场上的变化,惊得李璮等人惊呼连连,“步军要完了!”
李璮心惊胆颤,看着自己麾下人马,几乎快哭出来。
阔端抬头看去,嘴角肌肉扯动,他已经等不及张柔过河,只能双眼通红,奋力拔出弯刀,大声狂吼道:“马军,冲锋!”
第136章蒙军过河
眼看着步兵撑不住,阔端只能冒险使用马军。
宋军大阵中,赵范看见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兵出阵,骑兵奔驰起来,犹如山崩地裂,滚滚泥石流咆哮而来,他心中并没有欢喜, 反而一脸凝重。
为了逼迫阔端动用骑兵冲阵,赵范不断投入重步兵,终于迫使阔端动用骑兵。
不过,他不断派出步兵,也使得原本严密的宋军各阵,防御力大为削弱,未必能顶住蒙古骑兵的冲击。
此时蒙古骑兵万蹄践踏大地, 势如泰山压顶而来。
面对奔涌过来的骑兵, 军阵中的宋军士卒, 内心都狂跳不已,不自觉的握紧了兵器。
这时在宋军两翼,老将全子才和赵葵昂然于马上,看着奔驰过来的蒙军骑兵,纷纷一扬兵器,大声喝令,“防御!”
宋军两翼的弩手和弓箭手,立刻弓弩上弦,神臂弓、步弓、踏张弩纷纷瞄准了奔驰过来的骑兵。
宋朝缺少骑兵,为了对抗北方民族的马军,宋朝在军事上一是堆甲,加强步兵的防御,二是编制大批远程兵种,利用弓弩优势射杀骑兵。
蒙古骑兵奔驰出阵,直扑向两翼骑兵的正面, 可当快要进入弓弩射程时, 他们却虚晃一枪,奔向两翼宋军的侧面, 想调动宋军,让宋军阵列出现混乱。
全子才骑在马上,只见阵中近万弓弩手,举着大弩和弓箭,随着蒙古骑兵移动而转动着方向,箭头始终对准了蒙古骑兵。
军阵中的宋军重步,则穿梭于阵中,连忙向侧面调动,增强侧面防守。
蹄声轰鸣,蒙古骑兵疾驰着猛扑过来,外围的长枪手纷纷攥紧了兵器,只眨眼的工夫,蒙古马军距离军阵,就只剩下三百步。
“踏张弩!放!”全子才沉着冷静,朗声喝令。
宋军阵中,随骑兵移动,而移动箭头的弩兵, 立时扣动弩机。
“嗖嗖嗖!”宋军阵中数千箭齐发,箭矢呼啸而出, 直接射入蒙古骑兵和战马的身体, 奔驰的战马被箭矢射中,马匹腾空而起,将上面的骑兵甩飞,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滚滚黄尘。
蒙古骑兵连连落马,不过凶悍的蒙古骑兵,并没有被宋军射来的箭矢所吓倒,而是在奔驰中,张弓搭箭,继续扑向宋军阵列。
而随着蒙古骑兵接近,也就表示他们,将进入宋军更多弓弩的打击范围。
军阵中,数千宋军弓弩手,动作整齐划一的操作弓弩,万箭齐发的场面,使得天空都为之一暗。
阔端注视着战场,心在滴血,先前损失再多的步军他都不心疼,那死的都是汉人,可现在倒下的却是蒙古勇士。
在密集的箭雨打击下,冲在前面的蒙古轻骑,损失极为惨重。
本来他们要奔驰到阵前三十步,再射出手中弓箭,可巨大的伤亡,令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胆怯了。
冲到阵前五十步时,蒙古骑兵便匆匆射出一箭,然后拔马于阵前转了个弯,一边射箭,一边迅速脱离宋军大阵。
数千蒙古轻骑,集中向宋军大阵一处,奔射着箭雨,手持长矛的宋军步兵,接连中箭倒地。
蒙古骑兵骑射确实厉害,许多身穿重甲的长矛手,都是被箭矢射中面门,军阵外围防御立时出现一丝混乱。
“冲进去!”在蒙古轻骑兵射完就撤后,紧随在轻骑兵身后的蒙古重骑兵,发出了怒吼。
千余蒙古重骑,马蹄哒哒,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撞向被骑射扰乱的军阵。
由于宋军各阵的重步,被抽调出去与李璮部的步军厮杀,所以外围护卫弓弩手的重步兵变得单薄许多。
这时外围的长枪手,又遭受蒙古骑兵的奔射,阵形便出现混乱。
蒙古重骑兵趁此良机,直接撞入军阵,最外面的长矛手,瞬间就被撞得倒飞,蒙古骑兵如同推土机般,一连突破数排长枪手,将整个大阵撞得向里凹陷。
老将全子才立时大喝:“左右夹击!”
蒙古重骑兵,不断突破宋军长矛阵,在撞飞宋军长枪手的同时,自身也不断被长矛捅死,逐渐失去了冲击力。
全子才一声令下,被撞开的宋军步军,听见鼓号,立时从两边合围上来,夹击入阵,失去速度的蒙古骑兵。
宋军从两侧杀上来,长矛手上戳骑兵,下捅战马,将失去速度的蒙古骑兵捅落下马,然后乱刀砍死。
阔端见蒙军骑兵没有得手,当即喝令,“撤回来再冲!”
即将陷入阵中的蒙古骑兵,听见号角声,连忙拔马脱离宋阵。
全子才看着骑兵撤退的背影,连忙喝令,“恢复阵形。”
宋军这边士卒连忙填补空位,再次结成大阵,只是被蒙古骑兵一冲,损失了不少步军,外围的长矛阵又单薄了一些。
蒙古骑兵撤下来,也迅速重新集结,眼看着正面的己方步军,已经露出败象,蒙古骑兵不敢犹豫,很快在号角声中,再次发起冲锋。
此时战场上的战况,残酷又激烈,正面两军步军殊死搏杀,宋军步军压制住李璮四万人马,蒙军步军还在苦苦支撑。
在两翼,蒙古骑兵不断袭扰和冲击宋军侧翼,淮河之南,已经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时随着时间推移,阔端开始狂躁不安起来,正面的蒙军步军,被宋军压制,骑兵冲阵又损失巨大,让蒙军的兵力是越打越少。
“张柔怎么还没渡河!”阔端内心不禁咒骂,他与张柔早有约定,在他与赵范决战时,让北岸蒙军不计代价过河。
淮河上,宋军水师主动攻击涟水,同蒙军在渡口进行大战,大批蒙军战船和木筏,不是被宋军水师撞翻,就是被火箭烧毁。
然而就在宋军水师猛攻涟水,牵制北岸蒙军时,涟水上游三十里,数千蒙军却乘坐小船,冲破几艘宋军哨船的阻拦,抵达了淮河南岸。
张柔之子张弘基,领着数千骑兵,踏上南岸土地,杀散赶来阻拦的宋军,然后立刻翻身上马,战刀猛挥,“传令下去,给我直扑宋军后阵!”
第137章千钧一发
淮河南岸战场,呈现胶着之态,且局面向着对蒙古人不利的方向发展。
十万宋军就像是个刺猬,让急于吃下他的阔端,崩坏了一嘴牙。
两路蒙古骑兵损失两三千人,也未能冲垮宋军大阵。
正当阔端为战局感到心急如焚时,在宋军大阵后方, 西面天空中忽然升起几道烟柱。
那是宋军沿江设置的烽火,阔端瞬间狂喜,他双腿一夹,便往前奔,然后屁股离开马鞍,站在马镫上向西眺望。
“哈哈哈~”阔端欣喜若狂,仰天长啸, “是张柔过河了!哈哈!此战胜矣!”
在他身后, 李璮等蒙古将领,也都激动得向空中挥拳,嘴里发出一阵阵兴奋的狂叫,就似疯了一般。
同蒙军的反应相比,宋军这边则是一片骚动。
身后的烽烟,表示着有敌军过河,正向宋军大阵后方杀来。
这时宋军主阵开始骚动,赵范猛然回首,看着西面的烽烟,一颗心立时跌落谷底。
现在战场胶着,蒙军忽然出现在宋军后方,无疑会使得战局直接倒向蒙军一方。
张柔得到阔端的命令后,便搜集船只准备木筏,在涟水摆出一幅要强渡淮河的样子,吸引宋军水师,重点防御涟水附近的河道。
宋军一百艘战船,在河面上展开, 也就能控制几里长的河道,重点防御涟水, 其它地方自然空虚。
张柔将宋军水师吸引到涟水后,便让自己的儿子率领五千骑兵,在上游早就准备好的渡口过河,一举避开宋军水师的防守,冲到了淮河南岸。
赵范看着身后的烽烟,远远看见西面地平线上,出现一支规模庞大的蒙古骑兵,这位两淮宋军最高统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惊慌之色。
此时宋军大阵在蒙古骑兵的冲击下,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去防备身后出现的骑兵,一旦敌军骑兵从后冲入大阵,宋军大阵便可能崩溃。
“天不助汉啊!”赵范内心长叹,不过脸上却恢复坚定,急声喝令,“快!弓手执斧,防御身后敌骑!”
阔端的两路骑兵, 冲击着送军侧翼, 宋军没有足够的重步兵,去防备身后敌骑的冲击。
军中将校听见中军号鼓, 后方的将领连忙指挥部下变阵,后方的弓弩手,只能丢了弓弩,拿起配备的战刀和短斧。
几乎就在宋军慌忙变阵之际,出现在身后的蒙古骑兵,也吹响了号角,向宋军发起了冲击!
张弘基领着五千骑兵,渡过淮河后,便催马急进,一刻钟的工夫,便杀到宋军大阵身后。
这时看见宋军阵中,士卒跑动,长矛手往后阵调动,他哪里会给宋军调整防御的机会。
“杀啊!”张弘基大声怒吼,奔驰中举槊前指。
万蹄践踏大地,他身后骑兵立时争先恐后,急催战马,直跑得耳畔生风,似雪崩般冲向宋阵。
“嘭”的声声巨响,蒙古骑兵顶着宋军仓惶射出的箭雨,直接撞入宋军后阵。
中军大阵的楚州兵,刚举起长枪,蒙古骑兵已经撞上来,宋军士卒的身体,立时像断线风筝般撞得飞起,砸倒一片宋军。
宋军阵中,调转箭头,才射出两箭,正脚踩弩镫,给踏张弩上弦的弩手,抬头一看,敌骑已经到了面前,然后胸口一阵剧痛,被骑兵长矛捅入,身体倒飞。
蒙古骑兵迅速冲乱宋军后阵,骑兵像是犁地一样,将身前宋兵撞开。
“哈哈哈!”阔端看见援兵撞入宋阵,兴奋得仰天长笑。
苦战大半日,随着蒙古援兵赶到,战局的天平终于完全倒向蒙古一方。
“哈哈哈!此战过后,南宋在淮南的精锐尽失,本王将拿下楚州,夺取杨州,饮马长江!”阔端放肆大笑,拔出战刀,“吹号角,给本王全线反击!”
战场上,蒙军凄厉的号角声响彻原野,蒙军左右两路骑兵,见援兵杀入宋阵,毫不犹豫再次扑向宋阵。
正面被宋军押着打,处于崩溃边缘的李军步军,也重振士气,稳住了阵脚。
这时从后杀入的蒙古骑兵,一路撞飞宋军,搅乱大振,宋军还没来得及重整阵行,左右两翼也被蒙军骑兵撞入。
蒙古骑兵在军阵中,横冲直撞,透阵而出,留下满地的宋兵的尸体,以及混乱的大阵。
“相公!我们败了!快撤吧!”宋军中军,部将们一脸惶恐。
“撤!怎么撤?”赵范却拔刀出鞘,怒声嘶吼,“给我重组阵型!”
宋军都是步兵,一旦失去阵型庇护,蒙古骑兵乘势掩杀,那十万大军就只有被屠杀的份。
作为宋朝在淮南的最高军事统帅,赵范清楚的知道,十万精锐全军覆没的后果。
赵范不禁举刀怒吼,“重组阵型,后退者死!”
中军连忙挥动令旗,被搅乱的宋兵正回到自己的位置,令人绝望的一幕,却再次发生了。
撞入侧翼的蒙古骑兵,趁着送军大阵动摇,军心不稳,终于冲开外围矛阵,冲入淮西军大阵中,把阵内弓弩手冲得七零八落。
淮西制置使全子才,看见军阵已经无法保持,知道一旦蒙古骑兵,贯穿军阵,再次冲击,宋军就会崩溃。
面对危局,全子才猛地拔刀,朗声怒吼:“淮西儿郎,我部若乱,主阵必溃败。今日本将与尔等死战不退,守护中军侧翼!”
语毕,全子才一夹马腹,便直接迎上冲进阵中的蒙军,身后亲兵也抄起兵器冲了上去。
另一边,淮东制置使赵葵的扬州军,也被蒙古兵冲破军阵。
“相公!大阵被破,此番休矣!”惊慌失措的部将已经乱了阵脚。
赵葵的扬州兵,在大阵南侧,他脸色铁青,内心正在做着激烈抉择。
现在败局已定,他留下来只能与友军一起覆没,若是现在趁着楚州兵和淮西兵,还能支撑,赶紧撤离,或许还能为宋朝在江北保住一支精兵。
在宋军陷入绝境时,阔端则得意看着战场,等着宋军溃败,他便可以挥军掩杀,消灭十万宋军。
这时正当阔端,畅想着灭掉宋军主力后,顺势夺取整个淮南之际,身边李璮却惊呼一声,“咦!东面也来了援军!”
阔端扭头看去,果见身后也出现一支兵马,近千骑兵正疾驰而来,阔端不禁哈哈大笑:“好啊!东面也有援军过来,此番大胜矣!”
第138章援兵到了
阔端看见从东面奔驰过来的骑兵,以为是张柔兵马。
毕竟,南宋缺少马匹,千人规模的骑兵,是极为少见的。
这肯定是张柔为了避开南宋水军阻拦,从多个渡河地点同时派遣人马过河。
这样一来,宋军水师拦住一处, 拦不住另一处,总有蒙军可以渡过淮河。
李璮等将见阔端欢喜,内心也跟着欢喜,南宋富裕,淮南比江南差点意思,可却比蒙古占据的任何一地都要富庶。
想着歼灭了送军主力, 淮南唾手可得,他们将获得丰厚的财物, 搂着江北的美人, 各人便忍不住跟着阔端一起,仰头狂笑。
众人大笑一阵,李璮又看了那队骑兵一眼,不禁啧啧称奇,“咦,他们怎么连衣甲都没穿,就赤膊上阵了!”
阔端闻言,回头的望过去,这时那队骑兵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兴许是怕渡河时落水,所以才脱了衣甲吧!”
各人觉得是这么回事,目光又投向战场,要亲眼目睹十万宋军,在他们眼前崩溃。
这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李璮, 又向后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 一看顿时就被骇了一跳。
他只见那队骑兵, 扬起滚滚黄尘, 竟然直接向他们奔来!
“咦!他们想干啥?”李璮惊呼一声,“他们怎么奔我们来呢?”
阔端再次回首,整个人也愣住了。
他定睛一看,只见前面一将,纵马驰骋,奔驰中已经张弓搭箭。
这时阔端终于反应过来,瞬间脸色大变,满脸惊恐的惊呼道:“不好!敌骑来袭!”
众人瞬间从胜利的喜悦中惊醒,骇得瞬间如坠冰窟。
那队骑兵距离宋阵还远,便取出弓箭拉开弓弦,并且直奔他们而来,肯定是敌军。
因为弓弦拉开,需要巨大的力量维持,一般拉开后瞄准就射,没道理隔着目标老远,就拉开弓弦,保持开弓姿势冲锋, 那还没到敌人跟前, 手臂就没力气了。
各人惊恐的看着杀来的骑兵,内心满是惊疑, 这是哪支人马,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后面。
“嗖嗖!”武仙一骑当先,奔驰中射出一箭,身后骑兵也纷纷松开弓弦。
阔端等人连忙挥刀格挡,李璮惊慌拔马,“王爷,快走!”
蒙古大纛旗下,早就没兵,只剩下阔端和数百亲军,老走就押上了全部兵力。
这时面对突然杀来的骑兵,蒙军中军根本无力抵抗,阔端一边格挡箭雨,一边扯动马缰,连忙避开援兵的冲锋。
一时间,阔端仓皇逃窜,士卒临走,不忘扛起大旗。
武仙冲上前来,杀散没来得及撤退和前来阻拦的骑兵,怒吼一声,“弟兄们,随我杀!”
语毕高举战刀,领着千余骑兵,并没追击逃窜的阔端,而是直接冲向正面战场李军步兵的后方。
为什么选择冲击李军步阵?
两天前,武仙和赵泰从海州坐船抵达淮河口,从当地哨所口中得知,蒙金两军主力,正在涟水对岸对持,将进行决战。
赵泰意识到自己这队人马,可以作为奇兵,或许会对战局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此赵泰让武仙领着骑兵先行,他领着步军在后面紧追。
武仙上岸后,便率领一千骑兵,向西疾驰,为了减轻战马负担,也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千余骑兵脱了盔甲,向西急奔。
这两百多里,人和战马都比较疲乏,肯定是追不上,骑着战马的阔端一行人。
刚刚赶到战场,武仙对于战场情况也不熟悉,距离他最近的敌军,就是李璮的步军,而且他们还都背对着自己。
这个姿势对于骑兵来说,几乎不设防,实在太过诱人,所以武仙当即力断,直接冲向李军。
这时正交战的李军,听见身后异响,还没来得反应,武仙就带着骑兵,冲入敌阵。
骑兵长矛突刺,战刀左右劈砍,只见李军阵中血肉飞溅,刚刚站稳的阵脚,瞬间大乱。
同李军交战的宋军重步,本来因为担心己方主阵,而士气低迷,现在无数士卒看见,一支骑兵冲散蒙军的中军,然后直接扑向李军后阵,挥刀砍杀李军,才反应过来,是己方援军。
“杀啊!援兵来了!”宋军重步中,军官举刀大喊,发泄心中的兴奋。
“杀啊!”宋军重步兵,在绝望中看见希望,一个个将心中的激动之情,发泄在手中的兵器上,如同打了鸡血般,狂砍对面的蒙军。
这时阔端与李璮等人跑开,扭头一看,顿时惊得双目凸起。
实力本就弱于宋军步军的李军,全靠一口气支撑,现在被武仙的骑兵和宋军重步一夹击,瞬间就直接崩溃。
“稳住!稳住!溃逃者死!”阔端不禁勒住马缰,大声喝骂,不过却无济于事。
早就到极限的李军步军,因为张柔的兵马出现在宋军后方,才提起士气,咬牙坚持。
现在自己的后背一被突袭,加上回头一看,找不到中军和大纛,士气瞬间崩溃。
宋军主阵,大纛旗下,赵范起初也以为是蒙古又来了援军,心中更加绝望,可随即却看见那股骑兵直接冲向蒙军中军。
这让赵范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顿时挥刀怒吼,“援兵来了!速速重组阵型!”
宋军大阵两翼,陷入苦战的全子才,听见战场上宋军士卒欢呼着传递“援兵来了”的消息,心中惊疑不定。
是谁?是哪只人马赶到战场,全子才没有头绪。
不过,既然援兵来了,那战场就有转机,老将挥刀狂砍,大声怒吼,“淮西儿郎,随我杀啊!”
“相公!援兵!援兵!”另一侧,扬州兵中,赵葵骑上战马,已经准备突围,马缰绳却忽然被属下牵住,手指前方,兴奋提醒。
赵葵抬头一看,只见李军大阵后方,出现一支骑兵,已经将李军步阵完全搅乱。
李军一败,宋军的重步就可以回撤,甚至可以把入阵的蒙军骑兵裹起来。
赵葵精神一振,当即怒吼:“援军已到!众将听令!”
“在!”士气大振宋军的将领齐齐抱拳。
赵葵拔出战刀,指着在阵中冲杀的蒙古骑兵,“裹上去,别让蒙军出阵!给我杀啊!”
“杀啊!”震天的怒吼,在方圆十余里的战场上,冲天而起。
第139章大败蒙军
宋军各阵,看着有援兵过来,立时士气大振。
赵范、赵葵、全子才纷纷怒吼着重组阵型。
这时战场上首先出现逆转的,乃是正面交战的步军。
李军因为遭受武仙骑兵的攻击,腹背受敌之下,“轰”的一声,直接崩溃。
“蒙军溃了!”
胶着的正面战场, 乱战中的宋军士卒,忽然嚎了一嗓子。
紧接着,无数的声音跟着大喊出来:“蒙军逃了!逃了!”
旷野上,李军步兵,被宋军杀得节节败退,不少人忍受不住,重步和骑兵的夹击,连滚带爬的向东逃窜。
阔端看见这一幕, 不禁狂吼, 不过吼声根本传达不了他的命令。
李璮急忙让人挥动旗帜,可是中军位置变化,十多万人的战场上,交战的士卒很难重新看见中军的位置,许多人都看不到中军的指令。
一时间,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李军,短暂的失去了指挥。
阔端看见步阵崩溃,情急之下,尽然拔马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属下一把夺过马缰绳,“王爷,使不得啊!”
此时他们骑马驻立于战场外围,情况不对,还可以逃跑,要是冲上去, 被溃兵裹挟, 那就危险了。
“吹号角!王爷!吹号角!”李璮忽然急呼。
虽说李部使用的主要是汉军用的旗鼓,但是蒙古人的号角, 也能听懂一些。
阔端身边的宿卫,连忙仰头出响号角,号声引起不少蒙军的注意,让他们重新发现自己的中军,不过却依旧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他们在夹击下,将要溃败的命运。
眼看着步兵要完蛋,阔端目光看向了,刚刚从宋阵中杀出的蒙古骑兵。
阔端当即怒吼,“骑兵冲锋!”
宋军援兵出现,让蒙古骑兵的冲锋,变得艰难,可听见号角声,刚出阵的蒙古骑兵,一个迂回,又笔直的撞向宋军大阵, 意图力挽狂澜。
宋军中军,大纛旗下,赵范面对蒙军骑兵的冲击, 始终巍然不动,他大声喝令:“重组阵型!”
援兵的到来,激励了宋军的士气,被骑兵犁了几遍的宋军士卒,纷纷拿起兵器,再次聚拢。
“嘭”的声声巨响,蒙古骑兵,又一次撞入宋阵。
骑兵巨大的冲击力,又将刚刚聚拢的宋军层层破开,直撞到距离大纛旗百步左右,弓箭已经可以射向赵范。
一队宋兵刀盾手,用盾牌和身体护着赵范,飞来箭矢,叮叮的射在盾牌上,大纛旗也被箭矢射穿,出现多个破洞。
如此危急的情况,赵范不惊反喜,他在中军不动如山,看见李军溃败后,当即一挥令旗,“步军回卷!”
正准备追杀败兵的宋军步兵,听见中军号令,一部分当即回身,援救大阵。
冲入宋军大阵的蒙古骑兵,在连续冲击后,逐渐丧失速度。
他们正要杀穿宋阵,然后再犁一遍宋军,却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一队宋军阻拦他们的出路,被他们冲散的宋军步兵也从两边靠拢过来。
这让蒙古骑兵心头一惊,遂即又勃然大怒,骑兵扬起弯刀,照着拦路的宋军士卒便冲上去,那宋军士卒,却身子一矮大斧一挥,直接斩断了马腿。
战马嘶鸣,向前栽倒,蒙古骑兵被甩飞出去,刚一落地,手持刀斧的弓弩手,就将其乱刀分尸。
在他身后的骑兵,捅死拿长柄斧的宋军,可遂即却被宋军长枪手捅落下马。
宋军趁着蒙古马军,速度降低时,裹了上来,缠住了蒙古骑兵,回援的宋军重步,阻击着意图冲出的骑兵,蒙古骑兵被宋军不断捅落下马。
“王爷!撤吧!”李璮看见步军战败,骑兵也被裹住,损失惨重,不禁连忙劝说。
阔端双目赤红,却不甘心,他面孔狰狞的怒吼,“不许退!只要北岸再来一支援兵,便会迎来转机!”
此时战斗已经持续一天,残阳渐渐西沉,可淮河南岸的大战,却还没有停歇。
方圆十余里的战场上,布满了蒙宋两军的尸体,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透,被战马和士卒踩踏,变得泥泞不堪。
“王爷撤吧!若是再有宋军赶来,夺了渡船,那……”李璮再次劝说。
战场上李军步军败退着,向东面溃逃,蒙古马军冲进阵后,被宋军裹住,死伤惨重。
忽然,战场上宋军中军,鼓号齐鸣,雷鸣的战鼓敲响,宋军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反攻信号。
受到激励的宋军士卒,从四面八方,围攻冲进阵内的蒙军,将被裹住的蒙军拉下战马。
战场上,溃败的李军步卒,如无头苍蝇般,漫无目的地奔跑。
蒙古骑兵则被围上来的长矛手、弩手、弓手、刀盾兵围杀,他们陷入阵中,失去速度后,成了宋军的猎物。
那些侥幸冲出来的蒙军骑兵,也不敢再集结冲锋,开始四处逃窜。
阔端看见这一幕,知道他等不来北岸再派援军,他看着大军溃败,不禁面若死灰。
北岸的张柔,确实不可能再派出兵马,他将阻拦蒙军过河的南宋水师,引到涟水渡口,派遣自己儿子在上游过河,用完了所有船只,短时间内不可能重新组织人马过河。
因此蒙军败局已定,阔端心中也很清楚,可是他不愿意接受。
如果这样败回北岸,他将颜面无存。
李璮看见战场情况,见宋军开始反击,知道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一时间,他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扯住阔端马缰,急声道:“王爷,快走!”
“本王不走!本王要与宋人血战到底!”阔端大声怒吼,双脚却配合着一夹马腹,让李璮很轻松的就拉着他的马缰,向西奔去。
战场上数万蒙军,全线溃败,旷野上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蒙古兵。
因为战场在淮河南岸,蒙军士卒又失去指挥,他们不知道该从哪里渡河,所以向各个方向逃窜的蒙军都有。
赵范在中军,看见漫野逃窜的蒙军,心中激动不已,喝令大军对溃逃的敌人展开了无情的追击。
“杀啊!”满天的喊杀声中,宋军漫野冲锋,消灭眼前能够看见的任何一个蒙军。
第140章是谁的人马?
蒙军四处逃窜,宋军呐喊着追杀。
李璮拉着阔端的马缰逃跑,阔端嘴里嚷嚷着要死战,周围的将领纷纷劝说,“王爷,大军已经败了。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虽败了一阵, 但是回去之后,稍作休整,便能再次南下!王爷何故执着于一场胜败?”
阔端并不反抗,可嘴里却说道:“李璮你害我!本王这样回去,有何脸面见父汗?”
李璮心里窝火,他四万精锐报销在淮南,蒙古人才损失多少?
李璮不理阔端, 只是扯着缰绳向北逃, 周围将领都想着逃回北岸,也没心思再劝他,阔端觉得没意思,便也就不再说话。
他们跑了一阵,阔端见李璮往营地方向跑,知道他想从涟水对岸过河,心中立时焦急起来。
蒙军营地确实有船,可是涟水城的张柔没能渡河,便说明了宋军水师肯定在河上阻截。
若是从涟水过河,一定会遇见宋军水师,届时他们多半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阔端脸一下涨红,他想出言提醒,可是他一提醒,那刚才不就白演了,不就说明自己其实怕死,早想逃命了么?
“别往北跑,宋军水师在涟水附近的河面上, 往西面去, 寻援兵渡河之地过河!”阔端涨红着脸,他听见身后宋兵的喊杀声,终于还是开口,提醒李璮跑错了方向。
李璮牵着马缰绳,闻语一愣,回头看了眼阔端,连忙一拔马缰,沿着淮河向西奔驰。
此时蒙军大败,绝大数多败兵的反应,都是往营地跑,向北面逃窜,李璮一路吆喝,收拢一些人马,一起向西而去。
那些向北跑的蒙军,仓皇冲回大营,可大营随即就被追上来的宋军攻破,溃兵便只能继续向北逃窜,很快就跑到了淮河边上。
溃兵们找到当初渡河时的船只, 可却发现河面上,宋军战船密布。
溃逃至此的蒙军士卒, 瞬间就陷入了绝望。
前面是大河和宋军水军,后面是凶神恶煞的追兵,不可一世的蒙军,瞬间陷入绝境。
他们有的冒险乘船过河,被淮河上的宋军战船直接撞翻,淹死者不可计数,有的看见无法渡河,便一哄而散,逃向它处。
一时间,淮河南岸,到处都是逃命的蒙军,以及宋兵追杀的身影。
那些蒙古兵还好,宋军追不上,最惨便是那些李军步军,被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被宋军杀得嚎啕大哭。
“活捉阔端!”
“阔端休走!”
战场上宋军呐喊着追击,阔端同李璮一路逃窜,很快就看见前面有大批溃兵,却是张弘基看见蒙军溃败,领着属下骑兵,迅速脱离宋军,远路返回了渡河地点。
这时大批溃兵,拥挤在河边,争抢着渡船,李璮带着阔端抢了一条,有刀砍退那些拥挤而上的溃兵,驾船逃离南岸。
他们刚上船不久,武仙率领骑兵就冲到河边,成批成批的蒙古兵,被赶下淮河,然后被河水冲走。
李璮等人上了船,担心宋军水师过来拦截,一个个趴在船上,拼命的划水。
好在宋军水师都在涟水阻击过河的溃兵,几人把船划得飞起,直接冲上北岸河滩。
各人心有余悸的下船,不少将领刚上岸,便跪在地上,目视南岸,嚎啕大哭起来。
李璮好不容易,在老爹李全死后,积攒了点兵马,这次一下搭进去四万人,让他真是欲哭无泪。
这时,在众人都悲痛不已时,上了岸的阔端,却忽然仰天长啸。
这让刚刚死里逃生的众将,纷纷面面相觑,心中惊疑,“王爷这是怎么呢?莫非受此打击,疯了不成?”
阔端却忽然拔出弯刀,往脖子上一架,给足属下反应的时间,“遭此大败,本王有何面目,苟活世间!”
李璮见此着实心累,他损失四万人马,才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李璮这种军阀,军队的组成,主要是亲戚朋友和乡党,以及自己治下百姓。
李璮一下丢了四万人,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盼望儿子,盼望丈夫回归的乡亲。
阔端若是想死,大军溃败时,可以毅然发起决死冲锋,被宋军的人潮淹没,如此不失壮烈。
他还可以在渡河时跳河,如此亦不失悲壮。
可你都上岸了,还在这里演戏,便让李璮有些受不了。
虽然知道阔端在演戏,但作为属下,李璮这个真正想死的人,还是得陪着阔端演戏,好给要面子的王爷一个台阶下。
“王爷,使不得啊!”当下几人一拥而上,夺了阔端手中弯刀,好言进行劝说。
淮河南岸,日头落下半张脸,夕阳的余晖下,宋军主帅赵范环视战场,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他身边,众多部将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庆祝着大宋获得胜利。
这时赵葵和全子才等将骑马过来,两人抵达中军,到了赵范身前下马。
赵范见两人过来,上前一只手拉住一人,三人相视,竟一时无言,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此次大战,左右两翼承受蒙古骑兵的冲击,军阵被蒙古骑兵犁了几遍,可却不断重组阵型,守护住了大阵侧翼,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相公!此战大胜!大涨我朝军威,相公之名,亦将震动天下啊!”全子才欣喜若狂。
这时赵范与他们环视战场,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禁嗟叹。
这一仗打出了宋军气势,同时也打得艰难,没有骑兵优势的宋军,差点就被蒙军击败。
如果不是东面来了一支骑兵,宋军恐怕就败了。
想到这里,赵范不禁有些后怕,他忽然问道:“那支骑兵是哪部人马?此役大获全胜,可以说是从他们出现开始。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无法扭转战局。本官要给他们请功!”
赵葵和全子才相互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大家都是两淮人马,各家凑起来,或许才有一千骑兵。
这突然出现的一千骑兵,肯定不属于两淮宋军,谁也没有这个家底。
赵范见两人摇头,心中也觉得奇怪,“不是你们的人马,那是谁的马军?”
第141章捷报入杨
蒙军溃兵被赶下水,欢呼声遂即在淮河南岸响起。
宋军士卒经历一天的血战后,终于击败了这支在淮南待了近一个月的蒙军。
这场胜利对于宋军而言,无疑是来之不易,将士们冲到江边,奋力的挥舞兵器,发泄着心中的喜悦。
在风起云涌的欢呼声中, 一支驻马江边的骑兵,表现得尤为引人侧目。
蒙古南侵以来,金军败多胜少,北方汉人跟着金国,近些年一直吃败仗。
此战,虽说是宋蒙对决,但是武仙和他的属下,毕竟也参与了,并出了一份力, 算是三峰山惨败后,他们取得的首场大捷。
武仙骑马驻立岸边,看着被赶入江中的蒙军,听着士卒们的欢呼,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化作热泪。
他是河北人,这些年一路败退,跟着他的亲朋好友,威州的父老乡亲,越打越少,今天面对如此大捷,心中难免激动。
这时, 武仙正注视着被河水吞没的溃兵,一队宋军骑兵奔驰过来, 看见武仙一行, 打马上前,为首将领抱拳道:“某乃两淮制置使赵相公麾下陈忠,不知将军是哪部人吗?”
武仙闻语, 连忙收拾情绪,然后抱拳,朗声道:“我乃金国恒山公武卫军节度使武仙!”
陈忠心头一惊,原来是金国兵马,怪不得有这么多马军。
他惊讶的打量武仙一眼,然后行礼道:“原来是武国公,我家赵相公有请!”
武仙遂即一伸手,“有劳领路!”
当下武仙便跟着骑兵,来到宋军大营,赵忠先入内禀报,武仙则在外等候。
不多时,赵忠出来,“武国公,里面请!”
武仙进入大帐,便见里面坐着三人,都是披挂整齐,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金宋之间虽然在赵泰的窜和下达成联合, 但是两国之间,恩怨极深,赵范等人听说, 援救他们的是金兵后,内心的感觉就有些怪异了。
面对救援自己的武仙,赵范等人不愿意让金人小觑,所以见他进来,并没有表现得特别热情。
“赵相公!”武仙进来后,见三人坐着,只能先拱手。
赵范客气的颔首,请武仙坐下,然后又介绍赵葵和全子才,最后才问出心中疑惑,“武国公,不知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淮南,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蒙军后方?”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武仙便道:“我国在得知蒙兵攻入淮南后,我国山东西路宣抚副使赵泰便前往徐州,劝说都元帅发兵山东。”
赵范颔首,“这点我清楚!”
武仙继续道:“大元帅出兵后,以蒲察官奴为北路军,攻击济州,意图阻滞山东和河北蒙军南下,我则与赵副使为南路军,攻击淮河北岸蒙军,意图配合宋军歼灭淮河南岸的蒙军!谁知,河北蒙军南下,北路军匆匆撤回徐州,把我和赵副使丢在山东。”
说到这里,武仙不禁咬牙切齿起来,“我和赵副使回不了徐州,被蒙古人追击,赵副使用计调开蒙军,而后与我趁着蒙军不备,攻下了海州,并在那里获得了南下的船只!”
赵范同赵葵、全子才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金国南路军,被困在淮北,便想到从海州夺取船只,然后走海路到宋境,绕道返回金国。
听说武仙与赵泰一起,赵范的态度立时有很大改观。
小赵这个人,真是不错,真是本官的福星啊!
赵范当即关切问道:“武国公抵达这里,赵国瑞呢?”
武仙早怀疑,赵泰与南宋有一腿,见赵范神情,他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赵副使与我一同登岸,在得知宋军与蒙军进行决战后,赵副使认为我部抵达淮南,蒙军定然不知,可为奇兵,便让我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他则带步军跟过来!”
赵范听到是赵泰的主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武国公,你且去休息!赵国瑞到后,请他立刻来见我一面!”
武仙闻语遂即起身告辞,待他离开,赵葵不禁沉声道:“相公,虽说金人帮了我们,但其国与我有血仇,相公还是不要与金人太过亲近,尽快让他们离开淮南为好。”
赵范微微一笑,“你们有所不知,这支军队表面是金军,其实被我控制。金国那山东西路宣抚副使赵泰,乃是本官安插在金国的细作。”
两人闻语,才明白赵范的态度为何改变。
……
此时,在几人谈论赵泰时,赵泰正领着兵马,沿着淮河急进。
他登陆后,让武仙轻骑急进,自己也留下物资,带着三千多兵马向西赶。
因为赵泰率领的是步兵,所以速度慢了许多,宋蒙间的决战已经结束,赵泰还没抵达战场。
不过赵泰也不是没有收获,蒙军战败后,溃兵四散而逃,不少李军溃兵向东逃,正好与赵泰撞了个满怀。
他撞见蒙军溃兵,知道蒙军已经战败,便也就不急着往战场赶。
睢宁小城,对于赵泰来说,无法施展拳脚。
这次出兵山东,让赵泰对山东有了些想法,他不急着行军,便一路抓捕李军溃兵,不紧不慢的前进。
~~~~~~
扬州,宰相行辕。
大宋右丞相郑清之,独自一人,坐在公房内,处理着各地送来的文件,
这时他看了一阵,却忽然有些狂躁不安的将文卷丢在一边,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盯着地图出神。
赵范从楚州出兵,同阔端进行决战前,给郑清之送了书信。
在收到书信后,郑清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心里装的全是淮南决战的事情。
从前线送来的消息,郑清之知道决战就在这几天,也不知结果如何。
如果赵范战败?
郑清之急忙甩甩头,这个想法甩出脑袋,他根本不敢去想,战败的后果。
这时正当郑清之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时,一名官吏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相公,前线战报。”
这话一出口,郑清之心头一惊,他想去接,可随即却把手收回,有些不敢确认的问道:“结果如何?”
来人露出笑容,激动道:“相公是大捷!大捷!”
第142章又见赵范
郑清之听说是大捷,立刻一把夺过捷报,看完之后,不禁仰头大笑,“哈哈……大捷啊!”
自从蒙古攻入淮南,郑清之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朝廷内部倒郑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让他如履薄冰。
现在赵范在淮南大败蒙军,他宰相的位置立刻坚如磐石,看谁还敢对他联金抗蒙,多说半句。
想到这里,郑清之脸上露出厉色,之前是位置不稳,所以跟三孙子似的,现在前线打了这么大个胜仗,相位稳固, 就该那些跟他作对的人倒霉了。
郑清之不禁又看了眼捷报,方才只是大致扫视一眼,现在才知,此战能胜,赵泰的人马忽然出现,是一个关键。
郑清之内心不禁赞叹,“小赵这个人,遇事真上,他得知蒙军攻宋,立刻就带着金国兵马杀入山东,然后又忽然出现在蒙军主力后方,协助赵范大败蒙军。这人实在是不错,得好好拉拢。”
……
淮南这次决战,对于天下局势, 无疑是具有深刻影响的一战。
此战, 淮东、淮西两个制置司的军队,打出了士气,相信蒙古人短时间内,不敢再招惹宋军。
宋军在取得胜利后,朝中以郑清之为首的主战派,地位将得以稳固,联金抗蒙的策略,短时间内不会改变。
这将使得金国获得大批援助,能再撑一段时间。
此战,宋军击败五万多蒙军,因为战场在淮河南岸,蒙军溃兵无法过河,只有张柔部和少量蒙古人成功逃脱,加起来不到五千人逃回北岸。
南岸将近五万蒙军,在战场上被斩首的就有一万三千众,被赶入河中淹死又达八千之众,剩下的则大多成为俘虏。
除了消灭和俘虏蒙军外,宋军这次还缴获大量军资,特别是战马,足有上万匹, 可谓前所未有的大捷。
这场胜利传开,南宋举国欢腾, 当然也有例外, 便是前宰相史弥远。
史弥远被罢相后,一直在等待重新出山的机会,所以并没有回乡养老,而是留在临安,伺机而动。
这段时间,史弥远非常活跃,组织大批官员攻击郑清之,可谁知蒙古人不给力,没打到扬州不说,还遭受这样一场大败。
这时在史弥远府邸,他看完关于淮南决战的战报,整个人只觉得脑壳一阵眩晕,身体人摇摇欲坠。
“史相!”李知孝连忙一把扶住史弥远,一脸关切,“史相,您得挺住啊!”
史弥远摇摇头,“又是这个赵泰,此人屡坏老夫好事,老夫必不饶他!”
李知孝也是咬牙切齿,“相公准备怎么对付他?”
史弥远看了李知孝一眼,然后走回座位坐下,叹息一声,“没想到金人和蒙古人,都没能杀死他!现在他风头正盛,且郑清之马上就要回朝,本相暂时拿他没办法!”
李知孝有些心惊,“连史相都没办法,那可如何是好?”
史弥远沉声道:“现在赵泰不是什么大事,你要防备的是郑清之!此战过后,官家必然对他信任有加,朝野也会对他推崇备至。我们近些天如此逼迫他,他位置稳固后,岂会放过我们!这临安我不打算待了,准备回老家暂避风头!”
李知孝听说史弥远要走,立刻方寸大乱,“史相,郑清之回朝,那我怎么办?”
史弥远沉吟道:“官家为了制衡,不会让郑清之把你赶出中书,不过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你在中书省,要尽力保护他们,实在保不住,就把他们调往荆湖和四川。”
李知孝闻语,心事重重的点头。
两人聊了一阵,李知孝便离开史府,史弥远则吩咐家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乡。
不过他想躲,郑清之却不愿意放过他,在他回乡后不久,郑清之回到临安,便让朝廷差遣史弥远去做广南西路宣抚使。
郑清之回朝后,朝中大批官员,见他位置稳固,便纷纷改换门庭,投靠了郑相公。
郑清之府邸前,每日都停满了朝中大员的轿子和马车,威风一时无两。
朝中一些大员为了巴结郑清之,知道郑清之要整史弥远,便给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史弥远,安排了这么个位置。
这表面是去做封疆大吏,其实路途遥远,就是为了折腾人,不等史弥远走到,便会又有新的任命下达,目的就是让他永远在赴任的路上,直到把他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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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泰一路西进,路上不断遇见李军败兵,他一路抓捕,等到宋军大营时,赵泰已经俘虏近三千人。
这时赵泰与武仙汇合,得知赵范要见自己,便匆匆来到宋军大营。
“赵副使,请。”陈忠把赵泰带到帐前,挑起帐帘。
赵泰点点头,进入大帐,便见赵范居中而坐,微笑的看着自己,“国瑞,你终于来了!”
赵泰连忙行礼,“赵泰拜见相公,此番相公大胜,大涨大宋威风啊!”
赵范脸上满是微笑,指着赵泰对赵葵和全子才道:“这就是赵泰、赵国瑞。”
语毕又给赵泰介绍两人,两人见赵泰一表人才,又如此年轻,都是啧啧称奇,感叹英雄出少年。
“这次本相能够大胜,国瑞你当计大功。不过你现在是朝廷安插在金国的内应,本官不好为你请功,你说说你要什么奖赏,本官尽量满足你!”众人寒暄几句后,赵范进入正题。
赵泰自然不会客气,想了想遍道:“相公,我在金国实力还是太弱小。我有三个要求,还望相公批准。”
赵范看向他,“你说!”
赵泰道:“卑职过来时,在路上俘虏一批山东蒙军,卑职想要带回金国收编,扩充一下兵力。”
南宋对于北方汉人,心存防备,那些俘虏对赵范来说,没什么作用,他点点头,“这件事没有问题,只要你控制得住,本官甚至可以再拨给你一批俘虏。”
赵泰先道谢,然后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卑职想从相公军中,借一批中层军官,帮助卑职练兵,三个月后,便归还相公。”
赵范与赵葵对视一眼,他自然不会放过渗透金军的机会,听赵泰这么说,他对赵泰几乎已经没有戒心,“这自然也没问题。”
赵泰向赵范借军官,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他确实太缺军官,另外他也担心,宋朝这边看他做大,会牵制和限制自己的发展,所以摆出一副让赵范放心的姿态。
见赵范爽快答应,赵泰随即提出最后的要求,狮子大开口道:“最后,卑职希望能从相公这里再获得一笔军资和钱粮,并且以后援金物资,即便是通过相公审核,决定拨给金国,也要全部先交给卑职,再由卑职给金军发放。”
第143章合达和官奴
这次出征山东,赵泰被蒲察官奴阴了一把。
如果不是他机智,从海州夺船南下,他便可能把性命交代在山东地界,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这让赵泰非常恼火,他怀疑蒲察官奴是故意为之,甚至合达也有参与。
此前赵泰希望双方能够保持默契, 可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以后金国要拿援助,直接拿东西交换,他得让蒲察官奴和合达知道,少了他赵泰,他们连一粒粮食都得不到。
赵范见赵泰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金国方面有所察觉呢?”
若是按着赵泰的意思,那就等于明摆着告诉金国,他是南宋的人。
赵泰微微颔首,“卑职只是有所怀疑,不过肯定八九不离十。这次进攻山东,北路军撤退,没有通知我,我怀疑他们想借刀杀人,绕开我向相公索要援助。”
此前为了不做的太明显,南宋对于金国申请的援助,除了赵泰申请,以及赵泰给的名单外,也会给金国朝廷一些。
不过金国对此显然不太满意,想要获得全部的援助。
赵范闻语站起身来,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赵泰宽慰道:“这只是卑职的怀疑,不过就算他们知道,卑职以为也没有关系。他们需要大宋的援助,不敢戳破, 只能继续装糊涂。”
赵范停下脚步, 沉吟片刻,认可赵泰的分析,“国瑞,你打算怎么办?”
赵泰冷笑道:“他们装糊涂,卑职也装糊涂,不过他们以后想拿援助,就得接受卑职的渗透。”
赵范点了点头,重新坐下,问道:“金人对你起了杀心,你现在有多少人马?”
赵泰道:“卑职现在有六千人马,不过大多都是新卒,没有什么战力。”
“那个武仙与你是什么关系?”赵范问道。
赵泰道:“武仙是金国的汉族军阀之一,卑职正在拉拢他,不过他并不是卑职的属下。”
赵范闻语沉吟一阵,忽然向外喊道:“陈忠,你进来。”
帐帘挑起,一将进来, 抱拳行礼,“相公唤我!”
赵范看向赵泰,“你在金国的实力太弱小,本官将陈忠借给你,在给你一批军官和军械,让金人忌惮你的实力,他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动你。”
全子才也道:“既然是自己人,本官也从淮西军中,给你抽调一百名军官。”
赵葵见两人都有所表示,便也道:“我扬州军也给你调拨一批军校,再送你一千神臂弓!”
神臂弓是宋朝的机密,不过当年金军南下,俘虏了不少宋朝工匠,金国也能造神臂弓,只不过产量比较低。
虽说神臂弓的技术早就已经外泄,但神臂弓依旧是重要的战略物资,轻易不会外送。
赵泰听说能够得到神臂弓,心中不禁大喜,连忙抱拳:“卑职谢过三位相公!”
赵范摆摆手,“你还有什么要求没?”
这次宋军大胜,别的不说,光是缴获的上万匹战马,便让赵范三人高兴得睡觉都能够笑醒。
赵泰想了想,“相公,卑职占据海州后,发现海州有坐大岛。现在岛上还有七千兵马没有撤离。”
赵范道:“你是想让本官派遣船只,把岛上的金兵接回来?”
赵泰摇摇头,“卑职想在岛上保留一支兵马,希望相公提供补给,并且帮忙训练一下水军。”
赵范捋了捋胡须,在海州附近保持一支军队,对于牵制蒙古南下,能够起到一定作用。
想到这里,赵范点了点头,“可以,本官来安排。”
~~~~~~
徐州城。
蒲察官奴撤回徐州后,完颜合达并没有因为除掉赵泰而高兴,整个人反而十分忧虑。
金军在山东虚晃一枪,便因为河北蒙军南下,而匆匆撤回徐州。
这让完颜合达有些担心,南面的宋军能不能顶住蒙古的攻击。
如果蒙古大败宋军,导致主战派倒台,史弥远重新上台,废除宋金联合,那金国就被动了。
因此这些天,合达一直密切关注着淮南的情况,在精神上支持宋军。
这天合达正站在地图前失神,蒲察官奴匆匆跑进节堂,“元帅!”
他这一声呼喊,把完颜合达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头一看,沉声道:“官奴,你怎么过来呢?”
蒲察官奴问道:“我过来看看,想知道淮南那边宋军和蒙军打成什么情况?”
合达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宋军和蒙军正在涟水对岸决战。”
这让蒲察官奴有些不安,“这次宋蒙对决,不仅是南宋和蒙古之间的事情,也关系到我们大金。若是宋军战败,那后果……”
合达摆摆手,“蒙军孤军深入,况且武仙和赵泰还在山东,估计牵制了不少蒙古人,我看宋军能够挺住。”
蒲察官奴撤退时,确实没有通知赵泰。
这一是为了借刀杀人,让蒙古人帮金国杀掉赵泰,二是,一旦金军全部撤回徐州,河北的蒙古援军,就能够全力增援淮南的蒙军,把赵泰和武仙留在山东,即可以除掉他们,又能牵制蒙古,可谓一举多得。
蒲察官奴见合达这么说,只能往好的方向想,而这一想,他便忍不住乐了起来。
“元帅,你说如果宋军胜了,我们出兵山东,也算般了宋军的忙。届时我们向南宋申请钱粮军械援助,他们会不会爽快很多。”蒲察官奴笑道。
说到这个话题,合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是肯定的,南宋肯定得给本帅再调拨一笔钱粮。”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元帅府的一名官员,风风火火地抢进节堂。
他看见两人,连忙行礼道:“元帅!宣相!”
合达瞥见他手里拿着一份军报,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不禁眉头一挑,“何事禀报?”
那官员将军报呈上,“回禀元帅,淮南战报!”
这话一出,合达和蒲察官奴同时上前,合达动作快些,接过来迅速看了一遍。
“元帅,如何?”蒲察官奴不禁询问。
合达露出笑容:“哈哈,宋军打赢了。”
蒲察官奴闻语大喜,“元帅,那咱们赶紧向南宋所要军械钱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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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没席吃了
合达读完战报,听了蒲察官奴的话,不禁颔首:“这次宋军能胜,我们大金也出力不少。打仗就要花钱,兵马调动,军队钱粮,士卒抚恤, 可是一大笔开销。”
蒲察官奴笑道:“为了帮助宋军,我大金可是损失了,一个宣抚副史,一个国公,还有一万多将士。这钱,必须让南宋出!”
合达得到的军报,里面信息很简单, 只说南宋打赢了,至于经过,以及赵泰和武仙到了淮南,则一概不知。
现在由于黄河阻隔,合达对赵泰的情况并不知晓,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河北蒙军进入山东后,赵泰已无生还的可能,可以安排吃席了。
合达和官奴为何这么断定,赵泰会遭遇不测,自然是有依据的。
如果是旁人,被困在山东,还可以选择投降,但赵泰和武仙却不太可能,而就算他们两人想投降,蒙古人也不会接受。
武仙早年曾经诈降蒙古,杀死蒙古元帅史天倪。
如今史家在蒙古什么地位,蒙古人抓到他,肯定把他送给史天泽, 再者有前面诈降之事,蒙古人也不可能再相信武仙,所以武仙不可能投降蒙古,只有战死一途。
至于赵泰,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毒杀拖雷,被蒙古人抓到岂能落好,肯定被折磨至死。
这让合达和官奴内心都有点愧疚,希望两人被蒙古人抓到前,便自裁,以免受到非人的折磨。
这时合达看了官奴一眼,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为了牵制蒙军,我们大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你安排一下,本帅要设立灵堂,追悼赵泰和武仙,并上奏陛下,给他们追封!”
蒲察官奴明白合达的用意,这是做给南宋看,好伸手向南宋要钱。
蒲察官奴一脸沉重, “赵副使为国捐躯, 他的葬礼,确实应该大办!”
合达道:“那就由你操办吧!”
蒲察官奴行礼,“元帅放心!”
为了从南宋要来物资,合达这边宣扬着金国在山东的付出。
这样一来,在山东牵制蒙军,最后又惨遭不幸的赵泰,便成了宣传的重点。
蒲察官奴很够意思,动作非常迅速,半天时间就布置好灵堂,安排好了牌位,甚至花重金,请人写了一篇悼词。
忙完这些,蒲察官奴和合达,便等着赵泰和武仙遭遇不测的消息传来。
毕竟蒙古人那边还没处死赵泰,他们这边就开席,实在显得心急了一些。
他们这边等着消息开席,赵泰和武仙却押着南宋给的物资,满载而归。
睢宁县,码头。
王文统领着一大群人,看见船队过来,不禁欣喜道:“宣相回来了!”
最近这段时间,王文统等人内心可谓相当煎熬。
蒲察官奴回来,却把赵泰丢在山东,各人都以为赵泰死定了,准备分行礼散伙,却不想赵泰绕了个圈,又回到睢宁县。
这时船只靠岸,赵泰从上面下来,王文统上前行礼,“卑职恭迎宣相!”
赵泰微笑摆手,目光扫视众人一眼,“本官不在期间,县里可还好!”
王文统笑道:“宣相放心,一切正常。”
赵泰闻语颔首,指了指船队,“本官带回大批军械和物资,你让人清点入库!另外,这次本官俘虏不少蒙军,准备收编一部分,再募集一些新兵,把人马扩充到三万人。先生赶紧从南边采购一批生活物资,避免睢宁物价飞涨!”
一个小小睢宁县,驻扎这么多军队,军队一旦发饷,就会消费。
赵泰必须保持物资供应,否则货物奇缺,就会造成物价飞涨,士卒手中的军饷购买力下降,便会心生不满,不利于他的统治。
王文统对赵泰佩服得不行,这一手发饷,一手又做生意把钱赚回来,可谓实现完美闭环。
“相公放心,卑职已经建立商社,负责从南宋采购货物!”王文统笑道。
赵泰微微颔首,一边往县城走,一边问道:“这段时间,徐州那边什么反应?”
王文统低声道:“卑职听说,徐州那边大元帅,已经为相公设好灵堂,估计是以为相公回不来了。”
赵泰闻语眉头一挑,“灵堂都给本官设好,看来本官让他们失望了!”
徐州这边一直等待着,山东那边传来消息,可等了许久,没等来赵泰命丧山东的消息,反而收到赵泰回到睢宁的报告。
这让合达心头大惊,连忙让人确认,才知道赵泰和武仙,用计甩掉蒙军追兵,夺取了海州,然后走水路去了南宋,并帮助南宋取得了淮南战役的胜利。
这让合达震惊不已,急忙让蒲察官奴把灵堂给撤了。
元帅府邸,合达正琢磨着如何面对赵泰,蒲察官奴忽然闯进来,“元帅,我灵堂刚布好,大家都等着开席,怎么忽然下令撤呢?”
合达黑着脸,“赵泰和武仙没死,他们已经借道南宋回来了!”
“什么?”蒲察官奴满脸吃惊。
合达指了指桌上的信件,“你自己看吧!”
蒲察官奴连忙上前,拿起来看了一遍,整个人立时呆若木鸡。
“这这这……他们这也能逃出来,还顺带帮南宋打赢了淮南决战!”官奴满脸不可置信。
合达阴沉着脸,“赵泰和武仙回来,而且还成了南宋的红人,你说本帅该怎么办?”
蒲察官奴心里有些惊慌,他匆匆撤回,把赵泰和武仙丢在山东。
现在他们两人回来,肯定得找他算账。
合达问他怎么办,官奴却道:“大帅,我都是按您的指示办事,武仙和赵泰要是找我麻烦,您可得帮我啊!”
合达嘴角肌肉抽搐,眉头皱成“川”字,一时无言。
这让蒲察官奴内心更慌,担心合达会拿他来平定赵泰和武仙的怒火。
好在合达没让他担心太久,便沉声说道:“赵泰和武仙不会怪你,你向他们派出了使者,只是被蒙军截杀,所以他们才没收到信息。他们没有撤回来,也不能怪你!”
“对对对!”官奴反应过来,“我确实派信使了。”
合达微微颔首,“这次赵泰和武仙立功,我会上奏朝廷,给他们请功,让陛下大加封赏。他们得了赏赐,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深究!”
“元帅英明!”官奴点点头,随即却问道:“可是赵泰回来,那以后的宋援!”
合达沉吟道:“既然这次是赵泰和武仙帮助南宋击败蒙古,那南宋就更没理由,不给我们军械和钱粮了。”
官奴明白合达意思,附和道:“大帅说得对,武仙和赵泰都是我们金国的官,我们帮了南宋大忙,他们怎么都该意思下!”
第145章赵相公跋扈
现在金国离不开宋援,合达不敢与赵泰翻脸。
他和官奴商议后,决定一口咬定,没有通知赵泰撤退是个意外。
当然赵泰差点死在山东,心中肯定恼火,为了安抚赵泰,让赵泰舒服点, 合达派遣快马前往开封,给赵泰请赏。
届时给赵泰封个虚衔,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大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凑合着过日子。
赵泰回到睢宁后,并未前往徐州复命。
他心中怀疑合达和官奴对他起了杀心后,便不可能再前往徐州,把自己置于险地。
况且,如今已经是七月底, 为了应对蒙古人的冬季攻势,赵泰需要扩军,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也抽不开身。
这次赵泰帮了南宋的大忙,获得了赵范等人信任,得到了大批援助。
赵泰准备用这批援助,将人马扩充到三万人。
如果他手上握着三万精兵,那么合达再想动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现在赵泰的地盘,只有睢宁一个县,想要养三万兵,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时赵泰可以依靠宋朝援助,可这必定不是长久之计。
宋朝能给金国的援助,其实并不多,每年能够给的钱粮物资,也就是以前的岁币那么多。
这些援助赵泰不可能一个人吞下, 需要资助和拉拢金国的汉将, 多少还要分给金国一些,所以赵泰能够到手的其实并不多。
因此要养活三万人马,除了依靠宋朝的援助外,赵泰还是需要经营好自己的地盘。
赵泰离开睢宁一个多月,回来便视察睢宁县的情况。
此时,睢宁县外,依旧聚集着数万饥民。
赵泰看见城外的棚户区,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城外的饥民还没安置?”
王文统解释道:“相公,那些跟随相公过来的饥民,已经被安置,这些是后来陆续过来的一批。他们都是因为听说了相公的名声,所以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地前来投靠。”
现在金国财政崩溃,要养活南迁到开封的几十万女真人,自然是没有余粮来赈济中原百姓。
这种时候,赵泰只是给饥民施点粥,便属于鹤立鸡群, 引得周遭百姓纷纷前来投靠。
赵泰有些惊讶,没想到又来这么多饥民, 这无疑会给赵泰带来巨大的压力,“尽快将这些饥民疏散安置,必须让他们恢复生产,否则本相也养不起。”
王文统却道:“相公,睢宁一地,要优先安置军队眷属,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来安置这些饥民。如果还能安置,卑职早就把他们疏散了。”
睢宁靠近南宋,没有遭受太大的兵祸,县里本来就有不少人口,最近不断安置饥民和军队眷属,人口已经接近饱和。
赵泰不禁皱起眉头,扩军会给他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若还有一大批饥民聚集在睢宁,无疑会将他拖死。
现在他的名声已经传播出去,周遭活不下去的百姓,肯定会陆续来投靠自己。
赵泰不愿意驱赶他们,或者断掉救济,把他树立起来的名声毁掉,可他继续施粥,便会继续吸引饥民过来。
这让赵泰压力巨大,“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些饥民进行生产,把他们变成我们的实力,而不是包袱。”
王文统沉声道:“卑职最近一直在想办法。睢宁的地是不够分,卑职已经让人勘查,睢宁境内可有什么矿山。如果有的话,应该可以安置一些青壮。”
赵泰微微颔首,“我提一个思路,我们背靠南宋这么大个市场,你可以让人看看南宋那边需要什么货物,我们可以组织人手生产,然后从南宋换取钱粮。总之不能让人就这么躺着。”
王文统顺着赵泰的目光看去,等待施粥的饥民,躺得到处都是。
这时两人与王文统继续视察,孙礼骑马过来,“相公,开封的使者到了。”
赵泰有些意外,“可知因何而来?”
“听说是来封赏相公!”孙礼答道。
王文统笑道:“相公,应该是对山东之战的奖赏。这是件好事。”
山东西路宣抚副使,已经是地方大员,不过山东西路全在蒙古人手中,赵泰确实需要更大的官职,节制更多的州县。
这样一来,城外的饥民也能有安置的地方。
赵泰笑道:“确实是件好事!使者到何处呢?”
“刚刚入城!”孙礼回道。
赵泰颔首,随即一拔马缰,“走!随我回府!”
赵泰骑马到府门前,翻身下马,将马鞭交给上前牵马的亲卫,随后问道:“使者到没?”
“回禀相公,使者在厅堂等候!”亲卫回道。
赵泰闻言,随即大步入府,来到厅堂便见里面坐着几人。
为首一人,见赵泰一行进来,微笑道:“赵相公,恭喜啊!”
赵泰面带微笑,“何喜之有?”
那官员拱手赞道:“相公出兵山东,牵制蒙军为南宋解围,又帮助宋军打赢淮南决战,立下赫赫战功。陛下得知,内心甚慰,言相公扬我大金军威,特意派遣下官来给相公封赏。”
赵泰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宣召吧。”
那官员闻语,却微微皱眉,一般而言,接皇帝的圣旨,那都是需要沐浴焚香,在正厅之中拜受诏书的,以示对皇帝的尊敬。
赵泰略带笑意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宣?”
那官员看了赵泰一眼,又看见他身后诸多属下,竟没有一人提醒赵泰。
赵泰以前接过旨,规矩肯定都懂,现在明显是故意为之。
这让那官员一阵为难,不过还是徐徐展开诏书,等赵泰不紧不慢的跪下,才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山东西路宣抚副使赵泰,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扬我军威,建大功于朝廷。朕今派使,晋卿为忠义侯,望卿恭勉乃事,知恩图报,钦此。”
那官员读完诏书,双手捧到赵泰面前,笑道:“相公,接诏吧。”
赵泰却皱起眉头,一副就这的表情。
当下,赵泰在官员惊异的目光中,直接站起身来,也不接招,而是微微一拱手,冷声道:“还请转告陛下,本官功绩当不得此爵,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第146章爷做军阀了
赵泰听说开封来使,要封赏自己,本来心中还挺高兴。
可听见,只是给个侯爵,没有什么实惠,便有些恼火。
赵泰现在根本看不上这些虚衔,他要的是实权, 要的是地盘。
此前赵泰手里没底牌,金国给什么他就要什么,没得挑选。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手里握住宋援,又有南宋做靠山,便有资格提条件。
他方才故意表现出不敬, 就是向金国方面释放信号,爷不当金国忠臣, 爷投宋,爷做军阀了。
赵泰拒接圣旨,让宣旨的官员一脸愕然,他身后一众属下也是震惊无比,只有王文统面带看透一切的微笑。
虽说侯爵在金国已经有点烂大街,但是依旧是莫大的荣耀。
有个典故,李广难封,便是说汉朝名将李广,抗击匈奴,屡立战功,声名显赫,却始终未能封侯。
飞将军李广都难以封侯,足见封侯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孙礼、刘墩等人见赵泰拒绝封赏,都有些不太理解,可又不敢说话。
那官员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确认道:“相公,可是要拒接圣旨?”
赵泰看了他一眼,摆出一副跋扈的神态,“不错, 这个旨意本官不能接,使者请回吧!”
赵泰不接诏,还下了逐客令,那官员见此,只能黑着脸一拱手,“既然相公不接招,那下官也不便强求,只能回去禀报陛下了。”
语毕,便将诏书收回封好,然后拱手离开。
孙礼等人等使者离开,不禁问道:“相公,皇帝要给您封侯,相公为何拒绝啊?”
赵泰看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哼,看你们的出息,一个侯爵就迈不动腿了。这只不过是一个虚衔,既不能多统兵, 也不能多控制州县,要来何用?”
“可是相公直接拒绝, 万一皇帝动怒怎么办?”孙礼等人担心道。
赵泰却心有成竹道:“皇帝不仅不会动怒,还会按着我的意思来封赏。”
赵泰不愿意多说,这些东西交给属下并不好,万一他们以后有样学样,对赵泰没有好处。
现在金国虽有南宋的援助,但是赵泰估计,也阻挡不了蒙古多久。
这种时候,赵泰要地盘,远比什么爵位有用。
徐州,元帅府邸。
完颜合达和蒲察官奴坐在书房内,商议着向南宋索要钱粮之事。
这时,一名属下匆匆而入,禀报道:“元帅,去睢宁宣诏的使者回来了。”
合达闻语露出笑容,“上次我们申请援助,南宋那边一直压着不批,后来赵泰写了封信,南宋那边立时将钱粮送到徐州。这次我们的申请,估计还是需要赵泰写封信。”
一想到以后每次拿宋援,都需要看赵泰的脸色,便让蒲察官奴内心很不爽,可是为了拿到援助,他也只能忍了。
“陛下给赵泰封了侯爵,他得了好处,应该不会拒绝为元帅再写封信。”官奴黑着脸道。
合达见官奴脸色,摇摇头,“局势如此,官奴你必须忍耐,暂时不要再招惹赵泰。”
官奴心里憋着一口气,可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合达才对来人道:“使者人能,请他进来。”
不多时,去给赵泰宣诏的官员,便进入书房,给合达和官奴行礼,“下官拜见元帅、宣相。”
合达见使者满脸怒气,不禁微微皱眉,“阿布拉,你这是?”
官员黑着脸,“元帅,那赵泰真是跋扈,接旨不焚香沐浴就算了,还当众拒接了陛下的旨意。”
“什么?赵泰拒绝受诏?”合达和官奴同时惊得起身。
两人都没想到,赵泰居然会拒接圣旨,他这是不打算隐藏,暴露本性么?
合达阴沉着脸,心中有些慌乱,问道:“赵泰怎么拒绝的,说什么理由没有?”
阿布拉道:“说是功绩不够,不能接受封赏!”
合达听后,却松了口气,还好没撕破脸皮。
官奴却恼火道:“元帅,这哪里是觉得功绩不够,他分明是对封赏不满意。他是想要挟朝廷啊!”
合达一手扶着额头,只觉得有些头疼。
此前赵泰的表现,基本是金国朝廷给什么,赵泰就要什么,一副很好打发的样子。
现在赵泰忽然撕下伪装,同金国谈起条件,让合达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慌张。
因为合达清楚,金国现在非常需要南宋,根本离不开宋朝的援助。
合达阴沉着脸,重新坐下,阿布拉一脸愤怒道:“元帅,这个赵泰自持有些功绩,便敢对陛下无礼,想要要挟朝廷。下官以为此种风气,绝对不能助长,还请元帅发兵,拿下这个狂徒,送去京城,请陛下发落。”
合达看了阿布拉一眼,这位从开封来的宗室官员,显然不了解情况。
拿下赵泰,宋朝援助不要了么?
现在已经七月底,在过几个月,黄河就要冰封,蒙古大军便会南下。
这个时候动赵泰,极有可能与宋朝交恶,合达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另外,赵泰有几千兵马,再加上武仙,万一发生内乱,又不能短时间平定,等蒙古人一来,那么金国便撑不过这个冬天。
因此合达现在不可能对赵泰怎么样。
想到这里,合达有些疲惫的挥手,“阿布拉,你暂且在徐州住下,等我去一趟徐州,问一问赵泰想要什么封赏,你再回开封,转告陛下。”
“什么?”阿布拉双眼瞪大,满脸的不敢相信,“元帅,您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
一旁蒲察官奴两腮鼓动,他理解合达的决定,可心中着实难以接受。
合达却忽然发火,“那赵泰掌握南宋援助,你拿下他,宋援不要呢?没有南宋的援助和支持,朝廷怎么守卫关河防线?你告诉我?”
阿布拉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卑职~卑职不知道这些啊!”
官奴沉声道:“元帅息怒!就算要与赵泰妥协,也不用元帅亲自去问吧!”
合达看向官奴,“你若是在山东,将他~~~唉!如今只有我去,才能拿到宋援,你们懂吗?”
第147章睢宁相会
赵泰拒接圣旨,对于金国的封赏感到不满,合达为了稳住赵泰,拿到宋援,只能亲自前往睢宁,同赵泰谈一谈。
眼下距离黄河结冰,就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合达不敢耽搁,为了快点拿到宋援,他只能立刻动身。
在简单交代官奴看好徐州后,合达便只领着十余名骑兵,疾驰出城,往睢宁奔去。
赵泰回到睢宁后, 便忙着视察, 了解县里的情况,他用几天时间, 把各镇都转了一遍。
这一圈下来,赵泰对睢宁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整个县的产业,主要就是农业,没其它赚钱的行业。
农业虽是立国之本,但众所周知,搞农业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赵泰粗略算了下,若是扩军三万,一年光是军饷,就得近四十万贯,再加上粮食和军资,士卒抚恤,起码六十万贯。
赵泰让王文统算了下,睢宁一县的田赋,加上县里的商税, 除去损耗后,大概只能入库六万贯。
这也就是说,至少得十个县的地盘,才能养得起三万常备军。
现在赵泰地盘小,便只能再其他方面动脑筋,搞点除了农业之外的事情。
这时在县衙内,赵泰召集王文统、周铨等人商议,如何安置城外饥民,以及发展养殖和手工业的事宜。
赵泰喝了口茶,“王先生,现在城外还有多少饥民?”
王文统道:“回禀相公,还有两万一千人,不过最近每天都有几百人过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三万!”
“三万人就是三万张嘴啊!”赵泰感叹一句,随即沉吟道:“现在已经过了耕种时节,就算现在给他们分配土地和种子,也要把他们养到明年收获!这样压力太大了。”
周斌沉声道:“要不,我再向制置使声请一笔粮食, 用于赈灾?”
赵泰摆摆手,“能要到最好。不过我估计,制置使那边也给不了多少。我看关键还是要让饥民自救!”
周斌问道:“现在已经过了农时, 怎么自救?”
赵泰看向王文统,询问道:“之前先生说,派遣人手在县里找矿,可有什么发现?”
王文统摇了摇头,“睢宁境内,有大小山丘近百,不过除了石头,什么矿也没发现!”
赵泰听后,知道是没条件当矿老板了,于是又问道:“那去大宋调查,可有什么大宋需要的货物,能够让我们这边生产?”
睢宁县的农业,肯定是养活不了那么多军队,赵泰便想搞点手工业。
如果能够生产一些手工商品,卖到南宋去,以赵泰的经验,赚到的钱,可以购买的粮食,应该比种田要多。
这样他即可以赚上一笔,饥民不需要土地,也能获得安置。
谁知王文统却又摇了摇头,“回禀相公,大宋那边需要的货物很多,不过我们这边都无法生产,或者生产了也竞争不过那边的商人!像瓷器、布匹、茶叶,那边的商人都经过多年的竞争和积累,我们很难插进去!”
赵泰呼出一口气,王文统说的情况,他其实早就知道。
他在楚州置办了一些产业,都是避开了宋朝原有的行业,进行一定创新,否则很难打开局面。
算上北宋,宋朝已经活了快三百年,到现在这个时期,宋朝各行各业,都已经发展到饱和阶段,很难有新人能够在旧行业中去分一杯羹。
赵泰想了想,看来还是需要创新,制造出新的需求出来。
赵泰沉吟一阵,想着有什么东西,既能赚到钱,又是宋朝人比较容易接受,还能消化大量劳动力的。
赵泰想了片刻,觉得糖、肥皂、还有酱香科技都可以考虑!
这时赵泰正思考着,从哪个下手,孙礼忽然来报:“相公,大元帅从徐州过来了!”
赵泰闻言,只能收了思绪,“合达过来做什么?”
“相公,应该是为了宋援和封赏的事情!”王文统随口道。
赵泰闻言微笑,“他人到哪呢?”
“刚刚进城,正往这边过来!”孙礼道。
赵泰微微皱眉,合达是金兵元帅,守门的士卒不敢拦他,在情理之中,不过赵泰得知士卒直接放合达进城,还是有些不太高兴。
“既然合达过来,那你们就随我迎一迎吧!”赵泰随即站起身来。
赵泰领着众人来到府门外,不多时,街道上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合达领着十多骑奔驰到衙门前停下。
“哈哈哈……”赵泰打了个哈哈,上前行礼,“大元帅过来,怎么不提前通知卑职?”
合达翻身下马,将马鞭交给属下,走到赵泰身前,“呵呵~听说国瑞身体不适,本帅过来看看你!”
说着他上下打量赵泰一眼,笑道:“我看国瑞身体很好嘛!”
赵泰从南宋回到睢宁,按理说应该去趟徐州,向合达回禀山东之行,以及淮南战役的事情,不过赵泰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一直没去徐州。
赵泰打了个哈哈,“元帅有所不知,这次出征山东,可谓凶险至极,一路上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卑职是路上落下心病,最近状态才好一些。”
合达听出赵泰言外之意,想起自己这个过来地目的,拉住赵泰,拍拍他的手背,“国瑞啊!山东的事情,我已经责备过蒲察官奴了。他自己撤回来,把你丢在山东,我将他狠狠训斥一顿。不过,官奴对我说,他很早就派遣信使通知你撤退,你没遇见信使吗?”
赵泰注视合达,两人目光对视,赵泰摇摇头,“我没遇见信使!”
“哎呀!”合达惊呼一声,“信使肯定是被蒙古人给截杀了!”
赵泰看着合达表演,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便配合道:“我想也是被蒙古人截杀。我与官奴同朝为臣,他岂会害我!”
合达闻语大喜,“国瑞,你这么想,我很欣慰啊!”
赵泰不想与合达,在山东的事情上纠缠,这件事情他已经决定装糊涂,暂时不再追究。
毕竟,现在蒙古大兵压境,就算他与合达和官奴不合,也只能凑合着过日子,总不能蒙古没来,他们先打起来。
赵泰配合着微笑,“元帅过来,是特意为官奴解释吗?”
合达摇摇头,进入正题,“我听阿布拉说,国瑞你拒绝了陛下的封赏,所以过来和你谈谈。”
第148章达成妥协
赵泰听了合达的话,知道自己给金国释放的信号,合达听懂了。
这让赵泰颇为高兴,合达过来,并主动提出此事,便说明合达要妥协,赵泰掌握了主动权。
赵泰笑道:“下官去了趟山东, 未能为朝廷收复失地,怎可平白得侯爵之赏!”
合达拉住赵泰的手,语重心长,言辞恳切,“话不能这么说。国瑞你这次牵制蒙古,维持了金宋联合, 朝廷怎么能够不赏你呢?若是像国瑞你这样的功臣, 却得不到封赏,那有志之士,岂肯为大金效力,岂不令功臣寒心?”
赵泰看了合达一眼,心道他这话说得有点迟,若是早点说,说不定能够多骗他一段时间。
赵泰本就是想让金国给点实惠,见合达这么说,求着封赏自己,便也就借坡下驴。
“呵呵~”赵泰笑道:“听元帅这么一说,下官好像确实考虑不周了。”
合达忙道:“可不是么?像国瑞这样的忠臣,朝廷不赏,是不能服众的。你该为朝廷考虑!”
“那我再想想!”赵泰微微颔首,“元帅,我们里面谈吧!”
赵泰见合达要封赏自己,才一侧身,请合达入内。
当下一行走进客堂,跟在赵泰身后的一群属下,听了方才两人的对话,对赵泰佩服不已。
他们原本还担心, 赵泰拒绝金国朝廷的封赏,惹怒金国皇帝,没想相公一拒绝,金国居然赶着要封赏相公。
各人想着相公高升,自己也能沾光,脸上纷纷露出喜色。
这时赵泰合达进入府内,在厅堂里坐下,赵泰让人上了茶点,主动道:“元帅方才之言,下官以为有理,下官确实不该拒绝朝廷的封赏!不过,下官未替朝廷收复失地,就得侯爵之赏,下官也以为不妥!”
合达知道赵泰是看不上侯爵这样的荣誉爵位,只能道:“不知道国瑞以为朝廷该如何封赏?”
朝廷如何封赏,还要问被封赏之人的意见,这就有点离谱, 可在场的人,现在都觉得没啥问题。
“下官想为朝廷收复失地, 无奈现在只辖一县之地,要兵没兵,要地没地,难以施展心中抱负。”赵泰沉声道:“我觉得侯爵可以等下官收复山东后再封赏,现在给个节度使,再把宿州和泗州给下官节制,也是可以滴。”
合达正准备喝口茶,闻言险些呛到,连忙放下茶杯。
赵泰见此问道:“元帅,你这是?”
合达摆摆手,心中暗骂赵泰胃口大,现在金国就剩河南之地,手里总计没几个州。
这个赵泰好大胃口,张口就要两个州,还要做节度使。
不过,赵泰提出条件,合达现在不敢回绝,只能摆摆手,“没事,没事!”
赵泰笑问道:“元帅,卑职这个提议,是否孟浪呢?”
“不孟浪,刚刚好!”合达连忙道:“让国瑞这样有能力的干臣,来治理州郡,对朝廷而言,也是好事!”
赵泰心中感叹,还是做军阀好,“不官还以为会让元帅为难。”
合达只能强颜欢笑,“怎么会呢?国瑞的心意,本官已经知道,稍后便转达给朝廷,从新给你封赏!”
赵泰满意颔首,随即又道:“这次恒山公,也立下大功,元帅可不能把他给忘了。”
合达嘴角抽搐下,赵泰自己要两个州就算了,还张口替武仙要,真是得寸进尺。
赵泰提这么一嘴,至少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为武仙争取好处,武仙知道后,自然会感激自己。
第二点则比较腹黑,他为武仙争取好处,在合达和金国朝廷看来,便是武仙和赵泰走到一起,今后肯定提防武仙,而这种提防,肯定会将武仙进一步推向赵泰一边。
合达心中恼火,可这时却只能颔首,“这是自然,朝廷不会漏掉任何一个有功之臣!”
赵泰目的达到,便微笑道:“如此下官就谢过元帅了!”
合达见赵泰满意,心中松了口气,随即也道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国瑞,其实本官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情。”
赵泰知道肯定是关于宋朝援助的事情,“哦,不知是何事?”
合达沉声道:“如今已是七月底,再过几个月,黄河冰冻后,蒙古人极有可能南下,可现在关河防线上,许多人马都缺少器械和钱粮,未能做好准备,届时恐怕难以抵挡!”
赵泰装糊涂,“元帅的意思是?”
合达只能开口相求,“我知道国瑞你与南宋关系不错,能不能请你再修书一封,催促一下南宋赶紧再运一批器械和军粮过来?”
合达前面妥协,都是为了这一刻。
赵泰知道这便是交换条件。
合达说得的情况,赵泰是知道的,他心里也担心金国不能顶住蒙古的攻击。
虽说现在赵泰与合达貌合神离,但赵公子天生有大格局,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不考虑大局。
因此南宋给的援助,赵泰肯定会给金国一部分。
毕竟赵泰的军队,还没形成战力,他还需要金兵,顶住这次蒙古人的攻击。
若是金兵顶不住,睢宁肯定也守不住,那他发展起来的一点家底,也会被蒙古人摧毁。
不过物资要给,但是赵泰也不能让合达觉得拿到援助太过容易。
赵泰微笑道:“这件事情好办,元帅你将清单给我,我给你向南宋索要。届时南宋将物资送来,我通知元帅派人来睢宁领取!”
合达闻语,明白其中区别,之前赵泰是暗中操作分配,现在直接不装,以后要援助,都得找他申请,物资也得找他领取。
这样一来,赵泰就卡住了,金军的脖子。
以后金国申请援助,要看赵泰的脸色,援助运到后去领取,给多给少,也要看赵泰的心情。
合达现在别无选择,他心中怨恨,可却不敢得罪赵泰,脸上只能陪笑道:“那就麻烦国瑞了!”
“哈哈哈~”赵泰笑道:“元帅客气了。为大金办事,乃是我分内之事嘛!”
合达见赵泰春风得意,满脸尴尬的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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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兴办实业
合达并未在睢宁久留,他与赵泰交流一番后,便立刻快马返回徐州,然后与阿布拉一起前往开封。
他一路快马加鞭,只三日就见到金国皇帝完颜守绪。
皇宫,御书房。
完颜守绪听了合达的话,不禁勃然大怒, “赵泰拒绝封侯之赏,索要节度使,以及宿州、泗州节制之权!他好大的胆子!”
合达待完颜守绪发泄完,沉声道:“陛下,看眼前的形势,朝廷极度依靠南宋援助。赵泰这是挟宋自重, 不封恐怕不行啊!现在关河防线,就靠南宋援助了。”
完颜守绪怒道:“他这是趁朝廷之危, 要挟朝廷。”
合达道:“臣也没想到赵泰狼子野心,可现在朝廷只能先安抚他。”
完颜守绪阴沉着脸,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明白合达说得没错,金国现在急需南宋的支持。
现在赵泰就像是拿下齐国,向刘邦请封假王的韩信,而他的处境却比刘邦更危急。
完颜守绪沉默半晌,“那就加赵泰为忠义军节度使,但宿州和泗州,只能给他一个。另外,他不是为武仙讨封吗?朕便封武仙为宿、泗两州制置使。”
合达明白完颜守绪的意思,故意制造赵泰和武仙的间隙。
“陛下!眼下蒙古进攻在即,臣以为朝廷还是隐忍为上,等拿到宋朝援助,挡住了蒙古的进攻,重新稳住阵脚后,再去对付赵泰不迟。现在还是不宜得罪他。”合达低声劝说道。
完颜守绪看着他, 一脸愠色,“当初是卿家劝说朕除掉赵泰,今天怎么帮他说话?”
合达面带羞愧,“陛下,臣无能,这都是时局所迫啊!”
完颜守绪叹息一声,他其实明白,合达说得有道理,只是被赵泰威胁,让他心中愤怒,所以发泄一番。
这时完颜守绪,有些颓废的背靠座椅,整个人仿佛被抽去脊梁,他疲惫地挥手,“按着赵泰的意思,加赵泰为忠义军节度使,知宿州、泗州事,另外忠义侯的爵位,也给他。”
合达听后, 不禁行礼,“陛下英明,待臣拿到宋援, 挡住蒙古人冬季的进攻,等朝廷缓过劲来,必有办法节制赵泰。”
完颜守绪摆摆手,“你去办吧!”
……
睢宁县外,赵泰为了让饥民有生计,尽快恢复生产,让王文统组织了饥民,在睢水沿岸,同时上马多个项目。
此时睢宁城,就像是个大工地一般,正搭建一个个临时工坊,准备建立一片工业园区,上马多个手工作坊。
这些作坊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用于军工生产,负责制造器械和军事物资,一类则是生产货物,卖到南宋赚钱。
这其中有的项目,就地便可找到原料,比如酿酒和肥皂,便成为赵泰近期关中的重点。
如果这两个项目成功落地,不仅能让一部分饥民获得就业机会,还可以为赵泰赚取大量钱财。
这时赵泰领着几人,来到已经初具规模的肥皂工坊,众人站在工坊内,围着一口大锅,议论纷纷。
“将这些油全部倒进锅里!”赵泰指挥着工人,把几罐过滤好的油,倒满一大锅。
王文统等人看着满满一锅油,内心对于赵泰的创收计划,都有些怀疑。
现在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油对他们来说,可是极为宝贵的东西,有谁会用这么宝贵的东西,去制造什么肥皂呢?
“相公!这一锅油,价值不菲,造出的东西,能比油更值钱?”王文统很佩服赵泰,可也不免担心赵泰折本。
赵泰微微笑道:“大家身上的衣物,家里的被子,用一段时间,就会脏掉。家里的女人,通常用皂角、淘米水或草木灰等来清洗污垢,这样麻烦不说,还很难清洗干净,我制造的这个肥皂,算是对传统胰子的改良,用起来方便,而且效果很好,肯定不愁销路!”
肥皂起源很早,中国历史上很早就有类似的东西,用猪胰腺、猪油与天然戌混合而成,名唤“胰子”。
赵泰则准备改进生产工艺,并进行大规模量产,让南宋的市民阶层,还有皇宫和富人都用上肥皂。
王文统却担心道:“相公,这肥皂制作,别的不说,光这一锅油,成本就不低,百姓恐怕用不起!”
王文统没去过南宋,不了解南宋那边,商品经济已经相当发达,而且形成了较为富裕的市民阶层。
在一般人家都吃不起油的情况下,赵泰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肥皂卖给穷人,而是走高端路线。
毕竟,这肥皂的制作成本,不是一般的高,必须高价才能收回成本。
赵泰笑道:“这些肥皂定价会很高,金国这边的百姓,确实消费不起。我准备把生产出来的肥皂,运到淮南和江南销售。赚到的钱,一部分收购原料,扩大生产,一部分购买粮食,来解决我们这边的粮食供应和军队的军费!”
说话间,赵泰又指挥工匠,放入草木灰的浸泡液,还有酒精,进行混合,然后倒入清水中,等没有油膜后,便进行充分搅拌。
工匠用的酒精,是赵泰建的另一家蒸馏工坊提炼出来,算是肥皂生产的机密之一。
这时工人不停搅拌,众人便看见神奇的一幕,发现池子里出现淡黄色的沉淀物。
“这就是肥皂!”赵泰见此有些兴奋道:“把他们取出来,加入一些香料,然后倒入模具中,静止一段时间。”
看着工人们将沉淀物,倒入各种形状的模具里,赵泰颇为满意的颔首。
这些模具,是赵泰找木工定制,为了提高档次,模具都刻有图案。
因为这些肥皂上,每个都有一只雕的图案,后来赵泰生产的肥皂,又被称之为雕牌。
现在肥皂的样品已经制造完成,不过要进行大规模生产,却还需要时间。
在这期间,赵泰一是要对肥皂进行营销,让南宋百姓知道有这么个好东西,同时还得建立原料供应体系。
草木灰容易解决,蒸馏酒精,赵泰也能生产,关键是难以获得大量油脂进行生产。
赵泰这等于是凭空创造一个需求,他若是在南宋大肆收购,必然会推高油的价格,增加生产成本。
不过,赵泰对此也有解决方案,一是派人去与南宋那些大城外的屠宰工坊合作,收购他们屠宰后,无用的猪胰腺,二是他还控制海州对面的东海岛,可以在那里招募渔民,出海捕鲸。
第150章练兵与宗族
七月初,金国针对赵泰的奖赏终于下来。
完颜守绪表现得很大方,让赵泰封侯建节,做了节度使,还将宿州和泗州划给赵泰节制。
赵泰见金国爽快,便为合达讨来物资。
对于这批援金物资,赵泰并未克扣, 足额拨给了合达。
这到不是赵泰不想扣,而是蒙古人在淮南吃了败仗,未必能够咽下这口气,肯定会进行报复。
南宋的援助,对于金国的关河防线十分重要,赵泰不敢克扣。
这样一来, 赵泰得到了想要的,金国也获得了宋朝的物资援助,双方皆大欢喜。
不过, 在高兴之余,压在他们头顶的那片乌云,却没有散去。
此时金国没有战事,但完颜守绪、合达、赵泰都知道蒙古人一定会卷土重来,所以双方只能保持默契,继续搭伙过日子。
金国这边得到赵泰拨给的物资后,立刻加强关河防线,而赵泰也在招募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扩军,准备应对蒙古南侵。
睢宁城外,忠义军大营,一万多士卒在赵泰从南宋、以及武仙处借来军官的指挥下,正在演练阵势的变化。
在赵泰的争取下,失去地盘的武仙, 也重新获得一个地盘,被金国朝廷安置在单州砀山县。
武仙为了感谢赵泰,给他留下一批军官,帮助赵泰训练军队。
此时在校场上,近万人的士卒,随着令旗挥动,战鼓擂响,迅速变化着阵型。
赵泰看了看,对陈忠道:“陈将军,不错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样的成果,我要计你一功。”
陈忠将令旗交给属下,让他接着操练,然后沉声对赵泰道:“三个月内,要让这些新卒,掌握阵法变化,时间有些紧张,卑职不得不抓紧操练。”
提到三月之期,赵泰心中的高兴劲儿,立时就消退了。
在古代短时间内,拉起十多万人的军队,都不是一件难事,可要让这些军队变得有战力,不像流寇土匪一般, 被称之为乌合之众,便需要有一批素质过硬的军官队伍。
三个月的时间,赵泰不认为自己的属下,能从陈忠这批军官身上,学到多少东西。
因此赵泰在借的时候,就没打算还给赵范。
当然赵泰不可能直接把他扣下,只能是他们自己不想走,这样赵范也不能怪赵泰。
可这批军官都是宋军的中层军官,在南宋有家有业,地位和俸禄也不低,来赵泰这儿帮忙,纯粹就是扶贫,时间一到,肯定是要走的。
现在看来赵泰要留住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更好的待遇。
想到这里,赵泰的心思,又到了搞钱上。
“呵呵~”赵泰微微一笑,“有陈将军帮忙操练,我相信三个月内,忠义军一定可以脱胎换骨。”
当下赵泰又看了一阵,便离开军营,去查看城外饥民安置的情况。
南宋给的援助有限,赵泰要养军,就必须盘活治下的经济。
此时,城外的饥民,有一部分参与睢水河畔工坊的建设,还有一大批等着安置。
此前睢宁人地饱和,现在赵泰又得了宿州和泗州两个州的地盘,便可以再安置一批饥民。
赵泰骑马来到城外棚户区,在一顶顶帐篷和草棚间穿行,营地内的饥民,男的正聚集在一起,商议着今后生计,女人们则忙着在睢水河边清洗衣物。
赵泰躲避着在棚户间拿着木棍打仗玩的孩童,来到营地内一顶大帐前,外面站岗的士卒看见赵泰,连忙上前牵马,“相公。”
赵泰翻身下马,随口问道:“王先生呢?”
“在里面办公!”卫兵接过赵泰的马鞭。
赵泰闻语挑帐进去,便王文统坐在桌案后,正埋头计算着什么。
“王先生!”赵泰唤了一声。
王文统抬起头,看见赵泰,连忙起身,“相公怎么过来呢?”
赵泰笑道:“我过来看看饥民安置的情况。”
王文统闻语,从桌上翻出一份文卷,交给赵泰道:“现在大概还有两万多饥民需要安置。卑职准备往宿州和泗州安置一批,剩下的在招募为雇工,月底前应该能够全部安置。”
城外聚集的饥民,一直是赵泰心中的心病,现在听说月底前能够全部安置,让赵泰颇为高兴,“好啊!将这些饥民安置,也了却我一件心事。”
王文统行礼道:“卑职有一事先相公请示。”
赵泰坐下来,“何事?”
王文统道:“是关于安置饥民。现在卑职有两个方案,一是将这些饥民打散安置,一是将这些饥民,以现在有的宗族为单位,其中安置。”
赵泰捋了捋鄂下冒出来的几根胡须,沉吟一阵,“分散安置的话,便于今后官府管理,只是朝廷要组织起来,也比较吃力。以宗族为单位安置的话,则能上饥民迅速站稳脚跟,只是今后宗族强大,难免威胁官府,对官府不利。”
王文统道:“相公英明,这两种安置方式,各有好处,也各坏处,所以想请相公定夺。”
赵泰沉吟片,便有了决定,“若是太平时节,可以分散安置,但如今乱世,我们需要地方上宗族势力,来帮我们动员百姓,抗击蒙古。我觉得应该以宗族为单位进行安置,并且和这些宗族商议好,给他们多少土地,他们战时就得出多少子弟。太平时,他们以宗族为单位耕种,战时以宗族为单位,为我们提供兵源。这样一来,我们便能藏兵于民,省下许多工夫。”
宗族是社会最基层的组织机构,平常就代替官府,处理相间事宜。
现在官府对于村镇的动员能力很差,县里要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这些宗族配合。
如果赵泰能够把这些宗族动员起来,无疑有利于抗蒙,不过这些宗族势力做大,便会像汉末那些世家大族一样,不利于官府的统治。
对于宗族做大的危害,赵泰自然清楚,不过眼下把百姓都动员起来,无疑更为迫切。
两害相权,赵泰只能开历史的倒车了。
第151章安置饥民
王文统见赵泰赞成以宗族为单位去安置饥民,不将饥民打散,而是借用宗族的组织力,迅速恢复生产,增加后备兵力,便道:“相公英明!卑职以为可将这些宗族,安置在边境地区, 即可以拓荒,还能巩固疆域。”
赵泰微微颔首,“那就请先生制定一个安置方略,鼓励他们训练乡兵,立功可以获得更多土地!”
王文统点点头,知道自己又有得忙了。
这时赵泰忽然问道:“钱粮情况如何?”
这是赵泰眼下比较关心的问题,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到花钱如流水,不过具体花了多少,还能撑多久,赵泰并不清楚。
提到钱粮,王文统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
他翻出刚才计算的账簿,“卑职正要想相公禀报!”
赵泰看他的样子,心头一凛,“不够花呢?”
王文统点点头,“最近一段时间,相公扩充军队,还有招募饥民修建工坊,花销很大。将士们训练,每天要吃三顿,饥民们干活,也得吃两顿干的,粮食消耗很快!另外,酿酒也消耗了一大笔粮食!现在我们手中的粮食,大概还能维持两个月!”
赵泰皱眉颔首, “那钱呢?”
王文统翻看一下账簿, “目前账上还剩十万贯,也只能用两个月!”
赵泰皱起眉头,今年的宋援已经给完,他必须想办法赚钱,否则日子都过不去,根本没法子提高军官待遇,留下那些军官。
赵泰问道:“现在各地即将秋收,我们新得两州之地,还能收个秋税。你算算坚持到明年,缺口有多大?”
王文统沉声道:“卑职方才正在计算,宿州、泗州、加上睢宁,下半年能够收上来的赋税,大概九万贯。现在我们每个月花销大概要五万贯,到年底还有五个月,总计需要二十五万贯。这也就是说,光钱就有六万贯的缺口。”
赵泰听了他的话,心里迅速盘算,“这还是没打仗, 如果打仗,粮食、军资、草料、士卒抚恤, 我估计总缺口,应该差不多二十万贯了!”
王文统点头,“相公估计得差不多!我们至少还要二十万贯钱,才能撑过今年。若是算到明年收下夏税,缺口会更大。”
赵泰沉吟一阵,现在已经八月,想要短时间内赚二十万贯,只能依靠商业。
想到这里,赵泰道:“先生,饥民的安置要尽快完成,然后把精力都放在工坊上来!”
这时两人在帐篷内,交谈一阵,赵泰随即与王文统出来,迅速饥民营地。
因为赵泰的要求,饥民必须请清洗,喝热水,指定地点排泄,所以两万多饥民的营地,看上去却十分干净,也没爆发什么疫病。
这时赵泰正巡视,看见一处空地上,聚集了近百人,似乎是一个大宗族在开会。
赵泰见此,随即走了过去。
因为赵泰经常亲自施粥,所以这里的百姓都认识赵泰这个大善人。
他们看见赵泰过来,连忙纷纷起身,给赵泰行礼。
赵泰微笑道:“本官来看看大家,了解一下大家的情况!”
说完,赵泰扫视众人一眼,询问道:“你们方才在谈什么?”
一名老者行礼道:“回禀相公,小人们正在谈以后的事情!”
赵泰直接在地上坐下,招呼众人也坐,“你们谈得怎么样,可知道官府安置的政策?”
众多百姓在赵泰身前坐下,王文统则坐在赵泰身旁。
“相公,我们逃荒到这里已经两个月,虽然相公每日施粥,但我们天天无所事事,心中着实不安!我们正商议,总不能一直靠救济,正想以后怎么办!”为首老者满脸焦虑。
赵泰问道:“你是族长吧!不知怎么称呼?”
“小老儿姓薛,名唤仁寿,是陈留薛家的族长。”老头行礼道。
赵泰颔首,“薛老,那你们想到办法没?”
薛仁寿摇摇头,“现在家乡的土地,因为没有种子已经荒废。而且我们寻思着,蒙古人有可能在打过来,所以不想回家,想在相公这里安顿下来。只是我们几百号人,在这里要地没地,要屋没屋,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泰闻语扭头看向王文统,微笑道:“先生,你给乡亲们说一说安置细节,让大家宽心吧!”
王文统道:“大家不要担心,大家既然到了这里,相公就不会不管大家,肯定会把大家安顿好!”
各人闻语便都将目光,投向王文统,便听他继续道:“现在官府制定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将大家安置到宿州和泗州,由官府借钱给大家,在安置地修建临时住处,然后会给大家分配田地和种子,让大家耕种,让大家尽快恢复生产!因为大家遭了兵祸,所以头一年,官府会减免一部分赋税,后面再正常收取赋税,以及借出去的钱粮。”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赵泰等他们讨论一阵,微笑道:“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询问王先生!”
见赵泰这么说,人群中便有人壮着胆子问道:“老爷,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借了官府的钱盖房种地,不知道利息怎么算?还有第一年,减免多少赋税,以后我们又要交多少,该怎么还钱!”
王文统道:“官府给你借的钱粮,每年只收一分利。第一年官府,只收大家一成田赋,从第二年开始征收三成,其中两成为赋税,一成是还你们借的钱粮,等你们还清后,以后便只需要交两成税!”
打仗很花钱,现在金国收取的赋税,已经超过六成,百姓负担极为沉重。
因此饥民们听了王文统的话,都兴奋起来。
这时王文统又道:“除了种地外,现在官府办的工坊,正在招募工人。如今正是农闲时刻,距离播种还早,大家可以一部分人去安置地,建设屋宅,一部分人则在工坊上工,挣些工钱补贴家用!”
“在工坊上工,一个月能够挣多少钱?”有人问道。
赵泰准备赌一把,现在账上还有十万贯,两个月的粮食,他想拿出一部分购买原料,赌蒸馏酒和肥皂能够大卖,于是便笑道:“若是手脚快,不偷懒,一个月应该能拿一贯钱!”
各人听说,一个月就有一贯,都有些震惊,纷纷心动不已。
第152章赵相公办厂
赵泰现在还有十万贯钱,两个月的粮食,再加上秋税,能够收八九万贯,可还是缺二十万贯,才能撑到年底。
现在已经过了农时,赵泰要在几个月内, 将手里的钱翻倍,便只能利用商业。
睢水河畔,几家工坊初具规模,各种工具也已经配备齐全,可以进行生产。
睢宁临近楚州,县里几乎没有手工业,工坊所需的大锅、器械都是从楚州那边买过来,投入已经数万贯。
这次若是不成功,那赵泰立刻陷入财政危机,别说用好待遇留下,陈忠那批军官,就是自己募集的三万常备军,也得遣散屯田。
清早,城外棚户区,大群被安置去宿州和泗州的百姓,正收拾行装,拆除窝棚,成群结队地离开睢宁县。
一间棚户内,一名十四岁的少年,换了身还算干净的衣服,洗了把脸,对里面喊道:“娘,我去工坊那边看看,您等我给您带吃的回来。”
“儿啊!赵相公是好人, 你好好给相公干活。”里面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
少年名叫金诚,是河北来的难民, 同那些举族逃荒过来的宗族不同, 他与家人南逃,路上遇见蒙古、汉族军阀、土匪的抢劫和盘剥,原本千余人的队伍,现在就只剩下他和年迈的母亲。
这时金诚走在棚户区内,看见住了几个月的地方,正被拆除,一群群的饥民离开这里,前往安置地,心中百感交集。
官府出了安置政策,可以把他安置到宿州去,不过金诚听说睢宁城外的工坊招人,每月一贯钱,便想留在睢宁。
金诚是从村里出来,他这样的独户,被安置在本地人聚集的村落里,人家几十户上百户都是一个姓,他这个外来户, 年纪又小, 多半会遭人欺负, 并且连个说理,帮忙的人都没有。
如果工坊能够每月给一贯钱,那收获不比种地差,他和老娘便也能生活下去。
因此金诚没有选择去宿州,而是希望在睢宁碰碰运气。
清早,没吃饭,金诚饿着肚子来到睢宁河边的工坊,发现工坊外已经聚集了上千百姓。
因为听说在工坊上工,一个月能挣一贯钱,许多百姓都被吸引过来。
金诚站在人群后,看着排起的长队,让他有些焦急,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过来。
前面这么多人排队,等下工坊招够人,他就只能去宿州。
家里就只有他一个男娃,老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干活,又没有宗族帮助,分了田地也种不出多少粮食。
工坊前,上千百姓排队等候,相互交谈,说着关于工坊的传闻。
人们等了许久,工坊里才出来两个帐房,搬来桌子和椅子,给前来的百姓登记。
金诚排在后,许久前面的队伍才向动一点,让他心怀忐忑。
这时赵泰出现在工坊前,看出长长的队伍,发现其中有不少老人和小孩,便对王文统说了几句。
赵泰这是办工厂,搞实业,目的是为了当资本家赚钱,不是搞慈善,招人自然只能招募年轻力壮的打工人,不能要老弱病残。
他看见许多老人和小孩也来应聘,耽误了登记的进度,便让王文统把他们劝走。
王文统闻语,随即走出工坊,大声吸引人群注意,然后朗声道:“诸位乡亲,工坊内的活,不少都是体力活,需要年轻力壮的汉子,诸位中年龄在四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便都回去吧。”
人群中各人听了王文统的话,不少老人和孩子,只能失望地离开。
金诚听后,脸上有些惨白,可想着家里的老母,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便紧张地站在人群中没动。
这时随着老人和孩子离开,人少了许多,不过逐一检查登记,还是太慢。
现在赵泰手中的钱很紧张,早一点生产出货物,就能早一点出货回笼资金,所以赵泰的时间很紧急。
“大家把手的伸出来,像我这样握拳,再松开。”赵泰也从工坊内出来,给应聘的工人做着示范。
金诚等人照着赵泰样子,展示着自己的双手,赵泰迅速扫视一遍,发现人群中有几人手有残疾,便让他们离开。
人群中不断有不合格的人被踢出,让金诚更加紧张,额头上布满细细一层汗水。
这时赵泰走到他身前,拉起他的衣袖,露出一双瘦弱的手臂,“你十五呢?”
金诚紧张得声音颤抖,“老爷,我能吃苦,能够干活。”
赵泰看见他眼中满是哀求,呼出一口气,“试用一个月,不合格立刻辞退。”
金诚愣了下,反应过来不禁跪地叩谢赵泰。
在经过赵泰的初步筛选后,接下来登记就快了许多。
上午登记结束,肥皂工坊一共招募了八百多人,加上早前招募的人手,工坊的工人,已经有一千人。
这个规模或许比不上南宋在江南的那些丝织工坊,可在整个北方,却可以称之为独一号的大厂。
肥皂工坊,包吃不包住,为了缓解赈济灾民的压力,被成功录取后,就可以预支七天工钱。
这样工人拿到钱,就可以自己给家人购买米粮,能够为赵泰节省一笔开支。
中午金诚在工坊食堂吃饭,一个馍馍一碗汤,下午便是工坊内的师傅,对工人们进行简单的培训,讲解工作时间,工作中注意的事项,以及防范火灾等事宜。
工坊内存放着赵泰从南宋高价收来的油脂,若是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金诚在工坊内经过一天的培训,提前支取七天的工钱,便买了点米回到窝棚,给老娘煮了一锅浓稠的白米粥。
老娘听说金诚还没干活,工坊便给了金诚七天工钱,一边喝粥,一边嘱咐金诚,一定要知恩图报,不能偷懒。
“知道了,娘亲!”金诚满脸微笑,“孩儿晓得。”
是夜,金诚睡了逃难以来,最香的一觉。
次日清早,天还没亮,金诚便早早起来,往工坊赶上工。
他到了工坊门口,发现成群结队的工友已经到了门口。
这时工坊门打开,他便和工友一起,进入了宋朝第一家流水作业的血汗工坊,成为最早的产业工人。
第153章草原震怒
金诚站在工坊前,虽说昨天来了一次,但依旧心怀忐忑地走了进去。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一起进入的人群,内心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再孤单,加入了一个大集体。
这时进入工坊后,昨天给他们培训的执事, 先让他们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再过来集合。
金诚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馍馍,还顺道认识了两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朋友。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交谈,“赵相公给我们钱,还让我们吃这么好, 等会儿干的活,不会特别累吧?”
金诚抬起头, “一个月有一贯钱,还天天能吃饱,再累我也愿意!”
两人看了他一眼,都笑了起来,“对,赵相公赈济我们,又给我们工作,累点我们也愿意!”
吃饭的时间只有两刻钟,工坊内便响起了钟声。
三人连忙出来集合,在工坊内排好队,等着各个车间的执事过来领人。
这肥皂制造工序其实比较简单,对工人要求不高,所以各个执事都是随便一指,便领着一群人离开。
金诚同几个年轻人一起,被领到负责包装的房间。
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将肥皂从磨具中取出,然后用纸包装起来,放入木箱中。
这是执事给几人演示一遍, “都会了吗?”
金诚等人有些惊讶地的相互看了看,都以为是什么重活,或者很难的活,却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执事见众人点了点头,随即便安排各人工作,各人内心起初都有些惶恐,担心自己做不好,不能胜任,都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
这时赵泰从各个车间巡视过来,整个工坊已经进入正轨,上千工人分为数道工序,各司其职,进行着生产。
“现在一天能生产多少块肥皂?”赵泰走到包装车间,看着慢慢堆积起来的货物询问道。
王文统道:“照这个速度,普通的肥皂一天就能生产两万块。”
肥皂工坊生产的肥皂,有两种,一种普通的肥皂,没有添加香料,面向普通百姓,一种则是添加香料, 则走奢侈品的路线。
工坊生产的肥皂,主要以普通肥皂为主,将肥皂当成奢侈品,单个利润虽大,但是却不能解决百姓就业的问题。
因此思虑再三,赵泰还是决定主要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赵泰微微颔首,“一块普通肥皂,我赚二十文钱,带香味的我赚它十贯,这一个工坊,一个月至少能赚两万贯!”
王文统笑了笑,“其实卑职觉得,这肥皂的价格,可以再定高一些。这东西确实好用,县里不少人,都托卑职给他们弄几块,反响很不错!”
赵泰微笑道:“让雇工们辛苦一些,尽快制造十万块,我要带去楚州!”
有赵泰的命令,工坊内的雇工,每天还未亮就要起来,天黑了才能回家。
如果不是蜡烛和油灯效果差,成本又高,还容易引起火灾,赵泰铁定让工坊干到半夜。
五天后,睢宁码头,工坊生产的肥皂,还有蒸馏酒,被装上货船。
因为这批货物能否出售,关系到工坊能否继续运转,以及赵泰是否会破产,所以赵泰决定亲自带着这批货物,前往南宋销售。
……
在赵泰忙着搞钱,充实军资时,蒙古草原上,窝阔台的地位则正受到挑战。
当年窝阔台虽然在蒙古内部的斗争中,压服了拖雷,获得蒙古汗位,但是他的汗位,却一直都不稳固,面临着拖雷一系的挑战。
上次出征金国,拖雷表现亮眼,取得了三峰山大捷,可窝阔台在拖雷消灭金军主力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拿下开封。
他匆匆撤回蒙古,便让诸多蒙古贵族不满。
另外,拖雷被赵泰毒杀,赵泰现在依旧对外宣称,他受窝阔台指使,窝阔台要灭口,他才转投金国。
虽然蒙古这边为了维持团结,都说这是赵泰的计谋,但这件事情确实匪夷所思。
一个在蒙军中效力近两年,没有任何异常的百户,忽然在拖雷大败金军,将要灭金时被毒杀,确实疑点重重,匪夷所思。
蒙哥和忽必烈表面上认可,赵泰是金国细作的说法,可心里多少有些怀疑窝阔台。
在这种情况下,窝阔台本来就不稳固的汗位,便受到了挑战。
面对这种情况,窝阔台能够想到的办法,便是打一个胜仗,让蒙古贵族们都获得利益,来重塑自己的威信。
为了洗刷,上次中计,匆匆撤退的耻辱,窝阔台便决定再次南征,一举灭掉金国。
可谁知他正准备着,阔端却连续给他泼了两盆冷水。
这第一盆冷水,自然是窝阔台让阔端出使南宋,意图达成联宋灭金。
这件事情,阔端出使前,自信满满,可谁知六月时窝阔台却得到阔端禀报,说宋金联合了。
这些年金国虽被蒙古暴打,但是东亚这块的国家,一直比较内卷,实力放在世界上,那都是不弱的。
蒙古人西征,一年就能灭一国,可同金国已经打了十多年。
在借道南宋,兜击金国之前,蒙古一直无法攻破金国的关河防线,甚至在攻金过程中屡屡碰壁,连吃了几次败仗。
上次借道南宋,好不容易歼灭金国主力,灭金就在眼前,可谁知南宋居然与金国联合了。
这样一来,金国后方安全,便可全力守卫关河防线,金国还能获得南宋援助,便让蒙古攻金又变得困难。
这时,阔端声言,他能够改变南宋的决定,决心攻击南宋,迫使南宋屈服,窝阔台便默许阔端攻宋。
谁知这一默许,阔端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南下的蒙军尽然被宋金联和击败。
这场战役,不仅损失近万蒙古勇士,而且还让宋金之间的联盟,变得更加紧密,简直失败至极。
在这种情况下,蒙古贵族对窝阔台的不满更甚,使得他的攻金计划,也受到了影响。
这时在窝阔台的大帐内,阔端跪在地上,窝阔台则沉着脸,“蒙古的脸面被你丢尽,你还有脸回来?”
第154章窝阔台的困境
阔端的失败,再次打击了窝阔台的威信,让他极为愤怒。
窝阔台愤怒地注视着阔端,他没有办好出使南宋的事情,把南宋彻底推到金国一边,让窝阔台很恼火,很被动。
本来金国就剩下一口气, 窝阔台准备今岁冬季,一波攻击便将金国带走。
现在金国得了南宋的支持,情况便出现变化,让窝阔台对速灭金国没有足够把握。
阔端跪在地上,他的大哥贵由,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没有为他解围的意思, 脸上还露出冷笑。
“父汗, 我与宋军决战,关键时刻李璮的兵马首先溃败,致使我军溃败。当时我正欲死战,是李璮把我拉回北岸!”阔端叩首解释,“儿臣回到草原,是希望父汗能够再给我一支兵马,让儿臣一雪前耻!”
窝阔台黑着脸,一旁贵由却冷哼一声,“再给你一支兵马,让我们在蒙哥面前再次丢脸吗?”
最近一段时间,窝阔台一系,错误频出,威望大不如前。
贵由与蒙哥和忽必烈发生冲突,两人经常讥讽贵由,说他们这一系,没有能耐,不配在获得蒙古诸部的尊敬。
贵由认为蒙哥和忽必烈敢对他不敬,便是因为阔端劝说窝阔台从开封退兵, 让去年的灭金之战无功而返。
现在阔端在南面又吃了一个败仗,蒙哥等人便会更加看轻他们这一家子。
因此贵由没有给阔端好脸色,这既是对他不满,也是打压他这个潜在的汗位竞争者。
阔端有些恼火地看向贵由,“正是因为蒙哥他们在看我们的笑话,我们才必须要灭掉金国,否则便抬不起头来!”
说着,他跪行上前,“父汗,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洗刷耻辱!”
窝阔台脸色阴沉,阔端毕竟是他儿子,已经逃回来,窝阔台不可能把他杀掉。
他注视着阔端,“你准备怎么做!”
阔端心头大喜,“此前儿子准备不足,这次我要等到冬天,趁着黄河结冰, 大举过河。”
贵由冷声道:“在攻金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失误两次, 父汗在草原上的威望,也因此动摇。现在当务之急,是从新为父汗树立威望,而不是让你雪耻!”
阔端争辩道:“灭金,便是为父汗树立威望。若是攻下金国,各部都会称颂父汗,臣服于父汗!”
蒙古部落崇拜强者,窝阔台被推举为大汗已经四年,而在四年时间内,蒙古始终没能灭掉金国。
蒙古几次出征,窝阔台都没有取得什么战果,倒是拖雷一系,打了不少胜仗。
蒙古人崇拜强者,也看重利益,窝阔台既没有赫赫战功,也没有为诸部带来多少利益,便让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因此窝阔台现在确实需要一场大胜,来树立威望,来给蒙古贵族带来利益。
阔端希望灭金,来洗刷耻辱,来树立威信,是附和窝阔台所想的,不过对于攻金,他的长子贵由,却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窝阔台看向贵由,沉声询问,“贵由,你不赞成灭金?”
贵由摇摇头,行礼道:“父汗,儿臣不是不赞成灭金,而是觉得灭金不急于一时,眼下打个胜仗,带着王公贵族们夺取钱粮,树立威望,稳定人心,应该放在第一位。”
窝阔台皱眉道:“攻金不就是树立威望,给各部带去财富吗?”
贵由道:“如果能够攻灭金国,确实能够树立威望,获得大量财宝和奴隶,分配给诸多王公,稳固父汗的地位。然而,金国死而不僵,如今又与南宋结盟,获得南宋的支持,想要攻灭并不容易。现在他们打了个胜仗,士气有所恢复,而我们的士气则遭受挫败。若是能灭之,还好,若不能灭,又无功而返,各部首领对父汗,便会更加不满!”
窝阔台陷入沉思,贵由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他在灭金上频繁出错,蒙古诸部连连征金,损失颇大,却没有获得多大好处,令各部都有怨言。
若是这次他又没能攻灭金国,获得开封城内的财宝,恐怕蒙古贵族对他的不满,会集中爆发。
窝阔台黑着脸,“你不赞成立刻灭金,那本汗如何树立威望?”
贵由说道:“回禀父汗,我以为金国难攻,我们不如挑容易的打。”
窝阔台眉头一挑,“挑容易的?”
“不错!”贵由说道:“金国死而不僵,灭金存在一定风险。现在父汗必须树立威望,不能接受风险。既然如此,我们便做有把握的事情,挑容易的打!”
窝阔台问道:“哪个比较容易?”
贵由道:“我以为西征罗斯,或者东征高丽都可行。不过高丽国小民穷,攻下好处不多。此前我们西征,横扫西面诸国,我们一个分队,就灭了基辅罗斯八万大军。相比于金国和南宋,我以为西征更容易取胜,且能获得大量财富,让各部都获得好处,能为父汗树立威望!”
在历史上,蒙古发动长子西征,是在彻底灭金之后。
因为拖雷一系,在灭金战争中建立的功绩远超过窝阔台,而拖雷系功高震主,便让窝阔台在灭金后,地位不仅没有稳固,反而面临巨大的压力。
为了树立威信,窝阔台便决定再发起一次战争。
此时南宋在世界范围内,算是比较难打的,窝阔台便令拔都、贵由、蒙哥等人西征,发起了蒙古第二次西征,在西方刷刷经验和威望。
贵由的话,让窝阔台有些动心,相比金国和南宋,西面的国家,确实更容易征服。
这时跪着的阔端却道:“父汗,去年我们刚将金国打残,今年若不趁势灭金,那么金国便会在南宋的支持下,迅速恢复实力。那么我们之前的努力便白费了!”
两个儿子的话,都有各自的道理,让窝阔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不攻金,金国会借助南宋的援助逐渐恢复实力,攻金,万一不胜,没有取得战果,他便会更加被动。
窝阔台不禁站起身来,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第155章耶律楚材
窝阔台现在面临着攻金,还是派兵西征,去菜鸡遍地的东欧大区刷威望的抉择。
他在大帐内,踱步一阵,心里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现在他们一家子,有两种意见,贵由认为应该先带领蒙古打一场胜仗, 树立窝阔台家族的威信。
阔端则觉得不能给金国喘息的时间,要接着揍金国,否则金国回血,便又难打了。
“去将耶律楚材请来!”窝阔台自己拿不定决定,忽然开口说道。
不多时,蒙古丞相,耶律楚材走进大帐。
耶律楚材是个契丹人,可他却高度汉化, 又为蒙古帝国效力,是个比较复杂的人物。
“大汗召见臣,不知何事?”耶律楚才进帐,见窝阔台黑着脸,阔端和贵由相互较劲,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窝阔台让耶律楚材坐下,然后沉声道:“本汗有事想要请教丞相。阔端兵败的事情,丞相已经知道。现在诸多王公,对本汗多有不满,本汗想发起一次征伐,以便重塑威望。贵由建议本王发起西征,因为西方诸国好打,可以轻松获胜。阔端则认为应该攻金,不能给金国喘息的时间,但金国现在有南宋支持, 恐怕难以速胜, 本汗担心会再次无功而返,所以心中犹豫不定,希望丞相能够为本汗解祸。”
作为蒙古帝国的丞相,窝阔台的亲信,耶律楚材对窝阔台的处境十分清楚。
即便今天窝阔台不说,耶律楚材也要找机会,向窝阔台进言。
这时听窝阔台问起,耶律楚材不答反问道:“大汗以为金国能够威胁大汗,能够重新复兴吗?”
窝阔台愣了下,摇摇头,冷笑道:“金国如今只剩下河南一隅,岂能威胁本汗。他们能够苟延残喘,已经不错,在我蒙古兵锋之下,哪里有复兴的可能。”
耶律楚材笑道:“这么说,大汗认为金国迟早会被我们蒙古所灭。”
窝阔台颔首,“自然!这是大势!”
耶律楚材随即道:“既然金国迟早会被我们灭亡,那大汗就不用急于一时。眼下巩固大汗的地位,才是要紧之事。”
窝阔台听了耶律楚材的话,顿时如梦初醒。
耶律楚材汉化较深, 他认窝阔台为主,那么就得为窝阔台的家族考虑, 防止蒙古内部有人, 夺走窝阔台家族的汗位。
他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窝阔台继位以来,就一直面临拖雷系的挑战。
而历史上,窝阔台死后,贵由短暂做了几年大汗,蒙古大汗的位置就被拖雷系的蒙哥夺去。
自此以后蒙古大汗的位置,便一直被拖雷系掌握,窝阔台的后人则被蒙哥一次清洗三百多人,部众最后也被察合台汗国和元朝瓜分。
因此耶律楚材的担忧,可以说是相当有远见,是在为窝阔台考虑。
窝阔台沉吟道:“这么说,丞相支持贵由的意见。”
耶律楚材道:“大汗!先汗崩逝后,拖雷监国,灭掉西夏,并依先汗遗嘱,杀死夏主。此后,大汗继位,开始灭金,然一直被金军阻挡于关河防线之外,又是拖雷借道宋境,于三峰山大败金国十五万大军,立下盖世奇功。现在拖雷一系,屡立战功,在汗国的威望,甚至超过了大汗,而大汗继位以来,却未带领蒙古,取得灭国的大胜,地位便受到了拖雷系的威胁。”
耶律楚材说的是实情,可窝阔台的脸却黑了,他一时尽无言以对。
耶律楚材继续道:“现在金国得了南宋的援助,淮南之战又使得他们联合紧密。大汗冒然进攻,首先蒙哥和忽必烈是否会全力配合,其次我们进攻金国的窗口期,大概只有三个月,金军若是守城,又有南宋支援,我看大军未必能够攻破开封。如果大汗不能拿下开封,便会再次打击大汗的威望。因此臣以为,大汗应该先树立威望,使得诸部臣服,内部拥戴,才可以一举灭金。”
窝阔台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金国的关河防线,能够抵挡蒙古十多年,便是因为蒙古每次进攻的窗口期,只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黄河冰冻后,蒙军踏冰过河,解冻前,便必须撤回北岸,否则就会被困在河南,反而有被金兵消灭的危险。
金国也知道,蒙古就三个月的时间进攻,而这段时间又正好是冬天,田里的庄稼早就已经收获,金军将粮食和人都收进城内,蒙古人渡河过来,得不到补给,又难以攻破坚城,便只能无功而返。
窝阔台上次抵达开封城下,看见了雄伟壮阔的开封城,并发起了进攻,不过却没能攻破开封。
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过去,金国又得到南宋的援助,想必开封城,应该比上次更加难打。
虽说蒙古在攻金的过程中,获得大批汉人工匠,攻城能力有很大的提高,但是说三个月内攻破开封,窝阔台还是没有把握。
“丞相所言有理!”窝阔台已经认同了耶律楚材的分析,不过还是心有不甘道:“可是本汗如果不攻金,金国便会利用宋朝的支持,迅速恢复实力。届时本汗想要灭金,就得从头再来,必会耗费更多力气。”
耶律楚材摇摇头,微笑道:“大汗。宋与金乃是世仇,双方貌合神离。这次是阔端王爷攻宋,让宋廷感到威胁,才会大举援助金国。如果我们继续攻金,宋廷肯定加大援助,甚至可能直接出兵,但我们若是松一松,南宋还会大举援助金国吗?”
窝阔台眉头一挑,忽然笑道:“若是我们没有进攻,南宋那边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必不愿意看见金国恢复实力。”
蒙古攻得越急,南宋那边援助就越多,可要是南宋发现金国,有能力挡住蒙古,必然不会愿意,看见这个曾经的敌人做大。
因此蒙古放松施压后,宋金之间的联盟,便可能出现问题。
耶律楚材点了点头,“不错!臣以为这个冬季,我们只需派遣骑兵过河,对河南进行破坏,不需要大举征金。待大汗在蒙古树立威望,稳定内部,有长期作战的条件,再大军南下,一举灭掉金国。”
第156章长子西征
欧洲人不会知道,因为东方的一只幺蛾子扇动翅膀,他们要提前两年时间,感受蒙古人的恐怖。
此时的欧洲地区,同东方相比,无疑落后太多。
他们的社会和国家结构,还处于落后的分封制, 国家没有中央集权,实力远远无法和蒙古人抗衡。
窝阔台听了耶律楚材的话后,心中便有了决定,意图先打个容易的,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他做大汗以来,确实还未主导过一次灭国战役。
南面的金宋比较难打,西面的国家确实更容易对付。
前不久, 拔都只用三万蒙军,就灭掉了在契丹人帮助下,成功复国的花剌子模汗国。
在决定后,窝阔台便召集蒙古诸王,决定让拔都、贵由、蒙哥等人领兵西征!
这个决议,立刻也得到了一些王公的拥护。
南面打成拉锯战后,蒙古在攻金的过程中,损失不小,却没获得多少好处。
现在窝阔台让他们去西面抢一波,他们自然都非常乐意。
耶律楚材的建议,对于稳固窝阔台的地位,无疑是有用的,并且他对金宋关系的分析也没有错,金国面对蒙古,注定要灭亡,所以不需急于一时。
只是他不会知道,他的这个建议,却给了赵泰时间, 为蒙古帝国培养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当然, 这也不能怪耶律楚材,毕竟现在赵泰还只是个小军阀,他也想不到赵泰的发展会如此迅速。
对于蒙古内部的决策,赵泰并不知晓,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尽快筹集足够的军费,来应对蒙古的冬季攻势。
楚州城,码头。
几艘货船停靠在码头边上,赵泰走下船,便见胡贞领着几人等候。
他们见赵泰下船,连忙迎接上来,行礼道:“公子。”
赵泰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一眼众人,发现有不少新面孔,知道自己在楚州的产业又做大了。
如果不是蒙古入侵,他或许可以在南宋,做一个成功的商人。
赵泰询问道:“楚州这边情况如何?戏院和酒肆都办起来没?”
胡贞有些兴奋道:“戏院的生意很好,以前天天爆满,不过最近没有新戏, 客人少了些, 可每天依旧有钱进。酒肆刚开张不久,眼下已经收支平衡。若是论最赚钱的,还是满春楼。”
赵泰听说都在赚钱,心里颇为高兴,“这次我带来一批新酒,你拿到酒肆和满春楼去出售,看看客人的反响如何。”
这次赵泰微服前来,不过既然到了楚州,那就得拜访一下两淮制置使赵范。
淮南决战结束后,主战派开始掌握南宋朝廷,赵范作为主战派的封疆大吏,又击败蒙古的入侵,立下赫赫战功,前不久便被南宋朝廷加封为太尉、枢密副使。
赵泰才回金国不久,又回到楚州,让赵范有些意外。
“卑职拜见太尉!”赵泰来到赵范书房,给他行礼。
赵范微笑道:“国瑞你来得及时,再过几日,就碰不到本官了。”
赵泰不禁问道:“莫非太尉要调任他处?”
赵范点了点头,“不错!朝廷加我为枢密副使,郑相想让我回行在主导西府事宜。”
这次淮南战役,宋军击败蒙古,郑清之在朝中扬眉吐气,得到了皇帝赵昀的信任。
为了掌握南宋朝廷,郑清之回到临安后,便开始打击异己,将大批史党赶出临安。
郑清之为了控制朝廷,需要帮手,便召赵范等人前往临安,协助他处理国事。
赵泰听说赵范要被调去中央,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太尉,那谁来接替您的位置。”
眼下赵泰还非常依靠南宋的支持,赵范被调去临安,新来的两淮制置使,能不能坚持赵范的政策,对于赵泰的影响可谓极大。
因此听说赵范要调走,赵泰立刻担心起来。
赵范微笑道:“你放心,接替我的是丘岳,他曾经做过我的幕僚,你的事情我会嘱咐他,你无需担心。”
既然是郑清之主持朝政,提拔起来的人,估计也是主战派的人,赵泰闻语勉强安心。
赵范忽然问道:“对了!国瑞你此次过来,可有事情?”
赵泰没有隐瞒,“朝廷给的援助也就百万,卑职要分给关河防线上的金兵,手上的钱粮,便有些捉襟见肘。因此卑职制造了一批货物,希望能够在大宋这边卖点铜钱,用来充实军资,以备蒙古来攻!”
“哦!国瑞,你很有想法。”赵范称赞一句,随即却话锋一转,“不过,官员和军队经商,并非正途,以后还是少做。”
赵泰心中有个宏伟蓝图,他初步打算靠着肥皂和酿酒积蓄资本,等有钱后就种棉花,种麦子,接着便办纺纱厂、织布厂、面粉厂、凭着先进的管理和流水作业,发展轻工业,等资金再雄厚一些,就上马重工业,开矿、冶铁,把自己的地盘,建立成一个工业区。
因此赵泰自然是不会听从赵范的劝说,他不仅不会少做,还要大干一场。
当然,赵范既然这么说了,赵泰表面上还是一副听进去的样子,“太尉教训的是,卑职现在也是没办法,必须筹钱抵御蒙古,等击败蒙古,收复河山,以后便不会再碰商业。”
赵范闻语满意颔首,语重心长道:“国瑞啊!你还年轻,又是宗室,趁着年轻应该多读些书,最好是能够考个功名,否则肯定会限制你今后能够达到的高度。”
赵泰听了这话,见赵范似乎是有感而发,心中转念一想,赵范被调入临安,或许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应该是南宋的文官,对武官的一种限制。
赵泰估计因为赵范是武将,在淮南打了个大胜仗,南宋的文官便又开始忌惮他,怕他做大难制,所以把赵范调到中枢,派个文官来接手两淮。
当然这只是赵泰的猜测,当下他与赵范又交谈一阵,便告辞离开。
接下来几日,赵泰便逗留在楚州,出售着自己的货物,意图回笼资金,再购买原料,扩大生产……
第157章宋河粮液
赵泰同赵范交流一阵,送了赵范一些蒸馏酒和肥皂,便离开制置司衙门。
胡贞想要把赵泰安置在满春楼,不过赵泰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要注意自己的名声,不适合下榻风月场所,所以住进了自己在楚州的客栈。
半年多时间过去, 靠着当初完颜守绪给的那笔钱,赵泰在楚州成立的国泰商行,已经发展成一个包含娱乐、酒肆、客栈、戏院在内,拥有多家产业的大型商社。
赵泰下榻的客栈,就叫国泰客栈,同楚州城内的那些普通客栈不同,客栈环境幽雅,除了有客房外, 还提供会客厅等各种服务。
许多来楚州做生意的商人, 不愿意租房子,便都在这里下榻。
这时,在客栈提供的会客堂内,赵泰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胡贞送来的账本,听着他的汇报和介绍。
“公子,这位是属下在楚州聘用的钱掌柜,酒楼都是由他在打理。”胡贞介绍道。
“钱一枫见过东家!”钱掌柜四十多岁,面向和善,身体微胖,一双眼睛特别有神,看上去十分精明。
赵泰看了看酒肆的账簿, 一般新开业的酒肆,很难做到收支平衡,得将口碑做起了, 生意才会慢慢好转,可这位钱掌柜能在短时间内,就让国泰酒楼扭亏为盈,说明是个人才。
赵泰微微颔首,微笑道:“钱掌柜干得不错,只要你好好经营,年底商社会拿出酒肆一成的利润来奖励你。”
会画饼的老板,总是能够让员工心情亢奋,充满干劲。
现在市面上,他这样的掌柜,一般都是拿月俸,逢年过节东家再给点东西,就已经算是良心,像赵泰这样拿出利润来奖励的着实少见。
这让钱一枫脸色潮红,兴奋行礼,“小人一定为东家经营好酒肆。”
赵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正题,“这次我带来一批烈酒,你放在酒肆内销售,看看反响如何。”
钱一枫已经听说蒸馏酒的事情, “东家, 不知这酒可有名字?”
赵泰很注重品牌建设,笑道:“这酒名唤宋河。”
“宋河!”钱一枫点点头, 拍马道:“好名字!”
赵泰随即给了他一张条子,让他去仓库提一批酒出来,带回酒肆试卖。
这次赵泰带来的货物有很多,而且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货物运来南宋。
这么多货物,光是靠自己名下的产业,肯定是卖不出去,还得打通其它销路。
酿酒需要时间,赵泰主要是收购市面上的酒水进行蒸馏,产量不是很大。
关键是肥皂工坊,产量有些惊人,一个月就能造五六十万块,这样庞大的产量,光是一个楚州,肯定消化不了,必须卖到扬州、临安、苏州这样人口几十万,近百万的大城去。
待钱一枫离开后,赵泰便询问胡贞,“你在楚州也有大半年,在这里应该有些人脉,想办法给我将蒸馏酒卖到各大酒肆,把肥皂送到各家杂货铺去。另外再联络一些商人,看他们对这些商品是否感兴趣。”
胡贞连忙行礼,“卑职晓得!”
赵泰微微颔首,然后挥手让他去办,自己则继续看起账簿。
他在楚州的产业,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赵泰粗略算了下,除去各种开销,一年赚个一万贯不成问题。
这让赵泰颇为高兴,他放下账本,已经到了傍晚。
正当他感到腹中有些饥饿时,外面侍卫禀报,有位孙姑娘求见。
赵泰脑海中,立时浮现一个身影,便让侍卫请她进来。
来的是小琼,几个月不见,似乎又发育了。
她进来给赵泰行礼,然后拿出一个食盒,取出几个菜,放在桌上,有些娇羞地道:“我娘听说公子到了楚州,让我拿些饭菜过来,给公子吃!”
赵泰见到孙琼颇为高兴,正好肚子饿,便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小琼,你也吃啊!”
孙琼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我吃过了。”
赵泰闻语便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咦,有点淡,是不是没放盐,于是又夹起一块鸡肉肉,这个又太咸了。
赵泰拿起筷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下口,孙琼的眼睛却殷切地看着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赵泰抬起头,孙琼立刻期待地问道:“公子,怎么样?”
赵泰见此明白她的心意,像他这么俊朗,又有能力的男子,哪个姑娘不喜欢。
“呵呵~”赵泰微笑道:“还好!”
孙琼闻语立时高兴起来,“那公子你吃啊!”
赵泰不忍打击小姑娘,便只能多吃米饭,少吃菜。
孙琼心情颇好,坐在一边,两条大长腿一甩一甩的,等着赵泰吃完。
赵泰吃了几口,便随口问道:“小琼,最近戏班情况可好?”
孙琼却忽然道:“我不唱戏了,我娘让我嫁人。”
“嫁人?”赵泰一愣,“这么早!”
孙琼却道:“我都快十八了。我娘说,在我们老家,十七嫁人便算晚的。再过一年,我就成老姑娘了。”
赵泰反应过来,古代女子出嫁,确实都挺小的。
“嫁谁,刘长生吗?”赵泰问了句,如果是的话,他必须破坏这段婚事,到不是因为他垂涎人家姑娘,纯粹是反对近亲结合。
孙琼摇摇头,“他啊!现在有了钱,就天天待在满春楼,谁会嫁给他。”
赵泰把孙家班带来楚州,给他们开戏院子,刘长生作为台柱子,人也长得不错,几场戏唱下来,立刻就火了。
楚州这边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以前没看过这样感人至深的戏,许多看完牡丹亭,就把自己带入杜丽娘,把刘长生当成男主角刘梦梅,对他爱得死去活来。
这些大姑娘小媳妇,不仅给刘长生送钱送礼物,还想把自己也送给刘长生,要不是家里的老爷子看着,指不定就酿成大祸。
刘长生以前确实喜欢表妹小琼,那是因为船上就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可是他到楚州火了以后,受到众多小姐的追捧,特别是他去满春楼,体验过风情万种后,小琼这种既不温柔,也不贤惠,性子还有点泼辣的,他便没兴趣了。
现在刘长生在满春楼有个包间,除了唱戏外,几乎长住其中。
赵泰松了口气,“不是刘长生啊!那是谁?”
孙琼看了赵泰一眼,“我娘看中了楚州城内一个书生,家里虽然中落,但很有才华,会写诗词,而且人比公子你还俊。”
赵泰笑道:“读书人啊,那挺不错的。”
“我还有事,走了!”孙琼听了这话,把手里的食盒一放,起身就走。
第158章楚州代理
赵泰并非不懂小琼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太小,而且像他这样的男人,以后婚姻乃是大事,肯定是要联姻的。
刘邦有一群老乡,朱元璋也有淮西兄弟。
赵泰说是宗室,身份好像挺高, 可其实身边没有真正亲近的人,没有亲族和乡党,在这个世界属于无根浮萍。
这种情况下,赵泰想问鼎天下,便需要同他的属下来联姻,以获得他们的忠诚, 或者选择一个有背景,娘家有人的妻子,来支持他夺天下。
当然, 这可能会出现外戚专权的问题,但那就是夺天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现在当务之急,是夺取天下,便不能因噎废食。
赵泰血气方刚,对那方面自然有需求,他已经做好了联姻的准备,只是他的属下都很拉胯,没有出现让他想要通过联姻来拉拢的对象。
赵泰待孙琼走后,便将精力又放在自己的事业上,忙到半夜,才睡了下去。
夜里,赵泰做了个梦,看见一双大长腿,早上他换了条裤子,便叫来胡贞向他汇报。
赵泰吩咐胡贞,在楚州销售宋河粮液, 以及肥皂。
这两个东西都是好东西,不过在楚州的商人,却很少出手。
宋河粮液的度数太高,对于喝惯低黄酒和米酒的宋人来说,这酒太辣,喝着并不顺口。
因此钱一枫,在酒肆出售此酒,客人们都只是尝个新鲜,销量并不是很好。
至于肥皂,则比蒸馏酒的销量好些,因为他确实好用。
赵泰的第一批顾客,便是满春楼里的姑娘,有了肥皂,她们清洗衣物,比以前轻松许多,再加上她们有钱,所以每人都购买一两块,以示对赵公子的支持。
不过这肥皂虽好用,但一人家买一块, 能够用一个多月, 复购的间隔时间长, 口碑扩散也需要时间, 所以商人都不敢贸然出手。
清早胡贞过来,赵泰正在吃早饭,便招呼他一起吃,顺口问道:“东西卖得如何?”
胡贞放下粥碗,向赵泰汇报,“公子,这酒目前只有自家酒肆定了三百坛,肥皂则已经卖出五千块。”
楚州城就这么大,能够卖出这么多,其实已经相当成功。
赵泰闻语却皱起眉头,因为他带来酒足有三千坛,肥皂足足十万块。
赵泰已经将手里的钱,都拿去收购原料,扩大生产,他带的这批货如果不能尽快出完,将资金回笼,赵泰的工厂就会因为发不了工钱停产。
楚州城内人口就这么多,赵泰没有期望楚州人,能够将他的货物消化完,他是希望的是那些聚集于楚州的南北商人,可以大量采购。
赵泰问道:“外地商人没有采购吗?”
胡贞道:“有采购,他们也知道东西好,可毕竟是新东西,所以购买的数目很少,都不敢贸然出手。”
赵泰闻语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步,忽然沉声道:“我写封信,你派人给我送去临安。另外再准备一条船,我要去趟扬州。”
虽说南宋的城市化,高于历朝,但是一个楚州,肯定消化不了这么多货物。
赵泰决定去扬州碰碰运气,那里商贾众多,而且盐商的销售网络,遍布整个南宋,赵泰看能不能找个盐商,借用他们的销售渠道,把自己的货物销往南宋各地。
现在对于赵泰而言,生产货物比较容易,可是要卖出去去比较难。
毕竟他在南宋各个城市,没有人脉,也没有店铺,想把货卖出去,还是得找人合作。
想到这里,赵泰忽然灵光乍现,问道:“王珲和刘伯贤,最近如何?”
胡贞道:“我们在楚州的生意,多亏他们照顾,他们两人拿了好处,也算是尽心尽力,为卑职解决了许多麻烦!”
赵泰闻语颔首,“你派人去请他们,就说我有事,找他们商谈。”
胡贞问道:“公子,今晚满春楼,可否?”
赵泰微微颔首,“可以!”
是夜,赵泰乘坐马车,直接进入满春楼,来到后面的雅间。
胡贞打开门,先一步到的刘伯贤和王珲,立时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公子!”
赵泰也微微作揖,“两位兄长来得早啊!让你们久等了!”
现在赵泰已经身居高位,不过对两人却很客气,整个人也很谦虚。
两人现在都晓得赵泰的身份,见赵泰这么客气,连忙道:“我们也是刚到!”
赵泰在主位坐下,招呼两人也坐,几人寒暄几句,喝了几杯酒,王珲便道:“听胡掌柜说,公子找我们有事商议!”
刘伯贤道:“公子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赵泰放下酒杯,笑道:“确实有事与你们商议!我最近生产一批货物,想在大宋境内销售。你们也知道,我的事情比较多,没有时间和精力自己出售货物,不可能把生产到销售所有的钱都赚了。我请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赚钱!”
王珲和刘伯贤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兴奋之色。
当初赵泰要入股满春楼,与王珲利润分成,王珲没答应,选择了保守的收租金。
现在看着满春楼日进斗金,王珲肠子都悔青了。
这半年来,除了满春楼外,赵泰还在楚州开设酒肆、客栈、戏院,几乎每个都很赚钱。
特别是那个戏院,前段时间几乎天天客满,客人听高兴了,甚至直接往台上扔钱,让两人大受震撼。
这一个个成功案例,让两人永远可以相信赵公子赚钱的能力。
现在赵公子约他们过来,要带他们赚钱,两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下刘伯贤给赵泰倒满酒,两人随即敬酒道:“公子要带我们发财,我们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见两人也不问是什么事,赵泰只能微笑道:“这次我带来一批货物,你们应该知道!”
两人都点点头,赵泰随即道:“我想让你们两人,做国泰商社,在楚州的代理。以后我国泰商社,生产出的商品,都以优惠价格给你们两人。楚州的代理权,给你们之后,国泰商社便不会再给任何楚州商人出货,他们拿货都要经过你们!”
第159章扬州豪富
现在赵泰没有能力,在宋朝建立销售网络。
如何快速将商品铺到南宋各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出一定利润,然后在各地找代理。
让这些代理,来负责销售。
这样一来,赵泰只需生产,不用操心销售的事情。
另外, 这些代理商都需要拿货囤货,赵泰便能先从他们身上收回货款,让自己的资金迅速回笼,用于再生产。
虽说楚州只销售出五千块肥皂,还不到赵泰携带货物的二十分之一,但是对于刘伯贤和王珲而言, 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如果以后楚州府, 一个月能卖出一万块, 他们每块只赚十文钱,一个月就有百贯进账,一年轻松赚上千贯。
这一千贯对赵泰来说,不算什么,对两人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两人都是聪明人,虽还不明白代理是什么东西,但是大概能够明白,他们可以在楚州这片垄断肥皂和高度酒的货源。
刘伯贤不禁又倒了一杯酒,一脸感动,“公子,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再敬你一杯。”
语毕,一仰头将酒喝完,将空杯展示。
王珲有些家财,没有像刘伯贤那么激动。
对于烈酒,王珲不敢贸然出手,国泰酒肆推出宋河酒时,他去喝过一回,劲儿很大, 一小杯就能把人放倒,可实在太辣,他是喝不惯,感觉在楚州市场不大。
对于肥皂,王珲却比较有信心,他搞了几块回去,家里仆人都说好用,她夫人也说肥皂洗得干净,不怎么坏衣物,还要求他多弄几块。
特别是其中比较昂贵的那块肥皂,洗后衣物还带着清香,今后肯定不愁销路。
这几天时间,赵泰就在楚州卖出数千块,而这个肥皂又是消耗品,用完又得重新购买,肯定不愁没钱赚。
想着上次错过入股满香楼的机会,王珲也端起酒杯,“公子, 能不能将江北的代理权都给我们。”
赵泰看向王珲,他只是在楚州有些能量, 赵泰自然不会同意,把整个江北的代理权给他。
赵公子招代理,必须是有能力,把他的货物迅速卖出去的人。
这样他的工厂,才能源源不断地生产,要是代理手里的货物积压,那无疑会影响工厂的生产。
赵泰微微一笑,“要拿整个江北的代理权,那每个月必须从国泰商社,拿货超过十万块。你若是有这么多资金,那我就把江北的代理权给你。”
王珲听了这话,立时便有些泄气,一块普通肥皂的进价,大概要六十文,那他就得拿出六千贯来囤货,他手上没有那么多钱。
另外,每个月都要出售十万块肥皂,对他来说,压力也太大了。
赵泰见他的神情,随即笑道:“这样吧。楚州、高邮、盱眙三地代理权,给你们两人。你们自己商议着怎么划分。”
虽说没拿下江北的代理权,但是拿下三个州,也已经不错了。
两人都是大喜,也没心思继续喝酒,匆匆告辞,回去便凑了一笔钱,到仓库提货,然后便是发动人脉,销售拿到的商品。
赵泰在楚州又逗留几天,估计贾似道收到信件后,应该已经快到扬州,便带着一些货物,踏上了去扬州的旅程。
在路上,赵泰便开始制造声势,他未征得完颜承麟的同意,就声称金国向宋朝进贡美酒和香皂。
南宋这边治安良好,不像北方那么混乱,走在路上突然就有可能被人抢劫。
赵泰坐船沿着运河南下,几天时间就抵达了扬州码头。
先一步抵达扬州的贾似道,亲自带人来码头接人。
贾似道带着孙二娘培训的班子,离开楚州后,前往临安,给他姐姐当做礼物。
贾贵妃看了《牡丹亭》后,心中非常欢喜,让赵昀给贾似道赏了不少钱财和一座宅子,并准备给他安排一官半职。
这让贾似道内心颇为感激赵泰,因此收到赵泰书信,听说又有好事,便匆匆赶来扬州。
这时赵泰下船,看见贾似道,微笑拱手:“贾兄何时到的。”
贾似道颇为高兴,上前拉住赵泰,“来了两天,赵兄你可算来了。快说说,有什么好事?”
赵泰道:“不急,我们进城后再说吧。”
贾似道随即道:“那好,我们共乘一车。”
当下赵泰与贾似道上了马车,身后几十号护卫,跟着马车跑步前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扬州。
这时两人刚上车坐好,说了没几句,贾似道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赵兄,你最近有没有新的本子。有的话,快点给我,让我排一出。”
赵泰闻语摇摇头,“最近比较忙,没时间写啊。”
贾似道不禁惋惜,“那真是可惜了。”
赵泰问道:“贾兄为何急着想要新戏。”
贾似道叹息道:“前不久,官家答应给我个差遣,不过都过去一个月,却没有下文。之前排的戏,贵妃娘娘已经看完,我便想让赵兄再写一出,贵妃和官家一高兴,我的差遣不就有着落了。”
赵泰看着贾似道,心道他日后能够成为权相,不是没道理的,“贾兄不用急。虽说没有新的本子,但是我有样东西,你献给贵妃,贵妃应该也会高兴。”
贾似道不禁追问,“什么东西!”
这时马车经过城门,进入扬州城,赵泰目光投向窗外,“稍后再说吧!这扬州繁华,不下于临安啊!”
贾似道顺着目光看去,颔首道:“扬州确实繁华!”
扬州城位于江北,街头却是一派江南风情,街上人流如梭,车水马龙。
在宽阔的街道两侧,一边是擦着各种旗帆的店铺,一边则是垂柳和小河,有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华商业,也有江南城市的秀丽和风景如画。
赵泰去过临安,对此都有些吃惊,他的一群属下便更加看花了眼。
这扬州的繁华,让他们叹为观止。
现在贾贵妃受到官家宠幸,贾似道作为国舅,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
他来到扬州,立时就有富商,请他到园子里居住。
贾似道下榻的地方,叫徽园,位于扬州城南的富人区,占地极广,有多座亭台楼阁,园子里假山池塘一样不少。
赵泰同贾似道的马车,在院子外停下,门口十多名穿着统一服饰的仆人,立刻就上前迎接,显示了院子主人的地位十分不凡。
第160章拉拢贾似道
赵泰同贾似道进了徽园,看着里面的景色,不禁赞叹,“这园子不错。”
贾似道颔首,颇为满意道:“这是徽州商人祝威的园子,据说价值五万贯。他园子多,便借给我居住几天。”
赵泰捋了捋短须, 宋朝商人地位,比历朝都要高一些,可也只是高一些而已。
商人掌握大量财物,本身地位又低下,在权贵和官绅眼中,就是一只肥羊。
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资产,还有人身安全, 便只能在权贵和官绅中,寻找庇护伞,结交权贵,寻找政治上的靠山。
这样一来,他们依附于某个靠山,其他看中他们资产的人,便不好动手了。
赵泰不认识这个祝威,可见他这么早就开始,烧贾似道的冷灶,便说明这个人很有眼光。
这人要么像他一样,看见了贾似道的价值,要么就是确实钱多,什么人都愿意结交。
赵泰心中来了兴趣,“这位祝员外,做的什么生意?”
贾似道回道:“扬州的徽州商人,生意多半都是做食盐买卖。他们家也是,他的曾祖祝确,很早就被人称为“祝半城”, 家里极为富裕。虽然他们在方腊之乱时, 生意受到一些影响,但这个祝威很会做人,又把家业重新做了起来。”
赵泰正想找盐商合作,来销售自己的货物,听了贾似道的话,心中对这个祝威,便很感兴趣。
这时两人穿过长廊,来到一间陈设典雅的房间坐下,待下人上了茶点,赵泰便问道:“这祝员外,在扬州么?我想与他见上一面。”
贾似道摇摇头,“那真是不巧,他前天刚离开扬州。”
赵泰也觉得有些可惜,人不在的话,便只能找其他人了。
贾似道问道:“对了,赵兄邀我来扬州,到底有什么好事?”
赵泰收回思绪,挥手吩咐站在一旁属下, “把东西拿过来。”
两名十六七八的少年, 便将宋河酒和香皂拿过来,放在两人间的小桌上。
这两名少年,一个叫赵虎,一个叫赵贵,都是睢宁城外的饥民,被赵泰收为义子,跟着赵泰姓赵。
虽说赵泰也就二十出头,但是已经收了十多名义子,以后可能更多,或许会多达上百人。
这些义子,都有一个特点,年纪都不大,家里人大多饿死。
他们没了家人,赵泰收他们为义子,便是他们的家人。
这也是赵泰的无奈之举,没有家族和乡党的支持,他便只能用这种方式,培养一批可以信任的人。
东西放在桌上,贾似道鼻子立时动了动,“什么东西,这么香?这是酒!”
赵泰揭开封口,用工具取出一小杯,递给贾似道:“尝一尝?”
贾似道接过来,只觉酒香四溢,他嗅了嗅,便要一饮而尽,赵泰连忙拉住,“这酒烈,小抿一口即可。”
贾似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年纪轻轻,每天吃饭都得来两碗黄酒,在老家未逢敌手,到了临安,也是把一群纨绔喝得直认大哥。
他听了赵泰的话,却不以为意,“赵兄,小瞧我了不是。”
语毕,便直接一口干了,他顿时觉得似吞了一道火般,从喉咙直接烧到胃里,整张脸刷一下就红了。
赵泰想阻止却来不及,年轻人就是这样,不听劝说,还好勇斗狠。
赵泰拿起一块糕点,“赶紧压一口。”
贾似道接过连忙吃几口,才缓过劲来,啧啧称奇,“怎么会有这么烈的酒。”
赵泰又拿起肥皂,“你再看看这个!”
贾似道又接过来,闻了闻,很香,通体黄色,上面还刻有图案,疑惑道:“这是吃的?”
赵泰笑着摇头,“这是一种改良后的胰子,名唤“香皂”,是用来清洗衣物的。”
赵泰把普通的肥皂,就称为肥皂,至于加了香料的,则称之为“香皂”,目的是为卖出更高的价格。
贾似道微微皱眉,“赵兄邀我来扬州,不会就给我看这两个东西吧。”
赵泰开门见山,“我希望贾兄,能够把这两样东西,献给贵妃和官家,再带一部分,送给行在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们。若是他们用了,都说好的话,以后我来生产,贾兄负责销售,我们一起赚钱,岂不美哉。”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上有所好,下必争先仿效。
若是南宋的贵人们接受肥皂,那么宫中的喜好,就是最好的广告,赵泰生产的肥皂,便不愁销路。
相比于初听《牡丹亭》给贾似道的震撼,这宋河酒和肥皂,无疑便差了一些。
赵泰看出他不太满意,于是又一挥手,“我再送贾兄一点东西。”
赵贵随即又拿出一个小瓶子,赵泰接过后,打开瓷瓶上的木塞,拿给贾似道闻了闻,贾似道眼前一亮。
“这是香水!可以洒在身上,让人芳香四溢,效果比香囊要好。”赵泰不待他询问,便微笑道:“贾兄将它献给贵妃,贵妃肯定会十分高兴。”
贾似道脸上难掩喜色,他接过来,又嗅了嗅,“是栀子花的香味。”
因为制造出了蒸馏酒,所以对于赵泰来说,制造简单的香水也不是问题。
他采用的方法很简单,也很粗暴,就是把采集的花瓣,掰碎放进小锅里,同高度酒一起煮上半个时辰,然后进行过滤,便得到简单的香水。
赵泰能懂这么多,得益于他以前没事时常看小说,他原本以为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瞎扯,没想到作者还挺良心,许多土办法竟然都是真的。
赵泰颔首:“这只是最简单的版本,以后我会出香味更加浓郁的香水,”
贾似道高兴起来,皇宫内佳丽三千,官家的选择极多,他姐姐贾贵妃,每天都得想尽办法,琢磨怎么保持官家对她的宠幸。
他如果将这个香水,献给他姐,那他姐必然高兴。
贾似道满脸微笑,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瞬间收起笑容,“赵兄,我也有个请求,便是你这个香水,不能生产出售,只能每年给我几瓶。”
香水对于赵泰而言,肯定是个暴利行业,将会受到权贵阶层的追捧。
不过,好在赵泰的点子还有很多,放弃也没关系,于是赵泰便笑道:“贾兄放心,我保证我生产的香水,只会送到贵妃娘娘手里。”
贾似道暗赞赵泰懂事,于是欣然笑道:“这酒和香皂的事情,便交给我了。”
说话间,贾似道忽然觉得,脑袋有些重,整个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微醺的美妙状态。
这让贾似道有些惊讶,又拿起一旁的宋河酒,闻了闻,不可思议道:“我才喝一小杯,竟然有些醉了。这酒是好酒,再给我来一口!”
第161章商社遇冷
赵泰现在极度依赖宋朝,若是宋朝不支持他,那他必定在蒙古的进攻下覆灭。
因此他即和郑清之、赵范等人结交,也极力与贾似道和贾贵妃搞好关系。
朝中有郑清之,后宫有贾贵妃吹枕头风,等于上了个双保险,他便能够放心的继续从宋朝这边获得利益。
宋河酒的度数高, 大概在四十度以上,比十多度的黄酒烈了许多。
方才贾似道一口就干了,这会儿醉意上头,才觉得这酒厉害。
赵泰微笑道:“不如让人备几个菜,我们慢慢喝。”
“善!”贾似道连连点头,吩咐人去准备。
不多时, 下人便送来几个小菜, 赵泰便同贾似道边吃边谈。
这酒一喝,两人关系更加亲近,赵泰道:“临安那边贾兄熟悉,这酒和肥皂成为贡品后,临安百姓必然争先购买!贾兄有没有兴趣,做我们商社在临安的代理!”
贾似道听赵泰解释,什么是代理后,笑道:“赵兄这是给我送钱,我自然愿意,只是我对经商并不精通,而且我在临安也没有店铺啊!”
赵泰给他出主意,“贾兄你不需要店铺,找个仓库放货就行。届时,你可以在临安城内,找些商人让他们做你的下级代理,把货物交给他们出售,”
贾似道聪明过人,明白赵泰确实在给他送钱,他带着些许醉意, 端起酒杯,忽然问道:“赵兄这么帮我,不知道需要我为赵兄做点什么?”
贾似道虽然年轻,但是也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在他姐受到赵昀的宠幸后,他在临安便遇见许多刻意接近他的人,都是希望通过他,去谋取利益。
赵泰接近贾似道,自然也是看中他姐是贵妃,他日后是南宋丞相。
不过现在贾似道的能量很小,赵泰确实对他没有什么诉求,纯粹是烧冷灶。
“呵呵~”赵泰笑道:“方才不是说了么,就是让贾兄帮我将宋河酒和香皂献给官家和贵妃。”
贾似道看着赵泰,见他一脸真诚,“就这点事?”
赵泰端起酒杯,“就这点事!”
贾似道端起酒杯,同赵泰砰了下,“赵兄,不多说了, 来干一杯。”
宋河酒劲儿大,贾似道第一次喝, 没有分寸, 几杯下肚,人就到桌子底下去了。
次日,贾似道还在休息,赵泰便早早出门,带着几名属下去采购一些物资,顺便推销一下自己的货物。
出了徽园,赵泰稍微一打听,便来到了扬州城内,一条偏僻的街道。
这街道上人流不多,却挺着不少车辆,随处可见搬运货物的伙计。
这条街店铺林立,做的是大宗生意,来逛的都是商人,所以不是很热闹。
东胜商号,是扬州城内,最大的商号,做的是食盐、粮食、豆油生意。
赵泰来扬州前,对于扬州的富商做了个基本了解,知道扬州最富的三家商号,分别是杨家的东胜号,李家的和兴号,王家的慧源号。
至于,祝威的诚顺商号,则属于二流了。
人靠衣裳马靠鞍,赵泰来谈生意,自然需要门面。
今天他一身圆领绸袍,头戴东坡巾,手里拿一把纸扇,一副绅士派头,后面还跟着几名随从。
东胜号的伙计迎来送往,阅人无数,赵泰一进门,便知道赵泰应该是个大买家。
当下店里的掌柜,从柜台后绕出来,微笑给赵泰行礼,“这位客,到小店需要点什么?”
赵泰道:“我要采购一万斤豆油,三万斤食盐,还有三万石粮食!我知道你们东胜号,是扬州最大的商号,所以先来你们这里询价!”
掌柜认真听着,记下赵泰需要的物资,他听完赵泰的话后,不禁眉头一挑,知道遇见大主顾了。
于是掌柜立刻拿出纸笔,给列了个清单,然后走到陈列的货物前,给赵泰介绍道:“客人选择我们东胜号算是对了。这是我们店里的豆油,都是上好的豆子压榨。这是我们的食盐,都是盐城盐场上好的精盐。至于,这批大米,则是从湖广运来!”
掌柜一边说,一边让人取来样品,赵泰看了看,都是好东西,质量没有问题。
“我们店里的东西,客人可以放心购买,货物质量绝对不会有丝毫问题!”掌柜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骄傲的神情。
赵泰这次来南宋,除了要销售货物外,还需要购买一批原料回去,用于工坊生产。
另外,现在睢宁军队众多,物资消耗很快,他还要再采购一批生活物资。
这东胜号能成为扬州城,最大的商号,货物质量没得说,赵泰当即挥手,“掌柜的帮我看下,一共需要多少钱!”
“好嘞!”掌柜颇为高兴,飞快的拨动算盘,片刻后就报出一个数字,“客人,因为您需求的量比较大,我直接给您店里的最低价,合起来,抹去零头共计七万贯!”
“多少?”赵泰眉毛一扬,有些吃惊。
“一共七万贯!”掌柜依然笑容满面。
赵泰不动声色,“让我看下价格清单!”
掌柜将刚才列的清单递过来,赵泰接过来看了看,豆油的价格,他算的八百文一斤,粮食则是两贯多一石,盐七十文每斤。
这么算下来,确实抹了零头。
不过,豆油的价格和粮食的价格,却太贵了。
赵泰前次购买,油价不到四百文,现在直接翻倍,把赵泰的利润都吃掉了。
另外粮食价格,也至少涨了三成,只有食盐的价格还算公道。
赵泰沉吟片刻,将清单还给掌柜,“我先购买三万斤食盐,粮油我到其他家看看,再做决定。”
掌柜很会察言观色,听见只要三万斤食盐,便知道赵泰囊中羞涩,嫌粮油价格贵。
如果这要三万斤食盐,那就是小生意了,不值得他这个大掌柜亲自接待。
掌柜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失望之色,对赵泰的态度,变得不屑起来,“随便,我还有事,小陈你来接待!”
语毕,掌柜直接把赵泰丢在一旁,自己回到柜台,去拨弄算盘去了。
第162章遭受歧视
赵泰见此,心中有些不快。
这时接过掌柜清单的账房先生看了看,便说道:“三万斤食盐,客人付三千贯就行了。”
赵泰眉头皱成川字,“盐不是七十文每斤吗?价格怎么变了。”
接手的账房先生狡黠地笑了笑,“刚才是粮油盐打包价,客人购买得多, 自然便宜一些。现在客只要区区三万斤盐,便没有优惠,只能按着散客价格走了。”
赵泰看了眼掌柜,见他低着头,拨弄算盘,没有抬头的意思,有些店大欺客,不禁来了火气, “这盐也不要了。”
账房先生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不过那笑容和语气,却充满不屑和嘲讽,“呵呵~门在这边,不送了。”
赵泰身旁护卫勃然大怒,年纪不大的赵虎,抡起拳头,作势欲打,“撮鸟,怎么和我们公子说话的!”
账房先生脸上毫无惧色,冷笑道:“客人,这里可是扬州,你敢得罪我们杨家?”
赵虎等人以前都是饥民,处于社会的底层,心态上还是怕招惹权贵,给赵泰惹麻烦。
听了帐房的话,他们不敢乱来,可就这样收手, 未免太丢面子,于是看向赵泰,“公子,您一句话,我们就砸了这店。”
赵泰目的是采购原料,寻找可以合作的商人,也并不想惹事。
这东胜号的东家杨胜,据说是杨太后的娘家人,属于外戚,在扬州的影响力很大。
赵泰两腮鼓动,“算了,咱们去别家。”
语毕,赵泰便领着属下离开,生意做不成,是东胜号的损失,赵泰找下一家就是。
那拨弄算盘的掌柜,待赵泰出了店铺,才抬起头,嘴里轻蔑的蹦出一句,“哼, 几个归正人, 也充大户!”
赵泰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赵公子有仇必报,本想算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敢歧视自己,那这件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赵泰又走回来,冷声问道:“掌柜的怎么称呼?”
那掌柜也没想到赵泰会回头,他看出赵泰面色不善,估计是听见他的话了。
“鄙人姓杨,名福!”掌柜的也不装和善,而是冷声强调,“这里可是扬州,你想做什么?”
赵泰冷声道:“杨福是吧!我记下了,因为你,东胜号每月会少赚上万贯,等你东家开掉你吧!”
杨福不禁笑了,这个北归人,口气好大,口袋里没几个钱,还敢充大爷。
靖康耻后,赵构与金国议和,出卖了北方汉人,把他们卖给了金国,造成了汉人南北分裂。
南宋这边因为怕得罪金国,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接收,也不愿意接收,从北方逃过来的汉人。
朝廷这种态度,造成了这些北方汉人,遭到朝野歧视,南宋将他们称为“归正人”,以区别于南方汉人。
近百年来,天下经济南强北弱,政治上南方人掌握了南宋政坛,北方逃过来的汉人不被重用,在经济和政治上,地位都很低。
经济上很穷,生活在南宋社会底层,政治上也没什么人在南宋担任高官。
在南方汉人眼中,北方来的归正人,从事都是比较低贱的营生,久而久之,民间便形成了南方人,歧视北方汉人的局面。
杨福听赵泰一行北方口音,开口要采购七万贯的货物,最后却只要三万斤盐,他很鄙夷这种天竺式的采购方式,便很看不起赵泰。
他们东胜号做的生意,对接都是各路的盐商、粮商,每家进货一次就是几十万斤,确实也看不上三万斤的小单。
杨福一脸轻蔑,“哼,好大口气,我等着你。”
赵泰记下这个名字,没有过多纠缠。
他向来人狠话不多,而且喜欢玩阴招,对方不过一个小人,赵泰当街与他冲突,会显得掉价,而且店铺外都是对方伙计,他也不占优势。
赵泰知道他的名字,便领着赵虎等人离开。
杨福见此,不禁冷笑,并没有把几个归正人放在心上,继续打起算盘。
“公子,他们店大欺客,太气人了。”离开东胜号后,赵虎等依旧愤愤不平。
赵泰心态似乎很好,笑道:“杨家在扬州势力很大,又是几个行会的会长。我们现在不能与他们正面冲突,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来向我赔礼道歉。”
赵泰有这个底气,销售的渠道有很多,货只有他有。
另外,赵泰地盘内,许多物资都需要从南宋这边购买,而随着他地盘扩大,有谁会错过他这样一位大客户呢?
泰并没有因为在东胜号的遭遇,就打道回府,赵泰沿街又看了几家,发现价格与东胜号,给的其实差不多。
南宋商业发达,各行各业都有行会,商人之间为了防止恶性竞争,避免打价格战,行会内部各家商人出售货物,价格都是差不多的。
在连续逛了几家后,赵泰也终于明白,扬州这边粮油价格上涨,其实都与他有关。
南宋的粮食产量,今年并没有显著的增长,收成与去年持平,可是今年南宋却不断向金国输送粮食,便造成了粮食价格上涨。
豆油价格上涨,原因是油本来就比较稀缺,赵泰还派人在楚州大肆收购,便让油价也涨了起来。
当然这种上涨,只是因为赵泰最近一段时间,大肆在淮南采购的结果,等荆湖、江西、浙江那边的货物过来,价格肯定会回调。
现在赵泰当务之急,除了出货外,还多了一条,就是建立比较稳定的原料供应渠道,否则突然间大笔采购,肯定会造成价格飞涨。
赵泰转了一圈,回到徽园,贾似道已经酒醒,赵泰便找到他,希望他能引荐一下徽园的主人祝威。
赵泰起初是想,找扬州城内顶级的大商号合作。
毕竟他们的销售渠道更广,可在东胜号碰壁后,赵泰觉得找大商会合作,自己可能没什么话语权,所以让贾似道给祝威写信,希望能与祝家谈谈合作。
当然,赵泰也没将希望全放在祝家身上,为了吸引扬州商人和百姓的目光,赵泰找来十多个木盆,又寻得一些脏衣物,开始教起属下们摆摊推广的技巧。
第163章摆地摊
八月,临近中秋,扬州城内迎来一场大集。
农业社会生活节奏慢,加上小农经济自给自足,老百姓一年到头,也不会购买几次东西。
商人们为了刺激消费,在每个月会挑一两天时间, 以较低的价格来出售商品,吸引百姓来购买。
时间一久,百姓们每到那天,便会前来集市,出售自家的特产,再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成为一道风景。
这天清早,赵泰便安排十多个属下, 在市场上站了位置。
赵泰给他们每个人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水盆,以及白布、油脂、研好的墨汁等道具。
清早,扬州城内外就变得热闹起来,城外百姓聚集,到处都是地摊。
因为临近中秋,各村镇的百姓,便推着家里的大米、蚕丝、棉花、豆子等物品,前来出售,希望卖个好价钱,然后进城买点油盐,再扯几尺布回去。
此时城外极为热闹,屠户现场宰杀着猪羊,一大群百姓围着等待着,准备砍几斤肉回去。
四处百姓和小贩们聚集,他们围绕着货物和摊位讨价还价,笑声、喊声、吆喝声, 充满了生活气息。
赵泰的摊位没有摆在城外, 从村镇过来的百姓, 不是他定位的消费群体。
赵泰的十多个摊位,都在城内的街道上,还有城内庙会的广场前。
这时早晨刚过,吃过饭的城内居民,便来到街市,还有城隍庙,逛庙会,看各种表演。
赵泰的几名属下,看着经过的人群,心里都是紧张得不行,觉得比让他们上阵杀敌还难。
“各~各位~各位客人!”赵虎紧张的都有些结巴,声音也变调了。
不过这第一声喊出,后面也就好了,赵虎见他的声音引起几名路人的注意,便一边拿出白布,往上泼墨汁,一边喊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客人你们且看, 这么脏的白布, 用我这肥皂一洗,立刻便干干净净……”
路过的居民看见,都觉得稀奇,特别是那些大娘大妈,看见那么脏的布,果然很快就清洗干净,不禁都围了过来。
他们看见赵虎的演示,人群内花钱请来的托便开口了,“这东西洗衣物被子,真是方便,小哥儿,怎么卖啊?”
赵虎渐渐进入状态,“这位大娘,这个叫肥皂,乃是进贡皇宫的贡品。您买一块,只要八十文,可以用上两三个月!”
“哎呀!还是贡品啊!那岂不是官家用的东西!”那安排的托,立时拿出八十文钱,“给我来一块!”
赵虎高兴地收钱,然后给了大娘一块包装精美的肥皂。
八十文一块,对于扬州城内的百姓来说,也不便宜,她们心中本来很犹豫,可看见有人买,便立刻心动,跟着购买起来。
旁边商人看见摊位这么火爆,也都围过来观看。
赵泰带来许多货物,不过他给每个摊位,却只准备五百块,并不打算多卖。
很快这些肥皂,便被那些家资比较殷实的人家,还有赵泰安排的托买完。
这个速度,令其他商贩,都吃惊不已,他们看见没买到的人群,还围在摊位前,不愿意散去,心思活络的人,便挤进来同正收摊的赵虎套近乎。
“小兄弟,你这货在哪里进的。这么快就卖完,赚了不少吧!”一名小商人微笑上前。
赵虎道:“这货比较难进,得有关系才能拿到!”
小商人见赵虎收拾东西,自己摊位也不管,便帮着赵虎收拾,“兄弟,我们去喝一杯,我请客。”
赵虎勉为其难,“那好吧!”
当下那小商人帮着赵虎收摊,将收到的铜钱,放进一个大箱子。
周围不少商人,都傻眼了,反应过来的纷纷帮忙,把箱子抬上独轮车。
赵虎先把车推到钱庄,将铜钱换成四十贯交子,才与他们一起来到酒肆外。
各人将东西放在店外,在大堂内坐下,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黄酒。
“我叫周荣华,周朝的周,荣华富贵的荣华。小兄弟怎么称呼。”小商人满脸微笑,给赵虎倒酒。
赵虎道:“我姓赵,名虎!”
“哎呀!姓赵好啊!”周荣华端起酒杯,“赵兄弟,我们干一杯。”
赵虎与他喝了一阵,周荣华便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肥皂的事情,附近几桌跟来的商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赵泰将赵虎这批义子当成干部来培养,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个时辰,教授他们一些东西。
他教授的内容,涉及识字、谍报、兵法、表演等各个方面,因为没有教材,几乎是想到什么教授什么。
虽然赵泰各方面都不精通,许多都只是知道一些皮毛,但是他教授的内容,对于赵虎这批少年,还是颇有作用,开阔了他们的认识。
赵虎起初故意不说,几杯酒下肚,才微醺道:“周兄,我告诉你,这肥皂我的进价才四十文,每块卖八十文,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就卖出五百块,净赚二十贯。”
“二十贯?”周荣华不禁惊呼一声,周围的小商贩们,也惊掉了下吧。
他们这些小商人,一个月也赚不到二十贯,这少年半天不到,就赚了二十贯,让他们立刻红了眼。
周荣华不禁靠近赵虎,压低声音,怕邻桌听见,“赵兄弟,你从哪里拿货,可以告诉我吗?”
这时周围的商人见赵虎有些醉意,周荣华小声与他交谈,便忍不住也坐了过来,“小兄弟,你从哪里进货啊?”
赵虎带着醉意,“就在城内进的货。”
“是哪家商号?”有人心急问道。
赵虎看见这么多人围过来,似乎忽然清醒,他站起身,“家里还有事情,我们有机会再喝!”
语毕,他便匆匆起身,周荣华想要留他,可他却直接离开酒肆。
“小兄弟,你还没说,再哪里拿货呢?”刚坐过来的商人不禁对着背影喊道。
周荣华见此恼火道:“老郑,你什么意思,我刚要问出来,你跑过来做什么?”
那姓郑的商人道:“老周你问出来,也不会告诉我们。我自然要过来询问。”
周荣华怒道:“要不是你,我就问出来了。现在可好,大家都不知道。那可是半天净赚二十贯啊。”
郑姓商人道:“城里就那么多商号,我们一家家问便是。”
第164章全国总代理
赵泰为了今天的摆摊,做了不少准备,花钱请了许多群众演员。
面对新鲜的事物,百姓接受的速度,一般是比较慢的,所以必须用些手段。
在他属下摊位前聚集的百姓,以及购买肥皂居民, 其实大半都是群演。
这也就是说,赵泰其实根本没有赚钱。
虽然如此,可接下来几天,赵泰依旧让赵虎等人摆摊,并且每个摊位前,都安排几十人前去排队。
而这种排长队去购买肥皂的现象,也终于让扬州城内居民, 还有商户都开始关注肥皂。
普通的百姓看见那么多人排队购买,心中便觉得好奇, 认为那么多人都抢着购买,肯定是好东西,于是也想自己购买一块。
因为赵泰放出的货很少,百姓即便是排队,也难以买到,所以买到的人,心中难免生出优越之感。
扬州城内,运河边上,便常常看见,那些购买到肥皂的妇女,在那里炫耀,夸赞这肥皂确实好用。
这便让那些没有购买的人,觉得不买上一块,仿佛丢了面子。
渐渐地,几天下来,赵泰也不用请群演, 摊位前便排起购买的长队,甚至有找不到货源的小商贩,购买后再高价卖给想要的百姓。
城内的商户看着摊位前,排起夸张的长队,都十分眼红其中的利润,想从中分一杯羹。
这样一来,扬州城内各大商号,便惊奇地发现,前来拿货的小贩,都会不约而同地询问,店里有没有肥皂的货源。
这让各大商号不禁有些疑惑,不少大商号便也开始打听哪里有肥皂,探听肥皂的利润。
扬州城内,杨府。
东胜号的东家杨万年,确实是当今扬太后的娘家人。
因为是皇亲国戚,有太后做靠山,所以生意做得很大。
这时,在杨府书房内,杨万年手里拿着一块肥皂, 仔细打量, “这就是肥皂?”
房间内站着几个掌柜, 其中一人道:“老爷,小人已经查清楚了。这些东西,是金国境内,一个名唤国泰商社的作坊生产。”
杨万年微微皱眉,“金国人?”
“老爷,据我的调查,这家商社属于金国山东西路宣抚副使、忠义军节度使、知滕、邳、泗、宿四州事赵泰。”属下回道。
杨万年虽是商人,但是却很讲政治,对于朝中局势,还有天下大事,都有一定了解,甚至比朝中的一些大人还深。
因为他这样的商人,家财万贯,必须在朝中寻找靠山,才能保证别人不敢打他的主意。
既然是要在朝中找靠山,那么就必须懂得政治,否则站错了队,自己投靠的大臣下野倒台,那么等待他的便是灭顶之灾。
杨万里以前不需要在朝中找靠山,因为他的姐姐是杨太后,所以没人敢动他。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前不久他派人去宫你看望老太后,回来的人说,杨太后身体不好,可能撑不了多久。
因此杨万年不得不关心朝廷,准备寻找新的靠山。
杨万年的关系网很复杂,能够知道朝中一些机密,晓得这个赵泰,是朝中主战派在金国扶持的棋子。
“你们给我查一下,国泰商社在扬州的人。”杨万年沉声道:“此人乃是做生意的奇才,我想见他一面,同他谈谈合作的事宜。”
赵泰的手段,那些百姓和小商贩没看出来,不过却瞒不过扬万年。
此时,赵泰从外面回到徽园,正好看见贾似道。
“赵兄,你回来得正好!”贾似道看见他,高兴道:“祝威到扬州了。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赵泰点点头,他没有精力,去一个个城市自己卖货,还是需要找个有实力的商人,借助他的渠道,把货物卖到整个南宋。
贾似道的效率很高,把时间定在晚上。
傍晚时分,赵泰同贾似道来到祝威在扬州另外一所宅子,他们刚到门前,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等候,见两人下车,立刻微笑作揖,“贾公子,赵节帅。”
贾似道随即给赵泰介绍道:“赵兄,这位就是祝员外。”
赵泰拱手,笑道:“这里不是金国,祝员外不必多礼。”
祝威称为赵泰为节帅,便说明他知道,赵泰在金国的身份。
这样他还愿意与赵泰见面,就只能说,他多半知道赵泰是南宋扶持,否则他一个商人,大概率是不敢与金国官员,有太多接触的。
想到这里,赵泰不禁感叹,南宋的情报保密,真是做得稀烂。
“我在里面已经备好酒菜,两位公子里面请。”祝威微微一笑,侧身把贾似道和赵泰往府内引。
他们来到客堂坐下,府里下人已经准备好酒菜,祝威便招呼两人喝了起来。
虽说这次相约,是为了谈赵泰的生意,但是祝威似乎更在意同贾似道结交。
这点也无可厚非,贾似道是贾贵妃的弟弟,巴结贾似道对祝威更有好处。
这时喝了几杯后,贾似道开口道:“祝员外,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我赵兄,有个生意要和你谈。”
祝威放下酒杯,看向赵泰:“可是关于肥皂?”
赵泰微笑道:“祝员外也知道肥皂?”
祝威道:“怎么不知?赵公子操盘的手法,令我十分佩服。不知道赵公子想要怎么合作?”
赵泰道:“很简单,国泰商社负责生产,惠源商号负责销售。”
祝威捋了捋胡须,“这肥皂进货价多少?”
赵泰道:“我让祝兄做总代理,可以每块三十八文的低价拿货,而且我的货,除了极个别特殊的代理外,全部都给你。”
祝威眼前一亮,他知道现在市面上,肥皂被卖到八十文以上,也就是说这个生意,简直是暴利。
祝威原来是本着结交贾似道的用意,才同赵泰见这一面,现在听了赵泰的话,他心中不禁兴奋起来,“这生意有利可图,而且还是贾公子介绍,祝某愿意同赵公子合作。”
赵泰却道:“祝员外,我的工坊,现在每月能够生产二十万块,今后可能会增加到三十万,甚至四十万块。如果你决定要做国泰商社在大宋的总代理,那么你每个月,就必须保证,能够帮我出这么多货。你的渠道可以做到这点吗?”
祝威听了赵泰的话,心中有些震撼,没想到肥皂的产量这么大,他忽然发现,如果能够把这桩生意做好,可能比他现在卖盐还要赚钱。
祝威不禁坐直身体,这是他的习惯性,每逢遇到大生意的时候就这样。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帮贾似道和赵泰的忙,现在才反应过来,是赵泰给自己一个发财的机会。
这全无是对方看得起自己啊。
祝威当即道,“赵公子,不管你们生产多少,我都想办法帮你们出掉。”
赵泰笑道:“如此甚好。”
贾似道端起酒杯,“赵兄、祝员外,既然达成合作,咱们干一杯。”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很快三人碰杯,纷纷一饮而尽。
第165章小心眼的赵公子
赵泰同祝威达成合作,让他做国泰商会的总代理,不过为了避免被一家掌握渠道,赵泰还会在楚州、临安等地,扶持几个可以直接拿货的特别代理。
这样一来,祝威就无法要挟他,赵泰就可以拿走想拿的利润。
祝威的惠源商号, 在扬州只能算二流商号,不过他在江南各城,甚至荆湖都有自己的店铺,有能力把赵泰的货物卖到各地。
赵泰微笑道:“祝员外要好好准备,给那些等候多时的商人出货吧。”
祝威知道赵泰已经造势多天,现在扬州的商贩,都在寻找肥皂的货源,他这一接手,立刻就能大赚一笔, 等于是给他送钱。
一时间酒宴气氛融洽,祝威表示会吃下赵泰手中所有的货物,并提前支付下月的货款。
另外,为了感谢贾似道牵线搭桥,阔端又表示要给贾似道半成股份,意图搭上贾贵妃,获得保护伞。
这时谈完出售货物的事情,赵泰便询问道:“祝员外,你们惠源号做不做粮油生意?”
祝威放下酒杯,“赵公子要采购粮油。”
赵泰点点头,“不错,我现在每个月都需要大笔粮食和油脂,如果惠源号做,我便交给惠源号。”
祝威觉得自己今天太幸福了,他本来想着巴结贾似道,准备自己放放血,没想到反而能够大赚一笔。
南宋的市场, 这些年来,基本都是一团死水,各种生意都被几大商会瓜分殆尽,没有新的增长点,各家商会的利润,已经有些年不见增长了。
现在赵泰不仅带来肥皂,开发出了新的商品,还要大肆采购粮油,惠源号利润肯定会爆炸增长,跻身一流商会也没问题。
祝威脸色潮红,“我们惠源号,自然是做粮油生意。如果公子能够把订单给我们惠源号,我可以给公子最低的价格。”
赵泰闻语颇为高兴,“来,喝酒!我们合作愉快。”
三人吃喝到半夜,赵泰和贾似道才离开祝府,回到徽园休息。
次日一早,祝威带着账房来到徽园,同赵泰迅速签订了契约。
这样一来, 赵泰同郑威约定在楚州交割货物后,便准备返回楚州。
祝威拿到货源,立刻让人放出消息,说惠源号有货,扬州城内小贩,立刻纷纷前来购买,只一个上午,就卖出十万块。
祝威三十八文进货,除去两文成本,以五十五文出货,只是过了一下手,半天就狂赚一千五百罐。
扬州城内的商人,消息都非常灵通,各大商会听说惠源号,半天赚近千贯,立时就坐不住了。
这天,赵泰刚准备离开,便有人送来拜帖,邀请他吃饭。
赵泰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赵虎问道:“公子,谁请您吃饭。”
赵泰笑道:“东胜号的东家杨万年。”
下午时分,杨家的马车停在徽园外,请赵泰上车,然后拉到扬州城内,最好的酒楼外。
赵泰下了马车,便见一名穿着华丽服饰的老者,站在殿门口,微笑拱手,“赵公子,鄙人杨万年,久仰公子大名啊!”
赵泰微微一笑,“杨员外之名,我亦如雷贯耳。”
杨万年随即侧身,“我以备下酒席,赵公子请!”
当下一行人来到雅间,便见桌上摆满酒菜,都是扬州的名菜。
杨万年请赵泰坐下,喝令几杯酒,等气氛稍微融洽,便开口询问道:“今天老夫请公子过来,其实是有一事询问。”
赵泰满脸微笑,“哦,什么事,杨员外大可直说。”
杨万年笑道:“不知道,国泰商号是否还有肥皂货源,能否给我们东胜号一些?”
南宋原有的各个行业,早就已经饱和,各大商会都守着自己的地盘,好些年没有新的利润增长。
现在惠源号,销售肥皂,半天就赚千贯,后面不会那么火爆,可一个月赚上万贯,肯定是没有问题。
惠源号找到这块新的利润,用不了几年,必定会超过东胜号。
这便让杨万年有些着急,所以希望能够分一杯羹。
赵泰闻语,却摇摇头,惋惜道:“杨员外,你说得有些迟了。我已经与惠源号的郑员外,签了三年的代理契约。以后国泰商社生产的货物,都将委托惠源号出售。你们若是想要货,就只能去找惠源号,做他们的下级代理,从惠源号拿货了。”
杨万年嘴角抽搐一下,让他东胜号,给惠源号当下级代理,不是开玩笑吗?
“呵呵~”杨万年笑了笑,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赵公子,其实我们东胜号,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惠源号要好。你为什么不与我们东胜号合作呢?”
赵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呵呵~其实我最先找的就是东胜号!”
杨万年眉头一挑,“赵公子最先找的是我们,我怎么不知道?”
赵泰道:“东胜号是扬州最大的商号,我要做生意,自然先找东胜号,只是贵号的一个掌柜,唉~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杨万年脸色沉了下来,却追问道:“还请赵公子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泰只能勉为其难,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那单生意能成,我便准备和贵号谈谈肥皂的事情,只可惜没成,我还被他歧视,说我是归正人。”
杨万年当即大怒:“那个掌柜叫什么名字,我立刻处理。”
赵泰摆摆手,一幅很大肚的样子,“呵呵,杨员外不必如此,并不是什么大事。那掌柜好像叫杨福,我记不太清了。”
杨万年不禁恼火怒骂:“该死的家奴!”
他骂完后又一招手,叫来一名属下,低声吩咐几句。
赵泰同杨万年饭还没吃完,杨福就来到雅间。
他脸上一个红手印,奴颜婢膝跪下,抽着自己的嘴巴,“赵公子,我来给您道歉,是我不对,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惹您生气,我该打,该打。”
赵泰见他说话漏风,估计是掉了几颗牙齿,不禁哈哈笑道:“算了,算了,那点小事,我岂会放在心上,我都已经忘了!”
第166章东海岛
杨万年让杨福前来道歉,态度也算到位,赵泰并非得理不饶人,便笑着说算了。
赵泰很大度,可是杨万年却依旧脸色阴沉。
这个杨福让他每个月损失上万贯,他岂能咽下这口气。
“滚吧!以后不要让我在看见你!”杨万年恼火挥手。
杨福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逃离了房间。
赵泰见杨万年这么做, 便微笑道:“杨员外,肥皂的事情,我已经与郑员外签订契约。我这个人最讲诚信,所以肥皂的代理权,我确实不能给你。不过,我现在需要东西很多,精铁、渔船、瓷器、布匹这些东西我都要。东胜号有的话, 我愿意采购一批。另外,我们国泰商社,生产出新货物,我会考虑找东胜号代理。”
杨万年呼出一口气,只能微笑道:“赵公子有好货,下次务必先找我们东胜号。”
赵泰举起酒杯,“一定!”
虽然没拿到肥皂的货源,但是赵泰答应从东胜号采购一批物资,杨万年也不是没有收获,多少能赚一笔钱。
当下两人其乐融融地吃完饭,签下采购订单,才满意地散去。
赵泰对这次南宋之行比较满意,他带来的货物基本销售完。
现在赵泰不用担心货物销路,只需要全力生产,每个月进账至少两万贯,财政压力立时缓解。
这让赵泰心情愉悦,目前看来,他生产出工业商品, 然后销售到南宋, 换取粮食和战略物资的策略,完全可以推行。
在与杨万年会面后,赵泰便同祝威告辞返回楚州。
不过他没有在楚州久留,而是决定前往东海岛一趟。
上次赵泰从东海岛带回五千人,岛上还剩下七千人,后来武仙的人马被调回,防御变得空虚,赵泰只能送了些人马过去。
如今,岛上有两千人,全部都是赵泰的人马,由他麾下千户孙礼驻守。
赵泰同祝威达成了采购协议,不过宋朝原本粮油产量那么多,现在忽然多了他这样一个大买家,多出这样一份需求,便必然导致粮油价格上涨。
赵泰的工坊,走的是薄利多销的战略。
这个战略,可以解决饥民的生计,招募更多工人, 但是产品的毛利很低,便必须控制生产成本。
这其中粮食还好,南宋的总产量大,多出赵泰这点需求,价格波动不大。
关键是油脂,南宋这边产量不高,所以赵泰除了向南宋采购外,还得自己想办法。
东海岛,码头。
赵泰带着几条船靠岸,他刚下船,孙礼和李钟权就赶了过来。
“相公!”孙礼等人高兴行礼。
赵泰摆摆手,回头看向对面海州城,问道:“这里情况可好!”
孙礼道:“一切都好,就是晚上睡不着!”
赵泰问道:“为何?”
孙礼指了指对面海州城上的蒙旗,“对面驻扎三千蒙军,相互就隔着几里的海峡,弟兄们担心他们偷袭,所以睡觉都得睁半只眼!”
赵泰微微颔首,东海岛距离海州太近,蒙军划着舢板就能渡过来,岛上的兄弟,确实要随时做好准备。
“弟兄们辛苦了!”赵泰拍了拍孙礼等人的肩膀。
李钟权道:“相公,我们这边睡不着,对面其实也怕我们偷袭,他们晚上也睡不好!”
李钟权原是海州守将,被赵泰俘虏后,归顺了赵泰。
赵泰继续任用他,不过没让他掌兵,他的家人也被接走,暂时不担心他叛变。
赵泰看向他,“你知道对面情况?”
李钟权道:“不敢隐瞒相公,对面驻军是我的熟人!他们占据海州后,就派人联络过我!”
赵泰询问道:“对面驻扎的是李璮的人马吗?他们想让你做内应?”
李钟权摇了摇头,“相公英明,是李璮的军队。他们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被卑职严词拒绝后,他们又提了一个新的要求。”
赵泰来了兴趣,“什么要求?”
李钟权道:“他们希望两边保持现状,谁也不要进攻谁!不过,我们担心对方故意麻痹我们,所以不敢轻信!”
赵泰捋了捋胡须,淮南大战,李璮损失惨重,估计是不太敢挑起战争。
赵泰在李璮军中,安排了一个细作,便是在邳县俘虏的李军大将杨友,不晓得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传递给杨妙真和李璮。
现在赵泰的地盘,南面是南宋,西北是金国,想要发展,只能向东夺取山东。
这李璮遭受大败,也不知道能不能策反。
若是能够让李璮提前反叛蒙古,赵泰便有可能占据山东的州县。
想到这里,赵泰赞许道:“你们做得不错,确实不能轻易相信他们,必须提起警惕,防备他们偷袭。不过,他们的提议也不要拒绝,不管他们是否是真心实意,我们都可以将计就计,反过来麻痹他们!”
赵泰说着,指着带来的几条货船,微笑道:“我这次给你们带来一些好货,你们派几条船,接近对岸,到海州出售,看他们那边反应如何!”
北方战乱,经济遭受破坏,许多物品都不能生产,需要从南宋购买。
赵泰从楚州给岛上军民,带来一批生活物资,让孙礼他们拿一下,到海州出售,看看对面守军的反应。
李钟权立时道:“卑职这就去安排。”
赵泰微微颔首,李钟权随即去安排船只,不多时,便有小船离开码头,前往对岸的海州。
赵泰看见船只离开,随即问孙礼道:“我让你们购买大船,还有招募的渔民出海捕鱼,准备得如何?”
孙礼道:“按着相公的要求,已经购买了两艘大船,招募了水手、渔民共计六十多人!”
赵泰满意颔首,“不错,两艘船,可以出海一试了!”
鲸鱼脂肪非常丰富,厚达十几至几十厘米。
赵泰捕鲸,差一些油脂可以制造肥皂,上好的油脂,则可以炼制成灯油,出售给南宋的宫廷和贵族,另外,鲸鱼肉也可以腌制后,充作军粮。
赵泰觉得如果能够成功捕获鲸鱼,他便可以在东海岛建立几个专门处理鲸鱼的工坊,形成一个新的产业。
第167章捕鲸船
人类很早就开始捕鲸,不过在北方,捕鲸还属于蓝海行业。
想到这里,赵泰没有休息,决定先看一看渔船,便询问道:“船在哪里?带我去看一看。”
孙礼指着远处,“就是那两艘!”
赵泰当即跟随着孙礼, 向着远处停泊在岸边的渔船走去。
在东海岛屿同海州之间的海峡,靠东面海州岛的一侧,停泊着几十艘渔船和战船。
这些船大多是双桅样式,也有几艘楼船,那也是赵泰借过来的南宋水师,三个月后,就得还给南宋。
赵泰不禁问道:“咱们的水军训练如何?”
孙礼有些不好意思, “相公, 弟兄们都是北方人,现在只能勉强在船上站稳,谈不上什么训练!”
说着,他抬手指向几艘在海峡内航行的帆船,“那就是我们的水军。”
赵泰看过去,见几艘船在海面上航行,甲板上站立着士卒,他们没有演练其他项目,只是驾船在海峡内穿行。
赵泰不禁问道:“这海峡不够宽阔,怎么不到外海训练。”
孙礼解释道:“相公,海峡内风浪小,外海浪大,弟兄们还受不了。”
赵泰听了孙礼的话,知道自己的水军,距离形成战力还很远。
不过好在现在同蒙古作战,并不需要水军,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训练。
赵泰没有责备训练的进度,微笑道:“慢慢来!现在能站稳, 以后就能够在船上作战!”
孙礼却道:“可是宋军水师, 过两个月就得回去了!”
赵泰沉吟一阵,“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到时候再想办法!”
虽说赵泰对水师的需求,并不是很急迫,但是他如果能掌握一支可以一用的水师,无疑会在战略上掌握一丝主动。
现在蒙古人毫无疑问,处于进攻态势,金国和南宋都只能被动防守。
这种情况下,蒙古人就算被击败多次,也无所谓,金军和宋军只要失败一次,就会损失惨重,甚至有亡国的危险。
这个时候,若是有一支强大的水师,赵泰便能在蒙军南下时,派遣水师去攻击河北和辽地,让蒙古人无法全力南下。
另外,万一抗蒙失败, 他还可以驾船出海, 在海外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若是宋军水师三个月就走, 那他们真学不到什么东西。
孙礼听赵泰说他会想办法,内心便放下心来。
这时几人不再说话,沿海岸一路走,终于在两艘海船前停下来。
孙礼一指道:“相公,就是这两艘。”
赵泰打量着两艘海船,不得不承认,宋朝的造船技术很发达。
这两艘渔船,长三十多米,有三根桅杆,船尾部的舵楼高高耸起,说是战船也没问题。
此时船没出海,船上除了看船的,渔民和水手都不在。
孙礼让船上的人放下长板,赵泰同他们一起登上海船,踩上微微晃动的甲板。
“相公,这位是我们请来的船主郑映波!”孙礼领着一个老头,来到正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的赵泰身前。
“小老儿拜见相公!”老头看见年轻的赵泰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立刻行礼。
这两艘渔船,各有一名船主,他们与国泰商社,签订契约,承包海船出海捕鲸。
以后若是有人想要出海捕鲸,即可以选择承包商社提供的渔船,也可选择带船加入。
“免礼!”赵泰摆摆手,走过来打量他一眼,皮肤又黑又糙,裤腿卷起,一看就是常年出海,被海风吹,被太阳晒的,“郑老可曾捕过鲸?”
郑映波摇摇头,“小老儿常年出海捕鱼,不过并未捕过鲸鱼。”
赵泰闻语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鲸鱼也是鱼!”
郑映波听了赵泰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他虽没有捕过鲸鱼,可是却在海上碰见过,那岂是一般的鱼。
赵泰自然知道鲸鱼其实不是鱼,这么说只是安慰他们。
这时赵泰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船甲板,便见船头放置一架弩床。
赵泰走过去,摸着弩床,看着手臂粗的弩箭,不禁赞叹道:“这东西好啊!”
孙礼道:“这是蒙军夺取海州前,从城墙上拆下,运过来的。郑船主说捕鲸要这个,我们便把他装在上面。”
郑映波道:“小老儿听南面的人说过,南方捕鲸的事情,知道他们用大弩射中鲸鱼,然后拖回海港,便要来这弩床。”
赵泰微微颔首,“确实需要弩床。另外,那鲸鱼身体巨大,天气炎热的话,很容易腐烂,你们还得在船上,准备铁锅和木炭炼油,还有食盐。”
现在天气热,如果捕获的鲸鱼死亡,而渔船又远离陆地,便需要直接在船上处理,否则拉回来,都已经高度腐烂了。
郑映波道:“相公放心,船舱内备有这些东西,我们还准备了不少木桶,用来储存油脂。”
赵泰见船上已经有所准备,又打量一下四周,感觉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于是便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出海?”
郑映波道:“现在基本准备就绪,过两日就可以出海!”
赵泰满意颔首,“如果你们成功捕获鲸鱼,我重重有赏!”
当下,赵泰又看了一阵,便嘱咐郑映波准备好后就早点出发,尽快为他搞到一批油脂,
这时赵泰下船,李钟权派去海州的船,已经到了对岸。
赵泰远远看去,海州蒙军似乎没有为难他们,反而与他们做起了交易。
这让赵泰陷入沉吟,看来李璮经过淮南惨败后,已经没有心思打仗了。
赵泰不禁捋了捋胡须,心中开始盘算,怎样才能让李璮提前造蒙古的反,让他有机可乘。
他依稀记得,李璮是在蒙哥汗死后,蒙古族内部爆发了夺位战争,忽必烈和幼弟阿里不哥“二汗并立”的情况下,才造蒙古的反。
当时李璮看见蒙古内乱,觉得有机可乘,并且认为那些北方世侯,会同他一起起兵,才决定反抗蒙古。
这么看的话,现在显然没有策反李璮的条件。
此时的李璮没有实力,也没有进行准备,不可能选择造反,但赵泰却可以尝试,让蒙古人逼得他不得不反。
第168章锦衣卫
赵泰捋了捋胡须,李璮在山东颇有势力,而且红袄军余部对山东也很有影响力。
若是能够把李璮逼反,赵泰或许能够乘机杀入山东。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有众多港口,不仅能够从海上获得渔、盐资源,还能够用于海外通商, 甚至打不赢,还能躲在岛上苟一苟,可以说是好处极多。
当年齐国依靠山东渔盐之力霸于中原,赵泰若得此地,好好经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现在蒙古人在山东的兵力其实并不多, 只是赵泰不敢碰。
因为就算他能拿下山东, 蒙古大军南下也很难守住。
山东北面是河北,一马平川,他前脚刚占据山东,后脚蒙古人几十万大军压过来,他根本站不住阵脚。
这样他便只能再次退回黄河以南。
在睢宁站住脚后,赵泰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山东。
这个问题让赵泰十分苦恼,他思考过后,只有一个大概的方略。
在夺取山东后,想要站稳脚跟,挡住蒙古人反扑,可以让军队进入沂蒙山区立寨,同时在山东沿岸的海岛建立营地。
这样一来,蒙古人反扑,他便可以守山、守岛,让蒙古人的骑兵优势无法发挥。
蒙古人的大军,攻山不利,拿海岛又没办法,长期驻扎又耗费军粮,长久必然粮尽而退。
现在蒙古帝国以劫掠为主, 没有建立完善的后勤体系,他们不能将大军长期放在山东,时间一久,便只能北撤。
不过,要实现这一点,那就要做到,在山寨和海岛上储备足够的粮食。
海岛可以依靠海运补给,沂蒙山区就得靠山东百姓的支持。
金国在北方的名声并不好,他们统治下的山东地区,起义就没间断过。
赵泰以金军的身份,进入山东的话,很难得到当地百姓的支持。
杨妙珍和李璮盘踞山东多年,在山东百姓中有些声望,若是能够策反他们,那么进取山东的计划就可能实现。
赵泰这次来海州,除了来视察捕鲸,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探查山东的海岸线, 看看能否陆地和海路配合夺取山东。
这时他观察一阵, 便嘱咐孙礼道:“等会儿,你让李钟权过来, 我有事情要吩咐他!”
孙礼点点头,“相公且去休息,我告知李钟权!”
当下,赵泰离开码头,来到东海镇,住进了孙礼安排的宅子。
这时他刚吃了点东西,李钟权便来到赵泰身前,“相公!”
赵泰招呼他坐下,“钟权,你曾经在李璮麾下效命,我现在有件事情,想让你去,你可愿意?”
李钟权刚坐下,又站了起来,“相公尽管吩咐!”
赵泰笑道:“你无需紧张!方才的事情我看见了,海州的李军确实无心交战,而我也不想与李璮交手。因此我想派你,携带我的书信去趟益都,面见李璮,同他达成秘密和议。我们双方之间,保持默契,做做生意,岂不美哉?”
李钟权听了赵泰的话,眼前一亮,他一直觉得打仗挺没意思的,不如一起搞钱。
他在海州被俘,还有亲人在益都,若是能够说服李璮和赵相公秘密议和,对他也有莫大好处。
李钟权当即抱拳,“如果相公信任,卑职愿意前往!”
赵泰满意颔首,“我写好信,你明天就出发吧!”
当下赵泰移步,写下一封错字连篇的书信,装入信封,交给了李钟权。
李钟权接过书信,赵泰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略带深意的笑容。
是夜,赵泰把几个义子叫到身边,教授了一个时辰的识字课后,各人本来准备去休息,却被赵泰留了下来。
赵泰目光扫视众人一眼,他与这些义子相处不久,不过他们却是赵泰最信任的一群人。
这不是说赵泰收了他们当义子对他们有多好,而是赵泰在收他们时,就进行了政治审查。
这些义子有两个特点,第一是家中没人,第二是有家人死于蒙古人之手。
现在赵泰有了一定实力,为了知晓天下时局,了解山东的情况,需要一些耳目。
他早就想建立情报系统,来系统性地收集情报,进行刺探、策反、卧底等各种事宜,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因为这个情报系统,关系到赵泰做出的决策是否正确,所以必须交给可靠的人来掌握。
如果情报系统出现叛徒,那对赵泰来说,肯定会遭受致命打击。
若是赵泰是土生土长的人,身边有亲族,有亲戚,有一起长大的玩伴,事情便比较好解决。
可是赵泰没有,所以他虽有想法,但是却没有付出实践。
此时赵泰已经有一些眼线,可是却没有一个组织,将他们管理起来。
这时,赵泰目光扫视这些义子,他们跟着自己的时间不长,不过赵泰观察下来,他们看起来都比较可靠,只是年龄都偏小一些,没有多少阅历。
赵泰目光扫视众人,落在年龄最大的赵虎和赵贵身上,“我给你们两人交代一个任务。”
“相公请吩咐。”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赵泰道:“我要成立锦衣卫,你们两人担任正副使,负责帮我搜集情报,刺探军情!”
赵虎、赵贵相互看了眼,两人眼中都带着一丝迷茫,显然对于这个差遣并不了解。
赵泰也没打算,让两个小年轻,立刻就能建立一个强大的锦衣卫,他先挥手,让其余人退下,然后对两人道:“锦衣卫要做什么,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先完成一件事情,赵贵你去趟益都,见一个叫杨友的人,把这封信交给他,然后把他的信带给我!”
赵泰并没有告知李钟权,他在李璮身边,安插了杨友这枚棋子。
李钟权不知道,李璮身边有赵泰的人,他若是两面三刀,便会被杨友看在眼里。
赵泰给赵贵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让杨友关注一下李钟权,然后帮助李钟权说服李璮,同他签订秘密和约。
这步若是完成,那赵公子再走下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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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出海捕鲸
东海岛地方不小,除了两千驻军外,还有一万多百姓,形成了几个村镇。
接下来两天,捕鲸船进行准备,赵泰则视察东海岛,发现这个岛确实不小。
此岛不仅可以捕鱼, 上面还有几万亩耕地,经营得当的话,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这便让赵泰坚定了巡视山东沿海的决心,为夺取山东做准备。
赵泰的家底不多,输一次,就万劫不复, 所以必须谋定而后动,不能冲动行事。
山东之地,占下来,还要守住,赵泰需要事事都考虑清楚,做好准备后,再等待机会,或者主动创造机会。
东海岛,云台山,赵泰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岛屿。
岛屿东面是大海,西面是一条玉带般的海峡,将东海岛与陆地分开。
因为黄河夺淮,大量泥沙淤积,所以海峡南端同陆地的距离被不断拉近,最近之处只有几里远,不过北段却十分宽阔,要完全相连,估计还要几百年。
现在岛屿同陆地相距很远, 蒙军没有水师的情况下,岛屿是相当安全的。
这时赵泰看着岛上的耕地,还有村子,沉声说道:“虽说蒙军缺少水师,但我们的水师也没形成战力。这云台山不错,可择一处建立坚寨,以防蒙军偷袭东海岛。”
孙礼道:“卑职早就想建了,几个村落散布在岛上,一旦蒙军登陆,遭受突袭,根本没有防守的能力。只是在山上建造坚寨,需要的人力物力,岛上暂时无法承担!”
现在岛上不到两万人,要修坚寨确实比较困难,不过好在蒙古人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赵泰便道:“不急,你先慢慢建造,等府库钱粮充足后,我再给你想办法,送一批工匠过来。”
赵泰顿了顿,抬手指着山下,“不仅要在山上建坚寨, 我还要建造各种工坊。那一片土地,你要给我空出来,我要在那里建造一个造船工坊!”
既然决定利用山东沿岸的岛屿,那么船便必不可少。
现在捕鲸需要船,水师也需要船,全都从南宋购买的话,受制于人,赵泰便希望在东海岛,上马一个造船工坊。
赵泰不求这个工坊,短时间内能够造船,可以进行维护和修补就行。
这时,赵泰站在山头,拿出图纸,对整个东海岛进行规划。
一旦他占据山东,北面因为要面对蒙古,随时可能陷入战火,所以不适合投资进行建设。
东海岛在山东东路南部,靠近南宋,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可以大举建设,把他变成一个重要的出海口。
届时赵泰生产的货物,可以从这里出口,南宋的物资,也能从这里运进山东。
这时两人正交谈,指着山下进行规划,一人爬上山,行礼禀报道:“启禀相公,捕鲸船已经准备好了。”
赵泰闻语微笑道:“我这就过去。”
当下一行人下山,赵泰等人来到码头,直接登上郑映波那艘捕鲸船。
在赵泰上船后,郑映波大手一挥喊道:“起锚开船。”
赵泰便见甲板上的水手,立刻各司其职,有的抽开船梯,有的则转动起车关棒,将铁链慢慢拉起,直到一支铁锚露出水面。
这时站在船舷边的水手,便拿起长长的竹篙,戳在码头上,众人齐齐用劲,平底的海船就离开了码头。
此时水手用竹篙调整船身,郑映波又大喊一声,“升帆!”
船上的水手和渔民,拉起帆索,便见三面硬竹帆,被缓缓拉起来,像是一朵乌云,将太阳遮蔽。
赵泰看见升起的船帆,被海风吹得鼓起,海船随即在呼呼的风声中,嘎吱嘎吱地向前航行。
两艘捕鲸船,带着三艘兵船,随即冲出海峡,进入广阔的大海。
赵泰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衣袍鼓动,让他看上去意气风发。
“相公,怎么航行?”郑映波走到赵泰身后请示。
赵泰胳膊向前一挥,“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
郑映波听后,随即回到舵楼,操作船舵,领着船队向北进发。
一路上,郑映波观察着海面,寻找着鲸鱼,而赵泰则拿来纸笔,绘制着山东沿岸的地图,标注着各个岛屿。
船队向北航行几日,在赵泰的图纸上,已经标注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岛屿,不过其中大多数岛屿,都是遍布山石,而且面积不大,没有利用价值。
不过其中也有灵山岛、朝连岛这样比较大,可以驻扎军队的岛屿。
赵泰在图纸上,对这些岛屿进行标注,将来他们即可以成为进攻山东的跳板,也可以是蒙古人反扑时,军民的暂避之所。
这时船队向北航行多天,却一直没有发现鲸鱼的踪迹。
郑映波走到船头,行礼道:“相公,这已经过去七八天,船上淡水和食物都不多了!”
赵泰原本想要沿着山东海岸线转上一圈,至少绕过半岛,去凳州对面几个岛屿看一看,可听了郑映波多话,便知道这次不行了。
“既然淡水和食物不多,那就反航吧!”赵泰沉声道。
“相公,我们来的时候,贴着海岸线航行,经过的都是浅水区,一路上都没遇见鲸鱼,回去的时候,小人想要离开海岸线,碰一碰运气!”郑映波行礼请示。
黄河、东海着一片,确实相对较浅,船都是平底船,不像南方那边。
海水本来就浅,赵泰为了探查山东沿海,还贴岸而行,自然没遇见鲸鱼。
捕鲸也是赵泰此行的目的,赵泰颔首,“依你之意,你决定怎么航行!”
郑映波大喜,连忙指挥船队掉头,离开海岸线,去寻找鲸鱼。
在赵泰坐船探查山东沿岸的情况时,拿着赵泰书信的李钟权,已经抵达了益都。
益都府,也就是古青州,上古为东夷之地。
战国时,齐国都城临淄,便在境内。
李家经营益都已经两代人,相比于山东其他地方的破败,百姓十室九空,益都附近,却聚集了几十万百姓。
这些百姓大多与红袄军有关系,他们抱团取暖,推举李璮这个军阀为首领,来保护自己不被金兵剥削,也不被蒙古人劫掠。
第170章抵达益都
李璮最近一段时间并不好过。
淮南之战,他损失了近四万人马,近半的军队丢在南宋,令他元气大伤不说,也让他在益都军民中的威望一落千丈。
这让李璮非常苦恼,想要向蒙古申请,减免赋税, 以便抚恤,却遭到窝阔台的训斥。
李璮一打听,才知阔端过河拆桥,把淮南战败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说是李军先溃,导致大军战败。
这让李璮觉得很冤枉, 他就想经营山东, 拥兵自重,根本不想打仗,当初要征宋是阔端的主张,是阔端逼着他南征宋国。
现在吃了败仗,阔端又推卸责任,蒙古还要正常征税,让李璮十分不满。
另外,蒙古人还借口他损失惨重,没能力抵御金兵,让原本驻军大名府的张柔,代管济州、东平、兖州、滕州、邳州,把整个山东西路,大半州县都给了河北军阀。
这让李璮内心,有些惶惶不安,不过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益都行省都督府,设在原金国的州府衙门,大门三开间,门口十多名甲士站立着, 威风凛凛,寻常百姓都不来这里,府邸前的街道,几乎看不到人影。
这时从府邸内走出一人,骑上拴在府邸前的马匹,奔驰一阵,来到不远处的酒肆里。
他匆匆进入酒肆,来到楼上雅间,将门推开,李钟权立刻笑脸相迎,“杨将军!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杨友,李钟权来到益都,想到这位曾经的上官,便托人到扬府送信,请杨友见上一面。
杨友知道李钟权被赵泰俘虏,听说他突然到益都,以为是赵泰要找他,便匆匆赶来相见。
杨友脸上尴尬地笑了笑,试探问道:“钟权,你不是被金军俘虏了吗?你这次过来,是特意来找我?”
赵泰俘虏杨友后, 让他当着一名蒙古人的面,杀死了驻守邳州的蒙古守将。
现在那名目睹他杀人的蒙古人,还在赵泰手中,赵泰要整他,只需要把那蒙古人放回蒙古,他就是死路一条。
因为被赵泰抓住把柄,杨友回到益都后,内心始终不安,就怕赵泰一疏忽,让那蒙古人跑了。
这让他有时候,做梦都会被吓醒。
李钟权解释道:“杨将军,我确实被俘虏,而且投降了金国山东西路宣抚副使赵相公。我这次过来,是想请杨将军帮忙,让我见一见大帅,替赵相公给大帅送一封书信。”
杨友捋了捋胡须,内心有些疑惑,这个李钟权似乎不知道,他也早就投靠赵泰的事情。
“既然是你找我帮忙,那我给你安排。”既然是赵泰派来的人,杨友自然会帮忙。
李钟权有些意外,他本来准备费一番口舌,再送些礼品,不想杨友还没坐下,就已经答应了。
“哎呀,这真是太感激将军了。”李钟权连忙招呼道:“杨将军请坐,我敬将军一杯。”
当下两人坐下,李钟权给杨友倒酒,杨友在酒席上,对李钟权疯狂试探,可是看他的反应,似乎确实不是来与他接头的。
“难道赵泰把我忘了?”杨友有些心不在焉,喝了几杯后,便告辞离开,前往都督府邸。
既然李钟权不知道他是赵泰的人,那杨友也没有表露身份。
毕竟,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他就多一分安全。
现在杨友不知赵泰用意,不知道是不是对他的试探。
杨友想不明白,可帮助赵泰派来的人,总归是没错的。
于是,他出了酒肆,便直接又来到李璮府邸。
最近一段时间,李璮的内心很焦虑,蒙古人怪罪他,认为他作战不利,导致阔端南征失败,还将山东西路数个州,给了河北军阀张柔,令他感到不安。
八月中秋刚过,秋老虎还在,李璮躺在摇椅上午睡,丫鬟在一旁摇着扇子。
不过,李璮心烦意乱,却有些睡不着。
蒙古人这么对他,让李璮有些不安,他心里正盘算着,向蒙古求娶一女,通过联姻的方式,来重新获得蒙古人的信任。
这时杨友走过来,看着李璮在休息,也不敢叫他,只能在一旁站着,听着蝉鸣。
李璮正闭目想着,娶个蒙古女人,同蒙古联姻之事,鼻子一动,闻到一股酒气,不禁睁开眼,看见了杨友,于是疑惑道:“你不是回去了么?”
杨友笑道:“大帅,我刚见了一个人,有件事情向大帅禀报。”
李璮从摇椅上坐起,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吩咐一句,“看座。”
待杨友坐在马扎上,李璮才问道:“你见了谁,有何事?”
杨友看了看左右,李璮微微皱眉,挥手道:“你们先退下!”
杨友见丫鬟和护卫走远,才低声道:“大帅,李钟权您记得吗?”
李璮想了想,有些恼火,“你是说守海州的李钟权?”
杨友颔首,“就是他,他刚到益都,我同他见了一面!”
李璮南征失败,就是因为这个李钟权丢了海州,让赵泰夺了海船,赶到了淮南战场。
这勾起了李璮痛苦地回忆,四万将士丢在淮南,他回到益都后,都不敢出门,就怕父老乡亲指指点点。
李璮嘴角抽搐,“这厮还敢回来?他找你做什么,想让你说情,再谋个差遣。他休想!”
杨友摇摇头,“大帅,李钟权那厮已经投金了,他现在给赵泰效命,是奉赵泰的命令,过来求见大帅!”
李璮愣了下,他不禁愤怒起身,骂道:“好个没骨气的东西,老子待他不薄,他投得到快!”
这话让杨友有些尴尬,他劝说道:“大帅息怒,李钟权被俘,估计也是没办法。现在我们与金兵对持,不如见他一见,先听他怎么说,看那赵泰打什么算盘!”
杨友呼出一口浊气,他来回走了几步,沉声道:“他既然找到你,那就你来安排。记着,隐秘一些,不要让蒙古人看见!”
杨友连忙行礼,“大帅放心,我定然安排妥当。”
李璮重新坐下,摆摆手,“去吧!”
第171章专业团队
杨友离开元帅府邸,便去见李钟权,约定晚上汇合后,带他去见李璮。
李钟权闻语大喜,“这真是谢过将军,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杨友见他递过来一个钱袋, 接过来后,不禁再次试探,“赵相公就让你见大帅,没嘱咐你点啥?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李钟权觉得杨友的话很奇怪,以为是盘问自己,于是摇摇头, “将军,真没别的事,就是希望两边保持默契, 不要刀兵相见!”
杨友见李钟权就是不对暗号,只能收下钱袋,“那我晚上来找你!”
李钟权道:“麻烦将军了。”
杨友摆摆手,既然约定好,他便转身离开,先回到自己宅子。
这时,他刚一进门,管家便迎上来,“老爷,方才有个小哥,说是老爷亲戚,前来投靠老爷。”
杨友皱起眉头,他造反多年,老家亲戚不是在军中,就是被敌人杀了,哪里还有什么年轻亲戚来投靠。
他心中疑惑,问道:“人呢?”
“老奴告诉他老爷不在家, 让他晚些时候再来。”管家说道。
杨友捋了捋胡须,“他若再来,你悄悄带他来见我。”
李钟权来益都,让杨友有些不安,总觉得赵泰有事,应该会派个人找他。
他屡次试探,李钟权都不对暗号,让杨友心中十分疑惑。
“是老爷!”官家点了点头。
杨友随即回到宅子休息一阵,到傍晚时分,杨友正在吃饭,管家走过来附耳低语几句。
“让他去书房等我。”杨友吩咐一句。
她夫人不禁问道:“老爷,谁过来呢?”
杨友站起身来,“男人的事,女人少问。你们吃,我还有事。”
语毕,便放下碗筷,前往书房,不过他没进去,而是站在远处, 看着管家带来一人, 他仔细观察后,才走进书房。
“老爷!”管家行礼。
杨友挥挥手,老管家识趣地离开,顺带关上门。
杨友打量眼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问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我似乎不认识你。”
赵贵微笑道:“力拔山兮气盖世!”
杨友眉头一挑,一脸正色,“时不利兮骓不逝!你是赵相公的人?”
赵泰释放杨友时,同他约定了一句暗号,并且告诉他,只有能够说出这句暗号的人,才是唯一与他接头的人。
赵贵颔首:“杨将军,我是赵相公麾下锦衣卫赵贵,负责与你接头。”
杨友道:“赵相公终于要启用我了吗?”
赵贵将赵泰的书信送上,“杨将军,这是相公给你的书信,相公让你暗中帮助李钟权,同李璮达成秘密协定,并希望你能继续隐藏好自己。”
杨友随即接过书信,打开看了看,赵相公一手毛笔字,真是写得很有特点,好些个字,明显少了许多笔画,可却一眼就能认出其含义,知道是什么意思,令人啧啧称奇。
赵泰给杨友的信,内容比较简单,就是让他协助李钟权,同时也要监视李钟权,看他是否尽心做事,是否叛变。
另外,便是告诉杨友,赵贵是他的唯一联络人,让他除了接受赵贵传达的指令外,不得向任何人暴露身份,包括李钟权,必须好好隐藏自己。
杨友看完书信,明白了赵泰的意思,他心中不禁感叹赵相公的心机。
那李钟权不知道他的存在,那是不是也有自己不知道的存在,监视着自己?
杨友内心震动,脸上却微笑道:“我明白了,相公考虑老周密了,让我佩服不已。”
赵贵道:“杨将军,我会留在益都,在这里搭建锦衣卫在山东的情报据点。以后就由我与你联系,若是换人联络,我会提前通知你!”
杨友点点头,“专业!”
杨友在李璮这儿做卧底,最害怕的就是身边暴露,看着赵泰的团队,似乎很专业,他内心也有些欣慰。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贵告辞离去。
杨友将信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便很快进入角色,颇为专业地将信纸烧为灰烬。
在忙完后,杨友离开府邸,先与李钟权会面,然后走后门来到元帅府。
夜里,书房内,点着油灯。
李璮黑脸坐在桌案后,目视着李钟权,忽然怒喝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丢了海州,投靠金贼,还有脸来见本帅,你不怕本帅杀你吗?”
李钟权噗通一下,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元帅,卑职也是迫不得已啊!海州就一千兵马,金兵忽然杀来,根本守不住,卑职只能束手就擒!”
杨友见此,也道:“大帅,当时谁也没想到金贼居然敢跨河攻击山东。不只是李钟权,我在邳县也没准备,被金兵打得大败!”
李璮听了杨友的话,冷静了一些,他眯眼看着李钟权,冷声询问,“说吧!赵泰派你过来做什么?”
李钟权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书信,“大帅,这是赵泰给您的书信,他希望与大帅井水不犯河水,保持默契,还想与大帅做生意!”
杨友接过书信,转身呈给李璮,李璮接过后撕开蜡封,展开观看。
赵泰的书法,同样令李璮大惊,看着这个水平,那赵泰估计也就上个蒙学。
这让李璮心头很气,没想到自己和阔端,居然败在一个蒙学生手里,真是奇耻大辱。
他耐着性子,把书信看了一遍,勉强明白了赵泰的意思,就是劝说他别真的为蒙古人效力,要学会保存实力,表示希望两家能签订密约,你不打我,我不打你,还可以做做生意。
李璮看完书信,别说,赵泰的文化水平不高,但这个提议,却比较有水平。
杨友见李璮看完,问道:“大帅,赵泰说了什么?”
李璮将书信递给杨友,杨友接过来扫视一眼,便道:“大帅,上次我们协助蒙古人作战,损失了四万多弟兄,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现在蒙古人,还要照征赋税,也不给抚恤,我以为赵泰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啊!”
李璮皱眉沉吟,“蒙古势大,这事我得考虑考虑!”
第172章李璮的试探
李璮对于赵泰的这个提议,确实比较动心,他损失几万人后,并不想再打仗,只想恢复实力。
不过,赵泰是他的敌人,这件事情他肯定得好好考虑, 以免中了赵泰的奸计。
李璮注视着李钟权,“你在赵泰那里,他给你什么官职?”
李钟权道:“大帅,只是原职录用,还是做千户。”
李璮眼睛眯起,捋了捋胡须, “钟权,本帅以前对你还不错吧。你在海州没少捞钱,本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帅对我恩重如山!”李钟权连忙道。
一旁杨友看李钟权的表现,心头一凛,“这厮不会要背叛赵相公吧?”
李璮满意颔首,“你起来吧!”
“谢大帅!”李钟权站起身来。
李璮注视他,“我问你,你可愿意继续为我效力。”
李钟权抬头看了李璮一眼,“大帅的意思是?”
李钟权的家眷,有不少都在东海岛,如果李璮让他留下来,他内心会有些犹豫。
“本帅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给我留在赵泰身边,帮本帅传递金贼的信息就成。”李璮露出冷笑,“如今天下大势在蒙古,金国迟早灭亡,你不会想同金国一起覆灭吧?”
听说是想让他做间谍,李钟权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他本来就是被俘而降,不算真心投靠。
在投降后,他被赵泰没收财产和军权,让他心中不满,而且金国没有摆脱灭亡的危机,是艘破船,赵泰也没表现出太强的实力,聪明人自然要为自己考虑。
李钟权当即又再次下拜,“承蒙大帅不弃,卑职愿意为大帅效力。”
一旁杨友深吸一口气,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向李钟权表露身份。
同时他也佩服赵相公的远见,这李钟权两面三刀,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赵相公对此早有防备。
李璮哈哈一笑,然后沉声问道:“我问你,赵泰是真心实意,想同我私下议和吗?”
李钟权想了想,“这点卑职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刚到东海岛,便让臣带着物资, 去与海州驻军做起了生意。”
李璮眉头一挑, “海州守军买赵泰东西呢?”
见李钟权点了点头,李璮不禁大怒,“他奶奶个熊,他们真是虎啊!防御如此松懈,怎么防备金贼!”
李璮对于手下军队居然同金军做交易,感到不满,不过随即他又问道:“赵泰都卖什么东西!”
李钟现权道:“都是些生活用品,盐、茶叶、铁器、瓷器、布匹、粮食都有。”
李璮听后,眼前不禁一亮,沉吟道:“这个赵泰真是大胆,铁器他都敢卖!”
杨友道:“大帅!我们损失四万人马,蒙古人又把山东西路多个州县,划给了张柔。现在我们就控制山东东路几个州,不仅难以恢复实力,就是军饷和抚恤都发不出来。如果赵泰愿意出售给我们物资,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啊!”
李璮沉吟起来,现在南北贸易不通,蒙古这边对茶叶、铁器、瓷器、布匹都有很大的需求。
如果他能从赵泰那里买到,那么转手卖给河北的其他军阀,以及蒙古人,肯定能够大赚一笔。
届时,他就能通过中转贸易,迅速恢复实力。
想到这里,李璮有些动心,他注视着李钟权,决定先与赵泰做次生意试试,若是赵泰的心思与他一样,那他可以考虑,同赵泰签订秘密条约,一起发战争财。
“钟权,你回去告诉赵泰,他若是愿意卖给我一批物资,我可以考虑密约的事情!”李璮眼珠转动,捋了捋胡须,不知道憋了什么坏注意。
……
此时在广阔的大海上,赵泰跟着捕鲸船,在海面上航行。
船队已经远远离开了海岸线,可是却依旧没有发现鲸鱼的踪迹。
眼看着船上的食物和淡水不多,郑映波只能垂头丧气地向赵泰请示返航。
赵泰宽慰几句,没发现鲸鱼也没办法,便让他们回东海岛。
是夜,船队在海面上航行,赵泰刚要睡下,外面却忽然传来一声带有远古气息的鸣叫,紧接着便是有什么东西,跃出水面,然后重重砸下的巨响。
“有情况!”
甲板上一阵哗啦啦的乱响,躺在上面的水手和渔民,全部都站了起来。
这时郑映波走到船舷边,眯着眼睛望去,远处的海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忽然,那巨物再次冲出水面,发出一声鸣叫,船上的水手和渔民,都被深深震撼,郑映波却大喜过望,“是鲸鱼!”
这时赵泰也从船舱中出来,正好鲸鱼砸在水面,激起无数水花,将船上众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赵泰眉头一挑,满脸兴奋,“是鲸鱼,跟上他!”
郑映波反应过来,连忙上了舵楼,亲自掌舵,一边推动舵杆,一边指挥水手调整风帆。
众人一阵忙碌,让海船同鲸鱼平行向前,追逐鲸鱼航行。
赵泰站在甲板上,半夜未睡,黎明时分才坐在舵楼上打了个盹。
这时,海面上太阳升起,甲板上的水手,从左舷跑到右舷,又跑到船头,却发现海上一片平静,早已不见鲸鱼的身影。
“不好,跟丢了!”甲板上有人懊恼道。
赵泰被惊醒,连忙四面都看了看,只有碧蓝的大海,鲸鱼确实不见了。
郑映波见此,也以为跟丢了,而正当众人失落时,赵泰却站在舵楼上一挥手,朗声喝道:“继续航行,等他出来换气。”
船上各人闻语,心中都是一阵疑惑,难道这鲸鱼跟人一样,还要露出水面呼吸?
郑映波见过鲸鱼,听了赵泰的话,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以前看见鲸鱼露出水面,原来是换气。
这让他有些不太理解,这鱼怎么会需要换气,可直觉告诉他,赵相公说的应该是对的。
当下船上众人只能带着疑惑,小声议论着,继续向前航行。
这时船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正当众人想要质疑时,远处又是一声来自远古的鸣叫,紧接着,便见一头巨鲸跃出水面。
第173章捕鲸(为盟主加更一)
船上的水手,看见远处跃出水面的鲸鱼,立时一阵欢呼。
赵泰当即喝道:“靠上去!”
郑映波连忙摆舵,水手调整帆面,让船头斜对着鲸鱼游动的斜前方。
这鲸鱼游动的速度,同捕鲸船差不多,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进。
这时船身调整好后, 郑映波随即吩咐水手们准备兵器。
甲板上的水手和渔民一阵忙碌,各人拿起鱼叉、标枪站在船舷边,看着远处的鲸鱼。
另外几艘船上,水手和渔民也都做好了准备。
不过,面对这样的巨物,各人心中难免都有些紧张。
毕竟他们被招募时,以为只是捕鱼, 没想到是捕这么大的鱼。
这时两艘捕鲸船的船头, 弩手将遮蔽大弩的油布揭开, 露出巨大的弩床,并装好手臂粗的弩箭。
在弩箭的尾部,系着一条粗麻绳,而麻绳则又固定在绞盘上。
这个东西是能否捕捉到鲸鱼的关键,赵泰走过来,看着几名水手操作着弩床,瞄准了远处的鲸鱼。
这时捕鲸船跟着鲸鱼,又航行小半个时辰,船上的所有人,都握住兵器,注视着海面。
忽然,那条鲸鱼再次跃出水面,就在这时,另一艘捕鲸船,按赖不住,首先发射了弩箭。
众人只听“嗖”的一声,便见一根长矛一样的弩箭, 拖着绳索射向鲸鱼,却没能命中。
赵泰见此,连忙大喝,“射!”
弩手一锤砸下去,只听一声铉响,手臂粗的弩拖着麻绳,“嗖”的一下射出。
“嗡嗡”的弩弦震动,船上一圈圈的绳索,被弩箭拉着飞速减少,而就在这时,经过改造的箭头,直接射中跃起的鲸鱼,引得这个庞然大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这时众人来不及震撼,赵泰便大声喊道:“拉过来!”
弩箭的箭头,有倒钩,射进鲸鱼的身体,便很难拔出。
鲸鱼被设中后,吃疼之下, 便飞速下潜, 船上的绳索, 瞬间就被拉完,带动着绞盘飞转。
船上的水手和渔民反应过来,连忙控制住飞速旋转的绞盘,绳索一下绷直,整个捕鲸船被巨力拉扯,船身猛地一震,甲板上的人倒下一片。
那巨鲸的力量极大,仿佛一下要将捕鲸船拖翻,赵泰急忙喝道:“别拉太紧,放绳索,让其他船围上去猎杀。”
当下船上的水手,一会松开绞盘,一会又拉紧,同鲸鱼进行搏斗。
另外一艘捕鲸船,则靠上去,船上的水手,不时用鱼叉和标枪,攻击着鲸鱼,双方激烈的搏斗。
那鲸鱼拖着捕鲸船,在海上航行,不时下潜躲避人类的攻击,船上的渔民则等它上来换气,再用鱼叉攻击。
这样从早上搏斗到下午,就当船上的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时,巨大的鲸鱼身体,终于浮出海面,不再动弹。
这时看着浮起来的鲸鱼,筋疲力尽的众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战胜了如此庞大的巨物。
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爬到船舷边,看着眼前的场景,寂静半晌,才忽然躺在甲板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郑映波走到赵泰身前,“相公,我们成功了。”
赵泰看着自己破皮的双手,面带微笑,“是啊!成功了!”
赵泰来到船舷边,看着这个巨物,心里十分高兴。
鲸鱼的油脂,上好的可以进贡给皇宫,卖给临安的达官贵人,次一些的可以用作肥皂的原料。
鲸鱼皮可以用来制作皮具和皮甲,肉能拿来食用,可以说浑身都是宝贝。
这时甲板上的水手们正高兴,赵泰看着巨大的鲸鱼,却道:“让大家辛苦一下,立刻调整航向,返回东海岛!”
郑映波也反应过来,天气热,必须尽快将鲸鱼拖回去,否则尸体腐烂,价值便会大打折扣。
“都起来!先调整航行!”郑映波当即喝令。
船上的水手,只能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摆舵调帆,海船在海上转了个弯,便拖着巨大的鲸鱼浮尸,向着东海岛航行。
此时过了八月十五,天气不似夏季那么炎热,但是死去的鲸鱼,腐烂速度还是很快。
船队只能一边满帆航行,一边在甲板上铺上铁板,垫上事先准备的沙土,架起铁锅,然后肢解鲸鱼,开始炼制油脂,腌制鱼肉。
六天后,捕鲸船队回到东海岛,立刻引起岛上军民的轰动。
这次出海对于赵泰来说,比较成功,他既了解到山东沿海的情况,同时又捕捉到鲸鱼。
唯一可惜的是,那头鲸鱼没等捕鲸船拖回东海岛,就已经高度腐烂,有很大一部分都只能浪费了。
对此,赵泰给郑映波一个解决方案,只是比较残忍。
那便是让他们下次捕鲸时,寻找幼鲸捕捉,然后利用幼鲸吸引母鲸,把他们引到海岛附近,再进行捕杀。
这时船只靠岸,水手将船上成捅的油脂,还有腌制的鱼肉,搬下渔船,进行处理。
赵泰则跟着前来迎接的孙礼等人,一起回到东海镇。
路上孙礼道:“相公回来的正好,李钟权回来,正要向相公禀报,前往益都面见李璮的结果。”
赵泰有惊喜,“这么快就回来,看来是带回好消息了。”
赵泰给李钟权的任务是,说服李璮,同他签订秘密和约,两边罢兵休战,谁也不进攻对方。
若是李璮没答应,那李钟权肯定要劝说,要寻找关系游说,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现在他回到东海岛,便说明他见到了李璮,而且得到了回应。
赵泰露出微笑,他回到住处,刚坐下喝了口茶,便笑道:“这李璮愿意谈就好,让李钟权来见我!”
孙礼领命而去,待他一走,赵虎却抱拳道:“相公,赵贵从益都送来书信,还请相公一观!”
赵贵被赵泰派去益都,同杨友联络,并在益都建立情报据点,专门搜集李家的情报。
赵泰接过信件,展开观看,才看几眼,便眉头一皱。
“相公,李钟权到了!”这时孙礼的声音响起。
赵泰闻声,随即不动声色地将书信收好,伸手对走进来,给他行礼的李钟权道:“李千户辛苦了,坐下说吧!”
第174章高端猎人
李钟权见到赵泰,连忙上前表功,“相公,卑职不辱使命,见到了李璮,并将相公书信呈上。”
赵泰似乎颇为高兴,“李千户, 辛苦了。看茶。”
赵泰让李钟权入座,又让人上了茶水,才微笑问道:“李璮他怎么说?”
李钟权道:“回禀相公,李璮对于签订密约,心存疑虑,不过经过卑职一番劝说, 他同意先交易一次试试。”
赵泰微微颔首,“这件事情确实不可能一撮而就。毕竟, 我们身处不同阵营,此前双方也没有交集,都难以信任对方。你能说服李璮考虑此事,我记你一功。”
赵泰看了赵贵的信,知道李钟权这厮,又投靠了李璮,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副很信任和看重他的样子。
对于李钟权的被判,赵泰并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欣喜。
毕竟,有些话,他说给李璮听,与李钟权说给李璮听,效果肯定不一样。
李钟权一脸欣喜,起身抱拳,“卑职谢过相公。”
赵泰随即道:“李璮可有书信?”
李钟权摇摇头,“回禀相公, 李璮没有回信,只是让人列了个物资清单。”
赵泰捋了捋鄂下短须,心道:“李璮倒是谨慎,不过被我盯上,他便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赵泰道:“清单给我看看!”
李钟权连忙掏出一份清单,呈给赵泰,赵泰接过来,看了看,好家伙,胃口不小啊。
李璮希望交易的物资很多,赵泰粗略看了看,价值恐怕近十万贯。
李钟权偷瞄一眼赵泰,观察着赵泰的神情,“相公,我看李璮确实不想打仗,只是他并不信任相公。如果这次交易能够成功,双方之间建立信任,我想应该能够说服他签订密约。”
赵泰微微一笑,“你说得有道理。这单生意,必须做成。我让人从南宋采购物资, 你继续负责联络李璮, 促成这次交易。”
李钟权当即拱手行礼, 他埋着头,目光狡黠,“卑职领命!”
赵泰笑道:“你一路奔波,想必十分辛苦,去休息吧!”
“谢相公!”李钟权随即行礼转身。
赵泰等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叫住他,“等等,李千户,你还有什么事忘记说没?”
李钟权愣了下,转过身来,摇摇头,“卑职暂时无事禀报!”
赵泰略带深意地笑了笑,“那好,你去休息吧!”
这是赵泰给李钟权的机会,因为不能排除,李钟权为了完成使命,只能顺应李璮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他肯将投靠李璮的事情,如实交代,那么赵泰以后,便可能重用他。
可现在看来,这厮确实是觉得,他这边是艘破船,想要重新上李璮的船了。
这次派遣李钟权去见李璮,其实也是赵泰对他的一个考验,只可惜他没有通过。
待李钟权离开,赵泰拿起李璮的清单,他在上面索要茶叶、布匹、粮***铁等各种物资,数目相当庞大。
赵泰沉吟一阵,便吩咐道:“派人去楚州,让胡贞给我送一批茶叶和布匹过来。”
赵虎闻语不禁道:“相公,这会不会有诈啊。”
赵泰将赵贵的书信递给他,“你看看!”
赵虎接过后,看了一遍,惊呼道:“李钟权那厮竟然叛变了。相公,这交易肯定有问题啊。”
对于李钟权可能叛变,赵泰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他本身就是降将,赵泰也没信任过他。
其实以赵泰现在的处境,他对绝大多数属下,都不信任。
因为他现在处在金国这艘倾覆的破船上,他的属下,也包括他自己,都还没有看见创业成功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背叛他,赵泰都不会觉得奇怪。
因此赵泰现在迫切希望,能够干出一点成绩,坚定队伍的信心,让属下认为跟着他确实有前途,他才能收获足够多的忠诚。
山东,山东之地,我必得之。
赵泰笑了笑,“我知道有问题,这李璮一次多半不怀好意。我听说淮南大败后,阔端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他或许是想坑我一把,好像蒙古人表功。”
一般而言,像李璮这样,战争中被消耗了人马,战后又得不到补充,反而被剥夺不少地盘,心中肯定会存在不满,肯定想着反抗。
李璮肯定也有这种想法,只不过蒙古人太强大,反抗看不到希望。
这种情况下,李璮可能做出的选择,多半是巴结和讨好蒙古,意图重新获得蒙古的信任。
因此赵泰想要策反李璮,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现在蒙古内乱,让李璮觉得有机可乘。
现在黄金家族内部,争斗和裂痕是有,可毕竟才过去一代人,感情还在,真要撕破脸,刀兵相见,还得等忽必烈上位。
赵虎疑惑道:“相公既然知道,为何还?”
赵泰自信的笑了笑,“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你按我的意思去做,我非逼反李璮不可。”
赵虎心里默念,却无法完全体会赵泰的意思。
这时赵泰又补充道:“对于李钟权,你不要表现出任何敌意,不要让他察觉到你知道他又投靠了李璮,明白吗?”
赵虎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赵泰看了他一眼,有心培养他,便问道:“这次李钟权降而复叛,你从中学到什么?今后锦衣卫该怎么做,才能预防这种情况?”
赵虎被问住了,“这~”
赵泰知道他年轻,阅历和经验都不足,还需要培养,所以没有为难他,便自己答道:“锦衣卫应该设法打入敌人的高层,这样我们这边有人叛变,打入敌人内部的细作,就能给我们传递出消息。”
赵虎颔首,“卑职明白了。”
赵泰又问道:“那如果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细作,也叛变呢?”
“这~”赵虎还是答不出来。
赵泰颇有耐心道:“为了预防这种情况,锦衣卫在重要目标身边,至少要安插两个细作。并且,这两个细作,都不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你明白吗?”
赵虎内心大受震撼,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
赵泰微笑道:“你慢慢消化,用心体会,另外再派人去睢宁,调三千兵马来东海岛驻扎,以防不测。”
第175章不给钱就不算买喽
东海岛上,捕鲸船卸下了货物,水手和渔民们在岛上休息三日,狂欢一阵后,便再次出海捕鲸。
赵泰则让货船将油脂和腌制加工后的鱼肉送到睢宁,并让王文统在派些工匠,前来东海岛, 准备大兴基建。
同时赵泰又再次派遣李钟权前往益都,约李璮到海州来交易。
现在赵泰地盘的经济,已经盘活,形成了一个循环。
他通过从南宋采购原料,以及捕鲸获得油脂,运到睢宁的工坊, 生产出货物后, 再通过祝威等人,把货物卖到南宋各地。
这即带来了远超种植的利润,同时也解决了饥民的生计,在能业生产之外,又创造了几千个岗位。
这一个岗位,就能养活一家人,让赵泰解决饥民问题的同时,又赚取了大额利润。
赵泰拿这些钱,扩大生产,发放军饷,购买物资,已经初步解决了财政危机,能以两州一县之地,养三万多脱产常备军。
眼下赵泰的这个经济循环,无疑是成功了,唯一的隐患就是,这个循环是个外循环,高度依赖南宋提供的市场。
若是赵泰与南宋交恶,那赵泰的地盘, 立刻便有崩溃的危险。
同赵泰的地盘,经济复苏,迅猛发展不同,李璮的地盘,经济却已经崩溃。
淮南大战后,李璮损失惨重,蒙古人又将山东西部的州县划给河北军阀张柔,让他的地盘少了一半,而且丢掉的还是靠近运河的富裕州县。
这让李璮感到危机,他回到益都后,便通过招募和抓壮丁,又凑了四万人马,把兵力恢复到八万人,让蒙古人不敢再动他的地盘。
山东之地,常年遭受战乱,地方生产和经济早被破坏,李璮手里几个洲,根本养不起八万大军。
他手上的人马,除了极少数精锐能够拿到军饷外, 大多数士卒只是管口饭吃。
那些拿到军饷的士卒,情况也不好, 由于山东遭受破坏,又与南宋交恶,导致境内物资匮乏,物价飞涨。
李军的精锐领到军饷,也会发现市面上店铺倒闭,商品匮乏,根本买不到什么东西。
赵泰在淮南俘虏了不少李军,并将其中一部分收编进忠义军。
起初赵泰还有些担心这些俘虏,会找机会开小差逃回山东,不过后来发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选择留在军中。
赵泰让人询问缘由,这些留下来的士卒,多是因为忠义军这边的待遇要比李军优厚,而且物价便宜,同样的军饷,能够买更多东西。
对于这些士卒而言,他们不懂天下大势,蒙古和金国都是异族,谁给的钱多,他们就跟谁。
这些李军还是以前的李军,他们那时的待遇都不及赵泰军中,就别说现在的李军了。
此时海州城内,驻扎了五千多李军,两个月的时间内,海州就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
李璮开不出军饷,李军士卒只得就地筹集钱粮,把百姓家里搜刮一空,就连士绅地主也不能避免,搞得民怨沸腾,大批百姓和商贾逃离海州。
这样一来,李军治下就只能更穷,普通士兵打不到秋风,能拿到军饷的将领和军官,也买不到东西。
这种情况下兵无战心,李军中的将领,知道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做战。
他们见东海岛上有东西,便索性想着从东海岛购买物资。
赵泰对于这些军官的需求,有求必应,每天都派小船带着物资,去海州码头出售,对面的守军见是来卖东西,也都十分欢迎,甚至会帮着维持秩序。
赵泰便借机派遣一些收编的李军过去串门,表面说是想通过海州李军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实际上则是炫耀,他们在忠义军中的待遇。
一个月一罐钱,每天三顿饭,还有肉吃。
听了他们的话语,那些李军士卒,心里便不平衡了,都是当兵,凭啥他们这边饭都吃不饱,对面却能吃香喝辣。
九月中旬,楚州运来的货物,还有睢宁的工匠,陆续抵达海州。
赵泰一边指挥工匠,在海岛上建立工坊,炼制鲸油,腌制鱼肉,加工皮革,一边等待着李璮过来。
这天赵泰正带着工匠,考察云台山,准备在山上修建坚寨,孙礼爬上山来,“相公,李璮到海州了!”
……
海州城,李璮在大队士卒的护卫下,进入海州城,把州衙当做临时行辕。
这时在州衙大堂内,李璮黑脸端坐,堂下站着几名守将,各人都是低着头。
“哼!”李璮冷哼一声,指着几人骂道:“本帅派你们驻守海州,是为了防备金贼,可你们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几名海州守将听了训斥,却有些不服气,为首一人道:“大帅,弟兄们也没办法,总得吃饭穿衣,不得已才从金贼那边购买物资。”
李璮的军中,有许多都是当年跟着他舅杨安儿和他爹李全的老人。
他继承他爹的位置,威望本来就不足以压制,这些叔叔伯伯们。
前不久,他在淮南丢了四万人马,威望更是一落千丈,已经无法完全控制麾下各个军头。
“是啊!大帅又不给我们调拨物资,弟兄们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听着众人的话语,李璮也有些心虚,他沉声道:“诸位,现在蒙古人不信任我们,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惹蒙古人不快。物资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们大可放心!”
几位将领听说李璮能够解决物资问题,不禁都面露喜色,海州守将彭辉祖不禁问道:“大帅,从哪里搞来物资?”
李璮微微一笑,“我已经让赵泰,给我准备大批物资,他马上就会送来海州!”
彭辉祖皱起眉头,“大帅不是不让我们从东海岛买东西吗?怎么大帅却能与赵泰交易?”
诸多将领面露不快,他们从东海岛买东西,然后转手就能够赚一笔。
李璮不让他们做生意,自己却从赵泰手中购买物资,让各人心中都有些气愤。
李璮见此却笑道:“呵呵……我不给钱,就不算买喽!”
第176章给赵公子上一课
李璮面露微笑,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有些震惊地看着李璮。
李璮见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心中颇为得意,恨声解释自己的计划,“这赵泰惹怒阔端王爷,坏本帅好事。他想与本帅和平共处, 做做生意,本帅便将计就计,骗他送来物资,然后一口吞下。”
“哈哈~”说到这里,李璮不禁得意大笑,他一想到赵泰丢了货物后的心情,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高兴。
他得意大笑, 底下众将,却眉头皱成“川”字。
海州众多守将,最近一段时间,同赵泰处得很好。
他们听了李璮的话,却纷纷担心,李璮买东西不给钱,那以后他们肯定无法再从东海岛买来物资。
众人互看了一眼,彭辉祖抱拳询问,“元帅,以后都督府能够保证我们的钱粮供应吗?”
这彭辉祖是员老将,早年跟着杨安儿,后来又追随李全,在李军中是老资历。
李璮闻语眉头微皱,他明白彭辉祖的意思,就是不想放弃,继续从东海岛购买物资。
现在除非李璮能够保证,他以后能够足额给他们钱粮, 否则他们便不会支持他的计划。
这让李璮不禁感慨,现在没钱,队伍不太好带,属下都不愿意听他的。
不过想要做军阀就是这样,一定要能够给属下带来利益。
若是不能带来好处,手下弟兄凭什么认你做老大。
李璮黑着脸,他明白几人的意思,“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次从赵泰手中骗的物资不少,能够满足你们的消耗。另外大汗、阔端王爷、忽必烈王爷,对这个赵泰都恨之入骨,我坑他一把,然后告知大汗,必然能够得到他们的欢心。届时让大汗将西面几个州还给我们,你们还愁没有足够的钱粮。”
听他这么说,彭辉祖等人才露出微笑,“大帅考虑周全,我等担心实在多余了。”
李璮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笑容,他摆了摆手, 示意众人不必如此, 然后看向一旁,“李钟权,你立刻去东海岛,告知赵泰,让他送货过来吧。”
~~~~~~
东海岛,赵泰的书房内。
李钟权眼神有些飘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这李璮让他欺骗赵泰,可是却没考虑到,他还有家眷在赵泰手里。
这次李璮所要的物资巨大,赵泰被骗了这么多物资,还不杀他家人泄愤?
李钟权内心不禁一阵挣扎,赵泰却面带微笑,“李千户,是李璮到了吗?”
李钟权回过神来,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连忙行礼,“回禀相公,李璮到了海州,让卑职通知相公,可以进行交易了。”
赵泰微微颔首,捋了捋胡须,“我知道了。再辛苦你一趟,告诉他明早交易。”
李钟权得了赵泰的回复,又连忙坐船返回海州。
李璮听了李钟权的话,心里颇为高兴,没想到赵泰这厮,居然这么好骗。
他想着骗走赵泰的货物,再告知蒙古人,别人不说,阔端肯定会兴奋不已,而有了这份功劳,蒙古人必定会重新重用他。
这即得了物资,又重新获得蒙古信任,简直双喜临门。
这时在赵泰的书房内,赵泰叫来孙礼和赵虎,微笑着道:“你们准备一下,把从楚州运过来的茶叶装上船,准备明天和他们交易。其它东西则不要装船,不能让李钟权知道。”
孙礼点了点头,“卑职去安排。”
赵虎询问道:“相公,这李璮想要黑了我们的货物,您为何还要给他送过去。”
赵泰笑道:“你忘记我说的话呢?李璮在算计我的货物,我却在算计他的人。你放心,这批货让他劫去,他回头就会把钱付了,并且会与我签订秘密协议!”
次日一早,赵泰便登上兵船,带着两艘货船,向着海州码头航行。
这时李璮已经早早等在码头上,并在左右埋伏了人马。
李璮冷声吩咐道:“等他们的船停靠下锚,伏兵立刻一拥而上,给我把船控制起来。”
几名李军将领颔首,“元帅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不多时,赵泰领着船,接近码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赵泰站在船头,朗声道:“哪位是李元帅?”
李璮见此,上前笑道:“可是赵相公?”
赵泰微笑道:“正是赵某!”
李璮眉头一挑,隔着百来步,打量赵泰一遍,然后清了清嗓子,“赵相公,钱已经备好,你且让货船靠岸!”
赵泰从手下手中,接过连夜打造的铁皮喇叭,继续大声道:“李元帅,大家都是汉人,我以为我们无需为蒙古人、女真人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南北商路断绝,你在北,我在南,相互合作,倒卖物资,大赚一笔,岂不美哉!”
李璮心头大惊,没想到赵泰这么大胆,竟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语,也不怕金国人听见。
赵泰现在确实不怕,金国人拿他是没点儿办法。
完颜守绪、合达都知道他有异心,可为了获得宋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同赵泰搭伙过日子。
赵泰不怕,李璮却担心人多眼杂,他连忙说道:“赵相公,你先把货船靠过来,其它事,交易后再谈!”
赵泰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喊道:“李元帅,为表诚意,只要你同意合作,从今以后,我都以最优惠的价格给你货物。这次你清单上的货物,茶叶我只算二百文一斤,粮食只算一贯五百文一石……”
赵泰说着报价,对岸的李军众人,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说实话,赵泰给的价格,确实良心,真是交朋友的价格。
现在蒙古人手里钱不少,却极度缺少物资。
就以这茶叶为例,南宋那边普通的茶叶,也就一百多文一斤,可卖给蒙古人,却能卖到五六百文,简直是暴利。
李璮对于赵泰说的价格,却并不敏感,他反正没打算付钱。
这时他听赵泰吧啦吧啦一阵,想要开口打断,却根本插不上嘴。
两人跨服聊了一阵,赵泰终于一挥手,“货船靠上去!”
李璮原本以为,赵泰侃侃而谈后,会要求他把钱先送上船,没想到赵泰根本没提钱的事情,就让货船靠岸。
这让李璮心头大喜,同时又有丝内疚,没想到赵泰这么相信自己。
这时看着船只靠近,李璮将手举起,面露残忍,“呵呵,赵泰,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
第177章空欢喜(为盟主加更二)
三艘货船,慢慢靠近码头,船头放下铁锚,水手从船上抛下绳索,码头上的士卒接过,将绳索固定在木桩上。
码头上的李军,一个个紧张地注视, 等待着船只停好。
李璮见此,心头大喜,他没想到赵泰这么容易上当,他当即挥手喝令,“给我上!”
他一声令下,码头上响起一声号炮,无数士卒忽然呐喊着杀出。
这时船上的水手, 大惊失色,他们想要从新起锚已经来不及。
船头上的水手,看见李军涌过来,不禁纷纷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远处的兵船连忙上前,把落水的水手救上船。
这时,控制货船的李军开始欢呼,赵泰站在船头,拿起铁皮呐叭,愤怒喝道:“李璮,你敢阴我?”
李璮走上前,颇为得意,“哈哈~赵泰,你也有今天,我就阴你了,你能怎么样?”
赵泰故作气愤,大骂几句,然后一挥手,“回东海岛!”
几艘楼船,便荡着船桨, 向东海岛而去。
“哈哈哈……”李璮爽朗大笑,意气风发,“去船上看看,我们的缴获!”
当下李璮爬上船,甲板上很干净,不过他却不以为意,于是吩咐道:“去把船舱内的货物搬出来!”
一群士卒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李璮心情极好,他粗略算了下,这批物资,他转手的话,估计可以赚二十万贯。
这时正当他憧憬时,很快便有人扛着两麻袋出来,可后面的人却空手出来。
李璮皱起眉头,“你们怎么不搬货物,是东西太重吗?”
为首一名军官却行礼道:“回禀元帅,船舱内只发现这两袋茶叶!”
李璮面露惊讶, “什么?”
“元帅,卑职翻了一遍,就只有两袋茶叶!”军官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璮一把推开军官,钻进船舱,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跟进来的彭辉祖等人,脸立时就沉了下来。
这时其它几艘船上也传来消息,每艘船上都只有一点货物,加起来没有三百斤。
李璮不禁怒目而视,一把揪住李钟权的衣襟,“李钟权,这是怎么回事?”
李钟权一脸茫然,“元帅,我也不清楚,我明明看见货物堆满仓库,也看见他们装船。怎么会这样呢?”
李璮闻语,一把将他丢在甲板上,脸上恼火不已。
这时驻守海州的军头们,都是脸颊鼓动,心中颇为不满。
彭辉祖仗着资历佬,直接道:“大帅兴师动众,就得到这点东西,以后怎么办?”
李璮脸色涨红,他原本以为可以缴获大批物资,以解燃眉之急,可现在只得到这么点东西,他的计划就基本泡汤了。
这下李璮立时就陷入困境,抢了赵泰几袋茶叶,他根本不好意思向蒙古人提。
他无法通过坑赵泰,来重新获得蒙古信任,便也就要不回山东西部的州县。
那么以他手上的州县,无论如何是养不了八万兵。
“这个赵泰,就这么点货,却还分装在几条船,他什么意思?”李璮恶狠狠地瞪向李钟权,“是不是你又出卖我!”
李钟权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元帅,卑职没有啊!”
李璮却不信,而且他这时需要一只替罪羊,便不由分说地挥手,“给我把他拉下去,打入死牢!”
两名甲士立刻上前,将李钟权拖走。
李钟权惊慌失措,“元帅,我冤枉啊!元帅!”
众人见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一阵,便各自散去。
杨友默默注视这一切,跟着彭辉祖等人下船,“老彭,等一等!”
彭辉祖回头,见是杨友,“老杨有什么事?”
杨友道:“老彭,咱们喝一杯!”
彭辉祖沉吟片刻,点点头,“去我那里,我存了一坛好酒!”
当下,杨友跟着彭辉祖来到他的宅子,彭辉祖让下人炒了几个菜,自己则去拿出从东海岛买来的宋河酒。
这宋河酒,在南宋的热度,只能说一般,不过却深受彭辉祖等北方人的喜爱。
杨友在桌边落座,沉声道:“老彭,元帅也是为了弟兄们,你别怪元帅!”
彭辉祖黑着脸,“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元帅也是想要解决问题,希望讨好蒙古人,要回西面的州县,让弟兄们有口饭吃!”
杨友颔首:“你能理解就好!”
彭辉祖将两个酒杯倒满,“我虽理解,但是弟兄们吃饭的问题,却还是需要解决的!”
杨友点点头,叹息道:“其实与赵泰讲和,同他们进行交易,确实是一条路子。唉,只是……”
彭辉祖叹息道:“可不是么?”
杨友道:“那赵泰给的价格,确实很公道。就说那茶叶,卖给我们才二百文一斤,我们转手卖给蒙古人,至少能卖五六百文,甚至卖到一贯。如果能够与赵泰合作,咱们光是倒卖茶叶,就可以大赚一笔,能够把军队养活!”
彭辉祖闻语,仰头把酒喝了,他忽然站起身来,沉声道:“不行,我得去找元帅说道说道去!”
当下彭辉祖饭也不吃,酒也不喝,拉着杨友便去行辕见李璮。
此时李璮在书房内,整个人有些烦躁不安。
他没能坑到赵泰,便无法讨到蒙古人的欢心,西面的州县拿不回来,眼下根本没有财力养兵。
这让李璮陷入困境,裁军的话,担心蒙古人会继续拿走他的州县,且属下军头,肯定不乐意,而不裁军,他肯定养不起那么多人。
届时,他拿不出钱粮,底下军头哗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李璮正心烦意乱时,属下禀报,彭辉祖和杨友过来求见。
“让他们进来!”李璮坐回桌案后,沉声吩咐。
不多时,彭辉祖和杨友进来,给李璮行礼,“大帅!”
李璮看向两人,“你们有什么事情?”
彭辉祖道:“卑职过来,给元帅算一笔帐!”
李璮黑着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彭辉祖道:“元帅,那赵泰买给我们的茶叶,才二百文一斤,我们转手就能赚一倍,有这个生意,还要什么西部州县。我过来,是希望大帅能够重新考虑!”
第178章做生意要讲诚信
李璮黑着脸,他断了属下财路,现在又没办法给属下钱财,有些理亏,只能沉声道:“什么帐?”
彭辉祖当即道:“大帅,那赵泰给我们的货物价格,其实很优惠。若是我们真能从他那里搞来物资, 再转手出售给蒙古人和河北世侯,所获之利,足可以让弟兄们吃香喝辣。”
杨友道:“大帅,彭将军说得有道理。据我了解,茶叶卖给蒙古人,能够卖到五六百文一斤,粮食卖给张柔他们, 估计能卖到三贯。另外还有布匹、瓷器等货物, 价格几乎都是翻几番。”
李璮没骗到赵泰的货,听了两人的话,其实有些动心。
现在拿不回,山东西部几个州,他养不起手下兵马。
裁军的话,不仅属下有意见,蒙古人见他兵少,说不定益都行省都督,也不让他做。
“这件事情,我得考虑考虑!”李璮内心动摇,沉吟道。
“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彭辉祖当即道:“大帅,现在蒙古人拿走我们几个洲,我们只有同赵泰合作,才有钱粮供给军队。况且,赵泰有句话说得没错,蒙古人和女真人打,我们汉人没必要真掺和,拥兵自重, 保存实力才是王道!”
李璮无奈道:“话是这么说, 可经过刚才这茬,赵泰还愿意合作吗?”
彭辉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璮沉着脸,他刚阴赵泰一把不成,现在又转身求合作,让他脸上实在挂不住。
杨友道:“大帅,其它不谈,就光说这茶叶,一万斤我们就能尽赚三千贯,若是每月能从赵泰那里购买十万斤,我们啥都有了。”
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还有眼前的财政困境,面子确实不算什么事儿。
李璮沉吟一阵,终于还是道:“好!把李钟权放出来,让他去与赵泰谈谈!”
……
东海岛,赵泰书房内。
赵相公跷着二郎腿,淡定喝茶,看了李钟权一眼,戏谑道:“钟权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带着样品去谈交易,那李璮疯了不成, 连样品都劫?”
李钟权额头冒汗, “相公,我也不清楚,没想到李璮会突然扣下货船!”
赵泰冷笑道:“幸好,我只是带着样品,要是直接运货,那损失就大了。说吧,李璮让你带什么话?”
李钟权道:“回禀相公,李璮想恢复交易!”
“呵呵~”赵泰发笑,“你觉得可能么?我本来想带他一起发财,没想到他居然算计我!这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让我很受伤啊!”
李钟权道:“相公,李璮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还下次!”赵泰冷声道:“他这样没有信誉,谁还敢和他做生意?已经没有下次了,他不合作,我找别人就是,我还不信,还有人有钱不赚!”
说完,赵泰摆摆手,“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与没有信誉的人合作!”
……
李钟权坐船,在两岸穿梭,李璮听了赵泰的回复,内心却有些焦急起来。
对于蒙古人而言,他们这些汉族军阀,谁有兵,谁有实力,他们就重用谁。
如果赵泰找上河北军阀,同他们做走私贸易,让河北军阀壮大,那肯定会进一步挤压他的生存空间。
彭辉祖道:“本来我们和东海岛,已经建立默契,现在赵泰不再信任我们。我看得我们提钱上门,他们才有可能同意与我们交易!”
李璮皱起眉头,“先交钱的话,万一赵泰阴我怎么办?”
他刚阴了赵泰一次,自然担心赵泰会黑下他的钱财,怕赵泰收钱,却不给货。
杨友道:“其实这个也简单,我们可以学赵泰,小额多次交易嘛!”
李璮闻语,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即使被骗,也损失不了多少。
他随即吩咐道:“李钟权,你再去趟东海岛,说我们愿意先交钱!”
……
李钟权再次来到赵泰书房,说了李璮的提议。
赵泰听说李璮愿意先交钱,态度不像之前那么抗拒,缓和语气道:“我只是为了做生意赚钱!既然李璮愿意先交钱,这事并非不能考虑。不过,大家要是长期合作,把生意做大,还是得签订协议,白纸黑字写下来。”
李钟权连忙道:“我这就去转告李璮!”
赵泰颔首,随即道:“其实李璮要的货,我已经运到东海岛,不同他交易,货物又得运回去,赔掉不少运费。这样吧,我再退让一步,他把钱送来,我把这批货卖给他,但是优惠价格没有,以后要合作,便必须签订合约,否则我不会冒风险,再运货物来东海岛。”
……
李璮听了李钟权的回报,心头大喜,当即便决定,派人携带铜钱,前往东海岛交易。
当然为了防止,赵泰收钱不发货,李璮采取小额多次的交易模式。
赵泰并没有想过,要扣下李璮的钱,相反赵泰非常希望,李璮能够在交易中获得利益。
因此第一天的交易很顺利,李璮凑了三千贯,赵泰立刻就给了他一万斤茶叶。
本来,赵泰给他的优惠价是二百文一斤,可是因为前天的不愉快,加价到三百文每斤,但还是给李璮留了二百文的利润空间。
茶叶运到海州码头,李璮让人检查货物,发现不仅不缺斤少两,反而多送了他几十斤。
面对这样的结果,彭辉祖不禁感叹,“赵相公,做生意诚信啊!”
李璮见一万斤茶叶到手,自己一过手,就能够狂赚两千贯,心里不禁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后悔,若是不发生误会,他就能够多赚一千贯。
“是啊!小赵这个人,其实不错,我误会他了!”李璮不禁感叹。
这时李璮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问道:“海州城内还剩下多少钱?”
彭辉祖道:“就这三千贯,都送对岸去了。”
李璮本来想白嫖,过来时根本没带钱,闻言不禁大急,“快,立刻快马传信,让附近的州县送钱过来,不能再让小赵误会了,觉得我们没有诚意。”
第179章达成密约
李璮急忙从各地调来金银和铜钱,来向赵泰购买货物。
这一买,他便不能自拔了。
没办法,走私实在是太赚钱,赵泰给他的货物,他只要过一手,就能赚一倍。
这样的生意, 杀头也愿意。
半个月时间不到,李璮就从各地,筹集了相当十万贯的财物,不过赵泰在他买得正嗨时,却停止了继续出货。
李璮让李钟权来询问,赵泰还是那句话, 想继续做生意,就得签订协定,否则以后便不往东海岛运货。
在赚了快钱后, 想要回头,便很难了。
这半个月的交易,让李璮至少能赚五万贯,他一想到后面没得赚,便有些心烦意乱。
这天他在节堂内考虑半晌后,叫来李钟权,“帮我联络赵泰,我要与他会面。”
李钟权领命而去,当晚就约定了时间地点。
次日清晨,两边各先派遣一人,到对面为质。然后双方乘船在海上相会。
赵泰这边乘坐一艘楼船,李璮乘坐一艘货船,领着三十多名护兵,来到海峡中间。
赵泰站在楼船上,居高临下,看着靠近的货船,朗声笑道:“李大帅, 又见面了。”
李璮道:“赵相公风采依旧啊。”
这时两艘船靠在一起,双方的士卒都紧张起来。
赵泰一挥手,笑道:“不要紧张,我相信李大帅,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李璮嘴角抽搐一下,也道:“赵相公诚信之人,不会对本帅不利。”
两人发话,身后的士卒都放松一些,不过依旧手握武器,目光紧紧盯着对方。
赵泰随即道:“这边宽敞,李大帅可有胆量过来坐坐?”
李璮犹豫片刻,便笑道:“有何不敢?”
赵泰要与他和谈,同他做生意,不可能是为了把他骗过去杀掉。
因为杀了他,对赵泰似乎没什么好处,他的属下马上会重新推举一人,成为新的首领。
当下,士卒将船绑在一起, 李璮随即来到楼船甲板, 赵泰则早就备好了酒菜。
这时两人坐下, 推杯换盏,宋河酒度数高,一杯过后,李璮就进入微醺的状态,同赵泰称兄道弟起来。
李璮开门见山,“赵兄弟,咱们这个生意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赵泰也爽快道:“不是不行,不过李大帅突然变卦的话,我损失会很大。我还是那句话,咱们签订一份协约,白纸黑字写下来,生意就能继续做,并且我之前说的优惠价格依旧有效。”
李璮沉吟道:“蒙古大汗对我有恩,我不能不忠不义啊!”
当年李全南下攻宋,被赵范、赵葵兄弟斩杀,李全被杨妙珍扶立为李军之主。
那时他的地位,极为不稳,是蒙古人封他为益都行省都督,他才坐稳了李军大帅的位置。
赵泰笑道:“李大帅此言差矣。你我都是汉人,蒙古人和女真人是异族,我等汉儿当驱除鞑虏,恢复汉家河山,这才是大忠啊!”
李璮呵呵一笑。“驱除鞑虏,恢复汉家河山,谈何容易?”
赵泰道:“现在时机确实不够成熟。如今北方是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天下,我们实力弱小,想要收复河山不易,不过却可以坐山观虎斗,暗中积蓄实力。李大帅你在蒙古,我背靠大宋,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借机倒卖物资,一起发财,壮大势力,岂不美哉?”
李璮听了赵泰的话语,得知他不是想拉他反对蒙古,心中的警戒放松了一些。
现在让他反抗蒙古,借李璮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可是让他背着蒙古,搞走私赚钱,那他的胆子可就大了。
李璮沉吟片刻,“唉,赵兄弟你说得不错。蒙古人和女真人都是异族,我们汉人应该为自己考虑。眼下在这乱世,咱们手里握着兵,口袋里有钱粮,才能够立身。其实我也不愿意看见蒙古人打汉人,上次阔端要攻宋,我苦苦劝他不果,无奈才提兵南下,我是真不愿意手足相残啊。”
赵泰配合地颔首:“李大帅,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这个密约?”
李璮沉声道:“我签!”
“好!”赵泰闻语,当即举起酒杯,“为我们达成共识,咱们干一杯!”
语毕,赵泰一滋溜,将宋河粮液喝完,李璮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心中有些怯意,可见赵泰喝了,也只能不甘示弱。
当下他也咬牙,干了一杯,顿时辣得龇牙咧嘴。
赵泰却又给他倒满,然后举起酒杯,“这杯酒,祝我们合作愉快。”
李璮胃里已经翻江倒海,可却不愿意服软,于是又干了一杯。
赵泰见李璮脸色通红,脸上痘痘似乎要爆开一般,便也就不再灌他,而是一挥手,让人拿来两份一样内容的条约,然后拍在李璮面前,“李大帅,你看看有无问题?若是没有意见,就签了他,我立刻给你安排下批货物,并给你最优惠的价格,大家一起发财。”
李璮这时候,已经有些醉了,不过他脑子还算清醒,于是挥手,“老彭,你过来给我看看。”
彭辉祖上前,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主要规定两家相互之间不得进攻,保持默契,然后便是私下进行贸易。
彭辉祖只扫视一眼,便点点头,“大帅,没什么问题。”
李璮又接过来,眼睛有些模糊地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便笑道:“好,我签!”
当下赵泰同李璮,在密约上签字画押,各自盖上印章,然后各留一份。
赵泰随即又倒了一杯酒,然后递给李璮,“李大帅,最后一杯,祝我们一起发财。”
赵泰依旧一饮而尽,然后目视着李璮,李璮则有些手抖地接过酒杯,然后一口闷掉。
这一口下去,他胃里翻江倒海,肚子里的东西直接上涌到嘴里,险些一口喷出。
李璮脸色大变,急忙不着痕迹的,一口又咽了下去。
“李大帅海量!”赵泰当即称赞。
李璮看赵泰的手,又伸向酒壶,眼中露出一丝恐惧。
李璮是要面子的,绝对不能被赵泰喝趴到桌子下,他连忙抱拳,舌头打结道:“赵兄弟,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改日再聚。”
语毕,李璮便起身离桌,脚步蹒跚地走回货船。
他一回到船舱,便忍不住扶墙狂吐,眼泪和胆水都快吐出来,“直娘贼的小赵,差点把我灌倒。”
第180章图穷匕见
赵泰想将李璮灌趴下,来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不过,李璮也是个汉子,要面子的很,硬是咬牙坚持回到船舱才吐出来。
这时,赵泰看见他们的船返回海州,便挥手道:“回岛。”
不多时, 赵泰回到海岛,他喝了好几杯,整个人也有些醉意,不过却没有休息,而是去见一个人。
因为李璮和赵泰之间并不信任,所以会面之前, 各派一名人质。
赵泰派过去的是孙礼,李璮派过来的则是杨友。
现在会面结束, 两边要立刻放人, 赵泰必须抓紧时间,同杨友见上一面,给杨友一些指示。
杨友来到岛上后,被关在一间屋子内。
他是赵泰的细作,过来后不用担心赵泰对他不利,所以该吃吃,该喝喝,过得很安逸。
这时他正喝着宋河酒,手里拿着鸡腿在啃,门忽然被推开,只见一人进来,正是拥有一张俊脸的赵泰。
杨友连忙丢下鸡腿,手在身上擦了擦,抱拳躬身,“相公!”
赵泰微笑颔首, 随口道:“你坐!”
赵泰直接拉来一把凳子, 在他对面坐下, 杨友见此,才敢入座。
赵泰继续道:“这次能让李璮签订密约,你出了不少力气,我记你一功!将来你完成使命,我定不吝赏赐,至少给你封侯!”
听着赵泰给自己画饼,杨友心中有丝小激动,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赵泰自己都给人做事,哪有能力给自己封侯。
他虽然看破画饼,但是看破不说破。
毕竟他的把柄掌握在赵泰手中,只能面露欣喜,附和笑道:“那卑职就先谢过相公提拔了。”
赵泰满意颔首,随即将刚与李璮签订的密约,递给杨友,“这个你收好!”
杨友不禁问道:“相公,这是?”
赵泰笑道:“这是我刚与李璮签订的密约。我现在把他交给你,你要保存好!”
杨友有些疑惑, 赵泰费尽心思,几乎是白送给李璮那么多物资,才与李璮签订密约, 怎么转手就交给自己?
“相公,如此重要之物,为何让卑职保管?”杨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赵泰咧嘴一笑,道出了他真正的目的,“这东西你收好,你回去之后,还要将李璮与我交易的信息,以及账簿拿到手,然后在适合的时机,你便带着这些东西,去见阔端,或者其他蒙古人,向他们告密,李璮与我暗中勾结,准备造反之事。”
这话一出,杨友满脸震惊。
他没想到赵泰绕了一大圈,居然是想陷害李璮,借着蒙古人,将李璮逼反。
杨彦内心震撼,脑瓜子嗡嗡,李璮等人想着从赵泰这里赚钱,可赵泰却是想要他们的命。
杨友同李璮毕竟是亲戚,他若是这么干,李璮可能被他害死。
赵泰看杨友的神情呆滞,目光中有些恐惧,不禁道:“你有疑问?”
杨友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俊朗的赵泰,令他不寒而栗,从心里觉得赵泰有些可怕,“卑职不敢!”
赵泰微笑道:“你放心,我并非要害死李璮,只是帮他做出正确的选择,想必你也看出来,我有宋朝廷的背景,金国灭亡,大宋就要直面蒙古,山东一地,便会成为争夺的焦点。若是李璮被蒙古人逼反,我和大宋都会起兵,不会让他被蒙古人歼灭!”
赵泰继续画饼,杨友听后,终于安心一些,他不禁赞叹一声,“相公的计谋,真是令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赵泰满意颔首,“时间不早了,未免李璮起疑,你立刻返回海州。至于你什么时候行动,等我消息即可!”
杨友抱歉拳行礼,然后匆匆离开海岛,坐船返回海州,孙礼也被李璮放回了东海岛。
李璮在船上狂吐,几乎是被人抬下船。
他在行辕睡到第二天上午,才悠悠醒来,整个人疲惫不堪。
这时,他爬起来,洗了把脸,接过属下送来得茶汤喝了一口,才想起昨天的事情,于是连忙让人找来,他与赵泰签订的密约,进行查看。
李璮接过来展开,逐条观看,里面的内容,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一条,让他皱起眉头。
这条规定,赵泰以优惠价格,向他出售粮***铁、布匹、茶叶,而他除了付钱购买外,也需要向赵泰提供一样货物,那便是马匹。
马匹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他向赵泰卖马,等于资敌,一旦被蒙古人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璮不禁猛拍额头,“喝酒误事啊!去,把彭辉祖叫来!”
不多时,彭辉祖过来,看见李璮,便笑道:“大帅,你醒了!那宋河酒烈,不能多喝,不过赵泰的酒量,真是不一般,卑职估计都喝不过他!”
见彭辉祖毫不掩饰他对赵泰的欣赏之情,李璮黑着脸,将密约拿出来,“我记得昨天,我让你看过条约。这其中有卖马一项,你怎么不提醒本帅?”
“哦,是吗?”彭辉祖面露惊讶,上前接过来看了看,“这应该是当时没看仔细,露过去了。不过,赵泰卖给我们物资,我们卖给他们马匹,也很正常嘛!”
彭辉祖当时其实看见了,只是他驻守海州,协议达成,对他有很多好处,所以才没有提醒李璮。
“咱们从赵泰那里买物资,同我们把战马卖给他,性质不一样,你懂吗?”李璮颇为恼火。
彭辉祖道:“那怎么办,密约已经签了,难道要撕毁,生意也不做呢?”
李璮闻语,重重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妥协,“生意肯定要做!唉!给赵泰送马一事,必须小心,不能让蒙古人察觉!”
彭辉祖道:“大帅不用担心,我们以组建骑兵为由,向蒙古人买马。届时,多找几个部落,分开购买,他们也不知道我们一共买了多少马!”
李璮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李璮对于需要给赵泰买马,心中有些顾虑,不过他的顾虑,很快就因为第一批货物成功出售,净赚三万贯,而被抛之脑后。
随着真金白银入账,李璮立时就沉迷在走私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中,浑然不知自己正陷入赵泰的圈套,内心深处,反问开始喜欢赵泰了。
第181章凛冬将至(为盟主加更三)
李璮从赵泰这里获得大批物资,转手出售,赚得盆满钵满。
他并没有意识到,赵泰的险恶用心,而是被巨大利益蒙蔽了双眼,希望能够扩大与赵泰的生意。
这第一次交易,就赚了三万贯, 李璮拿出一部分,发给属下,用来稳定人心,然后便按着赵泰的要求,派人去采购马匹,意图尽快从赵泰手里,拿到第二批低价货物。
李璮采纳了彭辉祖的建议, 派遣多路人马,带着货物, 去不同的部落,出售商品,交换马匹。
若是在一个蒙古部落大肆采购,确实容易引起蒙古人的注意,同时也容易让蒙古知道李璮的军马数目,但他分散购买,蒙古人便很难统计。
这样一来,李璮卖给赵泰一些战马,蒙古人一时间也难以察觉。
前次淮南大战,李璮损失很多兵马,现在买点马匹,补充一下军力,并没有引起蒙古人的怀疑。
现在蒙古人势大,让李璮主动造反,李璮肯定不干,赵泰只能用利益诱使李璮同他签订密约,进行走私贸易, 然后派遣杨友向蒙古人告密,从而逼得李璮不得不反。
杨友是李璮的亲戚,他站出来“大义灭亲”,蒙古人再一调查,便不得不信。
蒙古人势力强大,见李璮两面三刀,必然不会容忍他与赵泰私定密约,还给赵泰出售马匹。
这样一来,李璮没有选择,便只能起兵造反。
李璮手上有八万人马,走私贸易能够让他恢复一定实力,等他和蒙古人打得差不多,快要撑不下去时,赵泰在发兵救援。
届时,李璮还得感谢赵泰,觉得赵泰这个兄弟能处。
他这一手,李璮打死也想不到,无法意识到危机将要来临。
当然, 眼下赵泰还没准备好,李璮的实力也没恢复, 所以暂时还不是逼反李璮的时候。
现在赵泰要做的就是, 扩大与李璮的走私贸易。
这既能让李璮赚到钱,把他养肥,让他壮大实力,也能从李璮处获得稀缺资源战马,提升赵泰军队的战力。
在赵泰同李璮签订密约后,赵泰初步完成了自己的布局,便准备离开东海岛,返回睢宁,准备应对蒙古人的攻击。
赵泰治下的睢宁、泗州、宿州,在淮河北岸,靠近南宋,在金国关河防线的后方,并非在前线,按理来说,不是蒙军进攻的主要目标,可是赵泰此前拉了太多仇恨,保不齐会有蒙军来打自己。
九月底,随着时间将要进入冬季,整个金国都紧张起来。
在黄河沿岸,金国各座城池,都在积极备战,准备防守物资。
睢宁城也不例外,赵泰坐船在睢宁码头靠岸,他刚下船,便见大批民夫,正将码头附近仓库的物资,往睢宁城转移。
在睢宁城外,大批的民夫,则正挥汗如雨地挖掘壕沟,构筑防御工事。
赵泰抵达睢宁,回到节帅府邸,便立刻召集属下前来询问。
赵泰道:“我刚在码头,看见民夫正在搬运物资,城外也在构筑工事。你们防御准备做的如何呢?”
陈忠道:“回禀相公,新军训练几月,已经有一定战力,不过暂时并没有野战的能力!因此这次蒙古人的攻势,我们只能凭城坚守!虽说睢宁,地处后方,但难保不会遭受蒙军攻击,所以我们正将城外物资搬运进城,并在城外修建工事!现在工作才刚开始,不过黄河结冰前,应该能够完成。”
本来陈忠等宋朝军官,这时应该还给赵范他们。
不过,赵相公凭本事借来的人,哪有还的道理。
前不久,赵泰便给两淮制置使丘岳,淮东制置使赵葵、淮西制置使全子才写信,以蒙古将要南侵,军队还没形成战力为由,申请让那批宋朝军官,留到明年开春,等蒙古退兵,再让他们回去。
同书信一同道的,还有赵泰给他们的礼物,三人想让金国和赵泰顶住蒙古,便都没有异议。
上次淮南大战,宋军虽然打赢,但是赢得非常吃力,让南宋那边看见了蒙古的实力,所以他们暂时并不想再与蒙古交战。
这便需要赵泰作为屏障,为宋朝挡住蒙古人。
赵泰微微颔首:“除了我们自己的物资外,各镇百姓家里的物资,也要向城内转移。另外,城里要做好,收拢百姓入城的准备!”
王文统行礼道:“相公放心,卑职已经开始安排了。”
赵泰点点头,遂即问道:“对于这次蒙古进攻,开封方面什么反应?”
“相公,枢密院下来调令,要抽调我们六千精锐,前往郑州,开封等处布防!”王文统道。
赵泰沉吟道:“开封那边的御敌计划是什么?”
马上就到十月,最多一个多月,黄河就会冰封,蒙古铁蹄肯定南下,金国方面必须有个御敌方案。
王文统沉声道:“年初时,三峰山之战,金兵惨败,十多万野战精锐,被蒙古人屠戮殆尽。现在金国各地募集的兵马,以新卒为主,没有与蒙古野战的能力!因此,枢密院制定的御敌计划,便是坚壁清野,闭门守城,待来年开春,冰雪消融,蒙古人自退!”
赵泰闻语捋了捋额下胡须,面对蒙古人的南侵,失去野战能力的金国,能够采用的策略,确实只有坚守不出一条路走。
现在野战肯定打不过,金军只能坚守城池,任由蒙军劫掠和攻城,只要坚持到黄河解冻,蒙古便会撤兵,他们便又有大半年时间太平。
王文统道:“按着枢密院的这个策略,金军只能被动防守,并主要保护开封、洛阳、郑州、徐州、陕州等几个关键的城池不能丢失!现在金军也不知道,蒙古人渡河后,会攻击哪里,只能分兵防守,便需要从我们这里抽调援兵过去。”
赵泰沉吟一阵,他现在还没发育好,需要金国在前面再顶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赵泰颔首,“可以,抽调六千人马,去镇守关河防线。不过,睢宁这边也要做好防备。城内要多备守城物资,城外工坊,届时都要撤入城内!”
王文统行礼,“卑职明白!”
赵泰颔首,因为临近冬季,他只觉得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第182章蒙古大会
十月初,蒙古草原上迎来一场初雪,整个草原一片苍茫。
清早,蒙古贵族们走出营帐,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来到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大帐外。
众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 猜测着窝阔台召集他们议事的目的。
“小王爷!大汗肯定是要攻金!老王爷在三峰山,消灭金军主力,金国现在国力虚弱,我们怎么打斗能赢,这个便宜,绝对不能大汗他们夺去!”忽必烈身边, 一名蒙古贵族说道。
忽必烈微微颔首, “我知道, 只是大哥,被派去西征,我们这边恐怕没有合适的人统兵。”
前不久,窝阔台为了收买人心,令拔都、贵由、蒙哥等人,率领一部分骑兵发起西征。
近些年,蒙古与金国的战争,打成了拉锯战。
这种情况下,蒙古人在战争中,很难获得好处,相反还损失了不少兵马。
蒙古帝国眼下还是需要劫掠来维持,必须不断发动侵略,来获得钱粮和物资。
南面金国凭借关河防线固守,蒙古出击多次,都是无功而返。
双方在黄河一线拉锯,造成地方生产被破坏,百姓逃散,让蒙古人抢不到什么东西。
这就让不少蒙古贵族不满, 而为了稳固地位, 获得威望,窝阔台便下令各部长子西征,去西面洗劫一波,给欧洲人送去圣诞节的礼物。
东方在秦朝建立后,严格来说,就已经结束封建时代,进入中央集权的大一统时代。
此时西方则还处于封建时代,社会大概只发展到中国的周朝。
这种一个国家,被不断分封的体制,能够动员的力量,同中华大区卷出来的势力相比,简直就是菜鸡。
西征的蒙古大军,横扫东欧,应该不成问题。
因为蒙古贵族们对于西征,都有一个好的预期,所以对于决定西征的窝阔台,都比较拥戴。
窝阔台借西征, 收买了术赤系和察合台系。
这哥俩的封地, 都在西边, 对于西征尤为拥护,同时他又借西征,调走了蒙哥,使得拖雷系只剩下忽必烈和几个未成年的小王子在草原上。
这样一来,由赵泰的计谋造成窝阔台地位不稳的现状,逐渐被窝阔台化解。
在汗位稳固后,窝阔台的目光,便再次投向了南面的金国。
此时蒙古帝国的实力,极为强大,完全有能力,在西征的同时,向南发动新的战争。
窝阔台采纳耶律楚材的建议后,逐渐稳定了自己的地位。
不过,他想要真正坐稳汗位,把大汗的位置,在他的家族内部传下去,还是需要更多的威望,远超拖雷系的威望。
在铁木真死后,拖雷监国四年,在此期间,灭了西夏,杀死夏主,并从金国获得大片土地。
在推举窝阔台为汗后,拖雷又继续控制军权,临死前,还打出了一个三峰山大战,灭了金国的主力。
面对拖雷系给窝阔台的压力,窝阔台必须要获得更多威望,不能再出现上次的失误。
现在蒙哥被窝阔台指使参与西征,他以术赤系的拔都为统帅,以确保西征胜利,蒙哥也分不到什么功劳,最多得四分之一的功绩。
拖雷系的蒙哥不在,剩下一个忽必烈,便掀不起什么风浪,窝阔台便有了让自己人立功的机会。
此时,对于窝阔台而言,他只要不出错,便能慢慢积累威望,控制整个汗国。
大帐外,雪花飘落,落在各蒙古贵族的身上,大帐内,点着火盆,窝阔台正与耶律楚材商谈。
“大汗,人都到齐了!”一名宿卫进来禀报。
窝阔台随即同耶律楚材停下交谈,挥手道:“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帐帘被挑起,冷风灌入,大群蒙古贵族鱼贯而入。
众人抖了抖身上雪花,然后站成两竖排,行礼道:“大汗!”
窝阔台微笑道:“都坐吧!”
众多蒙古王公贵族,在两边盘腿而坐,身上小桌前,摆着烤好的羊肉,还有热腾腾的马奶酒。
大帐内点着篝火,不少人都掀了大氅,摘了毡帽,才开始吃喝。
这时窝阔台道:“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为一件事!”
众人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看向窝阔台。
“寒冬将至,黄河就要冰封,我蒙古铁骑,又可以踏兵过河,进攻金国了!”窝阔台朗声道。
“攻金!攻金!”帐内的蒙古人,立刻纷纷挥拳,大声应喝。
蒙古人与金国之间的仇恨,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近些年他们在攻金战争中,损失不小,可一提灭金,肯定还会得到众多蒙古贵族的支持。
其实蒙古人行事残忍,杀戮成性,除了北方游牧民族,长期以来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外,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女真人确实不当人。
当年女真人,为了防止草原上民族,威胁他们的统治,推行残酷的“减丁政策”。
所谓“减丁政策”,就是金国每隔三年时间,就会派遣骑兵进入蒙古高原,看见部落就屠,男人全部杀死,妇女抓回去贩卖为奴隶。
这种高压政策下,蒙古人的处境,自然极为悲惨,连铁木真的先祖俺巴孩汗,也被金熙宗钉死在木驴上。
女真人怎么对蒙古人,蒙古人得势后,便怎么对金人,并把这份痛苦,送给他们所有的敌人。
这时在众人的呼声中,忽必烈站了起来,“大汗!若是灭金,我愿意统领大军,攻灭金国!”
蒙古与金国仇深似海,谁能灭金,就能获得巨大的声望。
历史上,拖雷在灭金过程中,取得决定胜利,功高震主,窝阔台设计毒杀,才除掉这个威胁。
此时,在忽必烈看来,金国已经被他父汗打得只剩半条命,他绝对不能让窝阔台捡便宜,必须要亲手灭了金国,为拖雷报仇,也为他们一家,争取灭金的威望。
阔端见此,连忙出列,“父汗,我亦愿统兵出征!”
忽必烈不屑地看了阔端一眼,“败军之将,还能统兵吗?”
阔端被戳中痛处,瞬间脸色涨红,勃然大怒,“小儿,安敢辱我!”
第183章灭金策略
忽必烈同阔端,为了争夺统兵出征的机会,在大帐内针锋相对。
窝阔台一拍桌案,“不要吵了!”
两人见窝阔台发火,只能偃旗息鼓,不过依旧怒目而视。
上次淮南战败,阔端视为奇耻大辱, 最忌恨别人提起此事。
忽必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是败军之将,不配领兵,让他如何不怒。
在拖雷死后,窝阔台又打发蒙哥西征,忽必烈的精神便高度紧绷, 时刻警惕着,窝阔台会对他们家不利。
现在他就是只刺猬,随时准备刺人。
窝阔台见两人安静下来, 不得不安抚道:“你二人不必心急,领兵出征,你们都有机会!”
忽必烈和阔端先后坐下,两人都是神情不善,梁子算是结下了。
窝阔台沉声说道:“金国乃我蒙古世仇,本汗理解你们的心情。特别是忽必烈,本汗知道你想为拖雷报仇!本汗也想为四弟报仇,可是你们却不能心急!汉人兵法上说,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你们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控制,本汗怎么放心让你们领兵?”
阔端闻语,低头认错,“父汗,我错了!”
忽必烈见此,也只能道:“大汗,臣失言了!”
窝阔台微微颔首, “我们蒙古能够有今天,在于诸部团结一心,才能无往不利!你二人,都是黄金家族的人,怎么能够相互倾轧?以后不许如此,这次本汗就不追究了!”
两人只能再次告罪。
窝阔台的处理,让众多王公贵族,都比较满意。
这时说回攻金之事,窝阔台看了两人一眼,沉声对众人道:“虽说上次,我们消灭了金军主力,但金国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灭之并不容易!”
说着,窝阔台看向耶律楚材,“丞相,你给大家说说情况!”
耶律楚材起身行礼,“是大汗!”
他先让人在帐内挂起一副中原地图,窝阔台随即起身,领着众人一起站在地图前。
耶律楚材向众人躬身一礼,然后指着地图道:“金国现在困守河南之地, 他们凭借关河防线,来抵挡我们的进攻。我们要灭金国,就必须要摧毁他们的关河防线。”
窝阔台沉声道:“不错,他们凭借着潼关和黄河,封锁了我们进入中原的路线。我们只能在黄河结冰后,才有机会过河进入河南,而黄河一旦解冻,我们若是没能灭金,就必须回撤,避免被他们困在河南。这也就是说,三个月内,我们不能灭金,便又会无功而返。”
众人听了两人的话,都议论纷纷。
赤老温道:“若不是有黄河,金国早被灭了。现在这种情况,三个月内要攻破开封,恐怕很难啊。”
虽说蒙古人攻占北方后,获得了大批工匠,拥有了攻坚的能力,但蒙古人攻城能力真正得到提升,还得等从西域获得回回砲后。
现在要让蒙古人进攻开封这样的大城,守军意志坚定的话,估计一年半载都攻不下来。
耶律楚材道:“现在金国与南宋联盟,我们若是三个月内,无法灭金,大军撤过黄河后,金国便又有时间休整,并且通过南宋的援助,再次恢复实力。这样一来,我们来年又得重新再打,长久下去,对我蒙古也十分不利。”
在场众人都皱起眉头,蒙古大军趁着黄河结冰,过河进攻开封,打三个月,打不下来,黄河解冻就得回撤,三个月的进攻,便打了个寂寞。
届时蒙古人损失惨重,他们撤过黄河,金军又能出城生产,并从南宋获得物资。
这要是反复来几次,强大的蒙古帝国,恐怕也吃不消。
赤老温皱眉道:“丞相,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
“当然有!”耶律楚材摇摇头,他指着地图道:“我们只需要改变策略,调整此次攻金的目标。”
众人都齐齐看向他,听耶律楚材继续说道:“这次我们将不求三个月灭金,而是力求在关河防线上,撕开一道缺口,并在黄河之南站稳脚跟。这样一来,黄河解冻,我们也不必撤过黄河!”
说着,耶律楚材指着潼关,“这次出征,我们依旧兵分三路,但是不要围攻汴京,而是一路进攻潼关,打开从关中进入河南的通道。一路从山东攻击徐州,牵制住金军使之不能增援潼关。一路从河北南下,夺取郑州,切断开封与洛阳的联系,然后西进配合关中之兵,夺取洛阳和潼关。”
各人闻语眼前一亮,赤老温赞叹道:“这个战略好。夺下潼关,占据洛阳的话,黄河解冻,我们也不用退过黄河,大军和补给便可以通过潼关进入河南,维持大军作战。”
耶律楚材道:“不错!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受限于黄河的三月冰期,即便黄河解冻,也可以长期围困开封,直到将开封攻下为止。另外,我们不直接进攻开封,也能迷惑南宋,让南宋以为金国的情况并不危机。以金宋间貌合神离的关系,只要金国不是命悬一线,南宋不会出兵,而等我们占据潼关和洛阳,他们想出兵,也迟了!”
窝阔台等耶律楚材说完,目光扫视众人,然后问道:“你等对丞相的方略,可有异议?”
此前蒙古攻金,打得都比较心急,总是想着趁着黄河结冰,攻下开封,灭亡金国。
可是开封乃是中原大城,宋金两国经营多年,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打不下来。
他们进攻时,打到一半,黄河快要解冻,便只能撤退收兵,等于白死了不少人。
现在按着耶律楚材的计划,他们先不攻击开封,而是打开通往河南的通道,再来围困开封,便不用担心,军队隔在河南,没有补给,而被金军击败。
蒙古人只要在关河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保证进入河南蒙军的后勤补给,他们就可以长期围困开封,不用担心黄河解冻后,后勤和援兵无法进入河南。
赤老温等蒙古宿将,听了这个战略,都没有意见,忽必烈和阔端也没异议。
“大汗,丞相的方略可行!”赤老温等人纷纷行礼。
第184章蒙军南下,金国危急
窝阔台见诸多王公贵族都没有意见,随即一挥手,朗声喝道:“既然如此,那本汗便下达任命!忽必烈!”
他一声大喝,忽必烈连忙以手捶胸,躬身行礼,“臣在!”
窝阔台注视着他, 沉声道:“本汗知你报仇心切,现加你为西路军元帅,令你率领本部精锐,攻打潼关。你部能否拿下潼关,乃是本汗能否撕破金国关河防线,在河南站稳脚跟的关键,你明白吗?”
忽必烈没想到窝阔台会让他当西路军统帅,还把攻打潼关的任务交给他,心中有些意外。
现在气氛已经到这儿, 而且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忽必烈当即道:“臣领命!”
窝阔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忽必烈还是太年轻,并不是他的对手。
窝阔台心中有些得意,然后又喊道:“阔端!”
阔端也出列道:“儿臣在!”
窝阔台注视着他,严肃道:“本汗加你为东路军元帅,命你率兵攻击徐州,给本汗牵制着东面金军,你能做到吗?”
毕竟是自己儿子,窝阔台对他还是有些关照,给他一个相对轻松的任务。
阔端当即行礼,“儿臣领命,一定不让父汗失望!”
窝阔台盯着他,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神情,沉声道:“本汗知道你想一雪前耻,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若是你再出现失误,即便你是本汗的儿子, 我也不会轻饶你。”
“是!”阔端连忙躬身。
窝阔台随即扫视众人,大声道:“本汗将亲自率领中路军,夺取郑州,而后挥师西进,拿下洛阳,并与西路军内外夹击,拿下陕州和潼关,打通进入河南的道路。”
“是!”蒙古诸多王公贵族纷纷行礼。
此时,蒙古人的意图很明显,忽必烈领兵进攻潼关,阔端吸引徐州等地金兵,使得东线金兵,无法向西增援。
窝阔台则亲率大军,直击金军防线中断,切断洛阳与开封之间的联系,而后留一部监视开封金兵,主力则向西攻入虎牢关,进入洛阳,并从后攻击潼关守军。
蒙古人只要把金军的关河防线,撕开一道口子, 兵马钱粮能够源源不断进入河南, 金国便是死路一条。
在窝阔台安排既定后,蒙古各部稍做准备,便开始陆续南下。
忽必烈前往西安,阔端抵达济南,而窝阔台则前往卫州,摆出一副要进攻开封的姿态,误导金兵将主力调往开封,造成其他州县空虚。
窝阔台一声令下,草原上各部,便行动起来。
这次蒙古三路攻金,表面上是灭金,其实是为了夺取潼关和洛阳,打开进入河南的通道。
因此,蒙古三路大军,怎么进攻,也有学问。
在耶律楚材的建议下,蒙古三路大军,最先出发的,乃是阔端的东路军。
这时营地外,大批蒙古骑兵向南行进,窝阔台亲自相送。
“父汗,请回吧!这次出征我一定建立一翻功绩,不会让忽必烈比下去!”白茫茫的草原上,阔端牵着马,对身旁的窝阔台说道。
窝阔台听他的话,便知道阔端没有理解,他的作战任务。
窝阔台不禁停下脚步,他一停,身后牵马的护卫,也远远停下。
“你这次的任务,只是牵制徐州金军,把金军引向东线,本汗不需要你立什么大功!”窝阔台沉声道:“这次你在东线,只要你不败,就可以了!”
阔端停下脚步,脸上不好看,有些愤愤不平,“父汗为何让我牵制金军,却让忽必烈去攻潼关,让他获得打开通往中原大门的功绩?”
窝阔台有些失望,他原来在贵由和阔端之间,心存犹豫,不知道该选谁为继承人,现在却有了决定。
窝阔台冷笑道:“我们被关河防线挡了多年,潼关岂是那么容易攻下来?忽必烈和你都只是为本汗的中路军做掩护,你明白吗?”
金国在潼关布置了重兵,蒙军攻了好多次,都拿不下来。
当初正是因为蒙古攻不下潼关,铁木真才留了,借道南宋,兜击金国的策略。
窝阔台委任忽必烈为西路军元帅,没有拨给他汉军听用,所以忽必烈多半是攻不下潼关,只能起到牵制金军的作用。
阔端行礼,“还请父汗明示!”
窝阔台沉声道:“你先抵达山东,摆出进攻徐州的姿势,金国见你来攻,必定向东线增兵。这时本汗陈兵开封之北,做出威胁开封的态势,金国只得再抽调兵马加强开封防守。此时忽必烈在进攻潼关,金国便只能抽调,洛阳、郑州的人马增援,他们的防线便会被拉扯开,在中间露出巨大的破绽!”
金国只剩下河南一地,能养多少兵,肯定不能处处重点设防。
他的目标,就是调动金军,让金军增兵徐州、开封、潼关,这样中间的郑州、洛阳等地就会变得薄弱,他便能够轻松拿下,然后从后攻破潼关。
这样一来,撕破关河防线的威望,便都归他这个蒙古大汗。
阔端终于明白,连忙行礼,“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掩护好父汗,吸引更多金兵到徐州!”
窝阔台微微颔首,“好了!既然你已经清楚,我便不送你了。你去吧!”
当下阔端行礼告别,然后翻身上马,疾驰着追上南下的大军,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窝阔台待他走后,目光远眺茫茫草原,挥挥手,“回营,本汗也该收拾收拾,然后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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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中原大地下起了第一场大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面对覆盖原野的白雪,中原百姓却都高兴不起来。
蒙金拉锯十多年,中原的百姓都知道,一旦黄河结冰,就会有蒙古骑兵踏冰过河,前来劫掠。
在三峰山大战前,金国尚有十余万,能够和蒙古人野战的精兵,所以蒙古骑兵即便进入河南,也不敢深入,可今年不一样,几乎所有的州县,都接到了坚壁清野,坚守城池的指令。
各州县的军民,都十分清楚,由于金国已经没有能力,同蒙古人野战,所以城池一旦被蒙古人包围攻打,便几乎没有援兵能够过来救援他们,各城都只能靠着城中军民自己防守。
赵泰的军队,同样没有野战的能力,因此金国的命令传达下来,赵泰便传令治下州县,做好防备,一旦蒙军杀过来,便百姓入城,闭门坚守。
此时,金国上下,都想着硬撑三个月,等蒙军自退,并没有意识到,蒙军的战略已经改变。
第185章协防徐州
睢宁县外,忠义军大营内。
在此集训了大半年的新卒们,正收拾行装,然后在军官的率领下,前往各县驻守。
这时赵泰看着一支支人马离开,脸上不禁有些忧虑。
王文统不禁问道:“相公在担心什么?”
赵泰沉声道:“这仗打得太笨拙,太被动了。”
王文统道:“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无法同蒙古人野战, 又不知道他们会进攻何处,便只能分兵防守。”
赵泰无奈的点头,“这一个城也就放一两千兵马,蒙古人集中兵力,肯定是守不住的。”
王文统道:“卑职,此前令军器局, 打造了大批长矛和长刀, 现已经发给各县入城的青壮, 蒙古人要攻下,也得付出代价。另外,他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真来进攻我们,最多能破两三个县。”
这种被动防守,等着蒙古人来杀的感觉,令赵泰很不舒服。
王文统接着道:“蒙古人就三个月时间,他们肯定攻击开封,不该会浪费时间来打我们。”
赵泰颔首,“不错,蒙古人时间不够,他们要灭金国,必打开封。对了,支援开封的人马和物资,准备好没?”
王文统道:“六千人马已经准备就绪,所需的物资,也已经准备齐全。”
赵泰抬头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让他们明天出发!我估计黄河快冻上了。”
王文统颔首, “卑职稍后就去通知!”
赵泰点点头,便准备转身回城,就在这时,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到赵泰身前翻身下马。
“启禀相公,蒙军在徐州对岸集结,有渡河攻击徐州迹象,元帅急令相公之兵无需北上,改为增援徐州!”传令骑兵单膝跪地。
赵泰与王文统对视一眼,对传令骑兵道:“告知大元帅,本官已知将令,三日之内,便出兵增援。”
“喏!”骑兵抱拳一礼,随即翻身上马,疾驰往徐州而去。
赵泰待骑兵走后,不禁皱起眉头,“蒙古人就三月时间,不集中兵力,围着开封攻打, 拿下开封,攻下金国都城, 打徐州做什么?”
王文统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有两个可能,一是蒙古人自知时间不够,担心金国重兵驻守开封,三个月内难以攻下,所以派兵佯攻徐州,牵制金军兵力,使得金国无法全力防守开封。另一个目的,则是夺取徐州,防备宋军北上救援开封。”
赵泰在蒙古那边没有情报网络,对于蒙古人做出什么决定,并不知晓,甚至连蒙古西征,都不知道。
赵泰捋了捋短须,觉得王文统说得有道理,于是道:“传令下去,大军准备一日,明日向徐州开拔!”
王文统当即行礼:“卑职领命!”
次日一早,赵泰从军中挑选的六千人马,押着辎重大车,浩浩荡荡离开睢宁,前往徐州协防。
赵泰的军队,成军虽不久,但从表面看去,衣甲鲜明,队列整齐,卖相极好,旁人看了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支刚成立不到一年的新军。
睢宁是赵泰的大本营,此次增援徐州,赵泰并不打算前往,而是派遣陈忠和刘墩,率领六千人进入徐州协防。
在睢宁城外,赵泰给两人送行。
此时,六千人马,沿着黄河南岸,浩浩荡荡地前行,赵泰同陈忠和刘墩步行于河堤上,一大群将官牵马跟随在后。
“相公就到这里吧!协防徐州的事情,相公不必挂怀。那徐州也是坚城,料想蒙古人攻不下来!”陈忠说道。
“再走一段吧!”赵泰微笑道:“徐州城高墙厚,城内物资也算充足,蒙古人发兵十万,三个月内也未必能够拿下。这点我还是放心的。”
说着话,赵泰停下脚步,“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此前,合达和官奴就曾对我不利,如今蒙古大兵压境,两人不可能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们进入徐州后,对于守城的命令,要坚决执行,可他们若是让你们出城野战,你们可不必听命。”
上次淮南大战,陈忠在南宋军中,了解蒙军野战的实力。
现在的忠义军,装备是不错,清一色的宋援,可是战力却比不过淮南宋军,野外浪战,就等于送死。
陈忠点点头,“卑职知道,此去徐州,就一条,不退缩,坚守城池,绝不浪战,只求一个稳字。”
赵泰满意颔首,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你们出发吧!”
当下两人向赵泰抱拳行礼,然后翻身上马,疾驰着与队伍汇合,向徐州进发。
赵泰看了一阵,随即引部还城,布置睢宁防御。
徐州对岸,阔端又带来一万蒙古骑兵,并纠集张柔部两万,史天泽部两万人,共计五万人马,在北岸扎下连营。
上次淮南大战,李璮损失四万人,再加上阔端把战败的责任,往他身上推,便不太好意思再抽调李军,李璮军便不在东路军之列,只是为东路军提供一些补给。
阔端所率东路军,目的是为了牵制徐州金军,吸引金军曾兵东线,他为了虚张声势,沿河扎营,营寨蔓延十余里,声势极为浩大。
此时,徐州城上,身披盔甲的合达,正立在城头之上,眉头紧锁地看着对岸的军营。
在他身旁,蒲察官奴,一手抓着城墙,一手搭着凉棚,观察着对岸蒙军,他不禁惊呼一声,“元帅,蒙军如此之众,看这阵势,怕不下十万众啊!”
合达也有些心惊,内心深处甚至有些绝望,蒙军就像杀不完一般,打退一波又来一波,而且似乎一波更比一波强。
“他们才在淮南遭受大败,不想这么快就又聚集了这么多兵马!”合达皱起眉头,不过随即却又握紧拳头,“我已经通知赵泰派兵协防,蒙古虽众,但要三个月打下徐州,那也是痴心妄想。”
众将听了他的话,勉强打起精神,可看见对岸蒙军的阵势,依旧有些胆寒。
这时一名部将匆匆来到城头,“启禀元帅,忠义军六千人马,已经抵达城南。”
“哦!”合达脸上露出喜色,“赵泰的速度还挺快,随我去城南看看。”
不多时,合达和官奴等人,骑马来到城南,登上城楼远眺,只见南面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众人观之,只见其军,衣甲整齐,旌旗招展,刀尖矛利,不禁眉头一挑,“这是赵泰的人马?竟然如此精锐!”
第186章蒙军过河
忠义军的战力怎么样不好说,可在装备上,绝对可以称之为豪华。
赵泰将南宋援助的大部分盔甲,还有利器,都优先装备忠义军。
这使得忠义军的披甲兵,远超金军各部,可以用武装到牙齿来形容。
这时合达和官奴站在城头, 目视六千忠义军鱼贯进城,
他们低头俯瞰,忠义军列成四队,两侧都是身穿重甲,手持长矛的大枪手,中间两列, 则是背着踏张弩、神臂弓、弓箭的射手。
这些忠义军,身上大多穿着南宋的步人甲,不看旌旗, 就是一支宋兵。
“他们居然有这么多盔甲和弓弩?”合达有些吃惊。
在古代,普通人家有刀有枪不算犯罪,可要是私藏盔甲和弓弩,那便是大罪。
这从侧面说明了盔甲在古代的作用,一般都被朝廷严格控制。
南宋居然给赵泰这么多盔甲,甚至还有神臂弓,赵泰铁定是南宋的人。
官奴黑着脸,“姓赵的掌握宋援,他吃得脑满肠肥,我们就只能吃他的残羹剩饭!”
合达没想到赵泰这么短的时间,实力就发展到这个地步,脸也黑了。
两人站在城头,五味成杂地看着忠义军入城。
这时进城的陈忠和刘墩被领上城,来到合达身后。
合达得了提醒,转身看见两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哈哈~你们来得很及时, 怎么国瑞没来?”
“卑职赵宣相麾下统制陈忠, 参见大帅!”
“卑职赵宣相麾下统领刘墩,参见大帅!”
两人上前,先给合达行礼。
合达扶起两人,一脸的微笑,“两位将军请起,不必多礼!”
陈忠起身,然后说道:“宣抚相公需要镇守睢宁,所以只派遣我二人过来。”
合达心里清楚,上次的事情后,赵泰便非常谨慎,他几次邀请赵泰来徐州,赵泰都赵借口推脱不至。
这次赵泰能够派遣六千兵马来协防,已经算是很给面子。
不过徐州城坚固,有了赵泰的六千援兵,赵泰来不来其实也无所谓。
合达微微颔首,“睢宁临近黄河,确实也需要防御。两位将军一路辛苦,官奴你去给忠义军的兄弟安排营房, 切记不可怠慢他们。”
官奴心里一万个不平衡, 可现在蒙古大军压境, 他不得不笑脸相迎,“两位将军随我来。”
~~~~~~
黄河对岸,蒙军大营绵延十余里,摆出非常经典的常山之蛇阵势。
此时放眼望去,黄河堤岸南坡,还有裸露的河滩上,入目具是坟包般的白色军帐。
在蒙军营地内,难以计数的蒙军士卒,以及战马,穿梭其间,声势极为浩大。
河堤上,蒙军帅帐内,架起了火炉,蒙古贵族和河北军阀的高级将领,围坐在火堆旁边,商讨军情。
张柔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道:“徐州、砀山、睢宁是金军在东线防御的三个支点。这其中徐州据中,砀山在北、睢宁在南!徐州由金国元帅合达镇守,砀山守将乃是武仙,睢宁则是赵泰!”
正用树枝拨动火石的阔端,“啪”的一声将木杆折断,引得众人侧目。
阔端听见赵泰的名字,就恨得牙痒,不过他铭记窝阔台的交代,他的任务是牵制住东线的蒙军,所以他强忍着去找赵泰寻仇的打算,沉声道:“你继续说!”
张柔随即道:“大汗让我们牵制东线金军,主要就是这三部人马。这三股金军,以徐州最为关键,我们只需要兵临徐州,砀山的武仙、睢宁的赵泰便不可能抽调兵力去增援西线。”
阔端难得从谏如流,他沉声道:“就按着你的意思办,一旦黄河冰冻,大军立刻过河,兵临徐州。”
……
十月中旬,北方寒流来袭,中原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
在阔端于徐州对岸扎下连营,吸引金国增兵西线时,窝阔台率领的蒙军主力,也抵达开封对面的卫州。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立刻做出判断,蒙古人的战略意图,乃是一部人马夺取徐州,阻碍南宋派兵北上,主力则围攻开封。
因此金国朝廷,急忙抽调兵力,进入开封防守,同时坚壁清野,等待蒙军兵临城下。
十月底,黄河南岸河堤上,几名金国骑兵驻立于风雪中。
“都头哥哥,你看!”一名骑兵指着远处河面上几个黑点。
为首的骑兵满脸风雪,他顺着属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河面上,几名蒙古骑兵正小心翼翼地踏冰过河。
“不好!”那都头惊呼一声,“黄河已经冻住了!”
果然,河面上的蒙古游骑,起初小心翼翼,等过了河心,他们便兴奋地啸叫起来。
看见蒙古骑兵,在冰面上纵马疾驰,金军斥候观察一阵,便匆匆拔马,奔下了河堤,往徐州而去。
十月二十八,阴天,寒风呼啸,刮在脸上,如刀削一般。
徐州城头上,士卒和军民正忙碌地搬运箭矢、擂木、石块、火油等物,合达领着一群将领,匆匆来到城头,径直走到城墙边,手搭在墙垛上远望。
“怎么没动静?”身后官奴皱眉道。
合达眯眼远眺,忽然沉声道:“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河堤上,忽然出现一骑,驻立在高处,紧接着一名名骑兵出现在他的左右两侧,片刻间密密麻麻的骑兵,就站满了整段河堤。
合达等人见此,不禁神情凝重,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一面大纛旗,先是冒出一个尖尖,然后是旗帜,再后来是旗杆。
不多时,整面旗帜被竖在高处,挑衅般的飞舞。
大纛旗下,阔端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阴鸷的目光注视徐州。
忽然,他向前一挥手,站满河堤的蒙军,便顺着斜坡缓缓向下,就如水银泻地般,从河堤上下来。
城墙上合达等人面色沉重的注视着,倾泻而下,如地毯般向前移动的蒙军。
看见他们前面的人马已经覆盖河堤下方大片区域,后面还有人马不断的翻过河堤,出现在河堤上,然后顺着斜坡下来,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第187章举动诡异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数以万计的蒙古军,翻过河堤,黑压压地向徐州城移动过来。
从城上看去,敌军就如同滚滚而来的黑云,将要吞噬覆盖徐州城。
蒙古骑兵没有疾驰,他们打马缓行, 起伏的人头马头,还有头顶飘着的旌旗,给人无限压力。
城头上新募的金军士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握紧了兵器,紧张地看着身边的同袍, 发现他们也面露恐惧, 心里顿时更慌了。
这时阔端骑着战马,缓慢前进, 忽然他手向后一挥,身后大纛旗向上一举,然后插在地上,数以万计的蒙古大军,便齐齐勒住马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一时间,空气忽然安静,只听见寒风卷动大旗的猎猎声,以及战马打着响鼻,只看见马蹄拨动地面,人马哈着的白气,在天空中汇集成云。
蒲察官奴倒吸一口凉气,“蒙古兵威如此之盛, 城下怕有十万众。”
合达阴沉着脸, 手扶着墙垛, 摇了摇头,“没有十万,至多五万人。他们骑兵众多,排列比步军要散,所以看上去声势颇盛,你等莫要被唬住了。”
众人向城下看去,蒙古骑兵一人三马,一万人在城下铺开,占的地方比身后四万步军还大,所以让城头没有经验的人觉得敌军很多。
合达久经战阵,算是金国两个半名将中的半个。
他虽比不上陈和尚和郭虾蟆,但也亲身经历了十多年的蒙金战争,积累的经验已经让他成为一名老帅。
官奴等人听了合达话后,仔细一看,确实是这么回事。
蒙军只有五万人的话,对徐州的威胁,那就大大减轻了。
毕竟城内原本就有两万大军,赵泰又派来六千人马,守城的兵力还算充足。
“大帅,现在怎么办?”官奴问道。
合达观察着城下敌军, 蒙古骑兵不能攻城, 敌军能够用于进攻的, 就只有后面的步军。
以他的经验来看, 敌军的步军应该在四五万左右,对于徐州还是有一定威胁。
合达沉着脸,“以不变应万变,我们坚守城池,看他们怎么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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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达等人站在城头,观察徐州城下的蒙军时,阔端身被铁甲,椅弯刀,头上戴着尖尖的毡帽,引数十骑奔离大军,来到城池下方五百步处,眺望这座军事重镇。
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令战马感到压力,阔端胯下马匹,有些不听使唤,原地打转,让阔端不得不一边控制战马,一边扭头观望城池。
徐州不愧是军事重镇,城高三丈以上,有护城河环绕,城头有马面、敌台、箭楼,防御体系非常完善。
虽说城中的金兵大多是新兵,但是打这样的城池,无疑极富挑战。
张柔打马上前,嘴角哈着白气,“王爷,这徐州乃是坚城,兵法上说,五则攻之,我们只有五万人,城内却有近三万人马,硬攻的话,恐怕伤亡巨大,还很难攻下。”
金国政权中,除了女真人外,还有契丹人、汉人,蒙古政权中,也有契丹人和汉人。
现在金国不行了,墙倒众人推,金国朝廷内部,包括徐州城内,其实都有不少人,为蒙古人传递消息。
因此蒙军知道徐州城内的大致情况,晓得守军兵力。
阔端看着这样的城池,也犯难,他沉吟道:“我们的任务是牵制金国东线兵力,打不打得下徐州无所谓。现在咱们没有器械,强攻确实不划算,暂且先围着,等父汗大军夺取郑州、洛阳,拿下潼关,大军和补给可源源不断进入中原,再慢慢攻打不迟。”
张柔颔首,他非常赞成阔端的决定,于是高兴道:“那卑职就让大军背河下营。”
阔端点了点头,扯动马缰绳,“沿河下营,然后派遣斥候,给我盯死他们,只要他们敢出城,本王立刻骑兵出击,灭了他们。”
当下一行人奔回大阵,随后城上的守军,便看见进抵城下的蒙古大军,又退了下去,在距离城墙三里外的河堤下扎下大营。
合达见此沉声道:“蒙古人后退扎营,他们肯定会赶造器械后,再来攻打城池,各部务必严加戒备。”
“喏!”身后众将连忙抱拳领命。
接下来几天,徐州城内守军忙碌的准备防御,可是几天过去,城外的蒙古人却依旧没有进攻的意思。
这让合达不禁有些疑惑,按着以往的惯例,黄河的冰封期就那么多天,蒙古人过河后,为了赶时间,都是玩命地攻城。
这次蒙古人为何不急呢?
一个疑问悬在合达心头,令他隐隐感到不安。
此时同合达一样疑惑的,还有身在开封的完颜承麟和移剌蒲阿。
前不久,金军细作探知,窝阔台率领十余万大军,抵达开封对面的卫州。
金国皇帝完颜承麟,枢密使移剌蒲阿,断定窝阔台要进攻开封,便趁着黄河还未冰冻,急调各城兵马前来汴京防守。
因为冰封之后,蒙古骑兵过河,没有野战能力的金兵在各城间调动,就等同于让蒙古人屠杀。
移剌蒲阿一番调动,总算在冰封前,调集了数万兵马进入开封,使得开封守军多达八万人。
金国这边做好了防备,只等窝阔台跨河来攻,可是黄河已经冰封,窝阔台的大军,却依旧未动。
这时天空飘着白雪,金国皇帝登上城头,目光远眺北面,旷野上苍茫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蒙军还没动吗?”完颜守绪皱起眉头,脸上带着一丝焦虑。
移剌蒲阿也隐隐有些不安,“按理说,黄河结冰,蒙古人就该过河,可斥候探查,黄河已经冻住,但窝阔台的大军,依旧没有行动。”
完颜守绪有些心绪不宁,他这边准备好,蒙古人却不过来,让他感到事情有些反常,不禁沉声道:“派遣斥候,给朕盯紧卫州蒙军,窝阔台有什么动作,立刻快马告知朕!”
移剌蒲阿行礼,“臣领命!”
完颜守绪的目光,随即再次移向城外,他看着茫茫原野,“窝阔台,你到底打什么盘算,你不是要灭我大金吗?朕已经准备好,你为何还不过来,与朕决一死战?”
第188章激战潼关(为盟主加更)
在蒙古东路军屯兵徐州城下,中路军在卫州按兵不动时,蒙古的西路军,却对潼关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忽必烈在被窝阔台任命为西路军统帅后,便率军抵达西安,纠集了五万人马,抵达潼关之西。
潼关原本是关中门户, 主要是防御中原进攻关中,不过蒙金拉锯,金国退守河南后,为防止蒙军攻入中原,对潼关进行了一定改造,并驻扎精兵来守卫潼关。
潼关作为金国关河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近二十年间, 已经挡住蒙军的多次进攻。
从铁木真到窝阔台, 蒙古铁骑数次尝试攻破关河防线,拿下潼关,打破金国的御体系,皆以失败告终。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蒙古铁骑一度陷入“渡河不能、入关不可”的困境。
正是因为拿不下潼关,最后蒙古大军才采取“假道灭金”的战略。
这次忽必烈,担任西路军统帅,来攻击潼关,等于是来啃这块蒙古大军数次都没能啃下的硬骨头。
忽必烈起初对担任西路军统帅,参与灭金,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金国被他爹拖雷打残,他不希望让窝阔台捡便宜,可等他来到潼关下,才感觉到任务的艰巨。
潼关北临黄河, 南踞山腰,关前关后,地势狭窄, 纵有雄兵十万, 却在关前施展不开,只能一点点添油作战,进攻一方的兵力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忽必烈抵达潼关后,便大起砲车,对着关城猛砸,同时派遣士卒强攻,一时间损失惨重。
不过去岁蒙军强行借道南宋,攻入金国腹地,金国急调兵马阻击,从潼关抽走了一部分精兵。
三峰山惨败后,金军精锐损失殆尽,金国重新招募军队时,为了让军队尽快形成战力,又从潼关抽走了一批精兵。
此时关城还是那座关城,但是守城的士卒,却多了许多新兵。
因此原本固若金汤的潼关,在忽必烈的猛攻下,却变得摇摇欲坠。
关城下方, 蒙军大纛旗下, 年轻的忽必烈注视着城头,他抓住潼关手军不多的弱点,令属下各部轮番上阵,发起了车轮战。
这时蒙军弓箭手,在砲车的掩护下,冲到关下,前排的盾牌手,高举盾牌,抵挡城头射来的箭雨,后面的弓箭手,则弯弓搭箭,把箭矢抛上城头。
一时间,密集的箭矢如蝗虫般矢铺天盖地落下,压得城头上的金军士兵抬不起头。
这时,大纛旗下,蒙军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声,后面近千蒙军精锐,便扛着数十架攻城梯,如潮水般地向城头杀来。
蒙军冲到关城下,顶着城头的箭矢,将一架架梯子竖向城墙。
城头金军从射击孔内放箭,一段段滚木,一块块石头从城头砸下。
城下箭如密雨,滚木礌石如冰雹般落下,最先冲到城下的蒙军被箭射中,被滚木砸中,顿时骨断筋折,哀嚎一片。
忽必烈驻立大纛下,身边部将看着蒙军损失惨重,见攀爬的士卒,被弓箭射、石头砸,让热油和金汁一淋,痛苦万分的纷纷跳下城梯,不禁劝说道:“小王爷,勇士们损失惨重,让他们撤下来吧!”
忽必烈冷眼看着攻城的队伍,沉声道:“不许退,给本王继续攻!”
蒙军悍不畏死的攻城,而在他们不计伤亡的攻击下,终于有凶悍的蒙军冲上城头,又被顽强的金军杀下去,双方在城头血肉横飞,生死以搏。
城头上蒙军士卒不断跳上城头,一名金兵被蒙军捅穿腹部,他嘶吼一声,迸发出最后的力量,将蒙军撞到墙边,抱着蒙兵一起摔下了城头。
城头守军连续遭受攻击,蒙军就似杀不完一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此时城下已经尸积如山,蒙军的进攻依旧不歇。
这时城上守将,一刀砍翻一名跳上城的蒙兵,然后一把抓住身旁亲兵,“快,速度去洛阳请援,就说蒙古人扣关甚急,请大帅发兵支援!”
“喏!”满脸血污的亲兵当即抱拳,而后脚步蹭蹭的下城。
不多时,一骑飞驰出关,将激战的关城抛在脑后,向洛阳方向疾驰而去。
金国西面元帅,乃是陈和尚,合达负责防守东面徐州,他则负责防御潼关和洛阳。
这时在元帅府邸,陈和尚正皱着眉头,注视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忽然一名属下进来,行礼禀报,“启禀大帅,潼关王将军有急信送到!”
陈和尚眉头皱成“川”字,连忙道:“速带信使来见本帅!”
不多时,从潼关奔驰过来,浑身血污的传信兵被带进节堂,向陈和尚行一礼,焦急道:“卑职参见元帅!”
陈和尚见他模样,有些吃惊,“潼关情况如何?”
“回禀元帅,忽必烈的军队日夜不停地猛攻潼关,现在关城形势危急,王将军恳请大帅救援潼关!”信使喘息道。
陈和尚心头吃惊,没料到蒙军会猛攻潼关。
他眉头紧锁,心中疑惑,“蒙军不攻开封,猛攻潼关做什么,难道是牵制我,不让我援救开封?”
陈和尚对蒙古的意图产生了怀疑,可潼关乃是关河防线的重点,绝对不能丢失。
这时陈和尚心中已经意识到,金军的布置可以出现失误,他将面临严重的危机,可此时从新布置,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不管蒙军什么意图,他都必须要救援潼关,于是沉声对信使道:“你回去告诉王续,本帅会立刻发兵,救援潼关,让他务必坚守关城,等待援兵赶来。”
说完,陈和尚随即对亲兵令道:“传令下去,让武节军收拾行装,立刻增援潼关!“
陈和尚一声令下,洛阳城内一万武节军,稍微收拾,便匆匆赶赴潼关。
在洛阳城外,几名蒙古探子,看着洛阳西城大开,大队骑兵奔驰向西,而后步兵跑步出城,为首一人立时笑道:“走,回去禀报大汗,洛阳守军被调往潼关了。”
几名探子等金兵西去,随即从树立中起身,然后找到藏匿的马匹,向北而去,并趁着夜色掩护,从孟津踏兵过河,去卫州禀报窝阔台。
第189章窝阔台出兵
卫州,十万蒙军驻扎于附近,城外大帐一座接着一座,一望无际。
在城内一栋大户人家的屋宅内,蒙古兵将宅子内上好的家具,破坏殆尽,三三两两在各个房间内点燃火盆, 吃喝淫乐。
这宅子属于城内一位富户,蒙古人进驻后,夺过来给窝阔台当行宫。
那富人被赶出宅子,妻子、女儿、府里的丫鬟,择被蒙古人抓去淫乐。
此时在宅子大堂内,点着篝火, 架起了火炉,将房间烤得十分温暖。
窝阔台坐在堂中,伸出双手享受着, 上等红木家具燃烧带来的温暖,口中道:“本汗让阔端吸引徐州金军,又亲率大军坐镇卫州,威胁开封,让完颜守绪集结重兵于开封。现在只等忽必烈猛攻潼关,将洛阳等地的金兵,引向潼关,便可大军南下,一路直扑郑州,一路直奔虎牢关。杀进洛阳!”
“大汗英明啊!”蒙古名将速不台不禁赞叹,“咱们打了这么多年,没破的关河防线,就要被大汗破了!”
“是啊!”汉将郭德海,也笑道:“金国近些年就是靠着关河防线续命,大汗破了关河防线, 要灭金国易如反掌。”
这速不台不用说是蒙古名将, 就是这郭德海也不简单,张柔有个儿子叫张弘范,他则有个儿子叫郭侃。
其实窝阔台得感谢赵泰,此前他虽继承蒙古汗位,可势力却不如拖雷。
这便导致蒙古内,大批王公贵族,以及其他各族归附之人,并不一定会效忠他,多半会选择实力更强的拖雷。
这让窝阔台内心一度非常不安,因此当他得知赵泰毒杀拖雷后,内心愤怒的同时,其实是有些窃喜的。
而他确实也该窃喜。
因为拖雷死后,蒙古内部的王公贵族,还有各族大臣,对他的态度明显更加恭敬了。
这次他将蒙哥支开,忽必烈年轻,无法服众,挑不起拖雷系的担子,不少王公贵族认为以后蒙古大汗的位置, 估计都在窝阔台家族传承, 便都主动向窝阔台靠拢。
“哈哈~”窝阔台颇为得意, 不过窝阔台能够制定出攻破关河防线的方案, 其实主要还是三峰山之战的功劳。
若不是拖雷在三峰山,歼灭了金军主力,造成现在金国兵力不足,关河防线没那么容易出现漏洞。
“大汗,算时间,忽必烈小王爷应该已经开始进攻潼关了吧!”速不台道:“也不知道他能否调动洛阳守军。”
窝阔台道:“阔端在东线吸引数万金军,本汗又逼得金国抽调精兵防守开封。现在潼关估计也就几千金兵,他若是海攻不下潼关,不能逼得陈和尚增援潼关,那他就是饭桶!”
在场蒙军大将们,为了讨好窝阔台,不禁纷纷哄笑。
这时正当个人大笑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不多时,那虚掩的大门被打开,一阵冷风灌入,带进来片片雪花。
大堂内众人立刻看去,只见一将进来,转身将门掩上,然后上前行礼,“大汗,斥候传回消息!”
窝阔台当即正色问道:“何处斥候?”
“回禀大汗,是派往洛阳的斥候!”来人禀报道:“他们看见万余金军,离开洛阳,向潼关而去。”
“哈哈哈~”窝阔台闻语不禁大笑,“好啊!本汗的战前目标已经全部实现。诸将听命!”
一群蒙古大将,立刻纷纷起身,以拳捶胸,躬身行礼,“臣在!”
窝阔台内心有些兴奋,由他来突破关河防线,灭掉金国的话,蒙古内部将无人能够挑战他的地位。
这时窝阔台目光扫视众人,看向郭德海,“郭将军,本汗令你率领两万大军,立刻直扑郑州,给本汗拿下此城。”
郭德海当即行礼,“臣领命!”
窝阔台嘱咐道:“你夺取郑州后,就给本汗钉在郑州,挡住开封金兵,不许他们西进,干涉本汗夺取洛阳和潼关,明白吗?”
郭德海颇为自信,“大汗放心,臣一定拿下郑州,并且不让金兵向西越过郑州一步。”
窝阔台满意颔首,随即看向速不台,“本汗令你为先锋,由你率一万马军,给本汗直扑虎牢关,为本汗打通,前往洛阳的道路。”
“臣遵命!”速不台也连忙领命,他和郭德海一样,此前都与拖雷走得比较近,自然要抓住向窝阔台表忠心的机会。
窝阔台看向剩余众多将领,一字一顿道!“其余诸将随本汗跟进,大军兵发洛阳!”
窝阔台军令一下,卫州的十万蒙军,立刻展开行动,骑兵疾驰出营,步军收拾收拾,便押着大车,赶着羊群,浩浩荡荡的行军。
蒙古这边大军一动,金国的斥候,发现蒙古军出动,立刻飞报开封。
三更天,开封城内一片漆黑,万籁寂静,只有城墙上巡逻的士卒,一手持火炬,一手持枪于城头来回巡视。
这时,漆黑的城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片刻后,三名骑兵狂奔而来,于城门前勒住马缰,抬头对着城上大喊:“速开城门!军情十万火急!”
城上站岗的士卒听见动静,连忙探出身子查看,见只有三名骑兵,随即从城上坠下绳索,将他们拉了上来。
骑兵刚上城,为首一人便急声道:“有紧急军情,要禀报枢相和陛下。”
城上的守军验明骑兵身份,便立刻为他们找来马匹,骑兵下了城头,便翻身上马,疾驰着奔向枢密院。
战马疾驰,哒哒的马蹄声敲击地面,让开封城内,刚刚睡下的百姓又被惊醒,一个个心中都有些不安。
完颜守绪最近压力很大,他刚与爱妃一番运动,释放了压力,有些疲惫地睡下。
因为皇帝近来太过疲惫,压力又大,所以表现并不是很好,他完事睡下,身边的爱妃刚有点兴致,运动就戛然而止,所以内心有些烦闷,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
就在她烦闷时,寝宫外却响起一个声音,“陛下,陛下,臣有紧急军情禀报。”
第190章两个清醒的人
完颜守绪刚刚睡下,便被爱妃轻轻推醒了,“陛下!陛下!”
“天亮了吗?”完颜守绪有些疲惫的半睁开眼,感觉自己好像没睡多久。
“陛下,外面有人说有紧急军情禀报!”妃子连忙道。
听说是紧急军情,完颜守绪瞬间清醒,直接从床上坐起, “蒙军杀到开封呢?”
妃子摇摇头,外面移剌蒲阿听见里头动静,连忙禀报:“陛下,臣有军情禀报,十万火急。”
完颜守绪连忙让妃子帮他穿上衣物,然后从床上下来, 穿上鞋子出了寝宫, “过来禀报。”
移剌蒲阿匆匆进来, 太监端来火盆,放在两人身旁。
完颜守绪不带浦阿行礼,便抢先问道:“什么情况,是不是蒙军奔开封来呢?”
金国在开封布下重兵,只等蒙军来攻,可是窝阔台却屯兵卫州,按兵不动。
这让完颜守绪压力巨大,每天都猜测蒙军的意图,担心蒙军进攻它处。
毕竟金国兵力不够,重点防御开封,其他地方的兵力便不够了。
因此蒙古军队一天不动,完颜守绪的心就一天不能落地。
移剌蒲阿脸上出现一丝慌张之色,“陛下,窝阔台没来开封,他们奔郑州和虎牢关去了。”
完颜守绪愣了下, “去郑州和虎牢关?他们要干什么?”
移剌蒲阿正要回答, 反应过来的完颜守绪, 却如遭五雷轰顶。
忽然他一手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欲坠, 幸亏浦阿动作快,疾步抢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陛下,您是大金的支柱,您得稳住啊!”移剌蒲阿劝说道。
蒙军没有杀奔开封,而是杀向郑州和虎牢关,用意便十分明显,便是要打破虎牢关,占据洛阳,同关中蒙军东西对进夺取潼关,打开蒙军进入中原的通道,撕开金国的关河防线。
这些年金国能够与蒙古拉锯,全靠这条关河防线。
如果蒙军占据洛阳和潼关,在关河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那金国便守不住河南,可以进入灭亡的倒计时了。
浦阿将完颜守绪扶到座椅上坐下,“陛下,洛阳有陈和尚镇守, 蒙古人的意图未必能够达成, 我们现在调整部署, 或许还有转机!”
完颜守绪抬头看了他一眼,“陈和尚能够守住吗?”
金国在开封布置的兵力最多,东线徐州方向其次,西线洛阳最少。
这是因为西面的地形,相对于东面,防守要容易,不向东面一马平川。
此前蒙古屡次进攻潼关失利后,蒙古重点进攻的方向,便移动到北面和东面,所以金国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西面防守兵力最少。
不过,虽然西面兵马少,但要挡住从关中方向的进攻,却是绰绰有余。
只是现在陈和尚除了要守潼关,还得守洛阳,被蒙军两边夹击,情况便凶险了。
移剌蒲阿心中没底,可这个时候,他只能道:“陛下,陈和尚屡次大破蒙军,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我们能够及时增援,或许可以化险为夷!”
完颜守绪勉强镇定,“对对!我们必须设法增援陈和尚,否则潼关和洛阳一丢,大金休矣!”
移剌蒲阿道:“这都怪臣考虑不周,才让蒙古人钻了空子!”
完颜守绪痛苦地摇摇头,“这不能怪你!我们兵少,无论怎么布置,都会存在漏洞!”
窝阔台的计划,其实可以说是阳谋,在金国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金国只能先保开封。
若是金国把兵力安排在洛阳,那蒙军就直接围攻开封,或者从其他薄弱处,打开缺口。
完颜守绪知道,这是因为兵力不足,精锐尽失所致,他怎么防守,关河防线上都会存在漏洞。
君臣两人,都是叹息,今夜注定无眠,他们连夜商议着支援陈和尚,扭转局面的事宜。
……
金国方面,最先察觉到蒙古人的目标不是开封的人,应该就是陈和尚。
其初金国对蒙军东路人马兵临徐州,北路人马屯兵卫州,西路人马进攻潼关的判断是,东路蒙古的目标是夺取徐州,截断南宋救援开封的路线,西路军的目标则是,攻击潼关牵制住西线金军,使他们不能增援开封,而北路蒙军的计划则是拿下开封,灭亡金国。
陈和尚发现不对,是因为他听说,驻扎卫州的蒙军主力按兵不动,而这时承担佯攻牵制任务的西路蒙军,却对潼关发起了猛烈进攻。
陈和尚觉得,作为佯攻牵制的西路蒙军,只要驻扎潼关外,随便做做样子,他便不敢轻动,可是西路蒙军却不记伤亡的猛攻。
这便让陈和尚产生怀疑,认为蒙军表面要进攻开封,实际则是要进攻自己。
这让陈和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他再派出一万金兵增援潼关后,立刻便率领百余精骑,奔至虎牢关。
窝阔台在得知洛阳守军,前往增援潼关后,立刻起兵,一路杀奔郑州,一路直扑虎牢关。
蒙古大将速不台,率领一万蒙古骑兵,作为大军先锋,疾驰到虎牢关下。
万余蒙古骑兵忽然杀至,令关上守军立时敲响警钟,守关士卒急匆匆上城守卫。
这时速不台勒住马缰,眺望五百步外的关城,发现城墙上士卒稀稀拉拉,不禁一扬马鞭,大声喝令道:“下马,速度准备攻城器械,趁着关上守军不多,给我夺下此关。”
一声令下,蒙古骑兵立刻纷纷下马,开始砍伐树木,搬运回城下制造攻城器械。
这时陈和尚站在关城上,目光看了一眼城下忙碌的蒙军,不禁冷哼一声,便匆匆下了城墙,然后翻身上马。
在关城内,百余人马具批盔甲,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金军重骑兵,四骑为一组,相互之间,以铁链相连接,已经在关内列好阵形,在骑兵后面,则是近千准备收割人头的步军。
这时关门忽然打开,蒙古人毫无准备,陈和尚大喝一声,“杀!”
语毕,他领着百余重骑,直接冲出关城,向蒙古人发起地动山摇的冲击。
蒙古人正忙着赶造器械,根本没想到会有金兵冲出,慌乱之下,被陈和尚杀得败退二十里。
金军重骑兵,并未追击蒙军,冲散关前蒙军后,烧毁他们刚赶造的器械,便匆匆撤回关内。
陈和尚是金国第一个意识到,蒙古战略目标的人,与此同时,睢宁县的赵泰几乎同时,也看出了问题。
第191章急转直下
十月底,黄河冰冻,蒙金间的大战,再次拉开序幕。
按着以往的经验,受限于黄河冰期,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战斗的节奏应该非常快。
蒙古人为了灭金, 必然攻势如火,意图在黄河解冻前,获得决定性的战果。
不过,战争一开始,就偏离了大多数人的判断,处处透露着诡异。
睢宁县,赵泰派出六千援兵,支援徐州后,便忙碌于加强睢宁防御,并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很快,赵泰便收到了徐州方面的信息,阔端率领五万大军,踏冰过河,兵临徐州城下。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蒙军会猛攻徐州时,阔端和他的人马,却驻营徐州北郊,没有任何动作。
紧接着,赵泰又收到开封方面的信息,开封段黄河冰冻后,屯军于卫州的蒙军主力,也没有动作。
十一月初一,睢宁县,忠义军节度使府邸。
冬季本来是秋收后,百姓休养,享受一年成果, 准备过年的美好时节。
但对于中原百姓来说,冬季却给他们带来苦难和不安。
以前金国的野战精锐还在时,蒙古骑兵不敢深入河南腹地,可三峰山大战后,蒙古骑兵便没了顾虑。
此时由于蒙古骑兵已经过河,中原大地各州县的百姓,担心遭受蒙古骑兵的洗劫和屠戮,便拖家带口地躲进了县城。
赵泰对此早有安排,可是小小县城,一下涌进来数万人,可以说是人满为患,连节度使府邸也塞满了人。
这时在节堂内,赵泰看着情报,微微皱眉,“蒙军东路军屯兵徐州城下,即不攻城,也不攻击他处!卫州的蒙军主力更是奇怪,现在还没动!这事蹊跷!”赵泰注视着地图,皱眉沉吟。
王文统道:“确实蹊跷。按理来说,蒙古应该趁着金国在三峰山损失惨重, 尚未恢复元气,抓住这个冬季,给予金国致命打击。不然等到明年冬天,金国经过一年时间恢复,那便更难打了。”
赵泰捋了捋短须,颔首道:“先生说得对!蒙古人绝对不会看着金国恢复实力,他们肯定有什么图谋!”
王文统道:“现在两路蒙古大军,都没有攻城,时间这么拖下去,这个冬天就过完了。”
赵泰注视着地图,沉吟道:“蒙古人不该错过这个冬季,可他们又不发动进攻。现在他们就是发起进攻,想要攻破开封时间估计也来不及,难道说他们的目的,不是开封和徐州?”
说到这里,赵泰忽然神情凝重,大步走在地图前,在上面指了指,随即忽然变色,“不好!”
王文统惊道:“相公发现什么?”
赵泰指着地图,神情凝重,“现在金军因为东路和北路蒙古大军,把兵马都放在徐州和开封。现在蒙古人要攻击两城,一是金兵重兵防守,难以攻破,二是时间上也来不及。我若是窝阔台,必然不攻此二城!”
王文统微微颔首,“那蒙古人的目标是?”
赵泰看了看地图,指着郑州,“应该是这里。窝阔台肯定会趁着金兵主力集结于开封之际,拿下防守薄弱的郑州。他们拿下此城,挡住开封金军,再挥师西进夺取洛阳,同西路蒙军一起夺取潼关,打开进入中原的通道。”
王文统心头一惊,神情大变,现在金国的兵力主要集中于开封,西面洛阳的兵力挡住潼关外的西路蒙军没有什么问题,可要是窝阔台的北路大军,不攻开封,而是去进攻洛阳,那情况就不妙了。
“若是潼关和洛阳被蒙军攻下,蒙军便不用在黄河解冻前渡河北返,金国便危矣!”王文统急道:“相公,我们必须提醒金国啊!”
这一年来,赵泰的势力发展迅猛,可时间毕竟还短,并未真正成长起来。
若是金国这么快被灭亡,那赵泰就得直接面对蒙古,局势将对忠义军极为不利。
因此王文统满脸焦急,担心金国撑不了多长时间。
赵泰却摇摇头,沉声道:“来不及了。窝阔台驻扎卫州,做出攻击开封的姿态,使得金国集结重兵于开封。若是黄河没冻上,金国还可以调动兵马,重新布置防御。现在黄河已经冻住,蒙古骑兵能够随时过河,金国再调动兵马,出城便会遭受蒙古骑兵的袭击。以金军如今的野战能力,他们只能窝在城内自保,出城就是送死。”
两人正在节堂内,商议着局势,堂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赵泰部将常玉进入节堂,急声禀报,“相公,开封急信。”
赵泰和王文统对视一眼,然后接过书信,展开观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王文统问道:“相公,信中说了什么?”
赵泰将信给他,沉声说道:“不出所料,窝阔台没有进攻开封,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直扑郑州,一路攻向虎牢关。郑州守军兵力不足,以被蒙将郭德海攻下。偷袭虎牢关的蒙军前锋,则被陈和尚率领百骑击退。”
陈和尚意识到蒙军的目标,可能是洛阳后,急忙率领百名忠孝军,赶至虎牢关。
他刚令关内守军加强防守,速不台就领万余骑兵杀到关下。
陈和尚见此,故意示弱,只在城上摆了少量兵马,让速不台以为虎牢关守军不多,于是放心下马,赶制攻城器械。
这时陈和尚却忽然令属下打开关门,带着传说中的铁浮图冲出关城,杀了蒙军一个措手不及。
速不台来不及迎战,蒙古人就被铁浮图冲得稀烂,金军步军跟着铁浮图上前收割,速不台仓皇后撤。
王文统看完书信,赞叹道:“陈和尚不愧是金国名将,居然击败速不台。”
赵泰却沉着脸,“速不台都是轻骑,陈和尚趁其不备,发起了突袭,虽击退速不台,但不可能对其造成多大损失。我看等窝阔台兵马一道,蒙古人就能够重整旗鼓,重新进攻虎牢关,局势并没有改变!”
王文统皱眉颔首,随即问道:“相公,枢密院让我们去增援洛阳,我们怎么办?”
第192章合达求援
赵泰摇了摇头,沉吟道:“洛阳距离我们路途遥远,我们千里驰援,抵达时已成疲惫之师,蒙古人以逸待劳,直接就能把我们击败。忠义军成军不到一年,野战堪忧, 离开城池,千里驰援,太过危险。而且,阔端就在徐州,距离睢宁不过二三百里,我们如何能够抽出兵力?”
王文统点头, “那就只能不理枢密院的命令了!”
时间到十一月初,随着蒙军攻陷郑州, 窝阔台主力抵达虎牢关,蒙金间的大战,瞬间急转直下。
此时蒙古人的意图完全暴露,便是拿下洛阳和潼关,撕开关河防线。
金国朝廷在得知蒙军意图后,立刻就派遣兵马西进,几支援军没走到郑州,就被蒙古骑兵击败。
这让各城金军都心中恐惧,不敢出城增援,纷纷躲在城内,坐视蒙军猛攻虎牢关。
此战,窝阔台志在必得。
这是他当大汗以来,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不能成功,不能树立威望,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搁,王公贵族们只会认为他不如拖雷,他们选错了大汗。
此战对于金国来说,丢了洛阳和潼关, 关河防线被破坏,开封就将时刻受到直接威胁。
之前,金国凭借关河防线抵抗蒙古,蒙古打三个月,黄河解冻了就得撤,金国便有九个月的时间,进行生产,恢复兵力。
可要是关河防线被撕破,蒙军拿下潼关和洛阳,便能随时出兵开封。
这样一来,金国时刻受到蒙古骑兵的威胁,无法展开生产,用不了一年,就会被战争拖垮。
因此丢失洛阳和潼关的结果,说得再严重也不为过,他们若是丢了,整个金国都完蛋。
面对这种局面, 金国上下都慌了,明知道去援助就是去送死, 金国朝廷还是给各军下令, 让他们增援洛阳。
赵泰对于金国朝廷的命令,并没有遵循,时间到十一月中旬,很快又有噩耗传来。
陈和尚在虎牢关击退速不台不久,窝阔台便率领主力抵达虎牢关下,蒙军再次卷土重来。
此时虎牢关只有三千守军,而城外的蒙军则有八万人。
窝阔台随即命士卒大起器械,令汉军猛攻虎牢关,不过陈和尚确实厉害,蒙军攻了几次,硬是攻不下来。
这本让金国上下松了一口气,可是窝阔台见强攻不成,立刻便仗着兵力和骑兵优势,派遣速不台率领一万骑兵,令其将功补过,踏着黄河冰面,向西急进数百里,突然出现在孟津关。
孟津关在洛阳之北,乃是洛阳的北大门,且兵力不多,一旦失守,蒙军就能兵临洛阳,并且从后包抄虎牢关。
陈和尚得知消息,担心蒙军攻破孟津,直取洛阳,匆匆从撤回洛阳。
不久,蒙军攻破虎牢关,三千守军尽数被杀,消息传入开封,中原震动,亡国之危立时罩在金国君臣的头上。
十一月十四,睢宁县。
一支近百人的金国骑兵,簇拥着一将,向着睢宁疾驰,在他们身后,近千蒙古骑兵在后疾追。
金军骑兵奔驰中,不时回身,向后射出一箭,身后追击的蒙古骑兵,立时应声落马。
蒙古骑兵在追击时,也不停地弯弓射箭,将奔驰中的金兵射落。
“快,护着元帅先走!”这时眼看着蒙古骑兵,越来越近,合达身边一将,忽然大喝一声。
语毕,那金将直接勒住马缰绳,身后十余名骑兵亦纷纷勒住马缰,转过身来,持弓搭箭,直指蒙军。
合达没有停留,纵马继续向睢宁疾驰,十多名金军骑兵,则勒马驻立于冷冽的寒风中,为首一人忽然放声怒吼:“杀!”
十多名金军骑兵,明知蒙军强大,依然怀着必死之心,怀着悲壮之情,开始催动战马,决死冲向百百于他们的蒙军阵群。
追击的蒙军,看着这些转身送死的金兵,不由得纷纷冷笑,双腿夹紧马腹,拍马提速。
金军骑兵奔驰中,射出一箭,然后便丢了弓箭,各持刀矛,冲入蒙军中,蒙古人的弯刀,一刀刀地砍在他们身上,片刻间,十多名金军骑兵便一个接着一个地坠马。
这支金兵并未能阻止蒙军,蒙军骑兵奔驰而过,地上只留下金军的尸体,无主的战马。
这时蒙军千户,抬头看见被追击的金军骑兵,已经跑远,立刻猛夹马腹,“追!”
从徐州出来,前往睢宁的合达,向南疾驰,蒙古骑兵在后头紧追不放。
他们追杀合达二百余里,得亏合达全是骑兵,要是步兵,早就死伤殆尽。
合达在前面跑,蒙军撵在后头,纵马疾追,终于来到睢宁城下。
此时蒙古骑兵依旧没有放弃,眼看着快要追上,突然之间,城上破空之声不绝,数十枚弩箭从城头急速射来!
追在最前头的蒙军骑兵没有防备,顿时被弩箭射穿,栽倒一片,不少骑兵被长矛一般的大弩箭射中,屁股离开马鞍,整个人被巨箭射得凌空跃起来,飞落战马。
“不好!城上有弩砲,停!停!”追击的蒙古军官们反应过来,大声呼喝道。
可奔驰中的蒙军一时间,却停不下来,城上忠义军各种弩砲、弩床一起招呼,射死近数十骑。
蒙古骑兵见城上有弩床,不敢继续追击,于是一个迂回,退到距离城池五百步外,勒住马缰。
蒙军骑兵定睛一看,前方睢宁城上,已经站满守军,城头遍布弓弩手,只能看着合达一行奔驰到城下。
为首的蒙古千户,见此有些不甘心,可还是道:“算他们走运。撤!”
语毕,千户一扯马缰绳,便领着骑兵后撤。
城头上,赵泰见蒙古骑兵退走,遂即令部将询问,“你们是哪部人马?”
为首一员大将,打马上前,“是我!完颜合达!”
赵泰闻语才探出身子,向下张望,只见身穿铠甲,一脸狼狈的合达骑在马上,心头不禁一凛,“难道徐州失陷呢?”
赵泰心中惊疑不定,见城下是合达,遂即挥手道:“放元帅进城!”
第193章遇事不决打阔端
城门打开,完颜合达领着残存的骑兵,立时抢入瓮城。
赵泰匆匆下城,不多时,城门打开,合达入城,赵泰领着一群人, 拱手行礼:“元帅!”
合达翻身下马,“国安不必多礼。”
赵泰问道:“元帅不在徐州,为何至此?”
“国瑞,徐州本帅哪里还能呆得住?”合达一脸忧郁。
赵泰听他语气,知道徐州没事,随即道:“那入城再说!”
当下,赵泰领着合达一行,回到节度使府邸, 在大堂依官阶坐定。
赵泰与合达一左一右坐在中堂,其余将领和官员则坐在两侧。
合达没有寒暄,没有客套,他一上来便直奔主题,“国瑞,此番祸事矣!”
徐州没事,合达跑过来,肯定是为了时下战局,多半是想赵泰出兵。
赵泰面色不改,装糊涂道:“大帅何出此言?”
合达到:“郑州和虎牢关失守,洛阳危矣。”
此前赵泰已经猜到蒙军的战略意图,也知道蒙军奔洛阳而去,意图拿下潼关和洛阳,撕开金国的关河防线。
现在听说虎牢关已经被攻破,赵泰心中立时一凛, 堂内的忠义军诸将, 也纷纷变色。
虎牢关失守,洛阳危在旦夕,一旦蒙军拿下洛阳和潼关, 关河防线便被撕破,开封便无险可守,金国便距离灭亡不远了。
赵泰心中有些震惊,不过脸上依旧保持镇定,追问道:“大帅,西面战局的详细情况,您知道么?”
合达点点头,沉声道:“窝阔台屯兵卫州,让朝廷调兵防守开封,又让忽必烈猛攻潼关,令陈和尚分兵增援,而后率领大军直扑郑州和虎牢关。郑州守卫空虚,被蒙军轻易攻破。虽然陈和尚在虎牢关击退蒙军前锋,但窝阔台很快率领大军抵达关下,并令速不台沿黄河河道急进,偷袭孟津关。陈和尚担心孟津被攻破,急忙撤回洛阳,而他一走,虎牢关便被蒙军攻破。现在陈和尚困守洛阳,前景堪忧啊!”
赵泰沉默片刻, 看向坐在身旁的合达,“元帅此来的意思是?”
合达沉声道:“若是洛阳和潼关有失,朝廷倚仗多年的关河防线,就会被蒙军撕开,将危及中原。这种紧要关头,国瑞你还能坐视么?”
赵泰听了这话,嘴角抽搐一下,他已经明白合达的意思,多半是想让他救援洛阳。
赵泰不希望蒙古人拿下洛阳和潼关,可是金国这边布置失误,西面败局已定,赵泰手上一群新兵,哪有能力去改变战局。
他也想救出陈和尚,可是面对窝阔台的主力,忠义军完全没有胜算,恐怕没走到洛阳,还在路上就被蒙军击败了。
合达见赵泰沉吟不语,知道赵泰为难,但若是不能保住洛阳,金国必亡。
合达只能厚着脸皮,祈求赵泰,“国瑞,现在我的兵马被牵制在徐州,无法出城。朝廷从开封派遣数支援兵,都被郑州蒙军击败。现在只有你手上还有兵马,如果你不救援,后果不堪设想啊!”
见合达给赵泰施加压力,坐在堂下的王文统怕赵泰答应,连忙起身道:“元帅,我们已经派出六千兵马去徐州。现在我们最多能够抽调一万兵马,即便能够赶到洛阳,也无法扭转战局。”
合达当即道:“只要你们赶到,设法进入洛阳,就还有机会。另外,我希望国瑞能够立刻向南宋请援,请他们派兵北上,帮助我们抵挡蒙军,把蒙古人赶过黄河。”
赵泰听着合达的话,神情冷峻,他思索好一阵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蒙古人已经攻破虎牢关,兵临洛阳城下,赵泰前去支援,根本无法靠近洛阳,另外向南宋请援,也不太现实。
南宋那边对金国灭亡,早有心理准备,他们是要借助金国消耗蒙古,不可能不计成本的支援金国。
况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南宋那边要支援,必须进行准备。
这不是调动几千兵马,就能解决问题,南宋要在中原与蒙古会战,至少得近十万人马。
这么多军队,他们还以步兵为主,光是征调民夫,补充军械钱粮,就要几个月的时间,等他们出兵,黄花菜都凉了。
赵泰沉声道:“元帅,恕我直言。朝廷在黄河冰冻前,兵力布置失误,错误判断蒙军战略目标,现在已经很难挽回西线的败局。窝阔台兵临洛阳后,必定会一面包围洛阳攻打,一面派遣骑兵直扑潼关,与忽必烈内外夹击潼关守军。我估计现在潼关可能已经失陷,我若是过去,无疑是送死。因此我不会派遣忠义军将士前往西线。另外,现在这个情况,请求南宋援救,也来不及了。他们来少了,不起作用,来多的话,便需要时间准备。您是大帅,应该知道数万大军开拔,需要准备多久!”
合达心中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见赵泰这么说,心中还是难以接受。”
合达满脸痛苦,“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蒙古人攻下潼关,拿下洛阳,然后兵临开封,灭亡大金?”
赵泰却摇了摇头,一拍桌案,朗声道:“当然不能!”
合达看向赵泰,惊疑道:“国瑞你的意思是?”
赵泰沉声道:“遇事不决,打阔端!”
赵泰离开座位,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堂内悬挂的地图前,指着地图道:“现在蒙军的兵力,集中到西面的洛阳和潼关,东面只有阔端的五万人马,而且周围没有援军。我们徐州、睢宁、砀山三地,合起来有小七万人马,能动用的兵力可达六万左右。若是在从开封调兵,以及从南宋借个几千人马,完全可以把阔端吃掉。”
赵泰看着满脸震惊的合达,沉声说道:“这虽然不能彻底改变战局,但是却能够消灭东面蒙军,使得开封不会在洛阳失陷后,腹背受敌!蒙古人见东路蒙军被歼灭,必然不敢贸然进攻开封。这样一来,我们还有机会重整旗鼓,重新布置大军。”
第194章战前准备
赵泰觉得蒙军在西线,已经取得了战略优势,他这些步兵,野战能力较弱,千里迢迢赶过去,无疑是去送人头,改变不了战局。
因此他将目光投向了徐州城外的蒙古大军。
上次阔端率领五万蒙军进攻南宋, 在淮南遭受惨败,这次阔端又五万人兵临徐州,且只有万余蒙古骑兵,赵泰便觉得可以一试。
现在反正没有最好的选择,打一打实力较弱,比较好打的阔端,总是没有错的。
毕竟宋军打过阔端, 他也参与了一下, 有一定的经验。
现在蒙军和金军的兵力布置, 正好是反了过来。
蒙军主力在西线,金兵主力则在东线。
赵泰与合达的诉求不同,合达想援救西线,是为了保住关河防线,保住金国江山,而赵泰和南宋都只是想借金国拖住蒙古,内心早已做好了金国灭亡的准备。
在赵泰看来,窝阔台打开潼关后,西路蒙军和中路蒙军会师洛阳城下,蒙军兵力至少十多万。
这种情况下,西面败局已定。
既然没有能力改变西线战况,便不如消灭东线的阔端。
这既是为忠义军积累野战经验,同时也为他夺取山东, 迎接金国灭亡做准备。
赵泰指着地图,说着自己的方案, “阔端只有五万人, 且手上骑兵只有一万人, 他的兵力并不充足。若是大帅能够率领徐州之兵, 牵制住阔端的步军,我忠义军、南宋援兵、武仙的武卫军,开封的援兵,同时向徐州进发,定能够将阔端歼灭。”
合达见赵泰打死不愿意去救援洛阳,反而提出歼灭阔端的方案,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毕竟洛阳失陷后,开封将直接暴露在蒙军兵锋之下,若是能够解决东线的阔端,金军便少一个方向的威胁。
合达一时无语,半晌沉声道:“阔端虽只有五万人,但是其军野战能力,要强于我们。阔端发现有军队出城,向徐州过来,必定派遣兵马突袭。这怎么办?”
赵泰沉声道:“阔端只有一万马军,不论他去攻击哪路人马,被攻击的一路人马都立刻原地结阵,而其他诸路则继续前进。”
合达明白赵泰的意思, 就是利用阔端兵力不足, 阔端去打一路,那一路便停下来,其余几路则快速推进,将阔端合围。
“那被攻击的一路,就只能顶着,一直等到各路人马开到为止。”合达沉吟道:“可是,被攻击的人马,能够顶住阔端的进攻吗?万一被他各个击破呢?会不会有些冒险?”
赵泰笑道:“这个计划肯定会有风险。若是让阔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他就不会给我们歼灭他的机会。这场决战也就打不起来。现在就看元帅和朝廷,敢不敢冒这个风险。”
合达听了赵泰的话,陷入了沉默,赵泰的计划确实存在很大风险,可蒙古在西面大胜已是定局,金国既然无法扭转西线战局,若是不能在东线取得一场大胜,那等蒙古人攻下洛阳,金国便会灭亡。
“好!我同意这个方案。”合达咬牙,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赵泰注视着他,郑重地说道:“那好,我们分头行动。我负责去南宋请援,元帅你负责说服朝廷,把汴京城内的骑兵都派出来,并且赶至归德府夏邑县,然后约定时间,一同进兵徐州。此战我们都必须倾尽全力,精锐齐出,才有可能消灭阔端。”
合达本来想劝说赵泰出兵,救援洛阳,被赵泰一说,反而决定消灭阔端。
他同赵泰商议后,便立马启程,奔赴开封。
此时开封城向西派出的数支援兵,都被蒙古人击败,西去的人马,几乎都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让开封城里的守军,都决了救援洛阳的心思,各军皆不敢出城向西,去支援洛阳。
合达抵达汴京后,同完颜守绪和移剌蒲阿商议对策,两人见救不了洛阳,便只能同意赵泰的计划。
在合达前往开封时,赵泰也到了楚州,向新任两淮制置使丘岳请援,希望借兵数千,不过却被丘岳拒绝。
赵泰只能去找淮西制置使全子才,许诺战后将缴获的马匹,分一部分给淮西军,才换来两千人马。
不过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是却是一千骑兵,加上一千重步兵。
十一月二十八日。
赵泰带着借过来的两千淮西精锐,回到睢宁,同时从各城抽调的兵马,也在睢宁集结完毕。
这一战,赵泰只留四千人马留守各地,出动近两万忠义军,外加两千淮西军。
与此同时,武仙在砀山县,也集合了近两万武卫军。
而在合达的劝说下,开封方面则出动了五千骑兵,进入归德府待命。
十二月初,在蒙古主力猛攻洛阳之际,赵泰与合达、武先沟通后,拟定如下方略。
赵泰率领两万两千大军,自睢宁北上徐州,阔端得知消息,必然引兵来攻。
这时赵泰原地结阵,依托地形坚守,合达、武仙、以及开封援兵,在阔端南下后,开封来的骑兵,直接奔赴战场,而武侠则与合达里应外合,击破徐州城外留守蒙军,而后迅速赶赴战场合围阔端。
开战之前,赵泰派遣快马,同各部保持沟通,并一再强调,这一战,能否取胜的关键,便是各军之间的协同配合,希望不管哪部人马,都要精诚团结,坚决按计划行事。
赵泰告诫合达等人,西面洛阳即将陷落,若是东线在败,那么金国必亡。
合达回信赵泰,声言为了金国,一定精诚团结。
十二月初六,在经过详细地侦察之后,赵泰又派遣一名心腹,前往益都去见杨友,准备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启用这个高级细作,作为后手。
这次出征,对于赵泰而言,可以说相当冒险。
赵泰必须考虑到,自己被阔端围困的可能性。
若是真出现这种情况,杨友就会带着他搜集的材料,找到阔端,声称李璮与赵泰勾结,将要造反,从而迫使阔端退兵。
初七,赵泰一切布置妥当,随即集结大军于睢宁城外,决定高调出征。
第195章赵相公大起三军
睢宁城外,两万二千大军,在旷野上摆下阵列。
赵泰登上事先搭建好的高台,祭祀天地,而后高声诵读,经过王文统给他润色后的檄文
“天下受蒙古侵凌久矣!自铁木真南寇,蒙古屠戮生灵, 蹂躏州县,蒙军所过之境,城池沦为邱墟,百姓皆为白骨。其倒行逆施,历史罕有~~~”
“蒙古侵略中原,夺我钱财, 掳我百姓,我中土豪杰,岂愿为奴。”
“今泰大起三军, 驱逐蒙古,欲保中原安定,泰祭告天地,望诸军用命,至死不渝!”
赵泰在睢宁祭天,而后率领两万忠义军,两千淮西军,并一万乡勇运输物资,合计三万二千众,从睢宁出发,大张旗鼓,向徐州进发,开启了徐州会战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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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城下,蒙军营帐蔓延,无数白包般的军帐,分布于黄河岸边。
在营地内,战马嘶鸣, 人员密集,蒙军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耍钱,讲着荤段子。
在蒙军中军大帐内,蒙古将领和河北军阀们围着篝火而坐,他们搂着从附近掳来的女子,一边淫乐,一边喝酒,好不快活。
这次阔端的任务,可以说相当轻松,他五万人马驻扎在徐州北郊,整个东线的金军便全都不敢动弹,很轻易就完成了窝阔台交给他的任务。
阔端抵达徐州后,起初还颇为谨慎,可一个多月下来,发现金军根本不敢出城,而他又没能力攻打城池,便开始每日召集众将喝酒淫乐。
赵泰的宋河酒,在南方销量并不好, 不过却很受北方人的欢迎,特别是一众蒙古贵族,对于这种烈酒,有不小的需走。
最近阔端偶然发现,有人喝这种酒,他常了之后,觉得非常不错,便花重金在山东购买了一批,让李璮这个二道贩子大赚了一笔。
大帐内,篝火烤得大帐有些燥热,阔端几人一杯酒下肚,都是面色潮红,袒胸露乳,暴露出胸口浓密的体毛。
阔端享受着美酒带来的眩晕感,口中得意道:“本王驻扎于此,无论徐州、还是砀山、睢宁都在本王的攻击范围内。他们若是敢出来,本王立刻骑兵出击,步军掩杀,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在场的众将,都是一阵哄笑,张柔却道:“王爷,最近徐州、睢宁、砀山之间,信马来往频繁,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阔端笑道:“他们能有什么举动?本王倒是希望他们有什么动作才好,不然就这么轻易完成父汗交代的任务,也是无趣。”
在场蒙古贵族都深有同感,有人便道:“是啊!这群金人躲在城内,我们想立功都没机会,他要是敢出来才好。”
张柔听他们这么说,也就不再说话,内心深处,其实也认为金国人翻不起什么浪花。
阔端喝下两杯酒,醉意已经有些上头,他对于现在情况,内心其实比较不满,正因如此,他才借酒消愁。
上次淮南战败,让阔端内心始终耿耿于怀,想要找机会一雪前耻。
现在他屯兵徐州城外,虽然完美地完成了,窝阔台交给他牵制东线金军的任务,但蒙古人历来重视战功,他还是希望能够打破几座城池,消灭几万金军来彰显自己的军功,从而洗刷战败的耻辱。
不过,窝阔台交代阔端,让他不要攻城,等蒙军拿下潼关和洛阳,主力向东进军,才可以发起强攻。
阔端又喝了一口酒,忽然恨声道:“现在我们以完成大汗的任务为主。大家暂且忍耐,等到大汗拿下潼关和洛阳,挥师东进,咱们完成了牵制任务,本王再带你们攻城拔寨,建立功绩。”
“王爷,听说徐州之南,那赵泰治下的睢宁,十分富庶!”有人便提议道:“等完成任务,我们必须拿下那里。”
这话说中了阔端的痛点,要不是顾全大局,要完成窝阔台交代的任务,阔端早就点齐兵马,去寻赵泰报仇了。
阔端闻语端起酒杯,“等任务完成,本王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那个赵泰,必须要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做成尿壶,方能一解本王心头之恨。”
大帐内众人都知道,阔端王爷与赵泰的恩怨。
这赵泰毒杀拖雷王爷,巧使离间计,让阔端劝说窝阔台从开封撤军,错过了灭金的机会。
之后,赵泰又在淮河上伏击阔端,害得整个使团,都葬身鱼腹,只有阔端光着屁股回到北岸,丢进脸面。
上次淮南大战,阔端本来有机会取得胜利,还是因为这个赵泰,导致阔端战败,险些死在淮南。
这么多仇恨加在一起,阔端想杀赵泰的心思有多强烈,便可想而知。
帐内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附和着阔端,表示等完成牵制任务,立刻让赵泰好看。
赵泰之所以决定冒险,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清楚,阔端有多恨他。
若是等蒙古主力拿下洛阳,阔端肯定会来打他,届时赵泰就被动了。
既然如此,赵泰便不如先下手为强,把阔端这孙之给灭了。
这时帐内众人正气氛热烈地喝着,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帐帘被挑起,史天泽匆匆进入大帐。
阔端虽然喝酒,但是他并不糊涂,并没有召集所有军官作陪,而是让他们分批享乐。
这样万一遇见什么突发情况,不至于无人指挥军队。
阔端看见史天泽进帐,笑道:“史万户,今天还没轮到你喝酒啊!”
史天泽当即行礼禀报,“王爷,斥候回报,赵泰在睢宁集结数万大军,于两日前,誓师出征,正往徐州而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阔端则一跃而起,大声问道:“此事当真?”
史天泽道:“斥候回报,应该不会有错。”
阔端顿时哇呀呀地怪叫,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他满脸潮红,像是愤怒,也像是激动的怒吼,“好个赵泰,他好大的狗胆,不洗干净脖子,窝在城内等死,居然还敢发兵来解徐州之围。这真是上天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要撞进,看本王灭了他。”
第196章敢看不起本王
阔端听说赵泰居然敢起兵,向徐州进兵,让阔端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赵泰的胆量,喜的是他有机会报仇了。
阔端站起身来,“我五万大军,驻扎于此,监视东线的金兵。睢宁、徐州、砀山三城的金兵, 谁敢出来,本王打谁。本王原本以为,砀山的武仙会先出城,没想到竟然是赵泰先送死。传令下去,骑兵立刻出发,给本王灭了赵泰。”
张柔联系到金军近期探马频繁出动, 觉得赵泰这个时候忽然出兵,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王爷, 那赵泰向来诡计多端, 他忽然出兵北上,肯定有什么奸计!”张柔沉声道。
阔端一摆手,不屑道:“这必是金军看见洛阳危机,想要去救援洛阳,却见本王屯兵徐州,想要击败本王后,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援救洛阳。”
说到这里阔端不禁一阵恼火,他满脸愤怒,“竖子安敢小觑本王?”
阔端内心忽然异常愤怒,那赵泰敢出击,多半是有些把握,而这从侧面说明,那个赵泰无疑有些轻视自己, 甚至是看不起他这个蒙古大汗的儿子。
这让阔端前所未有的愤怒, “那赵泰的忠义军, 建军不到一年,能有什么战力?本王五万大军, 又在旷野之中,本王倒要看看那赵泰有什么资本,来和本王叫板!本王心意已决,必灭此狂徒!”
阔端一声令下,留一万人监视徐州,防止徐州守军趁着他南下攻击赵泰,趁机突围西去,他则率领四万大军,准备集中优势兵力,灭了北上的忠义军。
赵泰敢看不起他,阔端必须让赵泰付出代价。
徐州城外蒙古大营,营门被士卒打开,大队骑兵疾驰而出,向南面疾驰而去。
城上合达看见动静,不禁握紧了拳头,“阔端去攻击赵泰了!”
移剌蒲阿道:“元帅,我们要不要?”
他话没明说,不过合达却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摆手,沉声喝道:“西面我们已经输了。东面再出一点差错,你我都要成为亡国之人。”
移剌蒲阿明白合达的意思, 随即不再多言,“我立刻派遣快马,通知另外几路人马。”
合达颔首,目光注视着城外的蒙军向南疾驰而去,心里居然为赵泰祈祷,“赵国瑞,你足智多谋,屡次挫败蒙古,这一仗,切莫让我失望啊!”
……
赵泰领着两万多大军,一万乡勇,浩浩荡荡地向北行军。
三万多人在旷野上,保持密集的阵型,探马前出一百五十里,防备蒙古人的袭击。
这时军队沿着黄河河畔推进,骑兵在前奔驰,为大军张目,步军和民夫推着车辆,队伍前后绵延数里,极为壮观。
帅旗之下,赵泰昂然坐于马背之上,看着寒风凛冽中行进的队伍,问道:“距离徐州还有多远?”
“相公,还远着哩,照这个速度,估计还得走四五天!”王文统看了看地图。
赵泰向北进军,不似是去解围,倒像是在搬家。
他出征之前,将睢宁城内的车辆全部征用,并且携带大量木板,甚至将百姓家里房门也被征用。
因为携带大批物资,所以赵泰行军的速度非常缓慢,让人看着心里着急。
这时大军推着车辆,缓慢前进,一队斥候逆着队伍奔驰过来,老远便大声喊道:“报!”
赵泰见此随即一扯缰绳,把马拉到路旁,免得挡住大军道路。
骑兵奔驰到近前,勒停战马,抱拳禀报,“相公,阔端率领万余蒙古骑兵,正向南疾驰而来!”
赵泰眼睛眯起,他知道自己一旦出城,阔端肯定会忍不住来进攻自己。
王文统紧张道:“相公,蒙古人果然来了!”
赵泰看向斥候,“他们据此还有多远?”
骑兵禀报,“现在应该还有七八十里!”
赵泰当即挥手,“再探!”
探马抱拳一礼,然后扯动马缰,疾驰而去。
赵泰则翻身下马,“拿地图来。”
王文统等人跟着下马,将地图在地上铺开,各人立刻便都围了过来。
赵泰沉声道:“不能继续走了!蒙古骑兵动作迅速,我们必须在他们赶来之前,选择有利地形,扎下坚固的营盘。”
王文统颔首,“七八十里,他们动作迅速,应该半天就到。这附近都是平原,只有前面不远处,有个镇子!”
赵泰顺着他手指看去,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双沟镇!”
王文统见赵泰的神情,问道:“相公觉得此地不妥?可附近没有其他适合的地点,继续往前寻找,恐怕我们还没构筑好工事,蒙古骑兵就杀到了。”
赵泰只是觉得双沟,这个地方不太吉利,不过好在它不叫双堆集。
他注视着地图,附近确实没有其他地方适合驻营,于是一挥手,“就这里!传令下去,大军提起全速,跑步进入双沟镇,骑兵继续向前,给本帅拖住蒙古骑兵,为步军结阵,构筑工事,争取时间!”
“喏!”众将闻令,立刻纷纷抱拳。
当下赵泰重新上马,一千淮西骑兵,脱离大队,向北疾驰,步军和民夫,则在军官的催促下,推着大车,跑步急进。
不多时,在队伍前方,出现一个镇子,赵泰当即下令,“进去布防!”
两万多步军,一万多民夫,立刻跑步进入镇子,然后在军官的指挥下,依托镇子构筑防御工事。
此时,赵泰从睢宁带来的大车,还有门板,便起了作用。
双沟镇并没有围墙,忠义军利用大车和门板,立时在镇子外围,构筑了一道围墙。
在围墙外,民夫挥汗如雨挖掘壕沟,布置拒马、鹿角等物,并在营地外撒下淬毒的铁蒺藜。
中午刚过,前去阻击,拖延蒙古骑兵的一千淮西骑兵,便仓皇奔回营地。
他们显然不是蒙古骑兵的对手,赵泰看他们似乎少了近百骑,连忙喝令,“把骑兵迎进来!”
不到一千骑兵疾驰着进入镇子,镇子外的民夫,立刻在道路上撒上铁蒺藜,然后在鸣金声中,匆匆撤回来。
这时,远方腾起滚滚黄尘,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身,万余蒙古骑兵,如滚滚洪流般,出现在忠义军的视野内。
赵泰站在高处,感受着万蹄践踏大地带来的震撼,目视奔驰过来的蒙军,不禁朗声大喝,“蒙古人来了!准备迎敌!”
第197章阔端吃瘪
赵泰知道自己属下,没有野战经验,所以提前扎下坚固的营盘。
忠义军看见敌军骑兵过来,长枪手刀盾手立刻上前,弓手和弩手则站在后面,或者屋顶上,以便能够越过己方士卒的头顶, 直瞄射杀敌军。
这时原野上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号角声,蒙古骑兵奔驰到双沟镇外,慢慢降低速度,万余骑兵无边无际的向镇子压来。
在队伍最前,一面大纛旗下,阔端昂然于马上, 目光注视着双沟镇,不由冷哼一声,“赵泰这个小人, 见本王军至,立刻吓得躲进村镇,以为能够抵挡本王大军,看本王屠了他们。”
这时阔端一挥手,身后蒙古骑兵,便齐齐勒马,万余骑兵在镇外停下。
寒风呼啸,吹得旌旗猎猎作响,蒙军大阵一片寂静,只有马蹄拨动地面,战马不时打着响鼻,空气中肃杀之气弥漫。
阔端勒马注视着双沟镇,只见镇外遍布拒马和鹿角,镇子的各条通道,都被木板和大车堵住,后面长矛如林,显得防御森严。
阔端一直关注着赵泰, 知道他做了忠义军节度使, 手上有三万人马。
不过,据阔端所知,赵泰之军组建只有半年,几乎都是新兵,所以阔端并没有将赵泰放在眼里。
因为组建只有半年的军队,没有经过战火洗礼,岂能和他的百战精锐抗衡。
赵泰若是躲在城里,他或许一时半会儿,拿赵泰没办法,可他离开城池来到旷野,便几乎等于是让他屠杀了。
阔端看来,这一仗应该很轻松,不过看赵泰布置的防御,似乎颇有章法,却又让他有一丝忌惮。
毕竟这个赵泰,害了他多次,面对一个屡次让自己吃亏的人,阔端心中难免会有顾虑。
这时阔端观察一阵,尽然没有发现,赵泰在防御上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他不禁喝道:“谁敢先以骑射射之,摸摸赵泰虚实。”
“末将愿去!”一名蒙古千户,大声回应。
阔端看了他一眼,随即挥手,“好!你去!”
千户长得令,当即奔回本部,扭头对属下一声怒吼,“跟我上!”
一千蒙古骑兵,随即跟着千夫长,离开大阵,向双沟镇奔去。
阔端看着骑兵奔出,脸上冷笑连连,“哼!赵泰!你的军队成军不到半年,本王不相信他们能够抵挡本王的骑兵!本王先奔射一轮,摸摸你的底细,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虽说阔端只派出一千骑兵,但他们奔驰起来卷起黄尘,声势还是十分骇人。
蒙古骑兵滚滚而来,如同雪崩般压上,给初次野战的忠义军,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村镇的忠义军,躲在障碍后,可看见骑兵杀来,还是忍不住有些骚动,不安的情绪在镇子里蔓延。
这时赵泰目光冷峻地注视着千余骑兵疾驰而来,感受到身边士卒的惊慌,他当即挥手,朗声喝令,“不要慌,稳住阵脚,弓弩手准备,听我号令射击。”
蒙古骑兵纵马疾驰,轻骑兵多身穿皮甲,手持弓箭,他们在野外遇敌时通常先上,向敌军阵列奔射一波箭雨,试探敌军的虚实。
若是敌军在奔射下乱了阵脚,蒙古的重骑兵就会直接发起冲击,一波带走敌军。
若是对方军阵严密,且有大量弓弩手,稳住了阵脚,那就先撤退下去,另想办法破敌。
此时一千蒙古骑兵,面孔狰狞的疾驰过来,在奔驰中张弓搭箭,意图给守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然后用箭雨扰乱阵列。
他们急速奔驰,飞速拉近与镇子的距离,而就当他们将弓箭拉开,准备奔射之时,却发生了意外。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只听胯下战马忽然一声悲嘶,便轰然向前摔倒,将骑兵直接甩飞出去。
前面骑兵接连摔倒,后面大股骑兵骤然之间无法停下,狂奔的战马践踏着摔倒的骑兵和战马,将他们踩成肉泥。
赵泰见此顿时一挥手,“放箭!”
屋顶上的弓弩手,立刻站起来,端起神臂弓,扣动了扳机,锋利的箭矢呼啸而出,直接射向奔驰过来的骑兵。
这时冲过来的骑兵,就犹如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壁,冲在前面的纷纷摔下战马,眨眼间就损失百余骑。
蒙古大纛旗下,阔端看见这一幕,惊得双目凸起。
看见蒙古骑兵忽然摔倒,以他的经验来看,赵泰一定在镇子外,撒下了铁蒺藜。
“卑鄙的小人!”阔端怒骂一声,然后连忙下令,“吹号角,让他们撤回来。”
听见撤退号角声的蒙古骑兵,也不管有没有进入奔射的范围,便匆匆向镇子里抛射一波箭雨,而后急忙扯动缰绳,拔马回撤。
他们在村子前一个迂回,便重新奔回大阵,留下上百具人尸、马尸,未死透的战马和骑兵,发出阵阵哀鸣。
这时奔驰回来的千户长,来到大纛前,呈上一枚铁蒺藜,“王爷,敌人狡猾,在镇子外洒满此物!”
阔端黑着脸,他接过那枚铁蒺藜,这东西有四根长刺,落在地上时,总有一根长刺向上,战马一旦踩中,便会被尖锐无比的长刺刺入马蹄,导致战马无法继续作战。
“阴险!”阔端恨得牙痒,战马是蒙古人的伙伴,他对赵泰阴险的手段,咬牙切齿,“本王若是攻入镇内,定要将里面的人全部杀光,然后抓住赵泰,用铁蒺藜刺满他的全身,让他尝尝被刺的滋味,方能解本王心中之恨。”
阔端骂完,可对于赵泰撒的铁蒺藜,却没有什么办法。
现在他不知道赵泰撒了多少,不将他们清理,骑兵根本无法发动攻击。
“王爷,赵泰那厮躲进镇子里,又在镇外撒了铁蒺藜,构筑了工事,我们现在根本无法发起进攻,该怎么办?”部将询问道。
阔端黑着脸,挥手道:“先后退下营,等步兵和辎重到来后,让张柔想办法清理,本王再一举攻进去,屠光你们的阴险小人。”
他话说完,随即一挥手,“后退下营!”
镇子前万余蒙军,随即拔马后撤,于五里外扎下营地,等待后面的蒙军步兵。
第198章清理铁蒺藜
阔端率领骑兵,奔驰到双沟镇,遇见了在此布防的赵泰。
这时阔端见赵泰在镇内构筑了工事,镇外又撒下铁蒺藜,让他的骑兵无法发挥出战力,只能先后退下营。
赵泰看见蒙古骑兵后撤,当即一挥手, “给本帅继续构筑工事!”
在阔端等待张柔率领步军过来时,徐州城外已经爆发出激烈的战斗。
阔端带领主力南下后,合达和官奴立刻率领徐州兵,对蒙古营地发起了进攻。
蒙将史天泽率领一万人,坚守营盘,双方激烈厮杀,箭矢如雨,声振云霄。
归德府,夏邑县。
从开封赶来的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完颜承麟,站在城墙上,远眺徐州方向。
金国西线面临完败的局面,开封方面无力为洛阳解围,便只能采纳赵泰,先打阔端的建议。
金国朝廷按着赵泰的要求,派遣完颜承麟率领五千骑兵,星夜奔驰至归德待命,只等阔端离开徐州,便尾随阔端,与从睢宁出发的赵泰夹击阔端。
眼看着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可徐州方面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便让完颜承麟有些担心,局势有变。
莫不是阔端发现我们的意图,又或是徐州方面出了什么变故?
现在西线败局已定的情况下, 若是不能在蒙军攻破洛阳前,把东面的阔端消灭, 那么开封将腹背受敌, 根本无法防守。
“殿帅!”就在完颜承麟担心时, 一名将领匆匆来到城头。
完颜承麟回头,脱口问道:“可是阔端动了?”
“回禀殿帅,大元帅传来消息,阔端率领四万大军南下。大元帅令我部迅速出动,驰援赵节帅,大元帅将在击破史天泽后,南下与我们会合。”
完颜承麟面露激动之色,当即挥拳喝令,“传令下去,大军准备,立刻随我出击!”
他一声令下,县城内立时沸腾起来,骑兵们纷纷冲出营房,跨上战马,辅兵则将盔甲放上骡马。
大概半个时辰后,五千精锐骑兵,千余辅兵,便骑着战马, 拉着骡子, 尾随蒙军而去。
就在开封来的骑兵出动之际,砀山县的驻军,也在武卫军节度使武仙的指挥下,出城集结,两万步军,一千马军,经过简短的动员,便向南进发。
双沟镇,蒙军大营。
阔端同赵泰遭遇后,发现赵泰构筑了较为完善的工事,他的骑兵拿赵泰根本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步军抵达。
一天后,张柔率领四万步军感到双沟,阔端随即连夜召集诸多汉将,商议攻打的镇子对策。
大账内,阔端将一枚铁蒺藜,交给张柔,黑着脸道:“这个赵泰真是个阴险的小人,只会像老鼠一样躲着,然后用这些阴狠卑鄙的东西。现在他躲在镇子里,外面都撒满了这种铁蒺藜,让本王的骑兵根本没法靠近镇子。”
阔端恨透了赵泰,而赵泰在他的眼前,他却无法下嘴,令他着急上火,嘴上起了一圈水泡。
张柔接过来查看,他仔细观察,阔端提醒道:“这东西有毒,你小心点。”
张柔的手像是被蛇咬了一下,骇得他连忙丢掉,然后心有余悸道:“这赵泰确实阴毒。这铁蒺藜本就阴狠,他居然还淬毒,人马一旦踩中,肯定全部没救。”
阔端颔首,“确实如此。你们可有办法,清理此物?”
张柔沉吟道:“可驱赶百姓和牲畜,先趟一遍,再发起攻击。”
阔端摇摇头,“这个办法我早想过,不过金国坚壁清野,附近根本抓不到百姓!”
张柔一想也是,蒙古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能用的话,早就用了,根本无需他提醒。
这时张柔不禁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微笑道:“王爷,可以令人割些野草和芦苇,把它们编成圆球,或者圆柱,在地上滚动,应该能够将这些铁蒺藜清理掉。”
阔端眼前一亮,满意颔首:“好!那就由你去办!”
张柔连忙抱拳,“卑职遵命。”
次日张柔让蒙军四处割草,并让士卒砍伐树木,削成木板,固定在鞋下,当做鞋底。
下午十分,完成准备的张柔,随即命令脚底板绑了木板的士卒,拿着盾牌,掩护后面的士卒推着草球,清理镇子外的铁蒺藜。
张柔这个办法确实不错,那些铁蒺藜被草球一滚,便被嵌入草球上。
阔端看着蒙军,用树杈推着草球滚动,目光注视双沟镇,残忍道:“赵泰,等本王清理完障碍,便是你的死期。”
这时赵泰得到消息,来到高处,看见镇子外的蒙军,在刀盾手的掩护下作业,当即喝令道:“弓箭手,给我放火箭!”
镇子里的弓箭手,立时张弓搭箭,将点燃的箭头抛射出去。
一时间,镇子外如同下起流星火雨,火箭嗖嗖地射下,箭矢射中草球,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阔端刚露出的笑容又凝固了,他黑着脸,已经彻底愤怒,怒吼喝令道:“继续上,不惜代价,给本王把铁蒺藜清理完!”
当下张柔只能下令步军,顶着盾牌前去清理,草球被点燃,就用手捡,总之一定要清理出一条通道,供大军进攻。
赵泰看了看天色,估计蒙军清理完,已经快要天黑,于是笑道:“继续放箭,等他们清理完,晚上再派人出去,重新给我撒上一层。”
吩咐完,赵泰便转身回到镇子内,镇子里的弓箭手,则继续放箭,射击着清理铁蒺藜的蒙军。
虽然蒙军顶着盾牌,但还是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蒙军冒着箭雨,忙活了一个下午,临近黄昏时分,才终于将铁蒺藜清理完。
张柔完成任务,连忙前去告知阔端,阔端闻语立刻大喜,“好啊!清理完铁蒺藜,明天就可以进攻镇子。本王倒要看看,赵泰的军队有几斤几两!”
张柔道:“赵泰部都是新军,没有什么战力可言,我们明天一定能够攻进去,斩杀赵泰!”
阔端颔首:“张将军今夜且养精蓄锐,明天给本王好好进攻镇子,抓住赵泰,本王重重有赏!”
张柔连忙行礼,随即告退出帐,他刚要挑帘出去,阔端却忽然叫住他,“且慢!”
“王爷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张柔停下脚步。
阔端眯眼冷笑:“赵泰那厮阴险,你派遣一队人马看着,防止那厮趁着夜色,从新铺上铁蒺藜!”
第199章大战开始
是夜赵泰站在镇子内,远眺几里外,灯火通明的蒙军大营。
这几天赵泰在属下面前,都是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可他的内心,其实比较紧张。
他虽然用铁蒺藜,暂时拖住了阔端, 但是赵泰很清楚,他属下没有经过战火洗礼,一旦短兵相接,考验便来了。
现在开封的援兵,还有武仙的军队,应该都在往这边赶,赵泰这两万多人,必须坚持到援兵赶来,才有机会获得胜利。
赵泰手上都是新兵, 对于野战没有把握,所以这次他带了大量器械,希望这些器械能够起到作用。
这时在夜色的掩护下,一队忠义军士卒,抬着麻袋和箱子出来,准备趁着夜色重新铺上铁蒺藜。
忽然黑暗中冒出一队身影张弓就射,正准备铺上铁蒺藜的士卒,立时发出惨叫,倒下数人。
赵泰站在营地中,听见动静,知道阔端料到他的动作,“看来阔端那厮与我交手几次后,对我已经有些了解。”
赵泰见阔端防着他来这一手,连忙挥手:“鸣金,让弟兄们撤回来。”
蒙军比忠义军精锐,战斗经验丰富,既然他们有了埋伏,赵泰再派人出去, 就等同于送死。
金声响起,出去铺铁蒺藜的士卒,连忙匆匆撤回营地。
“相公,外面有蒙军埋伏,我们刚出去,就遭受敌军的箭矢袭击,弟兄们没看不清人,就被对方射倒!”回来的军官有些惊魂未定的禀报。
赵泰轻松笑道:“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决战!”
“是!相公!”军官心有余悸地行礼,然后带着属下回去休息。
王文统忧心道:“相公,蒙古人在外面埋伏人马,阻止我们撒铁蒺藜。这样一来,明天他们就能直接进攻了。”
“阔端能够想到,并做出防备很正常,他若是想不到,那他就是傻子!”赵泰握紧拳头,他远眺蒙营,知道明天肯定会有一场恶战,沉声道:“我们已经利用铁蒺藜拖了阔端两天, 明日援兵也该到了,先生不必定担心,胜利必定属于我们!”
蒙古营地内,阔端听了属下的禀报,得知赵泰果然派人出来,不禁得意地笑起来。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张柔笑道。
阔端冷哼一声,“那赵泰也就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今夜你让人盯好,绝不能让赵泰重新撒下铁蒺藜,明天一早,本王便要发起攻击,灭了赵泰!”
张柔笑道:“王爷放心,我以安排精锐埋伏,他们出来多少,卑职杀多少!”
阔端满意颔首:“那好,除了巡夜和岗哨外其余人马,都抓紧休息,准备明天的大战!”
次日清晨,天刚亮。
蒙古大营内,便早早埋锅造饭,饱食一顿的蒙古大军,鱼贯出营,在镇子西郊,摆开了阵势。
四万蒙古大军,在旷野上展开,蒙古步兵活动着身体,重步兵穿上厚重的盔甲,弓箭手则活动胫骨,拨动着弓弦,准备一口气,拿下眼前的镇子。
此时在镇子内,两万忠义军依靠着工事,进行防守,新兵们面对蒙古大军,初上战场的他们,难免心中有些胆怯。
似乎是知道,忠义军士卒心中惶恐,列好阵形的蒙古人,齐齐高声啸叫,用兵器敲击盾牌,制造出阵阵声响,恐吓着镇子里的新兵。
这时赵泰身穿铠甲,站到士卒之中,忽然抽出佩刀,朗声大喝:“将士们,我们的援兵,正迅速赶来。尔等依托工事而战,何惧敌军!况且今天两军对敌,怕也没用,战阵之上,不是我们干掉他们,就是他们灭了我们!你们想被敌人斩下首级吗?想让父母妻儿伤心吗?”
在赵泰身边,众多军士闻语,沉默一阵,有人涨红着脸,喊道:“我们不想死!不想让敌人砍我们的脑袋!”
赵泰高举兵器,朗声怒吼,“不想死,就拿起你们的武器,杀掉想砍你们脑袋的敌人!”
“嗷呜!”周围的士卒,不禁纷纷高举兵器,发出一声怒吼。
“将士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赵泰高声啸叫,“今日,本帅与你们一起,同蒙军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镇子里瞬间爆发出一声声呐喊,士卒们用高喊声,发泄心中的恐惧,相互激励着士气。
赵泰见此,发现士气已经被调动,随即大手一挥,“布防!”
忠义军的矛手,纷纷握紧长矛,弓弩手们则抬起大弩,对准了蒙军。
这时阔端骑马,在蒙军各阵中游走一遍,然后回到大纛旗下,正准备下令进攻。
忽然,一队骑兵疾驰过来,在他身前飞身下马,“报!”
阔端微微皱起眉头,“何事禀报?”
骑兵上前行礼,“启禀王爷,卑职有紧急军情禀报!王爷刚率兵南下,徐州城内的守军,便忽然出城,猛攻我军大营!”
阔端有些惊讶,皱起眉头,“徐州守军既然也出城呢?”
张柔眉头拧成“川”字,他很早就发现金军各城之间,探马来往频繁,便怀疑金军在运量什么阴谋。
现在合达也从城池出来,必定有所图谋。
张柔不禁提醒道:“王爷,合达这个时候出城,对我们极为不利啊!”
阔端好不容易,将镇子外的铁蒺藜清理干净,大军也摆开阵势,准备攻打镇子,没到他们的一生之敌赵泰,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不碍事!”阔端摆摆手,“史天泽有一万精兵,而且依托营盘坚守,抵挡合达一段时间不成问题。本王先击败赵泰,再回去收拾他们!”
张柔心中有些不安,不过赵泰已经被困在镇子内,不将这厮杀掉,未免太过可惜。
合达出城攻击留守大营的蒙军,留给阔端消灭赵泰的时间便不多。
这时阔端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他看向张柔,沉声喝令,“张万户,你立刻率军猛攻,给本王撕开一道缺口,本王再骑兵冲杀进去,天黑之前结束战斗!”
张柔当即行礼,“王爷放心,不用等到天黑,不到中午,就能攻入镇内,大败赵泰!”
第200章陷入苦战
徐州守军趁着阔端南下,攻击蒙军大营。
此时,阔端已经清理完,进攻双沟镇的障碍,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赵泰手下都是新兵,且只有两万多人,而阔端则有四万大军, 优势十分明显。
因此阔端决定先击败赵泰,再回去收拾徐州守军。
这时阔端一声令下,张柔便令人挥动令旗,近五千蒙军披甲兵,便啸叫一声,离开了大阵。
张柔作为河北军阀中,实力较为强大的一支,家底可以说相当雄厚。
他手下有一支披甲兵, 士卒都是选择身健体硕的壮勇, 身披铁甲,装备盾牌、战刀、长矛、短斧,以及铁骨朵。
因为时间比较紧急,所以张柔没有留手,一上来就派出了手上精锐的重步兵。
这时军令一出,重步兵便如墙而进,他们身上带着五六十斤的装备,防御力不输身穿步人甲的宋朝重步兵。
因为他们身上甲胄很重,所以无法快速冲锋,只能缓缓离开大阵,用战刀和铁骨朵敲打着盾牌,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用来震慑守军。
双沟镇内,赵泰注视着如一堵墙般压过来的蒙军,听着兵器击盾的声响,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这时蒙军阵中,张柔在重步出阵后不久, 便再次挥手, “锋矢军,跟上去。”
随着令旗挥动,战鼓擂响,在蒙军重步出阵后,近五千手持长弓,腰悬箭袋的蒙军弓手,立刻出阵。
他们列成九排,跟随在重步兵身后,向镇子压去。
蒙军大纛旗下,阔端昂然骑在战马上,注视着镇子冷笑:“赵泰小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训练半年,就能称之为军队,就可以同本王野战!”
镇子内,赵泰看见敌军压上来,立时神情凝重地举起左手,喝令道:“射定位箭!”
镇子里的弩手和弓手,同时射击,箭矢飞上天空, 然后急速坠落,钉在地上,尾翼剧烈晃动。
很快,蒙军重步便跨过定位箭,将钉在地上的箭矢踩倒踩断,进入了神臂弓和踏张弩的射程。
赵泰知道自己这边新兵众多,必须要借助弓弩,远距离多射杀敌军,才可能稳住战线,否则一段短兵相接,必然处于劣势。
“弩手,放!”赵泰猛地把战刀向前一挥,额头青筋暴起。
镇子内,忠义军的神臂弓、踏张弩、立时纷纷射击,数千根弩箭同时击发,带起阵阵气浪,呼啸着射向蒙军。
面对忠义军的射击,蒙军这边似乎早有预料,就在赵泰下令的瞬间,蒙军阵内的军官也朗声吼道:“提盾!”
走在前排的蒙军,立时动作整齐划一地将盾牌提起来,护住要害,下一秒,无数利箭呼啸射来,锋利的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哆哆”声响,大部分箭矢都射在盾牌上,只有少部分蒙军中箭倒地。
蒙古步兵,阵型丝毫不乱,后排士卒提盾上前,填补空位,士卒们用兵器扫断钉在盾牌上的弩箭,继续如墙而进。
赵泰见此,沉声喝令,“再射!弓箭手准备!”
镇子内的弩手,继续射击,箭矢不停地射向蒙军,弓箭手们则张弓搭箭,箭头斜指天空,准备吊射蒙军。
很快蒙军重步,便顶着忠义军的弩箭,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赵泰见弩箭没有对敌军造成多大的杀伤,当即喝道:“弓箭手,给我射!”
一片弦响,镇子内万箭齐发,腾起一片飞蝗,令蒙古步军只觉得头顶天空都为之一暗。
面对腾空而起的箭云,蒙军阵中的军官,从容喝令,“举盾!”
蒙军的重步兵,前排士卒依旧提盾到胸,护着身前要害,后排的重步兵,则动作整齐划一地将盾牌举到头顶。
一时间,数千蒙古步兵,举起的盾牌,立刻在阵列上方构成一面盾墙,箭矢呼啸落下,大都射在盾牌上。
蒙军大纛旗下,阔端面露自得之色,“赵泰,你敢小看本王,本王大军如何?”
镇子内,赵泰确实被震撼到了,镇子里的忠义军士卒,见蒙军步兵,对于箭矢应付自如,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少伤亡,内心都有些惊慌。
这时蒙军继续推进,随着距离接近,弓弩的破甲能力变强,蒙军的伤亡才多起来。
五十步,“嗖嗖”射出的弩箭,直接射穿盾牌,插进蒙军的盔甲。
“冲啊!”就在这时,原本徐徐前进,保持阵形的蒙军,忽然大吼一声,便齐齐提起速度,嚎叫着奔跑,向镇子发起了冲锋。
这些蒙古重步兵,掀开镇子外的拒马桩、鹿角,迅速冲到忠义军用木板和大车构筑的工事前,疯狂地挥刀劈砍,身体似野牛般猛撞。
赵泰当即怒吼,“长枪手,给我刺!弓弩手继续射击!”
忠义军依托着工事,新兵们握着长矛,惊恐地刺杀着想要冲进来的蒙军。
巨响连连,两军短兵相接,蒙古人撞上忠义军的防线,双方各色兵器上下翻飞,长矛突刺,血肉四溅!
这时在蒙古重步兵,冲击防线的同时,蒙古人的弓箭手,在他们的重步兵身后,停下了脚步。
蒙古弓箭手,列成九排,齐齐弯弓搭箭,将箭头斜指着天空,然后齐齐松开弓弦。
在镇子内的守军,只觉得天空忽然一暗,他们抬头一看,只见无数箭矢如飞蝗般坠落。
一时间,屋顶、街道、房屋内到处都插满了,从天空坠落下来的箭矢,守军被敌军压制,只能找地方躲避。
战斗才刚刚开始,蒙军就占据优势,将赵泰的忠义军压制在镇内。
忠义军的新兵们遇见的第一次野战,便发展成为一场生死激战。
蒙军大纛旗下,阔端露出微笑,谓左右道:“哈哈,看这个进度,张万户的说法,还是太过保守。本王看,不到晌午,就能攻破双沟镇!”
张柔看见蒙军压着手守军打,脸上也轻松不少,可就在这时,一队蒙军斥候,却疾驰着从后方奔来。
骑兵纵马疾驰,来到中军,飞身下马,“报!启禀王爷,西面数千敌骑,奔双沟而来!”
第201章骑兵赶来
阔端和张柔听见禀报,心头一惊,怎么会出现数千骑兵?
东线金军有多少兵马,阔端早就摸清楚,他沉声问道:“到底有多少骑?”
“卑职等与敌游骑遭遇,杀了一阵,不敢太过深入, 只能远远眺望,观其声势,怕不下五千骑!”斥候报道。
“五千骑?”张柔有些心惊,神情严肃道:“王爷,这必然是开封过来的骑兵!看来他们确实有阴谋。他们这是想吃掉我们啊!”
阔端一时不语,他已经意识到, 金军救不了西线, 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这让阔端内心有些恼火,难道本王是软柿子吗?
阔端黑着脸, 他目视战场,蒙军步军正压着赵泰打,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攻入镇内。
“现在步军已经绞在一起,骑兵倒是好退,可是步军和辎重怎么办?”阔端握紧马缰,咬牙切齿道:“我们有四万人马,赵泰只有两万多人,就算来了五千敌骑,我们依旧占据优势。我不信,他们能够在野外,吃掉本王四万大军!”
张柔等将听了阔端的话,内心虽有些担心,但现在已经开战,确实难以撤退。
“报!敌军骑兵距此四十里!”又有斥候奔来禀报。
金军骑兵飞速接近,容不得阔端迟疑,他闻语当即挥手喝令, “大军变阵!张柔你继续进攻赵泰!传令右翼骑兵, 给本王压住阵脚,一旦敌军骑兵冲锋,威胁步阵,骑兵立刻出击,给本王冲散他们!”
原本蒙军在旷野上一字展开,步兵居中,骑在两翼,现在金军骑兵杀过来,常山之蛇便太脆弱了。
军令下达,蒙军步军迅速变阵,两万多人分为前后左右中五部,防止金军骑兵突袭。
这时蒙军步兵有些手忙脚乱地各就各位,前方一万蒙军则继续猛攻着双沟镇,与赵泰部作殊死搏杀。
阔端和张柔在蒙古中军严阵以待,赵泰看见蒙军变阵,知道有援兵过来,脸上露出喜色,挥刀怒吼:“弟兄们稳住, 咱们的援军快到了。刀盾兵、长矛手在前顶住,弓弩手上屋顶,给本帅射杀蒙军弓手!”
镇子内被蒙军箭雨压制的忠义军,随即爬山屋顶,神臂弓手居高临下,射杀蒙古重步兵身后的弓手。
“嗖嗖”的弩箭射出,抛射箭矢的蒙军,顿时连连中箭倒地。
蒙古弓手向天抛射箭雨,靠的是覆盖打击,能不能射中人,全看箭雨的密集程度和缘分。
忠义军的弩手,则是直瞄射杀,每一箭射出,都能带走一人,立时给蒙军弓手造成巨大伤亡。
一时间,随着蒙军弓箭手出现伤亡,他们抛射的箭雨变得稀疏,镇子内被打懵的忠义军逐渐回过神来,勉强抵挡住了蒙军向镇子内继续突进。
这时镇子内外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两军进行残酷的厮杀。
远住匆匆完成变阵的蒙军,则驻立于寒风中,头顶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阔端驻立于大纛旗下,四下张望,见大军已经完成变阵,随即神色冷峻地目视西北方,冷笑道:“哼,本王倒要看看,金贼有多少手段,看你们怎么吃掉本王!”
虽说阔端在淮南载了个跟头,但此时他依旧猖狂。
此刻他手里握着一万骑兵,数万步兵,又地处旷野之上,就算过来十万金兵,他也不惧!
这一战与淮南大战不同,淮南打的是装备精良的宋军精锐,现在他的对手,却大多是训练不到一年的新兵。
此外上次他带的李璮部,前身乃是山东义军,战力比较低下,而他这次带来的步兵,则是张柔和史天泽的人马,是河北军阀中的精锐。
总结起来,他的实力比上次强,而对手却远远弱于淮南大战的宋军,所以阔端觉得自己优势很大。
“本王原本只是想要,完成父汗交代的任务,牵制住东线的金贼即可!不想你们要来送死,本王正好用你们的人头,来洗刷耻辱!”阔端冷笑连连:“野战,本王求之不得!”
就在蒙军重新变阵时,西北方向,轰隆隆的蹄声传来。
“王爷!来了!”张柔手指远处扬起的黄尘。
阔端抬头望去,只见数千骑漫野而来,轰鸣的蹄声震动天地,声势骇人。
这么多马军,估计金国仅剩的骑兵,都派过来了。
完颜承麟率领五千骑兵,一路疾驰过来,远远看见旷野上的蒙军大阵,随即勒住马缰。
五千金军骑兵,缓缓停在远处,观察着战场。
“殿帅!敌军步兵,正猛攻双沟镇!”一名部将,观察一阵,指着战场说道。
完颜承麟望去,果见近万蒙军,疯狂冲击着镇子,在镇子西面的旷野上,将近三万多蒙军,则结阵以待。
“赵相公真是厉害,以两万新兵,居然撑到现在!”完颜承麟远眺战场,见赵泰抵挡住了蒙军的进攻,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他并不知道赵泰用铁蒺藜拖了阔端几天,只以为赵泰已经同蒙军激战多日。
“殿帅,咱们现在怎么办,是否直冲蒙阵?”部将看着战场,有些热血沸腾。
完颜承麟手握着金国最后的骑兵精锐,他不敢轻举妄动,“再看看!我们驻马侧翼,摆出冲锋阵形,整个蒙军大阵,便不敢轻易动弹。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拖延时间,等武国公和大元帅领兵过来。”
金军骑兵这边不动,阔端却不能容忍,数千金军骑兵在他的侧翼虎视眈眈。
这严重牵制住了阔端的兵力,使得他无法继续增兵,难以夺取双沟镇。
因此阔端没有与任何商议,他见金军骑兵抵达,威胁着他的侧后翼,立刻挥手喝令,“西侧骑兵出击,给本王击溃他们!”
蒙古中军号角声骤起,西面驻立的蒙古马军,立刻缓缓开出,逐渐提起了速度。
接近五千蒙古骑兵,奔驰起来,直接杀向刚刚停下的金军骑兵。
完颜承麟没想到阔端如此果敢,直接派遣骑兵冲杀过来,他只能抽刀迎战,“大金勇士,冲锋!”
第202章骑兵对冲
完颜承麟手上握着金国仅存的精锐骑兵,是金国最后的家底。
他本来想驻立于战场外围,牵制着蒙军,等待另两路援军赶来,再寻得蒙军破绽,发起突袭。
可不想阔端不给他机会,见金军骑兵过来, 立刻就派遣五千骑兵冲了过来。
骑兵不像步兵,要动起来才有威力。
现在五千金军骑兵,驻立于原地,一旦蒙军骑兵撞过来,肯定损失惨重。
完颜承麟见此,只能下令骑兵,迎击上去。
这一仗,阔端打得相当生猛,先是一开战,就投入一万精锐步军,猛攻赵泰,现在一照面,又派出五千骑兵,直接冲击刚赶到战场的金军骑兵,根本不给金军思考和观察战局的时间。
这时刚抵达战场的金军骑兵,面对滚滚而来的敌骑,只能催马应战。
军令一下,手持弓箭的拐子马,便首先一夹马腹,催动战马闪电般射出。
随后,完颜承麟一枪杆打在战马臀上,战马负痛,长厮一声,紧随拐子马之后奔出。
金军的骑兵主要有两种,轻骑兵叫拐子马,重骑兵叫铁浮屠。
这时奔驰在前的拐子马, 一边疾驰,一边张弓搭箭,后面的千余铁浮屠,则排列成墙,端平了骑枪,将锋利的枪头指向前方。
双沟镇内,忠义军因为金军骑兵赶来,士气大振,尽然与蒙军精锐,打得有来有回。
赵泰看见蒙古骑兵,冲向金军骑兵,不禁攥紧刀柄,“完颜承麟,一定要争口气啊!”
如果金军骑兵被冲散,被蒙军骑兵击溃,那么阔端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继续增兵攻击双沟,而赵泰的忠义军,届时未必能够顶住。
因此赵泰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两军飞速拉近距离的马军。
战场上,万蹄践踏大地, 扬起滚滚尘土,两军骑兵如两股洪流,迅速接近,眨眼间就要相撞。
“放箭!”奔驰中,双方的骑兵阵群内,军官同时怒吼。
两军最前的骑兵,纷纷将弓箭拉开,奔驰中松开弓弦。
“嗖嗖~”箭矢呼啸,两军骑兵同时放箭,锋利的箭头直接射中对面骑兵,金军和蒙军骑兵都似打枣子般坠马。
金国骑兵的射术,比蒙古人明显差了一筹,坠马人数多出三成,但蒙古骑兵还没来得及高兴,前面的金国拐子马,便一把马缰绳,向两翼分开,避开了与蒙古骑兵的正面撞击。
“杀!”在拐子马散开的瞬间,完颜承麟怒吼一声,千余铁浮屠,便于蒙军骑兵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蒙古骑兵被锋利的长矛穿刺,被马槊捅落下马,没被捅中的则被重骑兵直接撞飞。
铁浮屠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蒙古骑兵冲散。
“好啊!”双沟镇,站在高处观战的赵泰,不禁大声赞叹,“拐子马、铁浮屠,名不虚传!本帅若是有这么一支骑兵,足可称霸一方。”
看着金军骑兵透阵而出,所过之处,尽是蒙古骑兵坠亡的尸体,悲鸣的战马,赵泰眼中难掩羡慕之色。
此时战斗正激烈,可赵泰心里却忍不住设想,得想办法留下这支骑兵。
若是能将这支骑兵归于自己麾下,那么赵泰便有底气,夺取山东之地,成为一方诸侯。
蒙古中军,大纛旗下的阔端见此,不禁勃然大怒,“愚蠢!轻骑怎么能正面撞击铁浮屠,得利用速度,绕到他们身后,用铁骨朵敲打他们!”
蒙古人对待重骑兵,有自己的一套战术,便是利用重骑兵,速度慢,不便转向,绕后攻击,或者轻骑在前放风筝,消耗重骑的马力,总之不会正面与重骑撞击。
骑兵的冲击力,与自身的重量有关系,铁浮屠高头大马,骑兵和战马都披重甲,冲击能力不是轻骑兵能比。
方才蒙古人中招,主要是平原之上,拐子马挡住了他们的视野,等拐子马散开,他们反应不及,才被重骑兵撞翻。
这次撞击,蒙古骑兵吃了大亏,不过被冲散的骑兵,很快在远处重新集结,他们稍微整队,便再次发起了冲锋。
贯穿蒙军阵群的金军骑兵,逐渐停下来,骑兵扯动马缰绳,铁浮屠原地掉头,见蒙军骑兵再次冲来,完颜承麟高举马槊,再次怒吼:“杀!”
两军骑兵都没有休息,便再次冲向对方。
金军骑兵故技重施,分散到两翼的拐子马一个迂回,重新回到铁浮屠前方,奔驰中射出箭雨,临撞击时拔马再次左右散开,露出后面的铁浮屠。
这次蒙古人也学乖了,他们一扯马缰,直接分为两股,避开铁浮屠正面,从两侧一边放箭,一边奔驰而过。
当铁浮屠从他们中间穿过,蒙古骑兵立刻一个迂回,凭借轻骑兵的速度,从后追向铁浮屠。
金军散开的拐子马,看见蒙古骑兵,从后追向铁浮屠,并掏出铁骨朵等钝器,想要从后追上铁浮屠,然后下狠手,从后敲死这些铁罐头。
金军拐子马立时一扯马缰绳,直扑蒙古轻骑兵,为铁浮屠解围。
这时赶来的金军骑兵,同五千蒙古骑兵杀得难解难分,无法威胁阔端的步阵。
阔端见此,目光再次投向双沟镇,当即喝令,“步军再上!”
他一声令下,又有五千蒙军不军,缓慢离开大阵,向着双沟镇压过来。
阔端的意图很明显,旷野上骑兵不好歼灭,他便决定先击溃赵泰,再收拾金军骑兵。
战争在继续,进攻双沟镇的蒙军得到增援,镇内守军便又落了下风。
时间推移,战斗已经进行到中午,双沟镇内早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蒙军步军虽没有攻破镇子,但是却撕开数到口子,冲进了街道,与守军浴血搏杀。
外围两军骑兵缠斗,他们不断对冲,金军重骑兵已经快要耗尽马力,全靠拐子马保护,已经完全处于下风。
阔端见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战斗已经持续大半天,他已经没有耐心继续下去,“张柔你上吧,该结束战斗了!”
话音未落,张柔却忽然惊呼一声,“不好,北面又来了!”
阔端闻语一惊,他猛然转首去看,只见北方河堤上,忽然出现一支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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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开始反击
阔端正准备给赵泰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北面河堤上忽然出现一面大纛,然后无数金军出现在视野内,片刻间就布满了河堤。
此时,阔端看着突然出现的人马,终于有了一点被包围的感觉。
金军来了一支又一支,这真是下定决心, 要吃掉他啊。
张柔眯眼眺望,远远看见飘扬的大纛上,写着斗大的“武”字,沉声道:“是武仙的人马!”
阔端阴鸷的目光,看着河堤上的人马,知道金军确实阴谋吃掉他。
阔端不用想也知道,这必是淮南之战, 他遭受大败, 所以被金兵轻视, 认为集中兵力,便可以击败他。
这让阔端非常恼火,蒙古内部因为这件事,耻笑他就算了,你金国都快被打到亡国,也敢轻视本王。
阔端看着出现的人马,面露愤怒,咬牙切齿,“武仙!本王没去打你,你竟然敢主动寻上来,真是找死啊!”
上次淮南大战,阔端本来要大胜宋军,就是这个武仙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导致他遭受惨败。
因为这次失败,阔端不仅失去了继承汗位的资格,还被忽必烈等人耻笑。
现在阔端看见武仙的人马,可以说是仇人见面, 分外眼红, 充满了杀意。
“王爷,现在除了徐州的完颜合达,东线的金兵主力全来了!”张柔神情凝重起来。
此时阔端被金兵三面包围,他黑着脸,无限猖狂,“他们都来也好,本王正好一战灭之!”
现在这个局面,金军和蒙军都没有退路,阔端只能表现得猖狂,以示自己有必胜的信念。
这边阔端刚放出狠话,双沟镇内,一直被动挨揍的赵泰,却有了动作。
在阔端发现武仙兵马时,双沟镇内的赵泰,也看见河堤上旌旗漫天,知道又一路援兵赶来。
赵泰当即大笑,“哈哈, 弟兄们!武仙, 武国公到了。”
镇子内防守的忠义军,听见呼喊, 立时精神一振。
在前面的防御中,不管蒙古人如何进攻,赵泰都没有动用手上,从淮西制置使全子才处,借来的两千宋军精锐。
之所以不用,便是主动示弱,让阔端觉得他很好打,舍不得走。
现在两路援兵到来,阔端想走也走不成,金军这边就必须反守为攻,否则便无法完成,消灭阔端的目标。
赵泰当即喝令,“传令淮西重步,给我沿着街道,把杀进来的蒙军推出去。”
军令一下,双沟镇内,战鼓擂响。
早已安耐多时的淮西重步兵,在辅兵的帮助下,穿好了重甲。
这些淮西重步兵,浑身上下,都覆盖在重甲之下,手持锋利的横刀,排列成墙。
这时他们在战鼓声中,齐齐迈动坚定的步伐,每前进一步,便动作整齐划一地挥刀。
他们就只有一个动作,可每一刀下去,都将身前的蒙军,直接劈成两半。
刚才还压着忠义军打的蒙军,被眼前残酷又血腥的画面震撼,淮西重步兵不避蒙军的刀剑,每前进一步,便齐齐举刀,然后重重挥下,砍瓜切菜般屠杀蒙军。
镇子内的街道上,淮西重步踩着蒙军的碎尸和内脏,向前推进,两侧的屋顶上,忠义军则用弩箭和石块攻击着蒙军,立时将他们杀得节节败退。
蒙军阵中,阔端刚放出狠话,便发现攻进双沟镇的蒙军,竟然被守军杀得节节后退,要被赶出镇子,眼睛不禁凸起。
“怎么回事,赵泰打了鸡血不成?”阔端看着突然勇猛起来的赵泰部,眼中难以置信。
赵泰在镇子内擂起的战鼓,就是反攻的信号。
此时,在与蒙古人缠斗中的金军骑兵,特别是重骑兵,已经疲惫不堪。
铁浮屠在最初冲了两个回合后,见蒙古骑兵不与他们对冲,便开始在拐子马的掩护下避战,尽力节省马力。
不过即便如此,在纠缠之中,战马也便得十分疲惫。
若是在不发起反击,重骑兵就只能因为耗尽马力,先退出战场,可就在重骑马力将要耗尽时,武仙率领的援兵赶到,双沟镇首先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完颜承麟见此,当即决定冒险冲锋,他怒吼一声,“不要理会蒙古骑兵,随我直冲敌军步阵。”
语毕,损失近三成的七百重骑兵,不再躲避蒙古轻骑,忽然之间冲向蒙军大阵。
完颜承麟豁了出去,他要在铁浮屠马力耗尽前,尽量多冲几次,重击蒙军步阵,为友军创造战机。
阔端一直保持着优势,步军大阵外,并没有向赵泰一样,布置拒马桩和鹿角。
若是铁浮屠撞上去,肯定会给蒙军步阵巨大的打击。
“王爷您看!”张柔惊呼一声,“西面铁浮屠冲过来了。”
阔端还没弄明白,赵泰所部是不是打了鸡血,扭头一看,便见数百铁浮屠,向他的侧翼发起了地动山摇的冲锋。
阔端顿时大惊,急呼一声,“快!让马军从后敲掉他们。”
西面与拐子马缠斗的蒙古骑兵,一看铁浮屠冲向步阵,连忙丢下拐子马,抡起铁骨朵,便向铁浮屠追去,想要从后一锤一个,把铁浮屠都敲落下马。
金军拐子马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意,紧追着蒙古骑兵不放,一起卷向蒙军侧翼。
在阔端南下后,武仙立刻从砀山出发,他先赶到徐州,突袭史天泽。
不过那史天泽确实厉害,凭寨坚守,合达和武仙合军一处,都没能将其击破。
合达担心赵泰这边挺不住,担心赵泰先被阔端击溃,于是同武仙商议后,便让武仙继续南下,他则继续攻击史天泽。
这时武仙爬上河堤,骑马驻立,他口中喷出团团白雾,询问先到前锋将领,“情况如何?”
“大帅,东面赵相公硬接下一万五千蒙军步兵的进攻!西面旷野上,开封来的骑兵,正与五千蒙古骑兵缠斗,铁浮图直冲蒙军侧翼!”部将抬枪虚指,朗声说道。
武仙随即目光扫视战场,他与刚赶到的武卫军,看着眼前的画面,还没加入战斗,就已经热血沸腾。
第204章战机出现
武仙极目远眺,只见双沟镇内的守军,正奋力反击蒙军的攻击,把攻进镇子的蒙军,往镇子外面驱赶。
另一边,数百铁浮屠直冲蒙军大阵,蒙古轻骑兵则抡起铁骨朵, 凭借马速优势,追上了铁浮屠,不停从后猛砸铁浮屠的头盔和后心,想要阻止他们的冲锋。
“杀啊!”被砸得七窍流血的重骑兵,发出声声怒吼,在冲锋中铁浮屠不断被敲得落马, 可却依旧骑马冲向敌阵。
这时金国拐子马, 也追了上来,又从后砍杀蒙古轻骑兵,阻止他们干扰铁浮屠。
一时间,西面战场上,铁浮屠冲在最前,向蒙军步阵发起决死冲锋。
蒙古轻骑在铁浮屠身后猛追,而他们身后,则是金国拐子马。
三波骑兵,足有近万骑,向蒙军大阵席卷,蒙军轻骑追杀铁浮屠时,也助长了铁浮屠的声势。
本来不到八百骑冲击蒙阵,现在倒像近万骑兵直冲过来。
阵中的蒙古步军,看见这一幕,立时出现一丝骚动。
这些年来,蒙军保有骑兵优势,所以都是他们冲击别人,己方步阵很少遭受敌军骑兵的攻击。
他们是一支擅长进攻的军队, 面对万蹄践踏大地而来,没遭受过冲击的蒙军,难免有些惊慌,军官在阵中大声呼喊,长矛手匆匆上前迎敌。
这时战场上,蒙金两军的统帅,都被西面的骑兵冲锋吸引。
阔端双眼凸起,急声怒吼,“侧翼稳住!”
蒙军步军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骑兵冲锋,阵中的弓箭手急忙张弓搭箭,将箭矢射向了铁浮屠,可是铁浮屠人马具披铁甲,蒙军的箭矢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侧翼的蒙军惊恐地发现,铁浮屠顶着密集的箭矢,眨眼就到了阵前。
“轰隆!”一声巨响,恐怖的一幕出现,铁浮屠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蒙军侧翼,战马巨大的冲击,将挡在身前的长矛手, 直接撞得倒飞出去。
蒙军大阵如遭重击, 阵形瞬间就被砸开,数百铁浮屠像是耕地一般, 犁开了蒙军步阵,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迅猛冲来的铁浮屠,借着巨大的惯性,以万钧之势突入了阵中,一时间所向披靡。
这时,跟着铁浮屠的蒙军轻骑,只能急扯马缰,向两翼散开,以免入阵践踏己方步兵,可他们在去阵前,把马奔向两翼,跟在他们身后的金军拐子马,却直接冲进了铁浮屠撞开的缺口。
虽说张柔部久经战阵,十分的精锐,士卒被骑兵灌入,依旧尽力保持阵形,但骑兵恐怖的冲击力,却令他们死伤惨重。
“好啊!”双沟镇内,赵泰不禁为完颜承麟喝彩。
河堤上,武仙看见金军骑兵撞入敌阵,当即怒吼,“武卫军,给本帅压上去!”
他见蒙军步阵骑兵撞入,果断抓住战机,命令大军走下河堤,向蒙军大阵发起进攻。
这时在蒙军大纛旗下,刚放完狠话的阔端,终于无法淡定,内心出现了一丝惊慌。
在武仙出现前,他一直占据优势,不想片刻间,局面就发生了变化。
战场上,先是双沟镇内的守军,像是打了鸡血,把攻进镇子的蒙军逼了出来,再是西面的金军骑兵,不要命似的冲进了他的步阵。
阔端还没得急重新部署,刚赶到战场的武仙,又压了上来。
金军这三板斧,让阔端有些发懵,不过他很清楚,步阵被骑兵一冲,正在混乱之中,这个时候如果让武仙的人马撞上来,那战局就危险了。
“骑兵出击,给我截住!”阔端奋力挥舞着拳头,放声狂吼。
驻马另一侧,一直未动的五千蒙古骑兵,听见军令,阵中号角声骤起。
五千蒙古马军,立刻猛夹马腹,向着冲下河堤的武卫军杀去。
这时看着冲过来蒙古骑兵,武仙并不慌张,两万多武卫军,长枪阵在前,弓弩手在后,骑兵庇护两翼,列阵推进。
阔端着四万人马,又有马军优势,金军想要获胜,便只有冲上去,同蒙军的步阵绞杀在一起。
现在蒙军步阵被铁浮屠冲开,对金军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战机。
如果武卫军能够冲上去,同蒙军杀做一团,再用骑兵牵制住蒙军骑兵,便有可能获得胜利。
阔端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派出骑兵阻击武卫军,阻止武仙压过来。
这时蒙古骑兵疾驰而来,直扑武卫军的正面,想要迫使武卫军停下来,可是武仙却不是吃素的,他手下的武卫军,也不像赵泰的忠义军,算是金军步军中的精锐。
武仙作为赵泰的盟友,赵泰对于老哥哥,可以说相当大方,不仅给钱给粮,南宋援助的军械和铠甲,也优先补充。
这使得武仙的人马,装备精良,拥有不俗的实力。
赵泰刚冒险制定消灭阔端的计划,一是他知道,一旦蒙军击败金国,肯定要收拾他,他被逼得没办法。
若是蒙古击败金国后,再来攻击睢宁,赵泰将面临蒙军的泰山压顶,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因此赵泰只能趁着蒙军主力围攻洛阳之际,冒险在东线发动决战。
当然,要发动决战,肯定是有一定胜算,否则便等同于送死。
赵泰敢于发动决战,自然不是凭借他手上的新兵,而是因为参战部队中,有开封过来的精锐骑兵,以及实力不俗的武卫军,还有他从南宋借来的两千精兵。
正是有这些精兵,赵泰才有底气同阔端一较高下。
此时面对蒙古骑兵正面冲击,武卫军正面的长枪方阵,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齐齐将长枪放倒,将枪头对准了前方,如同刺猬一般,继续往前拱。
蒙古骑兵不像金国铁浮屠,人马没有铁甲防御,他们奔驰过来,以为武卫军会停下脚步,却发现身穿重甲的长矛手,排列成墙继续向前挺进。
蒙古骑兵看着向前推进的枪林,自然不敢直接撞上去。
他们奔驰中射出一波箭雨,再将要正面撞上长矛方阵时,忽然扯动缰绳,五千骑兵分为两股,左右散开。
蒙古骑兵当即改变战术,准备左右包抄,他们绕开正面的长枪兵,去冲武卫军的两翼,意图将武卫军拦腰截断。
第205章生死激战
蒙古骑兵奔驰杀来,没有吓住正面压上来的武卫军,反而被正面挺着长矛如墙而进的武卫军,逼得向两翼散开。
他们分成两股,如同两条蜿蜒盘旋的大蛇,奔驰到武卫军的侧翼,然后再次疾驰着扑了上去。
此时武卫军迅速向前移动, 正面能够挺着长枪列队前行,侧面则很难保持严密的阵形。
这里没有长枪方阵,只有少量刀盾手,庇护着侧翼安全。
蒙古骑兵见正面没机会,便奔向侧翼,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武仙在中军眼望着蒙古马军兵分两路,以泰山压顶之势奔袭而来,他神情坚毅,沉声喝令,“继续向前!”
武卫军步兵知道蒙古骑兵从两翼袭来,不禁纷纷加快了步伐,挺起长枪冲向蒙军大阵。
蒙古有马军优势,但只要他们撞上蒙军步阵,同蒙古步兵搅在一起,蒙古骑兵就难以发起冲击。
这时武卫军步军,挺起长矛,飞快向前移动,护卫两翼的武卫军骑兵,则直接迎上兵力占据优势的蒙古骑兵,想要阻挡蒙古骑兵对武卫军侧翼的冲锋。
旷野上战马奔驰,两军骑兵撞击,战刀翻飞,长矛突刺, 人嚎马嘶之下,两军骑兵纷纷坠落下马。
蒙古骑兵众多, 是武卫军骑兵的两倍还多, 迎上去的武卫军骑兵,很快就被蒙古骑兵冲散。
两翼各两千多蒙古骑兵,冲开武卫军骑兵的阻拦,不做丝毫停留,便直接撞向武卫军的侧翼。
因为武卫军大阵向前移动,侧翼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蒙古骑兵顶着零星射来的箭雨,直接撞入武卫军的侧翼。
这里没有长枪手结阵,也缺少重步兵防守,两路蒙军几乎同时杀入向前急奔的武卫军大阵。
“不要管他们,继续前进!”武仙见蒙军入阵,却根本不予理会,如蜥蜴断尾般,继续喝令大军向前突进。
蒙军大纛旗下,阔端的眉头拧成“川”字,他看见挺着长矛冲上来的金军,急忙怒吼,“放箭,莫让敌军靠近。”
蒙古大阵中, 弓箭手急忙放箭,铺天盖地的箭雨射来,想要阻止武卫军靠近。
不过蒙古人的弓箭,破甲能力一般,对身穿重甲的武卫军来说,伤害不大,长矛手挺着长矛,直接撞上了蒙军的步阵。
这下阔端急眼了,蒙军大阵的两侧,一边被铁浮屠灌入,战马不断的撞飞蒙军步军,紧随铁浮屠之后,冲入阵中的拐子马,则以屠杀的姿态,不断砍杀着被铁浮屠冲乱队形的蒙军士卒。
另一边,武仙的武卫军撞上来,前方的长矛手,排列紧密,密集的长矛如同刺猬一般,瞬间就将蒙军防线撞得凹陷。
因为蒙军步军防御马军的任务不是很多,他们的作用主要是攻城和攻陷步阵,由于对手多是步兵和重步兵,所以他们装备的长矛比较少,大多艘是短兵器,以及用来攻击重步兵的铁骨朵。
此时两军相撞,一寸长一寸强,武卫军挺起长矛猛戳,而蒙古步兵的兵器,却够不到武卫军,军阵立时被长矛阵撞得凹陷。
“杀进去!”武仙大声怒吼,指挥着长矛阵向前突进。
阔端没有想到,战局会忽然恶化,他的步军大阵开始出现危机。
“骑兵!”阔端不禁双拳紧握,看着自己的两支马军,关键时刻,还得靠蒙古骑兵。
在他的左翼,四千多蒙古马军在军阵外,看着入阵的金军骑兵屠杀着蒙军步兵,不禁一边迂回盘旋,一边焦急地等着金军骑兵出阵。
在他的右翼,则正好相反,近五千蒙古马军,冲入武卫军的后阵,屠杀着武卫军,两千武卫军的骑兵,则在外围盘旋等待着他们贯阵而出。
双沟镇,赵泰指挥淮西重步,将攻进镇子的蒙军又推了出去,不过他这边新兵多,只能依靠工事同一万五千蒙军拉锯。
赵泰站在高处,目光注视着战场,同阔端一样,都是一脸的焦急。
此时战场正面,杀得旗鼓相当,蒙军攻不下双沟镇,赵泰也无法出阵击败攻击镇子的一万五千蒙军。
赵泰和阔端都意识到,战争胜负的关键,可能在蒙军左右两翼的战况。
现在赵泰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便是近千淮西马军,还在镇子内。
他几次想用掉这张牌,却都忍了下来。
这时,战场左翼,完颜承麟领着铁浮屠将蒙军撞穿,透阵而出,外围盘旋的蒙古轻骑,看见铁浮屠出来,立刻便一夹马腹,挥舞着铁骨朵冲了上去。
几乎在铁浮屠出阵的同一时间,右翼在武卫军后阵屠杀的蒙古轻骑也贯阵而出。
“杀!”阵外等候的武卫军骑兵见此,顿时一声怒吼,当即挥刀挺矛的骑马冲杀上去。
刚刚出阵的蒙古轻骑,抬头就看见了武卫军骑兵,他们来不及反应,就与武卫骑兵撞击在一起。
“嘭!”万蹄践踏大地,两军骑兵激烈的撞击,两马相撞,战马倒飞,骑兵翻滚。
战场上,惨叫声和喊杀声交织,骑兵纷纷在撞击中坠落,战斗之惨烈,令人抓狂。
在两军骑兵对冲过后,旷野上到处都是坠亡的尸体,悲鸣的战马,令人触目惊心。
两军透阵而出,他们来不及喘息,便又迅速重整队形。
右翼蒙军轻骑不理会武卫骑兵的阻拦,便毫不犹豫地再次向武卫军后阵发起了冲锋。
完颜承麟领着铁浮屠,也匆匆调转方向,他举矛怒吼,“铁浮屠,为了大金!冲啊!”
语毕,两腿一夹,引重骑再次撞向蒙阵。
又两个时辰过去,战斗从早上打到中午,又从中午打到日落。
黄昏时分,两军的大战还未结束,双方都在苦苦支撑,在旷野上做着殊死搏杀。
正面蒙军依旧未能攻入镇子,守军也没能力将其击溃。
左翼在铁浮屠的反复蹂躏下,蒙军左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铁浮屠也没了力气,只身下百余骑。
右翼武卫军步军,已经余蒙军绞杀在一起,两军的骑兵,则在旷野上反复对冲,旷野上到处都是坠亡的尸体。
此时战场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但生死激战,却还在继续……
第206章悲壮冲锋
蒙金两军的决战,已经快持续一天。
两军早已快筋疲力尽,却依旧咬牙支撑,激烈搏杀。
战场上打得最惨烈的,是金军的骑兵和蒙军的步兵。
完颜承麟领着铁浮屠,不知道冲了多少回,铁浮屠已经损失殆尽, 只剩下一百多骑。
被金军骑兵冲击的蒙军步兵也不好过,他们从军以来,第一次反复遭受骑兵的蹂躏,左翼五千步兵,也损失殆尽。
右翼武仙与蒙军步军绞杀在一起,武卫军的骑兵则与蒙军缠斗,杀得难解难分。
这时蒙军大纛旗下,阔端只剩下五千中军未动, 他面露狰狞, 内心狂躁不安。
阔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陷入死战,他无疑低估了,绝境中的金军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还有坚韧不拔的意志。
这一战,对蒙军而言,只是灭金战争的一部分,可对于完颜承麟等来说,却是生死之战。
此时,阔端握住马缰的手,已经被汗水湿透,金军的意志让阔端有些胆寒,他内心开始害怕失败。
淮南战败,让他深感耻辱,这次若是再败, 结果令他不敢想象。
这种害怕失败的压力, 几乎压得阔端喘不过气来。
其实,就整个战场而言,金军虽然意志坚定,但是蒙军还是占据一定优势。
现在他的大阵依旧稳固,而金军的几只骑兵,已经处于下风。
此时只要阔端稳住步阵,等骑兵决战的结果出来,胜利的天平就会向他倾斜。
双沟镇内,赵泰正为胶着的战局心急如焚,他几次想要孤注一掷,用上手上最后的打击力量,可是却都不敢这么做。
因为蒙军一旦接住他的攻击,那赵泰就没牌了。
现在阔端中军依旧完整,若是不能让阔端露出破绽,便发动突袭,那么赵泰便没有胜利的机会了。
赵泰深知,一旦赌错,万事皆休,他目光紧盯着战场, 心急如焚地等待战机的出现,“完颜承麟, 武仙, 再加把劲,动摇他的中军啊!”
正当赵泰心中呐喊时,战场左翼,仅剩的百余铁浮屠,再次完成了集结。
完颜承麟和他的铁浮屠,剧烈的喘息着,胯下战马也大口大口地喷着白气,显然他们已经不行,到了身体极限。
金军重骑兵,现在个个带伤,有的铁盔都被砸得凹陷,头盔下血流满面,可他们仍旧没有退却之心。
这支金国精锐的意志正遭受着残酷的考验,他们都清楚,他们承受不了失败。
这时完颜承麟一把,折断插在身上的箭杆,目光环视身后仅剩的重骑,铁盔下满脸悲愤和不甘心。
他手臂颤抖地举起马槊,绝望的怒吼,“为了大金,不活了!”
“不活了!”百名重骑,听见主将的吼声,知道了自己的归宿,他们纷纷跟着嘶吼。
百余铁浮屠,随即再次催动战马,向蒙军大阵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这一幕被双沟镇内赵泰看见,意识到这是铁浮屠最后的冲锋,一颗心立时提起。
此时被重骑犁了多遍的蒙军左翼,士卒们也到了极限,他们还没恢复完阵形,便见重骑兵又一次冲来,士卒们顿时陷入了绝望。
现在两军都到了极限,比拼的就是意志,可铁浮屠摇摇欲坠的冲锋,却击溃了左翼蒙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那些铁浮屠,有的再冲锋的路上,就因为战马失去马力,人马一起翻滚栽倒,可蒙军左翼还是在一片哗然中,轰然溃散。
因为他们被骑兵犁了多遍,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看见骑兵居然再次冲来,绝望的情绪瞬间蔓延,而后一哄而散。
“哈哈……”赵泰看见蒙军左翼溃散,忍不住大声狂笑,“阔端,你还不动用中军,稳住阵脚吗?”
蒙古中军,阔端听见声响,胆战心惊的猛然扭头,只见左翼的步兵,面对骑兵的冲锋,如正退潮一般,向他的主阵冲刷过来。
“混蛋!懦夫!”阔端破口大骂,他担心溃兵和冲过来的重骑,撞上他的中军,引发动乱,当即怒吼,“步军上,给我灭了这支残兵!”
蒙古中军,两千步兵立刻上前,他们对着溃逃的蒙军,直接用弓箭射击,逼着溃兵避开中军,跑向两边。
完颜承麟骑着明显跑不动的战马,看见迎上的蒙军步阵,嘴角发出绝望怒吼,“冲啊!”
百余铁浮屠拖着疲惫的身子,向着蒙军发起绝望冲锋。
“嘭”的一声,铁浮屠撞上蒙军步阵,而这一次,疲惫的铁浮屠,没能撞开蒙军阵线,失去冲击力的重骑,反而被捅落下马。
蒙古中军两千步军见铁浮屠没能破阵,两翼立时包抄,将铁浮屠包围,长枪戳骑兵,战刀砍马腿,将要消灭这支蒙军精锐。
“哈哈哈……”阔端见此,不禁仰头大笑,灭了铁浮屠,左翼没威胁,他就可以全力收拾右翼武仙,最后是双沟镇内的赵泰。
可就当他大笑之际,双沟镇内,赵泰却终于孤注一掷,押上了近千淮西骑兵。
赵泰看见完颜承麟,悲壮冲锋,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当阔端派出两千步军去阻击铁浮屠,他见蒙军中军被调动时,立刻激动得浑身颤抖,整个人瞬间高潮。
赵泰当机立断,喊出震动双沟的怒吼,“淮西骑兵出击。”
大战进行了一天,千余淮西骑兵,一直养精蓄锐,他们得令之后,绕开正面交战的步军,从镇子侧翼冲出,然后直接斜刺着插向蒙军中军。
宋军不善骑射,所有骑兵并非轻骑兵,而是介于铁浮屠和蒙古轻骑之间的披甲骑兵。
这种骑兵可以袭扰,关键时候也能直接冲阵。
一千骑兵疾驰而来,出阵就提起了马速,直扑蒙古中军。
此时,蒙古左右两翼的骑兵,分别在与拐子马和武卫军骑兵缠斗,发现淮西骑兵冲向主阵,已经来不及反应。
蒙古中军,正得意的阔端,忽然听见阵中惊呼连连,张柔大声急吼,“不好,敌骑冲过来了!”
“敌骑?”阔端急忙扭头,眼前的一幕,顿时骇得他双眼凸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蹦飞出来……
第207章艰难取胜
恢宏壮观的战场上,阔端的兵马正与金军血战。
正面一万五千步军与赵泰杀作一团。
左翼蒙军步兵溃散,蒙古骑兵与拐子马缠斗,两千中军增援左翼,困住百余铁浮屠,将要把这支金兵消灭。
右翼蒙军步军同武仙决战,蒙古骑兵则与武卫军骑兵对冲。
此时战场上四处都在混战, 不过从各个局部来说,蒙军其实占据优势。
可此时,突然斜刺着杀出的一千淮西骑兵,却瞬间改变了战局。
在阔端的大纛旗下,只剩下三千步兵,而且他们刚分出两千人, 剩下的人马正重新列阵。
蒙军步军阵形还没摆好,一千淮西骑兵便斜刺着直冲过来。
大纛旗下,蒙军将领立时惊呼连连,正列阵的士卒则惶恐不安。
他们看见排山倒海般的骑兵冲杀过来,阵中的弓手连忙慌乱将箭矢射向淮西骑兵。
可是如此近的距离,蒙军慌乱间射出的箭矢,根本无法阻拦淮西骑兵的冲锋,一千骑兵挺起骑枪,不可避免地撞上蒙军中军。
骑兵长枪捅入敌军的身体,战马将慌忙列阵的蒙军撞飞,硬生生地冲破了蒙军大阵。
淮西骑兵以万钧之势,撞入蒙古中军,急速奔驰的战马借着巨大的惯性,不断撞飞身前的蒙军。
蒙古中军虽然十分精锐,但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重骑的冲击。
一瞬间,大纛旗下的蒙军众将都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骑兵不断突进, 眨眼就要杀到他们身前。
之前无限猖狂的阔端,此时脑中嗡嗡作响,他看见淮西骑兵冲到眼前,竟然全无反应。
当然他就是有反应,也来不及,蒙军在其它地方虽然占据优势,但是淮西骑兵已经入阵,他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这时阔端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战败后,将被窝阔台训斥,被蒙古的王公贵族耻笑的场景。
张柔等人眼看着淮西骑兵,直取大纛,内心大骇,顿时急呼连连,“王爷,快走!”
眼看着骑兵要撞过来,把他们一锅端,张柔见阔端没反应,连忙一把拉住他的马缰,直接仓皇后退,“快,护送王爷走!”
蒙金战争,蒙古占据优势, 输这一场,也不影响大势,张柔觉得眼下该保命要紧。
这时他们刚走,淮西骑兵就冲到大纛下,为首将领关刀横扫,将几名护旗兵杀散,然后一刀劈下,蒙军大纛旗直接被劈倒。
“蒙军败了!”砍下大纛的瞬间,淮西骑兵纷纷怒吼。
蒙古中军,见大纛倒下,瞬间开始溃散。
双沟镇内,赵泰双拳紧握地看着淮西骑兵冲向蒙古中军。
在蒙军大纛旗倒下的一刻,赵泰激动得几乎窒息,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激动到变调的怒吼,“蒙军败了!擂鼓!全军突击!”
双沟镇内,战鼓急擂,苦战的忠义军,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蒙军败了,杀啊!”
双沟镇内的忠义军,发现蒙军大纛倒下,听见进攻讯号,将士们立时受到激励,纷纷鼓足血气,向蒙军发起气势如虹的攻击。
几乎同一时间,左右两翼战场上,苦战的拐子马,还有武仙的武卫军,也瞬间士气大振。
战场上的蒙军回头一看,见中军被攻破,大纛旗被砍倒,士气瞬间瓦解。
正交战的蒙古骑兵,发现情况不对,首先丢下金军马军,拔马后撤。
他们撤得容易,可绞在一起的蒙军步军,想要后撤,就不容易了。
这时他们一退,金军立时呐喊着从后掩杀,撤退眨眼变溃逃,蒙军瞬间师溃如山倒。
旷野上无数蒙军士卒漫野奔逃,各路金军见此,纷纷疯狂怒吼,“杀啊!”
战斗进行一天时间,双方都在苦苦支撑,蒙军大纛倒下,军士没了战心,他们无心恋战,步骑混杂着逃命。
金军则士气高昂,对蒙军展开了残酷无情的追杀。
这时被溃兵裹挟的阔端,想着战败的后果,终于清醒过来。
他在淮南已经输了一次,这次若是再战败,还有什么脸面回蒙古。
阔端刚被张柔牵着马缰绳,跑了没几步,便忽然夺回马缰。
张柔赶紧回头去看,只见夺回马缰的阔端,一边扯动缰绳,让战马调头,一边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不许退!都不许退!”阔端疯狂怒吼,阻止着败军撤退,可无论他如何怒喝,却都无济于事。
数以万计的败军,毫无章法,漫野逃窜,阔端的吼声,被金军满天的喊杀声掩盖,他只能看着无数的士卒,四散奔逃。
“哇~呜呜呜~”情急之下,阔端竟然绷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张柔看见骑兵追杀过来,连忙急声怒吼,“王爷,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阔端却似乎没听见,他已经心如死灰。
连续遭受两次失败,阔端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于是对着聚集在身边宿卫,不甘怒吼,“吹号角,本王要你们随我冲锋!”
语毕,他便一夹马腹,领着身边的亲卫,义无反顾迎上冲杀过来的追兵。
“王爷!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张柔大骇,他连连疾呼,却改变不了阔端的决定。
这时他看着阔端领着属下,逆着人流冲锋,张柔内心几乎崩溃。
阔端领着亲卫,逆着人流,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在冲向胜利。
可是现实却极为残酷,前方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传来,正准备拔马回头的张柔,只见追兵同阔端撞在一起,瞬间就将阔端淹没在人潮中。
张柔见此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不是害人吗?
“去救王爷!”张柔不敢丢下阔端,只能硬着头皮转身。
“杀啊!”赵泰跨上战马,提起长枪,领着忠义军冲出双沟镇,对溃逃的蒙军步兵,发起了气势如虹的追击。
“杀!别让蒙军跑了!”武仙从后一把揪住逃跑的蒙将,把他拉回来,就是一刀,然后举起兵器怒吼。
武卫军奋起直追,转身逃跑的蒙军,将落后的人捅死于地。
“冲啊!”左翼的拐子马,则对溃逃的蒙军,展开了无情的追杀。
第208章赵相公很伤心
日头西斜,余晖洒向大地。
此时战场上逐渐归于平静,四万蒙军精锐,在多路金军的攻击下,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赵泰站在铺满尸体的战场,哈着白气,环首四望, 在他的脚下,是鲜血浸透的大地,还有铺满地面的人尸马尸。
在方圆十余里的战场上,忠义军的士卒和民夫,正收缴着战利品,清理着己方士卒的尸体。
在战场的左翼,战马发出声声悲鸣,十多名金军骑兵, 头盔丢在一旁, 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赵泰听见声音,看见那些铁浮屠,沉着脸走过去,“怎么回事?”
在附近的部将常玉走上前,低声道:“相公,是完颜殿帅战死了。”
赵泰听完心头一凛,立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情。
这时赵泰忽然疾步向前,分开围着尸体的金兵,有人便道:“赵相公过来了。”
那些正痛哭的金兵,见赵泰过来,于是连忙让出一条道,赵泰走进人群, 便见一具浑身多处受创的遗骸。
完颜承麟虽然身穿重甲,但躯干上还是满是创口, 他变形的头盔被取下,整张脸也被钝器锤的凹陷,看不清本来面貌。
看见这副遗容,赵泰便知道,完颜承麟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恶战。
这次赵泰能够大胜蒙军,完颜承麟所率的金军骑兵,居功至伟,正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敌阵,才给赵泰创造了击败阔端的机会。
赵泰与完颜承麟有些交情,两人曾经一起出使南宋,回来后赵泰因功做了宣抚相公,而完颜承麟则做了侍卫亲军的马军都指挥使。
现在看在完颜承麟战死沙场,赵泰起初脚步很急,等临近却又放慢脚步,最后蹲下身去,一把抱住完颜承麟的尸体,竟然失声痛哭,“承麟兄啊!我的兄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走了,你这些弟兄们怎么办啊!呜呜呜~”
赵泰哭得撕心裂肺,令周围之人, 无不动容,那些金兵铁浮屠,还有受伤没有参与追击的拐子马都围过来, 默默擦拭眼泪,被赵泰的情真意切所感动。
“承麟兄,你睁睁眼吧。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抗击蒙古,把蒙古人赶出中原吗?”赵泰捶胸大哭,将开封来的骑兵,以及跟着他的完颜承德、完颜承虎等人都深深感动。
“国瑞,完颜殿帅死得壮烈,你节哀吧!”武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蹲下来拍拍赵泰的肩膀,轻声安慰,“眼下,咱们还需追击败军,击败史天泽,彻底解决蒙军对东线的威胁。”
赵泰闻声,又干嚎几声,才抹掉眼泪,站起身来,他目光扫视周围的铁浮屠残兵,还有拐子马伤兵,沉痛说道:“承麟兄战死沙场,我心甚痛,然而蒙军还未被歼灭,大家都要收起悲伤,为你们的殿帅报仇!”
周围的金军骑兵悲痛地摸着眼泪,有人大声吼道:“为殿帅报仇!”
赵泰又宽慰众人道:“你等放心,承麟兄走了,本帅会代替他照顾你们。此战,你等拼死血战,居功至伟。所有受伤的士卒,都去睢宁休养,本帅安排最好的军医给你们治伤。至于承麟兄的后事,你等也无需担心,本帅会为他向朝廷请功,并将他厚葬。你等失了统帅,也不要太过悲伤,更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情。从现在起本帅会为你们提供钱粮补给,还能继续作战的,暂且听从本帅指挥,继续在东线作战,为承麟兄报仇。等击败了蒙军,你们再听朝廷安排。”
这一战,赵泰取得了胜利,可从开封过来的援兵,却损失惨重。
五千骑兵,损失超过四成,其中尤以铁浮屠最惨,几乎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一千骑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失去建制,大批军官战死,可以说是人心惶惶,群龙无首。
这时赵泰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各人便只能接受赵泰的安排。
赵泰见没人反对,便唤来完颜承德和完颜承虎,他们两人都是女真人,不过跟随赵泰很久,算半个心腹。
“承德、承虎!”赵泰沉痛道:“本帅把厚葬完颜殿帅的事情,交给你们,另外你们再安置伤兵,恢复拐子马和铁浮屠的建制。”
两人闻语,立时抱拳行礼,“卑职领命!”
赵泰微微颔首,两人都是女真人,而且还姓完颜,由他们去接管金国的精锐骑兵,不容易引起拐子马和铁浮屠的反感。
在安排好后,赵泰才对武仙叹息道:“痛心啊!完颜承麟一员猛将,就这么沙场陨落,惜哉!”
武仙叹息一声,“唉!完颜承麟走得壮烈,大丈夫马革裹尸,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武仙就没有赵泰这么悲伤,他相信赵泰其实也没有表现得那么悲伤。
毕竟,他们现在打了个大胜仗,击败了阔端四万大军,获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
“国瑞,我发现阔端的尸体了!”武仙难掩心中喜悦,他与赵泰走出人群,便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赵泰闻语一惊,满脸不敢置信,“阔端死呢?”
武仙点点头,“我已经让人辨认,阔端确实死了!”
赵泰连忙询问,“尸体呢?”
武仙一边走,一边道:“在那边!”
赵泰连忙跟着武仙前去查看,他心中有些不敢相信,按理来说,像阔端这个级别的人,就算战败,也很容易逃脱,怎么会被打死呢?
这时赵泰和武仙走到一处,大群武卫军士卒,立刻让开一条道路,让两人进入圈子内。
赵泰走进来,便见地面上躺着一具尸体,胸前一个巨大创口,估计是被长枪捅入,已经彻底死透。
在尸体旁边,则跪着几名被绳索反绑的蒙军将领,他们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赵泰走上前,看了尸体一眼,然后看向几名俘虏,“这是阔端?”
几名俘虏没人说话,看押的士卒立刻踹了一脚,“赵相公问你们话了。”
一名被绑着俘虏连忙说道:“赵相公,确实是蒙古王爷阔端!”
第209章空前大胜
赵泰听了蒙军将领的话,心头大震,没想到自己居然打死了窝阔台的儿子阔端。
这消息传出去,必定天下震动,不过肯定也会引起蒙古人的疯狂报复。
赵泰毒死了拖雷,现在又打死了阔端,今后蒙古无论是窝阔台一家主政, 还是拖雷一家当大汗,都和他没完。
赵泰不禁蹲下来查看,然后看向那几名蒙军俘虏,沉声问道:“你叫什么,担任何职?”
方才那员蒙将闻语,却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赵泰见此,眉头一挑,站起身来, 冷声道:“若是其他人先说,本帅就杀了你。”
那将身体一个哆嗦,他不敢保证,另外几人会不会出卖他,只能低声道:“我叫张弘基,担任千户一职。”
“张弘基?”这个名字让赵泰不得不联想到另外一个名人,想到这次的对手,主要就是蒙古骑兵,以及河北军阀张柔和史天泽的兵马,赵泰不禁问道:“张柔是你什么人?”
那将身子微微颤抖,“张柔是我父亲!”
“哈哈!”赵泰心里颇为高兴,又问了其他几人身份, 都是张柔麾下军官, 于是挥手道:“把他们都押下去, 好生看管!”
一队士卒闻令,立刻将张弘基等人带走。
武仙指着阔端尸体,“国瑞,他怎么办?”
赵泰注视死透的阔端, 沉吟一阵,笑道:“蒙古是我们的死敌,自然将阔端首级砍了,送往开封报功!”
双方既然是死敌,赵泰自然不会客气,他知道自己落入蒙古之手,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他自然要利用阔端的尸体,来换取利益。
赵泰虽然在东线击败了阔端,但是这场胜利,并不能改变蒙金间的战局。
现在随着蒙军攻破金国的关河防线,金国将加速灭亡,而这个时候他在金国的地位越高,便能在金国灭亡后,获得更多金国的遗产。
赵泰准备争取在金国灭国前,混个王爵,掌握一省地盘, 这样既能在金灭后, 接收大批金国势力, 同时又有实力同南宋谈条件。
武仙对于阔端的处理,没有什么意见,他颇为兴奋道:“国瑞,此战斩杀阔端,可以说是一场空前的胜利啊!”
说实话,赵泰其实并不太想阔端死,因为阔端一死,蒙古方面肯定会派遣一员大将来取代阔端。
万一察合台派来,速不台、赤老温这些蒙古名将,那赵泰以后的日子肯定不想过。
赵泰没想到,阔端既然没跑,不过既然他死了,那赵泰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哈哈~此战多亏了兄长,经此一役,兄长足以名震天下!”赵泰笑道。
武仙摆摆手,“这一战是你谋划,我不过是来捡个便宜罢了,不敢居功啊。”
赵泰道:“此战若不是兄长和完颜承麟,及时赶来增援,拼死为我制造战机,今天这场大战,胜负就难料了。兄长不必过谦!”
武仙笑了笑,对赵泰的话很满意,“此战阔端授首,不过张柔却跑了,另外史天泽还在徐州城外。西面的蒙军很快就会攻过来,我们必须追击败军,彻底解决东面的威胁,才能抵挡蒙军主力的攻击。”
赵泰深以为然,“兄长之言在理,我们留下一部人马,收押俘虏,清理战场,兄长立刻向北追击败军吗,我则率兵直扑徐州,。”
武仙点点头,“那好,我收拾收拾,立刻追击。”
武仙向北跨过黄河,去追击逃回山东的败军,赵泰则留下少量人马清理战场,看押俘虏,而后率领大军,连夜向徐州而去。
张柔看见阔端冲向金军,他急忙拔马回去救援,可很快发现,阔端跟疯了一样,根本不听劝,他为了保命,只能带着属下逃窜。
张柔不敢去徐州,带着溃兵直接踏冰过河,逃回了山东。
这次蒙军战败与以往不同,因为金军这边也有骑兵,所以他们只能拔腿狂奔,并不能从容撤走。
邳县西南一百里,旷野上,蒙军溃兵步骑混杂在一处,仓皇北逃。
“又追上来了!快跑!”一阵惊呼声从溃兵队伍后方响起,被追了两天的溃兵们内心顿时一阵骂娘。
张柔伏马逃窜,他回首一望,只见金军骑兵,再次撵了上来,他们长矛突刺,战刀翻飞,从后砍杀着落后的蒙军。
这时被追得筋疲力尽的蒙军士卒,看见疾驰而来的骑兵,不少人恨不得多生一双腿,被追得绝望痛哭。
张柔扭头看见金军骑兵,忍不住在心中怒骂,“直娘贼,追了两天,都到山东了,这是想赶尽杀绝啊!”
金军骑兵战马疾驰,骑兵们手持马槊,奔驰中不停,从后背将蒙军刺死。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丢了!”张柔见此,急忙怒吼。
蒙军溃兵边跑边丢东西,他们不仅扔掉铠甲和兵器,连身上带的金银珠宝、铜钱,也都抛弃。
这一招起了作用,后头追上来的金军,看见散落的金银,盔甲兵器,立时开始争抢。
这时一对骑兵,奔驰过来,武仙见此大声怒吼:“不得哄抢,继续追击,违令者军法从事!”
拐子马不认他,可是武卫军的士卒,抬头看见武仙,一见是自家节度使,便只能抄起兵器,发起追击。
在武仙追入山东境内时,徐州城外的史天泽,已经得到阔端战败的消息。
在得知赵泰领兵扑向徐州时,史天泽当机立断,下令蒙军突围,不过合达自然不会容他从容撤走。
徐州金军立时对蒙军营地,发起山呼海啸的攻击,史天泽的兵马被牵制住,只带千骑连夜逃出营地,直接逃回了山东。
赵泰率兵抵达徐州时,城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一万蒙军,除去史天泽和一千骑兵逃走外,剩下九千人,不是被杀,就是成为俘虏。
这时赵泰骑马急行,临近徐州时,前方忽然传来,声风起云涌呼号,金军的欢呼声直上云霄。
赵泰闻声,微笑谓左右道:“看来我们来迟一步,徐州守军已经击败史天泽了。”
第210章会师徐州
赵泰击败阔端后,没来得及休整,便带着兵马,火急火燎地往徐州赶。
赵相公这么急,自然有自己的盘算。
随着关河防线被蒙古人攻破,开封多半无法坚守。
赵相公掐指一算,金国的寿命, 大概也就一两年时间,最多还能撑三年。
金国倒下,那么金国控制的军队和百姓,必然要重新找靠山。
这时候,他们可能投靠蒙古,也有可能投靠南宋, 选择投靠赵泰的人,估计不会太多。
因为赵泰现在的地位, 威望都不够高。
因此赵泰击败阔端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徐州赶,希望在徐州击败史天泽。
这样一来,赵泰连战连捷,一举鼎定东线战局,解决金国东面的威胁,他的威望必然上升到一个高度。
金国面临危机时,便会依赖赵泰,而赵泰则坐地起价,提高在金国地位。
这样等金国被灭,那些对投宋或者降蒙有顾虑的人,就会把目光投向赵泰。
届时,赵泰就可以接收大批金国军民,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势力,成为一方诸侯。
这时赵泰听见远处的欢呼声,知道徐州守军已经击败史天泽, 心中觉得有些可惜, 自己来晚了一步。
不过赵泰依旧面露微笑,“大军休息半个时辰,整顿军容,再前往徐州会师!”
听见欢呼声,赵泰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便不急着赶往徐州。
虽然没赶上,但是赵泰有办法,让徐州军民,觉得是他赵泰,徐州守军才能击败史天泽。
这时赵泰一声令下,连夜赶路的忠义军士卒,立时坐在路旁休息,顺便吃点食物。
半个时辰后,军官吹响口哨,一万多装备精良的忠义军,便纷纷起身,并排列成整齐的队列。
赵泰下令整理仪容后,巡视一遍,见麾下士卒, 衣甲鲜明, 刀矛锋利, 队列整齐, 当即一挥手,“继续前进,前往徐州会师!”
命令下达,一万人马,随即列队而行,浩浩荡荡向徐州进军。
……
徐州城外,黄河堤上,蒙军大营内,一片狼藉。
营地内,帐篷熊熊燃烧,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一群群的蒙军俘虏,则被绳索捆绑着押出营地。
此时,欢呼声,首先从冲上河堤的人马中响起,徐州守军经过数天浴血奋战,终于攻破蒙军营寨,取得了东线战场的胜利。
陈忠领着六千忠义军,站在河堤上,高举兵器,发出欢呼。
这次金军攻击蒙营,陈忠率领的六千忠义军,是进攻的主力之一。
虽说在开始的进攻中,忠义军的新兵表现并不好,但随着几天血战下来,经过战火洗礼的新卒,逐渐适应战场,忠义军便仗着装备精良,发挥出了不俗的实力。
这次进攻,便是忠义军首先撕开蒙军防线,并且最先冲上河堤。
这让新卒们内心都非常激动,没想到自己能建立这样的功绩,于是忍不住发出欢呼。
河堤下方,蒙军营地内的金军,听见欢呼声,纷纷跟着欢呼,他们奋力挥舞兵器,发泄着心中的喜悦。
此战,金军一举击败东线蒙军,取得了三峰山惨败后,第一次大会战的胜利,洗雪了耻辱。
合达和官奴骑马驻立,目光看着战场,耳中充斥着金军将士疯狂的欢呼,两人内心都是激动无比。
“元帅,我们击败蒙军了!”官奴喜极而泣。
合达内心也是感慨万千,激动得一时无言,热泪在眼眶中盘旋。
官奴兴奋道:“元帅,我们击败了史天泽,现在立刻挥师南下,去救赵泰。若是击败了阔端,元帅的威望大振,便可以压制赵泰了。”
合达闻语,却摇了摇头,“赵泰已经击败阔端了。”
官奴有些惊讶,“赵泰击败了阔端四万大军?”
他们这边三万人,打史天泽一万人,费了老鼻子劲,死伤数千人,才攻破蒙军营寨。
赵泰面对的可是四万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万骑兵,他居然已经打赢呢?
合达见官奴一脸不可置信,沉声道:“你以为史天泽为何连夜逃跑?我收到消息,南边应该是打赢了。”
官奴听了合达的话,心中不禁有些气馁,他还以为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攻破蒙古军营,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南面打赢了。
合达拍拍官奴的肩膀,“你不用担心。赵泰虽然击败阔端,不过自身损失,估计也不小!毕竟,阔端可是有四万大军,而赵泰手下又多是新兵!”
官奴颔首,“元帅说的是,我们打史天泽一万人,都这么不容易!赵泰估计损失惨重,手上兵马肯定损失殆尽了。”
合达叹息一声,“赵泰确实是个人才!其实本帅现在并不希望,赵泰损失太大。毕竟现在朝廷危急,赵泰也是一支能够帮助我们的力量!如果他损失惨重,也是我们的损失!现在关河防线被攻破,国朝危如累卵,情况不比从前,我们必须联合一切能够帮我们大金抵抗蒙古,把蒙军赶出中原,重建关河防线的力量!”
官奴点点头,“元帅深谋远虑,只是可惜,赵泰这次肯定是惨胜,估计后面都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一队骑兵奔驰过来,行礼禀报,“启禀元帅,赵相公领兵来援,兵马已到南郊。”
合达和官奴闻语一惊,都没想到赵泰来得这么快。
毕竟击败阔端四万大军,估计赵泰也被打残,不可能过来这么快。
当下,合达和官奴疾驰回城,来到南城门。
合达远眺,只见万余兵马,旌旗招展,长矛如林,盔甲反射着阳光,极为威武,令两人都惊讶不已。
其实合达和官奴猜得没错,赵泰指挥的战斗,确实是一场惨胜。
只是赵泰的兵马在双沟镇内,猥琐防御,所以损失较小,而战场血战的开封援军,以及武卫军,确实都损失惨重。
这其中开封来的骑兵,打得最惨,铁浮屠几乎全军覆没。
合达和官奴本想等赵泰到城下,再放赵泰入城,让他来城上拜见,可看见赵泰的人马根本不像遭受重创,两人便连忙让人打开城门,然后疾驰着出城,亲自到城外迎接赵泰。
这时合达和官奴在赵泰身前勒住战马,面带兴奋,“国瑞,你怎么来呢?”
赵泰微笑道:“下官击败了阔端,怕史天泽逃跑,所以急忙赶来!”
第211章进兵山东
赵泰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他击败了阔端,史天泽得到消息要跑。
合达击败史天泽是应该的,若是让史天泽跑了,还得怪合达不顶用,没能全歼史天泽。
他这话等于,直接就把合达在徐州的胜利, 归结于他在双沟击败阔端。
若不是他击败阔端,合达不可能这么容易战胜史天泽。
合达听了赵泰的话,心中稍微有些不快,不过他看赵泰兵强马壮,也不敢表现出来。
合达原本以为赵泰即便击败阔端,自身也损失惨重, 可现在看赵泰的大军, 似乎没什么损失,他自然不敢得罪赵泰。
毕竟,金国的危机还没解除,他还需要赵泰的力量,来对抗蒙古。
现在的赵泰已经成为,拥兵自重的军阀,合达只能迁就赵泰。
赵泰笑道:“下官过来时,远远听见欢呼声,元帅已经击破蒙营,斩杀史天泽呢?”
合达沉声道:“蒙营已被攻破,本帅俘虏斩杀敌军约九千人,史天泽引千骑,连夜逃脱。”
“可惜了!”赵泰叹息一声,然后忽然笑道:“史天泽跑就跑了,元帅不必气馁!下官送元帅一件大礼,保证元帅看完, 会振奋不已!”
史天泽虽然跑了,但是俘虏和斩杀九千蒙军,缴获大量物资和辎重,合达对于这场战斗,其实比较满意。
合达听了赵泰的话,觉得赵泰变了,这小子以前见他,一口一个大帅,叫得非常亲热,可现在处处露出小人得志的猖狂,让合达心中十分不满。
这时听赵泰之言,仿佛他取得的战果,不值得一提,合达心中有些不快道:“哦,那本帅倒要看看,国瑞给我送来什么大礼。”
“拿给元帅!”赵泰霸气一挥手,属下便送上来一个木盒,合达一脸疑惑,让官奴接过来。
这时官奴打开,顿时骇了一跳,只见里面放着一枚人头,面孔极为狰狞。
“这是?”合达不禁询问。
赵泰笑道:“此乃蒙古大汗窝阔台之子,蒙军东路军元帅阔端!”
“阔端!”前来迎接的金军将领,纷纷惊呼, 围上来观看。
他们刚才听赵泰的话,心中都有些不爽,可现在看见阔端人头,一个都内心狂震,觉得赵泰这样有本事的人,狂点也是应该的。
合达接过木箱,满脸震惊,“国瑞,你居然阵斩了阔端!”
赵泰道:“不只阔端,他麾下四万人马,也遭到惨重打击!此战过后,东线暂时无忧矣!”
“好啊!好啊!”合达激动连连叫好,“国瑞,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捷!我要立刻报之陛下,给你请功!”
赵泰摆摆手,“元帅,这个不慌,当务之急,咱们得收拢部队,向东进发,追击蒙军溃兵,尽量多消灭蒙军,再夺取一些山东州县,才是要紧之事!”
关河防线被蒙军攻破,金军窝在中原,必定死路一条。
既然西面被蒙军打开缺口,那赵泰便向东,进入山东,拓展生存空间。
届时背靠大海和南宋,至少有两个方向,不会遭受蒙军攻击。
合达听了赵泰的话,不禁颔首,“国瑞说的有道理!必须尽量消灭东线蒙军,开封才不会腹背受敌。”
赵泰道:“那好,元帅收拾收拾,便与我一起跨河追击溃兵!”
徐州之战,赵泰纠结各路金兵,又请来南宋增援,约小十万人马,击溃了东线五万蒙军。
赵泰只在双沟战场,就斩杀万人,俘虏万人,合达在徐州也歼灭和俘虏九千敌军。
张柔等蒙军将领,率部逃窜,一路遭受追杀,浮尸百里,死伤则还没进行统计,金军一路缴获大批钱粮和军械,收获极为丰厚。
前线大败的消息,传入山东西路各州县,各城蒙古任命的官员,没等金兵杀到,便纷纷北逃。
张柔仓皇逃到邳州后,得知金军追来,于是一路北上,直接逃回了大名府。
史天泽引一千骑兵,逃到滕州,得知金兵跨河追击,又马不停蹄地引残部,一直逃到济南,才止住脚步。
东线五万蒙军,在金军的追击下,最终逃脱的不到五千人,已经彻底失去战力。
时间到十二月底,赵泰指挥东线金军进入山东后,由于山东州县大多数官员,都望风而逃,金军迅速收取了邳州、滕州、济州、兖州、泰安州、东平府等地。
这让益都的李璮内心惶恐,不过李璮很快就收到赵泰书信,表示金兵不会进攻他的地盘。
赵泰甚至与李璮在济南府,演了一场戏,令进入济南地界的陈忠,佯装被李璮增援济南的人马击败,退回到泰安州。
逃到济南的蒙古官员,本来准备放弃济南,逃入河北,见李璮的援兵击退了金兵,才在济南停留下来。
山东,邳县。
赵泰在军队护卫下,进入这座历史名城。
时隔半年,赵泰再次拿下邳县,不过仅仅半年时间,邳县却比上次更加残破。
这时赵泰骑在马上,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两侧的房屋,不是坍塌,就是被大火烧毁。
赵泰一路进入州衙,路上只看见几个老头,穿着破旧的袄子,站在窝棚前瑟瑟发抖。
这时,赵泰进入州衙,里面王文统正领着一群人忙碌着,他见赵泰到来,吩咐小吏一句,便迎上来行礼,“相公!”
赵泰问道:“先生,这邳州情况如何?”
王文统摇摇头,“相公,这邳州靠近运河,原本商业繁华,农业兴盛,有民六十万。现在则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赵泰皱眉道:“有多惨?”
王文统道:“各县和乡野间有多少人口,暂时卑职还不清楚,不过光说这邳州城,原本有民五万众,现在城内仅剩五十户,而且都是走不了的老弱病残。”
赵泰进城后,粗略看了眼,城内的情况,知道邳州的情况不好,却没想过这么惨,竟然只剩下五十户。
王文统道:“看邳州的情况,卑职估计滕州的情况,也差不多。”
赵泰闻言,神情立时凝重起来。
第212章山东策
偌大一个邳州城,里面只剩下五十户。
让赵泰感到,战争确实残酷,特别是这种北方异族南下,比中原王朝更替,更是残酷十倍、百倍。
金国灭亡在即,赵泰需要尽快扩充自己的势力。
他听了王文统的话, 心立时凉了半截。
这邳县如此破败,让赵泰对于进兵山东,内心生出了一丝动摇。
王文统见赵泰的神情,侧身请道:“相公,一路辛苦,到里面说吧!”
赵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士卒,点了点头, 沉声道:“那就里面坐着说!我正好有事, 要请教先生。”
当下赵泰与王文统进入大堂,王文统让人给赵泰上了茶水,赵泰叹息道:“先生,我军虽在双沟取得大捷,但蒙军主力也攻破了关河防线。一旦他们拿下洛阳,必定兵出虎牢关,进攻开封。届时我们睢宁,也在蒙古兵锋之下,不再安全!因此我决议,趁着东线蒙军战败,收取一些山东州县,可这邳州?”
王文统听赵泰话语,看见赵泰情绪不高,知道赵泰的想法,于是道:“相公,这山东之地虽然破败, 但眼下确实是相公最佳的选择。”
赵泰看向王文统, 不禁道:“何以见得?先生既出此言,当有策教我!”
现在邳州、滕州如此破败,赵泰拿下,也难以增长实力,让赵泰对于经略山东的大计,产生了动摇。
王文统沉吟片刻,“如今关河防线以破,开封不可久守,河北、关中相公都去不得,唯有山东一处可为相公用武之地。”
这一点,赵泰是认可的,他现在除了山东,确实没有其它的选项。
赵泰沉声道:“历代以来,据山东而成大业者,凤毛麟角,先生何以说,此为用武之地?”
在赵泰看来,相比于关中、巴蜀、江南、太原、幽燕,山东却是差了许多。
王文统笑道:“诚然,山东之地, 形胜不及关中、巴蜀之固, 富不及江南, 人口不及河北,产粮不及荆楚,然山东地处南北要冲,扼南北运输之要道,又有渔盐之利,有王霸之基。历代以来,居山东而自守者,易弱而亡,以攻者,则足以自强而成霸业。”
赵泰听着王文统的话,沉思道:“何为自守易亡?”
王文统道:“山东之地,无关中和巴蜀之险要,若是据此地,而取守势,无秦据函谷而抵六国之力,久战必弱,而弱则必亡。”
赵泰沉思一阵,不禁微微颔首。
山东不像关中和巴蜀,能够关起门来,把敌人挡在外面,利用防守的优势,去消耗敌人,待敌人疲乏,或者出现动乱,再东出争天下。
山东地形,虽不像河北一样一马平川,但也算不上险峻,敌人很容易攻进来。
若是战事在山东进行,生产遭受破坏,山东的实力必然会越来越弱,然后被敌人消灭。
赵泰明白了,以守则易弱而亡的意思,于是又问道:“何为以攻则足以自强而成霸业?”
王文统道:“齐地,东至海,西至河,南靠宋,北至河北。春秋战国,关东之国,以齐最强。战国时,燕齐有两立之势,齐以五都之兵,即破燕国。魏霸于中原之际,诸侯莫敌,齐围魏救赵,大败魏国。其中缘由很多,但有一点,便是河北与大梁,在齐国面前都是一马平川。此种地形之下,从齐地北上河北,西进豫东,敌皆无险可守。”
王文统顿了顿,继续说道:“河北、豫东之地,人口和耕地众多,若山东取守势,河北、豫东就能安心生产,待实力强于山东,便可攻取山东。若是山东取攻势,以其无险可守,夺其人口、资源,则能自强。此齐桓公南征北伐,霸于诸侯。而孝公以后,齐仅为自守之国,是以终春秋战国之世,未能成大业也!”
赵泰捋了捋胡须,大概认可王文统的话语。
因为王文统有一套自己分析事物的方法和逻辑,他的分析主要是基于地理角度,山东北面是平原,西面也是平原,确实容易进攻。
而山东虽不似关中和巴蜀那样,可以固险而守,但中部有诸多山脉,胶州半岛有诸多丘陵,敌人想要攻下,也不容易。
若是大家相安无事,山东的发展肯定比不上人口和耕地众多的平原地区。
因此据有山东之地,便必须对外进攻,向北控制河北,向西控制中原,才有机会称霸,否则就只能等着被消灭。
赵泰点了点头,“先生以为我该怎么做?”
王文统沉声道:“相公夺取山东,当编练精骑,攻略河北、豫东,使蒙军无法安于生产,夺其人口、物资,以壮大自身实力。同时可编练水师,威胁幽燕和辽东。”
赵泰问道:“现在我军弱,我若袭扰,引蒙军来攻,若何?”
王文统道:“山东一隅之地,守四方之兵,必亡!卑职以为,敌军来攻,相公当多于山中立寨,于海岛屯兵,而后以攻代守。以骑兵袭击,敌军后方,以水师攻击河北,威胁中都。敌攻我难,我攻敌易,敌必退兵!”
王文统这个思路,与赵泰的设想暗合,蒙军进入山东,赵泰据守山寨和海岛,蒙军都难以进攻。
赵泰派遣骑兵,驰骋于豫东和河北平原,却很容易找到敌军的弱点,并发起进攻。
若是有水师的话,进攻河北州县,威胁幽燕,也很容易做到。
这种情况下,蒙古人很难安心,进攻他在山东的据点。
赵泰不禁笑道:“先生之法甚妙!只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不少兵力,以山东的情况,如何养得起?”
王文统道:“山东之地,战乱频繁,地方百废待兴,相公要经略山东,夺取河北和中原,确实需要恢复山东的实力。现今邳州户不满百户,滕州的情况亦是如此。古之养兵,一家充军,九家给之。今山东兵多而民不足,使萧何复生亦无术所施。卑职建议,相公可实行军屯,将宗族世家,安置于山东,使之亦兵亦农,让他们忙时为农,战时为兵。另外利用山东渔盐之利,煮盐易粮。如此,使山东之民,皆亦兵亦农!蒙军来,令其自守,而相公则率精兵,攻略河北、豫东,不出十年,当霸于北地!”
赵泰听了王文统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赞叹道:“先生真乃吾之卧龙啊!”
第213章建立卫所
王文统的话语,给了赵泰信心。
他对山东这块地,其实一直不太满意。
选择山东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他对据有山东,而争天下,心中存在疑虑。
毕竟历史上从山东起家,而得天下的太少了。
现在听了王文统的话, 赵泰觉得山东之地,也有好处。
若是能向北席卷河北,向西夺取开封,未必不能成就大业。
王文统听见赵泰的赞赏,脸上立刻乐开了花,“相公, 山东之地, 中部高,四周低。这邳州、滕州虽然残破,但地处泰山和沂蒙山脉之南,没那么容易遭受攻击,我以为可以着重发展。另外,海州之地,隔在东海岛与邳州之间,我们最好拿下来!”
赵泰点点头,“海州是李璮的地盘,我与他有协议,暂时不要动。眼下先收拢百姓,安置于邳州和藤县。就按着先生的思路,把这些百姓,编为卫所。平时为民,战时为兵,让他们自己养自己。”
王文统点点头,“卑职会让人张贴告示,让邳州、滕州的百姓回来, 半年未归, 其屋宅、田地,将视为无主之地,由官府收回,分配给其他百姓!另外,再从睢宁、宿州、泗州,迁徙愿意过来的宗族,到邳、滕两州屯田。”
赵泰颔首:“告示上要写清楚,告知逃难的百姓,只要他们回来,宣抚司可以为他们提供种子和工具!迁徙过来的宗族,则赐给田地,并给他们发放兵器。”
王文统道:“卑职明白!”
宋代重文轻武,压制百姓的血性,金国统治北方,对北方汉人百姓,也是压制政策。
几百年时间下来,整个汉民族的特性,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少了汉唐时期的气概。
当年南北朝时期,晋王朝腐朽无能, 无力保护百姓, 北方各地汉人宗族和豪强建堡自保的场面,后来异族入侵,已经很难出现这样的场面。
虽说赵泰利用宗族,让他们组建乡兵和团练,进行武装屯田,会造成很多问题,可眼下为了对抗蒙古,赵泰便管不了那么多。
毕竟,挡住蒙古的进攻,赵泰后面还有机会,解决这些宗族和豪强,挡不住蒙古,赵泰连解决问题的机会都没有。
当下赵泰与王文统商议一阵具体细节,给王文统讲解了一些明朝的卫所制度,让他从中吸取能够参考的部分。
几日后,数十名骑兵,奔赴赵泰治下各州县,张贴告示,令山东流民返乡,同时鼓励各种宗族,派遣子弟和分支,前来山东进行军屯。
一时间,各县城门处,都贴上了告示,经过的百姓纷纷围观。
流落到此的山东百姓,听说半年不归,家宅和耕地就要当作无主之地没收,于是便收拾行装,决定返回老家。
各县的宗族大家看见告示,凡是迁徙到山东军屯,每丁给地三十亩,族长或者家族长辈,带十户授予小旗,带百户授予百户,带一千户进行军屯,就直接授予千户衔,立时便令不少人动心。
赵泰控制的几个州县,因为靠近南宋,受到蒙金战争的波及较少,人口众多,各家族都是人多地少。
现在赵泰给出这样一条政策,便有不少家族族长动心。
不过山东战乱频繁,让他们举族迁徙,也不太可能,各家族都选择,让一部分人前往。
这样宗族既能在山东获得土地,留下的人,也能够分得更多土地。
睢宁县,王家庄内,老族长召集宗族内家老,以及各房的长者,商议告示的事情。
王家的族长叫王昌玉,他扫视一眼堂内众人,目光落在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身上,“昌年,宣抚司张贴的告示,你看过没?”
王昌年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看过了!”
王昌玉见此,微笑道:“看过就好。那我就不用给你重复能容。族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总结起来,就是人多地少。我与几位家老商议过,觉得咱们几房人,与其挤在一起,都吃不饱饭,不如响应宣抚使的号召,派一房人去山东军屯。”
王昌年听着他的话,低头沉默着,王昌玉则继续道:“我们决定,让你们三房的人先过去,打个头阵,看看山东那边的情况。赵相公是个好官,他应该不会坑我们,你们去了每丁能得三十亩地,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
王昌年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既然族里决定了,我们三房服从族里安排。不过,让我们交出在睢宁的土地,去山东军屯,族里必须给我们三房补偿,否则我无法说服三房的族人。”
王昌玉见他答应,同几个族老,都面露喜色,他当即道:“这是自然,族里会为你们提供粮食、工具,帮助你们在山东安家。”
王昌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没有意见!”
家族会议结束,决定由王昌年,带着三房一百二十户人家,前往山东屯田,他们在睢宁的耕地,则被留下的几房瓜分。
这时王昌年出了祠堂,他儿子王敬德,便愤愤不平道:“爹,你为何答应,他们就是欺负我们三房,想抢我们的土地。”
王昌年呼出一口浊气,“告示我看过,宣抚司的政策,确实比较吸引人。现在我们三房,一家还不到七八亩耕地,还要受到他们排挤,族人们很难生活,不如去山东碰碰运气,那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王敬德道:“可是山东那边打仗,不安全啊!”
王昌年摇摇头,“你以为睢宁就安全吗?我听说蒙古人已经快要拿下洛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到睢宁了。另外,宣抚司说了,凡是去军屯的宗族,官府除了提供土地外,还会给我们发放兵器。现在哪里都不安全,不如去山东碰碰运气。”
听了王昌年的话,王敬德不再说话。
王昌年则吩咐道:“你去把我们三房的名单登记一下,然后送到县衙,把官府给的物资和兵器领回来,我们过完年就出发!”
第214章喜闻捷报
王氏宗族这样的决定,在睢宁、宿州、泗州等地的宗族中,也陆续发生。
这些宗族商议后,分分派遣一支族人,前往山东军屯。
王敬德听了他爹的话,给他们这一支的人进行登记,然后便前往县衙报备。
古代皇权不下乡, 宗族是最基层的社会组织结构,他们被动员起来,效率很高,能让官府省下许多事情。
县里得了王敬德送来的名册,主管的主簿便问道:“一百二十户,六百四十三口人, 你们领头族长是谁?”
王敬德道:“我们族长是王家庄的王昌玉,不过迁往山东的族人, 由我爹王昌年带队!”
主簿立时拿出几枚腰牌, “既然是你爹王昌年领队,那么你爹就暂时担任百户,下面总旗、小旗,都由你爹任命,然后上报即可!”
王敬德有些吃惊,“百户!我爹当官呢?”
主簿笑道:“不错,你们有一百多户,可以编为一个百户所!你爹以后就是百户官,迁过去的一百多户,都由你爹管理。”
王敬德满脸欣喜,主簿又给批了一张条子,“拿着这个,去库房领兵器,还有物资。然后尽快出发,前往邳州, 那边的官府,会为你们分配土地!”
徐州大战, 阔端大败,金军缴获大量兵器衣甲,还有马匹。
赵泰同武仙、合达分战利品时,索要了大批军械,现在正好发放给各宗族,让他们组建卫所。
王敬德拿了条子,便领着族人,来到库房,领了几车兵器,返回村子。
……
开封,皇宫。
完颜守绪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内,处理着各地送来的奏折。
这时,他摊开一本看了看,却无心处理公务,起身负手,站在书房悬挂的地图前失神。
从前线送来的消息来看,蒙军攻破虎牢关后,窝阔台兵临洛阳城下,并派遣骑兵绕过洛阳, 攻下陕州, 从后袭击了潼关。
现在窝阔台与忽必烈会师洛阳,十多万蒙军围攻洛阳,西线的情况堪忧,令完颜守绪寝食难安。
面对洛阳危急,完颜守绪现在是束手无策,他只能寄希望于,金军在东线战场取得胜利,然后掉头去增援西线。
此时按着合达的说辞,这几天东线的金军,应该已经与阔端率领的东路蒙军展开了决战。
完颜守绪看过作战计划,知道赵泰和合达等人,战前进行了周密的谋划,可计划与真实的战场,往往存在差别,也不知道现在打得如何。
完颜守绪一脸忧虑,近两年他已经输麻了,内心深处没了自信,担心着东线的战事。
“陛下!”一声呼喊,把完颜守绪从繁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回过神来,转身一看,却是枢密使移剌蒲阿。
完颜守绪连忙询问,“蒲阿,可是东线有消息呢?”
移剌蒲阿却摇了摇头,神情沉重,“陛下,是洛阳!”
完颜守绪心头一凛,后退两步,脸上出现慌张之色,颤声道:“洛阳失陷呢?”
“还没有,不过陈和尚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移剌蒲阿取出一份奏疏,“这是陈和尚的奏折!”
完颜守绪连忙接过来,展开观看,便见里面写着,“蒙军围城,三面攻打,臣两万健儿,已牺牲殆尽,然敌攻势未衰,臣前途难卜。若洛阳城在,臣当生还面见陛下。若洛阳失守,臣就死在疆场。他日蒙古若退,大金中兴,陛下收复洛阳,请陛下莫忘臣与两万儿郎,为臣与儿郎收敛尸首,立碑告祭。”
陈和尚在奏疏中没有请援,可是完颜守绪看完,却沉默了。
从这份奏疏的内容来看,陈和尚已经做了战死洛阳的打算,洛阳守军估计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完颜守绪满脸痛苦,捶胸顿足,“朕明知洛阳危在旦夕,可朕却没有办法,去救援洛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阳落入蒙古之手。朕心甚痛,天煞我也!”
移剌蒲阿感同身受,他劝说道:“等东线击败阔端,我们调集东线精兵,或许还有机会,救援洛阳!”
完颜守绪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错!东线!东线!只要赵泰、合达、武仙、完颜承麟能够击败阔端,解决东线威胁,朕调集东线精兵,或许还能救援洛阳。”
说到这里,完颜守绪脑海里,全是赵泰的俊脸,“赵泰足智多谋,上次他能毒杀拖雷,用离间计,迫使窝阔台撤兵,挽救我大金社稷。这次他一定有办法,帮助朕渡过难关!”
面对崩坏的局势,完颜守绪顾不上,赵泰南宋间谍的身份,把希望寄托到了,曾经创造奇迹的赵泰身上。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宦官火急火燎地跑进殿,临到门口,被绊了个狗吃屎,爬起来便一边整理帽子,一边兴奋地喊道:“陛下!大捷!大捷啊!陛下!”
完颜守绪和移剌蒲阿不禁纷纷侧目,蒲阿大声询问,“何处大捷?”
宦官激动道:“陛下、枢相!赵宣抚、都元帅、武国公,在徐州大败东路蒙军,赵相公更是阵斩蒙古王子阔端!”
“什么?”完颜守绪浑身颤抖,赵泰阵斩蒙古东路统帅阔端!
最近一段时间,完颜守绪连续收到诸多噩耗,一条条不利的消息,让他都输麻木了。
这些天来,完颜守绪幻想过,东线能够击败蒙军,可斩杀蒙军统帅,他是想都不敢想。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他整个人一下竟然懵了。
“哇呀呀~”移剌蒲阿兴奋的大吼大叫,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一把抓住宦官,“此话当真!”
宦官激动道:“枢相,此事千真万确!都元帅带着阔端首级入城,人就在皇宫外!”
完颜守绪面色潮红,他没想到,赵泰他们不仅击败了东路蒙军,还杀了蒙军统帅阔端。
蒙古统帅都被斩杀,东路蒙军败得肯定极惨。
移剌蒲阿看向完颜守绪,激动无比,“陛下,大捷啊!这真是空前大捷啊!”
完颜守绪清醒过来,明白不是做梦,他当即喝令,“快,传合达入宫觐见!”
第215章需要找赵泰商议
不多时,合达进入宫殿,拜见完颜守绪,“臣完颜合达,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完颜守绪满脸喜色, 迫不及摆手,“爱卿免礼!朕听内侍禀报,东路蒙军大败,阔端被杀,可是实情?”
合达呈上一个木盒,“陛下,阔端首级在此。东路蒙军确实已经溃散。”
移剌蒲阿上前接过木盒, 送到完颜守绪面前, 然后将木盒打开, 露出阔端的首级。
两人都没见过阔端,可见到首级,都没有丝毫怀疑。
移剌蒲阿激动得变了腔调,“陛下,大捷啊!”
完颜守绪满脸兴奋,“爱卿,你快给朕说一说,徐州大战的经过,你们是如何获胜,如何斩了阔端。”
当下合达便将徐州战役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当完颜守绪得知,完颜承麟战死,铁浮屠反复冲锋才换来战争的胜利,心中不免伤感不已。
不过,再得知东路蒙军,几乎遭受毁灭性打击, 金军趁势收复山东西路诸多州县, 他还是十分高兴。
自从关河防线被攻破,洛阳被围以来,完颜守绪就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忧心战局。
现在金国在徐州取得大胜,解除了开封在东面的威胁,并杀了蒙古大汗窝阔台之子阔端,可谓大涨金国士气,同时也让他终于安心了一些。
“这一战,你们击溃东路蒙军主力,阵斩阔端,一挽大金自三峰山惨败以来的颓势,朕心甚慰啊!”完颜守绪感叹一句,随即许诺道:“参与此战的功臣,朕一定不吝啬赏赐。”
合达当即拜谢,随即问道:“陛下,我们在徐州击败东路蒙军,解决了腹背受敌的隐患。现在蒙军一时半会儿, 无法从东面威胁开封,而黄河一旦解冻,北面的威胁也会消除。眼下就只剩下西面之敌,不知道洛阳方面,是什么情况?”
虽说金国击败了东路蒙军,但是亡国的危机并未解除。
合达现在非常担心洛阳的情况,如果洛阳失陷,十多万蒙军就会东进,兵临开封城下。
届时,金国要击败蒙军主力,依旧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提到洛阳,完颜守绪立时面露忧郁,他将陈和尚写的奏疏,递给合达,沉声道:“洛阳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合达接过浦阿转递过来的奏疏,展开看了一遍,心头立时一紧,陈和尚已经抱有死志,洛阳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现在蒙军三面围攻,若是得不到增援,洛阳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完颜守绪等合达看完,便沉声说道:“爱卿,现在东面危机解除,朕欲集合精锐,向西为洛阳解围,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合达道:“陛下,这件事情,臣以为需要同赵泰和武仙商议,看看他们的态度。”
赵泰和武仙在双沟击败东路蒙军主力,并且斩杀了阔端,让合达意识到,两人的实力,已经超过他这个东面元帅。
完颜守绪要为洛阳解围,必须有赵泰和武仙的支持,否则去了便是送菜。
完颜守绪听了合达的话语,知道合达无法控制,赵泰和武仙这样的汉族军阀,金国的统治能力,正在快速衰退。
对此完颜守绪内心也是无奈,这种情况他无法改变。
他知道赵泰、武仙这些汉族军阀,会逐渐失去控制,甚至威胁到金国朝廷,但为了对抗蒙古,他只能倚重这些汉族军阀,依靠他们来对抗蒙古。
完颜守绪黑着脸,沉声道:“好!朕先给他们封赏,再请他们来开封商议,援救洛阳之事!”
……
赵泰进入山东后,巡视了邳州和藤县的情况,发现两地遭受严重的破坏。
这次与上次偷袭山东不同,上次赵泰没想过留在山东,这次赵泰决定拿下山东,便不走了。
此前赵泰趁着山东空虚,赵泰杀入山东,彼时蒙古在河北有不少军队,河北军队进入山东,赵泰站不住,立时就被赶走。
这次情况不同,淮南之战,让蒙古在山东的精锐损失惨重,而徐州战役,又消灭了河北军阀张柔和史天泽的主力。
这也就是说现在蒙古在山东和河北,都没有足够的兵力,赵泰便有机会,在山东站稳脚跟。
因此这次赵泰不打算走,而是决心经营山东。
邳县,运河边上,一万多忠义军驻扎在旷野里,军帐一座接着一座,一望无际。
此时已经临近新年,可士卒却在忙碌地清理邳县城内的废墟,搭建房屋,为迎接即将迁徙过来的百姓做准备。
清晨,运河岸边,赵泰注视着运河,还有两岸荒芜的田地,对王文统道:“关河防线被攻破,中原将发生巨变,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中原百姓迁徙过来!”
“相公放心吧!有军士帮忙,我们又背靠南宋,容易获得物资,应该问题不大。”王文统道。
“粮食和农具准备充分没?”赵泰问出他毕竟关系的问题。
王文统现在是赵泰幕府书记之手,各州县的政务,基本由他掌握。
王文统道:“相公放心,睢宁那边的工坊,连夜生产,制造的货物,从南宋换回来大批物资。现在我们的粮食和工具,还比较充足!”
赵泰默默点头,“现在金军正猛攻洛阳,一旦洛阳陷落,蒙军就会出虎牢关,攻击开封等地。届时睢宁、宿州、泗州都不安全。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睢宁的工坊,要迁一批到山东来!”
王文统颔首:“卑职会进行安排。”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十几名骑兵疾奔而至,为首骑兵在马上躬身道:“启禀相公,开封有使者过来。”
赵泰听说开封来使,询问道:“他们人到哪儿呢?所来何事?”
骑兵禀报道:“他们到了睢宁,得知相公在邳县,正往这边赶来。据卑职所知,开封来的使者,有两个目的。一是嘉奖相公,击败东路蒙军,阵斩蒙古王子阔端。二是想请相公,前往开封,商议救援洛阳之事!”
第216章军阀
赵泰听了下属的禀报,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一路辛苦,去休息吧。”
骑兵行礼道谢,然后便骑马离开。
赵泰看向王文统,询问道:“先生怎么看?”
王文统捋了捋胡须, 沉声道:“相公,开封要给您封赏,这是一件好事。现在相公的官位,低于合达和武仙,这不利于相公在金亡后,主导山东事宜,收揽金国残部。”
赵泰微微颔首, 现在赵泰的职位确实有点低,今后要想主政山东, 成为山东的话事人,确实需要更高的官位和爵位。
这样一来,才有可能收拢金国残部,否则金亡后,会出现很多问题。
就比如武仙,他虽与赵泰交好,但眼下只是盟友,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这种关系暂时没有问题,以后还这样,肯定就会爆发矛盾。
赵泰问道:“援救洛阳之事,先生怎么看?”
王文统沉吟道:“洛阳城下,蒙军云集,卑职以为要援救洛阳,几乎不可能。不过开封那边既然邀请,相公直接拒绝。似乎也不妥, 会影响相公威望, 让人觉得相公见死不救。”
赵泰与陈和尚交好, 内心其实很想救出陈和尚, 可是赵泰清楚,以金国的实力,现在根本无法解洛阳之围。
赵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先生之意,我明白了。我会慎重考虑,援救洛阳之事。”
王文统行礼,“相公英明。”
赵泰随即吩咐道:“若是开封那边,要求我领兵去开封,山东的政务就交给先生处理了。”
王文统笑道:“相公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山东的事务。”
赵泰颔首,“阔端被杀,东路蒙军遭受惨败,张柔和史天泽元气大伤,河北蒙军暂时无力南下。眼下我们要做的事情,一是设立军屯,在山东站稳脚跟,二是继续与李璮交好,同他进行走私贸易, 从李璮处获得马匹。最后,则是派遣细作、少量骑兵,进入河北进行破坏,不能让张柔、史天泽先于我们,恢复实力。”
“相公考虑的周全!”王文统道:“卑职会牢记这三点。”
几日后,开封使者抵达邳县,向赵泰宣读了金国皇帝的旨意,加封赵泰为忠国公。
虽说赵泰有些怀疑,完颜守绪是否在讽刺自己,可他还是欣然接受这个封赏。
金国如今穷途末路,爵位开始滥封,若是在南宋,赵泰混个几十年,也难以混到这样的爵位。
他在金国,不到一年时间,就封了国公,升迁的速度令人震惊。
不过王朝末期,这种情况也能理解,国家倾覆时,统治者便只能用这些爵位来拉拢人,希望可以维持统治。
赵泰接受了金国朝廷的封赏,对于完颜守绪让他前往开封,救援洛阳的事情,也欣然答应。
在金国将要灭亡时,赵泰很注重塑造自己的人设,陈和尚有难,他必须摆出一副,要去救援的姿态。
这样金国灭亡后,金国的军队和大臣,才有可能投靠他,跟着他去干一番大业。
汴京城东郊,中午。
正月初二,金国皇帝完颜守绪,领着一群官员,早早出城十里,迎接赵泰、武仙等人。
“陛下,赵泰和武仙他们会来吗?”移剌蒲阿远眺,没看见人影,不禁有些忧虑。
完颜守绪沉着脸,算时间,赵泰一行早上就该到了,可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却还没有看见军队的影子,便让完颜守绪内心也有些没底。
毕竟,赵泰和武仙兵强马壮,军队的补给和军械钱粮,都不依靠金国朝廷,完颜守绪对于这些汉族军阀,已经没有约束能力。
救援洛阳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赵泰虽然答应下来,但冷静下来,难免不会变卦。
完颜守绪沉声道:“兴许是路上遇见什么事情。赵泰既然答应,应该不会反悔。”
他话音刚落,地平线上,忽然出现几个黑点,而后便见一支军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陛下,是赵泰!”伞盖下,金国官员忽然兴奋起来。
赵泰确实早就该到汴京,他在路上故意休息一段时间,才不紧不慢地赶过来。
这既不失他急公好义,金国救世主的名声,同时也能给完颜守绪一种暗示,让他意识到金国并不能掌控忠义军,不要说出让大家都难堪的话语。
若是赵泰不做暗示,让完颜守绪误以为他能指挥得动忠义军,当着群臣的面,下令让赵泰去救洛阳,赵泰直接拒绝,便不利于他塑造的人设。
因此赵泰需要让完颜守绪,内心有个清醒地认识,不要搞得大家都很难堪。
不多时,赵泰和武仙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长亭外。
赵泰和武仙看见完颜守绪的伞盖,立时打马上前,然后翻身下马,行礼拜见,“臣拜见陛下。”
完颜守绪上前将武仙扶起,“两位爱卿不必多礼。”
他伸手再去扶赵泰,手刚碰到,赵泰就自己站了起来,“哈哈,臣等怎敢有劳陛下亲自相迎!”
赵泰的动作很自然,看上去是完颜守绪将他扶起,实际上是他自己站起来。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只有完颜守绪心里清楚。
这让完颜守绪愣了下,随即感到愤怒,不过他终究没有发泄出来,而是强忍下赵泰对他的不尊敬。
一旁移剌蒲阿,没有察觉到赵泰的动作,笑道:“赵国公,武国公,陛下在这里,等了你们一个上午了。”
赵泰故作惊讶,连忙告罪,“臣真是该死,居然让陛下等候这么久。这都是路上有事耽搁,还请陛下赎罪。”
完颜守绪也不是一般人,他微笑摆手,“两位爱卿能够领兵前来,朕心甚慰。路上有事耽搁,朕可以理解。”
赵泰刚才对完颜守绪进行试探,现在看来,他看懂了自己的暗示,让赵泰颇为高兴。
这时,移剌蒲阿道:“两位国公,城外寒冷,陛下为两位国公,准备了酒席,为两位接风洗尘。我们入城后,再进行商讨,救援洛阳的事宜!”
第217章商议对策
一行人进入皇宫,完颜守绪坐在皇位上,其他人依官阶落座。
这时宫女给各人上了饭菜和美酒,然后退下,完颜守绪招呼众人吃喝。
他先称赞了赵泰等人在徐州取得的战果,稍微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
完颜守绪, 未语先叹:“赵爱卿,你们虽然在徐州大败东路蒙军,但是窝阔台率兵围攻洛阳,一旦洛阳失陷,开封危急啊!”
移剌蒲阿接过话头,“是啊!若是蒙古人占据洛阳, 他们要进攻开封易,而我大金欲进攻洛阳却难。赵国公向来足智多谋,不知可有策略,解洛阳之困?”
原本金国凭借着潼关和黄河,把蒙军挡在中原之外,一年大多数时间内,蒙军被关河防线阻挡,蒙军进不了中原,金国便有时间进行生产,能够勉强维持。
现在潼关失陷,洛阳在陷落的话,蒙军能口靠着洛阳周围的关外,抵挡住金国的反扑,金军无法威胁洛阳的蒙军,而蒙军却可以随时进入豫东平原,来威胁金国的统治,使得金国无力进行生产。
这样一来,金国时刻遭受蒙古的攻击和袭扰,只能坐吃山空, 不出一年,就会崩溃。
完颜守绪知道,自己现在指挥不动赵泰,所以用商议的语气询问,“是啊!爱卿此前毒杀拖雷,用离间计迫使窝阔台退兵。这次一定策,可以教朕。”
完颜守绪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赵泰沉声问道:“陛下,不知道洛阳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陈和尚的奏疏,爱卿一观,便知洛阳情况!”完颜守绪一挥手,便有内侍拿着一份奏疏,过来递给赵泰。
赵泰展开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一旁的武仙,两人都神色沉重。
虽说赵泰击败了东路蒙军,但有多费劲,赵泰心里清楚。
赵泰据守双沟,损失相对较小,可开封来的援兵,还有武仙的武卫军, 却损失颇大。
现在他们也没补充, 军队的损失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几乎不可能与洛阳城下的十多万蒙军抗衡。
此时金国就算是倾巢而出,也难以在野外击败十多万蒙军,结局只能又是一场三峰山惨败。
因此赵泰面对西线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办法。
赵泰沉默片刻,询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完颜守绪道:“洛阳有失,危及社稷。这种紧要关头,朕希望爱卿能够设法为洛阳解围,恢复关河防线!”
赵泰和武仙对视一眼,完颜守绪这个要求无疑是强人所难,不过赵泰前面的提醒,起了作用,他没有直接下令,不敢用强,而是以商量的口吻,说出这件事情。
洛阳的得失,对于金国来说很重要,对于赵泰来说,同样重要。
毕竟金军在洛阳多守一天,赵泰就多一天的时间去发展。
这时赵泰沉吟一阵,开口说道:“陛下,洛阳危机,臣等自然不能坐视,必须要设法救援。不过,蒙军势大,臣以为想要救援洛阳,难度很大,陛下还是需要做好,洛阳失陷的准备。”
完颜守绪也知道洛阳的情况,他派出几支援军,都是没过郑州,就被蒙军击败。
因此他清楚救援洛阳的难度,他本以为赵泰不会轻易答应救援,可听赵泰的话语,便知赵泰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没有足够的把握。
完颜守绪喜道:“这么说,爱卿愿意出兵救援。”
赵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询问道:“陛下,大金在西北,是不是还有一支兵马?”
完颜守绪愣了下,显然并不太清楚,移剌蒲阿有些惊讶的看向赵泰,“西北陇上,确实有支人马,还在坚持抗击蒙古。”
赵泰道:“这支人马统帅是谁,有多少人马,可以联系到他们吗?”
移剌蒲阿道:“近一年来,朝廷与陇上的联系,被蒙军切断。关中诸多州县,大都投降蒙古。本官原本以为,陇上也全部失陷,不想前不久,通远军节度使郭虾蟆派人来到开封,我才知道,大金还有一支人马,困守会州、巩州。据郭虾蟆奏报,他手上应该还有一万多人,正等候朝廷增援。”
郭虾蟆是金国末年,同陈和尚齐名的名将,他在金国灭亡后,仍旧困守孤城,蒙古人花了三年时间,才将城池攻破。
赵泰沉声道:“十多万蒙军,围住洛阳攻打,我军想要直接解围,臣以为不太现实。现在我军野战,不是蒙军主力对手,那么想要解围,就只能让蒙古自己退军。而要做到这一点,臣以为只有两个办法。”
完颜守绪高兴道:“朕就知道,爱卿肯定有策略。爱卿快给朕说一说。”
赵泰道:“第一个办法,就是围魏救赵,攻击蒙军必救,迫使蒙军退兵。第二个办法,就是断敌粮道。十多万蒙军聚集洛阳城下,每日消耗巨万,而蒙古获得补给的方式,除了就近劫掠外,便是通过潼关来获取物资。”
完颜守绪问道:“怎么围魏救赵,如何断敌粮到?”
赵泰沉吟道:“围魏救赵很难,因为眼下并没有供我们包围,蒙古必救的目标。要做到这一点,我们至少得能够威胁中都、太原,作出一举收复北方的姿态,但眼下我们的军力做不到这一点。”
赵泰说的是实情,金国正是因为兵力不足,才导致关河防线上出现缺口,被蒙古人撕破防线。
以金国现在的军力,肯定是没办法施展,围魏救赵的战略。
完颜守绪沉重颔首,“中都和太原都太原,我们确实很难对他们构成威胁。”
赵泰道:“所以,现在我们只能设法联络郭虾蟆,让他放弃西面的州县,进入关中地区,袭扰蒙军的粮道,威胁蒙军后勤,迫使窝阔台分兵围剿。在窝阔台分兵后,我们这边能为洛阳解围,就尽力保住洛阳。若是实力不足以解围,臣以为就需要改变策略,让陈和尚率兵突围,尽量多保存兵力,准备迎接蒙军对开封的进犯。”
完颜守绪沉吟一阵,他想了想赵泰的方案,只能接受,于是对移剌蒲阿道:“枢相,你设法联系郭虾蟆,让他进兵关中,威胁窝阔台的粮道。”
第218章窝阔台震怒
皇宫内,赵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让完颜守绪联络陇上的郭虾蟆,让他袭击蒙军粮道。
郭虾蟆也是一员猛将,历史上在金亡后,坚守三年,城破自杀。
他现在孤悬在陇西, 与金国之间断了联系,等蒙古人收拾完金国,他肯定会像历史上一样覆灭。
赵泰让他放弃巩州和会州,也是希望他能找机会撤到河南,今后有机会收为己用。
现在窝阔台重兵云集于洛阳,硬碰硬的话, 赵泰肯定没有机会。
不过若是只从纸面实力去看问题,那么赵泰也不用抗蒙了。
他这个人,没有机会, 也会制造机会。
现在看来解救洛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赵泰不会轻易放弃。
洛阳。
雄伟的城池,屹立在风雪中。
因为蒙军打通了潼关,补给能够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洛阳城下,蒙军并不赶时间,所以窝阔台没有不计伤亡的攻打。
此时,城池上守军士卒抱着兵器,身上盖着茅草,靠着城墙而坐。
城头代表金军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顽强的飘扬,告诉城外的敌人,他们还没有屈服。
在城池外,蒙军大营绵延,入目望去,到处都是白色的军帐,难以计数。
这时在蒙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 点着篝火,蒙古大汗窝阔台同诸多王公贵族,围着火堆而坐,商讨军情。
窝阔台主导的这次灭金之战,到目前为止,进行得相当顺利,蒙军开战前制定的战略目标,已经基本完成。
这时窝阔台一边伸手烤火,一边笑着对众人道:“这次本汗利用,金兵防守的漏洞,夺取潼关,兵围洛阳,一举撕破了抵挡我蒙古十余年的关河防线。等本王拿下洛阳,再取开封,便易如反掌。”
“是呀!大汗攻破了金贼的关河防线,大军所需的军粮,能够从潼关运进中原, 即便黄河解冻, 我们也无需撤过黄河,有足够的时间进攻金国。”速不台附和道。
窝阔台面露自得之色,“不错。以前我们围住金国城池,冬季打不下来,就得放弃撤退。现在可以慢慢攻打,直到拿下为止。金贼的关河防线被破,本汗能够动用草原、关中、河东、河北的人力物力,源源不断输送钱粮物资用于灭金,金贼以一隅之力,对抗本汗,本汗耗也把他耗死。”
大帐内众多王公贵族,都高兴的笑了起来,对于蒙古获得战争胜利,没有丝毫怀疑。
这次窝阔台算是扬眉吐气,他继续说道:“现在本汗围着洛阳攻打,金贼若是发兵来援,本汗就围点打援,灭了金贼的援兵,若是他们不敢救援,那本汗就拿下洛阳,再挥师东进,与阔端夹击开封。以本汗的经验,最多一年时间,就能灭了金国。”
速不台道:“以臣看,根本不需要一年,我们拿下洛阳后,大军西进,金兵无险可守,只能窝在城里,他们的粮食能吃一年?臣看最多半年。”
在场的蒙军将领,又是一阵哄笑,唯有忽必烈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这次他率领西路军,进攻潼关,结果正面强攻,硬是攻不下来,最后还是窝阔台攻破虎牢关后,兵临洛阳,分兵攻击潼关,才将潼关拿下来。
这也就是说,东路军的阔端,完成了牵制东线蒙军的任务,北路军的窝阔台,完成了撕破金军防线,兵临洛阳的战略目标,顺便还把本该属于西路军夺取潼关的任务也给完成了。
这次蒙古攻金的功绩,几乎都落在窝阔台一家手中,而他则没有捞到什么功绩。
窝阔台目光扫视众人,忽然落在忽必烈身上,他微笑道:“忽必烈,你觉得本汗这一战打得如何?”
忽必烈闻语,嘴角抽搐,“大汗英明,此战谋划得当,比灭金国!”
窝阔台满意颔首,不望又挖苦一句,“这次你没有立什么功劳,不过不要紧,本汗不会责怪你,以后还会给你立功的机会。”
语毕,窝阔台爽朗大笑,志得意满的招呼众人吃肉喝酒。
这时,帐外却有一阵急促脚步声踏雪而来,不多时,帐帘被挑起,一阵冷风灌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窝阔台正得意,便见一人抢进大帐,跪地痛哭,“呜呜~大汗!”
“何事哭嚎?”窝阔台心中不满,大声喝问,帐内众多王公贵族,也都不明所以,面露惊疑之色。
那人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痛哭失声,“大汗,东路军惨败,阔端王爷~王爷他战死了~呜呜~”
一语既出,满帐皆惊,众多蒙古贵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窝阔台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马奶酒洒了一身,霍然起身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来人被窝阔台抓住胸口衣襟,从地上提了起来,颤声说道:“大汗,东路军被金军击败,阔端王爷战死了!”
窝阔台脑壳嗡嗡,头一阵眩晕,眼看着摇摇欲坠,速不台一个箭步,将窝阔台扶住,“大汗,您要稳住啊!”
“天煞我也!”窝阔台回过神来,不禁捶胸顿足,满脸的痛苦。
虽说蒙军杀戮成性,但那是对待别人。
阔端是窝阔台的儿子,居然被金军打死,窝阔台一时间难以接受。
另外,这次灭金,乃是他树立威望的绝佳时机,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阔端这一败,对他的威望,无疑又是一次打击。
这时速不台把窝阔台扶着坐下,一旁忽必烈忽然喝道:“东路军五万人马,怎么可能被金军击败,连主帅都战死,你是不是谎报军情!”
来人连忙掏出张柔和史天泽的联名奏疏,“小王爷,卑职岂敢谎报军情。这是张万户和史万户的军报。”
忽必烈立时拿过来,展开观看,里面比较详细地记录了徐州战役的经过。
“又是这个赵泰!”忽必烈有些心惊。
窝阔台狰狞着脸,喝道:“拿过来,让本汗观看。”
忽必烈将军报呈上,窝阔台迅速扫视一遍,几乎将牙齿咬碎,“赵泰,本汗势要杀汝!”
第219章赵泰有办法
窝阔台看完军报,气得浑身颤抖。
那赵泰之前巧施离间计,让他错失攻下开封的绝佳时机,匆匆撤回草原,成为了笑柄。
此后阔端南下攻宋,意图迫使南宋臣服,也是被这个赵泰坏了好事, 造成蒙军大败。
这次赵泰更是几乎全歼东路军,并将阔端打死,让窝阔台如何不怒。
“本汗要立刻发兵,灭了赵泰!”窝阔台咬牙切齿,暴跳如雷。
大帐内众人鸦雀无声,速不台听了这话一惊,连忙劝说,“大汗, 眼下攻下洛阳,摧毁金国的关河防线,才是要紧之事啊。那赵泰虽然可恨,臣以为等拿下洛阳,再收拾他不迟。”
众多蒙古将领,对于东路军惨败,阔端被杀,也是震惊不已。
他们没想到强大的蒙军,会接连在赵泰手上碰壁。
不过眼下蒙军的主要任务,确实应该是拿下洛阳,巩固在西线取得的成果。
金国的关河防线被攻破,豫东都是平原,以后便任由蒙军拿捏了。
因此各人都劝说着窝阔台,让他冷静,不能因为赵泰,坏了西线的大好局面。
窝阔台在众人的劝说中,逐渐冷静下来, 不过心中憋着的一口气, 让他对赵泰的憎恨, 始终难以平复。
虽然窝阔台知道,眼下正确的决定,是不受东线战事的影响,按部就班地继续拿下洛阳,彻底摧毁金国关河防线,但是一想杀死阔端的赵泰,还能继续逍遥,他就越想越气。
窝阔台面沉如水,他沉默半晌,最终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传令下去,立刻猛攻洛阳!若是赵泰来救,本汗就先灭了他。若是他不敢来,本汗就拿下洛阳后,再挥师东进,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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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蒙军围攻洛阳,已经长达一个月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 蒙军虽没能攻陷洛阳一门,但是却多次冲上城头,对洛阳守军造成极大威胁。
不过由于在攻城战中, 蒙军的攻城器械损耗严重,蒙军又不急于破城,所以临近新年时,蒙军便逐渐放缓了攻城的节奏,以围城和赶造器械为主。
夜里,寒风呼号,大雪飘飘,城头守军抱着兵器,身上盖着茅草,靠着城墙歇息。
一夜下来,众多士卒大都被大雪覆盖,人人都冻得四肢僵硬。
清早,东方渐白,风雪停息,城上的守军陆续有人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身体。
“当当当”忽然,城楼处一阵急促的警钟声响起,城头士卒连忙爬起,向城外眺望,只见数以万计的蒙军,推着器械出了营盘。
城上守军见此,不禁一拳锤在墙垛上,咒骂道:“直娘贼,过年也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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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
完颜守绪采纳了赵泰的建议,派遣细作前往陇上联络郭虾蟆,让他放弃陇上,进入关中袭扰蒙军粮道。
开封这边,则集结兵马,准备再次援救洛阳。
此时在开封城外,聚集了开封城内的精兵,以及从东线抽调的四万多精锐,共计约有七万多人。
金国以枢密使移剌蒲阿为统帅,赵泰、武仙、合达等人从之,集结金国最后的精锐,设法为洛阳解围。
城外营地内,众多金兵正在操练,一队金国骑兵,仓皇奔回营地。
守卫的士卒连忙把他们拦下,上前一看,却发现这些骑兵几乎个个带伤,有的刚奔到营门前,就已经滚落下马。
这时,金军帅帐内,移剌蒲阿正召集众人商讨军情,帐帘忽然被挑起,一将匆匆进来,对蒲阿一阵低语。
赵泰等人站在帐内,见蒲阿黑着脸,合达不禁问道:“枢相,什么事情?”
移剌蒲阿挥手,让报信人退下,然后沉声对几人说道:“派去郑州的前锋,被蒙军击败了!”
赵泰和武仙闻语对视一眼,他两人都是不赞成,贸然向郑州进兵的。
移剌蒲阿和合达则是希望,借着东线大胜之威,率领大军西进,夺回郑州,然后攻下虎牢关,援救洛阳。
合达眉头紧皱,颇为懊恼道:“现在蒙军围攻洛阳,我们却连郑州都过不去,谈何为洛阳解围!”
移剌蒲阿也满脸忧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旦蒙军攻下洛阳,挥师东进,我们肯定无法阻挡。”
两人满脸忧虑,移剌蒲阿看向赵泰和武仙,不禁问道:“国瑞,你素有谋略,可有什么办法?”
赵泰沉声道:“我们想要救洛阳,这点蒙军自然十分清楚。因此大家如果想着直接解围,那是正中窝阔台地下怀。”
合达皱起眉头,“那国瑞你的意思是?”
“未虑胜先虑败!”赵泰严肃道:“现在蒙古人可以数败,而我们一场失败都经历不起。洛阳要救,可必须要以保护自己安全为前提下进行,否则救不了洛阳不说,还会搭上自己性命,非明智之举。”
武仙附和道:“我觉得国瑞说得有理,我赞成国瑞的分析!”
移剌蒲阿和合达白了武仙一眼,赵泰说啥呢,你就赞同,就觉得有理?
移剌蒲阿看向赵泰,“国瑞,你能具体说一说吗?”
赵泰走到地图前,沉吟道:“豫东平原,一马平川,我们要救援洛阳,首先得保证自己能够在这一片活下来。现在郑州挡在我们西进道路的前方,我们大军压上去,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窝阔台派遣骑兵过来,把我们包围在郑州城下的可能。”
几人闻语脸色凝重,金军以步兵为主,在旷野上,没有依托的话,很容易被骑兵消灭。
如果七万大军,向西进军,蒙古骑兵突然杀至,而七万金军又无城池依托,便只能原地结阵。
这个时候,蒙古骑兵只要在一旁盯着,然后派遣一队骑兵截断粮道,七万大军就几乎是死路一条。
那时你要决战,蒙古骑兵避开,你想走,蒙古骑兵立时逼上来,不出几天时间,金军就得崩溃。
移剌蒲阿沉声道:“难道没有一点办法?”
赵泰看了几人一点,“办法倒是有一个!”
几人面露喜色,合达着急询问,“国瑞,你快说一说!”
赵泰沉声道:“我们不能被窝阔台牵着鼻子走,得反过来遛他。他以为我们会救援洛阳,我们偏不去!”
移剌蒲阿皱起眉头,“这算什么办法?”
赵泰笑道:“我话没说完,我们可以先派一支兵马,堵住虎牢关,让洛阳城外的蒙军,无法东出。然后调集人马,围住郑州,把郑州之敌吃掉。”
第220章积小胜为大胜
赵泰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他知道现在窝阔台估计已经得知了东路军战败,阔端被杀的消息。
此时窝阔台一定想着把他抽筋扒皮,欲除之而后快,等着他去救援洛阳。
赵泰很清楚金军的实力,绝对没有能力与蒙军主力硬碰硬,所以他不可能去洛阳, 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洛阳失陷而没有作为,便决定吃下郑州。
“拿下郑州?”移剌蒲阿一脸惊讶。
“不错!”赵泰颔首,朗声说道:“我们对蒙军和自身的实力,必须有个清醒地认识。我以为我们眼下,应该避开与蒙军主力决战,尽量集中优势兵力,击破蒙军偏师。此乃积小胜为大胜也!”
武仙听了赵泰的话,眼前不禁一亮,他发现自己从征半辈子,用兵既然不及初出茅庐的赵泰。
合达与赵泰相处过一段时间,对赵泰的战略思想和路数,有一定的了解。
此前他得知窝阔台攻破虎牢关,亲自跑到徐州,希望赵泰去援救洛阳,结果赵泰一通分析,让他改变主意,配合赵泰击败了蒙古东路军。
现在他再次提出援救洛阳,赵泰却又提出要打郑州。
“国瑞,你准备怎么打?”合达沉声问道。
赵泰指着地图,“你们且看!蒙军在这里留下一个破绽。窝阔台原来的意思,是希望利用郑州,阻挡住我们, 防止我们向西干扰他进攻洛阳。这郑州与洛阳之间,联络的通道是虎牢关, 我们只要派遣人马, 在关前筑寨, 阻挡洛阳城下的蒙军主力出关增援,便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下郑州。”
武仙捋了捋胡须,笑道:“国瑞,你这是要梅开二度啊!郑州只有两万蒙军,我们七万人,三万人去虎牢关前堵门,集中四万人马,攻打郑州。这一仗,我看可以打!”
见武仙赞同赵泰的提议,合达和移剌蒲阿对视一眼,两人沉吟片刻,浦阿说道:“要援救洛阳,郑州这个钉子,肯定要先拔掉。我看也行。”
合达沉声问道:“具体计划怎么执行?”
赵泰道:“我们攻打郑州,窝阔台可能有两个反应。第一,派遣兵马增援。若是如此,便能分散洛阳城下蒙军的兵力,再加上郭虾蟆对蒙军的粮到袭扰,城外蒙军兵力变少,那么我们就为陈和尚制造了突围的条件。这种情况下,我们堵在虎牢关前的人马, 就必须顶住蒙军的攻击,为围攻郑州的人马,争取夺取郑州的时间。”
三人闻语,都点点头,赵泰继续说道:“窝阔台可能做出的第二个反应,则是继续猛攻洛阳,抢在我们攻下郑州之前,夺取洛阳,然后大举东进。这就需要我们能够在蒙军攻下洛阳之前攻下郑州,然后进兵虎牢关,给蒙军施加压力,迫使窝阔台分兵。”
赵泰的思路,就是通过进攻郑州,还有让郭虾蟆袭扰蒙军粮道,迫使窝阔台分兵,为陈和尚制造突围的机会。
这两种情况,一种是窝阔台主动分兵,一种是抢先拿下郑州,然后威胁虎牢关,迫使窝阔台分兵。
赵泰计划的关键,一是前去堵门的人马要顶住,二是进攻郑州的兵马,要快速夺取郑州。
合达沉声道:“郑州城内有两万蒙军,我们能够攻下来吗?”
赵泰道:“攻城的事情,交给我和武国公,我有把握半个月内,拿下郑州!”
合达和移剌蒲阿见赵泰信心满满,又主动去攻郑州坚城,两人都没话可说。
移剌蒲阿道:“好,我们立刻制定计划,然后禀报陛下。”
正月初三,大年刚过,完颜守绪便同意了赵泰的请示,并拟定了如下方略。
金国集结七万精兵,向西急进,迅速抵达郑州城下,而后分兵两路。
合达和浦阿率领三万大军,星夜兼程,赶往虎牢关外,扎下营盘,构筑工事,阻止关内守军出关。
赵泰和武仙则率领四万大军,围住郑州攻打,在洛阳被攻陷前,拿下徐州。
同时派遣细作,前往洛阳,通知陈和尚伺机突围。
此前淮南战役,蒙古在山东的兵力,遭受惨重打击,而这次徐州之战,表面上是重创蒙古东路军,可损失的其实是河北军阀,张柔和史天泽的人马。
这也就是,一旦金军堵住虎牢关,不让蒙军主力出关,那么徐州的两万蒙军,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面对这样的战机,完颜守绪亲自给大军送信,并一再嘱咐三军将领,让他们一定要英勇作战,挽救危局。
正月初五,在经过斥候的侦查后,开封城外云集的七万金军,随即在枢密使移剌蒲阿、都元帅完颜合达、忠义军节度使赵泰、武卫军节度使武仙的率领下,向郑州进发。
蒙军镇守郑州的守军,乃是汉将郭德海。
此人据说是唐代名将郭子仪的后人,他父亲为花剌子模达鲁花赤、汾阳郡公郭宝玉,弟蒙古万户郭德山,长子为东天将军郭侃,而他则为汉军万户、右监军,很得窝阔台地信任。
金军七万人马,杀向郑州,自然有蒙古哨骑,将金军动向报之郭德海。
郑州城,州衙节堂内,郭德海正拿着一卷兵书阅读,忽然一名将领闯过进来,急声禀报:“大帅!”
郭德海收了书籍,皱起眉头,有些不快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有何事禀报?”
部将连忙行礼,“大帅,探马回报,七万金军自开封西进,直奔郑州而来。”
郭德海眉头一挑,虽说此前他已经击败数支金国援兵,但听说金国七万大军扑过来,还是让他有一丝心惊。
不过,只是一瞬间,郭德海便冷笑道:“哼,他们终于学乖了,知道一起来。若是早一个月,本帅或许有些担心,可现在郑州已经被本帅经营得固若金汤,他们前来不过是送死而已。”
说到这里,郭德海目光中露出残忍之色,“这些金军若是躲在开封,等大汗挥师东进,届时必有一场苦战。现在他们主动前来郑州送死,等消灭他们后,大汗要取开封,便易如反掌矣!”
第221章堵住虎牢关
七万金军,在开封誓师出征后,浩浩荡荡向郑州进发。
这时金军骑兵风驰于前,大队步军押着辎重跟随于后,四天时间就直抵郑州城下。
郑州守将郭德海,在得知金军扑向郑州后,一面派遣快马, 告知窝阔台,一面紧闭城门,作势坚守。
善攻之人,必善守。
郭德海在中原没什么名声,可在西域确实威名赫赫。
蒙古人西征成功,能够灭掉花剌子模,有郭德海一份功劳。
因为当时的花剌子模认为蒙古人主要是骑兵,认为他们肯定不善于攻城,便采取依靠城池坚守的策略, 却不知道蒙古人与那些只有骑兵的游牧民族不同,他们在进攻金国的过程中,获得了大批工匠,还有懂得攻城的汉人军队。
郭德海就是从征的汉军之一,协助蒙军攻下过不少城池。
因此他的攻守经营极为丰富,他见七万金军大举来攻,知道金军刚击败东路蒙军,阵斩蒙古王爷阔端,士气必定旺盛,便决定先避金军锋芒,借郑州坚城消耗金兵,以待窝阔台大军来援。
这郑州城,是关河防线上,一座比较重要的城池,城墙比较高大, 完全能够抵挡金军的攻击。
初六, 金军游骑, 开始出现在郑州城下, 探知蒙军紧闭城门,做坚守姿态后,赵泰大喜过望,催促大军急速向郑州挺进。
初九,七万金军兵临城下,步伐未息,营垒未立,赵泰便派遣人马,在郑州四门外,挖掘壕沟,设置障碍,将城内的蒙军困在里面。
是夜,趁着城内蒙军不知道金军意图,七万金兵又分为两部,赵泰和武仙围攻郑州,而移剌蒲阿和合达,则率领三万大军, 连夜西进, 去堵住虎牢关,截断郑州与洛阳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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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 又称汜水关、成皋关、古崤关,是洛阳东边门户。
此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窝阔台攻破此关后,留下五千兵马驻守,防备金军西进,干扰蒙古主力进攻洛阳。
此时,虎牢关上的守军,已经从郑州派来的信使口中,得知了金军主力西进的消息。
虽说在虎牢关之前,有郑州挡着,金兵一时半会儿攻不到虎牢关,但关上的守军,还是加强了防守。
赵泰在徐州大败蒙古东路军,阵斩阔端的影响力,此时逐渐显现出来。
金军因此士气高涨,而蒙军听到消息后,便纷纷收起了对金兵的轻视,关城上的守军,全都严阵以待。
初十夜,天空云朵密布,星月遮蔽,夜色笼罩着大地,关城上打着火炬巡逻的士卒,只能看清城下百步之内的情形。
这时城头上,数百蒙军士卒来回巡逻,浑然不觉,关城几百步外,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军队。
他们用大车在关前排成一线,将木桩打入地下,搬来石块和泥土,在夜色的掩护下,忙碌地在关外筑起一道长墙。
虽说他们尽量小心,但造成的动静,还是不免惊动了城上守军。
“郭将军可在?有紧急军情禀报!”一名巡哨匆匆来到关楼。
虎牢关守将郭栋梁,知道最近情况特殊,所以在关楼内休息,他听见动静,连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刀,推门出来,“什么情况?”
“启禀将军,城外有动静!”士卒连忙禀报。
郭栋梁连忙来到城头,扶着墙垛眺望,却看不清城外的情况。
这让他皱起眉头,身旁军官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地提议道:“将军,要不要派人出城查看?”
郭栋梁沉着脸,摇了摇头,“不必!金军已经从开封西进,现在天色太黑,谨防有诈,夜里不能开关门。”
若是以往,郭栋梁肯定会采纳部将的建议,可是赵泰击败东路蒙军,阵斩阔端的消息,太过震惊,让蒙军上下内心都有些忌惮金兵,所以行事都变得比较谨慎。
说完,他又眯眼看了一阵,只听见叮叮当当的响声,却看不清城外的情况。
“传我的军令,速调两千弓手上城,一旦有人靠近,立刻射击!”郭栋梁忽然喝令,“本将以不变应万变,明早就知道,城外什么情况。”
虎牢关上,郭栋梁和两千弓手,守了一夜,也没等来金兵的进攻。
清早,太阳东升,光芒洒向大地,城上守军的视野终于清晰。
此时郭栋梁扶着城墙,目光看向关下,眉头立时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
一夜时间过去,原本平坦的关前平原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与关城平行,南连嵩岳,北濒黄河的长墙。
在长墙后面,则是一顶顶白色的军帐,无数金军士卒穿行于营地间,忙碌的继续加固长墙,在关前布置障碍。
“金兵什么意思?”郭栋梁眉头紧锁,“他们不打算攻击虎牢关,救援洛阳呢?”
无怪郭栋梁疑惑,攻打关城,进攻的一方,都是想方设法地拆除关前障碍,可金军进抵关下,却建造长墙,布置鹿角、拒马桩,不仅不拆除障碍,反而增加障碍,确实让人很难理解。
“是啊!这些金兵要干什么,布置这么多障碍,好像怕我们出关一样!”身边部将也是一脸疑惑。
郭栋梁听了他的话语,眼睛却忽然瞪大,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
“不好!本将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郭栋梁忽然惊呼,“金兵好大胃口,他们这是吃了东路军,又想吃下郑州,想阻挡我们增援郑州啊!”
这让郭栋梁有些心惊,若是以前,他对于金军的举动,必然一笑了之。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金军既然能吃掉东路蒙军,阵斩阔端,那么拿下郑州,便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郭栋梁心中有些不安,他一把拉着身边士卒的衣襟,大声喝令道:“快!你立刻快马加鞭,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大汗。”
士卒连忙点头,然后匆匆下了关城,飞身上马,疾驰着向洛阳而去。
第222章郭德海很有信心
在虎牢关守将发现金兵的意图时,郑州的蒙军也看出了金兵的意图。
此时郭德海站在城头,正眉头紧锁地看着城外的金军营地。
城下原本有七万多人,可他巡视四门,却发现金军少了一小半,大概有三万人不见了。
作为战场老将,郭德海立刻意识到, 这三万人不可能是去救援洛阳,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西去夺取虎牢关,或者在关外构筑坚寨,阻挡洛阳派遣援兵增援郑州。
这让郭德海有些吃惊,没想城外的金兵居然想吃掉自己。
郭德海身材高大,相貌威武,脸上长满胡须,他一手抓着墙垛,一手按着战刀,心中暗暗吃惊,骂道:“娘的,金军好大的胃口,本帅不信他们能吃下郑州!”
“大帅,金军刚击败东路军,连阔端王爷都被金兵斩杀,我们不能大意啊!”身边部将脸上有些惶恐。
郭德海皱起眉头,他猛然回身,豹眼怒瞪,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部将,大声喝道:“城外区区四万人马,就把尔等吓住呢?大汗围攻洛阳已经月余,料想破城也就在一两个月之间。咱们郑州城,兵精粮足,难到会比洛阳先陷落吗?”
众多部将连忙低下头, 郭德海随即道:“尔等只需紧守城池, 待大汗攻破洛阳,大军东进,郑州之围自解,围攻我们的金兵,一个也跑不掉。”
郭德海的话,一定程度上驱散了,众多将领对赵泰的畏惧。
他说得很有道理,蒙军主力围攻洛阳,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金军才刚抵达郑州城下。
他们有两万人,城内粮食也还充足,没道理坚持不到,窝阔台率兵过来。
“大帅说的是!那赵泰打了几场胜仗,就不知道自己是谁,想吃下我们郑州,也不怕崩坏了牙齿。”有人附和道。
郭德海满意颔首,不过他嘴上虽狂,但行事却很谨慎。
毕竟赵泰灭了五万东路军,杀了阔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他表面轻视, 可实际上不做准备, 那就是寻死了。
“好!”郭德海赞叹一声,然后喝令道:“传令下去,各部多备器械,准备守城。那赵泰喝了两碗黄汤,就敢来打本帅,本帅一定要他知道本帅的厉害。”
郑州城头,两万蒙军忙碌的准备守城器械,加强着戒备,城下金军将郑州围定后,也正准备器械,打算攻城。
这些年金军年年与蒙古人大战,可战斗多以防守为主,最近一次攻城,还是上次淮南战役,金军包抄山东之时。
当时蒙军没有准备,没想到一直防守的金军,居然会突然发起进攻,所以各州县防御十分松懈。
因此当时金军攻城,打的还是比较轻松,没费什么力气,就夺取了诸多州县。
眼前的郑州则不一样,蒙军拿下之后,窝阔台给郭德海的任务,就是坚守郑州,防止开封的金军大举增援洛阳。
因此郭德海占据郑州后,便开始布置城防,所以蒙军准备比较充分,防御设施也比较完备。
此时,郑州城外,金军大营内,旌旗飘扬,人群穿梭,营地内人声马嘶,不绝于耳。
在金军帅帐内,赵泰和武仙等人披挂整齐,围着沙盘,商讨军情。
“山东、河北的蒙军遭受重创,暂时无力派遣军队,来进攻我们。现在枢相率领三万人马,将虎牢关堵住,洛阳的蒙军暂时也过不来,便没有人干扰我们攻打郑州。”赵泰部将陈忠指着沙盘进行介绍。
武仙微微颔首,“现在郑州蒙军可以说是一支孤军,不过他们得不到支援,却只是暂时的,这点我们必须清楚。河北蒙军虽然遭受重创,但只要给他们时间,再奏几万人马,应该没有问题。另外,窝阔台得知郑州被围,多半会派来援军。枢相在虎牢关前,未必能够坚持多久,而蒙军发现虎牢关走不通,他们还有可能绕道,从其它关隘出来,增援郑州。”
“兄长说得有道理!”赵泰点点头,“正因为如此,郑州之战,绝对不能久耗,务必速决。”
武仙沉声道:“看城内守军的反应,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急于攻下郑州,所以采用全力防守的策略。那郭德海是员大将,颇知军略,我看他的意图,就是拖住我们,等窝阔台大军攻陷洛阳,大军东进,再里应外合击败我们。因此郑州之战,确实应该速决,只是我看了下郑州城,我们要攻下,恐怕也不简单。”
郑州城是金国经营多年的重镇,金国方面有关于郑州的全部资料。
此时蒙古人占据郑州只有一个多月,所以蒙古人对于城池,不可能进行什么改造。
现在从金国朝廷拿到的资料来看,郑州城高墙厚,虽比不上洛阳和开封,防御体系也非常完善,城内有砲车,城上有弩床,确实比较难打。
陈忠道:“相公,以卑职来看,似郑州这样坚固的城池,想要攻下来,最好还是多面佯攻,牵制守军兵力,然后集中精兵,重点攻击一处,才有可能攻下。”
陈忠是赵泰从南宋借来的军官,宋军对于攻城和守城,都有一定的发言权。
赵泰看向他,“按着你的方法,你觉得多久能够攻破郑州?”
陈忠却摇摇头,“这个不好说,得看城内守军的能力,还有意志才行。以蒙军的实力,卑职乐观一点估计,大概也得两个月。毕竟我们只有四万人,城内守军有两万众,我们兵力上的优势并不明显。”
武仙皱起眉头,“两个月肯定不行。窝阔台围攻洛阳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现在洛阳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多半撑不到两个月。若是窝阔台先攻下洛阳,然后挥师东进,届时我们不仅拿不下郑州,连逃命都成问题。”
赵泰攻城的经验,并不充足,不过对攻破郑州,他却颇有自信,笑着说道:“我们在人数上没有优势,那就在器械上下功夫。陈忠,你按着你的思路去布置攻城,本帅有件秘密武器,到时候会助你破城!”
第223章赵泰好胃口
武仙也是有攻城经验的,他见赵泰自信满满,不禁询问道:“国瑞,你有什么秘密武器?”
帐内就他们三人,赵泰的计划需要他们配合,也不隐瞒,“不是什么稀罕物, 只是火药而已。”
武仙皱起眉头,火药这个东西出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很早就运用到军事上,武仙对火药也算了解。
他在战场上也用过火箭、突火枪、方蒺藜火毬、毒药烟球等物,不过以他的实际感受来说,不能说没用, 可也绝对不到能够左右战局的地步。
赵泰看出武仙的怀疑,一旁陈忠似乎也心存疑惑。
宋军使用火器比金兵还早些, 他的感受与武仙差不多,仅仅是有些用处而已。
赵泰看两人神情,只能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火药没用,我说我这个有用,这是新式火药,火药威力是讲配方和制造工艺的。别看郑州城高墙厚,看我给你们把他炸塌。”
“炸塌?”武仙和陈忠面面相觑,觉得赵泰越说越玄乎了。
赵泰见此,知道靠嘴说没用,于是沉声道:“我准备挖一条地道,直接通道城下,然后在下面埋上火药,把城池炸塌一段。另外, 我还为砲车, 准备了一种新式砲石。你们放心,半个月内,我们必定拿下郑州。”
赵泰在出征前, 就放出半个月,拿下郑州的豪言,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这源自于他在睢宁设立的军器间,早就开始制造火药。
赵泰很清楚,他现在比不过蒙古,不鼓捣点奇技淫巧,根本没法子与蒙古对抗。
火药很早就发明,也被运用在军事上,不过此时起到的作用,主要是制造动静,吓唬敌人,或者用于火攻,爆炸威力则很普通。
赵泰为了对抗蒙古,很早就注意到火药,并且从金国和南宋都搞到了一批,不过在使用后,却发现威力一般,而且效果很不稳定。
这让赵泰比较失望,他发现无论是金国,还是南宋的火药, 就算是同一配方, 同一批次的火药,也会因为原料纯度、制造方法,颗粒细度,配料均匀程度等问题,使得火药爆炸时,呈现出不同的效果。
赵泰成立军器间后,便开始自己制造火药,而他也没采用什么新技术,只是要求工匠提高原料的纯度,均匀度,控制颗粒细度,然后反复试验,得出威力最大的配方,再制定标准,进行生产。
这样生产出来的火药,不仅威力有所提高,而且效果稳定。
另外,赵泰也不怕被蒙古人得到配方,因为他提升火药威力,主要是靠管理和生产工艺,蒙古人想效法,也难以取得同样的效果。
两人听了赵泰的话,都是将信将疑,不过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赵泰。
在赵泰于郑州城下,准备攻取郑州时,金军主力西进的消息,也传到了洛阳城外蒙军大营。
“今日的进攻不错,虽没有攻破城门,但一度占据一段城墙。照着这个打法,城里的金贼,撑不了多少时间。”窝阔台沉着脸,总结着攻城的经验。
速不台道:“现在将士们同仇敌忾,都想着早点攻破洛阳,然后挥师东进,灭了金国。”
“勇士们如果用命,攻破洛阳后鸡犬不留!他日拿下开封,城内钱财,女人也任由你们索取,本汗只要赵泰一人。”窝阔台微微颔首,将一块肥得流油的羊肉,送到嘴里,那神情就似吃的是赵泰一般。
听了这话,众多王公贵族立时眼睛冒光。
虽说金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打穷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开封作为金国此时的都城,城内还是有不少财富的。
自从灭了西夏,获得一批财宝后,这几年蒙古与金国拉锯,蒙古贵族们光打仗,却没获得什么收获。
现在一想到拿下洛阳和开封后,能够放肆抢劫,心中如何不激动。
就当众人红了眼时,帐帘被挑起,一名将领进入大帐,行礼禀报道:“大汗,郭德海奏报,金国派出七万人马,自开封而来。”
窝阔台眉头一挑,将嚼了几口的肉吐到篝火上,大声喝问:“金贼好大胆,他们还真敢来救洛阳!”
速不台沉声道:“这一定是东路军惨败,助长了金贼的气焰,让他们形成幻觉,以为有能力为洛阳解围。”
“不自量力!”窝阔台恨声道:“他们要是敢来,看本汗灭了他们。”
速不台看向禀报之人,询问道:“金军装备如何,何人领兵?”
“金军装备尚可,近半都是披甲兵。从旗号来看,来的是金国枢密使移剌蒲阿、都元帅完颜合达、忠义军节度使赵泰、武卫军节度使武仙。”来人禀报道:“金国把能够派上的精锐,都派过来了。”
“赵泰、武仙、合达!”听见这几个名字,窝阔台瞬间红眼,切齿道:“本汗没去找他们,他们却自己找上门来送死啊。”
现在金国能打的已经不多,陈和尚被围在洛阳,剩下的几乎一起过来了。
速不台有些兴奋道:“大汗,金军精锐这是倾巢而出,若是把他们消灭,开封可不战而下。”
窝阔台重重颔首,“不错,只要灭这支金军,金国便彻底完了。现在他们既然离开坚城,向西而来,本汗当立刻派遣一支骑兵,断他们后路,让他们出来,就无法撤回开封。”
众多部将纷纷点头,速不台请命道:“大汗,这个任务交给臣吧!臣先去牵制住他们,别让他们又缩回开封,到时候不好攻打。大汗拿下洛阳,再挥师东进,与臣会师,灭了他们。”
窝阔台正要答应,帐帘再次被挑起,一阵冷风灌入,令众人纷纷侧目。
“大汗,虎牢关守将送来最新军报,大约三万金军,进抵虎牢关下,构筑坚寨,修筑长墙,似有意阻止我军增援郑州。”一人抢进来,行礼禀报。
窝阔台愣了下,眉头紧锁,他稍微沉吟,便忽然喝骂道:“娘的,金兵这不是要援救洛阳,是想吃下郑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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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陈和尚穷途末路
这话让众人心头一惊,速不台等人都是一脸愕然。
窝阔台心中虽然愤怒,但头脑却很清楚,他听了属下的禀报,立时作出了判断。
“金军七万人马,分兵三万,在虎牢关前筑墙, 意图抵挡本汗派遣人马去救援郑州。那剩下的四万人马,肯定再加紧进攻郑州。”窝阔台分析出金军的意图,随即切齿道:“本汗不用细想,便知道这肯定是那赵泰的计划!”
速不台有些心惊,“大汗,那赵泰集结优势兵力,在徐州击败了我们的东路军。现在金兵堵住虎牢关, 赵泰他们在郑州附近, 再次形成优势兵力。郭德海有危险啊!”
帐内众多蒙古贵族,原本以为金军要来援救洛阳。
蒙古主力都在洛阳城下,他们对于金军来援,自然是不惧,甚至认为金军来了等于送死。
可是现在金军的目标,不是救援洛阳,而是吃掉他们在郑州的两万人,各人内心就有些不淡定了。
毕竟,金军吃掉了东线五万大军,那么吃掉郑州两万人,便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窝阔台听了速不台的话,又看向诸多蒙古贵族,见各人神情都有些担心,他的内心便隐隐也有些不安。
这个赵泰吃掉东线五万大军,又想吞掉郑州的两万人马,若是让他得逞,他这次就损失了七万大军。
虽说蒙古帝国强大, 兵马众多, 但是损失这么多兵, 一时间也会吃不消,导致短时间内无力南下侵宋。
蒙古帝国面对赵泰时,已经连续失误三次。
第一次是他中计撤退,错过了灭金的机会。
第二次阔端征宋,同南宋决战时,因为赵泰和武仙的人马赶到,导致南征的蒙军遭受毁灭性打击。
第三次,便是赵泰在徐州,歼灭了蒙古东路军,杀死了他儿子阔端。
有道是事不过三,若是再让赵泰攻下郑州,消灭两万蒙古守军,那真就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窝阔台严肃起来,沉声道:“速不台,本汗给你两万人马,你立刻前往虎牢关, 给朕击破关外金兵, 然后增援郑州。”
虽说郭德海两万人躲在坚城内,但是窝阔台被赵泰搞出了阴影,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派出援兵。
速不台闻令,立时行礼,“大汗放心,我立刻出发!”
语毕,速不台便转身出帐,召集大军东去。
窝阔台则扫视剩下诸人一眼,然后沉声喝道:“为免夜长梦多,从明天开始各部要全力攻城,尽快拿下洛阳,明白吗?”
帐内的蒙古贵族纷纷起身,给他行礼,“遵命!”
窝阔台看向忽必烈,“忽必烈,明天你主攻!”
忽必烈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答应,“是!”
~~~~~~
黄昏时分,洛阳城头。
在蒙古大军撤退后,洛阳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此时,疲惫地守军在打退蒙军的进攻后,一个个直接瘫痪在城上,躺在尸体中间。
洛阳城内仅存的守军,遍布城头,他们或坐或卧,脸上并没有击退蒙军的喜悦,不少士卒都是抱着兵器,靠着城墙而坐,目光呆滞,神色凄惨。
这时军官走过来,轻轻踢了士卒一脚,沉声吩咐,“弟兄们,起来收拾战场了。”
城头缓过劲来的守军,听见军官的招呼,才撑着疲惫的身躯起身,开始清理城上的尸体。
他们将自己兄弟的尸体抬下城头,蒙军的尸体直接丢到城下,伤兵则被城内的百姓,搀扶着下城,送到医馆抢救。
洛阳城头,陈和尚身上铠甲破损,头盔不见,头发散乱,嘴唇干裂地坐在城楼前的台阶上,手里擦拭着一把砍出多个豁口战刀。
陈和尚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情。
在他的周围,坐着不少披甲的精兵,他们同样衣甲破损,身上带伤,显得有些穷途末路。
此时,夕阳西下,太阳沉下半张脸,余晖洒在洛阳城头,清理战场的士卒在余晖中默默忙碌,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陈和尚擦完战刀,目光有些失神地看着快要落下的太阳,他有一种感觉,仿佛落下的不仅仅是太阳,还有大金帝国。
这让陈和尚内心一阵伤感,而就在这时,城头清理尸体,往下丢蒙军尸体的士卒,忽然一阵骚动。
“大帅!”一员盔甲残破,用绷带吊着胳膊的将领,急匆匆来到陈和尚身前,“城外蒙军有动静。”
陈和尚闻语,用战刀支撑着身体,神情坚毅,“蒙古人想要夜战吗?本帅奉陪到底。”
部将连忙摇头,“大帅,是有大股蒙军骑兵,忽然向东而去。”
陈和尚愣了下,几步走到城墙边,向城外眺望,正好看见大股蒙军骑兵,奔出营地,向东面疾驰而去。
“大帅!”部将有些激动,眼中闪烁着一丝希望,“是不是朝廷,派遣援兵来救我们呢?”
大股蒙军骑兵向东运动,肯定是东面来了金军。
守城的金军绝望的脸上,露出一丝希望,可是陈和尚内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一手扶着城墙,目光忧郁又深邃地注视着蒙古骑兵东去,心中却非常绝望,眼中含泪,“陛下,洛阳之围不可解,何顾让将士们前来送死啊!”
在陈和尚看来,洛阳城下蒙军主力云集,以金军的实力,根本无力为洛阳解围。
金兵放弃坚固的城池,前来援救洛阳,只能是白白送死。
陈和尚心中对援兵并不抱希望,不过看见守军士卒,有些兴奋地站到城墙边,看着东去的蒙军议论纷纷,他并没有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而是沉声道:“确实是朝廷派遣援兵过来了。大家抓紧时间,清理城头,抵挡住蒙军进攻,洛阳还有救。”
说完,陈和尚便离开城墙,进入了城楼。
很快夜色降临,陈和尚亲自带兵巡视,来到西城时,一名士卒满脸欣喜地跑来禀报道:“启禀元帅,城下刚来一人,说是开封使者,刚被我们拉上城头!”
第225章小赵兄弟能处
陈和尚听了禀报,心头一惊,急忙问道:“人在哪里?”
“人在城楼,弟兄们正盘查哩。”士卒禀报。
陈和尚随即大步向前,匆匆来到西门城楼,便见一群金兵,围着一名汉子询问。
“大帅来了!”城上士卒看见陈和尚一行, 连忙让出一条道路。
陈和尚走过来,信使立刻行礼,“忠义军节度使赵相公麾下百户孙得胜,拜见都元帅。”
陈和尚有些高兴,“你是赵泰的人。”
信使单膝跪地,从胸口取出一封信件,“元帅, 我家相公正围攻郑州, 吸引蒙军分兵救援, 相公让卑职告诉元帅,请元帅伺机突围。”
陈和尚闻语,接过信件,立时撕开蜡封,展开观看。
信的内容,同信使说的话语,却是两套说辞。
赵泰在信里告诉陈和尚,通远军节度使郭虾蟆将进军关中,袭击蒙军的粮道,而他将率领金军主力西进,援救洛阳,让陈和尚紧守城池。
在信的后面,赵泰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语,其中几句正是两人初次见面时,赵泰对他说过的话。
信里表面是说,让陈和尚不要放弃希望, 坚守住洛阳,实际则是劝说陈和尚,不要想不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让他设法突围,先活下来。
陈和尚看完信,便知道赵泰真实意图是信使所言,让他突围,而不是坚守洛阳。
信上之所以那么说,大概率是怕信件落入蒙军之手。
虽说蒙古围三缺一,没有完全围死洛阳,但是信使翻山越岭而来,要将信送进洛阳,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和尚看完书信,“你们相公的意思,本帅知道了。”
信使随即说道:“元帅,我们相公说了,他将备好美酒,等待与元帅畅饮。”
陈和尚看了书信, 听了信使的话, 内心不禁有些感动, 他已经陷入绝境, 赵泰却还要来救他。
小赵这个兄弟,是真能处啊!
~~~~~~
虎牢关。
速不台得到窝阔台的命令后,率领两万蒙军,只用一天半的时间,就抵达关城。
按着这个行军速度,如果不是金军提起堵住大门,蒙古骑兵不用山天时间,就能奔袭到郑州城下。
那时金军还没开始进攻,就会遭受骑兵的突袭。
现在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率领三万大军,堵在关前,蒙古骑兵便无法直驱郑州。
准确来说,三万金兵,在虎牢关下面的其实只有两万人,另外一万人,在金兵于关墙前,构筑好工事后,便去防守各条小道,以防蒙古绕道偷袭。
这时大股骑兵奔驰到关城,速不台匆匆登上城墙,守将郭栋梁指着城外金军营地,“大帅,金贼在关前构筑坚寨,阻挡我们出关。”
速不台扶着城墙下看,蒙军来援的速度很快,所以金军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建立防御工事,只是在关前两山之间,修建了一道矮墙。
速不台见此顿时挥手喝令,“大汗有令,让我部击破关前之敌,然后援救郑州。传令下去,立刻集结兵马,给本帅攻破敌军营盘。”
他一声令下,关内号角骤起,不多时,关门打开,五千蒙军开出关城,于关下列阵。
此时虎牢关的蒙军,多达两万五千人,人数多于关前金兵,不过关隘前地域比较狭窄,军队施展不开,所以只派出五千人马出战。
蒙古兵在关前列阵,刀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随着关城上一声号角,列阵的蒙军立时向开闸泄洪般,向着金军营地,发起了汹涌澎湃的进攻。
“防御!”金军营地内,战鼓擂起,完颜合达抽刀大喝。
大批金军涌出营盘,刀盾兵和长矛手上墙防守,无数弓箭手站着矮墙后,张弓搭箭,箭头斜指天空。
“射!”军官一声令下,箭矢腾空而起,瞬间遮蔽天空。
速不台抵达虎牢关后,立刻组织军队,开始猛攻金军营盘,而此时的郑州,却依旧一片平静。
赵泰和武仙领着四万金兵,围住郑州已经有了几天时间,营地内高耸的攻城器械,一座座的拔地而起,却始终不见进攻。
金军的反常举动,令郑州守军有些疑惑。
这时郭德海站在城头,远眺城外金军营地,“金贼在城外大起器械,按理说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为何还不进攻?难道本帅估计错误,金贼的目标并不是吃下郑州。”
郭德海自言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询问下属。
“是啊!”身边部将道:“说金贼是去救援洛阳,可只有三万人西去,根本起不了作用。说他们是想拿下郑州,却又不见他们进攻。要知道洛阳已经被大汗围困一个多月,城外金兵再拖下去,等大汗拿下洛阳,挥师东进,城外的金贼,便是死路一条。他们到现在还没行动,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着实让人想不通。”
郭德海听了部将的话,眉头皱成“川”字。
这时他皱眉思索,目光注视着城外金军营地,半晌,豹眼忽然瞪圆,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似乎是想到什么。
“本帅知道,洛阳快被大汗攻下,金贼自然也清楚。”郭德海冷声道:“那赵泰诡计多端,他肯定知道,正常的进攻,金军必然无法抢在大汗攻下洛阳之前,夺取郑州。因此他要抢先破城,便只有一途!”
“大帅的意思是?”部将们不禁询问。
郭德海沉声道:“金兵要在洛阳被攻下前拿下郑州,唯有用奇!”
众人听了郭德海的分析,都觉得有道理。
金兵就算现在发起强攻,估计也很难在洛阳陷落前,拿下郑州,既然如此,金军不攻城,也就解释得通。
那赵泰肯定是憋了什么坏主意,想要智取郑州。
现在赵泰的名声,已经在蒙军中传开,各人对于赵泰,内心都有些忌惮。
金军攻城还好,这样引而不发,蒙军不知道金军会采取什么策略,让各人内心都有些不安。
“大帅,金贼会用什么奇谋?”部将们问道。
郭德海猜到赵泰想用奇兵,可具体什么路数,他却不知道,于是神色凝重的沉声说道:“内应、夜袭都有可能,让所有将士,都加强戒备。”
第226章郭德海安心了
身边部将听了郭德海的吩咐,神情都严肃起来。
赵泰现在名气太大,又喜欢玩阴的,让各人心里十分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身边的同袍,是不是有人投靠了赵泰,打算开城投降。
这让各人内心有些惶惶, 很没有安全感。
郭德海目光深邃的远眺金营,“赵泰,你到底耍什么花招?”
郭德海见金军不急于进攻,分析出赵泰打算智取郑州。
不过对于赵泰会采用什么手段,郭德海则无法猜到。
因为不知道赵泰有什么奇谋,所以郭德海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命人加强城上防御,同时严密监视各门, 防止有人叛变,为金军开城。
城外金军营地,一队骑兵疾驰来到营门前,飞身下马,“有紧急军情,要禀报相公!”
金军大帐内,赵泰正指着沙盘,对武仙说着作战计划。
“地道挖到城下后,我会在下面埋下火药,等火药爆炸,你们便趁着敌军被炸懵之际,立刻发起攻击。”赵泰拥木杆,在城墙上戳了戳,“若是运气好,城墙被炸出缺口,我们一鼓作气,就能杀入城内。”
武仙道:“这火药真能炸塌城墙?”
赵泰沉声道:“炸不塌, 也没关系。这么大的动静, 也足以让守军恐惧。届时你们继续冲,我再让抛石机,抛射震天雷,轰击城内,将士们定能一举破城!”
赵泰对于自己的计划,还是颇有信心。
蒙古人在西征时,遇见匈牙利国王纠集十万欧洲联军,双方在赛约河的一座桥上激战,蒙古人忽然使用火箭,欧洲联军没见过火药,以为蒙古人会巫术,顿时一哄而散。
那一战,蒙古人砍死七万欧洲联军,整个匈牙利几乎落入蒙古人之手。
蒙古人使用火箭,被欧洲联军认为他们会巫术,赵泰要使用的炸药和震天雷,比火箭动静大得多,怎么也是大魔导师的级别, 肯定能够把蒙古人吓懵。
届时夺取郑州, 应该不在话下。
武仙见赵泰信心十足, 便问道:“既然如此,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赵泰忽然有些尴尬,“还得再等两天,将士们经营不足,地道挖偏了,眼下正往城墙下挖,应该快到墙根下了!”
赵泰正说着话,帐帘忽然被挑起,一将进来禀报,“相公,虎牢关传来消息,蒙军援兵抵达关隘,正出关猛攻都元帅大营!”
“来得好快!”赵泰与武仙不禁对视一眼。
武仙道:“国瑞,咱们的动作必须加快啊!”
赵泰重重颔首,沉声道:“我会亲自督促,尽快挖好地道!”
此时,金军各种攻城器械都已经准备就绪,士卒都摩拳擦掌,准备啃一啃郑州这块骨头,不过由于地道还没挖好,金军士卒只能等待。
郑州城内,自从郭德海分析出,赵泰准备用奇谋,来夺取郑州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不安之中。
因为不知道赵泰会用什么阴招,所以郭德海整天都是寝食难安,整夜整夜的想着赵泰会怎么攻城。
几天下来,金军依旧没有动静,可郭德海却被逼得有些神经衰弱了。
这天清晨,郭德海顶着黑眼圈,来到城墙上例行巡视,一名将领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帅,我们发现金军的计谋了。”
郭德海带着血丝的眼睛瞪大,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部将一脸兴奋,“那天大帅不是说,金军可能想要智取郑州,让我们加强防备么?”
郭德海点点头,部将继续说道:“卑职等人按着大帅的吩咐,加强防守和巡视,并于今早在城内埋下一口大缸,想看看金贼会不会想着挖掘地道攻城。”
郭德海喜道:“怎么,发现动静呢?”
“大帅英明!”部将手舞足蹈道:“卑职刚把缸埋下去,就听见了地下传来动静,金贼确实在挖地道。”
郭德海大喜,当即挥手,“走,带本帅去看看!”
当下郭德海跟着部将,下了城墙,来到城墙背面的墙根下,看见一群士卒,正围着一口大缸。
“大帅,您听一听,他们正在挖理。”部将道。
郭德海随即蹲下去,耳朵贴在大缸上,果然听见一阵有节奏的响动,应该是金军正在地下挖土。
“哈哈哈~”郭德海忽然爽朗大笑,“本帅还以为赵泰有什么奇谋,原来不过是挖地道攻城。这个赵泰名声传得很邪乎,把本帅搞得紧张的要死,原来不过尔尔。”
众多蒙军将领听了他的话,立时一阵哄笑。
郭德海颇为轻松道:“之前不知道,赵泰准备用什么奇谋,现在知道他准备挖掘地道,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着话,郭德海又蹲下去,听了一阵,然后笑道:“听动静,距离挖进城,还有段距离。传令下去,十二个时辰派人监听,另外其它各段城墙,也都要埋下大缸,看看赵泰有没有挖别的地道。”
“是!”部将当即行礼,转身就准备去办。
郭德海还却叫住他,“慢着,安排人手,给本帅在金贼的地道出口位置,挖一条沟来。一旦金贼将地道挖通,本帅要给赵泰小儿一个惊喜。”
碍于赵泰名声,郭德海起初对赵泰将要智取郑州,心中多少有些担心,现在知道赵泰所谓的奇谋,就只是挖掘地道,郭德海立刻就放下心来。
这赵泰也不过如此嘛。
这时部将领命而去,郭德海在大缸旁听了一个上午,下午便回到州衙,美美的睡了一觉。
是夜,金军帅帐内,赵泰同武仙、陈忠等人聚集在一起,一将进来帅帐,行礼禀报:“相公,弟兄们挖到城下了。”
正商议攻城细节的三人,心头立时一喜,赵泰问道:“确定挖到城墙下呢?”
汤亮道:“相公放心,我下去看过,已经挖到城砖了。”
赵泰大喜,赞道:“好啊!弟兄们辛苦了!既然已经挖到城下,那就停止挖掘,明日清早,把东西抬进去,然后密封好,准备爆破。”
汤亮立刻抱拳,“是!卑职领命!”
赵泰随即看向武仙和陈忠,兴奋的搓手道:“地道已经挖到城下,明早埋好炸药,轰塌城墙。你们都准备一下,明天吃了早饭,领兵出营摆阵,一旦爆破,大军立刻抢城。”
武仙和陈忠对视一眼,陈忠兴奋道:“是!若是炸塌城墙,明天定破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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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专业法师
五更,天还未亮,金军营地便活了过来。
火头军早早起来,营地内热气腾腾,火头军已经为士卒们做好了早饭。
金军各营士卒,在城下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主将攻城的命令, 士卒饱餐一顿,便鱼贯出营,各列成阵。
此时,赵泰站在地道入口,看着一队士卒,抬起一副棺材,沉声嘱咐, “记住了,把棺材放好后,一定要用土密封好,你们才能退出来!”
这棺材里面,被抬到城墙下方后,会装满火药,然后密封,不过要想炸塌城墙,还得用土把地道再次密封,以确保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往上头顶,才能把城墙炸塌。
汤亮立刻抱拳,“卑职明白!”
赵泰随即挥手,“去办吧!”
当即汤亮领着属下,抬着棺材下了地道,后面一队士卒则挑着火药,紧随其后。
此时, 太阳升起, 天刚大亮, 饱餐一顿后的金军士卒, 已经在郑州城下,摆开了阵势。
金军出营列阵,准备攻城的消息,立刻就被报给郭德海。
因为昨天知道赵泰要用地道攻城后,郭德海整个人放松下来,终于睡了个好觉。
他从下午,一直睡到早上,被属下匆匆唤醒后,便急匆匆来到城墙。
这时他没有上城,而是先来到大缸旁,询问道:“金贼的地道挖进城呢?”
负责监听的百户连忙道:“回禀大帅,金贼昨晚就停止挖掘,今早才有动静,可听声音,应该才到城墙底下。”
郭德海皱起眉头,心中疑惑,还没挖进城, 金贼怎么就摆开阵势,准备攻城呢?
“大帅, 声音又停下了!”一名正听着动静的士卒, 忽然站起身禀报。
郭德海心中疑惑,连忙趴下去倾听,确实没有动静。
这让郭德海内心有些不解,正当他疑惑时,城外忽然响起一阵金兵的大呼声。
郭德海听见动静,只能吩咐属下,“继续监听,再调三千甲士,守在这里。”
语毕,郭德海便匆匆来到城头,只见城外金军列成豆腐一样的方块阵,每个阵中,都耸立着一座座攻城器械。
这时,赵泰骑在战马,领着武仙等人,游走于各个方阵之间。
他所过之处,军官和士卒纷纷高举兵器,大声呼道:“忠国公!恒山公!”
赵泰和武仙游走于阵前,不断举起手里的马鞭,回应着士卒的呼喊,借此激励士气。
城头上,郭德海看见城外的情景,听着山呼海啸的欢呼,看着这个架势,金军要攻城无疑。
只是他心中有些疑惑,赵泰的地道还没通到城内,怎么就开始攻城。
人在没办法解释一件事情时,便喜欢按着自己的思路,去做个解释。
用火药来爆破城墙,这种事情打死郭德海,他也想不出来,他只能基于自己的认知,去解释赵泰的举动。
很快,郭德海就为赵泰找到了解释,一定是赵泰见地道接近城内,怕动静惊动守军,所以暂时停止挖掘,想依靠金军的正面强攻,来掩盖挖掘地道造成的声响。
另外,金军强攻城池,便能吸引守军上城防守,城内兵力自然空虚,届时金军从地道内冲出,便不会有什么阻碍,能够更好的发挥,奇兵的效果。
想到这里,郭德海脸上露出微笑,他看着游走于各阵的赵泰,冷笑连连,“赵泰,你自作聪明,今日本帅便让你碰得头破血流,助我威名远播!”
此时赵泰和武仙在各阵巡视一遍,回到中军,负责去埋炸药的汤亮,正好从地道内出来,前来禀报。
“相公,火药已经埋好了!”汤亮禀报道。
赵泰满意颔首,“好!既然如此,那就准备进攻吧!”
语毕,赵泰一挥手,“把衣服和道具拿来。”
两名亲兵立时呈上两个托盘,一个放着一件上等法师所着红色道袍,一个放着宝剑、符咒、铃铛。
当下赵泰便在众多属下的注目下,披上道服,拿上法器,然后登上高高的望楼,开始做法。
此时的人都比较迷信,赵泰为了对抗蒙古,是无所不用其极。
汉末大贤良师,登高一呼,从者百万,赵泰便决定借此机会,搞搞迷信,让己方和对方的士卒,都误以为他能够唤来天雷。
这样一来,在己方士卒来看,赵泰的身上会出现一股神秘色彩。
迷信的士卒便觉得赵泰是高人,觉得己方有神灵庇护,今后作战更加勇猛,对赵泰也会更加忠心。
对于蒙军士卒而言,谣言传开后,他们再遇见赵泰,便会心生恐惧,不敢与赵泰交战。
城头上,郭德海见赵泰回到中军,城外金军的呼声稍息,知道金军要开始攻城,于是大声疾呼,“弓箭手、砲车就位,金贼马上就要攻城,有临阵退缩者,死!”
城上的守军听见呼声,立时各守本位,弓箭手张弓搭箭,弩手给弩床装好箭矢,锋利的箭头,对准城外。
在城上守军准备就绪,只等金军来攻时,城外突然出现的一幕,却令城头守军大跌眼镜。
他们站在城头,只见五六百步外,金军中军高高的望楼上,一人身穿大红道袍,一手持剑,一手持铃,开始在上面又喊又跳。
郭德海看见这一幕,险些惊掉下巴,没想赵泰给他来这么一出,实在有些不上档次。
城上的守军见了,不少人抬头看天,并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乌云滚滚。
一时间,城上的守军开始哈哈大笑起来,郭德海见此,也颇为不耻,“哼,原以为赵泰是个人物,不想黔驴技穷,搞这些把戏。这两军交战,比得是兵力、器械、阵法、意志和将帅指挥,哪有靠鬼神取胜的。”
郭德海对于赵泰的举动,不屑一顾,而赵泰在高台上,却念念有词,舞得起劲,颇有专业法师的样子。
这时随着赵泰跳动,在地道内,汤亮手持火炬,点燃了引线,便匆匆跑出地道。
在漆黑的地道内,引线闪着火光,“咻咻”地往深处窜。
高台上的赵泰,估摸着汤亮已经点燃引线,随即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电母雷公,速降神通,助我破敌!五雷正法,轰轰轰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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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赵泰会妖术
赵泰在望楼上,念念有词,大声吼道:“轰!轰!轰!”
不过,引线燃烧需要时间,什么时候爆炸,他无法把握。
令人尴尬的一幕出现了,赵泰念完咒, 天地一片静寂,没有丝毫动静。
城头上的守军,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连郭德海也捧腹大笑。
望楼下,一群忠义军的将士也是没眼看,他们心中疑惑,自家相公这是怎么了, 让他们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娘的!”赵泰见念完没反应, 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好在设计咒语时,他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便继续尬死人的喊道:“轰!轰!轰!”
就在众人觉得赵泰在搞笑时,一声如同九天神雷的巨响,猛然从城墙下方响起,城墙上正嘲笑赵泰的士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同被炸飞的城墙一起,被气浪掀飞。
城楼前,正发笑的郭德海,被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身边的士卒像是被狂风吹过的稻田一样,成片成片的摔倒。
城外的金军阵列,旌旗在爆炸声中, 被气浪吹得齐齐向后猎猎,士卒们目光惊骇地看着眼前一段城外和地面,猛然高高隆起, 然后又重重落下, 无数石块和守军士卒,都被炸上了天。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顶着城墙和地面高高隆起,坐下来时,瞬间烟尘滚滚,爆破点上方一段长达六七丈的城墙轰然垮塌,被炸上天的石块和士卒,像冰雹般落下。
这令人震惊的一幕,让城上守军目瞪口呆,没被爆炸波及的士卒,满脸惊恐地看着垮塌处,内心恐惧的呐喊,“亲娘哩,金贼会妖术!”
城外金军阵列内的士卒,脸被气浪吹到变形,他们看见这比地震可怕百倍的场面,震惊得下巴掉在地上,“相公真请来雷公电母, 我们有神灵庇佑啊!”
在金军士卒激动得满脸通红之际, 赵泰高大的身躯站在望楼上, 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此时他见垮塌处一片狼藉,上面的蒙军士卒,估计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压在废墟中哀嚎。
赵泰当机立断,法剑向前一挥,用洪亮的声音吼道:“进攻!”
金军中军,反应过来的士卒,立时如梦初醒,号手吹响进攻的号角,鼓手擂起动人心魄的战鼓。
城头郭德海还算幸运,他的位置距离爆炸处比较远,只是被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时他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笼罩在烟尘中的垮塌处,听见从烟尘中传出的哀嚎,让他内心感到恐惧。
郭德海本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他跟着蒙古人杀人无数,若有鬼神,那他死后,肯定得下十八层地狱。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动摇了。
他亲眼看见赵泰做法,然后便引来天雷,把城墙直接炸塌。
对方会法术,这仗怎么打?
郭德海脑壳里一团乱麻,而就在这时,城外传来激昂的号角,雄浑的战鼓,以及无数金兵的呐喊,声音直上九霄。
这声音让郭德海瞬间惊醒,他从地上爬起,看了垮塌的城墙一眼,又走到城墙边,看着跟打了鸡血般,漫野冲锋的金军,心中是又惊又怒。
“快,防御!”郭德海不禁大声急吼。
他周围被爆炸吓得,浑身颤抖,腿脚有些打摆子的军官,听见他的喝令,又见城外金军发起汹涌澎湃的攻击,声音颤抖地喝令,“敌军攻城,快防御。”
金军这边战鼓一响,武仙便亲率三千精锐,直接扑向垮塌处。
他们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所以速度很快,眨眼就接近城前,将要冲进烟尘,准备从垮塌处攀爬入城。
这时城上的守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有少数清醒的士卒,向着金军射去零星的箭雨,而这种程度的射击,根本无法阻止金军的脚步。
因为是冬季,城外护城河被冻住,武仙领着属下,直接一头撞击弥漫的烟尘中。
郭德海看见这一幕,瞬间惊得冷汗直流,若是让金兵从缺口处入城,那郑州就完了。
“快,让城后三千人马,立刻去堵住缺口。”郭德海焦急呐喊,恨不得亲自抄起家伙,冲上前去。
城墙后,原本用来防备金军挖掘地道进城的三千守军,得到了命令,将领连连怒吼,可刚刚亲眼目睹爆炸的蒙军士卒,却胆怯了。
他们拿着兵器,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不敢上前,怕被天雷炸死。
军官见此大急,挥刀砍死两名属下,大声怒斥,“给我上,后退者死。”
城内的蒙军见此,才拿起兵器,绝望地怒吼着,冲向垮塌处的背面。
一时间,金军和蒙军各派出一支人马,冲向垮塌处。
武仙领着三千属下,撞入烟尘中后,便顺着斜坡,踩着凌乱的砖石,还有蒙军的尸体,迅速地往上攀爬。
城墙垮塌处的背面,赶过来堵缺口的蒙军,则从背面往上冲。
在弥漫的烟尘中,斜坡的正反两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士卒。
这时武仙领着士卒,一路摸索,前面的士卒刚要登顶,迎面便撞见从背面爬上的蒙军,两军士卒微微一愣,立时面孔狰狞地挥刀招呼。
对面的蒙军被长枪刺倒,滚落斜坡,金军这边也有士卒,猝不及防之下,被蒙军砍中,惨叫着滚下斜坡。
一时间,垮塌处,杀声骤起,爬上斜坡的两军士卒,长枪突刺,战刀互砍。
正面斜坡上,密密麻麻的金军,像猿猴一样攀附而上,蜂拥的往上冲,背面的蒙军士卒,则如同蚂蚁一样,拼命的往缺口填。
双方长兵交击,短兵相搏,人挤着人,脸贴着脸,每一次突刺,每一次挥刀,都能带走一名敌人,于垮塌处,交换着死亡。
战斗一开始,两军前面人死了,后面补上,瞬间陷入激烈的搏杀。
这时郭德海见城内的人马,勉强堵住了缺口,刚恢复镇定的他,又看见大股金军,拥着云梯、攻城塔,撞城锤,即将冲到城下。
虽说郭德海不知道,城墙为何会爆炸,但他毕竟不是小卒,见识要广一些。
在最初的慌乱和惊愕后,他知道这绝对不可能什么神仙显灵,肯定是赵泰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
历史上像赵泰这样装神弄鬼的人不少,那东汉末年的张角三兄弟,号称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最后不还是死了。
勉强镇定下来的郭德海,看着逼近的金军,顿时急声怒吼,“大家别被敌军唬住,弓箭手,给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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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猛攻郑州
郭德海打了半辈子仗,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刚才的爆炸,确实把他吓住了,城上的守军,也被爆炸唬住。
郑州城内两万蒙军,现在是人心惶惶,军心已经动摇。
郭德海站在城头怒吼连连, “大家别在意,只管守城,蒙古天命所归,我不信敌军能再唤天雷,炸死我!”
此时武仙领着三千士卒,猛冲缺口, 遇见了城内增援上的蒙军。
郭德海也算是歪打正着, 若不是放了三千人在城墙后,防备金兵挖地道进城,金军现在已经冲进城内。
这时两军在斜坡处换命搏杀,金军士气如虹,不过毕竟新兵太多,一时间无法击溃守军,没能冲进城内。
这便给了郭德海稳定军心的机会,城上守军见爆炸过后,金兵没杀到眼前,便不至于转身就跑。
因此在他的喝令下,内心惶惶不安的守军,勉强拿起兵器,来到城墙边上,向压上来的金军,射出一波箭雨。
赵泰的思路很简单,利用火药炸成,然后趁着守军被唬住,一鼓作气, 直接拿下城池。
因此在爆炸过后, 赵泰一声喝令,列阵的金兵便全部压了上去。
这时城上的蒙军匆匆放箭,密集的箭矢射下城头。
在攻城战中,进攻一方往往会承受巨大的伤亡,不过赵泰爱惜士卒生命,所以攻城中从不让将士们大规模暴露在敌军的箭雨下。
金兵经过多日的准备,打造了大量器械,攻城的金军推着攻城塔、井阑、盾车,士卒躲在这些器械后面,城上的箭矢大多射在器械正面,很难伤害到后面的士卒。
郭德海看着金军冒着箭雨接近,连忙急声怒吼,“快,再调援兵过来。”
现在城上守军,人心动摇,一旦金兵登城,心怀恐惧的蒙军,就有可能溃败。
郭德海为了稳住阵脚, 只能从城内抽调兵马来援。
这时赵泰站在望楼上,目光扫视战场,见武仙居然被挡在缺口, 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在赵泰看来,如此剧烈的爆炸,城内的守军已经丧胆,而且城墙被炸毁,附近的守军非死即伤,防御应该很空虚,武仙可以直接冲进城内。
现在武仙被堵住,让赵泰有些意外,不过随即明白,对方这么快增援,肯定城墙后有预备队。
金军新兵众多,若是让敌军稳住阵脚,那城就难攻了。
赵泰当即喝令,“把抛石机,架到城前去!”
赵泰一声令下,十多架抛石机,便在骡马的牵引和士卒的推动下,缓慢向前移动。
在砲车前移时,金军攻城部队已经冲到城前,前排的盾车停下,于城下一字排开,弓手躲在盾车后,向城上放箭。
金军的刀盾手,则扛着登城梯,拥着攻城塔往城下靠。
军令一下,却似水坝开了闸!士卒如洪水一般,蜂拥涌向郑州城墙!
金军士气高昂,让守城的蒙军胆寒,他们刚经历爆炸,便遭受金军猛攻,蒙军的应对有些慌乱。
郑州城头本来有不少弩炮,城墙后还有抛石机,都因为慌乱,没发射几次。
现在金军冲到墙根底下,进入了射击死角,他们想攻击,却来不及了。
此时,冲到城下的金军,迅速竖起登城梯子,金军士卒先将梯子高高举起,让梯子头高过城头,然后往下一拉,顶端的铁钩便钩住城头,让守军无法推倒。
“上!”梯子搭上城头,军官立时大声喝令。
城下的士卒,见梯子固定,便飞快地向上爬!
一时间,金军攻城塔、云梯等各色器械先后抵达,金军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如同蚂蚁一般遍布的士卒,纷纷向上攀爬。
此时,城上的守军,在军官喝斥声中,也明白过来,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怕也没用。
城上的守军开始丢下石块,从城墙凸出的马面上,射出箭矢,正攀爬上城的金兵,开始打枣般,纷纷坠落。
郭德海见此,心中松了口气,而就在这时,缺口处却传来一声惊呼。
虽然蒙军比金兵要精锐,但是他们被爆炸吓破了胆,面对金军的攻击,根本发挥不出原有的实力,几乎是被金兵按在地上打。
武仙领着属下,把蒙军赶下坡顶,站到了垮塌处的最高处。
金兵占据了地利,长枪猛戳,往上爬的蒙兵被接连刺倒,坡下滚落层层叠叠的蒙军尸体。
蒙军向上仰攻一阵,损失极为惨重,武仙见蒙军士气低迷,随即领着属下开始往下冲,蒙军的阵线立时被金兵杀得节节后退。
眼看金兵要冲进城,蒙军阵线内惊呼连连,险象环生。
郭德海见此,急忙怒吼,“快,派弓箭手去垮塌处两侧,给我压制金贼进攻。”
他一声令下,刚赶来增援的蒙军,连忙涌向缺口。
他们站在缺口两侧的城墙上,向斜坡上的金军放箭,勇猛点的蒙军甚至直接跳上斜坡,同金军厮杀。
武仙本来已经冲下背面斜坡,将要杀入城内,翻越斜坡的金军却遭受两侧蒙军的攻击。
翻越斜坡的金军,被两边的攻击牵制,冲下斜坡的武仙后劲不足,又被蒙军逼着往斜坡上退。
“好啊!”郭德海见蒙军稳住阵脚,不禁长舒一口气,而这时金军的砲群,已经到了射击的位置。
金军砲手将十多架砲车,在城前一字排开,然后从密封的箱子内,取出了睢宁军器局制造的震天雷,装好准备发射。
这时郭德海左右张望,他注视着战场,发现金军的攻势虽然很猛,城上不断出现险情,但蒙军还是勉强稳住了防线。
这让郭德海心中暗喜,而就在这时,城上的蒙军却又惊呼连连。
郭德海闻声,连忙向正面一望,脸上神情随即如同城头守军般,瞬间大变。
他并非是看见金军砲群,而是发现金军中军,身着道袍的赵泰,又开始跳起大神,念念有词的舞动法剑。
郭德海心头一凛,莫非那赵泰真能召唤天雷?
城头的守军不敢轻视,他们远远望见赵泰做法,一个个都慌张起来。
郭德海连忙急吼:“休慌!这是故弄玄虚,不可能有人能够召唤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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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半天破城
郭德海惊恐地看着赵泰,内心疯狂呐喊,“赵泰,你休想唬我!”
郑州城上蒙军,发现赵泰又跳起大神,一个个立时也慌了。
激烈的防守战,让城头的蒙军, 暂时忘记了方才的爆炸。
现在赵泰再次做法,便唤起了守军对爆炸的恐惧。
他们看着赵泰在高台上舞剑念咒,心生惶恐之下,防线立时动摇。
这时郭德海等蒙军的目光,都被赵泰吸引,看着他舞动法剑,全部大气都不敢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郭德海心中呐喊。
赵泰见砲群打起应旗, 表示准备就绪, 当即把法剑往天上一指,朗声喝令:“轰!”
他话音落下,砲群各架砲车的抛竿,便突然弹起,将一枚枚点燃引线后的震天雷,直接抛上天空。
城上的守军,目光都注视着赵泰,少有人看见腾空而起的黑点。
这时随着赵泰的动作,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似乎都一下安静。
“轰”的一声巨响,那些被抛飞的震天雷,有一枚在空中爆炸,声如旱雷。
城墙上的蒙军,城下的金军,听见巨响,都是一个哆嗦。
郭德海惊讶无比地抬头,只见天空中飞来十多个黑点,一边飞, 一边爆炸, 声声巨响,瞬间让城头蒙军破防。
“金人会妖术,快跑啊!”震天雷还没落到城头,城上的蒙军忽然大哗,不少守军瞬间一哄而散。
这下谁制止也没用,城头蒙军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他们敢和任何敌人交战,却不敢和神仙作对。
这时剩下的震天雷,落在城头,还有城墙内,立时猛烈爆炸。
“轰轰轰”的巨响声中,炸点附近的蒙军,直感一股震天动地的力量袭来,周围的士卒全被气浪掀翻。
金军会妖术,能够招来天雷,神仙站在金兵一边,这仗还怎么打?
他们原本以为就一次爆炸, 现在头顶和身边巨响连连, 说明赵泰能够继续召唤神雷,城下的蒙军顿时崩溃。
一时间,无论是缺口处,还是城上的蒙军,纷纷在爆炸声中,惊呼连连,拔腿就跑。
“杀啊!”武仙看见身前蒙兵溃逃,顿时挥刀怒吼。
同蒙军的惊恐万分不同,金军听见爆炸,却一个个脸色涨红,有如神助般,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进攻。
金军士卒兴奋无比,勇猛无比地向前冲,仿佛自己有神灵庇佑,会刀枪不入。
郭德海呆呆地站在城头,看见这一幕,已经彻底傻眼。
他不敢相信,可却又真真切切的亲眼目睹这一幕,“那赵泰是张角转世不成?竟然真会妖术!”
“大帅,快走吧!金兵杀上来了!”部将惊呼连连。
郭德海回过神来,看见城上蒙军逃跑,一名接着一名的金军,随即顺着梯子爬上城头,便知道郑州守不住了。
赵泰会法术,郭德海只能认栽,“走!从北城突围!”
语毕,郭德海便在属下的簇拥下,匆匆下城,骑马往北城跑。
“弟兄们!破城立功啊!”陈忠放声大呼,他身先士卒之前,爬上了城头。
城上蒙军丢盔弃甲,根本无法抵抗,也没人防守。
他站在城头,放眼望去,全部都是仓皇逃命的身影。
这时武仙已经冲进城内,他见身前蒙军连滚带爬地逃窜,也不着急追击,而是挥刀一指,“先夺城门!”
城外金军的攻城部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知赵相公是个神人,能够借来天雷助威。
他先是一雷,把城墙炸出一个缺口,然后又招来一连串的天雷轰击城头,直接让守军崩溃。
诸葛亮借东风,赵相公借天雷,让金军士卒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充满了对赵泰的敬畏。
这时预想中的恶战没有出现,金军冲上城头,蒙军已经跑了七七八八,立功心切的金兵,想找个人杀都没机会。
赵泰站在望楼上,看见金兵冲上城头,瞧见城门被打开,城外金兵蜂拥入城,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笑意,对自己的表演颇为满意。
“相公,郑州破矣!”望楼下,众多士卒兴奋大喊。
赵泰随即下了望楼,脱去了道服,大声喝令,“传令下去,攻入郑州,多抓俘虏!”
城内蒙军向北逃窜,攻入城内的金兵,大声呐喊,“缴械不杀!投降免死!”的呼声,瞬间响彻全城。
这时郑州城北门被打开,郭德海领着溃败,疾驰而出,他们冲破金兵阻拦,向北面逃窜。
蜂拥而入的金军将士,则于城内四处突杀,除了跪地投降的之外,凡是不弃械跪地,敢穿着盔甲,拿着兵器的,一律就地格杀。
因为蒙军失去战斗意志,所以郑州城内的战斗,只持续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武仙等人领着一队士卒,杀入州衙,本想活捉郭德海,可郭德海却从北门突围。
蒙古主将开溜,到中午时,金军便全面控制郑州。
郭德海冲破北城外,金兵的阻拦后,便直接向北逃窜,他跑到黄河边上,忽然一声号炮,两支伏兵杀出。
数千筋疲力尽的蒙军,立时被斩杀大半,郭德海仅领十余骑得脱。
下午,占据郑州的金兵,将城内稍微清理,便迎接赵泰入城。
金兵士卒大多不知道火药之事,不少人便把赵泰当成了评书中诸葛亮一样的神人,对赵泰充满敬畏,不敢有丝毫不敬。
“相公,城池已经被控制,两万蒙军,斩杀两千余人,俘虏超过一万,剩下的则从北门突围!”赵泰刚进入州衙,陈忠便上前禀报。
“郭德海呢?”赵泰对于郭大侠,比较关心,知道他是一员大将,若是能够抓住,赵泰会尝试进行招降。
武仙道:“那厮跑得快,不过我们在北面安排的伏兵,能不能抓住,就看运气了。”
“没抓住也不碍事,正好让他传播一下郑州之事,吓一吓蒙古人!”赵泰笑道。
武仙也笑道:“别说是那些不知情的蒙军,就是我这个知道情况的,也被国瑞你吓了一跳。这火药经过你的改造,竟然有如此威力,着实令我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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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缴获丰厚
赵泰进入州衙,里面一片狼藉,地上尸体虽被清理,但还是能够看见遍地的血迹。
郑州两万蒙军,攻城的金兵只有四万,不少还都是不到一年的新兵。
按着正常情况,金兵肯定拿不下郑州, 可赵泰用奇,不到半天时间,就夺下了郑州城。
武仙等人对赵泰佩服不已,那些普通金兵更是认准了赵泰。
现在只要赵泰在军中,就算撞上蒙军主力,他们也不会惧怕。
毕竟,诸葛亮借东风,赵相公借神雷, 跟着赵相公肯定战无不胜。
赵泰摆摆手, “城池既然攻下,我们立刻清点物资,然后兵压虎牢,给窝阔台施加压力!”
武仙笑道:“若是窝阔台得知郑州如何失陷,恐怕就难以安心,攻击洛阳了。”
赵泰道:“我就是要给窝阔台压力。等我抵达虎牢后,再演一出,虎牢守军定然会向窝阔台请援。届时洛阳守军,就有突围的条件!”
这时几人正说着话,一将满脸欣喜地跑过来,他看见赵泰和武仙,连忙过来禀报:“相公,弟兄们在城内,发现上万匹战马!”
赵泰闻语眉头一挑,脸上难掩欣喜之色, “上万匹战马!在哪里?”
徐州之战,歼灭蒙军近五万人, 不过东路蒙军主要是步兵, 只有一万骑兵。
赵泰虽然取得胜利,但是却并没有缴获多少马匹。
当时战斗太惨烈,蒙军骑兵和金军骑兵,都损失惨重,加上蒙军战败后,骑兵溜得快,总计只缴获三千多匹战马,还不够弥补金军骑兵的损失。
现在听说城内有上万匹战马,赵泰和武仙都是面露欣喜。
“在东城!被关在马棚里!”部将道。
赵泰看向武仙,邀请道:“看看去!”
当下一行人,离开州衙,来到东城区,发现所谓的马棚,就是百姓的民宅。
蒙古人占据郑州后,便强占了百姓的屋宅,作为兵营和马棚,城内的百姓则冻死无数。
赵泰等人随便进入一家,只见院子里,拴着好几十匹战马。
武仙道:“郑州守军败得太快,许多士卒没来得及迁马, 便匆匆逃窜出城。这么多战马,此战缴获丰厚啊!”
金军使用震天雷,击垮了蒙军的心理防线,守军在一瞬间崩溃,入城的金兵撵着他们追杀,蒙军没时间牵马,便不是被杀被俘,就是被撵出了城池。
郑州地处平原,两万蒙军,承担着袭击金军援兵,阻挡金兵西进的任务,所有一半都是骑兵。
现在郑州守军溃散,蒙古骑兵的战马,便全部便宜了赵泰。
同蒙古人打仗,没有骑兵不行,赵泰通过走私,同李璮那里购买战马,几个月下来,才收到一千匹。
现在缴获一万匹战马,即便分了之后,也能让他组建一支颇具规模的骑兵。
赵泰欣喜地抚摸战马,“有了这批战马,进军虎牢,就更有底气了。”
在平原上作战,最怕遇见骑兵,金军前出到虎牢关,距离开封太远,一旦战事不利,对于步兵来说想要撤回去,便是死亡行军。
若是骑兵,那就不同,战局不利,则可以从容撤退。
……
关中。
在赵泰进攻郑州时,通远军节度使郭虾蟆在得到金国朝廷的旨意后,决议放弃会州。
此时整个关中地区,已经全部沦陷,郭虾蟆考虑到,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率领手下一万多人,穿过蒙军控制的关中地区,进入河南同金军主力会师。
于是,他只从军中挑选一千精锐,每人配上两匹战马,一匹骡子,战马用来作战,骡子用来驮口粮,便离开陇上,进入了关中地区。
这日在凤翔境内,岐山脚下,一条官道附近,一队通远军斥候,正在道路旁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边休息一边吃着干粮。
郭虾蟆得到命令后,没有带着自己的主力,留一员部将守着会州,他挑选一千精锐骑兵,进入关中后,并没有着急前往河南,而是按着金国朝廷的要求,袭扰蒙军的后方。
窝阔台率领十多万蒙军进攻河南,冬季马没草吃,蒙军也不能天天喝马奶,必须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
关中作为距离战场最近的地区,自然承担着供应大军粮草的任务。
郭虾蟆进入关中后,全军扮作蒙古骑兵,游走于各州县之间,已经袭击了多股蒙军运输队。
他仗着骑兵的机动能力,流窜作案,干一票,立刻转移,驻扎地点,也都选在两州交界地带,神出鬼没,让蒙军毫无头绪。
树林里的斥候规模不大,只有六人,他们的任务便是监视官道,寻找蒙古的运输队,而像他们这样的斥候,足有十多队,分散在凤翔、乾州等地,为藏在岐山深处的郭虾蟆提供消息。
蒙古运输队速度慢,郭虾蟆一千骑兵,机动灵活,只要发现他们,便能追上去,将他们歼灭。
这是小队正在树林里休息,忽然一名在外面放哨的士卒,跑回来,“头儿,发现敌军运输队!”
树林里的斥候,随即纷纷起身,为首斥候问道:“有多少车辆,有无人马护送?”
士卒回道:“有百辆大车,运输的民夫,加上护送的军队,大概有近千人。”
为首斥候当即摆手,“大家随我看看去。”
当下众人摸出树林,躲在树木后,不多时,官道上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足有百辆大车,满载着粮食在道上缓缓而行。
十多万蒙军围攻洛阳,每日消耗是一笔天文数字,西安府库早就被搬空,现在只能从关中各州县,征集粮草运往洛阳。
通远军斥候趴在地上,观察一阵,为首的斥候便吩咐道:“孙六子,你带一个弟兄回去禀报,我继续跟着车队。”
被点名的属下点点头,“头儿,那你自己当心,别被蒙军发现。”
“少废话!”斥候头目摆摆手,“你速去速回,早点把大帅带来。”
孙六子见此,随即拍了一名斥候的肩膀,两人便悄悄退回林子,然后牵出战马,疾驰着向岐山而去。
斥候头目则一路留下标记,尾随着运输队,监视他们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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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袭击运粮队
岐山深处,一处山谷内,藏着郭虾蟆和他的一千骑兵。
此时山谷内,通远军的将士坐在地上休息,山顶上有岗哨,注意着四周动静。
郭虾蟆不到四十岁,是拢上汉人, 金国与陈和尚齐名的名将。
如果不是赵泰提出建议,郭虾蟆会在金国灭亡后,独自在陇上坚守三年,为灭亡的金国,延续三年的国祚,最后城破自杀。
现在因为赵泰的建议, 这位金国名将, 离开陇上,带着精锐潜入了关中,破快蒙军的补给线。
此时他身披铠甲,坐在一块石头上,与几名属下看着地图,商讨着军情。
“斥候还没消息吗?”郭虾蟆沉声询问。
部将摇了摇头,“还没消息!大帅,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郭虾蟆皱起眉头,他离开会州后,先后在秦州、平凉等地,袭击了蒙军的运输队,然后转移到了岐山。
眼下蒙军正四处找他,不过蒙古占据关中不久,并没有建立完善的行政和管理体系,各州的运输队遭受袭击,当地的驻军一般只会在治下州县, 寻找郭虾蟆的踪迹, 不会越境追捕, 便给了郭虾蟆机会。
此时他藏在岐山,等待着斥候为他传递蒙军运输队的消息,可三天时间过去,却不见斥候回来,便让郭虾蟆有些警觉。
他现在离开陇上,在蒙军占领区活动,一旦被蒙军发现,蒙军合围上来,处境便相当的危险。
因此他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必须不断转移位置,避免被蒙军盯上。
郭虾蟆沉着脸,“再等等,我们派出多股斥候,不可能都出问题。”
这边他与属下商议,山顶岗哨却看两名骑兵,疾驰着向这边过来,于是连忙挥旗禀报,“大帅,探马回来了!”
不多时,两名骑兵进入山谷,然后翻身下马, 疾步来到郭虾蟆面前,“大帅,卑职等人在凤翔府城东面六十里的官道上,发现了蒙军的运输队。”
郭虾蟆大喜过望,腾地站起身,“有多少车辆,有无兵马护卫?”
“回禀大帅,有百辆大车,民夫和护送的军队大概有一千人,主要都是步军。”孙六子道:“现在我们队长还在继续监视,让卑职回来禀报大帅!”
郭虾蟆听了禀报,当即喝令,“全军集结,饱食一顿后,立刻出发。”
当下一千通远军,吃了点干粮,给马匹喂了点草料,便翻身上马,跟随着郭虾蟆出了山谷,向东南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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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金战争拉锯了二十多年,金国对于应对蒙古冬季攻势,有足够的经验。
冬季黄河冰冻后,蒙古虽然有机会杀入河南,但是面对则是金国的坚壁清野。
这次蒙军攻破了金国的关河防线,可也面临几个问题,一是金军把守的坚固城池,二是由于金军坚壁清野,以及战争的破坏,蒙古很难在金国境内,解决粮食补给。
因此在蒙古拿下潼关后,关中就成了蒙军的粮食供给之地。
从凤翔往西安运输粮草的蒙将,是一个汉军千户,名叫周海诚,他原来是金军,蒙古占据西安后,关中州县纷纷投降,他便也就跟着主将投降了蒙古。
郭虾蟆率领骑兵,四处劫掠蒙军运输队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凤翔。
凤翔守将担心粮草被劫,所以派遣他护送粮车前往西安。
此时,周海诚骑在马上,一脸焦虑地东张西望。
就在刚才,他派出去的手下,发现了有人暗中跟着车队,这让他十分担心。
此时,他已经远离凤翔,而距离下一座可以歇脚的城池,还有六七十里路,正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境地,一旦郭虾蟆率兵来袭,他便死路一条。
郭虾蟆在关陇一带,有很高的威望,军中将领都知道他是个狠人。
“加快速度!”周海诚焦急催促车队向前,然后又唤来一名属下,沉声吩咐,“你立刻前往扶风县,请守军过来接应。”
“是!”士卒抱拳,然后骑马疾驰而去。
看着骑兵走远,周海诚心中依旧不安,只能在内心祈祷,跟踪他的不是通远军斥候,而是普通的土寇。
在官道旁的树林里,几名斥候,注视着运输队。
“头儿,敌军派人去请援兵了。”一名斥候看见运输队中奔出一骑,向扶风方向而去,不禁惊呼一声,“大帅他们怎么还没过来,要是敌军援兵赶到,那就不好劫粮了。”
为首的头目心里也很担心,不过还是沉声道:“我们一路留了记号,只要孙六子通知了大帅,他们肯定会追上来。毕竟我们是骑兵,运输队的速度慢。”
周海诚心中焦急,催促着车队快走,心中想着万一郭虾蟆杀过来,自己该怎么办。
正当他思绪乱飞,心乱如麻之际,大地开始颤抖起来,车队后方扬起滚滚黄尘。
周海诚听见动静,回头一看,立刻肝胆俱裂,车队后方的民夫和军队,惊呼连连,陷入了混乱。
“是骑兵!”周海诚脸色苍白,手里握着的长枪,跟随着大地的颤动,一起微微颤抖。
蒙古占据关中后,没有四处驻扎军队,只在西安留下一支兵马,其余州县都是投降的金军驻守。
周海诚清楚,附近没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看见扬起的黄尘,便知道肯定是郭虾蟆杀来了。
“快往前走!”周海诚大声急吼,催促车队向前。
护送的蒙军士卒,连忙大声怒吼,民夫们如梦方醒,连忙赶着大车往前跑。
不过车队的速度,哪里能够比得上骑兵,眨眼工夫,骑兵便越来越近。
这时护卫的士卒和赶车的民夫回头一看,骑兵马上就追上来,顿时魂飞魄散,他们喧哗一声,纷纷弃了车辆,连滚带爬地往两边逃窜。
周海诚看见有近千骑兵,觉得自己没必要为蒙古人送死,当机立断,“快跑!”
近千蒙军,随即丢下粮车向东奔逃,不一会儿,骑兵呼啸着杀来,数十名逃跑不及的蒙军,立时被骑兵的马槊刺翻,倒地惨死。
(还有一章,早上看吧)
第233章兵发虎牢关
郭虾蟆领着骑兵冲过来,押送粮食的民夫和军队一哄而散。
通远军骑兵追杀一阵,见他们跑回树林,才停住追赶,把马回到粮车旁。
郭虾蟆用马槊捅在麻袋上,里面的粮食立时哗哗往外流,他立时喝令道:“能带走多少, 带走多少!带不走的,全部销毁!”
当下一群士卒随即下马,把粮袋往马背上放,然后将车辆推到一起,点燃一把大火,便骑马扬长而去。
在骑兵走后许久, 逃走周海诚才领着扶风县的驻兵赶过来, 只见燃烧的车辆和粮食,已经不见通远军的身影。
几天后,凤翔的运粮队遭劫的消息,传入西安,令镇守西安的蒙将速浑察,得知消息勃然大怒。
短短半月时间,多支运输队遭劫,各州县的汉族军阀,以害怕郭虾蟆袭击为由,拖延向西安运粮,导致应该抵达西安的运粮队,只有一半抵达。
速浑察见此,想要围剿郭虾蟆,可是刚投降蒙古的州县,都不太愿意出力,而西安城内的蒙军兵力又不充足,便只能请求窝阔台支援。
……
洛阳城外, 蒙军大营内。
窝阔台在得知金军主力西进,意图吃掉郑州守军后,立时派遣速不台率领两万大军,前往虎牢关。
他则敦促洛阳城下蒙古诸部,猛攻洛阳,意图在金军拿下郑州前,抢先攻下洛阳,然后挥师东进,击败金军主力,做到一战定乾坤。
对于先于金军攻下郑州前拿下洛阳,窝阔台是自信满满,蒙古诸多王公贵族,也并不怀疑。
无它,蒙军围攻洛阳已经一个多月,而金兵却刚抵达郑州城下。
另外,洛阳这边近十万蒙军围攻两万金兵,而郑州那边则是四万金兵,攻打两万蒙军精锐守卫的郑州。
这么看来,蒙军优势明显,时间站在蒙军一边。
不过就在窝阔台信心满满的围攻洛阳时, 一件令人不太愉快的烦心事, 却让他苦恼起来。
这时在蒙军大帐内, 窝阔台大发雷霆, “为什么只送来这点粮食?”
“大汗息怒!”从西安过来的押粮官,跪在地上,连忙解释:“金军在关陇的残部郭虾蟆,四处袭击我们的运粮队,导致多批粮草被劫,所以才只运来这些。”
“郭虾蟆?”窝阔台眉头紧锁。
忽必烈在西安驻守过一段时间,听了押粮官的话,疑惑道:“那郭虾蟆不是盘踞陇上吗?为何忽然进入关中劫粮?”
窝阔台拳头握紧,很快就反应过来,切齿道,“这必然是赵泰救援洛阳计划的一部分!他应该是受到金国朝廷的指使,所以才离开陇上,四处劫粮,袭扰本汗的粮道。”
忽必烈皱起眉头,“这个赵泰还真是轨迹多端。他这一手,令我们很被动啊!”
窝阔台黑着脸,他十多万大军,大部分补给都只能靠关中提供。
现在金兵袭扰粮道,导致大军供给不足,必须解决粮食供给,才能安心进攻洛阳。
“赵泰这是逼本汗分兵,去清缴郭虾蟆,让本汗无法全力进攻洛阳啊!”窝阔台咬牙切齿,他忽然发现赵泰此人,真是他从征以来,遇见最难对付的对手。
忽必烈沉声道:“这也没办法,毕竟保持粮草供给,大军才能安心进攻洛阳,以及东进与金军决战!”
窝阔台看向跪着的押粮关,“那郭虾蟆有多少人马?”
“回禀大汗,大概一千多人,不过他们都是骑兵,来去无踪,各州县驻军以步军为主,很难对付他们!”押粮官禀报。
窝阔台听说只有一千人,随即冷笑一声,“传令下去,调五千骑兵回关中,给本汗灭了这支金兵!”
……
郑州被攻陷后,郭德海仅十余骑得脱,他一路向北,逃到卫州,确定赵泰没有派兵追来,才停下脚步,在卫州落脚。
卫州守军见郭德海狼狈奔回,随即询问缘由,溃兵讲述了郑州失陷的经过,听得卫州守将一愣一愣的。
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自然不信溃兵的话语,只以为郭德海是逃避责任,信口胡说。
郭德海见卫州守军不信,也没得办法,虽说这事确实匪夷所思,但他还是如实记下,派遣快马飞报洛阳。
赵泰在攻下郑州后,清点缴获,除去获得万匹战马外,军械钱粮,也缴获不少。
此战赵泰居功至伟,他当仁不让,拿下缴获的大头。
对于缴获的钱粮和军械,赵泰颇为大方地分给金军各部,一万匹战马,赵泰则独占八千匹,只给武仙分了两千匹。
对于这个分配,金军各部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赵泰炸塌城墙,又用震天雷轰击城头,使得守军迅速崩溃,他们没出什么力气,就获得大笔钱粮和军械,心里不仅没有异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赵泰拿下郑州后,迅速对缴获做了一个分配,便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继续往西推进。
在行军的路上,赵泰便将八千匹战马分配下去,让士卒一边行军,一边尝试练习骑马。
赵泰不要求他们,迅速成长为能够冲杀的骑兵,只希望他们遇见战事不利时,可以骑马逃离。
虎牢关下,速不台正指挥大军,猛冲金军营地,双方在关下进行激烈的战斗。
蒙军分为三部,一部猛冲正面的矮墙,两部分左右仰攻左右两翼的山头。
这时战斗正激烈之际,城墙上蒙军却忽然一声惊呼,“元帅,您看!”
速不台抬头望去,只见金军营地后方,黄尘滚滚,旌旗蔽空,有大股军队滚滚而来。
这让速不台和城上蒙将都是一惊,皆是满脸惊愕,速不台愕然道:“这怎么回事?莫非郑州已经失陷,怎么会有大股金兵过来?”
城上的蒙军一阵骚动,他们作战经验丰富,只看一眼,就能够大概看出,来了多少人马。
速不台粗略估算,看金军的规模,至少四万,而这正是围攻郑州的金军兵力数目,看到这支金兵居然赶来虎牢关,关上的蒙军顿时满脸愕然。
第234章窝阔台再次震惊
看见大股金兵过来,城上的蒙军惊愕无比。
城外金军大营内,金军将士也愣住了,半晌才发出一阵欢呼。
这时虎牢关上鸣金声响起,攻击金营的蒙军,随即匆匆撤入关内,将关门紧闭。
速不台站在城墙上, 远眺城下,只见金营中奔出一队骑兵,马蹄哒哒地迎接上远来的人马,心中始终难以置信。
“郭德海也算善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金军攻破城池?”速不台满脸地不解。
郭栋梁内心震撼, “元帅,我叔不会有事吧!”
近四万金军敢放心逼近虎牢关,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攻破了郑州,拔除了这个钉子。
否则他们过来,郑州守军杀出,他们就是找死。
速不台神情凝重,没有回答,而是沉声道:“速派遣快马,通报大汗。”
属下听了命令,行了一礼,便匆匆下了关城,不多时,一队骑兵翻身上马,而后疾驰着离开虎牢关,向洛阳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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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正抵挡蒙军的进攻,忽然听见营内发出欢呼,于是扭头一看,发现大股金兵浩浩荡荡过来。
这让两人都愣了下, 有些不敢相信, 再三确定,确实是赵泰和武仙的旗号后,两人才领着一队骑兵,疾驰出营,前往迎接。
战马飞驰,扬起滚滚黄尘,合达和浦阿奔驰到大军之前,勒住了马缰绳,目光扫视一遍,旌旗漫天,滚滚而来的大军,心中惊讶不已。
这是大纛旗下,赵泰傲然骑在马上,见有人前来迎接,随即一夹马腹,领着部将奔驰上前。
两队骑兵相会,赵泰勒住马缰,目光扫视合达几人, 爽朗大笑道:“枢相、元帅,今日上元节, 如何?”
合达和浦阿对视一眼,明白赵泰的意思,大军正月初五出征,今天正月十五,赵泰就出现在虎牢关下,说明赵泰只用不到十天时间,就攻破了郑州。
当初出征前,赵泰说半月拿下郑州,各人心中都存在怀疑,觉得赵泰有些托大,现在看来出征前,赵泰说话还太保守了。
虽说赵泰出现在虎牢关,多半是破了郑州,但是这太令人震惊,合达和浦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国瑞,郑州破呢?”合达颤声问道。
赵泰昂然于马上,一旁武仙笑道:“郑州破矣,城内两万守军,不是被歼,就是被俘虏,守将郭德海仅领数十骑得脱。”
武仙这么说,那肯定不会有假,合达和浦阿闻语,满脸的震惊,内心狂喜。
“大捷啊!国瑞,你真乃我大金石柱,力挽狂澜的第一人啊!”移剌蒲阿激动得在马上手舞足蹈。
东路蒙军被击败,郑州被攻破,蒙古这次进攻,已经损失了近七万人马,令原本陷入绝望的金军众将,瞬间士气大振。
合达道:“国瑞,我一定会你向陛下请功。”
赵泰却摆摆手,“请功不忙,眼下应该猛攻虎牢关,给蒙军施加压力,迫使窝阔台分兵,为洛阳守军制造突围机会,才是要紧之事。”
赵泰并没有合达他们那么高兴,徐州和郑州的胜利,都只是战术上的胜利,并不能改变战局,只是再次延缓金国灭亡的时间而已。
此次蒙古灭金,蒙军攻破潼关,击破金国的关河防线,窝阔台便取得了战略上的胜利。
现在就算赵泰再打几个胜仗,也无法弥补金国在战略上的失败,蒙军现在只要保证潼关畅通,就可以依靠蒙古草原和北方的人力、物力优势,平推金国。
眼下是蒙古可以数败,可金国输一场,就得亡国。
合达和浦阿听了赵泰的话,连连颔首,他两作为统帅,现在到有点听赵泰安排的意思。
浦阿道:“国瑞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目标是祝洛阳守军突围,这个目标还没完成,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合达则介绍道:“我们刚抵达关下,构筑好营寨,蒙古援兵就赶到虎牢关。现在关上蒙古重兵云集,要让窝阔台继续增兵,恐怕有些困难啊!”
赵泰露出自信的笑容,“元帅放心,我有办法,让窝阔台再派兵过来。”
合达和移剌蒲阿见此,对视一眼,这次他们竟然一开始,就相信了赵泰的话语。
小赵是个有办法,能够解决事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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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阔台在得知郭虾蟆在关中流窜,袭击蒙古的运输队后,只能派遣五千骑兵,回去围剿郭虾蟆,保证大军的粮食供给。
毕竟现在是冬天,旷野上什么都没有,附近能够抢劫的,已经被抢劫完,关中的粮食运不过来的话,蒙军可能连洛阳都攻不下来。
窝阔台知道郭虾蟆离开陇上,肯定是为配合河南的金军作战。
赵泰想通过袭扰蒙军粮道,来迫使他从洛阳退兵,或是拖延他攻陷洛阳的时间,以便金军能够先一步攻下郑州。
在派出五千骑兵后,窝阔台立刻组织人马,准备加紧攻城,一定要拿下洛阳这块硬骨头。
清早,端着饭碗打饭吃的蒙军,发现饭菜的供应,比平时里少了三分之一的分量。
蒙军中的汉军,对此不敢有什么怨言,可蒙古人就不干了。
几名蒙军只以为是造饭的火头军,贪污了他们的伙食,立时就将负责给他们打饭的士卒,拖出来殴打。
蒙军将领见此,也不立刻制止,等蒙古人把几个火头军快要打死之际,才出来制止,并催促手下吃完,感觉出营摆阵。
这时营地内的蒙军和汉军,吃了个半饱,拿着兵器,扛着攻城器械,骂骂咧咧地出营。
蒙军汗帐内,窝阔台在属下的服侍下,穿好盔甲,拿起弯刀,准备亲自指挥攻城。
在蒙军进行集结时,一队传信骑兵,却疾驰着奔入营地,然后直投汗帐。
窝阔台披挂整齐,刚挑帐出来,便见一将领着几名士卒脚步匆匆的过来,那将看见窝阔台,立刻上前,对窝阔台一阵低语。
窝阔台听了他的话语,瞳孔逐渐放大,满脸的难以置信,“郑州失陷,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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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离了个大谱
窝阔台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郑州城坚,城内兵精粮足,又有善于防守的大将郭德海防守,区区四万金兵怎么可能这么快攻下郑州?
要知道,他十余万人马,围着两万人把守的洛阳攻打,可是打了一个多月, 伤亡近万,还没拿下洛阳。
因此从心理上,窝阔台就不能接受赵泰先于他拿下郑州,因为如果接受,便说明他不如赵泰!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窝阔台忽然大笑,不愿意相信,“这其中必有金贼奸计!”
“大汗, 敌军主力全部压到虎牢关, 郑州没被拿下,他们岂敢全军压到虎牢关一线?”来人却很不识相道。
窝阔台嘴角抽搐,一秒钟三个神情,表情十分精彩。
这时,忽必烈走过来,“大汗,将士们准备好了,只等大汗激励士气,然后便发起进攻!”
窝阔台阴沉着脸,“传令下去,暂停进攻,召集万户以上军官,到大营商议军情!”
忽必烈闻言愕然,大军都准备好了,怎么忽然叫停。
窝阔台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直接转身又挑起帐帘, 回到了汗帐。
不多时, 一群蒙古将领陆续进入大帐, 看见窝阔台黑着脸,坐在汗位上,他们一个个一肚子疑惑,却又不敢询问。
最近一段时间,窝阔台心情很差,东路军覆灭,阔端被杀,关中运粮队又受到金军袭扰,让他变得喜怒无常,异常暴躁。
大帐内众人云集,却没什么声音,气氛有些沉重,大将孛栾台见此,询问道:“大汗,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叫停进攻?”
去年三峰山之战,拖雷已经消灭了金军的主力。
因此这次攻金,窝阔台和诸多蒙古贵族都认为打得会比较轻松,可不想蒙军除了夺取潼关的战略上可圈可点外,在其他方面打的却相当难看。
东路军败亡,关中粮道被袭扰, 现在郑州又可能已经失陷,窝阔台内心极为郁闷。
作为蒙军的统帅,仗打得这么难看,让窝阔台脸上无光。
他阴沉着脸,沉声道:“速不台送来消息,说金军主力抵达虎牢关外。”
帐内的众多蒙古将领,听了这话,都是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忽必烈眼睛忽然瞪大,惊呼道:“郑州失陷呢?”
他这话一出,满帐皆惊,各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如果郑州还在蒙军手中,金军主力不可能绕过郑州,进抵虎牢关下。
现在金军主力出现在虎牢关,郑州便多半凶多吉少。
这让在场的众人都无法淡定了,不敢相信金军居然能够在他们之前攻破郑州。
窝阔台见此,沉声道:“现在还没有郑州的确切消息,也不能确定郑州真的失陷。那赵泰善于使用诡计,兴许他用什么计谋,困住了郑州守军。”
在场众人也都不愿意相信,毕竟这才几天,半个月时间都没有,金军怎么可能强攻拿下郑州。
因此不少人赞同窝阔台的观点,忽必烈沉声道:“大汗,必须派遣斥候,尽快弄清郑州的情况。”
他话音刚落,帐帘被挑起,一将进来禀报,“大汗,郭德海派遣信使过来,有紧急军情禀报!”
赵泰攻下郑州后,清理战场,分配战利品,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逃过黄河的郭德海信使,同赵泰兵临虎牢关的消息,几乎同时抵达洛阳。
窝阔台听说是郭德海派来的信使,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当即道:“快把人带进来。郭德海的信使过来,应该能够为本汗解答疑惑。”
不多时,一名百户被人带入大帐,他见帐内将领云集,心中有些胆怯,低头走到帐中跪下,“臣,右监军麾下百户王承志,奉命给大汗送来紧急军情。”
语毕,他从胸口掏出一封书信,窝阔台的亲卫立时上前接过,转呈给窝阔台。
这时窝阔台迫不及待地撕开蜡封,然后展开观看,他才看一眼,便瞬间暴怒,“岂有此理,郭德海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欺骗本汗!”
帐内的蒙古贵族,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忽必烈上前,捡起被窝阔台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的信件,几名蒙古贵族也围过来,立时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郭德海如实向窝阔台禀报了,郑州陷落的经过,并将陷落的原因,归咎于赵泰会妖术,能够召唤神雷,攻击城池,导致守军惶恐被金军击溃。
他如实禀报,可在窝阔台等人看来,简直离了个大谱。
虽说蒙古人也迷信,但是窝阔台等人显然无法相信,赵泰会妖术这么离谱的事情。
忽必烈看完书信,“这信中内容,多半是郭德海害怕被追究责任瞎编,不过郑州看来确实丢了。现在金军主力兵临虎牢关,我们现在应该考虑是继续攻击洛阳,还是派兵增援虎牢关!”
窝阔台在愤怒过后,一手支撑着额头,他沉默半晌,才接受郑州丢了的事实。
这时,窝阔台尽量让自己冷静,众人知道他在思考,便也都屏气凝神。
好一阵,窝阔台才开口道:“虎牢关有速不台和两万五千大军镇守,肯定能够抵挡主金军主力。洛阳已经被本汗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们先拿下洛阳,再挥师东进。”
窝阔台知道,金军一切动作,都是为了救援洛阳。
连续的失利,令窝阔台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他还是决定先拿下洛阳,以免夜长梦多。
既然窝阔台决定,各将随即出帐,回到自己的位置,而随着他们归位,于城下等候军令的蒙军,随即对洛阳发起了猛攻。
窝阔台戴上头盔,拿着佩刀,亲自骑马督战,给各军下了死命,务必攻下洛阳。
一时间,城墙上下箭矢交织,杀声震天,蒙军士卒如同蚂蚁一般遍布城下。
这时战斗正激烈时,又一队骑兵自虎牢关疾驰过来,他们得知窝阔台在中军督战,为首骑兵直接奔驰到中军,飞身下马,一脸惊慌的跪地禀报,“大汗,虎牢关危急,金军会妖术,召唤神雷轰击关城,速不台元帅让臣过来向大汗请援。”
窝阔台正指挥蒙军攻城,闻语满脸愕然,郭德海的话,他可以不信,可速不台的话,他却不能不信。
一时间,窝阔台心中大惧,“莫非那赵泰真会妖术?这绝不可能啊!”
(接着码字,早上再看)
第236章再次分兵
赵泰抵达虎牢关后,立刻便在关前,又演了一出,赵相公借神雷的戏码。
虎牢关上的蒙军,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立刻飞报窝阔台。
郭德海和速不台先后禀报,让窝阔台不信也得信。
这令窝阔台内心极度震惊, 他想着赵泰毒杀拖雷,又连续击败蒙军,令他心中也有些动摇了。
这事看上去就很离谱,可是郑州失陷,速不台求救又都是事实。
窝阔台内心开始惶惶不安起来,难道赵泰真会妖术?
此时洛阳城内, 守军的坚持已经到了极限。
在一个多月的攻防战中, 洛阳守军死者十之二三,剩下的也多带伤, 已经无法坚守城池。
陈和尚得到赵泰送来的书信后,便一直寻找机会突围,可是城外蒙军太多,让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蒙古人的进攻十分猛烈,一度占据一段城墙,让陈和尚意识到,洛阳守不住了。
若是再坚持下去,那么城内剩下的一万多金兵,便会全军覆没。
因此陈和尚与下属商议后,决定冒险突围。
陈和尚从军中挑选一千士卒,作为尖兵,承担打开缺口,还有阻击追兵的重任。
城外蒙军云集,接到这个任务, 便几乎是十死无生。
瓮城内,一千多名金军,坐着休息,火头军送来一框框的白面馒头,还有煮熟的猪肉,陈和尚现在没什么能够给他们,只能让他们饱食一顿。
这时被选中的士卒,拿着馒头,端着肉汤吃喝,城墙上的士卒见了,却并不羡慕他们。
因为他们清楚,这些弟兄吃完,就得担起为大军撕开一道缺口的任务,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活着离开。
陈和尚站在城头,看着瓮城内的士卒,这些士卒经过挑选,家里独子不要,有妻儿的不要,全都是些没有成家的年轻人。
这时陈和尚正心情沉重地看着士卒们吃喝,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快看,又有蒙军离开了。”
陈和尚急忙回头,下意识地喝问, “哪里?”
城头士卒指着城外,“蒙军营地,他们正在往东面而去。”
陈和尚连忙走到城墙边,一群部将跟着他,一起远眺蒙军大营,有人兴奋道:“大帅,蒙军正往东去。”
陈和尚咽下一口唾沫,放眼眺望,城外蒙军营地中,果然有大股人马离开营地,向东面奔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蒙古人又被调动,这必定是援军吸引所致!”城上诸多金将,脸上难掩兴奋之色,“会不会是有援军正逼近洛阳?”
自陈和尚收到赵泰的书信以来,城外的蒙军已经多次分兵。
第一次是速不台率兵增援虎牢关,第二次是五千蒙军回援关中,现在又有大批蒙军东去,令陈和尚内心激动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担忧。
“不错,这肯定是援军猛攻,迫使蒙古人分兵!”陈和尚沉声道:“也不知道,他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迫使蒙军接连分兵!”
在陈和尚看来,援军迫使蒙军接连分兵,肯定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他并不知道,赵泰装神弄鬼,只以为援兵不计伤亡的猛攻虎牢关,才换来蒙古分兵去增援虎牢关。
众多部将听了这话,心中即感动,同时心情又十分沉重。
有人经过一番脑补,便道:“元帅,援兵这是用性命,来换取我们突围的机会啊。”
陈和尚被蒙军主力包围在洛阳,原本打算与城池共存亡,没有突围的打算,可他没有想到,赵泰等人会这么义薄云天前来相救,无视蒙古主力的强大,冒险前来救援。
赵泰等人的举动,无疑是虎口救人,把他们这快蒙古嘴边的肥肉,从蒙古主力的嘴下救出去。
想到这里,陈和尚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一举突围!
“弟兄们,只要我们还在洛阳,援军就会不断付出伤亡。”陈和尚沉声道:“我们必须突出去,只有我们突出去,才能避免更多的牺牲。”
陈和尚下令了决心,他若是不走,援军就会继续猛攻蒙军,牵制蒙军进攻洛阳。
在他看来,援军一定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换来蒙古人不断分兵。
他不忍心,金国朝廷为了他,让援军不断牺牲,因此决定孤注一掷,冒死突围。
如果能够成功突围,自然是好事,要是突围失败,那他就战死城外,这样援军知道洛阳失守,便也就不会再做无谓的牺牲。
众多将领听了陈和尚的话,神情都严肃起来,“我们听元帅的。”
陈和尚目光再次看向城外,注视着不远处蒙军大营,密密麻麻的骑兵往外开,知道这是援军给他制造的最后机会,于是沉声喝令,“好,今晚三更,大军突围。”
当下陈和尚安排属下都去休息,只与几名心腹商议,突围的具体细节,决定谁打前锋,谁来断后,烧毁城内的粮草,还有器械。
金军为了对抗蒙古,关河防线上,各个重要的城池,都是坚壁清野,储备了足够大军吃上三个月的粮草。
现在城中粮食,消耗过半,还有一半粮食,不能落入蒙军之手。
在安排妥当后,陈和尚便坐在城头,擦拭着宝刀,瓮城内大批的金军,也都睡不着。
因为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在洛阳的最后一战,蒙古人虽然不断分兵,但是肯定会防着他们突围。
时间来到三更,一名部将来都陈和尚身边,提醒道:“元帅,时间到了。”
陈和尚闻语,随即将战刀挂在腰间,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头盔戴好,然后沉声道:“传令下去,士卒着甲。”
一众辅兵得到军令,立刻进入瓮城,帮助被选中的士卒,穿上厚重的衣甲。
陈和尚与赵泰交好,赵泰也给了他一批宋援,其中便有上千套步人甲。
这些盔甲,重达五十多斤,防护性能极好,可穿上他也就意味,跑不快。
瓮城内被选中的一千士卒,内心很清楚,但还是义无反顾的穿好了重甲。
陈和尚等士卒穿好盔甲,在瓮城内排好队形,随即又喝令,“检查器械。”
这一千死士,熟练的查看背着的弓箭,挂在腰间的骨朵或者战刀,又摸了摸手中大枪。
陈和尚见一切准备就绪,没有废话,当即将手中战刀高高举起,而后猛然向前一挥,“打开城门!”
一千多死士,在城门打开的瞬间,随即迈开脚步,借着夜色掩护,鱼贯出了洛阳。
第237章遭到埋伏
城门悄悄打开,洛阳守军分成多部,从四门突围。
这其中,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是佯动,只有南城才是陈和尚突围的真正方向。
虽说大股蒙军东去,但留在洛阳城下的蒙军, 依旧相当可观。
陈和尚选择的南城,除了驻扎近万蒙军外,蒙军为了封锁洛阳城,还在城门外布置了鹿角拒马等障碍,金军想冲出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时在夜色的掩护下,陈和尚亲率一千死士,悄悄摸到城外, 夜晚能见度很低, 不过依稀能够看见,拦住去路的各种障碍,还有远处打着火炬巡视的蒙军。
“上!”陈和尚向前挥刀。
一队士卒立刻猫着腰向前,动作麻利抬起拒马桩的一头,将横着拒马挪开。
陈和尚勒马驻立,看着步军搬走鹿角和拒马,清理着障碍。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呼喝,用蒙语大声叫着什么,
陈和尚脸色一变,见被蒙军暗哨发现,当即大吼一声,“都去帮忙,动作要快!”
金军步兵立时顾不上会制造响动,他们一拥而上, 而随着蒙军的呼喝,远处营地里响起号角,大批打着火炬的蒙军,朝这边过来。
忽然破空之声陡然响起,附近巡视的蒙军最先赶到,开始向金军射箭。
穿着步人甲的死士冒着箭矢,飞快地拆除着,阵前各种障碍,想要清理出一条通道。
这时陈和尚看见,远处一条条火龙从大营里出来,将要赶来增援,心里不禁焦急。
若是不能在敌军援兵赶来前,清理掉障碍,一旦让蒙军稳住封锁线,突围便宣告失败了。
这时他看见,障碍后方,一群蒙军黑影,不停地射箭,干扰着死士清理障碍,不时有人被射倒,心中焦急之下, 当即纵马上前, “跟我上!”
陈和尚一槊直接将身前拒马挑飞,接连拨开几个障碍,飞速向前,正引弓射击的蒙军,抬眼看到一团黑影撞过来,心中顿时大骇。
不少弓手当即调整箭头,准备向他射箭,陈和尚已经纵马冲到他们身前,“去死!”
只听见一声怒吼,长槊突刺,来不及躲避的士卒,立时被一槊捅穿,周围的士卒也被马匹惊得散开。
陈和尚马槊连次,身后跟上来的步兵,冲过来便挥刀乱砍。
放箭阻击的蒙军弓手,片刻被屠杀殆尽,一声声惨叫,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快走!”陈和尚冲散阻拦的蒙军,当即挥槊招呼。
紧随着先锋出城的士卒,纷纷急步前进,步伐如飞通过先锋死士清理出来的缺口。
这时就在洛阳守军鱼贯而出时,远处蒙古大营内,披挂整齐的忽必烈,正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出王爷所料啊!”身旁兀良合台有些兴奋道:“敌军已经出城,该动了。”
忽必烈却摇摇头,“陈和尚乃金国名将,必须等他们全部进入伏击圈再动手,否则让他发现端倪,又缩回城中,我们攻城又得费一番力气。”
兀良合台颔首:“小王爷考虑周全。这次我们必定斩了陈和尚!”
兀良合台是速不台的儿子,不过与速不台不同,他是站在蒙哥和忽必烈一边。
当然,他这种站队,其实同速不台商议后的结果,拖雷死后,速不台开始向窝阔台靠拢,而他的儿子兀良合台,则继续与蒙哥和忽必烈交好。
这样一来,无论蒙古政权由哪家掌握,他们一家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忽必烈注视着大批金军,从洛阳涌出来,脸上露出微笑。
此次攻击,他没能拿下潼关,未取得什么功绩,若是趁着窝阔台不在,伏杀陈和尚,拿下洛阳,当属大功一件。
窝阔台在得到速不台的书信后,心中惊惧不已,他对赵泰的轻视,已经造成了东路军覆没,以及郑州陷落的后果。
窝阔台担心,他对速不台的救援,不予理睬,赵泰又击败速不台。
因此窝阔台考虑再三,决定亲帅大军,前往虎牢关会一会赵泰,看他是否会真的会妖术。
这便给了留在洛阳的忽必烈机会,忽必烈并不相信,赵泰会什么巫术。
若是他真有那个能力,直接召唤神雷,把窝阔台劈死,岂不简单省事。
因此忽必烈知道,赵泰不过是有什么蒙古不知道的武器。
忽必烈虽想通这点,但是却并没有告诉窝阔台,而是看着窝阔台前往虎牢关。
因为只有窝阔台走了,他才能在洛阳立功。
金军最近这么多动作,最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救援洛阳守军。
洛阳城下蒙军云集,潼关又在蒙军手里,金军想要击退蒙古主力,保住洛阳,根本不可能。
因此忽必烈其实很早就看破了赵泰的预谋,便是通过在战场外围袭扰,分散蒙军兵力,为洛阳守军制造突围的条件。
昨天傍晚时分,窝阔台领兵东去,城上的金军必然看在眼底。
忽必烈便断定,被围困的金军,肯定会选择突围。
洛阳往北,是蒙古控制的地区,往西是被蒙军控制的州县和潼关,往东有大批蒙古集结于虎牢关,窝阔台率领的蒙军,也正往东去。
因此洛阳守军如要突围,这三个方向,便是死路一条,他们只能向南,突破蒙军的阻碍后,只需跑二百余里,就能进入山区,逃往金军控制的汝州,绕道襄城返回开封。
忽必烈看着全然不知情的金兵,逃命般地从城内出来,进入自己为他们准备的伏击圈,脸上冷笑连连。
这时浑然不觉的金军,只以为自己将要逃出升天,却不想落入了蒙军的伏击圈。
陈和尚见大批士卒,通过缺口,心中正兴奋之时,尖锐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陈和尚听见突兀的号角声,瞬间神情大变,而号声一起,四周旷野上边杀声突起!
刚通过缺口的金军顿时一阵骚动,紧跟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黑暗中飞来密集的箭雨,金军士卒们的痛呼声、惊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陈和尚大惊失色,这时已经无法回撤,他当即怒吼,“有伏兵!往前突!快往前突!”
第238章猛将陨落
窝阔台被赵泰连续打击,乱了阵脚,心慌意乱之下,头脑便不够清醒。
忽必烈不是统帅,不用对全局负责,可谓旁观者清。
作为元帝国的建立者,忽必烈自然属于人杰, 能力远远强于一般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金军的意图,估计洛阳守军会突围后,立时作出了安排。
蒙军在城门左右,各藏一支人马,断金军退路,然后在旷野上布下一个口袋,等金军去钻。
这时金军刚出城, 黑夜中突兀的号角声响起, 旷野上火把突举。
陈和尚惊愕看见, 四面八方都是火炬,火炬下方忽然冒出无数人影。
这时藏在城门两侧的两支蒙军,一左一右突然杀出,直接扑向城门,金军没来得及反应,被箭矢射倒一片,然后在蒙军的夹击下,瞬间就被冲散。
城门处的金军,眨眼就被蒙军截断,一部分退入城内,一部分则穿过被清理的通道,继续往前涌动。
陈和尚控制着受惊的战马,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又见退路被堵,只能喝令全军向前,发起冲锋, 准备硬闯出去。
这时他一声喝令, 受惊的金兵,便跟着他往前冲。
此时金军已经进入蒙军的口袋阵,他们的退路被堵,其它三个方向,都是打着火炬的蒙军,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无数蒙军站起身来,张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射向慌乱的金军,中箭者不计其数!
陈和尚见此大声急吼,“前锋给我冲!为弟兄们撕开一道缺口!”
一千死士当即举起盾牌,顶着箭矢向前奔跑,冲向射箭的蒙军弓手,而当他们快要接近时,蒙军弓手立刻后撤,大队蒙军重步兵,挥舞着骨朵迎击上来。
“嘭”的一声巨响,两军撞在一起, 双方以身体做墙,疯狂的挥舞兵器, 猛砍猛锤, 每一击都带团团血雾。
忽必烈站在营地内,看见陷入被包围的金兵,想强行突围,当即残忍喝令:“左右压上去。”
大营内传递军令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左右两翼射箭的蒙军,听见军令,后排的重步兵,立时挺起刀矛,超过弓箭手,如墙而进,开始从两翼挤压金军的活动空间。
“元帅,蒙军从两边押过来了!”中了埋伏的金军,正慌乱之际,看见蒙军如墙般压过来,部将顿时急呼连连。
陈和尚观察着战场,队伍前方被蒙军挡住,左右两边,蒙军重步在前,弓箭手在后,踏着稳健的步伐,如两堵墙,一左一右的平推过来。
陈和尚仰天长叹一声,然后大声怒喝,“结阵防御!今我部被困,当最后一搏,报国便在今日!”
语毕,陈和尚领着百骑直接冲出,意图阻止蒙军挤压金兵的活动空间,为金兵结阵拖延时间。
他纵马疾驰,可迎面就是一波箭雨,好不容易冲到蒙军身前,却发现他们列队成墙,士卒直接长枪突刺,逼得陈和尚只能急勒战马。
蒙军前面长枪刺,后面弓箭手射,战马被勒得前蹄悬空,陈和尚只能一扯马缰,拔马回撤。
“刀盾在外,弓箭手在内,防御!射击!”陈和尚退回队伍中,金军在他的喝令身中,刀盾手和长枪兵往外走,弓箭手往中间退,结成一个极为简单的阵型。
这时蒙军正面挡住金军,左右两边开始挤压,他们的重步如墙而进,弓箭手一边走,一边抛射箭矢,金军被困在中间,被左右两边的蒙军吊射,金军阵中不断有人倒地。
“杀!”两翼的蒙军,开始与金兵短兵相接。
两军接近,先是手持长兵的士卒互刺,而后是短兵互砍。
金兵士卒拿着骨朵,猛锤蒙军,将蒙军的头盔都砸得凹陷,士卒血流满面,惨叫着倒地。
蒙军则长枪突刺,然后收回再刺,没一次突刺,都带起团团血雾。
这时战场上激烈搏杀,喊杀声,惨叫声直上云霄,战斗极为激烈,不过整体而言,蒙古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金军被蒙军团团围住,重步兵贴着金军厮杀,弓箭手吊射金军,战场上的金军不断倒地,蒙军的包围圈,也就越压越小。
陈和尚在阵中左冲右突,皆不得脱,他战马被射中,最后只能下马步战。
这时金军已经没有突围的希望,意识到不能逃脱的金兵,陷入了疯狂。
眼见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蒙古人踩着金军的尸体,将他们压成一团。
陈和尚怒吼一声,“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战场上,身上插着箭,被砍了一刀的金兵,不退反进,嚎叫着冲杀,被几根长矛捅入腹部,才扑倒在地。
陈和尚已经杀红了眼,手中马槊换成了便于劈砍的大刀,他左冲右突,不知砍死了多少蒙军。
这时蒙军大营内,忽必烈注意到陈和尚的身影,随即指着他道:“那必是陈和尚,务必拿下!”
“卑职去宰了他!”身后一名宿卫百户,看见陈和尚接连斩杀数人,早就咬牙切齿,他行了一礼,见忽必烈颔首,便领着一百精锐,却杀陈和尚。
此时,陈和尚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战到最后,他环顾四周,金兵已经被蒙军分割,而他周围已经没有活着的金兵,不过他仍旧没有丝毫惧意。
“死!”陈和尚像头受伤的猛虎,大声嘶吼,既然无法突围,那便轰轰烈烈的战死。
这时密密麻麻的蒙军涌向了他,可是却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他这员金国猛将,挥舞手中大刀,当者披靡!
忽然,几柄长枪刺向了他,陈和尚一把夹住,手中的大刀凌空一挥,砍死数名蒙军。
这时那蒙军百户,忽然从后偷袭,一枪捅入陈和尚后腰,陈和尚丢了夹住的长枪,反手一刀斩断枪杆,趁着那百户愣神,直接又是一刀将其人头斩落!
以勇猛著称的蒙军,见他如此勇猛,一时间在他四周围了一个圈,只敢在外围跃跃欲试,尽然没人赶上。
一时间,战场上出现神奇的一幕,数百蒙军围住受伤的陈和尚,他往那边走,蒙军围住的圈就往那边移动。
大营中,忽必烈见他一进,蒙兵就退,他一退,蒙兵又撵上来,可就是没人赶上,不禁勃然大怒。
当下忽必烈取了弓箭,骑上战马,疾驰出营,然后在外围张弓搭箭,瞄准了被蒙军和火炬围住的陈和尚。
“嗖!”一箭射出,失血过多的陈和尚反应不及,胸前阵中一箭。
陈和尚身体一个踉跄,用战刀杵在地上,看见了远处射箭的忽必烈,不禁怒吼,“我陈和尚也!鼠辈前来受死!”
忽必烈却不答话,只是冷笑一声,再次射出一箭。
箭矢射中陈和尚大腿,他站不住,险些跪下,可他却强撑着身子,不愿跪地。
忽必烈见此,再次张弓,陈和尚内心悲愤,不愿受辱,忽然大声喊道:“我大丈夫,岂可受辱!小儿,陈和尚去也!”
语毕,横刀自刎,他身体向后,重重仰倒于层层叠叠的尸体上。
周围的蒙军见此,顿时打着火炬,一拥而上,乱刀哄抢陈和尚的尸首……
(下章早上了。)
第239章新式火器
忽必烈见陈和尚自刎,蒙兵要上前分尸,当即喝道:“住手!”
蜂拥而上的蒙军,看见是忽必烈,才悻悻退下。
这时忽必烈翻身下马,走过来,看见陈和尚身上插着箭矢, 仰面倒在尸堆中,内心颇为感叹。
他方才连发数箭,目的是希望,陈和尚给他下跪,让他屈服,没想到陈和尚这么刚烈。
这时忽必烈打量一眼,冷声道:“这就是金国名将陈和尚, 大汗围着洛阳攻打一个半月,死伤上万,没有把他怎么样,可现在却被本王给杀了!”
周围的蒙军听了他的话,很识相的高举兵器欢呼,“王爷神勇!”
忽必烈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又看了陈和尚的尸体一眼,沉声吩咐属下,“割下首级,向大汗报功。”
陈和尚战死,城外的金军被蒙军尽数消灭,而随着金军覆没,洛阳也被蒙军轻易攻下。
天亮时,洛阳内外的战斗结束,金军死伤殆尽,洛阳城被蒙军占据。
不过蒙军虽然占据洛阳,但金军却点火烧毁了城中粮库,城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王爷, 洛阳已被拿下, 不过城中府库,被退入其中的金兵烧毁,城中粮食被付之一炬。”部将匆匆前来禀报。
忽必烈听说城内粮食被烧,目光阴鸷地看着城内升腾而起的浓烟,有些恼火道:“这群该死的金贼。传令下去屠城,本王要震慑中原之民,让他们知道对抗蒙古的下场。”
中原之地城池众多,若是每座城池,蒙军都需要攻打,那蒙古还没占据中原,人就死绝。
因此面对抵抗的城池,蒙军必须进行屠城,这既是对守城军民的报复,也是震慑其他城池,让他们放弃抵抗,以免蒙军在攻城中,再次损失人马。
因洛阳抵抗蒙军进攻,忽必烈随即下令入城的蒙军对城内军民进行屠杀,整个城池立时尸积如山,蒙军只留下不到百户负责清理尸体。
忽必烈在洛阳城外设伏, 围歼洛阳守军, 并对洛阳进行屠城时,窝阔台率领大军,正赶往虎牢关。
这时大军浩浩荡荡地前行,临近虎牢关时,骑在马上的窝阔台,隐约间听见,虎牢关方向,一阵“轰轰轰”的雷声传来。
窝阔台和众多将领闻声,不禁抬头看天,只见头顶晴空万里,心中不禁感到惊疑。
“大汗,这是~”身边属下不禁询问。
窝阔台黑着脸,神情凝重,“继续前行。”
大军继续向虎牢关进军,而他们越接近虎牢关,“轰轰轰”的雷声便越大,令人内心惊疑不定,蒙军士卒都面带恐惧。
不多时,大军抵达关内,得知消息的速不台立时前来迎接,他看见窝阔台匆匆上前行礼,“大汗!”
窝阔台听着关上传来雷声炸响,黑着脸问道:“到底什么情况!那就是赵泰召唤的神雷吗?”
速不台道:“大汗,那赵泰抵达关下,便装神弄鬼,并架起抛石机,向关上投掷一种能够爆炸的神雷。”
窝阔台皱起眉头:“需要用抛石机投掷?”
速不台点头,“是的,是用抛石机投上城头,然后发生爆炸。那爆炸威力惊人,臣等起初被震慑住,以为是天降神雷,后来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金军掌握的一种新式火器。”
火药发明很早,蒙军也有所应用,只不过作用主要是用来纵火和吓唬西域的敌人。
因为蒙古人制造的火药,配方和制造工艺都存在问题,没见过这么大威力的,再加上赵泰演技过关,所以让蒙军误会。
当然在最初的震撼和惊慌后,被连续轰了多天的速不台等人,便逐渐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种新式火器。
不过虽然猜测到这不是什么妖术,但金军拥有这种新式武器,依旧给了虎牢关守军巨大的压力。
窝阔台闻语,听说并不是什么妖术,而是金军的新火器,他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
毕竟,是新武器,蒙军也可以想办法拥有,要是赵泰会妖术,那战争就没法子打了。
“本汗要上城看看!”窝阔台当即道。
速不台闻语却是一惊,“大汗,这万万不可。这神雷威力巨大,一旦落地爆炸,周围几丈的士卒,都会受到波及。这几日,我们已经被炸死炸伤两千多人,大汗万金之躯,怎可以冒险。”
窝阔台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沉吟,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见爆炸只在关城上,以及关城后方一片区域产生,估计是受限制于抛石机的投掷范围。
“速度在关内起一座高台,本汗要登高查看!”窝阔台当即又了对策。
速不台一听便明白了窝阔台的意思,既然金军的神雷需要用抛石机抛射,那么就在抛石机的射程外,搭建一座可以观察城外情况的高台。
“大汗英明!”速不台当即道。
窝阔台挥了挥手,“你速去办!”
“臣立刻让人搭建,大汗您一路劳顿,臣给您安排地方休息。”速不台道。
窝阔台却摇摇头,只让人拿来一把椅子,便催促速不台迅速搭建高台。
虎牢关内,材料众多,又有不少工匠,高台用木头搭建,不多时,一座望楼便拔地而起。
窝阔台简单吃了一些食物,又坐着休息一段时间,速不台便来禀报,“大汗,高台已经建成。”
窝阔台也不含糊,当即便起身,爬上简易的高台。
这时,他的目光终于可以越过关城,看见关外金军大营的情况。
他远眺城外,入目俱是一片白包的军帐,而在军营前则有十多架抛石机一字排开,抛竿一甩,一枚黑色的物体,便腾空而起,划出一道弧线砸向关城。
“轰”的一声巨响,那黑色圆球在接近关城时,便轰然爆炸,腾起隆隆黑烟。
没听说天雷,需要抛石机发射。
这让窝阔台内心震撼,金军有此等利器,不过同时他也明白,这确实并非什么妖术,而是金军的新式火器。
一瞬间,窝阔台的内心,顿时放心下来,恐惧减少了一些。
第240章萌生退意
窝阔台站在高处,观察着金军动作,只见抛石机像抛射石块一样,将一个个黑色的球体甩向天空,然后便见这些黑球炸开。
他只见黑球落地,瞬间爆炸,城墙上不断有蒙军被爆炸掀得飞起, 心中格外震撼。
这惊天动地的声响,巨大的威力,难怪会让人误以为是天雷。
同窝阔台一起登上望楼的蒙古贵族们,不少人都骇得一阵哆嗦。
这时窝阔台看了一阵,知道关键就在那个黑球,金军应该就是靠这个东西,拿下了郑州。
这个东西就算不是天雷,也足够恐怖, 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赵泰怎么会有此等利器?
窝阔台注视着爆炸,有些心事重重。
“你们确定,这种神雷,只能用抛石机发射吗?”窝阔台看了一阵,询问跟上来的速不台。
速不台颔首,“回禀大汗,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神雷,都是抛石机发射!”
窝阔台沉吟道:“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能破解。不过,郭德海来信,怎么说,城墙底下也可以发生爆炸?”
速不台摇摇头,“这个臣就不清楚了!”
窝阔台见他知道,只能继续观察关外金军营地, 思考着破敌之策,想着怎么扳回一局。
……
在窝阔台登高远眺城外时, 正指挥士卒操作抛石机的忠义军千户常玉, 看了眼关城后方出现的高台,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交代属下几句,便匆匆离开,前往中军帅帐禀报。
大帐内,赵泰正与合达等人商讨局势,分析下一步战略。
移剌蒲阿有些忧虑道:“我们在这边吸引蒙军,也不知道能不能,迫使窝阔台再次分兵,为洛阳守军制造突围的机会!”
“希望陈和尚能够成功突围吧!”合达沉声道:“眼下我们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商议,便是下一步怎么办?大家要清楚一点,洛阳守军突围,也就代表着洛阳失陷,蒙军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威胁开封了。”
虽说金军连续取胜,但是战略上的被动,却没有改变。
合达看向赵泰,“国瑞, 你点子多,可有对策?”
在赵泰看来, 现在金国打的胜仗,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之前能够凭借关河防线,抵消蒙古人的优势,现在关河防线被破,蒙古人以草原和北方诸路的人力、财力,要平推开封,可以说是必然的事情。
不过赵泰却不能这么说,他必须给合达和蒲阿打气,让金国上下有信心,有希望,才能再支撑一段时间。
毕竟,赵泰向东扩张,还需要金国在开封顶住蒙古。
赵泰微笑道:“枢相不用太担心!再有一个月,黄河解冻,北面和东面的威胁就解除了,届时便只需要应对西面的蒙军,朝廷的压力并不重。此外,这次蒙古人已经损失了七万多人,相信洛阳守军突围后,他们暂时也无力继续东进,我相信我们还有恢复实力,把蒙军赶出去的机会。”
合达和蒲阿对视一眼,蒲阿道:“虽说只需防守一面,但是东面无险可守。若是蒙人不断派兵进入豫东进行袭扰,不让百姓生产,消耗我大金国力,再派遣大军东进,朝廷怎么抵挡?”
赵泰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现在蒙军进入河南,也就潼关一途,而蒙古又不善生产,粮食多半需要关中补给。因此只要我们派人增援郭虾蟆,让他加大对蒙古粮道的袭扰,相信蒙古暂时无力围攻开封。而只要我们还在,便还有机会迎来转机!”
合达和蒲阿勉强颔首,不过赵泰的话,显然无法让他们彻底信服,没有解决金国的困境。
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帐帘忽然被挑起,常玉进入帅帐,走到赵泰身边,附耳低语。
移剌蒲阿微微皱眉,“国瑞,什么事情?”
赵泰让常玉退下,然后行礼道,“枢相,虎牢关内搭起一座高台,我怀疑蒙军援兵已经抵达虎牢关。”
众人闻言,不禁大喜,合达道:“这岂不是说,洛阳城下蒙军再次分兵,洛阳守军已经突围!”
赵泰的计划确实是不断在战场外围,给蒙军施加压力,让蒙古不断分兵,为洛阳守军,创造突围的条件,至于陈和尚能不能成功,便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赵泰站起身来,提议道:“我等且出帐,看看关内情况!”
蒲阿和合达纷纷颔首,随即与赵泰一起来到帐外,来到望楼下,准备上去远眺虎牢关。
这望楼与虎牢关内忽必烈让人搭建的高台一样,他们都高过关城,以免视线被遮蔽。
这时几人登上望楼,眺望关内,果然看见关墙后,耸立一座望楼,上面有人影晃动。
因为距离远,又没有望远镜,所以赵泰看不清高台上站着什么人,不过在关城后方,却有大批刚赶来的蒙军正搭建帐篷。
“这是谁来援虎牢关!”合达沉声道。
赵泰挥手道:“既然蒙军援兵抵达,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现在不管谁来,我们都必须尽快撤离!”
合达闻语一惊,“国瑞何出此言?”
赵泰转身指向东面,“虎牢关之西一马平川,我们又以步军为主!我们主力云集虎牢关,要是蒙军拿下洛阳,一部从其他方向绕过虎牢关,从其他方向杀来,断我们后路怎么办?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合达和移剌蒲阿闻语,他俩其实对于蒙军占据潼关,耿耿于怀,心中还幻想着夺回潼关,恢复关河防线。
两人见赵泰见蒙军援兵一到就想退兵,有点不能接受。
合达沉声道:“蒙军援兵刚到,洛阳那边情况如何,我们也不清楚。咱们过来,不就是为了救援洛阳守军吗?至少得到确切消息再撤!”
赵泰沉吟一阵,陈和尚什么时候突围,赵泰也不清楚,他这边撤太快的话,确实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而起,眼下大批蒙军抵达虎牢关,他这边一撤,关内的守军察觉,肯定会挥军掩杀,也不是他说撤,就能够撤走的。
想到这里,赵泰沉声道:“那就再等几天!”
第241章忽必烈出风头
窝阔台从洛阳火急火燎跑来虎牢关,终于是看见了金军的神雷。
这时他看了一阵,觉得这东西确实恐怖,金军掌握此种利器,而他又不了解神雷的全部特性,便让窝阔台不敢轻举妄动。
想着赵泰击败东路军,杀死阔端, 攻陷郑州又灭了他两万人马,窝阔台满心都是仇恨。
可他的仇恨,在面对赵泰的利器时,却不得不往肚子里咽。
窝阔台看着在金军的轰击下,关城和关下瑟瑟发抖的士卒,满脸阴沉的下了高台。
是夜,窝阔台召集众多将领,前来商议对策。
大堂内,中间点着篝火,烤着肥羊,各将围着篝火而坐,每人身前都摆了一盆烤好的羊肉。
窝阔台心情不佳,完全没有胃口,他将匕首丢在盆中,沉声说道:“对于关外的金贼,你等可有对策?”
速不台连忙放下将要送入嘴中的羊肉,沉声道:“大汗,关前地域狭小,大军难以展开,骑兵的优势,更是无法发挥。再加上金贼用抛石机投掷神雷,可以直接封锁关前大片区域。臣苦思许久,认为我们很难正面破敌。”
窝阔台黑着脸,他白天看了关外的情况,确实如速不台之言,蒙军想要正面击破关外金军很难。
这时窝阔台沉吟一阵,眯眼道:“既然无法正面攻破, 那便只有绕开正面,派遣人马绕道金贼后面,断其归路,然后前后夹击。只是这有一个问题~”
速不台立时明白窝阔台的担心,“大汗是担心金贼的神雷。”
窝阔台颔首,“不错,不把这种兵器的特点,还有怎么使用弄清楚,本汗无法安心,与金贼进行决战。”
金军神雷的威力,窝阔台已经亲眼目睹,不仅声势骇人,威力也相当恐怖。
他还不了解,金军怎么使用这些神雷,若是两军激战时,神雷在密集的蒙军大阵中炸开,蒙军铁定要受惊战败。
虽说窝阔台看见金军是通过抛石机来发射神雷,但是郭德海的书信中又提到, 郑州失陷是因为地底发生爆炸,直接将城墙炸塌所致。
很显然,这种说法中,便说明金军的新器械,不止一种使用方法。
这便让窝阔台心中不安,担心交战时,金军使什么新花样,导致蒙军战败。
帐内众人今天都看见神雷爆炸的声势,闻语都沉默下来,而这时坐在末位的郭栋梁忽然道:“大汗,据臣的观察,金贼所用之物,可能是一种用火药制造的新武器。”
窝阔台闻语看向他,“你可有什么依据?”
郭德海道:“回禀可汗,据臣所知,火药也能爆炸,而且爆炸后也能产生浓烟,只是威力没有如此巨大。”
窝阔台对于火药,有一定了解,蒙军主要来纵火,还有用火箭来吓唬没见过世面的西域土豹子。
现在听了郭德海的话,窝阔台也怀疑,金军使用的是火药。
这时窝阔台沉吟一阵,“速不台,今夜你派遣死士出关,给本汗偷袭金贼的砲群,一定要给本汗,抢几枚神雷回来。我们只有摸清它的特点,还有使用方法,才能放心大胆与金贼开战。”
“臣这就去安排!”速不台领命而去,他刚走到门口,一将匆匆来到堂外,几乎与他撞个满怀。
“斡鲁思,何事慌张?”速不台不禁训斥道。
“元帅,洛阳方面捷报!”斡鲁思兴奋道。
速不台闻语,眉头一挑,“什么情况!”
“忽必烈小王爷伏击了从洛阳突围的陈和尚,将陈和尚斩杀,并夺取了洛阳。”斡鲁思道。
一般而言,报捷是件好事,上官听见大捷的消息,心里一高兴,对于报捷之人,也会产生好感。
速不台心头一喜,准备索要捷报,不过随即眼睛眯起,想到窝阔台或许并不会因此而高兴,便没有索要捷报自己送进去。
“本帅有事要安排,你送给大汗吧。”速不台笑道。
斡鲁思是哲别的幼子,哲别在蒙古西征班师时,病死在回草原的途中,他们这一家在蒙古的实力,就逐渐衰落了。
因此速不台并没有提醒斡鲁思,看着他兴奋地跑进大堂,便转身去安排偷袭的事情。
此时窝阔台对于如何对付金军,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便是先搞到金军的神雷,了解他的特点,知道他们怎么使用,以及有什么限制和弱点后,再派遣骑兵,绕到金军身后,一举将金军歼灭在虎牢关下。
这时他正与几人探讨,斡鲁思满脸喜色进来,激动禀报,“大汗,洛阳大捷啊。”
洛阳大捷?
在东路军惨败,郑州失陷,虎牢关又被金军压制的情况下,众多蒙古贵族的士气,逐渐有些低迷。
因此各人听见大捷,起初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瞬间哗然,纷纷兴奋地询问怎么回事。
窝阔台却不禁皱起眉头,他围住洛阳攻打一个半月,损失上万士卒,没有拿下洛阳,怎么他一走,洛阳就大捷呢?
这让窝阔台内心有些不悦,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沉声道:“捷报呢?”
斡鲁思取出捷报呈上,满脸微笑道:“大汗,忽必烈小王爷,在洛阳城外伏击了想要突围的金军,不仅全歼了洛阳之敌,连金国大将陈和尚,也被小王爷阵斩。现在洛阳金贼全军覆灭,城池已经被小王爷攻占。”
堂内众多蒙古贵族闻语,不少对于政治不敏感的,当即就欢呼起来。
窝阔台看着满脸笑容的斡鲁思一眼,从他手中接过忽必烈的捷报,立刻展开观看,里面的内容与斡鲁思说的差不多,只是更加具体一些。
另外,忽必烈在捷报的最后,还提到一件事情,便是他攻下洛阳后,将马不停蹄地北上,自孟津过河,趁着黄河没有结冰,走北岸绕道金军身后,切断金军的退路。
窝阔台看完捷报,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洛阳拿下,蒙军在战略上,已经取得主动,一方面,他又为是忽必烈拿下洛阳,而感到不快。
毕竟,此次进攻金国,灭金是其次,借机树立起他的威望,进一步加强他的权力,才是窝阔台的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