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1、从丢魂说起 人是有魂儿的,不管你信不信。 这是奶奶最常和我说的一句话,从我懂事起,奶奶就时常念叨这句话,这主要和她的身份有关,我的奶奶专门帮人叫魂,但她却不是神婆。 我爷爷死得早,奶奶二十八岁守寡,爷爷死那年,家里的老大----也就是我父亲才八岁,最小的小姑才一岁半,那时候奶奶肚子里还怀着已经六个月的小叔。 只是这个小叔生下来就是个死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奶奶伤心过度,动了胎气的原因,总之这个死胎让奶奶性情大变,也就是自那之后,奶奶就学会了如何帮人叫魂。 起初也就是无偿帮人叫,叫过几次之后,因为灵验,所以开始有人专门带着东西来请奶奶帮忙,那时候人人家都穷,来的人不会直接给钱,也给不起,都是带了米和肉等等之类的东西,有些人实在是穷,只带着土豆和一些蔬菜来,奶奶则从不挑剔,带什么来就收什么。 就这样奶奶的名号就传开了,只要附近谁家有失了魂的,都会来找奶奶,还有些人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的。 如果你认为叫魂只是在桥边阴阳怪气地叫两声的话,那就错了。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跟在奶奶身边久了,奶奶也会和我说一些里面的究竟。 奶奶说,叫魂这档子事,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如果不懂只是学着阴阳怪气地叫唤两声,这生主丢的魂儿叫不回来也就罢了,可别招来了其他什么凶煞的东西,给全家带来灾祸。 叫魂自然就是招魂,奶奶说无论是挂招魂幡、做法事叫魂,还是像她这样三炷香一碗水叫魂,其实都是一样的,都要有请神、问神、叫魂和送神这些仪式,这里的神说的自然不是神仙什么的,而是一些通灵的东西,我们习惯称它们为鬼,但奶奶却从不这样称呼,她说这种通灵的东西很难描述,总之就是我们惹不起的另一种存在,与鬼还是有区别的。 都说小孩子最容易丢魂,我小时候也丢过魂,自然是奶奶叫回来的。 我记得那时候我才九岁,男孩子这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那天因为贪玩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快到家的时候,忽然看到个人蹲在我家墙角抽烟,说实话若不是因为烟头一闪一闪的,我还真没留意到有个人在墙角。 因为是猛地看到,我被吓了一跳,于是我也没敢理他,谁知他见了我倒是先和我说话,我记得他问我我奶奶在家不。 原来是找奶奶的,怪不得这人从来没见过,我于是回答他说我帮他进去看看。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将烟头扔了用脚踩灭,对我说,那你小心点。 我觉得他这话没头没脑,我也没理他,于是就从虚掩的大门进了去。 只是这一进去,我就迷糊了,后面的事就像做梦一样,似乎记得,又似乎记不得。 总之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被我妈妈抱在怀里,奶奶用拖得很长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然后“魂回来,魂回来”的声音一声声地传到我耳朵里。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估计我太小,奶奶他们都怕吓到我,只是说我走路不小心跌倒了。 还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从我进了大门开始就已经不对劲了,而不对劲的源头,自然就是我遇见的那个人。 我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奶奶正在折纸钱,我进来她也没抬头只是埋怨我怎么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但是她的念叨却没听到我的回应,觉得奇怪这才抬起头来看我,只是这一抬头却愣是吓了她一跳。 当时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里,用一双已经完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奶奶,嘴唇还微微动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但是奶奶却听不见。 奶奶见我这个样子,心上顿时就明白了**分,立马就找了香和米,她一边用米砸我身上,一边用香在我头上绕,做完这些,我弯腰就开始“哇哇”地呕吐,奶奶说,我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之后的情景就是我醒来之后看到的,奶奶到最近有桥的地方帮我叫魂。 等我好了之后,奶奶详细问了我那天的事,当我说出那个人的时候,奶奶特地问了他的长相,之后很长时间就没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最后叹了一口气。 其实后来我或多或少想起了一些失魂之后的事,我似乎记得我跟着一个人的背影在走,但是周围都是模糊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跟着那人走,他也没回过头,但我知道,他就是蹲在墙角的人。 后来我忽然感到身边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是风声,又似乎不是,接着我就觉得有什么人从我身后猛地拉了我一把,接着我就醒了过来。 这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噩梦一样。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后来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只有那个人模糊的背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虽然有时候做恶梦还是会梦见。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结束。 因为在我十八岁那年,又发生了同样的事。 只是这次却不像上次那样遇见了那个人,而且似乎更严重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莫名地开始嗜睡,每天好像无论怎么睡都睡不够一样,睡醒了也是感觉昏昏沉沉的,起初家里人都觉得是我劳累的缘故,直到有一次母亲在我的床单上发现了一个手掌印。 这是一个黑色的手掌印,出现在床沿的位置,当时母亲还以为是我弄上去的,只是我好端端地弄个手掌印在床单上干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个手掌印比我的手掌大出了一圈,根本不可能是我的。 然后奶奶看了这个手掌印,才知道不好了。 奶奶说这样的手掌印根本就不可能是人弄出来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我也看过那个手掌印,那种黑就像焦炭一样,我试着用木炭涂在手上印在床单上,但是印出来的样子差了太多,我对比了很久,最后觉得,相比之下,我这个缺少的,似乎是----生气!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时候,让我的脊背猛地一阵凉,如果说之前我对奶奶的话还有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彻底明白之后的恐惧。 之后奶奶自然是先帮我叫魂,但这次效果却并不是很明显,叫过之后我的确是不怎么嗜睡了,只是这些诡异的现象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且就是叫魂的当晚,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感觉有人在我的耳边“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清晰又模糊,说它清晰吧,你能清楚地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说它模糊,却是因为你压根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我就这样醒了过来,在醒来的那一刹那,耳边恢复死一样的寂静,但是我的心跳却剧烈得就像是整颗心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我有些害怕起来,于是起身打算开灯,而就在我起身的时候,忽然看到房间里似乎有个人。 就在床尾墙边的椅子上,似乎有个人坐在上面,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我竟然觉得这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顿时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只感觉一阵阵凉意从脊背腾起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忽然变成了石雕一样,只是盯着椅子上的那个人影,根本已经忘记了开灯。 等我从从恐惧中回过来神来的时候,我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开关旁边,然后打开了灯,只是整个房间亮堂起来后,整个房间里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只是即便如此,我的恐惧却并没有因此消失,于是我来到椅子边上,椅子上什么也没有,正当我就此松一口气的时候,我忽然看见我的脚下踩着什么东西,我将双脚挪开一些,刚刚才放松的神经忽然再次绷紧,踩在我脚下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与床单上的手掌印几乎一样的一双脚印。 顿时我的脑海就像有一颗炸弹忽然炸开一样,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意识,因为极度的恐惧。 再接着,我就听到了门响,然后母亲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怎么了?” 估计当时我的脸色比哭还难看,母亲接着也看见了地上的脚印,我看见惊恐的神情在她脸上划过,她一把将我拉离了那双脚印一些,然后急切地问道:“石头,你没事吧?” 我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很多,于是点点头,母亲见这样情景,将我带到了客厅里,然后就让父亲去找奶奶。 奶奶不和我们一起住,她住在老房子里,父亲他们也说过她一个人住不放心,但奶奶一直坚持,于是大家也没办法。 很快父亲和奶奶就来了,奶奶先用手帕包了米点了香给我除惊,然后才去看房间里的那双脚印,虽然奶奶会叫魂,但毕竟也不是阴阳先生,她也没有多少办法,她于是对我父母说,我不能再住在这房间里了,我已经不单单是丢魂这么简单的事了,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奶奶说老房子里供奉着老佛祖,住那里或许这东西不敢进去。 于是从那晚开始,我就搬去和奶奶一起住,第二天奶奶就去找了阴阳先生来帮我看。 一般来说是没有阴阳先生亲自上门给人看灾祸的,但碍于奶奶的面子,那人还是来了,他是一个快八十的老头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好似随时都会跌倒一样,他是一个很有名的阴阳先生,看人看事非常准。 否则奶奶也不会去请他。 他是和他的孙子一起来的,这些略过不提。 他几乎将我从头到尾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问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最后看了我的舌头、印堂等,他说看我的样子的确是不大对劲,而且他和奶奶说我丢的魂并没有叫回来。 2、鬼事 奶奶说这不可能,她已经将我的魂儿给叫回来了。 可是这个阴阳先生却摇了摇头,然后他浑浊眼睛里的眼神忽然异常明亮,他对奶奶说:“魂儿是叫回来了,但却叫了假魂。” 听到“假魂”两个字,不单是我,连奶奶的脸色都刷地白了。 叫假魂可以说是叫魂这档子事里最忌讳的一项,何为叫假魂,并不是说装模作样地不会装会,学着阴阳怪气地声音去叫魂,那压根就不能被称之为叫魂。叫假魂是说在叫魂之后,魂是叫回来了,但是回来的不是生主自个儿的,而是别人的,或是别人丢掉的,也或者是四处游荡的无主野魂。 因为不是生主自个儿丢掉的魂,所以被称之为假魂。 而且不单单如此,这阴阳先生说,这假魂不是最近才叫来的,它在我身上很长时间了,那不是这次的话,推到我上次丢魂的时间,那就是我九岁时候那一次了。 奶奶几乎差点哭了出来,她说:“我就觉得当时那事情蹊跷,那来夺魂的主儿怎么后来就没再来过了,竟是这样的缘故。” 既然我身上有假魂,那么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就可以理解了,因为这个假魂的缘故,所以我看似是丢魂,却还有鬼上身的现象,这一切其实就是那个假魂在作祟。 奶奶说,这样的话就必须先送魂,再重新叫魂了。 阴阳先生听了没什么反应,他说:“这就要看这假魂是个什么主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们还是先到出事的房间去看看吧。” 来到我的房间,阴阳先生让奶奶在房门两边各点三炷香,然后把米洒在门槛、窗棂边上,里外都撒上,不要留下缝隙。 奶奶和母亲一个点香一个撒米,撒米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点香却出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点着的香烧了不过十来秒就会熄掉,起初奶奶以为是香的问题,可是后来发现换了香也是一样的情形,而且香根本就没有问题。 这阴阳先生见这情景,沉吟了许久才说:“这是鬼捻香啊。” 最后我看见这阴阳先生拿出了一把二十来公分长的铜钱剑,铜钱都是用银线穿起来的,他让奶奶放在房门中央,然后再点香,这回倒是奇了,香没有灭掉。 接下来他让我站在窗棂边不要动,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然后他让他孙子拿出了像是香面一样的东西,在地板上一点点地撒了,起初我的确以为是香面,可是后来发现不是,这似乎更像是一种砂,至于是什么砂就不得而知了。 等做完这些之后,阴阳先生自己捏了三炷香,朝着房间四面拜了拜,等他做完之后,我竟然看见在这些砂上面忽然出现了很多杂乱的脚印,与那晚我在椅子旁看到的一模一样。 几乎整个房间里都是。 然后我看见阴阳先生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惊讶,他看了很久才说:“这屋里不只有一个,是有两个!” 就在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头一阵晕,就觉得整个人有些站不稳,我蹦能地伸手去扶墙,可是却感觉根本扶不住,接着就感到自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母亲的哭声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我试着动了动,但是觉得全身无力,而且一阵发冷,我这才发现我的衣服被脱掉了,赤着上身。 奶奶和阴阳先生坐在我身旁,奶奶则正用香在我身体上方一圈一圈地绕。 我于是问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大约他们也没要瞒我,奶奶边绕着香边告诉我说:“刚刚你身体里的假魂发作,你晕过去了。” 我于是又问:“为什么我的衣服没有了?” 这时候奶奶停止了绕香的动作,她放下香,把镜子拿到我跟前,然后指着我肩膀说:“你看你的肩膀上。” 透过镜子,我只看见在我的肩膀上竟然有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和那个在床单上的一模一样。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奶奶则安慰我说:“石头,事情到了现在这地步,关键是你自己要挺住,不要害怕,周老说了,明天他会帮你先驱邪,等弄稳妥了,再帮你叫魂。” 我看着这个肩膀上清晰的手掌印,心上有些发虚,于是问了句:“你们有把握吗?” 奶奶迟疑了下,说道:“我们会保证你没有事的。” 之后这个叫周老的阴阳先生就走了,他把那把铜钱剑留了给我,他说好歹这东西还镇得住我身上的东西。 那一天我只觉得全家都没安生过,而我感觉自我晕倒之后,似乎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因为我发现奶奶和母亲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上一刻她们还在窃窃私语,但是一见到我进来就停止了讨论,我还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尾音,这样撞见了几次之后,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名字----郑老秋。 于是我瞅着父亲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问他郑老秋是什么人,我看见父亲惊愕的表情,然后他就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我也没撒谎,于是说是挺奶奶和母亲讲的。 父亲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和我说:“我们不让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毕竟这事牵涉到你奶奶,我们怕你因此恨你奶奶。” 我更不解:“倒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 父亲说:“石头啊,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你奶奶做叫魂的事,最后竟然会报应在你身上,你应该听你奶奶说过,做这个事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因为迟早有一天,之前帮人做的这些,是要还的。” 我并不是傻的人,已经猜到了一些,于是问道:“难道这事和奶奶有关?” 父亲接着和我说了这事的原委,我这才知道我九岁那年丢魂遇见的那个人,就是郑老秋。 郑老秋姓郑,人们都叫他老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名字,因为他是隔壁镇的人,我们都不熟,之所以会和他有交集,是因为他曾经让奶奶叫过魂。 那个时候我父亲才十六岁,奶奶则已经做这个事已经八年,叫魂灵验的事已经传得很神乎其神了。 郑老秋据说是个怪人,快五十了也没成家,也没有父母兄弟,村子里的人可怜他,就让他去守夜地,然后每家每户拼了钱就是他的报酬。 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过的,都相安无事,直到有一个晚上。 出事的那一晚就正好是郑老秋和另一个姓王的人家一起守夜地,我就姑且称那个和郑老秋一起的叫王叔吧。 据王叔说他们去到田地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俩绕着玉米地转悠了一遭也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坐在埂子上抽烟闲聊。 大约是过了一两个时辰的光景吧,两人忽然听见玉米田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但却很像是有人在折树杆子的声音,两人于是就起身过去看,等过去了,伴着一声尖叫,从玉米地里忽然窜出一只猫来,吓了他俩一跳,这猫呼啦啦地就窜没了影子,这声音自然也是刚刚这猫发出来的了。 知道是虚惊一场,王叔和郑老秋都笑了笑算是缓解惊吓,捉摸着反正也过来了,就又绕着玉米田走了一转。 只是这回来到玉米田尽头的时候,他俩似乎隐约地看见不远处的田头路边坐着一个人,郑老秋最先看见了这人,二人有些奇怪,附近这一片田地都是他们村里的,而且他们已经在守着了,怎么还会有其他人来。 其实当时的那情景,虽说这是两个大男人,但多少也还是有些心虚,毕竟这三更半夜的,又看不清倒底是不是个人,于是郑老秋就说他过去看看。 当时王叔就留在了原地等他,没跟着过去,据他说他看见郑老秋到了那个人身边,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到丝毫的说话声,而郑老秋就站在那人的跟前,从王叔这边看过去刚好挡住了那个人,王叔见郑老秋一直站着也不说话,也不见转身回来,就想过去看看,他们之间大概隔了有个二十来米的样子,可是他走了才三两步,郑老秋忽然就转身过来了,只是那个人还是坐在路边,似乎动都没动一下。 王叔见郑老秋折回来于是也就没有再过去,等郑老秋来到跟前才小声问:“是个什么人?” 郑老秋回答了句:“是其他村的。” 当时王叔就觉得郑老秋说话的语气很怪,似乎很生硬,又似乎是在重复别人的话,但是当时王叔也没多想,于是就和他绕着玉米地又折回去了。 回到另一头,郑老秋跟王叔说反正夜里也没什么事,就让他先睡会,他守着,有什么事再喊他,那时候刚好是要到后半夜的光景,王叔也真的困了,于是就说等他睡醒了换他也睡会儿。 王叔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其实也不能叫睡着了,顶多也就算打了个盹儿,他是忽然醒过来的,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东西嚎叫的声音,但是醒来的时候,夜里根本什么声音也没有,更重要的是,他一个人睡在埂子边上,郑老秋却不在。 3、诡异的郑老秋 他环顾了四周一遍,周围根本就连个人都没有,于是王叔站起来喊了几声:“老秋,老秋......” 没有人回答他,王叔有些纳闷,郑老秋大半夜的跑哪里去了,于是他顺着玉米田来找,可刚走了不几步,就看见郑老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他说道:“你醒啦。 这是王叔第二次觉得郑老秋的语气奇怪,当时的情景的确让王叔心里有些发虚,他于是问了句:“老秋,你干什么去了,吓我一跳。” 郑老秋也没说话,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时候王叔才注意到郑老秋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只觉得那东西不寻常,就问了句:“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郑老秋说:“是刚刚那只在玉米地里捣腾的猫。” 王叔见那东西毫无生气地垂在郑老秋手上,惊讶地问了句:“你杀了它?”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王叔觉得,那猫已经死了,否则一只活猫还不知道怎么挣扎叫唤呢。 而与此同时,只听见玉米田里忽然又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次这声音很大,像是有人在里面跑一样,王叔立刻警觉:“是什么声音。” 郑老秋却“嘿嘿”一笑说:“里面还有一只。” 而就在这时候,王叔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从郑老秋的身上一股子一股子地扑过来,王叔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然后问道:“老秋,你身上怎么有血?” 哪知就是他这句话,就像闪电劈中了郑老秋一样,只见郑老秋的身子猛地一抖,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可吓坏了王叔,他上前看了看郑老秋,自己愣是被吓了一跳,郑老秋嘴上和脸上都是血和毛,而这些东西无疑就是这只猫的,因为接着王叔看到了猫脖子上被咬得模糊一片的伤口。 当时的情景诡异得让王淑拔腿就想跑,他只觉得郑老秋这反常的行为和刚刚在路边看到的那个人一定有关,可这时候恐惧在他心头滋生,于是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郑老秋背回了村里。 后来的事就是就医之类的,据说去了医院里,郑老秋也没什么事,医院也没查出什么毛病,于是就回来了,只是自从这件事之后,郑老秋就一直怪怪的,总是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乱跑,村里人经常能听见他的叫唤,而白天就躲在家里睡觉,与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据说第二天王叔带人去玉米田里看过,玉米田里有好几处被压断的痕迹,像是有人故意弄的,而在一处,他们发现了血迹,无它,这应该就是郑老秋手上那只猫的了。 只是在一处有个小坑,里面埋了一截骨头,起初他们以为只不过是动物的骨头,可能被猫抬了埋在那里的,于是就带回去了,可是哪知经过有经验的人看了,这并不是什么动物骨头,而是人骨! 王叔当时就惊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骨头出现在玉米地里,看样子是刚埋上的,是不是郑老秋做的也说不准,但有人命官司那是一定的了。而这事问郑老秋,他压根什么也说不出,整个人形同疯癫一样。 郑老秋一直那样,看了几个神婆做了法事也不济事,后来有人支招说不如让他们带着郑老秋来奶奶这里叫魂看看。 于是在一个傍晚,他们就来了。 奶奶帮他看过之后说他的确是失了魂,于是问了跟他来的人他是怎么失魂的,那些人就说了上面的事,奶奶沉吟了说她以前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也只能试试看。 按理说叫魂是要到失魂的地方去的,但是奶奶却从来不用,她只需要找一个有桥的地方,带上三炷香一碗水就行了,将水供在桥头,在香还没有点燃的时候在失魂的人的头上左右绕三圈,然后点了再左右绕三圈,接着再在水上面绕三圈,让失魂的人把水喝下去后,奶奶双手捏住香,这捏香的手法很特别,之所以不用握来形容,是因为手是右手四指压住左手四指,左拇指压住右拇指藏在四个指头围成的手心面,香则被拇指紧紧地压在四个指头上。 接着闭上眼睛开始在河边缓缓地喊这人的名字,那声音很特别,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之后再徐徐地喊着:“魂回来。“ 往常的时候,大多在香没烧完的时候人就会清醒过来,但这次没有,非但没有,还发生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奶奶在叫了三声之后,香忽然熄了,在香熄掉的时候,奶奶几乎是同时惊骇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松手香就掉在了地上。 香掉在了地上,奶奶眼里则满是恐惧,马上她弯腰将香捡起来收好,然后对带郑老秋来的人说今天不适合叫魂,让他们隔天傍晚再来。 当时奶奶的反应还算快,并没有给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虽然那些人也看出了过程的不顺,但总不会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说当时香之所以掉了,是在问神的时候出了问题。 前面说过,招魂要请神、问神、叫魂和送神,而在实际叫魂的时候,问神和叫魂几乎是同时在做的,也就是说边问边叫。 如果请来的东西肯帮你,在你叫前三声的时候,它会和你一起握着香,所以叫魂的香不能握只能用捏就是为请来的这东西腾出地方让它握住。如果它愿意帮你去找生主的魂,那么在你叫了三声之后,香不会熄,叫魂的人会感到有阴风从身旁刮过,那是这东西离开帮你找生主魂儿的征兆。 但是如果它不同意,那么它就会将香给捻熄了,按照规矩,隔天只请得到一次神,所以一旦叫魂失败,就要隔一天,到第三天傍晚。 这是奶奶做这事以来第一次叫魂失败,而且据说不单单如此。 奶奶说,这次请来的只怕不是一个善茬,因为事后她的双手上出现了清晰的血痕,用奶奶的话说,这是那东西在她手上留下的。所以奶奶担心,这郑老秋的魂儿叫不回来也就罢了,只怕还要出别的事。 所以那天晚上连夜奶奶就烧纸钱送祸祟,而且在家里弄了很多驱邪的东西。 至于郑老秋,既然答应了隔天再帮他叫,奶奶就不会食言,用奶奶的话说,这事不单单是他和郑老秋许下的,还是和那些东西许下的,因为在这个行当里流传着一句话,宁许人不许神,一旦许了就要去做,否则是要遭大祸的。 但是隔天傍晚郑老秋却没有再来,他既然不来就好似他自己的事,和奶奶就无关了,奶奶也没有过问,只是过了几天才听说郑老秋在叫魂回去那晚就死了。 因为他一个人住,等人们发现的时候,估计已经死了一宿了,自始至终也没人听见有任何动静,但是据说他的死法相当恐怖,他的皮都被剥掉了,当时去看他的又刚好是个女人,那女人才看到这场景就吓昏了。 郑老秋整个人就像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躺在地上,血流了到处都是,凝固发紫,身上的活肉也再次结痂发紫,看着恐怖异常。 因为他的死法太恐怖又是因为那档子事,村里人都不敢靠近,最后还是村长带头让人找了先生,然后买了副棺材把他草草葬了。而他的棺材上画满了符咒,防止他死后害人。 其实自那之后就彻底恢复了平静,至于王叔在玉米田里挖到的人骨,也因为这件事而生怕被牵连被他扔掉了,算是不了了之,说句实话,也没人再敢追查下去。 本来人心惶惶的一件事,随着时间过去,并没有在发生什么,也就渐渐被人淡忘了,但是奶奶却忘不了。 在所有人都庆幸这事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奶奶这里却没有结束。 4、被遗忘的事 在郑老秋惨死之后,有一夜奶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已经死掉的郑老秋来到了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中央,奶奶见到是他,还问他说他不是已经死了,怎么会在这里。 那郑老秋也没有说话,头始终低着,奶奶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走近了一些,哪知道走到他身边,他忽然抬起头来,只见他嘴巴上全是血,而他的手上拿着一样东西,他把手伸出来给奶奶看,奶奶竟然看见这是他自己的舌头。 在梦里奶奶吓了一跳,但是却并没有醒,接着郑老秋就往门外走,奶奶追问他去哪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奶奶,似乎是让奶奶跟着来,奶奶果真就跟着去了。 梦里的情景转换快,奶奶说她并不记得路上的情景,似乎是走出没几步就到了,但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从来都没去过,她说,那是一片田地,有很多玉米杆子。 郑老秋带着奶奶来到了玉米田里,而且说来也奇怪,到了玉米田的时候,天忽然就变成了夜里,郑老秋领着奶奶穿过了玉米田,来到了他来叫魂时候描述的那条路上。 然后郑老秋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奶奶只看见在不远处的路边上坐着一个人,而郑老秋指了指那个人,似乎是让奶奶过去。 在梦里奶奶真的就过去了,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坐着的人始终都没有动过,奶奶说那个人很奇怪,她即便已经去到了他身边,他也一点反应没有,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醒来之后她对这个人的所有印象都是模糊的,除了那清晰的如同一个人一样的身影。 但是奶奶说,这不是一个人。 因为在奶奶靠近之后,那个人忽然转过了头来,那时候她与这个人只隔着一步的距离,而在这个人转过头来的时候,奶奶看到的并不是一张人的脸,而是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而且紧接着,就有一只猫朝奶奶扑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这个身影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而是由很多猫堆起来的一个假人罢了。 奶奶还说,她在梦里的时候有种很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告诉她,这些扑出来的猫都是些死猫。 然后奶奶就惊醒过来了,之后的时间她就一直在为这个梦儿忧心忡忡。 而且事有凑巧,就是从那晚开始,奶奶老家旁边的猫开始多了起来,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黑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梦里的情景一联想,奶奶不得不多了一个心眼,而且奶奶还说,像她们做这种事的人,一般梦是很灵验的,她说这些猫可能要出事。 果真,有一天这些猫忽然就不见了,而紧接着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就有人发现在奶奶家不远的路边有个蛇皮口袋,鼓鼓的一袋,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猫的尸体,每一只脖子上都有一道伤口,像是被咬死的一样。 奶奶知道后更是不安,她毕竟只会叫魂而不是阴阳先生,不会看这些事,于是她第一次找到了这个阴阳先生,可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认识。 找到这个阴阳先生之后,他亲自来到奶奶家替奶奶看了,然后告诉奶奶说郑老秋惨死冤魂不散,一直徘徊在奶奶家门外,因为奶奶屋里供着老佛祖,所以他最多只敢进到院子里。 而这些猫就是他招来的,这个阴阳先生告诉奶奶说这事趁着好办得赶紧解决掉,等拖着成了祸事就来不及了。 于是后来替郑老秋超度,到他的坟前送冤魂等等的都由这个阴阳先生一手主持,做完这些之后,郑老秋的冤魂果真走了,但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在送走郑老秋的冤魂之后,奶奶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谁知阴阳先生在临走的时候私下找到奶奶说这事还没完,他让奶奶小心一些。奶奶问说怎么一个没完法,这个阴阳先生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所以然来,他只告诉奶奶郑老秋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奶奶问他原因,他才说到郑老秋坟地里送冤魂的时候,似乎郑老秋的坟里还有另一股阴煞气在盘踞,所以他猜测在郑老秋坟里还有一个冤魂,而郑老秋最后虽然走了,但却不是回到了自己坟里,至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而这事他说已经不是他能做到的了,所以才叮嘱奶奶以后小心一些,但他旋即又说,或许是他多心了也说不一定。 这阴阳先生的话一直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奶奶心上,但是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毕竟什么都没有再发生过,于是就这样也淡忘了。 让奶奶再次想起这件事,是我九岁的时候丢魂的事,听父亲讲了这些,我才猛然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奶奶听了我的叙述之后,会有那样一声叹息,因为她已经确定那就是郑老秋了。 而也是听到这里,我却觉得这个人不是郑老秋,正好这时候奶奶过来了,她见父亲已经和我讲了事情的经过,也没出声,只是又叹气一声,然后坐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摩挲着说:“都是奶奶害了你啊。” 而我听完这里面的原委,却并没有怪奶奶的意思,毕竟这样的事谁会料得到。 只是我却没有说任何安慰奶奶的话,因为此时有另一件事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必须立即说出来,那时候年纪小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是听了这桩陈年旧事,一些忽略的事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和奶奶说:“在老家门口遇见的那个人或许不是郑老秋。” 奶奶听了大惊,问我:“不是他那是谁?” 我说:“我觉得不是他,很可能是别人。” 之所以这样说,因为我觉得在那天回来的路上遇见另一个人才是郑老秋,于是我将九岁那晚没有说的那件事讲了出来。 我本以为那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现在看来不是。 那晚我之所以回来的晚,主要是去玩的地方有些远,回来的时候会经过一段田地,我回来的时候路上只有我一个人,而我就看见了在郑老秋这件事里描述的一模一样的一个人,他也是坐在路边上一动不动地。 因为天黑,我只看得清他的一个轮廓身影,却看不到面庞,而且加上那时候年纪小,看到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坐在路边一动不动的,难免会有些害怕,哪还敢盯着他看,巴不得早一点从他身边过去,所以即便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也尽量走到了路的另一侧蛮边上,而且经过他之后我就飞奔而去,生怕他会起身来追我一样。 当时具体的情形我不怎么记得了,但有一点比较印象深刻的是,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似乎微微侧了侧头,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才导致我经过他之后飞一般地奔跑逃走。 这件事直到我回到村里还心有余悸,加上之后遇见了那个蹲在墙角的人,接着就出了丢魂的事,于是这件事反倒被我忽略了,只是想当时或许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奶奶和父亲听了我说的这件事,当时脸都白了,特别是奶奶,脸色难看得都无法形容,接着她自己猛拍了大腿一巴掌,然后自责道:“我早该想到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都怪我啊!” 我安慰奶奶说事情蛰伏了这么多年都不发作,任谁也想不到,而眼下需要弄清楚的是,为什么这事情蛰伏了二十多年忽然就发作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是有联系的,还有这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倒底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整件事就是它在作怪。 我觉得只有解决了这个疑问,整件事才会有一个终结,毕竟我的事是由郑老秋引起的,而引起郑老秋这事的,正是这个人影。 5、老鼠抬尸 最后的问题落在了郑老秋那儿,阴阳先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到郑老秋的坟前去祭祀一番,给他安魂。 祭祀安魂的事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这必须得选一个黄道吉日,而最近的一个,是八天后。 所以空下的这几天,奶奶就让我住在老家和她一起,为了不带来一些不必要的灾祸,也没让父母一起住过来,只是每天他们都会过来,在老家住着,倒也安生,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这次祭祀可以说是场**事,少不得要破费一些,其实破费也倒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到郑老秋坟前去祭祀,因为郑老秋是隔壁镇的人,加上他又是那样的死法,少不得要先和他们镇子里的人说一声,否则到时候有人闹起来,就收拾不了了。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父亲专门去和隔壁镇的负责人说这事,也算是心里有个谱,倒底那边的人是个什么看法。 父亲去的倒也快,半天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回来奶奶问他隔壁镇的怎么说,父亲说隔壁镇的听了倒也没什么意见,都说祭祀安魂是好事,他们巴不得有人去做呢。 只是看父亲的表情似乎还有别的事,然后他才说,在九年前,王叔死了。这个消息多少有些突然,这王叔虽然不像郑老秋一样,但怎么也是那晚的见证人,而且还是他将郑老秋背回来的。 父亲说隔壁镇的人对王叔的死颇有忌讳,也不愿意多说,他也是问了很多人,才有人悄悄地和他说的。 郑老秋死后王叔倒并没有受牵连,他自己也担惊受怕了很长时间,后来这事平息了,他悬着的一颗心也就开始平息下来了,就这样也安安稳稳地过了十来年。还有就是这王叔倒也是个实称人,每年清明都会去祭祀郑老秋,该有的一样不缺,比拜自己的老祖宗还虔诚,大家都说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来,没有被牵连进去。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王叔忽然身上开始起斑子,因为是长在背上,起初他自己也没在意,直到那个斑逐渐长得明显了,而且有开始发黑的迹象,他这才惊觉,而且很快这斑就开始腐烂,流出黑水来。据说那黑色的脓水臭不可闻,怎么都医不好,并且短短的时间里,这斑就像会传染一样,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 只是不几天时间,王叔就一命呜呼了,据说死掉的样子,就和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差不多,即便尸体被密封在棺材里,臭味都挡不住,甚至都请不到抬棺材的人,后来还是碍于情面和下了重金才勉强请来了几个,草草将他给葬了。 而故事到这里却并没有结束,这王叔也死了十多年了,也没什么事,据说就在不久前,他媳妇儿去上坟发现坟塌了一角,之所以用塌,是因为王叔家也穷,葬他的时候根本修不起坟,所以只修了一尊土坟。 土坟里面时用砖砌的,而外面就用土填上,虽然简陋了点,但那时候也普遍以这种坟居多,倒也没什么。 王叔他媳妇去上坟的时候,就是土坟的一角塌了,她遭遇变故,丈夫死得惨,现在坟又这样,不禁心酸,于是就上前用手将它给拢起来,哪知道才捧了一捧土,就发现下面有个洞,诺大的一个,正不知道这是什么洞,忽然就看见一只肥硕的大老鼠从里面探出头来,这老鼠探出头来吓了王叔他媳妇一跳,女人怕老鼠,她当时就吓得坐在了地上,而那老鼠竟然也不怕人,从洞里钻出来就跑了。 这坟里出老鼠是不祥的征兆,何况这么大一个洞,如果老鼠在里面做了窝,那王叔岂不是死了也不得安宁。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媳妇就去看了先生,这一问先生说这是大凶啊,如果不及早处理只怕全家都有灾祸。 而这先生给出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起棺重新葬。 王叔一家一合计倒也照着做了,据说将坟给挖开的时候,只见一窝一窝的老鼠从坟里四窜而出,把挖坟的人都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一座坟,分明已经成了一个老鼠窝,而且还不是一窝老鼠。 更为惊悚的还不在这里,当他们拆开坟的外圈和内圈的时候,棺材就像一副筛子一样,被咬得千疮百孔,而里面的王叔连尸骨都找不到一块了。既然尸骨没了,还怎么重葬,所以后来他们家的人买了很多耗子药洒在墓地周围,又重新添置了一副棺材,然后将王叔生前的东西放进去葬了,这事也就算是这样结束了。 我听着瘆人的慌,加上我从小怕老鼠,听见整个坟都成了老鼠窝,全身早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父亲说王叔的尸骨只怕都被这些老鼠给吃掉了,即便没吃掉,估计也被抬到找不见的地方了。我想起王叔在玉米田里找到的骨头,难不成这人骨就是这样出现在玉米田里的不成。 因为听了父亲说的这事,那晚我一晚上都梦见了老鼠,它们从房头上,地底下,柱子里,柜子里等等只要有缝隙的地方钻出来,爬到我身上,我就这样从噩梦里惊吓着醒过来,满头满身都是冷汗,半夜里醒了就再也不敢睡过去,于是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 然后我就听见了外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奶奶的声音,不是很大,窸窸窣窣的,更像是窃窃私语,于是我从床上蹑手蹑脚地下来,想看看奶奶半夜三更地在和谁说话。 我来到房门边上,轻轻打开了一条缝,只见堂屋里垫着一根蜡烛,也没开灯,昏昏沉沉地,奶奶背对着我坐着,但我看见在她身前放着一个纸人,我正好能看见它的脸,白纸的脸苍白得就像是一张鬼脸一样。 而我刚刚听见的说话声,就是奶奶在和它说话,而纸人身上,穿的竟然是我的衣服! 我在房门后面一动都不敢动,但是心跳却一直在加剧,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奶奶做这样诡异的事,而且我虽然能听见奶奶在和纸人说话,但是在说些什么,我却根本听不见。 奶奶和它说了良久,最后终于停了,接着我看见奶奶拿起三炷香,在纸人头上绕了绕,接着就起身找来了一张引火的纸钱,我这才看见纸人被放在火盆里,奶奶小心翼翼地将纸人引燃,连着我的衣服,直到奶奶起身了,我才认出来那是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纸人很快就烧着了,奶奶在旁边做着揖边念叨着什么,而我紧盯着纸人大气也不敢出,有那么一个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走了眼,我竟然看见燃烧着的纸人忽然咧嘴朝我笑了。 我吓了一跳,顿时惊呼出声,然后就惊动了奶奶,奶奶看了房里一眼,似乎意识到我在偷看,于是就说了一句:“石头,你怎么起来了!” 奶奶的话语里满是责备,我心虚地打开门,疑惑地问奶奶:“奶奶,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个纸人怎么穿着我小时候的衣服。” 这时候纸人连同衣服都快燃烧殆尽,奶奶才说:“我烧一个纸人代替你去受苦受难,也好让那些亡灵不要老缠着你。” 我感动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奶奶则说:“你快去睡吧,大半夜的不要到堂屋里来,有什么明天又说。” 我对奶奶说让她也早点睡,奶奶回答我说她先把这些灰烬给处理了。后来我回房间里去了,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处理的。 6、叫亡魂 关于去郑老秋坟前祭祀的事,最终没有去成。 因为姓周的这个阴阳先生,在一个晚上,忽然死了。 这是他孙子特地来告诉我们的,当奶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虽然他已经有八十高龄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世,任谁都会想到和郑老秋这件事的联系。 而从他孙子的描述中,几乎也可以断定,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而去世的,并不是寿终正寝。 他孙子估计也不了解内里,又或者并没有将原委真真实实地告诉我们。他说他爷爷一般子时以前一定睡觉,只是那晚子时了他却并没有睡下,还要到院子里去走一走,他们家的院子和后面的菜地连着,菜地里有一口井,他爷爷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井边去了。当然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因为全家人并没有谁看见他走到井边去,只是因为他爷爷被发现在水井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淹死了。 其实这件事即便你不往郑老秋这件事上想都不行,一个八十高龄的老人,子时了一个人去到井边干什么,而且还是在菜地里,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只能是有东西领着他去了,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帮忙主持这场祭祀,又或者是因为他涉入了这件事里,所以被索了命去。 但无论是何种结果,都不过使我们的猜测和推断罢了,究竟真相是什么,恐怕也只有这阴阳先生自己知道了。 他孙子的涵养倒也还好,几乎很镇静地和我们说了整个经过,然后推掉了这场祭祀,反倒是奶奶他们觉得很内疚,连累了他。 所以这阴阳先生下葬的时候,奶奶特地去了,回来之后感触颇多,最后和父母他们商量说,这事情已经出了,别的先生估计也不敢接我这茬子事了,要不祭祀就缩减一下,由奶奶主持去安魂,顺便也去叫魂试试。 奶奶从没主持过这种事,自然心里也没把握,但是毕竟和这些人打交道久了,也懂一些门道,只是从未涉及,这次请不到人,只能赶鸭子上架,自己上了。 于是这事也就又不得不这样定下了,只是全家人心里都没底,特别我就更没底了,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变成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是这事还悬着,就又冒出一截子事来,是有一天王叔他媳妇来了。 自从王叔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后来墓地里又出了老鼠的事,估计这家人之后也没得到过安宁,她来自然应该是为了王叔的事,而她来说明了目的之后,竟然是托奶奶叫魂。 至于叫魂的对象,竟然是王叔,也就是说,她要叫的不是生魂,而是亡魂。 奶奶一直有个规矩,就是只叫生魂,从不叫亡魂。用她的说法是生魂只是暂时离开了身体,叫回来相当于穿针引线,搭桥引路,但是叫亡魂就不一样了,亡魂阴气重,怨气也重,而且非常难叫,和叫生魂在仪式和步骤上也有区别,稍不注意就会出事,所以奶奶从不叫亡魂。 这王叔他媳妇也知道奶奶的这规矩,所以说出来的时候也很为难,但是她还是请奶奶考虑考虑,她说她夜夜梦到王叔来找她诉冤,说他是被害死的,不是病死的。 这偶尔的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王叔他媳妇心有所念而致,但这连着四五晚都是一样的梦,这就玄乎了,而因为郑老秋的事,附近会叫魂的神婆先生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所以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来求奶奶了。 奶奶听见这事和郑老秋有关,稍稍有些犹豫。我曾经听奶奶说过,叫亡魂前面的仪式都不是什么问题,几乎和叫生魂一样,也是请神、问神和叫魂,只是后面不同的是送神这个环节,也正是这个环节,往往是祸事的开端,那就是关亡。 所说的关亡就是送亡魂,前面在说叫生魂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叫魂送神是要送帮你的那些东西的,而送亡魂不单要送这些东西,还要送亡魂。 送亡魂不是说送就能送的走的,怨气轻的,还能送的走,但是有些怨气重的真的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特别是这种冤死的亡魂更是,奶奶听王叔他媳妇说王叔托梦给她自己是冤死的,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奶奶说眼下郑老秋这边的事都还没搞清楚,万一再惹上一个亡魂就更难缠了。 奶奶的意思就是拒绝这档子事了,只是偏偏关亡有个规矩,就是生者会拿着死者的照片来,当时王叔他媳妇也拿着王叔的照片来了,当我看到照片里的王叔的时候就惊叫了出来,因为这个人正是我九岁那年在门外遇见的那个男人。 也正是他害我丢了魂,领着我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奶奶他们听了我的话更是惊讶得嘴都合不上,我们都以为那个男人是郑老秋,谁知道竟然是王叔! 而那年刚好是他刚死不久,这样看来他来找奶奶,然后我丢魂,再到郑老秋的这档子事,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有联系的。 也正是因为最后我认出了王叔的照片,奶奶当场就答应帮王叔他媳妇帮招亡魂。而招亡魂的地方,既然他媳妇说是梦见的,那么就先到他家去招了看,如果招不到,再到坟地上去。 他媳妇得了答复自然是千谢万谢地走了,她走后奶奶才对家里人说,她觉得这王叔一直在我们家附近转悠。 像奶奶这样的人,很多时候直觉是很灵的,但是她却没有说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替王叔招魂的事要放在替郑老秋安魂之前,所以奶奶选了隔天傍晚,她说到时候我也跟着去。 到了隔天傍晚,奶奶带着我去了,临行前奶奶拿了一个鸡蛋让我对着哈了一口气,然后将这枚鸡蛋放在了堂屋中央供着老佛祖的米碗里,接着她又在老佛祖前点了一炷香,这才出门,出来的时候她拿了一包米让我揣在口袋里,米是用画着符的黄布包裹起来的,据说能辟邪。 我们来到王叔他媳妇家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叫亡魂和叫生魂用到的东西都差不多,只是最后需要一只公鸡来献祭,这只鸡是用来给亡魂附身用的,而且到了送亡魂的时候需要一刀杀了,任由血喷出来,来献祭给亡魂,好让他离开。 王叔家有两个儿子,抱鸡杀鸡的事都交代给了他大儿子,小儿子则负责拿着王叔的照片。因为亡魂生者已经不在了,所以用照片替代,在早一些的时候没有照片,就用画像取代,都是一样的道理。 招亡魂的话并不需要找有桥有水的地方,只需要在院子里选一个合适的方位就可以了。 等太阳落山之后,天开始昏暗下来,奶奶这才开始,让他家小儿子站在身旁,只是就在奶奶点香打算开始的时候,他家大儿子抱着的公鸡忽然躁动不安起来,而且第一声就吓了所有人一跳,因为它在学母鸡叫。 奶奶听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色自然有些不好看,这只公鸡一连叫了数声都是在学母鸡叫,于是奶奶让王叔他媳妇重新换了一只。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悬,事有凑巧总有脏东西作祟,但既然奶奶也没说什么,我也不好插嘴。 换了一只之后,才又重新开始,奶奶摆了一碗水,王叔他大儿子而二儿子分别站在两边,奶奶用香在他们身上分别绕过,然后捏住香闭目请神,期间她的嘴一直在动,但是在说什么却听不见,也分辨不出,过了一会儿之后,奶奶才开始重新出声,开始问神。 听到这里,我心猛地悬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听过题郑老秋叫魂的事,所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香,生怕忽然它就熄灭了,还好的是,问神的过程很顺利,然后奶奶就开始叫魂。 我们在周边也没觉得有什么动静,所有人到了这时候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眼看一炷香都快完全熄了,奶奶依旧一直在喊。 最后一炷香烧尽,奶奶终于停了下来,我们都疑惑地看着奶奶,我虽然猜到了结果,但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奶奶,看她怎么说。 奶奶睁开眼睛,看着熄掉的香,然后对我们说:“他的亡魂叫不到。” 7、鸡蛋卜 叫不到的话要再叫只能是两天后,要到隔天傍晚,王叔他媳妇听了当时就傻眼了,随即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奶奶似乎也很不解,她手里还拿着烧完的香,但最后估计自己也没想出什么来,于是将那碗水端起来,然后到院子边上泼掉。 哪知道就在奶奶把水泼掉的时候,忽然只听见王叔他大儿子“哎哟”一声,就只听见一阵翅膀扑动的声音,他抱着的那只公鸡就从他的手臂间挣脱了出来,起初我们都以为是他大儿子没抱住,让它给挣脱了。 可是等看到他大儿子手上的血的时候,才知道是这鸡啄到了他,而且似乎很重,因为血流了很多。 而这只鸡说也怪,挣脱之后落在地上不奔也不跑,就在地上站着,而且头偏过来偏过去的,似乎是在打量院子里的所有人一样。 王叔他媳妇打算去捉,但是被奶奶喊住了,这只鸡一直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像变成了一尊雕像一样,如果起初还觉得只是我们有些多想的话,那么到现在每个人心上都开始有些发毛了,而且随着天色的逐渐转黑,周遭也显得有些阴森起来。 大约是最后奶奶也看不出个究竟,只能让王叔他媳妇把鸡捉住当场杀了。 这期间他大儿子包好了伤口,王叔他媳妇去捉鸡的时候,这只鸡竟然也没有挣扎,就像一个掉在地上的玩具一样地就被抱了起来,而且抱起来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这鸡怎么这么冰。” 奶奶听了说:“赶紧朝着叫魂的方向杀了。” 他大儿子手脚倒也灵活,手起刀落就把鸡头给斩掉了,从始至终,这鸡也没挣扎下,即便被杀掉也没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身子都没在动弹下,俗话说鸡死都要蹬蹬脚,但是它硬是像是已经死掉一样,整个过程就像在杀一只死鸡一样。 这事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些不安,奶奶让王叔他媳妇把鸡弄了然后送到路边去,顺便带一些香和纸钱烧掉,她还特地叮嘱这鸡不能自己拿来吃,一定要送出去,连褪下来的鸡毛等等之类的也要一并送出去。 交待好这些,因为天色已经晚了,我和奶奶就先回去,剩下的交给他们家去做就可以了。 还有就是因为叫不到亡魂,奶奶说这事先这样放一放,等把郑老秋那边的事处理了再来帮他家叫。 我和奶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在王叔家的事我一直觉得不安,在心里默默地揣摩着倒底是怎么回事,奶奶则去换衣服,我正入神的时候,忽然听见奶奶喊了声:“石头,你......”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只见奶奶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而且看着地上,我不解她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于是低头去看,地上根本什么也没有,于是我更加疑惑了,于是问奶奶:“奶奶,怎么了?” 奶奶的脸色很快变回了原样,然后说:“没事,我看花眼了。” 奶奶从来都不是一惊一乍的人,我觉得他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于是追问:“你看见什么了?” 奶奶却没有回答,而是问我:“今天在他家叫魂的时候,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我觉得奶奶问的有些奇怪,于是回答说:“没有什么,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奶奶说:“没有,我就是问问,我总觉得他家的事有些奇怪。” 我说:“我也觉得。” 奶奶听见我这样说,于是问我:“你觉得哪里奇怪了?” 我说:“他家的鸡很怪,我从来没听说公鸡会学母鸡叫的,还有后来那只鸡你不觉得怪吗,好像一只死鸡一样,杀它的时候都没动。” 奶奶不置可否,她说:“这些你别想了,徒伤神,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不要乱跑。” 我也没事可做,于是就在堂屋里的沙发上坐下了,奶奶到房间里拿了一面镜子出来,然后把我出门时候哈过气的那枚鸡蛋从米碗里拿了来,她又找来纸钱绕着镜子烧了,然后就拿着鸡蛋放在镜子上。 我看见奶奶在将鸡蛋放在镜子上的时候,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但是声音很小,我也听不清,只是我只看见她就像变戏法一样地,那鸡蛋几乎是才碰到镜面就竖了起来,一动不动地。 我觉得惊奇,问奶奶说:“奶奶,你这是在干什么?” 奶奶看了我一眼说:“别说话。” 我识趣地闭上嘴,然后奶奶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责怪我打断她的动作,然后奶奶找来一炷香,对着镜子上数着的鸡蛋拜了拜,就闭上眼在默念着什么,我似乎觉得这架势有些像是在叫魂,但好像又不像,一时间也不知道奶奶倒底在干什么,于是更加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看着她。 香烧了半截之后,奶奶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将香插在了香炉上,收起了镜子,拿着鸡蛋就出去了。 我则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看电视,过了一会儿奶奶重新拿了鸡蛋进来,然后就开始剥鸡蛋壳,刚刚这功夫,奶奶原来是煮鸡蛋去了。 奶奶在做这些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打断她,加上刚刚才被她训斥过,这回我不敢多问,只是看着她在做,我觉得自始至终奶奶都在做什么,因为即便她在剥鸡蛋的时候嘴上都在念着什么,而且她剥下来的蛋壳都小心翼翼地用碟子装好了,我一直看着,最后忽然听见奶奶说了一句:“有侬!” 她边说边来看我,我见奶奶这样的表情,这才开口问:“奶奶你倒底在做什么?” 奶奶将剥好的鸡蛋放在碟子上,这才说:“这是鸡蛋卜,里面有侬。” 我问:“什么是侬?” 奶奶说:“侬就是侬,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我于是又问:“那你是在做什么?” 奶奶这才说:“从在他们家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存了个疑影,既然他媳妇能梦见他来找她,但是却招不到他的亡魂,所以我用了这个鸡蛋卜,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我听奶奶说起在王叔家的事,于是紧张起来,问道:“那你是什么猜测?” 奶奶却反问:“刚刚进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说:“是在想王叔家那公鸡的事。” 奶奶显然并不关心我究竟在想什么,他问我:“那你留意到你的影子没有?”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奶奶:“我的影子?” 奶奶说:“我也没看真切,只是忽然看到,好似你身上背着一个人一样,但是再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所以我才想到用鸡蛋卜来问问。” 我心里暗暗一惊问:“那结果是什么?” 奶奶说:“鸡蛋里有侬。” 又是这句话,我问奶奶:“有侬是什么意思?” 奶奶说:“有侬就代表要求的事确有其事,我问的就是王叔的亡魂在不在你身上。” 我则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惊道:“什么!” 奶奶则比我镇静许多,好像她早已经有这样的猜测,只是现在才得到证实罢了。 奶奶说,我九岁那年叫到的假魂多半就是王叔的亡魂,所以这么多年来才相安无事,之所以到现在又犯事,多半是因为王叔坟地里出了老鼠抬尸的事,但内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郑老秋的事在里头充当着什么角色,暂时还不清楚。 但眼下知道的是,我九岁那年就丢了魂,我可以说是被王叔亡魂附体,也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是以另一个自己在活着。 8、双亡魂 这下子倒好了,在没有具体可行的办法之前,奶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她说我现在清醒懂事是因为有王叔的亡魂在身体里撑着,要是把它赶出来了,又找不到我的生魂,那我要不就是再招一个假魂进身体里,要不就是一辈子都做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听奶奶说的这样严重,我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而且这种感觉很怪,就像忽然告诉你,你不是你自己了,难以接受,而且难以理解。 奶奶这才和我解释说,为什么那天先生驱邪的时候,我会忽然晕倒,就和王叔的亡魂有关。 只是奶奶却绝口没有再提那先生说的我房间里有两个“东西”的事,我只是觉得奇怪,要是一个是王叔的话,那另一个是谁,难道是郑老秋? 所以第二天奶奶让父亲和她一起去了王虎他家,意思是告诉他家媳妇叫亡魂的事先往后缓缓,等去过了郑老秋坟地里祭祀再来说这个事。 去到王叔家的时候,那里的情形稍稍有些不对劲。 据父亲回来说,去到他们家首当其冲就看到了丢在院子里的死鸡,大概有十来只,全是他们家自己养着的,而且每只鸡都被咬得血肉模糊,特别是脖子上都有一道致命的伤口,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见到奶奶来,王叔他媳妇就说开了,她告诉奶奶和父亲说就在昨晚鸡群一直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搅他们,他起来看了四五次,都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后来倒也安静下来了,只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又开始叫,而且这回叫的很凄厉,闹哄哄的,灯塔起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窜上了墙头,转眼就不见了,这黑影大概有一只猫这么大小,但这也只是他媳妇的估计,因为具体的她也没看清,所以当时他就怀疑是不是哪里的夜猫闯了进来。 可是她从来都没听过猫会来咬鸡群的,但是说那是黄鼠狼的话,又太大了一些,不大像。 王叔他媳妇把咬死掉的鸡从鸡圈里都拖出来,它们几乎都被咬得不成样子了,看着就让人心生恐惧,她又想起那年王叔回来和她说的,关于郑老秋咬猫的事情,于是就更加害怕,也顾不得这些死鸡,就让他们晾在那里赶紧回了房间,只等白天再来处理。 哪知到了第二天,他大儿子的伤口似乎开始发炎,于是她顾不上这些死鸡,就和她大儿子去了医院,包扎了之后回来正打算处理,奶奶和父亲就来了。 奶奶问他媳妇那东西之前出现过没有,他媳妇摇头说从来没见过,而且周围安静地很,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野猫,更别说黄鼠狼了。 奶奶和父亲也觉得蹊跷,但想不出个端倪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他们一家人,然后和他们说了招亡魂的事,他们家也没有异议,奶奶又问了句昨天献祭的鸡没吃掉吧,他媳妇说都送出去了,只不过大早出去就不见了,估计不是有人拣走了就是给猫狗叼了,奶奶听了也就放心了,只要送出去了,就不管是被人拣去还是被猫狗叼走了。 临走奶奶说这些鸡最好挖个坑埋掉或者烧掉,他家里正是出事的时候,以免不吉利,招来祸事,王叔他媳妇都一一应了。 只是要走了,奶奶忽然看见他大儿子神情恍惚地站在屋檐下,眼睛定定地看着院子,也不说话,那眼神看着有多呆滞就有多呆滞,奶奶觉得奇怪,就问王叔他媳妇:“你这儿子早上出去就是这样吗?” 王叔他媳妇估计也没留意,乍一看到也是吓了一跳,然后她喊了一声她这大儿子的名字,哪知一点反应也没有,然后她惊恐地对奶奶说回来的时候还不这样的,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变成这样了。 这事也合该是奶奶看到了,看他这样子,奶奶说这是丢魂的样子啊,于是就问王叔他媳妇他们早上出去的时辰,有没有遇见什么东西之类的。 王叔他媳妇说他们出去的时候太阳都冒了老高了,出去和回来也没遇见什么,而且大白天的能遇见什么来着,正说着呢,忽然有人进来了,是他们村里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看见院子里丢着的鸡的尸体的时候,他眉头皱了些,然后就和王叔他媳妇打了招呼。 奶奶他们本来以为他不过是过来串门,哪知道竟然又捅出一桩事来。 他问王叔他媳妇,是不是他们家送出去了一只半熟的,献祭用的鸡。王叔他媳妇不解地答应着,然后他就说开了,原来是他家养着的狗大清早叼了回去,他们都在忙也没注意到,等看见的时候已经吃了只剩下一小半了,起初他们还担心这狗是不是叼了哪家做好的鸡回来,还怕人家找上门扯皮。 可是过了两三个时辰就不对劲了,据说这狗之后就像疯了一样地见人就咬,起先是咬伤了他媳妇,然后就跑出去了,接着村子里碰见的人也被相继咬了,只是短短半个多小时,已经有十来家人找上了门,说是他家的狗咬了他们,都要讨个说法。 他家好言好语将这些人劝回去了,才琢磨着自家养的狗一直都很温顺,怎么无缘无故就发了疯,于是才想到是不是吃了这只鸡的缘故,于是才循着线索,找到王叔家来了。 而进来他看见院子里丢着这么多死鸡,似乎是更确定了,让王叔他媳妇给个说法呢。王叔他媳妇无奈,也只能先息事宁人,勉强打发走了他,然后一脸哭相地看着奶奶,说这事该咋办。 若是平常人遇见这么多不寻常的事只怕是早就乱了方脚,奶奶毕竟常年和这种事打交道,见得也多了,她劝王叔他媳妇先别着急,这事出了总得一件件解决了,劝她还是去找个正经先生看看倒底是哪里在作怪,只要钱花下去了总能找到愿意帮忙的。 而至于他大儿子的事,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丢了魂,等过一两天再看看,眼下先把这狗咬人的事给摆平了。 之后奶奶和父亲才回来了。 大约是过了三天,离去郑老秋坟地上祭祀还有一天的样子,王叔他媳妇忽然又来了,这回她来神采奕奕的,似乎是问题都解决了,她说她听奶奶的话下了重金果真请到一个外地的先生,那先生特地来家里看了,说是“家畜不合,扁毛作怪;人宅不宁,死人作祟”。 先生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首先家里这几年不要养家畜,特别是扁毛家畜;第二就是去死者坟地上看看,是不是有东西遮了棺荫,导致家宅不宁。 他家带着先生去到坟地上一看,果真在坟地后头新建了一座坟,挂着的魂幡刚好遮住了他家的坟头,于是王叔他媳妇找到这家人,说了经过,移了魂幡,顺便除了坟边的杂草树枝,然后烧了纸钱两边都祭祀了下,事情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据说做了这些之后他大儿子也忽然就好了,手上本来一直发炎的伤口也开始好转,于是她特地来谢奶奶,顺便把这个先生介绍给奶奶,因为她听说我们家要去郑老秋坟上祭祀,没有先生主持。 听她这样说,奶奶自然是乐意,于是当下就和父亲跟着她去见那个先生了。 回来的时候奶奶他们是和这个先生一起回来的,因为经过了上次那个先生的事,我总觉得先生总是要六七十岁的,但看到这个先生才知道自己错了,他很年轻,最多也就四十的样子,奶奶都称呼他张先生。 她来的是老家,进来的时候特地看了奶奶供着的老佛祖一眼,然后看了四周,最后才看向我。 自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话,而他也没盯着我看,看了一两秒钟就又看向了别处,我只觉得他给人很有压力的感觉,奶奶他们更是也不敢说话。 等过了一会儿,几乎整个屋子院子都看遍了,他才说:“有个亡魂缠着他,就在他身上。” 这个奶奶倒是知道了,只是可能奶奶并没有告诉父亲和母亲,所以他们听到的时候明显十分惊恐,然后就问这该怎么办。 哪知道这先生说这亡魂在我身上倒也没事,引出这些事来的也不是它,而是另一个亡魂。 被他这么一说,当下我们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他的说辞和死掉的周先生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然后他才又说道:“这两个亡魂在抢身体,轮流附在他身上,所以才有这些事。” 9、邪灵 这先生说要想解决我这档子事,症结不在王叔那,也不在郑老秋那,而在这个亡魂身上。当然这个张先生说的是眼下,如果能找到我的生魂的话,王叔和郑老秋这边也是花心思去解决的。 于是我们问他这另一个到底是个什么亡魂,好像压根没有什么线索可循,如果说王叔的亡魂是因为叫魂引来的,那么这个亡魂又是怎么来的? 张先生一时间也没看出来这倒底是个什么亡魂,他只说这个亡魂跟着我的时间比王叔还早,还有就是他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奶奶,似乎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口,很为难的样子,见他欲言又止,父亲和母亲有些着急,于是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忌讳。 张先生说奶奶供着的老佛祖似乎带着很重的阴气,似乎不大像是驱鬼辟邪的东西。 哪知奶奶听了,脸色大变,父母亲顿时就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在我的记忆当中,从我有记忆起奶奶就供奉着老佛祖,别说是我,就连父亲都是。 张先生没再说下去,奶奶脸色大变之后也没有接声,张先生又说,这另一个亡魂,就是家里供着的这东西引来的。 听先生这么一说,父母亲顿时有些不解,特别是父亲,立刻问先生是不是看错了,这先生说,他绝对不会看错,他说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奶奶的老屋子,很像阴宅。 虽然我也觉得老屋有种莫名的阴森感,光照也不是很好,即便大中午里面都是昏昏暗暗的,但却从来没朝这个方向想过,现在这个先生这样说,无疑让在这个屋子长大的父亲和我吃惊万分,于是都看向了奶奶。 奶奶苍白着脸,也没说话,张先生大约也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场面显得尴尬起来,于是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我有冒犯的话,那就先行告辞了。” 听先生要走,父亲当时就急了,于是上前挽留,我听见先生说我们家的这事问题不在亡魂身上,在人。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而他说完这句话,奶奶说:“张先生你别走,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没有意见的。” 听奶奶这样说,加上父亲一直挽留,张先生才碍于情面留了下来。 然后他有具体看了才说症结就在这个老佛祖上,当下要做的就是先将老佛祖给请出去,他这回顾忌了奶奶的感受,说的很委婉,大致意思是说这个老佛祖是个冒牌货,我们请错了。 说实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有些郁闷,这老佛祖在家里供奉了倒底有多长时间,估计全家只有奶奶知道,而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你,这么多年虔诚供奉的东西是一个亡魂,还引起了家宅不宁,是有些挺难接受的。 奶奶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什么,父亲也私下问过关于这尊老佛祖的事,但是奶奶就是不说,奶奶的脾气父亲是知道的,于是便不再多问,只是和我说,这事奶奶一时间接受不了,让我多安慰着奶奶。 于是去郑老秋坟地祭祀的事就往后延了,却不能不去,因为已经许下了,总是要实现的。 在说起郑老秋这事的时候,这个先生说起了王叔家的事,他说的不是王叔他媳妇来和奶奶说过的,而是关于那条狗发疯的事。 其实这个先生并不是王叔他媳妇请来的,而是那家人请来然后又被王叔他媳妇请了去,而那家人请来无非就是因为家里忽然发疯的狗,怕不吉利。 张先生说那条狗的确是中了邪才发疯咬人,至于怎么中的邪就不得而知了,倒底是不是吃了王叔家送出来的那只献祭的鸡,也说不准。 他帮那家人看过之后,家里的确有阴气,只是并不严重,贴了符合八卦镜就好了,而至于那条狗,据说咬人之后就失踪了,过了两天,发现死在村外的田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们发现的时候身子几乎都已经被吃空了,只剩下一张皮和骨头,惨不忍睹。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插了一句,我说村子里会吃这种死东西的无非也就是狗和猫,狗是不会去吃同类的,而猫也不大可能,那是什么吃的? 要说是六七十年代,还会有狼之类的下山来,现在哪还有这些食肉动物的踪迹。听了我的问题,张先生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只是笑了笑说,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他的笑容很怪异,给人一种他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却不想多说下去的感觉,于是我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请老佛祖那天,祭祀很早就开始了,供天地等等之类的,我不是太懂,也不知道要将它请到哪里去,我小声问了父亲,父亲说这既然是亡灵,就不用请到庙里,言下之意和逐出去没什么两样。 那天奶奶一直在旁边一声不吭,所有需要帮忙的事都是母亲在做,直到最后结束了,将近到傍晚的时候,奶奶才去收拾屋子,然后提着一篮子纸钱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提纸钱的篮子已经空了,我问奶奶去干什么了,奶奶说去给这个亡魂烧些纸钱,好让它不要再缠着我。 而那个先生因为是外地人,就住在了我家,他不可能住在奶奶的老房子里,本来他的意思是我也不用再住在老房子里了,那里阴气重反而容易招邪,只是我不放心奶奶一个人住,她又不愿意同我们回去,于是我就留下来陪她。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忽然被一阵说话声惊醒,这说话声和上回我听见的一样,并不是很大,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是奶奶的声音。 这种感觉和上次从恶梦中醒来,听见奶奶的切切私语声一模一样,于是我学着上次的样子,蹑手蹑脚来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让我心惊的是,奶奶竟然在做和上回一模一样的事。 只见她依然在对着一个纸人喃喃自语,从这里看过去,依旧只能看见纸人白得异常的脸。 整个过程和我上次看见的一模一样,纸人的身上依旧穿着我小时候的衣服,再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微微有些害怕起来,虽然奶奶跟我解释过她这是在做什么,但我总觉得有些心惊,特别是每次看到纸人的脸和它身上的衣服,心里面就一阵阵地发毛。 最后奶奶烧了纸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直到最后纸人化为灰烬。 只是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我看见奶奶重新提了一篮子纸钱,然后就出去了,我原本以为她只是在院子里烧,直到我听见了她开大门的声音,才知道,她这是要出去。 我看了看表,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虽然我们这里有半夜烧纸钱的习俗,但我总觉得这时候的奶奶有些不大对劲,也许是好奇心驱使着我,又或者是像探清楚奶奶倒底要做什么,于是我悄悄地跟了去。 我出去的时候,外面黑漆漆的,早已经没有了奶奶的踪影,虽然是平时每天都走着的路,但到了半夜总觉得一阵阵地阴森。 而且还不能让奶奶发现,弄的就像是做贼一样。 我一直跟着出去,到了外面的大路上,也没看见奶奶的踪迹,想着奶奶不是来路边烧,那又会去哪里。 我找不见,于是就打算回去,正打算折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我于是断定一定是奶奶过去了那边。 然后我就往那边跟了去,那一头是往村外去的路,但是在村口的位置,有一个废弃的祠堂,于是我断定奶奶应该是到这个已经废弃的祠堂烧纸钱来了。 这个祠堂就在路边上,像个山神庙一样,早已经没有了门,只剩下几堵墙,屋顶也破得不成样子了,到了下雨天就漏雨,村里也没人修,虽然破败,但也没人敢来拆,于是就这样荒弃着。 祠堂里有个神龛,使用石碑竖起来的,只是里面供着的东西早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只留下石碑上刻着的一些字,小时候我们经常到这里来玩,因此记忆很深刻。 10、附身 果真,我来到不远处的时候,看见纸钱燃烧腾起的火焰,奶奶蹲在祠堂外边,正在烧。 我于是躲在远处,怕她发现了不好解释,就这样看着她烧。只是这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因为我看见在奶奶不远处有一个人。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多看了两眼,以确认自己不会看错,当然,这个人并不在纸钱燃烧的火光之内,而是在更靠近我的这一边的路边,似乎坐着,一动不动地。 这景象立刻让我想到了九岁那年,我在田边看见的那个人影,顿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和奶奶就隔着几米的距离,而且我自认为并没有看花眼,那里的确有个人坐着。 我想提醒奶奶,但是却发现双腿有些发抖,更糟糕的是,嗓子里像是有什么堵着一样,想要发声,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想要动,觉得腿根本不是自己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奶奶在烧纸钱,而这人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奶奶烧完纸钱站起来,经过这个人影身边,但奶奶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直朝着我过来,而我就像身子已经彻底不属于自己了一样,站在路边上愣是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了,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等奶奶走近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在路边躲着,估计没看清是我,于是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来回应,只是张合着嘴巴,我能听见自己嘴巴张合的声音,就是没有任何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 大约奶奶觉得异常,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了一阵,最后像是忽然认出了我来,才惊呼道:“石头,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奶奶惊呼出声的时候,我看见那个一直在路边坐着不动的人影忽然朝我转过了头来,只是夜里黑暗,我根本看不清他是谁,甚至连他的头是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甚至我都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而与此同时,奶奶已经彻底觉察到了我的异样,她一把扶住我,急切地问道:“石头,你这是怎么了?” 再接着我忽然觉得不听使唤的身子忽然就能动了,只是腿上无力,就要摔下去,奶奶毕竟上了年纪,被我带得也差点摔倒,与此同时,声音终于从我嗓子里蹦出来,我听见我说:“那里,有人。” 奶奶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问我:“哪里有人?” 我指着那个人坐着的地方,说:“那里。” 奶奶顺着我指的地方看过去,她似乎并没有看到,然后和我说:“石头,那里没人,我们先回去再说。” 说着奶奶就打算把我扶起来,哪知道我忽然觉得胃里翻腾,然后就往嗓子上涌,然后一张口“哇”地就吐了出来。 接着,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在医院的病床上。 据奶奶告诉我,那天我说了那里有人之后,就一直呕吐,而且吐出来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全是清水,既不是苦胆水也不是别的,就是清水。 这情景和我九岁那年一模一样,吐完之后我就彻底失了魂,手臂紧紧地抓着她,眼睛眼白已经翻了起来,嘴上念叨着什么,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奶奶一直在我身边不敢离开,生怕去找人了我会出什么意外,而且当时那情景,她拿我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这样折腾了大概有半个来小时,我忽然就停止了念叨,紧紧抓着她手也松开了。 奶奶说当时我似乎是忽然清醒了过来,然后就问她:“奶奶,我这是在哪里?” 奶奶听见我清醒过来,当即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然后将我扶起来,这才回了来。 只是走了几步奶奶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她发现有只猫一只跟在我们身后,那猫也不叫喊,就跟在我身后。本来猫走路的脚步是非常轻的,只要它不叫唤,跟在你身后是根本发现不了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深夜。 奶奶之所以知道身后有只猫跟着,是我告诉她的,奶奶说我当时说:“奶奶我们走快一些,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然后奶奶转头就看见了那只猫。 看到这只猫的时候吓了奶奶一跳,奶奶安慰我说那是一只猫,不是人。而我就没有再接话,这样我们回到了家里,回去的自然不是老家,因为忽然出了这事,奶奶心里也没底,就领着我回了新家。 父母亲起来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时候,很是惊讶,又加上是深更半夜的,以为我又出了事,着实吓了他们一跳,后来奶奶把经过说了,他们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奶奶却没说她半夜出去给谁烧纸钱。 大概是我们太吵闹,惊醒了张先生,他也起了来,见到我的时候,忽然说:“有东西跟着他进来了。” 那只跟着我们的猫早已经不见了,而父母亲他们压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于是张先生当即让找来了米、香和纸钱,让我站在院子里别动,然后他点了香一左一右拜了拜,将纸钱烧了,接着把米朝着门外撒了出去。 听父亲说,当时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只是原本站着的我忽然就眼睛一翻到了,再之后我一直不醒,就被送到了医院。 上面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记得。 而且在医院里,医生也没查出来我为什么会昏迷不醒,最后只是给出了一个劳累过度,于是等我醒了就出院了,醒来之后我觉得身子很乏,好像翻越过千山万岭一样。 而且从医院回来,父母亲就更加笃定了我招惹了鬼神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人都成这样了,可是医院却什么也差不出来,不是招惹了脏东西,怎么会这样。 后来张先生详细问了我那晚的经过,当他听见那个在路边坐着的人影的时候,他眉头皱的很紧,然后才说,王家媳妇告诉他,她也见过这个人影,就在送献祭的那晚。 与我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他既然管了王叔家的事,自然对郑老秋的事业有所耳闻,那么这个奇怪的人影,当然心里也是有谱的。 从那晚之后,奶奶就没怎么来过新家,好似躲着我一样,而我也没再到老家去住。也正因为这件事,原本往后延的,要去祭祀郑老秋的事又被提了出来,先生说看来还是避不了郑老秋那一边。 于是他重新选了日子,准备了祭祀的物品,让父亲去请了奶奶,因为祭祀需要奶奶叫魂,奶奶也没推辞,只是变得话有些少,整个人都有些古怪,只是当我和父亲这样说的时候,父亲说奶奶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因为从前对我很好,所以我才不知道。 我想大约像她们这样的人,本就很少和其他人来往吧,包括自己的亲人。 往后面倒也没再出过什么事,除了我每晚都做噩梦,而且每次都定格在那个人影转头的那个场景,接着就被吓醒。有时候噩梦里会出现奶奶喃喃自语的声音和背影,还有那个纸人。 只是这些我都没再和父母他们说过,一来是怕他们担心,二来是他们都忙着祭祀的事,我也不太想让他们太过于劳累,因为我的事,他们奔波的已经够多了。 到了祭祀那天,我们很早就去了,只是去到郑老秋坟地的时候,却出了点意外,让人根本意想不到的意外。 11、鬼鼠 当我们到郑老秋坟地所在的地方时,他的坟不见了。 郑老秋当时本来就是村子里帮着葬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在村里人祖传下来的坟地上,而是远远地葬在了一座山头上,那里鲜少有人去,大约是村里人实在怕他死了还作祟,才远远地送走了,葬了之后也没人去祭祀,王叔在世的时候还会定期去看看,但是自从王叔死了就再没人去看了,算起来到现在也快有十年的样子了,大概就连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坟倒底怎么样了吧。 所以我们去的时候路偏僻难行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找遍了整个山头,也没见他坟的踪迹,而且按着他们村里人说的,那个方位除了一片杂草什么都没有。 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并且祭祀也是有时辰的,过了既定的时辰,再来祭祀就会不吉利,相反还可能会弄巧成拙。 后来还是张先生依靠看山傍水的本事,找到了一个阴气盘踞的地儿,估摸着大约就在这里,可能当时郑老秋的坟本来就是土坟,大约下大雨冲坍了,然后又和山地成了一体也说不定。 于是我们也只能依着先生,在那个阴气盘踞的地儿白了祭祀的东西,然后由他主持,先坐祭祀的事。 先生的意思是,先坐祭祀安抚下郑老秋,然后再试着给我叫魂看看,看能不能叫到,但是这个也只是一个侥幸心理在作祟罢了,我曾经听奶奶说过,一个人的生魂是不可能离开身体太久的,至于离开的太久会怎么样,奶奶也只知道会招不回来,而它确切地会怎样,也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先生做完祭祀之后,奶奶就开始帮我叫魂。 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没和先生他们说,我感觉从上山开始,身后就有人跟着我们,好几次我都回头去看,但却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后来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疑神疑鬼了,将绊倒杂草的声音给听岔了也说不准。 可是等奶奶开始叫魂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朝我们走近,但是看向周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先生他们听见没有,但是他们的神情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直到奶奶已经开始问神叫魂,这声音才消停了,叫了三声之后,奶奶手里的香熄了。 我知道香熄了代表什意思,也就是说奶奶找不到能帮我带魂的那东西,或者又,但是不愿意,说通俗点,也就是说,没有那东西愿意和奶奶交易。 又或者,根本就是无魂可带才会这样。 眼见是这个情景,于是先生又拜了拜郑老秋,大致就是让他安息之类的话,我觉得这场祭祀似乎并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凝重,但是没办法,只能收拾东西离开。 这些祭祀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带回去了,都要留在这里,而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拿三炷香,具体的原因我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是引路用的,防止鬼打墙、鬼勾魂一类的事。 其实奶奶叫魂叫不到的时候,我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来,是不是我们坟地没找对,压根就没祭祀到郑老秋,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也不知道,只是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下山的时候因为是下坡路,走的比较快,而且杂草弥漫,也有些滑。而且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具骷髅。 当然这不是人的骷髅,而是一具动物的,我不会看是什么动物,只是看它的身形只能确定不是很大的那种,等先生看过了之后才确定下来,这是一具猫的骷髅。 不知道怎么的,提到猫的骷髅,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因为郑老秋咬死猫的那事,一直像个阴影一样缠绕着我,想想就觉得恐怖。 我强忍着害怕说:“像这样荒山野岭的,死一两只猫很正常吧。” 这话既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其他人。 只是让我猝不及防的是,先生竟然在旁边的草丛里找出一具骷髅来。 这具骷髅要小了一圈,但让人惊讶的是,这东西很好辨认,因为是一只干掉的老鼠骷髅,只是它的身子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已经有寻常老鼠两三个个头了。 既有猫的尸体,也有老鼠的尸体,那不成还是同归于尽了,先生看了一阵说:“这事不大对劲。” 但是哪里不对劲他就没再说了,大约也只是觉得有古怪,但却不知道究竟怪在那里吧。 后来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只是这件事一直像个阴影一样盘旋在我脑海里,特别是那只老鼠骷髅,说实话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老鼠,要是见到活的,估计会被吓死。 而且即便是生长在野外,也不可能有这么大,顶多就是牙齿多锋利一些,打洞的能力再强一些。 俗话说,你越是怕什么,越就会发生什么。我越是怕见到这样大的老鼠,当晚就当真见了一只,说实话见到的那一瞬间,我吓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只老鼠是我在墙角见到的,那是祭祀完郑老秋的第二天,还是大白天,我看见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蜷在墙角,于是就好奇凑近了去看看,哪知道才走近,它就呼啦啦朝我抬起了头来。 我生平最怕老鼠,别说个头如此大的,即便寻常老鼠我都吓得要死。男人怕老鼠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我还真就怕这玩意儿,不光是大的小的,还是活的死的,一律全怕。 但是除了老鼠,像蛇啊其他什么的,我倒是鲜少害怕。 所以见到它抬起头的时候,加上我是冷不丁地看到,当时胆都差点吓出来了,更让人想死的是,它竟然不怕人,寻常老鼠见到人一溜烟就跑了,而它竟然就这样抬着头和我对视,愣是吓了我半死,我一时间就呆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更要命的是,它还要朝我过来,我手忙脚乱的胡乱抓了个东西就扔它,然后摸到了旁边的扫帚,强忍着害怕去打它,它这才一溜烟跑了,而且是就这样生生地爬上了墙。要知道就连猫也爬不上这样的墙,而它就这样嗖嗖几下就爬上去了。 因为这事,我担心了一整天,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总想着要是它爬到了床上,或者爬到了我身上怎么办,一晚上总是噩梦连连,都和老鼠有关。 这样一惊一醒也不知道多少次,最后一次惊醒之后,忽然听到房间里似乎有走路声,又不大像人的,于是就坐了起来,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一团黑,什么也看不清,我于是顺手开了灯,就看见白天的那只大老鼠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我,吓得我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 它趴在地上的样子,比白天看的时候更大了一圈,大约是光线阴影的问题,只是这回它没动,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而我就更不敢动了,我生怕自己一旦动了,它就会像白天那样朝我靠近,白天它已经把我吓得够呛,这大晚上,更是瘆人的很。 盯着老鼠看的久了,大约是因为精神太过于集中,反而会有些恍惚起来,总之我觉得有些恍惚,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冷风一阵阵地吹在脸上,周围黑漆漆的,但是却可以听到“沙沙”的声音,同时还有摇曳的树枝。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我竟然来到了村外的桥边上。 12、鬼绑人 这桥在村口的另一边,村尾的位置,和祠堂刚好在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桥下边是贯穿了很多个镇的大河,桥的这头是我们村子,另一头则是很广阔的田野,十分空旷,也十分恐怖,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 因为在桥的另一边还是抬死人的哭丧地方,我们俗称招魂处,几乎只要是村里死人,都会经过这里,然后亲友就会在桥的另一边的河边哭丧,而死者生前的东西都会在这里焚烧,魂幡之类的东西,也会经久地悬挂在这里。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站在桥边的时候,除了忽然袭来的恐惧,还有就是跟着颤栗而翻涌起来的鸡皮疙瘩。 因为从这边看过去,还能看见和桑树枝一起迎风摇摆的魂幡,好似在引着我过去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因为上一刻我还躺在床上与老鼠对峙,只是一个恍惚之后,人就置身于了这里。 我试着折身回去,可是脑袋里却有一个声音让我不要回去,反而有一个驱使着我往桥上走去的念头。 最后,我果真走到了桥上,虽然我心里在告诉自己不要走过去,但是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支配身体一样,让我抗拒着这种声音而走上去。 在我走上桥的时候,有一阵“嘤嘤”的哭声依稀地传过来,然后我就看见在另一侧的桥头,坐着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与我以往见到的那个人影并不一样,这个黑影的坐姿更像是一个在哭丧的女人,其实那“嘤嘤”的声音也更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当我走到桥中央的时候,哭声忽然就断了。 一股冷意从我脊背腾起来,只是我还继续往桥那边过去,等我到了桥头,看清这个黑影的时候,发现不过是一个纸人。 一般来说,纸人都是要烧掉的,除了魂幡悬挂在这里,其余的都是要全部烧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纸人却被放在了这里。 看清楚是一个纸人的时候,我惊恐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于是刚刚的“嘤嘤”声也淡了一些,自己告诉自己说可能是我将流淌的河水当成了哭声。 我走下了桥,就沿着河岸继续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总之就是想着往前走,只是走了没多远,忽然身后有光一闪一闪地照过来,然后手电筒的光就照在了我身上,接着我就听见父亲的声音响起来:“石头,你要去哪里?” 然后就是杂乱的奔跑声,父亲和先生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我身边,然后父亲一把拉住我,先生则在一旁说:“没事了。” 我被父亲拉住的时候,才猛地彻底清醒过来,我记得一路过来的事,可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直到现在,我才感觉身体又能够自己支配了。 父亲还想说什么,但先生说:“先回去吧。” 然后我们一行人这才转身回去,只是走到桥头的时候,魂幡依然被风吹着摆动,但那个纸人却不见了。 回到家里,奶奶和母亲很焦急地等着,才见我回来,母亲当即就把我搂在了怀里,带着哭腔说:“你要有个什么事,我可咋办。” 显然他们已经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其实本来也就是这样,否则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出去连自己也不知道。 回到屋子里之后,先生详细问了我是怎么去到桥上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把后来知道的告诉了先生,这事先生倒也没背着我,我说完之后他就和父亲他们说,通常这样的情况,桥就代表了两个地方的交界点,过了桥就算到了那个地方,就找不到人了,万幸的是他们赶来的时候虽然我已经过了桥,但是人还在,并没有不见掉,这还要谢天谢地,幸好有什么保佑着。 我听了之后说了一句,会不会本来也没先生这样说的这样严重,我完全没有半点怀疑的意思,只是觉得当时自己也不像去到了那个地方的样子。 但在他们听来或许就是我在质疑的样子,先生还没开口,父亲就开口说:“当时要是我没看见也就算了,但是我看到了你的情形,你知不知道你当时走路的姿势。” 我说:“我走路的姿势怎么了?” 父亲说:“你是踮着脚在走路的,脚尖几乎都要离地了,腰弓得就像一个驼背一样,还有你的手......” 父亲说到这里的时候,先生忽然打断父亲的话,然后对我说:“你把袖子卷起来,看看自己的手腕。” 我将袖子卷起来,只见在两只手的手腕处,有很清晰的红痕,上面还有清晰可辨的手指印。 我惊道:“这是......” 先生接过父亲的话说:“你被上身了,有东西扶着你在往它带你去的地方走,你虽然知道不能去,但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因为自始至终都是它在驾着你走,就连甩手臂也是它捏着你的手在甩。” 我说:“这就是鬼勾魂?” 但是先生摇头说:“这不是鬼勾魂,而是鬼绑人,如果是鬼勾魂的话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你的身子也不会去到那里去,只会留在床上。” 听先生这样说,我已经明白了一些,然后先生又问了我是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走出去的,我说我看见了老鼠,听到老鼠,先生的脸色跟着变了下,似乎是什么揣测成真一样。 然后他又问我说在桥边看见了一个纸人,我又详细描述了见到那个纸人的经过,然后他和我说他和我父亲从桥边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有什么纸人,先生见我惊讶,他告诉我纸人是引路的,表示那时候我就已经进入到那一边了。 我于是问说为什么他们还能找到我,这点先生也不怎么说得清楚,只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他说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暗中保佑着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在一旁始终不开口的奶奶忽然开口了,她说:“打算带石头到那边去的,就是另一个亡魂吧。” 奶奶这话一出,似乎是对另一个亡魂的来历有些清楚了,于是所有人,包括先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奶奶身上。 奶奶于是说:“石头今晚不到桥头去我也想不到,想想时间好像也吻合。” 接着奶奶就说了这件事的原委,她说那时候我才四岁,村里赵老倌家的儿子在外面建筑队做活,但是从高处摔了下来,当场就死了。 像这样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进家门的,所以他的尸体只能放在桥头,赵老倌家搭了临时的屋棚照看,等着下葬。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死在外面的人在下葬那天要先叫魂,于是他们家自然就请了奶奶去。而那时候父母亲都很忙,我一直都跟着奶奶,于是奶奶也把我带了去。 整个过程很顺利,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唯一的一点岔子,当然那时候根本谈不上岔子,只是现在想起来了才觉得不妥,就是当时我太顽皮,抱了扎好的纸人玩,奶奶说,当时我太小,见纸人扎的好看就很喜欢,还闹着要抱回家玩,因此她还训斥了我,后来说了这是给死人的东西,要是我不放的话,死掉的人会跟着我回来的,我这才被吓得不敢再要了。 那时候谁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于是也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人想起这个小细节,我呢因为是四岁时候的事了,自然已经不记得了,奶奶说起,父母亲也才忽然想起,他们说那一晚奶奶是和他们提起过这件事,因此他们还又训斥过我。 可是谁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件没放在心上的事,会引出如今这样难以解决的一桩事来。 13、赵老倌家的那些鬼事 先生听了说既然找到了亡魂的真主,就好办很多了。 所以他们初步的猜测是,当时我太小,小孩子本来就容易招惹这些脏东西,奶奶叫魂的时候亡魂没有回到尸体上,而是一直跟着我,一直到我九岁时候丢了魂,所以才附在了我身上,和王叔的亡魂抢身体。 这也才引出了后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 到此先生还特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还记不记得当时为什么会忽然喜欢那个纸人,是不是看见纸人上有什么,又或者是有人抱着纸人让我过去拿之类的。 先生的话让我打了个冷战,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在问我有没有看见赵老倌他儿子的亡魂。 这件事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更何况当时我还那么小,根本分辨不出倒底哪个是人哪个是亡魂,即便真是赵老倌他儿子的亡魂将纸人递给我,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于是面对先生的这个问题,我只能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不记得。” 事情既然已经找到症结在哪里,于是赵老倌家这边是少不得要去祭拜的,只是似乎赵老倌家也不对劲。 赵老倌一共有四个子女,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二儿子在我四岁的时候从高处摔下来死了。但是另外三个子女也都没活过四十。 他大儿子在村外养鱼,有一天他媳妇去给他送饭,发现尸体泡在鱼塘里,人都泡肿了,而且他大儿子不喝酒无不良嗜好,也没什么仇人,并且是个通水性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淹死在鱼塘里了。 大女儿嫁到了外面,但也是有一天忽然就喝农药死了,连她老公都不知道,唯一能说的出来的就是半夜她忽然起来了,当时她三岁的儿子还问她说妈妈你去哪里,但是她都没搭理,就出去了,她老公当时也醒了,以为妻子上厕所,还安慰儿子好好睡。 可是这人一出去就是半个多小时,这时候丈夫不放心才出去找,谁知道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在耳房里听到有动静,进去一看他媳妇口吐白沫,整个人都在抖,当即他就把她往医院送,但是还没到医院人就死了。 赵老倌他小女儿死得就更离谱,据说是在院子里好好走着,摔了一跤就死了。 这些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赵老倌家的确可怜,一共养了四个孩子,谁知道都死了。 据说赵老倌媳妇哭瞎了眼睛,已经彻底瞎了,而赵老倌疯疯癫癫的,每天四处游荡,尽捡一些死掉的东西带回家去,什么死鸡,死猪,死耗子等等,问他捡了干什么,他就笑嘻嘻地说捡了回去吃。 久而久之,全村人就对他很是嫌弃,兴许早先还可怜他,但是渐渐地也就变成了厌恶。 听到这里,先生说:“这事还真不是巧合,他家有请人看看是问题出在哪里吗?” 奶奶说,在他家二儿子摔死之后,找先生算过,帮他家看的先生说是他家二儿子惹了冤死鬼,其他的就没说出什么了,后来赵老倌叫也去送了这个冤死鬼,哪知道全家人还是遭遇了不测,没有一个子女幸免。 先生听了忽然说:“胡扯!” 听先生这么说,父亲问他:“先生觉得不对?” 张先生才说:“凡家里遇到有人横死,首先必定是家宅祖坟不和,其次才是人神鬼头,帮看的这人不看家宅祖坟,就说冤魂索命,实在是误人害己。” 父亲听了说:“先生看得的确准,帮看的那个先生后来果真也死了,据说是喝酒喝多了从屋檐下跌到了院子里,因为跌了头,当场就死了。” 先生叹一口气说:“果然是害了自己。” 父亲问先生:“那么先生以为赵老倌家的灾祸在哪里?” 先生说:“没看到他家,没见过他家的人,我暂时还说不出来,但是我觉得这事多半出在家宅祖坟。” 本来以为找到了生主事情会容易一些,哪知道赵老倌家又是这种情形,这是不是在说,他儿子亡魂缠着我,里面也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先生、父亲和我去了赵老倌家,他家离村口的河很近,离了昨晚我走过的桥也就四五百米。 赵老倌家已经很破败了,大约是常年只有两个老人住在里面,至于他大儿子媳妇和孩子,本来是留在这个家里的,但是后来他家接连的死人,最后忽然就带着孩子走了,于是整个家就剩下了赵老倌夫妻俩。 我们去的时候,赵老倌不在,但是家里堆了很多他捡回来的死尸,而赵老倌他媳妇则在屋檐下坐着。 因为这些死物的关系,进入到他家一股臭味就扑鼻而来,让人不愿再踏入一步,但是为了弄清楚情况,我们还是忍着臭味,来到了屋檐下。 赵老倌他老婆不但眼睛瞎了,耳朵也背了,我们来到跟前也没什么反应,最后还是父亲大声地打了招呼,她这才知道家里来人了。 只是听她开口,她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迷糊,虽然耳聋眼瞎,可却是个明白人。她说家里很久没来人了,问我们是来干什么。 父亲不能直接说他儿子亡魂跟着我的事,只说是过来看看,老太太当然不信,她说这家里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有人来。 她这话说得清楚而且一针见血,反倒是父亲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她也不等父亲接口,说道:“你是为了你家小子的事吧,昨天晚上在外面闹腾的就是你家吧。” 父亲惊讶地看了看先生,先生没什么表情,一直在打量他们家,以及那一堆死物。 父亲讪笑说道:“你耳朵背,怎么都听得到。” 老太太说:“我哪里听得见,都是老头子告诉我的,他耳朵尖,像我又瞎又聋,只不过等死罢了。” 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带先生过来看看他们家,顺便问问帮他家二儿子的事,老太太听父亲提起他二儿子,立刻警觉了起来,问我们问一个死人做什么。 既然她都已经知道做完的事了,于是也没再瞒下去,但是说的时候省去了她二儿子亡魂缠人的这一截,只是说当年我可能因为年纪小,在他儿子的葬礼上冲撞了什么东西,所以想去她二儿子坟上拜一拜。 她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我们愿意去拜就去吧,他家老两口好多年都没去了,老头子疯疯癫癫的根本说不着,而她就更去不了了。 于是父亲问了她二儿子坟地具体的地址,又说了些别的话,这才走了。 在路上也不好讨论这些,于是回到了家里,父亲才问先生看出来一些什么没有。 先生一路上都皱着眉,一直默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先生说:“他家的事,果真出在住宅上,他家四个子女算是枉死了,要是早些能看出来,或许还能活命。” 接着先生似乎是为了应征自己的一些猜测,于是问了奶奶一些事,大致上也就是桥的另一头是从什么时候成为下葬必经的招魂处的,还有知不知道赵老倌家的房子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两个问题就算奶奶也是无从回答,她唯一能给出的答案就是从她嫁到这个村子开始,桥头就已经是招魂处了,也从没有人问过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的。还有就是赵老倌家的房子,奶奶说这房子据说是赵老倌他父亲那一辈的时候盖起来的了,真要去追究是什么时候建的,还真不知道。 得了奶奶这样的回复,先生似乎已经满意了,然后他才说:“那就是了,赵老倌的房子犯了阴邪煞。” 14、阴邪煞 我们不懂住宅风水,于是问先生什么是阴邪煞,先生说阴邪煞容易产生阴邪之气,家宅人员容易生病、发生意外,像赵老倌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四个子女俱亡,老头疯癫,老太太瞎眼耳聋就是阴邪煞最明显的体现。 阴邪煞之所以会出现,主要是住宅周围毗邻阴气极重的地方所致,赵老倌家自然就是因为毗邻桥头的招魂处。 其实他们家也不算近,但是只因为他们家前面几乎再没有人家隔着,而他们家也没有围墙大门之类的东西,整座屋子正对着的方位,又刚好是桥头招魂处,虽然距离远,但是与招魂处遥遥相望,自然而然就成了阴邪煞。 先生还说,似乎是有人故意要害这一家人,去他家的时候,先生留意到在他们家的正门上还挂着一面镜子。镜子在风水上本来就是阴邪的东西,特别是每天面对斜着的镜子,天长日久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一些不正常的事情。 先生估算了方位,招魂处和镜子刚好错开了一些,也就犯了这个禁忌,两种煞气双管齐下,赵老倌家不出事都难。 我听了只觉得脑后一阵阵地冷气腾起,我插嘴说:“赵老倌他父亲不知道这些吗?” 先生说:“要不就是他家大意,但是一般建房都会找地师来看,如果地师看了,就只能说要不是地师滥竽充数,要不就是地师和他们家有仇,巴不得他们家全家死绝。” 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父亲担心的自然是我和他家二儿子亡魂的事,先生说因为阴邪煞意外死亡的人本来就有怨气在体内,人死后这些怨气就会变成煞聚集在亡魂里,这件事到了这里,并没有我们起初想的这么简单。 我看先生的表情,似乎自始至终都在想着一件事情,但是似乎又想不出一个正解来,我也不敢太确定,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说是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想不透的事情。 先生倒也没有隐瞒,他说他觉得赵老倌捡回去的那些死物有问题。 听见先生说那些死物,我想起当天的情景,禁不住一阵恶心,说道:“他们家不会真的拿来吃吧。” 父亲听了说:“疯人说的疯话,不用太当真。” 先生说:“那些东西的确被吃过,但不确定是不是赵老倌吃的,只是听他媳妇说话,似乎赵老倌不像特别疯的人,顶多也就是有时候迷糊一下,否则他怎么能和老太太说昨晚的事。” 先生说的理,我们自然没想到这一层,于是纷纷猜测,如果真不是赵老倌夫妇俩吃的,那又会是谁? 我们自然不可能到赵老倌家去做调查,于是到了这里也只好就此作罢,先生选了日子,然后到赵老倌他二儿子坟上祭拜,想着两个亡魂先安抚了一个,也就不会有这些个奇怪事再发生,之后再找找自己的生魂,看倒底是哪里去了,还找不找的回来,先生说最坏的打算,就只能是他们二者之一的亡魂在我身体里一辈子,他说,相比之下,还是王叔的亡魂更好一些。 毕竟赵老倌他二儿子的亡魂带了煞气,对我终究不会太好,如果弄不好,还会把他们家的阴邪煞带到我们家里来。 大约是赵老倌知道了我们去过他家的事,傍晚的时候他竟然跑到我们家来了,赵老倌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诚如先生所说,只怕他的疯癫真的只是暂时的,因为他一点也不邋遢,与他去捡死物以及家来那臭气冲天的景象根本就不像。 他来我们家倒也不是来闹的,当然刚看到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还是吃了一惊,但碍于情面,还是邀他进来,他就真的进来了,只是进来到院子里以后就不再进屋子里,并不是父母亲不愿请他进来,而是他不愿,他一直重复着他就在院子里站站就好了。 我好奇站在二楼看了看他,他立刻就看到我了,我记得当时他朝我喊了一句:“二栓子,你没死啊。” 当时我也没怎么在意,以为他说的是疯话,就没理他,因为接着他就自己嘻嘻笑了起来,似乎又开始发疯,然后就从大门出去了,边走边嘻嘻笑着说:“没死啊,没死啊。” 可是父亲和母亲却看着我,他们的神情带着浓重的恐惧,显然是被赵老倌这句话吓了一跳,他们说二栓子是赵老倌二儿子的小名。 我安慰他们说或许是赵老倌认错人了,父母便没说话了,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不因为我这句话而如释重负。 后来赵老倌也没再来过,这几天也都相安无事,然道就是去赵老倌他二儿子坟上祭拜。 祭拜的话只是先去看看他的坟地之类的,像是去认个地,至于祭祀安魂的事,是要等去看了坟地再作商议的。 他二儿子的坟也倒号找,虽然葬在山上,但却并不在大山里,也不偏僻,很容易就到了,只是到的时候,那里却不是一座坟,而是两座坟一起。 并排有两座坟,一座的墓碑上刻着赵老倌二儿子的名字,但是旁边的墓碑却是空白的,两座坟一样新旧,看样子是一起建的,只是因为旁边的坟是空白碑,更像是一座空坟。 其实看到的时候,我有些不解,因为按照我们村的习俗,一家人的坟应该是在一起的,如果坟地够宽,还会和祖坟在一起,但这里就只有这两座坟,就算赵老倌一个女儿嫁出去不算,那还有他大儿子合小女儿的,他们的坟却不在这里。 算起来他二儿子死了也有十四年了,也就是说旁边的这座坟也在了十四年,是空了十四年,还是只是忘了给墓碑刻字? 一时间这就成了我们看坟最大的疑惑,最后我们也猜不出一个究竟来,于是将带来的供品和纸钱都烧了,算是来祭拜过,为了祛除煞气,先生特地叮嘱带了一挂炮来,等祭祀完就鸣放。 父亲将鞭炮引燃,在坟边空旷的位置炸了,然而这炮才炸完,忽然见到似乎是那日在家里出现过的大老鼠,呼啦啦就从旁边的空坟里钻了出来,然后一溜烟就窜进了草丛里。 它的出现吓了我们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见有老鼠跑出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听我说似乎是在家里见过的,大家都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然后先生说在空坟周围找找,看这老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我们于是围着空坟找了一圈,最后在坟尾一步外的地方找到一个洞,隐藏在草丛里,大约有人头大的一个,里面黑洞洞的。 先生看了看,父亲问说要不要将它堵了,先生说先不要动,现不说坟里葬不葬着人,坟上的事会体现在家宅人员中,胡乱弄会让赵老倌家更加不安。 我们找到了老鼠洞,却也没有将它怎么样,只是猜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在里面,而且到了现在,似乎有一些不解的事已经开始明白,无论是王叔那边还是赵老倌家这边,都与老鼠有关。 而且王叔的坟里也出现过老鼠,我说我们家的事会不会是老鼠作祟。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本是随便说的,但是先生却严肃地说:“这事恐怕还真出现老鼠身上。” 先生说有些事回去还得好好理理,很多事只有奶奶知道,我父亲也不清楚,所以还得问奶奶,而今天奶奶并没有和我们一起来。 还有就是先生说,赵老倌家还要去,这些事得问明白了,才好办。 15、一些秘密 回到家之后,父亲去找了奶奶,但是意外地,奶奶却不愿来,她说让我带着先生到老家去。奶奶脾气怪异,父亲是知道的,于是自己一个人回来,我和先生一起过去了。 在路上先生又问了我是否想起了一些什么,我问是关于哪方面的,先生说赵老倌二儿子下葬时候的事,我摇摇头说至今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于是先生就没有再说什么,又问了我家里以前出现过这样的老鼠没有,我摇摇头说,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过,而且别说是这样罕见的大老鼠,就算老鼠也甚少有。我记得我们家从不蓄养家畜,听父亲说最近的一次蓄养还是他六岁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只猪,而且生了很多猪仔,但是自那之后,就再没有养过了,别说是鸡鸭这些,就连猫狗都没养过。 所以小时候我也问过为什么别人家都会有老鼠出没,但我们家又不下耗子药,也不养猫,怎么会没有,我记得奶奶那时候说的是它们不敢来。 所以小时候我还觉得家里很厉害的样子,可是现在想起来,却都是疑惑。 先生得了我的这些说法,也就点了点头,没做什么评论,这是我第一次和先生交谈,我问了他是哪里人,他也没有隐瞒,前面没加具体的地方,只说他是镇安人。 镇安是个什么地方,我并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我问他离我们这里有多远,他说有几百公里,其余的就没再多说了,从何先生的交谈中,我似乎听出来他不大愿意谈论他从哪里来等等的这些问题,于是我也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就这样,快到奶奶家大门口的时候,先生忽然对我说:“若真说起来我也算半个这里的人,因为我父亲就是这里人。” 先生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似乎父亲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层,他见我惊讶,于是和我说:“我觉得和你有缘,才多告诉你一些,你别和别人说就是了。” 我点点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这样说来的话,先生愿意帮我们也就不单单是为了钱了,而且,既然他父亲是我们村里的人,那么兴许奶奶是认识的,因为论起来,奶奶和他父亲应该是一辈人才对。 想着我们已经进到了老家的院子里,奶奶坐在屋檐下折纸钱,见我们进来看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然后就继续折她的纸钱。 我们来到跟前,奶奶说:“你们坐吧。” 我的印象里,奶奶平时除了帮人叫魂,就是折纸钱,似乎她的纸钱永远折不完,但是即便如此,这些纸钱却根本不够烧,有时候我很纳闷,奶奶折的这些纸钱能用在叫魂和供奉的只是一小点,其余的也不见她卖掉,反正就会莫名其妙地不见掉,小时候我也问过奶奶,但是奶奶却从来不说,她只说小孩子不应该问这些。 我也问过父母亲,父母亲说奶奶的事我不要过问太多,要不会冲撞的,于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有问过了,再说了,小孩子的好奇心只是一时间的而已,很快就会被其他有趣的事给吸引了去,也不会专注很久。 先生坐下后,我给先生倒了茶,也坐在旁边,奶奶低着头折纸钱,开口说:“你要问我什么?” 先生和奶奶说话一直都很恭敬,从前我觉得是先生教养好,尊重奶奶年纪大,即便奶奶有时候有些不友好,他也从来不生气,但现在我总觉得是先生认识奶奶,或者说他父亲认识奶奶,但是奶奶却没认出他来。 先生的问题自然是关于来书的事,问到老鼠的时候,奶奶说家里从来不会有老鼠,她嫁过来这个家就是这样,而且这个家里很少蓄养家畜,即便养数量也很少,而且并不经常养。 据说这是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就有的不成文规矩了,具体是因为什么,奶奶说是因为爷爷和家畜相克,养什么死什么,所以后来就很少养了。 我不知道先生听出来一些什么,反正我觉得我是什么也没听出来,因为相克这种东西很普遍,有些人克父克母,有些人克兄弟姐妹,有些人克子女,都是正常的。 而且有些人不适合养活物,养什么死什么,又有些人不适合栽树,栽一棵死一棵,这也是很常见很正常的,就像爷爷,虽然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既然他一养家畜就死,那么家里就少养,也没什么稀奇的。 先生得了奶奶这个答案,于是又问起了老家房子的事,他问说这房子是什么建的,奶奶说是她嫁过来的前两年建起来的,因为家里只有爷爷一个儿子,所以大姑小姑嫁了之后,这座房子就全归爷爷了。 这些大姑小姑基本上也没怎么联系了,因为爷爷死的早,早先的时候还会因为血缘的联系来看看父亲姑姑他们,但是后来渐渐的就淡了,也就不怎么来往了。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奶奶都跟我讲过,她说这些姑姑狠心,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没人施以援手,她为了养活这个家,不得已才学了帮人叫魂,要不全家人早就饿死了。 每次提起这些事,奶奶总会很愤怒,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奶奶很憎恨父亲的这些姑姑们。 扯得有些远,奶奶这些也都和先生说了,先生听了也颇有感触,他说人情冷暖向来如此。 他本来就是来问关于老鼠的事的,奶奶既然把知道的都说了,他也不方便再呆在这里,于是我就和他回新家去了。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先生忽然不走了,然后他站在墙角的位置问我:“你九岁那年看到的那个人是蹲在哪里?” 我指了指那个人蹲着的具体方位,先生看了看,我不知道先生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只是在墙角连带着周遭都看了看,然后也没说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先生一直在想着别的,气氛稍稍显得有些沉闷,到家之后先生让父亲明天再和他去赵老倌家一趟,而且他特地强调说我不要去了。 至于为什么,先生也没有说,既然不让我去,自然有他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先生不断追问我四岁时候那件事的缘故,晚上我竟然真的梦见了赵老倌他儿子下葬的场景。 只是做过梦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在梦里觉得多么合情合理的场景,到了醒来之后都会变成荒诞的内容。 我做的这个梦也不例外,虽然是赵老倌他二儿子的葬礼,但是却又很多贯穿在一起的场景,就像时间被打乱了一样,甚至里面还出现了先生主持葬礼的场景。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个梦让我醒来记忆最深的地方,是我看到王叔一家。 王叔一家保持着我见过的这些个样子,出现在赵老倌他二儿子的葬礼上,奶奶叫魂,先生主持葬礼,还有很多面孔模糊的人,还有赵老倌的瞎眼媳妇等等的一些人。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醒来之后,让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很多人抱着纸人,抬着魂幡和孝杖一排地站在桥边上,其中王叔抱着纸人,我就站在他不远处看着纸人,然后王叔就朝我摆弄哪一个纸人,就像在用一个玩具逗小孩子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又或者这个梦只是我将见过的人和事给全部糅杂到了梦里,所以才会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记得王叔边摆动纸人边和我说的话。 他说,你会喜欢这个纸人的。 15、奶奶出门 后来我就醒了,因为我最后看见有一只老鼠忽然从纸人里钻了出来,我往后跌倒,可是身子却没有落地,而是一直坠,一直坠,接着就惊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只是一个梦,这才舒了一口气。 大约是半夜没睡好,所以早上贪睡了一些,等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在,而先生和父亲则取了赵老倌家。 我无所事事,就在客厅里看电视,但是却一点也看不进去,老是想着晚上做的那个梦,只是除了这个梦里的场景,关于下葬的场景我还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我没敢和母亲说这个梦,而且自小奶奶就告诉我梦是不宜早上说的。母亲见我这么晚才起来,多问了我两句,我只告诉她晚上没睡好,早上就睡过去了。 大约是因为我从不贪睡,今天例外睡到现在,再加上我身上出了这事,母亲难免不警醒一些。 但是接着母亲的话让我有些瞠目结舌,她说她不知道我还睡着,我在寻常起床的时间已经起来了,而且还去了奶奶家。 我说不可能,我一直都睡着根本就没起来过,怎么还会到奶奶家里去。 母亲听了脸色也就忽然变了,我们似乎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母亲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睡在床上的,而我就压根不知道自己起来过。 母亲紧张起来,问我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我说没有,只是觉得心上忽然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本来以为自己身上的这些诡异景象,已经稍稍收敛一些了,可哪知道忽然就又出现了。 母亲见我没什么不对劲,又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家,加上奶奶最近似乎不大愿意到我们家来,于是母亲说让我和她去找奶奶看看。 母亲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我既然记不得这茬事,是不是又丢魂了,还有就是去奶奶哪里也好和奶奶证实我早上倒底过去干什么。 可是去到奶奶家的时候,大门却关着,叫了一阵也没人理,幸好我带了奶奶家的钥匙,于是把门打开了,进到院子里只见屋门都锁着,奶奶不在家。 一般来说早上奶奶都不会出门,我和母亲也想不出奶奶会到哪里去,如果只是出去一趟不用把屋门都关起的,一般这样子,奶奶都是要出去很长时间的。 我和母亲找不见奶奶,都有些疑惑,特别是母亲似乎显得有些凝重,其实大人都是这样的,巴不得所有灾祸都出在自己身上,只要子女有一点不舒服,都会着急得不得了。 我见母亲这样,于是安慰她说或许奶奶只是出去串亲戚什么的了。毕竟父亲不是独子,奶奶还有姑姑们,偶尔去姑姑家转转于是有的。 母亲听了也只能这样想,于是我们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父亲和先生还没有回来,加上时间也不早了,母亲开始做早饭,我也无心看电视,就坐在院子里。 哪知道母亲才去了厨房没多久,忽然就惊叫一声,然后就是乒呤乓啷的声音,我立刻起身往厨房来,可是还没走几步,母亲的生硬就从厨房里传来:“石头,你不要进来,是老鼠。” 母亲素来知道我怕老鼠,果真,母亲话音还没落,我就看见那日出现过的大老鼠就窜到了院子里,然后就窜到了墙头,然后就不见了。 母亲拿着火钳从厨房里追出来,也是惊魂未定,我问:“它从哪里钻出来的。” 母亲说她打开灶门打算生火,哪知道才打开就看见它在里头趴着,着实吓了她一跳,然后母亲顺手拿起了火钳,它趁着这间隙钻了出来,可还是挨了母亲一记打,只是它身子大经打,这一下也并没有打到要命处,所以才让它逃了。 母亲说幸好我不在厨房里,我说其实我也没有想象的那样害怕。 母亲听见我这样说,才说道:“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害怕什么,不怕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其实我压根就找不到自己害怕老鼠的根由,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怕这东西,听见母亲这样说只能讪笑说:“我好像天生就怕这东西。” 母亲听了笑起来说:“谁会是天生就怕的,小时候你可不怕咧,要不是......” 母亲光顾着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住了嘴,好像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于是就问:“要不是什么?” 母亲立刻收起了笑容:“没什么,你坐着吧,我去做饭,你爸和先生快回来了应该。” 见母亲言辞闪烁,我知道关于老鼠的这茬子事,他们都知道为什么我怕,可就是我自己不知道。 后来父亲和先生回来了,母亲把老鼠这事说了,先生皱眉说我们家的房子并不犯煞,方向这些也没问题,按理说是不会有这些事的,最后先生还是说,人宅不宁,一般都和祖坟有关,我们一直从郑老秋、王叔和赵老倌家找问题,却没有从自家身上找,或许这些事的根源是出在自家也说不准,只要这边解决了,其余的也就自己散了。 先生还说,我们家既然犯老鼠,他估计家里不止一只,可能会有一个鼠窝,因为一般都有这样的说法----独鼠不在家,家里不是有一般大的,就是有小老鼠。 被先生这么一说,我只觉得毛骨悚然,家里有一只也就罢了,有一窝的话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于是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就全家开始找鼠窝。 只是先生说即使找到了,赶走了它们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源头的问题没处理掉,就还会有新的来,所以眼下只能先找,赶出去,暂时不要出事,再找倒底是哪里引起的。 只是全家人忙活了一天,也没找到任何东西,别说是老鼠,就连一个鼠洞也没有,说起鼠洞,我说它们要打鼠洞也不一定打在家里,打在外面呢? 因为上次在赵老倌他二儿子坟边的时候,那个老鼠洞就在坟边的位置。 于是我们顺着房子周边找了一圈,最后果真在一个死角、基本上没人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洞,因为那地方很少有人去,长了很多杂草,这个鼠洞就打在地基边上,恰好被杂草盖住,如果不是刻意找根本找不到,更何况这种一个死角,谁会没事跑进来。 发现了鼠洞,于是父亲找了石头来当即就将它堵了。 也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忙活了一天,也不算白忙活。然后全家人才像松了一口气,接着才又说起了早上的事,第一是我,第二自然就是奶奶出门的事。 于是母亲让父亲去看看奶奶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了,顺便问问我早上都过去干什么。 至于我的事,自然要问先生,先生听了之后说,要么是梦游,要么是失魂了。 母亲说我从来都没有梦游的情况,所以就只能是失魂了,可是母亲说失魂了不是应该看上去呆滞犯傻的吗,可当时我不但说话清晰,而且也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先生于是就不说话了,然后说还是等父亲得了奶奶的答复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父亲就回来了,他说奶奶还没有回来,我们都很惊讶,母亲问父亲说奶奶回去哪里,父亲也是一头雾水,他说奶奶很少出门,就连几个姑姑家也很少去,甚少会有出去将近一天的情景。 父亲也不得要领,只能说奶奶可能自己想通了,想出去转转呢,但这个说辞怎么听都怪怪的,似乎不大靠谱的样子。 大约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奶奶终于回来了。 17、嫌隙 奶奶是天快黑的时候回来的,之所以知道她回来了,主要是她到了新家来。 见到奶奶回来,大伙儿憋了一天的疑问终于找到了询问的对象,奶奶没说去哪里,就说出去了,问她说出去干什么了,她也没告诉我们,她之所以过来,是让先生过去老家一趟看看。 我们不知道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来父亲他们也要去的,奶奶说让我陪着就可以了,然后我们就到奶奶的老家来了。 到奶奶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奶奶带着我们一直进到了堂屋里,才进去,我就看见原本供着老佛祖的家堂中央,换成了一幅画。 说是一幅画并不是很确切,因为这根本不是画,看上去更像是一些祭祀用的东西,我问奶奶这是什么,奶奶说这是她让人重新绘的驱邪图,我这才注意到这画的材料是经布,难怪奶奶出去了一整天,原来是做这个去了。 上面的内容,除了经布周边的莲花和驱邪图案之外,内里的我一点也看不懂,也看不清,因为那完全是任何无法辨认的图案,也不知道这些像线条一样的图案有什么讲究。 当然奶奶让先生过来,不是专门让他来看这图的,而是让先生帮看看院子。 缘由是昨晚奶奶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有人坐在院子里哭,梦里的情景模模糊糊的,但是哭声却格外地清晰,奶奶来到屋檐下,只见到整个院子里雾霭腾腾,鬼气森森,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好似坐在原子中,哭声似乎就是他发出来的。 但是无论从身影还是从哭声,都无法判断这倒底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奶奶在梦中试图走下来看看,但是让她诧异的是,他从屋檐下走下来,才来到原子中,院子就不见了,而是变成了一条路,奶奶走了一段,忽然就到了赵老倌家。 然后奶奶似乎听到有人喊她,声音是从赵老倌家屋子里发出来的,她正要走进去,到了院子里绊倒了什么东西,也没看清,人就跌倒了,接着地下好似忽然就空了一样,怎么落也落不到底,之后奶奶就惊醒了。 于是到了天亮奶奶就出门去了,再接着,就请了这幅图回来。 奶奶说完这个梦,意思是让先生看看院子里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般先生都会看地,哪里有不妥是看得出来的。 奶奶将梦见的那个人影的位置告诉了先生,先生拿出罗盘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才说,这里是有些怪。 我看向奶奶,总觉得这事有些心惊肉跳的,因为奶奶向来很少做梦,大约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而且在我的记忆中,奶奶很少说她的梦,一般只要说了,基本上预兆的事都会发生,所以奶奶这次说在院子里看见了有人哭,不知道又是预兆着什么事。 先生又看了一阵,问奶奶院子的那个地方动过土没有。 奶奶说那里原先是有一口井的,但是后来填了。这事我倒是不知道,奶奶家的确有一口井,但这口井却是在院墙角落处,我也从没有听奶奶和父亲说过这里曾经是一口井。 奶奶说这口井填的很早了,大约是她还没嫁过来的事了,那时候她会到爷爷家来,记得那里是有一口井的,只是嫁过来之后,这井就没了,当时奶奶还问过爷爷,爷爷说这口井不出水了,往下挖了也不见水出来,请了地师来看,地师说还是填了好,免得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就将这口井给填了,然后重新在院子角落的地方重新打了一口,就是现在我们还用着的这口。 先生听了多了一句,那当时那个地师有没有说为什么会惹出麻烦来。 奶奶摇头,大约是她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加上爷爷死的早,几乎已经无从过问了。奶奶听着先生的话有些不对劲,于是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梦见的这事和这口井有关?” 先生说井又叫龙口,开得好不单单能解决吃水问题,还能给全家带来福禄。但要是开的不好,先不说打出来的水浑浊不能喝之外,再有就是它会一点点聚煞,日积月累,就会成为一个凶口,家里就会发生一些凶事而不自知。 听到这里,奶奶都被吓了一跳,先生说这事还没拿准之前最好能找一个知道内里的人问清楚,奶奶倒还真想起一个人来,这人竟然是奶奶的妯娌,也就是爷爷兄长的媳妇。 我从来不知道爷爷还有个兄长,从没听家里人提起过,奶奶也没说这个兄长是怎么回事,只说等明天她去问了内里再说。 临回去的时候,趁着先生不在跟前的时候,我私下问奶奶说早上我是不是过来找过她,奶奶说我是来过,可是来了一转就走了,我问奶奶我是干什么来了,奶奶想了想说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让我先回去,等明天再一起说。 我见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是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觉得这事奶奶多半是已经察觉到我不对劲了,大约去请经画回来不单单只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 和先生回去的时候,先生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奶奶和父亲或是母亲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嫌隙,好像奶奶除了我,对父亲他们总是有些隔阂。 我说奶奶她本来就这样,先生听了就没说话了。 回去之后,我私下问了母亲,母亲很惊讶地看着我,大约意思是问我怎么会这样想的,我说就是随便问问,没敢把先生扯进来,母亲犹豫了下,才说我现在也长大了,有些事我也需要知道。 其实最惊讶的是我,原来奶奶和我们家之间还真的有嫌隙。 母亲说都说婆婆难相处,但是凭心而论,从她进到这个家,她从来没喝婆婆拌过一句嘴。奶奶虽然脾气怪,但却从来不刁难人,也不会没事找事,之所以和我们家有嫌隙,完全是因为父亲。 母亲说这事是从建新房开始,当时我还很小,父亲年轻时候脑子活肯吃苦,赚了点钱,于是想着掀了老房子重新建,但是奶奶死活不同意,说这是爷爷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不能掀,她要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不掀就不掀吧,反正外面还有块地空着,父亲就说来这里建。但奶奶也不同意,这次她就没说为什么不同意,她就是不同意,父亲要建房子,奶奶则死活不让建,可是她又不说出个理由来,父亲不服气,于是赌气就叫了工背着奶奶就打基槽。 奶奶知道了自然气的不行,她赶到建房子的地上,也没有和父亲吵闹,只是和父亲说既然他不听劝,那就随父亲去,只是一样,建房子打基槽这么重要的事,总得找个地师来看看。 当时父亲还在赌气,奶奶说的话愣是一句没听,奶奶后来又和父亲说了几次,父亲依旧不听,关系越闹越僵,奶奶于是找到了母亲,母亲于是和父亲说了,父亲勉强才拉下了面子,然后找了个地师来,这个地师自然也是奶奶推荐给母亲的。 这个地师来看了之后,也没说哪里不对劲,只是告诉父亲,既然基槽已经打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房子建起来才是要紧的,这块地建房没有多少忌讳,只要记住大门不要开朝正南方,客厅前面不要种树就可以了。 当时让父亲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地师反复强调了“开工没有回头箭”这句话,而且特别叮嘱父亲房子最好在阴历十月初十之前封顶请门神,要不不吉利,父亲建房的时候还是头年的冬月,时间并不太紧张。 房子只过了半年就建起来了,早于地师说的十月初十,在这段时间里,奶奶从没有踏足过半步,就连封顶请门神那天,奶奶也没有来,父亲赌气自然没有去请,是姑姑们陪着母亲去请的,奶奶只是说她不想去,只要我们一家住着舒服就行了。 18、另一些秘密 因为奶奶那天没来,奶奶和父亲之间的嫌隙更深了。 新房建了一年多,母亲才怀了我,因为母亲怀孕了,奶奶很高兴,可高兴归高兴,依旧不来新家,母亲知道奶奶高兴,就经常去奶奶家转悠,加上那段时间母亲的确闲,也正好和奶奶聊天解闷。 母亲怀我的时候很顺利,哪知道生产的时候却是百般不顺,母亲说幸好有奶奶,否则我和母亲只怕在那回就没了。 生我的时候母亲生了一天也没生出来,到最后疼得一点力气也没了,医生都有些怕了,说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据说也不是胎位不正,都好好的,可就是生不下来。 后来医院见人越来越不对劲,就让父亲他们出院回家去生,当时父亲很愤怒,要和他们理论,还是奶奶连夜赶了来,和父亲说趁早回去或许还生得下来,他再闹下去母亲和我谁也保不住。 这回父亲是彻底蔫了,也顾不上和奶奶怄气就连夜回来了,母亲被接到了老家,奶奶请了一个稳婆来,自己则在堂屋里拜香烧纸钱,忙进忙出好一阵子,父亲后来说他和几个姑姑在堂屋里等着,只见奶奶烧了很多的纸人,都是事先折好的,当时小姑姑问奶奶烧这么多纸人干什么,奶奶回答说拿去换命。 换谁的命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便不敢再问了,后来几个姑姑就开始埋怨父亲不听奶奶的话,非要怄气建新房,现在这事只怕就是这房子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父亲起初还嘴硬,直到我顺利出生,父亲才彻底没声音了,他自己从小也是看着奶奶做这个行当的,现下是个什么情形,他自己心里也已经明白七八分了。 他惟一埋怨的,只是奶奶为什么不说明为什么不能在那里建新房。 生我那天母亲虽然晕死过去,但好歹都保住了性命,也是经历了那回,母亲就再没有想过要再生一个,所以我就成了独子。 经历了这事之后,父亲也不怄气了,主动和奶奶套近乎,只是奶奶自那之后就不冷不淡的,后来奶奶出面请了周先生来帮看房子,做了一场法事,也就安生了。 小时候我几乎都是和奶奶住在一起,除了父母比较忙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父母都觉得新房不干净,我小时候经常要驱喇嘛,母亲说我半岁的时候,亲眼看见我肚子上有个凹下去的手掌印,那模样,就像是有一双手按在我的肚皮上一样。 但只要我在老家住,就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后来母亲基本上就在老家带我,直到我大了,才让奶奶照顾。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为什么后来父亲对奶奶总是毕恭毕敬的,但奶奶总是冷冷淡淡的,母亲说母子之间是没有仇的,特别是母亲,即便儿子犯了再大的错也会原谅,之所以奶奶对父亲总是如此冷淡,是奶奶有了心结。 我问母亲是什么心结,母亲想了很久才说:“是你。” 母亲说奶奶之所以一直不彻底原谅父亲,就是因为我。 我追问下去,母亲说她只是隐约知道我们建新房的这块地不适合建房,她也是听奶奶隐约提起过一两句,据说这块地当时是打算拿来做坟地的,爷爷差点还就埋在了那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猛地一阵心惊,脱口而出道:“可当时奶奶为什么不明说出来?” 母亲说她也问过奶奶这个问题,奶奶却没有回答,她只说房子都已经建起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奶奶一个人知道内里了。 第二天奶奶去拜访她的这个妯娌的时候,特地叫上了我。这个奶奶的妯娌,父母隐约知道一些,但却知之甚少,好像是从来都不来往那种,其实妯娌之间,总会这样,还别说两家男人都不在了,要是真有什么仇恨,那就是一辈子的了。 只是去了之后我才觉得,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交谈之间也很自如,只是弄不清楚为什么不来往。 奶奶让我喊他婶奶奶,这个婶奶奶膝下无一儿半女,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还好身体还算健朗,见到我笑的很亲切。 只是让我奇怪的是,她就住在村尾的地方,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见了我也不认得。 奶奶说明了来意,婶奶奶就讲开了,她们说话也不避讳我。大奶奶说这口井是什么时候打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原先是出水的,后来之所以不出水了,是因为死了人。 而死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婶奶奶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大爷爷。 据说那也是一个晚上,从天黑开始,大爷爷就老说有人喊他,而且时不时地到院子里去张望,当时家里人还说大爷爷是不是听岔了,因此婶奶奶还烧了一些锡箔驱邪。 哪知道等睡下之后,大爷爷就又起来了,婶奶奶问他起来干什么,他说好像有人在叫门,婶奶奶则什么也没有听见,于是说大晚上的谁会来喊他,但是大爷爷不听,坚持起来,婶奶奶没法,只得由着他了。 大爷爷去开了门,似乎真的有人在门外,婶奶奶还听见大爷爷和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就听见门被关上了。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大爷爷进来,婶奶奶觉得奇怪就起来去看,哪知道才来到院子里,就看见大爷爷站在井边上,一动不动的,吓了她一跳。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家,于是壮胆喊了大爷爷一声,但是大爷爷没有搭理他,这时候睡着的爷爷和太爷爷他们惊醒了过来,都起来看,婶奶奶说他们还没来到院子里,她就看见大爷爷忽然转头对她说:“井里有个人喊我下去。” 然后他就看见大爷爷就跳进了井里头,见这样的情景,婶奶奶当即就喊出了声来,大致就是大爷爷跳井了。 起来的爷爷和太爷爷他们赶紧来到井边,可是打灯往下一照,除了井水还在荡漾,根本就不见人,当时太爷爷就急了,当即就要自己下去。 后来爷爷找了绳子,拴在了太爷爷腰上,然后把绳子绑在井口上,由爷爷和其他姑姑们拉着,太爷爷才下去了,下去之后太爷爷潜到水里找大爷爷,最后找是找到了,可是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里,婶奶奶顿了顿,然后才说大爷爷的尸体她好好看过,她记得在大爷爷的肩膀上有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说到黑色的手掌印,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因为我自己的身上也有一个。 奶奶听到这里的时候,只是看了看我,连带着婶奶奶也看向了我,我有些惊慌无措,婶奶奶对我笑了笑,似乎是让我别慌,然后继续和奶奶说下去。 她说大爷爷死的不明不白,家里人都不相信是意外,但是太爷爷却不让人找先生来家里看,于是第二天对外面谎称是大爷爷喝多了酒,掉进了井里,然后就将他葬了。 可是之后太爷爷并没有把井填掉,也没有封掉,即便死过人,但这毕竟是家里的水源,只是没人愿意喝里面的水罢了。 后来过了半年左右,这口井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干了,太爷爷让人来往下继续挖了挖,也不见出水,加上太奶奶他们又说大爷爷死的事,于是太爷爷这才找人把井给填了。 婶奶奶讲到这里,奶奶问她:“当时公公为什么不封了那口井?” 婶奶奶回答说太爷爷是一个很信鬼神的人,开这口井的时候专门请了一个地师来看,那个地师说这口井是全家的命脉,如果哪一天这口井出了问题,全家都会大祸临头。 19、新的灾祸 回去之后,奶奶跟我说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个婶奶奶,还有就是如果遇见,也要装作不认识。我问奶奶为什么,奶奶说婶奶奶不受村里人待见。 回到家之后,奶奶将事情的经过和先生说了,先生自然也是会看地的,只是他再次看了老家的院子之后,却完全看不出那个地师说的这样情景。 最后先生只能说,可能是他学艺不精,还没有到达那位地师的地步。其实先生的本事我们都看在眼里的,我说会不会是婶奶奶记错了,毕竟都这么几十年了。 奶奶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毕竟她嫁进来的时候这口井已经填了,她自己也没见过,也不好妄下评论,最后她不得已说,或许这就是一个梦而已。 但是先生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一直在旁边皱着眉头,似乎想不通里面的究竟,我觉得要是看得出来,先生第一次看见这口井的位置的时候,大概心里就有谱了。 最后先生只能说,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于是让奶奶用红白纸剪了旗子挂在大门和堂屋门两边,又找了一些纸钱和香,纸钱分别在两个门口烧了,香则沿着大门两侧插了这才作罢。 先生说老家基本上不会有事,何况奶奶还请了一幅经图回来,他担心的是新家,其实我也很担心,毕竟先生还不知道新家建房的那一段事,最后先生又和奶奶要了一份红白旗子、纸钱和香回去,又找了一块黄布用朱砂画了一道符贴在了新家的大门上这才作罢。 用先生的话说,就怕奶奶的这个梦落在我身上。 但是老家阴气重,我不能住在这里,只能回新家去住,所以先生才想了这个法子。 哪知道千防万防,当晚还是出了事。 起先是我做了一个梦,而梦里,就是梦见了一口井。 至于这口井是哪里的,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在梦里就站在井边上,旁边就是一片昏暗,梦里的那种昏暗很奇怪,想必很多人自己也经历过,明明觉得是大白天,但是梦里就是昏暗得有些看不清,之所以要描述这个场景,是因为在我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也看不清。 而且在梦里,我也没有被这个人给吸引过去,我记得井边有一只吊桶,我拉住绳子将吊桶丢进井里,似乎是要打水起来。 很快一桶水就被吊了上来,我记得水吊上来的时候,旁边的这个人忽然开口说他口渴了,他想喝水。 我于是将桶放在井边上,说你想喝就过来喝吧,于是他就走了过来。 只是等这个人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就变成了郑老秋。我没有见过郑老秋,但是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就是郑老秋,梦里似乎我看清了他的长相,但是醒来之后就完全忘记了,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 他用手捧着喝水,我记得我还问他说,你不是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之类的话,而且他还回答我说他是死了。 接着我就觉得不正常起来,我看见一只大老鼠忽然从郑老秋的衣服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就往我身上扑来,而就在这只老鼠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就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的心跳到了顶峰,感觉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然后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正打算翻身继续睡,翻过身之后,忽然觉得房间里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总之就是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我于是抬头起来看,果真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一晃一晃的。 我吓了一跳,立刻坐了起来,然后开了灯。 打开灯之后,只见一个半人高的魂幡立在椅子旁边,魂幡被固定在一个纸人的双手上,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因为我睡觉的时候明明记得房间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我的呼喊声惊动了其他人,最先过来的是先生,因为他和我一样住在二楼,他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纸人和魂幡,问我说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我这时候已经镇静了一些,说不知道,然后父母亲也上来了楼上,先生问了,父母亲都说他们没有放过这样一个东西在房间里,而且家里也不可能有这东西来着。 先生看了看屋子,最后来到窗子边,见窗子开着,于是问我睡觉前关窗子了没有,我没有动过窗子,但是不记得是开着还是关着的了,先生得不到确切的答复,又拿起纸人和魂幡看了看,最后视线停留在了纸人底部。 我看见他从上面拿下一些什么东西来,他对着灯光看了看说:“这好像是动物的毛。” 最后他确定这是老鼠毛,而且在之人底部,他还发现了支撑纸人和魂幡的竹棍上有呗咬过的痕迹。 然后先生说着个纸人和魂幡,很可能是老鼠抬上来的。 我听了只觉得脊背都凉了,老鼠大半夜的爬上来也就罢了,还叼着这东西来到房间里,并且放的整整齐齐,莫不是老鼠成精了不成。 先生说有人进来的可能性很小,多半就是老鼠抬上来的,他说竹棍上的牙印很多,应该不只是一只老鼠,而且在我们家出没的老鼠体型格外大,与一般的老鼠很不一样。 那老鼠爬墙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于是也就信了先生的话,只是让我不解的是,老鼠把魂幡和纸人抬上来做什么。 先生说魂幡自然是招魂的,只是老鼠并不会叫魂,所以拿上来就是白费功夫。 正说着先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特别是床边,最后我看见他从床底下拿出了三炷香来! 这三炷香已经烧完了,只剩下香梗子,我房间里自从上回周先生来过之后就再没点过香,又哪里会有香梗子,先生的意思不言而喻,在我熟睡的时候,这里叫过魂。 我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说这怎么可能,老鼠怎么会叫魂。 只是先生说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大概是一时间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了以防万一,先生让我不要在这里睡了,而是挪到了另一个房间去,先生重新找了一张符放在我的枕头下面,有用香面和着米洒在了门边和窗棱边这才作罢。 这样做了之后,我睡得倒是安稳了许多,一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见父母亲在议论什么事,然后看见奶奶正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香。 大概是父亲去喊了奶奶来,奶奶把香插在院子里,我们一起来到了客厅里,先生已经坐在里面,我见这架势,似乎是要开家庭会议的样子。果真人一齐,奶奶就开始说话,而她说的,竟然就是昨天早上我去找他的事。 父亲应该是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奶奶,所以奶奶才会一大早地就过来。奶奶说昨天早上见到我去老家就觉得奇怪,因为我去到老家,不是去了别处,正是在绕着那口井的位置转悠,当时奶奶问我干什么,我还回答她说丢了样东西过来找找。 奶奶问我丢了什么东西这么紧张,大清早地就过来了,我好像也没说是什么,就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奶奶听了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就随便我了,但是当她重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见我还在转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问我倒底是在找什么,找到没有。 我这才停了,然后和奶奶说找到了,然后就回去了。奶奶说我走了她不放心追着出来,还喊我说吃了早饭再回去,我说回去吃,然后奶奶叮嘱我路上小心些。 接着奶奶回到院子里我转悠的那个地方,当她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做梦,梦见那个人坐着的地方的时候,觉得不对劲,这才去请人画经画。 只是奶奶说的这些我完全一点印象也没有,接着奶奶才说,果然是那时候就有问题了,连带着半夜就出事。 我听了看向先生,他的猜测又对了,奶奶的这个梦竟然真的是应验在我身上。特别是当我说出昨晚那个梦之后,他们就更凝重了,先生说我根本没见过郑老秋,忽然梦见他不回事无缘无故的,而且还梦见了井,说明两边的事应该是有联系的。 一边是赵老倌家,一边又是郑老秋那边,两边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听到这里,奶奶忽然插嘴,她说我四岁那年,也就是赵老倌家二儿子出殡那天,她似乎见过王叔,本来她也不会知道,还是王叔他媳妇托奶奶叫亡魂带来了照片,奶奶就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后来想想,似乎就是在出殡那天。 奶奶说她也是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当时他好像是负责抬魂幡的,也不知道和赵老倌家是什么关系,叫魂的时候他帮着奶奶应着,所以奶奶对他有些印象。 当说起是他把纸人给我的时候,奶奶说应该不是他,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抬着魂幡,不可能去抬纸人,这么说那个梦的确是有些不对的地方,可是我怎么会梦见是王叔把纸人给我呢? 据奶奶的回忆,她只记得王叔抬着魂幡,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印象了,至于纸人,完全是我自己去抱起来的,因为当时没人抬纸人,纸人就放在桥边上。 但不管当时的情景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了,那就是无论王叔的亡魂跟着我,还是赵老倌二儿子的亡魂跟着我,似乎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一个是我们村子的,一个是隔壁镇的,难道是远亲,还是是相交之类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听王家媳妇说起过,我问父亲他们后来又去赵老倌家,有说起两家是什么关系没有。父亲自然是摇头,他说他哪会料得到这一茬,去刻意追问。 我想想也是,要是早知道这一层,也就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了。 奶奶说她要是早想起这一茬或许会少很多事,如果这事的确是从那时候就惹上的,那么王叔应该是将赵老倌家的煞带了回去,这样一想的话,我们好像都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就是我们都以为王叔以及王叔家的灾祸都是郑老秋惹来的,其实郑老秋应该是被王叔牵连的才对。 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完全是因为郑老秋命软,受不住这些东西,所以才死在了王叔之前。 20、有些事不能探究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的胡乱猜测,究竟是不是,还要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只是唯一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奶奶会忽然梦见院子里的这口井来,加上我们家似乎也出过很多事,于是我问奶奶说我们家是不是也有煞。 哪知道我话才出口,奶奶就严厉训斥,他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我于是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就连父亲听了我这话脸色也变了,和我说以后这些话还是禁忌一些,因为像这样的事说了是会招惹的,原本家里可能没有,但就因为说了这些,家里就开始有了。 奶奶大早上来本来就是因为我昨晚的事,她做完了这些就要回去,早饭也不在这里吃,我们也没有多留她,因为奶奶在新家从来在不长,而且也从来没在新家住过。父母亲都知道她的脾气,母亲说等这边饭做熟了给她送过去,奶奶没有异议,于是就这样定下了。 后来我们就没再过多讨论这事了,因为这事总像块石头压在所有人身上,先生最后跟父亲说要不还是去祖坟上看看,他这话说的似乎很为难,父亲听了也是一脸为难的神色,我觉得奇怪,等父亲和我说了缘由我才知道,这事他们问过奶奶,奶奶不同意。 由于有了上次建房的教训,父亲基本上不敢再在这些事上忤逆奶奶,奶奶不同意,父亲自然也不敢做主,只能和先生说这事还得奶奶点头才行。 我问先生他们什么时候问的,我怎么不知道,父亲说是第二次从赵老倌家回来就说过了,奶奶说不同意,和上次一样,也没有说缘由,这次父亲不敢和奶奶犟,于是这事就一直搁下了。 我见他们这么为难,于是和他们说要我和奶奶去说说看。 父亲和先生自然求之不得,于是母亲让我给奶奶带饭的时候连带我的一起放了,让我就在奶奶家吃。 奶奶家离新家不远不近,要走五六分钟,在路上我发现一件很怪的事,我似乎看见王叔他媳妇,因为隔得远,我也没和她打招呼,再说我和她也不熟,也就没有迎上去,我见她朝我家那边去了,心里不禁想是不是他家又出事了,这是专程来请先生的应该。 我去到了奶奶家,奶奶正在糊纸人,最近奶奶总是喜欢糊很多纸人,自从那晚我看见她烧纸人之后,好像每天都糊,但是数量从来不见多,大约是每晚都在烧。 奶奶把饭菜腾出来,吃饭的时候我和她说起了见到王叔他媳妇的事,奶奶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他家的事断不了。我问奶奶怎么这么肯定,奶奶说他家的事和我们家的是连着的,我们家的都没断,他们家哪里能安生。 这倒也是,我也没多想,于是就说起了先生去祖坟上看的事来,奶奶听了也是没什么反应,她说肯定是我父亲让我来做说客的,奶奶说这事谁说都不行,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我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就问奶奶为什么不能去,奶奶说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说我都十八了,不是小孩子,奶奶说就算三十了在她眼里也是小孩子,而且还特别叮嘱我说这些大人之间的事让我别插道,我自己留心着自己身上的事就阿弥陀佛了。 见奶奶这样说,我不甘心还要问,奶奶不高兴了,说有些东西不能问就是不能问,说我怎么学的和我父亲一样的脾气,还特地嘱咐我说不要像我父亲一样使性子,到时候捅出篓子来谁也没辙。 我见奶奶并不是在和我说玩笑话,于是就不敢再继续问了,然后奶奶又说到了王叔他媳妇这一茬上,跟我说回去让父亲多留意他家的那些事,保不准两家的事有个什么东西连着,有了什么不对劲我们也好早做防范。 我都记下了,吃完之后我在奶奶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去之后先生果然已经被王叔他媳妇请着去了,父亲问我和奶奶说的怎么样,我学着奶奶的语气说这事想也不想,父亲就不说话了,这家里我也说不动奶奶,那么久没人说得动了。 然后母亲就小声问了父亲一句,说是倒底祖坟上有什么忌讳的,都不能让先生去看,那当时下葬的时候也没找先生看过吗。 父亲说下葬怎么可能不找先生,爷爷死的时候父亲已经记事了,而且又是长子,抬孝之类的都要他来做的,他说当时帮看坟地的就是已经死掉的周先生。 可惜这周先生已经死了,要不还能从他那里问出一些什么来。 祖坟我也去过,就和普通的坟一样的,也没有什么,大概是我们这些不懂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还是有别的原因。父亲说既然奶奶不答应,这事就别提了,省的又闹出别的什么事来。 从父亲的语气中我听得出来,他建新房这件事给了他多么深刻的教训,只是如果说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和建新房有关的话,也太牵强了一些。 我一时间也找不出可以安慰父亲的措辞,只能稍稍埋怨奶奶这些事都瞒着我们。 父亲听了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还是太小,不明白一些事,等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更何况还是已经做过的事。 父亲这话似乎是说给我听的,又是再说给他自己,而且听父亲说这话的意思,像是话里有话。我追问说是这家里除了我身上现在的事,是不是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 父亲没说,但我觉得是有。上回母亲和我说了一些,但这些不过是一些笼统的华语,我还记得有一次母亲说漏了嘴,说我怕老鼠是有原因的,但后来死活也不肯说了,我都这么大了,再说这样的事都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了,还有什么是要瞒着我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于是中午的时候我偷偷溜了出去,不是去别处,而是去了村口的赵老倌家。到了赵老倌家附近的时候,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第一是这样贸然进去显得太唐突,还有就是他们家实在是又臭又阴森,总有一种惧怕的感觉混杂在里面。 但最后好奇心盖过了害怕,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他家。 他们家的大门没装大门,只有一个框架,进去之后和我上次来的清醒差不多,院子里的那些死物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臭味,还有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着,而瞎眼的老太太还是坐在屋檐下,好像她的这个姿势就从来没有变过。 她看不见也听不着,所以我进来她也没什么反应,我打量了一遍他家,其实放在一二十年以前,他家的房子还是算好的了,只是长久的没人住没人打整,看着破败了。我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于是很长的时间就在打量房屋。 只是让我意外的是,我看见他家楼上有个小孩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看我,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无论是上次来还是听先生他们的说辞,他们家都只有老两口两个人,哪里提起过还有一个小孩。 然后我就看见这个小孩将头从窗户里缩了回去,接着我就听见他在木楼上“咚咚”奔跑的声音,来到下面之后就扑到赵老太身上,大声喊道:“奶奶!” 赵老太被他一扑就乐了,问他这是怎么了,跑的这么急,小心摔倒之类的。 然后小孩就大声地凑在赵老太耳边说家里来了个人,然后赵老太才看向大门这边,问小孩说是谁来了。 我才也大声说是我,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怕她不认得,说了父亲的名字,赵老太听了个大概,说:“原来是你呀,就你一个人来吗?” 我回答她说:“是的。” 和她说话有些不习惯,因为每一句话都必须喊得很大声,但为了让她听见,也不得不这样说话了。 她问我说来他家干什么来了,我也说不出来,我说就是过来看看,然后我问这个小孩是谁,赵老太拉着小孩的手说这是她孙子,也就是她大儿子家的儿子。 我记得奶奶说自从他家大儿子淹死以后,他媳妇就带着孩子走了,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我还没问赵老太自己就说开了,她说可怜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跟着他们受苦,她说他妈妈有天在路上被撞死了,她重新嫁的那家不愿养这个孩子,就送到孩子他外婆家去,哪知道他那些舅舅一个也不愿意留他,他外婆自己也是跟着那些舅舅住在一起,虽然心疼他,但奈何儿子们死活不同意,她没办法,就和那个女婿说要不就把他送来他奶奶家。 然后小孩子就送来了,大概是孩子继父面子上也耐不过,送过来之后留了一小笔钱给他,然后就走了,于是这孩子就留在这里了。 我听了心上已经明白了,他继父大约是得了赔偿,但又不想养这个和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累赘才会这样,我听了只觉得心上难受,于是安慰赵老太说好歹他们还能给他一个住的地方,不苛待了他。 赵老太叹口气说,他一个瞎老婆子能做什么,只希望能多活两年,让孩子可以长起来,不要还不懂事身边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说着她忽然就又说起了一个人,她说这事让她想起老秋来,她说他也是个孤儿,她生怕自己孙子哪一天就变得和老秋一样来。 我听到老秋这个名字,猛地看着她,问她说她说的是不是就是隔壁镇的郑老秋? 21、大白天见鬼 赵老太没听清我在说什么,我于是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赵老太才说:“对,就是隔壁镇的那个郑老秋。” 我继续问说他既然是隔壁镇的,那她怎么会知道他。 赵老太说这郑老秋啊,起先是我们村的人,他家就住在桥的另一边,但是他从小可怜,才一岁的时候母亲得了怪病,过了一年就死了,他父亲靠捡垃圾为生,所以从小郑老秋也跟着他父亲捡垃圾,村里的人都很嫌弃他们。 有一次郑老秋和他父亲沿着河边捡垃圾,他父亲看见河里飘着一个轮胎,于是就下水去捞,哪知道因为河水急,他没站稳身子,被冲进了水里,郑老秋他父亲本来就是不会游泳的,这一进水就没再直起来,刚好那一久又是河水大涨的时候,他就这样活生生被水给冲走了,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据说最后连尸首也没找到。 当然村里人都嫌弃他父子俩,也不会用心去帮着找,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那时候郑老秋才七岁,估计他看见父亲被水冲走吓到了,自那之后就变得痴痴傻傻的,见人除了只会傻嘻嘻地笑之外,就什么也不会,很快他就成了村里公认的傻子。 至于他家,因为本来就搭建的简单,有一年下暴雨就塌了,而且自从郑老秋疯了之后,他也不在家里住,都是在祠堂那里过夜睡觉,久而久之,他们家就荒废了,后来房子塌了,村里就把这块地收了,弄成了村里的公用田。 不过村里的人倒也没打他家的心思,包种田地的人家不用交租,就负责管郑老秋的伙食,村里的意思是虽然他是个傻子,但毕竟是个可怜人,不让他饿着就是了。 郑老秋这样傻乎乎的一直到了三十来岁,忽然有一天村里人在祠堂边上就看不见他了,而且一连个把月都不见,村里人还猜测着他是不是遇到了不测,死在哪里了。 郑老秋不见了,村里人也没留意,其实应该说也不关心,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去隔壁镇见到了他,起初这人根本认不出来,因为郑老秋似乎不傻了,说话做事都正常了,回来之后他和村里人一说,人们都以为天方夜谭,也有的人说是他祖上积德,总算没有让他这样痴傻一辈子。 后来郑老秋就在隔壁镇住了下来,至于做些什么,就像前面说的,无非就是帮村里看看田地,后来就出了那趟子事。 说到这里,赵老太摸着她孙子的头,连连感叹道:“我只是希望这孩子不要像老秋那样就好。” 这孩子倒也乖,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捣乱,然后赵老太对他说:“去,去楼上玩去。” 然后他才一溜烟跑了,边跑边打量了我几眼,大概是见到陌生人觉得很新奇。 既然知道了郑老秋也是我们村子的人,之前那个猜测就更加真切起来,难道这些事都出在赵老倌家? 我于是又打量了一遍他们家,接着就看见了先生说的堂屋上挂着的那面招煞的镜子。 出于好奇,我问赵老太他家为什么要在堂屋前挂一面镜子,赵老太说这面镜子为什么要挂在那里她也不清楚,因为自从她嫁进这个家,这面镜子就已经挂在上面了,大概是这房子建起来的时候就挂在上面的了。 我又问这房子建了多长时间了,赵老太说大概是她公公的祖上建起来的,至于到底是哪一辈,就连赵老倌也说不清楚。 这的确是一幢老房子,看样子也看得出来有一些年头了。见这些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就有了离开的念头,我觉得来之前有很多想知道想问的,可是来到他家之后却觉得根本无从问起,也无从找寻。 我和赵老太告辞,赵老太大概也知道我为什么来,临走的时候她说我父亲和先生来过两次,她也大致知道为个什么,她说这桥边冤魂多,出现像我那晚那样的事是常有的,让我不用担心。 我谢了她,至于内里的事情也没必要解释清楚,于是就走了。 从赵老倌家出来,在我要回去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桥上去看看,那天是晚上,我也没留意周遭是个什么样的情景,虽然平时也会经过这里,但都没有仔细留意过,现在到了旁边,就想过去仔细看看。 我走到桥上,顺着桥走过去,因为是白天,已经没有了晚上的那种阴森感,觉得也没什么不寻常的,来到招魂处边上,因为最近村子里也没死人,所以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千烧得炭灰还存留着一些,再者就是河边上种着的密密麻麻的桑树。 我觉得没发现什么,也没意思,于是就回去。 回到家里之后母亲已经去奶奶那里找过我一趟了,正着急,见我回来立刻就关心地凑上来问我去哪了,我说出去随便走了走,母亲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见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嘴上说以后我出去要告诉她一声,要不还以为...... 后面的话母亲就说不下去了,我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于是安慰她说我就是出去走走,没做什么,也没发生什么,母亲这才安心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奶奶也过来了,大致的意思是过来看看我回来没有,她也放心不下,见我好好地在屋子里,也就放心了,说了我几句就回去了。 至于去了赵老倌家的事,我自然是不敢和他们说的。我见父亲不在家,于是问母亲他去哪里了,母亲说父亲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 我就没再追问下去了,于是又说起了王叔家的事,至于他家又出了什么事,王叔他媳妇也没说,就说要先生去看,去看什么总是遮遮掩掩的没说,先生也问了,王叔他媳妇总说先生去看了就明白了。 我说这事恐怕不小,母亲没说什么,说等先生回来了再问问看。 接着我又把话题扯到了赵老倌家,问母亲知不知道赵老倌大儿子死后,他媳妇和孩子去了哪里,母亲说也不清楚,我试探着问是不是重新嫁了人了,母亲听了用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训斥说:“小孩子不要乱讲。”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知道母亲是在忌讳什么。 过了一会儿母亲才说,谈论死人的时候要忌讳着些,否则会招祸端的。然后母亲才告诉我说据说他媳妇和孩子不久之后就出车祸死了。 我听着母亲的说辞有些怪,问母亲说母子俩都撞死了? 母亲回答说是的,母子俩都撞死了,据说孩子本来没有死,因为他媳妇护住了他,所以他媳妇是当场就撞死了,孩子当时还有口气,但拉到医院不久也就死掉了。 听到这里,我猛地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背腾地就窜到了后脑勺,大约母亲见我呆着不说话,问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我反应过来,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只是说:“觉得一时间接受不了,他们家也太惨了。”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小孩看我的眼神,或许是知道了内里,我忽然觉得他天真无邪的眼神更加可怕起来。 我觉得害怕,但又不敢跟母亲说,于是就借口说去奶奶家看看奶奶,母亲也没什么意见,就随便我去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件事,越想越害怕,同时心里也存了个疑影,会不会是我弄误会了? 总之这事让我一阵阵心惊,到了奶奶家刚好奶奶在门外烧纸钱,见到我她吓了一跳,立刻就停了手上的动作,问我说:“石头,你没事吧?” 我闷声说:“没事。” 奶奶见我不对劲,说:“没事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出什么事了?” 我来找奶奶就是打算和奶奶说这个事的,我于是和奶奶说我们进去说,奶奶大概见我脸色很不对劲,将纸钱草草烧了就和我进到屋里来,然后关切地问我倒底是怎么了。 我一五一十地把这事和奶奶说了,最后问奶奶说会不会是赵老太别的孙子什么的。奶奶听了一脸的凝重,然后急道:“石头啊,好端端的你跑到他们家去干什么啊!” 听奶奶的话音,似乎我害怕的事是真的了,我说就算我身上出了这档子事,也没真见过那东西倒底长啥样,现在去一趟赵老倌家就看见了,还是大白天撞鬼。 哪知奶奶听了说:“你的确就是大白天撞鬼,好端端的跑到那个是非地去干什么。” 我问奶奶说她也觉得我真的看见了鬼魂? 奶奶才说我就是大白天撞鬼,我估计都没去到真的赵老倌家,被什么东西给勾着过了桥,见到了那边的东西了。 奶奶的说辞更让我脊背冒冷汗,我觉得晕乎乎的没听清,奶奶这才说:“那天夜里被勾了去没去成,现在大白天竟然被勾了去,石头,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一愣:“怎么回来的?” 22、八字命格 我说我就是沿着回家的路回来的,大概是我没怎么明白奶奶的意思,好像她和我说的,和我自己想的完全不在一个调上。 奶奶听我这样说也就没再多问,叮嘱我说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到赵老倌家去。 我答应了,但他家那个小孩的影子依旧在心里挥之不去,于是问奶奶这该怎么解,奶奶听了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最后找了一个鸡蛋、一炷香和一些纸钱,让我在鸡蛋上哈了一口气,然后就拿着这些东西出去了。 我跟着奶奶来到大门口,只见奶奶将鸡蛋放在地上,然后烧了纸钱,点了香插在鸡蛋旁边,我问奶奶这是在干什么,奶奶说怕我惹着祸祟回来,把它送出来。 奶奶站起来,和我说快进去,别在外面干站着,我又问奶奶这事她打算怎么和父母亲说,奶奶说这事就不用刻意告诉他们了,他们知道了也只会干着急,等先生回来了和先生讨个主意,看有没有什么忌讳的。 我于是整下午都赖在奶奶家里不敢回去,到了吃下午饭的时间,母亲送了饭菜过来,然后和我说吃了饭就回来,说是先生已经回来了,正找我呢。 我不知道先生为什么回来就找我,他又不可能知道我去赵老倌家的事,奶奶听了也是狐疑,于是就说等吃完饭她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我们吃过饭回到新家,先生才见到我就说:“你先别进来。” 那时候我刚好站在客厅门边上打算跨进来,被先生这么一说立刻就站住没再动了,然后先生点了一炷香给我让我拿着,我不明所以,接了香,然后就只见先生含了一口水就喷我身上,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做完之后先生让母亲接了我的香,让插到大门外去。 他这才说可以了,我被喷了一脸水雾,但也不敢说什么,进来以后坐到了空着的沙发上,先生坐在我对面,他这才问我说白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好像惹上了什么东西跟着。 我不禁佩服先生,他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先生说做他们这行的,会有感觉,对面站一个人,有没有被东西跟着,就靠一种直觉,只要觉得不对劲了,就说明这人要出问题。 刚刚他才看见我,就觉得我有些不对劲,说白了,就是一种瞬间的直觉,如果你真要找其中有什么诀窍,那很遗憾----没有。 我只能如实地把事情说了,先生听了也是和奶奶一样的说辞,说赵老倌家邪乎,让我少去,免得再招惹出一些是非来,只是先生对于我说的那个小孩的事却未作评论,也没提,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什么的。 然后他才说回来就找我的原因,原来早上王叔他媳妇来找先生去,是家里又出了事。 据说一大早王叔他媳妇照常起来,来到院子里看到院子边上插着香,一共有三炷,三支成一炷,炷与炷之间隔着一样的距离,都烧了一般就熄了。 王叔他媳妇觉得蹊跷,她自己根本就没点过香,于是就去问他两个儿子,哪知道一问两个儿子都说他们也没有点过,王叔他媳妇当时就慌了,她大概经历多了家里的怪事,于是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家里四四方方都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赶来我家找先生去看看。 先生去了之后也看了这些香,王叔他媳妇怕出事没敢动过,所以先生看的都是原样。先生说虽然是夜里,但是香不可能点到一半无缘无故就熄掉,我家也经常有夜里点香的习惯,第二天一早去看基本上香都是点完的,只剩下梗子。 所以单单只看到香,先生就知道这事不对劲了,他为了确认,又问了王叔家的两个儿子,他两个儿子都说没点过,只是先生说他看到王叔他大儿子的时候,觉得他大儿子有些不对劲。 先生在王叔家的时候见过他大儿子,他说这回再看见,似乎身上少了些灵气,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活人气,一般来说人看着会少活人气,无非是与死掉的东西接触久了,就像那些常年累月都守墓的人,你总会觉得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先生就盘问了王叔他媳妇,这大儿子最近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没有,王叔他媳妇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还是她二儿子说,好像他晚上会经常起来。 他家的两个儿子是分开住的,大儿子住在下面,二儿子住在楼上。他二儿子说他晚上经常会被吵醒,好像都是下面开门的声音,有时候一晚会有三四次,听声音就是他哥哥住的那边传来的,他还说有次他起来看了,见他哥哥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也问过,但是他哥哥回答的都很清楚,叫他回去睡,他起来起夜。 先生问王叔他二儿子说,他有没有看清他哥哥站在院子里干什么,二儿子说没看清,就只见他站着,似乎就是在小解。 先生问大儿子,大儿子也说自己是起来解手,而且还被问的一头雾水。后来先生无法,只能问王叔他媳妇要了她大儿子的生辰八字,然后就觉得无比震惊,因为不看不知道,王叔他大儿子的生辰八字,和我竟然是一样的。 然后先生说,据说王叔是四十多了才得了孩子,但这个孩子却不是他大儿子,而是小儿子,他大儿子是要来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可能不会生育了,所以就领养了一个,哪知道几年后,王叔他媳妇就怀孕了。 先生问这个孩子是从哪里要来的,他媳妇说是离得比较远的一个山村里,那个地方的名字,我没有听过,先生一语带过,也没深究。 于是先生让王叔他媳妇先别动这些香,烧了一些纸钱送出去,然后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找我,打算再核对下我的生辰八字有没有错。 事实证明,的确是一样的,这事我自己更是惊讶的不得了,这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 一般来说,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命运自然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但因为后天的生长,特别是家宅和祖上墓葬的风水影响,会让命格本应该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衍生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命格来,所以,即便我俩的生辰八字,但却不会是一样的命。 虽然命不一样,但有些时候,却会有一样的祸端,这才是先生最担心的,他说既然王叔他大儿子开始有这种迹象,那我这边就要小心着些了。 对于之前的那些,我不大懂,先生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却是听了明明白白,他说我可能会出现一样的事,也可能不会,就看我们两家的风水对人的影响,是否已经让命格彻底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了。 父母亲听了先生的话倒是特别地紧张,好似马上我真的就要出事一样,所以之前先生听我说去了赵老倌家,才会有那样的叮嘱,我看了看奶奶,心上只是隐隐觉得先生说的这些,似乎已经在发生了。但碍于当时的情景,我没敢说出口,倒是奶奶,她可能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先生说明天他还要继续去王叔家帮他家看,让我在家里小心一些,他特地赶回来,就是告诉我们这事。我不禁想这个先生与其他的先生真的很不一样,一点架子没有不说,还如此尽职尽责,如果说他只是单纯为了钱,我觉得不是。 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所谓缘分。 这一晚,全家都弄了特紧张,连奶奶也说要真不行就到老家去住,现在老家请了经图回来,总比新家安全。 倒是先生也没说什么,父母亲已经没了什么主意,听奶奶这样说,先生又没有异议,于是就同意了。 趁着天没黑,我就和奶奶去了老家,在路上的时候我问奶奶说,为什么先生听了赵老倌他家孙子的事却没什么反应,难道他没听出来我要描述的意思还是怎么的。 奶奶说先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没听出来,他不说应该有他的原因。被奶奶这么一说,我更加不解起来,难道先生觉得这事无关紧要,所以没提? 我自己也想不出一个究竟来,索性就不去想了,到了老家,奶奶叮嘱我说院子里不干净,要我天黑了就不要到院子里来,老老实实地呆在堂屋里看电视。 我都应了,奶奶的意思无非是担心那口井,呆在堂屋里有经图镇着,那些脏东西是不敢进来的。 于是我看电视,奶奶折纸钱,倒也没什么不妥,然后我就听见奶奶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奇怪,于是问奶奶好端端地干嘛叹气。 奶奶索性就不折纸钱了,只是坐在桌子旁,也没看向我,只是闷声说道:“就是想起你小叔了。” 奶奶甚少提起小叔,即便提起也只是说一句----如果你小叔还在的话,后面就没声了。 23、再次勾魂 你要是敢问,绝对是招骂的份儿,不管是父亲还是我,都是这样,所以久而久之,只要奶奶提到小叔,我们都不敢应她,生怕无端招来一顿骂。 听见奶奶说起小叔,我自然识趣地不敢再问,这回奶奶却有些不一样,她见我不说话,于是侧头看了我,问道:“怎么了,忽然不说话了。” 我小声嘀咕一句说:“不是你不让追问的吗。” 接着奶奶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我怀了他九个月零十八天,可是他出生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不知道奶奶怎么无端地就想起这些事来了,只能安慰奶奶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奶奶你就不要难过了。” 奶奶说:“是啊,都过去了,我也想要忘记,可是我最近老梦见他来找我,说要来看看我,他说从出生还没见过我。” 我惊讶地问奶奶说,她真梦见小叔了?奶奶说连着梦见好几次了,每次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她知道就是他。 我真要说什么,忽然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敲的很急,我说我去开,奶奶没让,让我呆在屋子里,她去看。 那时候天才微微擦黑,我说还没黑下来也没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奶奶去开门了之后,我听见一阵说话声,和奶奶说话的似乎是个男的,很匆忙的样子,我大致听到似乎是请奶奶过去,我想肯定是哪家丢魂了,请奶奶去叫魂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奶奶就进来了,他说河边的老成家儿子丢了魂,让奶奶过去帮叫,我说我和奶奶一起去,奶奶说让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去去就回来。 我于是也没有坚持,因为坚持也没用,奶奶认定的东西,你和她怎么讲也是白搭,于是奶奶拿了一些纸钱和香就出去了,我则继续在屋子里看电视。 大概过了半个多钟头,我听到有人又来敲门。起初我还以为是奶奶回来了,可是又一想奶奶是拿着钥匙的,而且这门敲的一阵阵的,我来到屋檐下往门外喊了一声:“谁呀?” 边喊我边走到大门边上,然后把门打开,从我出声喊,敲门声就停了,我打开门,可是大门外却一个人也没有,我到大门外张望了一下,四下也不见人,不禁有些恼火,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恶作剧,于是骂了一句,关上门回到了屋子里。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又有人来敲门,这回我学了乖,没有应声,而是刻意降低了走路声来到大门口,然后打开了大门,可是门外依旧什么人也没有,我这回禁不住了,加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心里开始有些发毛,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喊了一声:“是谁?” 没有人应我,这回我开始有些害怕了,把头伸出去看了看,然后就关上了门。 回到堂屋里,我只觉得惊魂未定,不知道怎么的,竟莫名地有些害怕。 我坐在沙发上也无心看电视,只是想着会是谁来敲门,正想着,忽然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我犹豫了下,这回不敢贸然去开,在屋檐下喊了一声:“是谁?” 然后就竖着耳朵听回应,可是没有人回应,但是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没再继续敲,等了半分钟左右,又开始敲了,我又问了一声:“是谁在外面?” 外面终于有了声音:“石婶在不在?” 石婶是村里人喊奶奶的称呼,我听见有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来到门边把门打开,把门打开之后,外面依然没人,我觉得奇怪,就走出来看,可才走出大门,就看见在墙角一个烟头一闪一闪的,然后我才发现那里蹲着一个人。 九岁时候的记忆忽然就从脑海里涌了出来,我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声音都变了,问他道:“你是谁?” 接着我就听这个人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迎面吹来一阵夜风。我站在一片开阔的地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至少在我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没认出来这倒底是哪里。 我惊骇地环顾四周,四周安静得除了树叶被夜风吹着“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再没一点声音。 在我不远处,有几棵黑漆漆的树影子,说实话,即便我清醒过来了,我也不知道这倒底是什么地方,因为我从来都没来过这里。 我正具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前面忽然影影绰绰地走来了一个人,我的心揪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就用手电筒照向了我,我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人家的菜地上。 那人估计也就是个过路的,他的手电筒从我身上一扫而过,就又重新被收了回去,看样子大概只是看看这里站着的倒底是不是一个人。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开口问说:“请问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这一开口,这人就停下了,但我看得出他带着警惕,我重复一遍说:“我路过这里迷路了,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这才说了地名,我听了更是惊讶,我竟然来到了隔壁镇。 然后他忽然出声说:“我好像见过你,你不是上次来老王家招魂的那个孩子吗?” 我听他认出了我,但我却认不出他,他见我惊讶,于是继续问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难道老王家又有谁丢魂了?” 我告诉他说我只是经过这里有些晚了,当时我的话里到处都是漏洞,大概他自己也没多想,然后用手电照了前面说:“你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会有一条路一直通到河边,你顺着河再从大路就能回到你们村里了。” 我对他连声道了谢,心想还好遇见他,否则也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我顺着他说的走到这边的这条路上,四周因为都是田地,又是夜里,难免不有些背上发毛,而且我自己怎么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又在门外遇见了郑老秋,那个人应该是郑老秋不错,他的声音都没有变过。 走了一截之后,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也就是与此同时,我听见一声猫叫。 因为我察觉到路两边种的都是玉米,这又是王叔他们镇子,又是郑老秋领了我来,都是这么凑巧的事,那么这里,不就是王叔和郑老秋守夜的那块地?! 想到这里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了,这猫冷不丁地叫了一声出来,吓得我顿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这猫已经窜进了玉米地里,我站在那里,顿时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任由夜风吹着,然后我就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从玉米地里响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奔跑,但这绝对不是猫奔跑的声音。 我咽了一口唾沫,若是别人一定会立刻追下去看个究竟,可是我没有,我立刻回头飞一般地往前头奔,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回到家里。 我飞奔了很长时间,直到自己都觉得跑不动了,这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我不敢停,而是边喘边加快步子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那个人说的河边。 有了水流的声音,刚刚的那种恐惧感缓解了许多,顺着河边走了一阵之后,就上了大路,开始有车辆轰鸣而过,直到这时候我才长舒了一口气,之前的恐惧才缓缓散去。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家里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是回到新家去的,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见到我回来,母亲一下子就哭了,而我更是觉得腿肚子一阵软,在母亲拉住我的时候,几乎就要跌下去。 母亲大约也察觉到我惊魂未定的样子,然后才连声问我:“石头,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只是走了太多路,腿有些软,然后我回到屋里坐下,母亲倒了一杯水给我,她守在我旁边一步也不敢离开,就连喝水都一动不动地看着,等我缓过来了这才问我:“石头,你到哪里去了,你奶奶才回来就看见大门开着,电视也开着,但是你人却不见了。” 我把在奶奶家里的事和母亲说了一遍,还没说完,奶奶就过来了,问我回来了没有,见我坐在客厅里,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母亲就接口说郑老秋引了我去隔壁镇子。 然后母亲把我说的重复了一遍给奶奶,奶奶又心疼又责备地说:“不是让你呆在堂屋里里不要出来,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小声说道:“有人敲门总不能不去应吧,万一找你有急事呢。” 奶奶听了,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偏偏老成家也是这时候来喊了去叫魂!” 奶奶说了一阵,然后父亲和先生就回来了,他们出去找我,大概也没想到我会去到这么远的地方,他们找了整个村子不见我就回来了,见我坐在家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母亲和奶奶把这事代我说了,先生问我确定是郑老秋把我带到了那块玉米地上? 我说应该**不离十,因为我在的那个地方和郑老秋那个故事里描述的很像。 这时候全家才不做声了,然后父亲问先生说这事该怎么解决,先生说目前无论是王叔家还是郑老秋那边,又还是赵老倌那边都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们找不到入手点就解决不了这事,而这事就会屡次发生,每次都在我们防不胜防的时候。 最后先生说,这问题的症结还是在郑老秋身上,我们还是得从那边着手。 24、诡异的地方 后来我们一伙人也找不出什么对策来,只能就这样先暂时不了了之,我总觉得从我回来之后整个人就怪怪的,这种怪很难描述,似乎觉得自己不是以前那个人了,又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可就是记不起来。 特别是到了晚上,一晚上的睡睡醒醒,每次入睡都感觉自己即将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暗中感觉就好像要死掉一样,而且在这个时候,总会听到耳边似乎有人在和我说话,可是又听不清倒底在说什么。 到了后来只要一醒来,就感觉很怕再睡过去,但是眼睛却根本不听使唤,很快就再也睁不开,我想睁开,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好像在那个时候,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这种现象才消失了,我才终于得以好好地睡过去,所以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是汗,而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母亲说她来喊过我,我回答她说我很累,不吃早饭了。这些我自己并不记得,大约那时候正是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吧,后来母亲来房间里看过我几次,见我都睡着,也就没再喊我,等我睡起来了,才招呼我吃饭,家里这时候只剩下了我和母亲,先生和父亲去王叔家,我问母亲父亲为什么也去了,母亲说是先生让他去的,也没说为什么。 我吃了饭,又开始犯困,于是就和母亲说我再去睡一会儿,正好这时候奶奶过来了,大约是早上她就来过了,听见我又要去睡觉,她说才刚起来怎么又睡,我觉得眼皮又有些睁不开,就说实在是困,可能是晚上的确没睡好,奶奶喊住我说,让我先别去睡,先到客厅里坐着靠一会儿。 我于是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哪知道才靠下去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次又是一模一样的情景,我不断地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但是却分辨不清是谁在说话,是男的还是女的,在说什么。 还是到后来,我感到忽然有人猛地拉了我一把,我就这样被惊醒了过来,而且我的身子半个悬在沙发外,很显然是有人拉了我。 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客厅的门是关着的,我还能听见奶奶和母亲在外面的说话声。这一惊,顿时睡意全无,于是坐正了身子,只觉得全身都是汗,当然,还有慢慢在心底滋生的恐惧。 我坐了一会儿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从客厅里出来,来到外面,才看见奶奶和母亲正在院子里烧纸钱,看样子已经烧了很多了。 我不解,问她们说好端端地烧这么多纸钱干什么。奶奶也没回答我,只是问我说睡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之类的,我回答说睡了一会儿不觉得困了。 我本以为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可是一看时间才发现只不过十来分钟,怪不得奶奶会这样问。 我于是就在屋檐下坐下来,看着她们烧纸钱,脑袋里却全是刚刚惊醒时候的情景,那种既像是幻觉又像是真实的场景,让我有些脊背发冷。 我坐着的时候,母亲来到我旁边坐着,我才反应过来她们已经烧完了,母亲问我在发呆想什么,这么入神,我自然不敢说刚刚睡觉的那事,于是就说是昨晚的事。 听见是昨晚的事,母亲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奶奶也来到旁边坐下,却没说话,很久才问我说,昨晚我遇见了一个人,看清那人的长相没有。 当时天黑,他又拿着手电筒,光刺眼,我是迎光看向他,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于是说不知道,但是感觉应该四五十岁的样子了。奶奶说隔壁镇也不是不认识她,但是我甚少去那边,认识我就很奇怪了。 我听奶奶这样说,已经知道奶奶想说什么了,于是问奶奶说是不是觉得这个人蹊跷。 奶奶说她也就觉得奇怪,不过万一真是巧合也说不定。我说奶奶可能是多想了,要不是没有那个人,我说不准都回不来。 奶奶听了却没说话,很久才说出一句来:“我就怕是鬼指路。” 奶奶这话一出,把母亲倒是吓了一跳,她顿时就惊呼出声了,奶奶见母亲反应这么强烈,于是安慰她说让她不要惊慌,她也就是猜测,因为奶奶也听得出来,我昨晚去过的那地方,就是郑老秋出事的地方。 奶奶既然说了,也就不再遮着掩着,问我说当时我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我嘀咕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边嘀咕着边回想着那晚见到这个人的场景,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更何况当时我忽然出现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本身自己就有些慌乱,更是无法留意这些细节了。 我想了一会儿说没有,奶奶听了说没有那就是最好的了。 正说着话,然后就有人来敲门,母亲去开门,却是老成,只见他带着东西,他说去了奶奶家奶奶不在,于是就来新家找,果然在这里。 不用说老成这是谢奶奶来了,我们家和老成家也算熟,一般邻里隔壁奶奶都是无偿帮的,但这些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都会送一些东西来。 而在老成进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想起了一点什么来。 这时候奶奶和母亲都起身招呼老成去了,只剩下我一脸错愕地呆在原地。老成坐了一会儿也就走了,我听了一些他们的谈话,原来是快要黄昏的时候他儿子在河边的桑树林里玩,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哭了,可是越哭越不对劲,而且马上就变成了傻笑,一会哭一会笑,叫也没反应,于是这才找奶奶来了。 奶奶去叫了之后也就好了,等他好了,问他怎么忽然就哭起来了,他说他在桑树里见到一个人,问他是什么人,他说不知道。后来老成他们也去桑树林里找了,什么也没找到。 小孩子容易丢魂,这也是常有的事,我也没放在心上。等老成走了,我才和奶奶说,当然说的时候自己也不是很肯定,我和奶奶说,当时我好像没有影子。 我不怎么记得了,所以有些不确定,但是脑袋里的确有个这样的景象,如果刚刚不是看见老成和母亲在太阳底下的影子,我自己也忽略这事了。 奶奶听见说我没有影子,立刻脸色就变了,她问我说那么那人注意到没有,我说没注意到吧,要是注意到了还不被吓跑了。 于是奶奶又问我当时我们离得有多远,我想了想说,最近的时候大概也有一丈左右吧。奶奶为了确定,又问了一遍我说,我确定当时我没有影子? 这个我答不上来,因为当时是他拿着手电筒,我的影子是在身后,我觉得没有,是因为当时他给我指路的时候我转头的时候扫到了,当时压根就没有想到影子这一层,现在忽然想起了,才觉得不对劲。 母亲说没有影子那是多么奇怪的现象,他就站在我面前,又不是一个瞎子,会看不出我没有影子。而且母亲说,她自己也走过夜路,用手电筒照出的影子是很长的,很难忽略掉。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再次开始心惊起来,因为我听奶奶说过,鬼魂才会没有影子,可是我明明是个人。 为了证实我特地站到了太阳底下,明晃晃的影子的确就在身后。 奶奶说只有两种情况,第一,要么是那个人真没留意;第二,就是他看到了,也知道当时是什么一个情况,而他就是故意来给我指路的。 我问奶奶说那怎么解释我身上没有影子的事,奶奶说最有可能的是当时我的魂丢了,魂不在人身上。 奶奶说很可能我人走到了那里,但是遇见了什么,然后人在了一处,而魂丢了到了另一处。 说了这些之后,奶奶详细地问了我回来的路线,我将遇见这个人到回到家里的详细经过都说了一遍,只是在说到进到村子里的时候却有些模糊起来,我似乎有些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从村口回到村子里的,无论我如何回想,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进到村子的。 奶奶听了问我说,是村口那片田地那里是不是?我说我不记得我走过那里,但是从我回来的路线,那里是必经之路。 奶奶说问题可能就出在那里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她让母亲和我好好呆在家里,她到哪里去看看。 奶奶这一去就去了一个下午,等她回来的时候,父亲都已经回来了,只是先生却没有一起,父亲说先生住在王叔家了,我觉得王叔家的事似乎有些不大对头了,否则先生不用住在他家。 果真,父亲说王叔家这回的这件事,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这样简单。 我们还正说着这档子事,奶奶就回来了,而父亲回来也没有遇见奶奶。 25、烧了半截的香 奶奶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点了一半的一把香,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之后听奶奶说了她去那里的经过,我才知道,这些香竟然是她在那片田地里找到的,沿着一条田埂一直插的,在中间的位置,而且都只烧了一半。 我说田埂上怎么会插着这样的香,可是我还没说完,就听见奶奶说这香是我们家里的。直到奶奶说了这句话,我才瞬间明白奶奶说这话的意思,她的一丝很明显,这是我拿出去的,因为除了我也不会有别人了。 奶奶说她自己裹的香和别人的,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很显然是我拿了香到那里点上的。 我听着有些瘆人,于是小声问说我好端端地到那里点香做什么。 这我不知道,奶奶她们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于是这些香的存在,无疑证明了奶奶的推断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昨晚我一直都在村口的田地边上,而魂儿跑到了隔壁镇去。至于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些事,这就说不清了,因为之前丢魂的经历,我都想不起自己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为什么我会跑到村口的田地上去? 还有就是,九岁那年我觉得自己是跟着郑老秋在走的,可是这回我虽然遇见了郑老秋,之后却并没有再看见过他的身影,难道每一次他就是负责来勾魂的不成? 说到郑老秋,父亲刚好又有话说了,他说有人去挖了郑老秋的坟。 这是他今天去了王叔家才听王叔他媳妇说的。郑老秋那坟在的地方荒弃,也不会有人去,之所以知道他的坟被挖了,是因为大清早的他们村子里有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地在村子里大喊大叫,一路狂奔,身上浑身是土,据说他一路都在喊:“郑老秋不在坟里,他不在坟里......” 说实话,大清早的村子里的人听了这话都有些不自在,因为郑老秋在他们村子里可是个禁忌,每家每户就连在提到的时候,都要忌讳着,更何况这人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大呼小叫,还就是村里最忌讳的事儿。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的小混混,整天无所事事,尽做些无聊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郑老秋坟上去了,看样子怕是还挖了几铲子下去,把郑老秋的坟都给挖出来了。 我听父亲说到这里,问了一句,郑老秋的坟都不在了,他又是怎么找到的。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上次我们去的时候都没找到,只是凭着先生的直觉,自认找了坟的位置,而这样一个小混混自然是不会有先生这样看风水地形的能力的,他又怎么就找得到了。 父亲听了说,这才是让人生疑和害怕的地方,因为村里人都估计这小混混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否则自己怎么就跑那里去了,郑老秋坟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他好端端的去挖他的坟做什么,这不是嫌命长吗。 于是这事一出,那还了得,当场村子里头的人就请了他们村里的阴阳先生,一起到郑老秋的坟上去了,他们去的快,回来的倒也快,据回来的人说,这小混混的确是挖到了郑老秋的坟,他们去的时候棺材都被打开了,就胡乱地散落在坟地边上,而棺材里头除了垫尸被,根本就没有郑老秋的尸身。 去的那个阴阳先生也说不出个究竟,大伙在上头觉得瘆人,于是匆匆将棺材合了,扒了土重新埋了,等着阴阳先生给个法子,第二天再去料理。 至于那个一路嚎叫的小混混,在从村头到村尾跑了一遍之后,他家的人终于把他给绑住了,后面怎么成也还不知道。 我听了,缩着脖子说,会不会是和我昨晚的事有关,可是话说了一半,就不敢再继续说了,奶奶听了只说让我别乱说话,但是看他们的样子,怕都是这样想的。 奶奶说幸亏我八字硬,要是别人遇上这些事一直折腾,人只怕早就撑不住了,我还能好好的,真的是祖上保佑。 天黑了之后奶奶就回去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父母看好了我,不要再出昨晚的岔子了,父母亲昨晚自己也经历过,自然也是怕了,所以整晚都在我旁边陪着我,一步都不离。 我于是问了父亲说王叔家的这事到底怎么一个解法,父亲叹了一口气说,他家大儿子古怪,父亲在他们家呆着都觉得诡异,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他家看着这些人一样。我问那先生怎么说,父亲说先生问了他家大儿子,他家大儿子说他没有点过香,而且先生看了之后说他家大儿子似乎除了人情绪有些反常,并没有很特别的那种奇怪。 我问父亲说这又是什么意思,父亲说先生的言下之意是在说,他家大儿子似乎是正常的。既然这样的话,那么院子里那些烧了一半的香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是烧了一半,奶奶在村口田地里发现的也是烧了一半,真有那么凑巧,我们八字一样,遇见的事也是一样? 我看父亲的样子,对于这件事起先似乎是不大想多说,但后来被我已在追问,终于说了事情的原委,我不知道父亲在顾忌什么,大约是怕我知道太多这样的事不好,因为像这样的事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有还凑着去的道理,更何况这种事说多了,自己身上也会发生不好的状况,还别说我们现在的状况就已经够糟糕的了。 先生说王叔他大儿子之所以看着反常,并不是因为招惹了脏东西,而是被吓的,后来被先生再三追问,他私下里才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听了他说的,连先生都吓了一跳。 他说他半夜起来并不是起来小解,院子里的那些香也不是他点的,点香的人,是他的弟弟。听到这里的时候,连我的觉得不可思议,父亲见我惊讶,顿了顿继续给我讲事情的原委。 他大儿子说,有一天晚上他老听见楼上有来回走路的声音,那声音听着似乎是有人从楼上走到了楼下,又从楼下走到了楼上,声音很沉闷而且缓慢,听着很让人不安,他听了一阵,在想是不是他弟弟怎么了,于是就起来看看。 哪知道才起来打开门,就看见他弟弟站在楼梯边上,一动不动的,吓了他一跳,但他还是问弟弟说他在那里站着干什么,他弟弟回答他说起来解手,然后就上楼去了。 他大儿子觉得奇怪,解手怎么会有这样的走路声,于是就留了一个心眼,回到屋子里以后就猫在了窗户底下,然后过了一小会儿,他果真又听见“咚,咚,咚”的下楼声。 他于是将头探出来一截往外看,只见他弟弟缓慢地走下来,然后去到院子里,接着蹲在院子边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再接着他就看见有火光,这时候他才看清他弟弟手里拿着一把香,这火光就是在点香。 香点着了之后,他就将它们插在了院子边上,就是后来王叔他媳妇看见的那个样子。 他大儿子自始至终都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等他弟弟将香插好之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边上很久,然后才又缓慢地上楼去了,用他大儿子的话来形容,他走路走的很慢,就像梦游一样。 他大儿子等弟弟彻底上楼没动静了,这才悄声地打开门来院子边上看,他自然是什么头绪也没看出来,他看了一阵也没看出什么究竟来,就打算回屋里去,因为那样大半夜的又是这样情景,即便他一个大小伙子也有些害怕。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楼上,他弟弟就站在窗子边上看着他,他冷不防看到魂都快吓飞了,据他说,当时他似乎看见他弟弟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但当时毕竟黑暗,他也不确定有没有看清,只是总觉得他弟弟背后就是站着一个人,而且他弟弟当时还说话了,他说要是他敢把看到的说给别人,就小心自己的命。 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不是他弟弟在说话。 先生也正是听了王叔他大儿子的这番话,才决定留在王叔家看个究竟,再者也是怕他家大儿子真的遭遇什么不测,起码他在那里,也能看看事情倒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听父亲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原本我还以为真是他大儿子有问题,想不到竟然是他小儿子中了邪。我问父亲说,那先生有没有说他小儿子在院子里点香是个什么道理,为什么香只烧了一半就熄了。 父亲说先生没说,但是踏勘先生的样子,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但是没说。我想也是,先生懂这些,没完全看出来之前知道说了会引起王叔他媳妇惊慌,于是便没有再问了。我问父亲先生为啥要叫着他一起去,父亲这才告诉我说,先生之所以要他去,并不是让父亲去做帮手之类的,而是让他去看王叔家有什么不妥的。 我说父亲他自己又不会这些,他怎么看得出来,父亲也是一头雾水,他说先生就这样让他做,他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而且先生还特地叮嘱说不要把这事告诉奶奶,我问说为什么,有什么好瞒着的,父亲说他也不知道,问先生先生也不说,就让他去看王叔家宅子的格局,他一个门外汉看什么格局,于是胡乱看了一通,什么也没说出来,先生最后没法,也只能罢了。 26、死局 先生是隔天之后回到我家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显得很疲惫的样子,那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来到我家之后,全家最关心的自然是他家倒底怎么样了,先生说,他们家只怕是个死局。 死局两个字,有很多种理解,但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全家都会遇见不好的事情,就像赵老倌家一样。 我问先生那他家二儿子倒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先生和我们说了他家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基本上和父亲说的出入并不大,但却比父亲说的要更吊诡。 先前说过,他家二儿子半夜经常会在楼梯间走动,其实当时我就好奇,为什么只有他哥哥听到了,而王叔他媳妇却丝毫没有反应,结果先生在他家在了一夜之后,发现王叔他媳妇也有问题。 说到这里,先生才说他家大儿子八字和我一样,要不是八字硬能镇着,恐怕早就走了王叔或者郑老秋的老路了,这也是他不敢说出真相的原因,你想想一家三个人,两个中邪了,你一个人在他们中间,而且还被威胁过,你能不害怕吗。 逃,是逃不掉的,你逃到哪里,这东西都会找到你,追着你不放,这就是神鬼事让人敬畏的地方。 先生说起先他也觉得纳闷,王叔他媳妇怎么会听不见这声音,而且先生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住在他家的时候,他特地和王叔他大儿子一起睡,有先生和他一起,他家大儿子恐惧烧了许多,到了半夜的时候,果然楼上开始传来“咚,咚,咚”的走路声,先生自然醒着,但他让王叔他大儿子别出声,也别起来,听着这声音倒底是要干什么。 先生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王叔他媳妇是个什么反应,他们一直这样听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楼上的那个声音自始至终就是来回地走,好像是在不停地踱步,而王叔他媳妇丝毫反应也没有,直到这时候,先生才说不对了,然后跟他家大儿子说让他去看看他母亲醒着没有。 可是这么一说,他大儿子却说什么也不去,反而更加害怕起来,先生这才看出一些端倪来,因为之前他大儿子压根没提过他母亲也不对劲的事,先生于是问他说他是不是还知道什么没说。 他大儿子这才说了关于王叔他媳妇的事,原来有一晚他大儿子去喊过他母亲,因为连着几晚他弟弟都这样,他自己又害怕,只能去喊他母亲,可是去到他母亲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他母亲竟然已经醒了,而且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起初他以为是他母亲也听到了这声音起来了,只是在听而已,于是他喊了她,可是王叔他媳妇却根本没有回答他,他走到他母亲旁边,才觉得不对劲,那种感觉就是很诡异,就在那时候,他母亲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把他推开,力道大得惊人,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不敢再出声喊了,然后他看见他母亲走到了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中央,这样站了不到一分钟,忽然就开始小声地说话,似乎有什么人在和她交谈一样。 而他弟弟则拿着香在点,与往常一样点在院子边上,他大儿子见这样的情景,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躲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先生问他说怎么不去找别的人来帮忙,他大儿子才说他怕,因为他弟弟警告过他,他怕他弟弟真的会杀了他,所以不敢离开,也不敢对别人说半个字。 听他这样说了之后,于是先生自己先去了王叔他媳妇的房间,哪知道这回更加让人惊讶,因为在先生打开房门的时候,王叔他媳妇就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外,先生见这样情景,当即就掏出了震子敲在门上,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之后,王叔他媳妇身子扭动了一下,这才缓缓离开了,先生拿了符在房门口、楼梯口等等的地方一一烧了,又用震子敲着念了驱邪的咒,然后王叔他媳妇和他小儿子这才安生了。 做完这些之后,先生却并没有结束,他说他感到院子里有些诡异,然后就在墙角看到有个人站着。但是这个人很快就不见了,就像是看花了眼一样,我问先生说会不会是王叔,先生说应该不是,王叔是他家自己人,不会害他们的。 我说不是王叔那会是谁,难道是郑老秋,这回先生没说话,但我看得出似乎也不是,先生之所以不回答,是拿不稳而已。 等白天之后,他们家的人又变成了正常人,但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有些怪异,就像王叔他媳妇依旧会发现院子边上的香,而他小儿子会说他哥哥半夜站在院子里的事。 先生感觉,他们似乎有种联手在陷害他大儿子的感觉,可是他又找不到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他的理由,虽然说他不是亲生的,但是王叔一家待他一直都比亲生的还亲,从没有过二心,这事只怕还有内里。 于是先生详细问了他大儿子最近做过什么不敬鬼神的举动没有,但是他想了半天,硬是什么也没想起,我听先生这样说,想到的却是我和奶奶去帮他家叫魂的事,我也不记得有没有和他说过,我于是插嘴说会不会是他家大儿子真有问题。 先生听见我这样说,问我为什么,我把叫魂那天的事说了,因为当时他大儿子就已经表现出不正常来了,只是后来好像好了。 我记得这事好像还是后来请了先生来才摆平的。 先生自然记得这一茬,被我一提起,似乎在想着什么,我怕打断他思路,就没出声。最后先生忽然详细地问了我,在赵老倌他家二儿子葬礼上见过王叔的事。 这事已经经由奶奶证实过,当时他的确在,于是先生说得再去赵老倌家二儿子坟山看看,但这回他需要些人手,问他要什么人手,先生说挖坟。 我们听了当场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是赵老倌家的坟,我们这些外人怎么去挖得,再者即便可以挖,可是擅自动别人家的祖坟,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是不得了的。 先生却说无论王叔郑老秋那边,还是我家的事,恐怕问题就在那两座坟上。 被这么一说,我们就都没问题了,父亲犹豫说非要去挖不可吗,先生说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了,最后父亲说行,他负责找人,先生特地叮嘱说最好找外地的,说的时候也说是自己的坟,就说是重新修葺。 父亲说他下头有几个靠得住的建筑工人,找他们做就可以了。 于是先生选了日子和时辰,然后说了一些要准备的东西,去挖坟自然是要先祭祀的,这一选,日子就选在了后天,也是最近的一个能祭祀动土的日子。 这事我总觉得有些忐忑,问先生说要不要告诉奶奶一声,先生没明确回答,我总觉得他和奶奶的关系很微妙,似乎他做什么总不愿让奶奶知道,但最后先生还是说,如果奶奶问起就告诉她吧。 最后奶奶还是知道了,因为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他那边,只是奶奶知道了之后,却没有什么反应,大约她也知道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这样做了,她只是说做这样的事本来就已经不道德了,一定要好好抚慰死人,再好好下葬,不要随便将就了。 父亲说自然不会,然后奶奶说赵老倌家那边她去一趟,再怎么说也该和他家说一声,赵老倌不成事了,和赵老太说一声也好。 赵老倌夫妇和奶奶是一辈的,能由奶奶出面去说,自然比父亲他们这些小辈去说要好很多,也更说得动。毕竟奶奶做这行,在村里还是有些威信的。 奶奶去赵老倌家是第二天的事,从奶奶回来的说辞来看,很顺利,赵老太并没有什么意见,她说他家已经成这样了,如果能帮别人家减轻一些灾厄,那么也算是给他家积德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二儿子本来就死的惨,死了棺材还要被挖出来,她这个做母亲的于心不忍,让奶奶一定要好好重葬,多给他烧一些纸钱,不要让他抛尸荒野。 奶奶都一一应允了,而且保证说不会有一点不敬的地方的。 临了了,赵老太特地叮嘱说这事不要告诉赵老倌,她自己也不会说,他疯疯癫癫的,要是知道了这事,恐怕会来我们家闹,到时候就弄得不好了。 听了这些,我不禁觉得赵老太的确是个很明白事理的人。这些说完,想起我上次去他家的情形,我问奶奶说,她看见那个小孩子没有。 奶奶却对我说,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提那个小孩子的事情了,我那天见到的,就当没发生过。奶奶说,有些东西寻根究底是会害死人的。 27、二栓子坟 到了第三天,我们准备妥当了,就往赵老倌二儿子的坟上去,我们去的早,到坟地上的时候太阳才出来,先生指挥着将祭祀的物/rad/704/ 弄完之后撒了纸钱,挂了魂幡、孝杖和纸人,最后将孝杖和纸人都烧了,将魂幡挂在了远一些的地方,祭祀就算完了,接着父亲带来的那些个工人就开始拆坟。 拆坟的过程这里就不详细描述,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外圈和内圈都被彻底拆掉,终于露出里面的棺材。 先生说开棺需要在午时,因为这个时候是全天阳气最重的时候,过了午时阴气就会开始聚集,到那时候再开棺就会引来麻烦。 棺材被弄出来的时候才刚进入午时,先生说等一等,直到午时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点了符纸绕着棺材烧了一遭,让工人把棺材抬到阳光底下,开始开棺。 让人根本想不到的是,在棺材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只见一只庞然大物忽然从棺材里跑了出来,而且直直地就扑在了人身上,要不是被扑的这个工人动作麻利,只怕当场就被到断了脖子。 至于这是什么东西,那是之前就一直出现过的,是一只大老鼠。 其实用大来形容是不确切的,因为这只老鼠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它的身子已经足足有一只小猪般大小,尾巴有三个指头粗。 被它扑中的工人被咬到了肩膀,当时整个肩膀就红了,旁边的人见了赶紧抄了家伙去打它,然后它才从那人身上下来,一溜烟就窜进了树林当中,只剩下被咬的那人大声的嚎叫。 其他的工人也被吓得不轻,情绪激动,我更是被吓得动都不敢动,我只觉得见到它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那些工人纷纷询问父亲这倒底是什么墓,这么邪乎,竟然有这样一只前所未见的老鼠在里头,父亲自然也答不上来,只能草草安抚了这些工人,然后给这个被咬的工人止血,接着送他去医院。 其他的工人见有人受伤,都表示要离开,他们确实也被吓到了,但后来好歹被父亲稳定下来,父亲让其中两个带着这人先去医院,其他人留在这里,总不能把棺材就这样胡乱丢弃着。 先生后来检查了棺材,发现棺材上有个洞,在棺材底的地方,大约有成人拳头大小,然后先生又看了坟地放置棺木的底部,发现在对应的地方也有一个洞,于是先生猜测说这是老鼠洞,它们钻穿了棺材,让体型较小的老鼠可以自由进出里面。 而至于为什么要自由进出,只怕是给棺材里的大老鼠送食物的。 因为棺材是被封死的,整个棺材又只有这样一个洞穴,所以可以断定,这只大老鼠不可能是自己跑进去的,当然也不排除它钻进去之后变大了钻不出去了,于是只能靠其它老鼠送食物为生。 如果排除了这个可能,那么就是说,它是被人为地放在棺材里的,这是赵老倌二儿子的坟地,能把老鼠放进棺材里的,自然也就只有赵老倌家的人。 暂时我们还不能断定倒底是什么情况,于是也不好妄下论断。只是在看了棺材下的那个拳头大小的洞的时候,却发现这不是被咬穿的,而是在打造棺材的时候就已经打好的。 因为如果是老鼠自己咬穿的话,边缘会很不规则,可是现在这个洞的边缘不但非常规整,而且还有被精心打磨过的痕迹。还有一点就是,既然老鼠可以咬穿这样一个洞,那么就可以把整个棺底咬穿,那么大老鼠早就可以从下面打洞跑掉,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它根本咬不动,再者就是棺材被什么特殊的药水泡过,让老鼠不敢去咬。 看这棺材的材质,并不是非常好的材质,于是先生倾向于第二种,就是棺材的材质用一种老鼠十分惧怕的药水浸泡过,让它不敢去咬,所以才会让它心甘情愿地被困在里面。 我说,难道赵老倌家二儿子死亡是假,在棺材里养老鼠才是真的? 我对他家二儿子死亡的事并没有很深的印象,但是奶奶不同,奶奶说她亲眼见过赵老倌家二儿子的尸体,整个人摔得惨不忍睹,特别是脸根本已经辨不出来了,身体很多地方也摔得血肉模糊。 那么既然他家二儿子死亡的事是真的,那么他的尸体又葬在哪里,我说该不会被这只老鼠当食物吃掉了吧? 先生说不可能,他说棺材里绝对不会有他家二儿子的尸体,转而他的视线看向了旁边的这座空坟,然后对父亲说拆开这座坟看看。 这些工人受了之前的惊吓,再做的时候就多了一份小心,而且在拆坟之前就说这回他们可不开棺了,为了先稳住他们,父亲说先把坟拆开再说。 很快坟被拆开,趁着还有太阳,先生说得尽早把棺材拆了,这些工人都忌惮刚刚的事,最后先生说让他们安心拆,这棺材里绝对不会再有一只了,再加上父亲加了一倍的工钱,他们这才小心地打开了棺材,果真棺材被打开之后,并没有再出现异常,只是这空坟里的棺材里头,有一具尸骸。 我们看了,说赵老倌家够绝的,竟然把尸身放在了空坟的棺材里,这我就有些搞不懂了,刻着名字的是一座假坟,而空坟里才是真坟,他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让人疑惑和觉得不正常的地方还不在这里,先生看了棺材里的尸骸之后说,这尸骸看着不对啊。 我们问哪里不对,先生指着尸骸说,棺材里的尸骸身形瘦小,但是从之前的描述中,赵老倌他二儿子身形并没有这般瘦小,还有就是,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家二儿子是摔死的,可是棺材里的尸骸全身骨骼都很正常,根本就没有摔断的地方。 还有就是先生说,看这具尸骸的髋骨,这明明是一个女人的骸骨。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们都吃了一惊,先生拄着下巴想了一阵,最后看向了奶奶,才缓缓说道:“看骨骼的稀疏程度和身形,我怎么觉得这明明是赵老太的尸骸!” 父亲首先惊呼出声,他说赵老太不是还活着的吗,但是先生却看向了奶奶,他说:“如果从赵老倌家来看,这是最大的可能。” 我们见先生说话都看着奶奶,于是也纷纷看向了奶奶,奶奶脸色倒是没有变过,但是通过他的眼神,我们却可以看出,这件事,的确是有内里的,而且她知道。 我说:“奶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奶奶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在来之前,我就知道这件事包不住了。” 奶奶果然知道,然后奶奶详细说了这件事的经过,然而听了奶奶的这段叙述,我们才终于明白,其实最关键的地方奶奶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和我们说过,甚至这件事为什么会关联到我,为什么我会被牵连进来。 赵老倌他家二儿子的确是在外面摔死的,而且尸身也被运了回来,但是因为死的仓促,根本没时间准备棺木,所以刚运回来的时候,只能在招魂处搭了临时的窝棚,然后找了垫尸被和盖尸布将他安放在临时窝棚里,让人白天黑夜地守着。 哪知道当天晚上,窝棚外头忽然来了几只猫,至于是从哪里来的,现在人们都说不清楚,有人说是二栓子的尸气将它们给引来的,有死尸的地方最忌讳猫,特别是黑猫,因为要是尸体被猫踩到了就会诈尸,所以当这些猫出现了以后,守着窝棚的人就去赶这些猫,为了不让它们靠近窝棚,赵老倌家还特地找了一只狗来守在窝棚口。 哪知道即便如此,在第二天深夜的时候,二栓子的尸体竟然不见了,当时守夜的亲戚说根本就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尸体就不见了,而且狗就在窝棚口,趴着叫都没叫过一声,其间倒是听见过几次猫叫,但后来也就不见了。 大半夜的尸体不见了,这是多让人觉得恐怖的事,先不说这尸体是怎么不见的,就当时那气氛就足足能把人吓死,于是当时守夜的人都认为是撞了邪,连夜就请了先生来看,哪知道请来的先生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只能烧了一些纸钱,念了一些咒语算是给赵老倌家的那些人一个心理安慰。 倒是他的建议不错,他让赵老倌家的人顺着河边的桑树林找找看,看会不会在里面。 赵老倌家的这些人果真沿着桑树林去找,竟然真的在桑树林里找到了二栓子的尸体,只是找到的时候看见一个黑黑的东西呼啦啦就窜进了桑树林里,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据后来有人回忆说,他似乎看见了像老鼠一样的尾巴,但是说完他自己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说法,他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老鼠。 至于二栓子的尸体,本来就已经摔得惨不忍睹了,被发现的时候,更是被这不知名的东西给吃的不成样子,当时赵老太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变成这样,当即就晕了过去。 在场的这些人收了二栓子的尸体,但是人人都觉得这事邪乎,阴阳先生更是建议说二栓子的尸身不要土葬了,最好是火化了。 赵老倌家听了先生的建议,于是将二栓子给火化了,但是这件事却是悄悄做的,为什么要悄悄做,一是这事传出去不好,二来是因为赵老太。 28、赵老太的秘密 因为赵老太死了。 至于这赵老太是怎么死的,也是一个谜,因为她死的时候没人在旁边。刚刚不是说到赵老太在找到二栓子尸体的时候,因为看到尸体被撕咬成那样,所以被吓晕了过去,后来在河边醒了过来,但是醒来后整个人就怪怪的,好像是丢了魂一样。 所以说奶奶为什么会知道这事,完全是因为赵老倌家让她来帮忙叫魂。 奶奶来了以后看了看赵老太的情形,又问了是怎么丢魂的,赵老倌家起初还遮掩着,只说是在河边吓到了,于是奶奶说既然在河边,那边刚好又有桥,就到丢魂的地方去叫。 哪知奶奶叫了三声以后,忽然就睁开眼把香摁土里弄熄了,有些恼怒地说道:“你们家骗了我!” 当时奶奶的华语带着愤怒的语气,把赵老倌家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只怕唯一没有反应的就是赵老太了。问气缘由,奶奶才说赵老太这不是丢了魂,而是被上了身,他说赵老倌家不说实情差点害了她。 至于是怎么个害了奶奶法,奶奶就没有再说了,又奶奶是怎么知道赵老太是鬼上身的,奶奶也没说,她当时好像自己也吓着了,所以才会怪赵老倌家隐瞒。 赵老倌家的人见奶奶真的生气了,连忙赔不是,这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奶奶,并且央求奶奶一定不要把这事告诉村里的其他人。 奶奶听了之后气消了许多,然后说赵老太这不是丢魂,她不是先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了,建议他家还是赶紧找先生来看看。 其实当时那个先生就在场,但他是个半吊子,压根就没看出赵老太的异常来,于是后来奶奶推荐,他们才去找了周先生来。 等周先生来的时候,赵老太已经闹了几场了,最后只能被他家的人用绳子捆了摁在床上,据说她有一会儿见谁咬谁,完全就不像个人,力道大得惊人,拉都拉不住。 周先生来了之后才烧了一张符,她就更加烦躁了起来,俨然已经不是人们认识的那个赵老太了。后来周先生让人找了一面镜子来,镜子用杨柳泡过的水擦洗过,然后将赵老太扶正了站着,把镜子正对着她,当时奶奶是亲眼看见的,她说她在镜子里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在赵老太身上,但倒底是什么却辨不清。 周先生让人扶稳镜子,然后拿了震子和朱砂,震子在镜子上敲一段画一段符,一共敲了九段,画了九节符,奶奶说震子每敲一段,赵老太身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就少一点,到了九段都敲完,那东西已经不见了。 弄完这些之后,先生吩咐他家的人用香插着符纸围一个圈,然后把这面镜子放在圈子里砸碎了,再把糯米、香面、符纸和鸡血淋上,混着锡箔纸钱一起烧了,最后把烧剩的东西埋到桥下面去。 赵老倌家都一一地照着做了,经过这样做了之后,赵老太算是清醒了过来,他家的人谢了先生和外婆,就忙着火化二栓子的事情去了。 他们家是打算第二天去火化场火化二栓子的,可哪知道当天夜里赵老太就死了。 说实话,赵老太死的时候也没人看见她倒底是怎么死的,因为自从白天的事情之后,大家都以为赵老太没事了,她一个人睡在房间里,赵老倌到楼上去睡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赵老倌忽然听见一声“嘭”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他就起来看,等他下楼来到楼梯口的时候,只见院子里黑洞洞地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极了赵老太,于是赵老倌就喊他老伴说,这么晚了不睡起来这是干啥。 赵老太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就开始起步往外走,赵老倌见了这才觉察出不对劲,于是就喊她说,孩子他妈你这是去哪啊? 但是赵老太这时候已经走出门去了,赵老倌本来想进屋里叫他家大儿子的,但是见这情形只能在院子里喊了他大儿子两声,自己就追出去了。 他出来之后,只见赵老太隐隐约约地在往桥边走,然后一晃就往桥下边去了,见这样,赵老倌心上不禁毛了,因为赵老太走着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白天他们埋烧剩东西的地方。 赵老倌犹豫了下要不要跟下去,正好这时候他大儿子也追着出来了,于是爷俩一起到了桥下头,才下去就看见有个人躺在那里,等看仔细了,正是赵老太。 只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于,赵老太的身子已经僵了,体温压根也没存多少了,看这情形分明死了已经有好些个时候了,如果这样说来的话,那么刚刚赵老倌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赵老太的亡魂? 可能是这边的响动惊动了桥那边守夜的亲戚,他们纷纷也赶了过来,看见赵老太尸体的时候都万分惊讶,他们说他们就在那边,根本就没听见过一丝响动,而且赵老太身上没有一处伤痕,就连摔伤都没有一处,死得甚是诡异。 所以后来赵老倌家的葬礼,就变成了将错就错,二栓子第二天被悄悄地火化了,至于骨灰怎么处理了,没人知道----应该说除了他家的人,没人知道。 而这赵老太,则被放进了本应该葬二栓子的棺材,按着出殡的日子,上山给埋了。 听完奶奶讲的这些,赵老倌家的事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只是让我疑问的是,为什么赵老倌家要这样做,不堂堂正正地葬了赵老太,至于二栓子,葬空棺就行了。 奶奶说这就是赵老倌家的事了,她只是个外人,不可能知道他们家倒底是怎么想的。而至于奶奶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是因为周先生,他家去找了周先生来看这事,周先生给出的建议就是建两座坟,既然他家不想让外人知道赵老太已经死掉的事,那么就在二栓子旁边建一座空坟,让人误以为是给以后的老人用的,然后把赵老太葬在里面,至于二栓子的坟里,就不用放什么了。 奶奶说,这是周先生私下里告诉她的。 听到这里我们就奇怪了,按照奶奶的说法,二栓子的坟才应该是空坟,甚至是连棺材都没有的,可是现在他的坟里不但有棺材,还有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的老鼠养在里头,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奶奶说她所知道的,就是刚刚说的那些,至于这坟里什么时候有了棺材和老鼠,她就不知道了。 到了这里,先生又问了一个问题,他问奶奶说既然赵老太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在赵老倌家坐着的又瞎又聋的赵老太又是谁? 父亲是见过以前的赵老太的,他说赵老太的样子根本就没变过,说不是一个人的话,他都不信。奶奶说这就是赵老倌家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这个赵老太是个什么人,她自己也不知道。 奶奶说她知道赵老太的死讯之后,的确是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在见到过赵老太,当然了,自从赵老倌家出了这些事之后,就连他家的人都很少见,特别是赵老倌和赵老太,几乎就没怎么露过面。 当然,这里说的是那些不知道赵老太已经死掉的人。 当时奶奶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赵老太已经死了,是不可能见得到了,至于赵老倌也见不到,估计是家里出了太多事,不想出门的缘故。 如果说这段时间有多长,大概有几个月的样子,然后忽然有一天,奶奶外出回来,碰见了赵老太,只是那个时候赵老太已经瞎了聋了,拄着一根手棍,赵老倌扶着她,见到奶奶的时候,赵老倌还和奶奶打招呼,奶奶做这事久了,虽然乍一看也别惊到了,但是当时好歹也没让他家的人看出什么来,奶奶说当时她还问赵老倌说,才几个月不见赵老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赵老倌解释说二栓子死后赵老太伤心过度,眼睛哭瞎了,耳朵也背了。 很快赵老太的这个消息就在村里里流传开了,村里人都替他家可怜,只有奶奶心里清楚,这个赵老太不是原先的那个。 奶奶虽然知道,但也没说破,没拆穿,归根结底,人家一瞎眼老太太也没做什么,于是也就平常叮嘱父亲和姑姑们稍和他家打交道,免得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再接着后来他家大儿子淹死在鱼塘里,再接着赵老倌疯掉,大儿媳和孙子遇车祸死掉。这样说来,整个赵老倌家,活着的,也就只有赵老倌一个人了。 其实这个问题上次我也问过,我说既然赵老太和二栓子的坟都在这里,可是怎么不见他家大儿子的。 上次我们不了解内里,没有深究,可是这回,总觉得他家大儿子葬在了哪里,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29、挖坟 对于墓葬习俗来说,倒也没有兄弟之间一定要葬在一起的说法,但是问题的关键是,他家两个孩子都是英年早逝,按理说应该是要葬在一处的,可是这里没有他家大儿子的坟,是不是说,他们家还有另外一处墓地,可是为什么两个儿子要分开葬,里面又有什么内里可言? 这成了困扰我们的问题,当然了,我们自己也想不通,而现在唯一知道的,当然只有赵老倌,自然了,那个瞎眼老太太也可能知道。 挖坟开棺得了这些之后,再在坟地上也看不出一些所以然来了,于是先生拿出事先已经写好的经文念了,在棺材前烧了,这才重新封棺。 但是坟已经被拆了,再修回去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做的了,好在父亲已经联系好了专门做这个的,只是今天没跟着来,父亲是怕万一出个什么走了风声,毕竟这事诡异的紧,我在心里说还好父亲没带着来,否则帮不帮修还是问题。 至于父亲带来的这些工人,都是跟着父亲很久的了,只要父亲好好安抚叮嘱,也不会走漏了风声去,更何况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拿出去乱说。 于是今天修不好,就要有人在这里守着,这些工人没一个愿意,别说他们目睹了刚刚的事,就算没有那事,这里荒山野岭的,周遭又都是坟地,谁会愿意呆这里。 最后还是先生说,既然这样就让它先这样放着,等明天一早带了修坟的人来,他们修坟自然会在上面吃住守着,今晚就先空一晚。 然后先生拿了墨斗在坟地周边弹了一圈墨线,他用的墨斗是专用的,又和木匠用的不一样,这里就不多做赘述了,弹完之后又在棺材上弹了,用香沿着墨斗线外圈插着符纸点了,这才作罢。 我们一行人回到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先生说我们必须在田阳落山前回到村里,以免沾了坟地里不干净的东西回来,而且下山的时候每个人手上必须拿一柱香不要熄了,还有一个人边走要边喊着所有人的名字,防止有人被勾了魂去。 当然了,父亲没和我们一起回来,他和几个工人去医院看那个被老鼠咬伤的工人去了,被咬伤的那人他们都叫他柱子,三十还不到,却从十五岁就跟着父亲做了。 我们回去之后我总觉得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那老鼠从棺材里扑棱出来的场景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奔波的缘故,我总觉得想吐,有些恶心。回到家里之后,母亲做了晚饭,我也没胃口吃,只吃了一些带酸的水果,然后就去冲澡了。 在浴室里我才脱了上衣,就被吓到了,因为我在我的肩膀上,再一次看到了以前出现过的那个黑色手掌印,那姿势,就像是从我身后搭在我肩膀上的,看见的时候我立刻吓了一跳,几乎是从浴室里冲了出来,那时候先生和奶奶他们正在吃饭,见我忽然冲到了厨房里,光着上身,先生眼尖,率先看到了我肩膀上的手印,他立刻放下饭碗,问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也是刚刚才看见,浑身就这一处,不像上回是两边肩膀都有。 先生于是找了香面和符纸浸在水里,然后用这水擦在我肩膀上,符水擦在上面的时候我只感到火辣辣的疼,就像伤口上擦了酒精一样,我回头去看,先生说让我别看,我只是瞥到黑色手掌印的部分好像已经变成了殷红一片,但是却没有出血。 接着先生让母亲找了一些糯米来,混了香面然后包了伤口,并且叮嘱我说三天内不要让这里碰到水。 弄好之后全家的气氛似乎又有些凝重了起来,可能先生想到我怕老鼠,于是才问我那老鼠窜出来的时候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正常的,我那时候都吓得全身发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先生没问出什么来,可是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然后我听见他和奶奶说,要是我在上面被吓了丢了魂,就麻烦了。 至于是个什么麻烦法,先生没说,最起码在我面前没有说,也不知道和奶奶她们说了没有。 晚上的时候父亲回来了,看他的样子表情有些凝重,母亲看出不对劲,问说是怎么了,父亲这才说他去医院没找到柱子他们。 问起怎么没找到,父亲说他回来之前给送着去的工人打了电话,那人说就在第一医院,可是到了那里再打,三个人的手机就怎么也打不通了,而且父亲到挂号处问过,都说没有这样的病人来过,最后父亲无奈,就只能回来了。 我们猜测说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但是父亲说也不会这么巧,三个人都没电了。 还是最后先生悠悠的一句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他问父亲说,他确定他们三个都下山了吗? 这话一出,我们顿时就都惊傻了,三个人没下山来,那会去哪了,要是弄不好就是三条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父亲更是着急,当即就要找人上山去找,还是先生拦着,他说要是他们真的被困在了山上,现在只怕已经走到更深的深山里去了,就算父亲去找,也是找不到的,而且大半夜的上山,只怕自己也会遇到危险。 父亲说那怎么办,他虽然经历过很多事,可这样的事确实头一遭,也难免会没了主意。 先生说等天亮了让父亲再上山去找,到时候再打电话试试,或许能打得通,找得到线索,如果这也不管用,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不到半夜,父亲的手机就响了,为了这事父亲睡不着,全家就在客厅里一直商量着这事,然后父亲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打电话来的正是送柱子下山的工人,父亲问他们在哪里,他们说他们现在才下山来,问他们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他们说下山的时候走错了路,反倒走到山里去了,手机又没信号,在山里转了很久,这才出来,一有信号就打过来了。 父亲问说他们白天不是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已经在医院又是怎么回事,哪知道电话那头一愣说,他们没有打过电话。 父亲还算反应快,就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说自己可能记错了,然后问他们在哪里,他过来看看。 于是半夜的父亲自己开车去了,出去的时候母亲特地叮嘱他小心一些,先生还给了他一包符。 父亲这一出去,全家更是睡不着了,都等着父亲回来,奶奶也反常地,第一次在新家等着,没有回去。 后来父亲总算打了一个电话来,让我们放心,他们三个没事,只是柱子失了血,人有些弱,医生看了已经在输血,暂时没有大碍了。 得了这个信儿,我们才安心了,然后母亲叮嘱父亲说很晚了就在附近找间旅馆住下,不要赶着回来了,半夜三更地不安全。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然后我们才陆续去睡了,我肩膀还在疼,没有睡意,奶奶说她要回去,母亲说不安全,就在新家住一晚,但奶奶就是不同意,她说都是自家的村子,有什么好怕的,也不让人送,自己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打电话回来说他不回来了,他直接带着修坟的去坟上,先生问我肩膀碍不碍事,要不碍事让我和他再去一趟,母亲说她和奶奶也去,但先生让她们留在家里,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 这次因为不赶祭祀,所以我们去的比较晚,到那里的时候,修坟的师傅们已经在动工了,样子和我们昨天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 父亲见我们来了,稍稍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我们到了边上,避开了这些修坟的师傅,先生问父亲说,上来这里的时候没什么异样的情况吧。 父亲也留心着,说和昨天离开时候一样,没有异常。 然后先生让我站到昨天站着的地方,他看了看周遭的情景和地形,也没说什么,就和父亲说,我们到那边去走走看。 虽然说是走走看,先生肯定是有目的的,因为他走的方向,正是昨天那老鼠逃走的方向。 这边坟地多,大约每走十来步就有坟,而且一路过来也都是小路,杂草丛生,先生每到一家的坟前,都要仔细看看,我不知就里,就一直跟着。 走出去一截之后,先生问父亲说这一带的坟地是不是都是我们村上的,父亲说是,指了上面说那一片是隔壁村的。听到隔壁村,先生问说是不是王叔他们村,父亲说是。 因为先生也知道,我们村是在我们镇的边上,王叔他们村既是隔壁村,也是隔壁镇。先生听了说,那上去看看。 上去的这段功夫,先生问说既然他们的坟地也在这里,可怎么王叔的坟却没有在这里修,问到这个,父亲就说不知道了,对于他家来说,恐怕还是先生更了解一些,因为他和他家打交道的次数,比我们多多了。 我们爬到上面之后,上面和下面依然一样,都是密密麻麻的坟,可是先生却已经盯上了一座坟,他说这坟的方位怎么是这样布置的? 30、孤坟 等我们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是一座孤坟,修的倒也还规整,半旧不新,不是那种非常老的坟。 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问先生这坟哪里不对劲了,先生指着坟后寸草不生的怪石说道:“你看这坟周围并无其他坟与之排立,这是孤坟之相;它背靠嶙峋怪石,这是大凶;你再看下面有一洼水从这里流出,可以想象坟下必靠恶水,这是软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很不好的格局,不单死人不得安宁,就连活人也不得安生。” 我听得愕然,对于这些我并不太懂,只是问说难道他家在修坟之前没让地师或者先生看过吗? 这个看没看过,就不得而知了,我们来到坟前墓碑,看到名字的时候都惊住了,因为墓碑上是王叔的名字。看到是王叔的名字在上面,先生说王叔的坟并不在这里,他的坟迁过一次,但是也没迁到这里来,这里为什么会有他的坟,还是说这只是同名同姓的? 但这也太不可能了吧,这片坟地都是王叔他们村的,我还没听说过他们村也有一个和王叔一模一样名字的人呢。 最后先生说,可能王叔的坟有两座,有一座是假坟。 从这个格局来看,先生说就能解释为什么王叔家总是有这么多的灾厄了,换句话说,这种格局,想家里没有灾厄都难。 我们在王叔的这座坟前没有停留太久,先生说这事他去问王叔他媳妇,先看看她怎么说。然后我们再往前走了一些,就折头回去了。 折回去的时候,我问先生是不是在找那只老鼠,先生说不是,就是看看周遭的地形。我又问先生说他为什么对这只老鼠不感兴趣,先生才说像这样不寻常的畜生出现,必然是受了煞气的滋养或者侵蚀,如果找不到煞气的来源,即便找到老鼠也是白搭,而现在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一处出煞气的地方,就是赵老倌家。 他家坟地上的煞气,多半也是从家里带着来的,再加上坟地上的一些格局问题,更是让煞气不断滋生,以至于到了今天的这样局面。 我们回到二栓子坟地上的时候,那些师傅正在忙活着,父亲和他们打了招呼,说了些事项,然后我们就下山去了。 回去的时候,先生又问我昨天我站在坟地上的时候,有没有感到身后有人拉我或者推了我,总之先生的意思就是问我昨天有没有什么人或者声音在我身边出现。我知道先生说的是什么,于是摇摇头说没感觉到。 先生这样问,十之**也是因为我肩上的这个手掌印,可是先生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个手掌印就是我在坟地上招惹的,而不是在家里呢?我记得我在家里也看见过这样的手掌印。 路上父亲和我们说了柱子的情况,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总体情况还算好,只是这回的确是将他吓得够呛,估计他以后也会像我一样,见到老鼠都会怕的要死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看着父亲,父亲见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于是问我说怎么了,我于是问他说小时候我是不是也和柱子有过一样的遭遇,要不我怎么会这么怕老鼠。 母亲也说过,我原先并不怕的,只是,可是只是什么她却没有说出来。 父亲忽然沉默了,大约他也没想到我忽然就会问出这个问题来,我继续追问说是不是我小的时候就见过这样的大老鼠,所以从那以后,见到老鼠就怕,就连死老鼠都怕的要死。 先生坐在车子后面,我听见他幽幽地说:“你就告诉石头吧。” 父亲双手握着方向盘,也没有看我,叹了一口气告诉我说,我小时候的确也被这样一只老鼠袭击过,但是那只老鼠并没有坟地上的这只大,也没有像咬柱子一样咬我。 事情的真相是我三岁那年,那时候我跟母亲去河边,我是丝毫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家里养着蚕,河边有一段桑树是我们家去种的,母亲带着我去打桑叶,我那时候小,自然不可能跟着母亲一起,于是就在桑树林里、河边自己玩耍。 父亲说母亲正打着桑叶呢,忽然就听见我撕心裂肺的哭声,当时不仅仅是哭声,甚至是尖锐的嚎叫,那种惊吓到极限的嚎叫,母亲连忙就从桑树林里钻了出来,他出来看到我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据说当时她看见一只猫这么大的老鼠正咬着我的衣领子,使劲地把我往桑树林里拖,我的双手胡乱地拍打着,但又怕它,而且据母亲说它还用尾巴不断地抽我,目的是让我吃疼无法奋力挣扎。 母亲自己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老鼠,自己也吓得够呛,但是听见我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就不怕了,她折了一根粗一点的桑条,提着就追着来,起先那老鼠还不松口,继续拖着我,但是马上就挨了母亲几桑棍,它于是立刻松了口来扑母亲,母亲当时估计已经是打红了眼,只是死命地抽它,根本就忘记了害怕,后来那老鼠占不到便宜,这才钻进桑树林一溜烟跑了。 母亲见它跑了,这才一把抱住我,可是当时我哭得根本就停不下来,母亲也顾不上那些桑叶,就去了奶奶家,之后就是除惊叫魂,然后我才歇了。 也是从那次起,我见到老鼠就怕,不管是什么老鼠,好在奶奶家也好,还是我们家都没有老鼠出没,这才安生地一直过着。也是从那次事之后,我们家在河边种的桑树也不要了,给别人了,蚕也不养了。 其实那次母亲自己也吓着了,只是因为有母爱的支撑,才敢和老鼠搏斗,父亲说,母亲后来回忆起这件事都还心惊胆战,她说要是不是为了保护我,她自己都吓得腿软了,还怎么敢和它搏斗。 说实话,我单单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更是无法想象当时那老鼠拖着我走的时候,我回事什么样的心情,肯定是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父亲说,所以从那次之后,我们家就一直觉得那片桑树林邪乎,就再也不让我去那里玩了,因为这件事我还去住了院,后来虽然康复了也没事了,但是完全忘记了河边的这档子事,只是一提起还会莫名的怕,直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渐渐好了,不像刚刚那几年那样了。 父亲说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我,就是怕我又想起来,像这样不好的事,记不起来就算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即便是父亲重复了一遍,我也没有丝毫的记忆浮现出来,大约是过得的确是太久了,又或者是已经被我完全遗忘了也说不一定。 听完之后,我又想起自己见到的这只老鼠,忽然萌生出个念头,说频频在家里出现的这只老鼠会不会就是小时候攻击我的那只。但是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从我三岁到现在,都过了十四五年了,那老鼠应该更大了才对,或者早该死了才对,不会一尘不变的。 我就一直想这想那地,然后就回到了家,父亲可能一夜都没睡好,去补觉了,我虽然也觉得困,可是父亲和我说了这事,于是就不想睡了,然后我和母亲他们说我去奶奶家,母亲让我小心一些,我就过去了。 我到奶奶家的时候,奶奶正在糊纸人,见我过来了,问我说去了坟地回来了,我把去坟地上的事说了,奶奶说开始修就好,修好了也好根赵老太有个交代。 我自己嘀咕说那不是赵老太,哪知道奶奶却责备我说,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到了外边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说知道了,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然后奶奶估计是见我脸色不对劲,于是问我说怎么脸色看着这么难看。我这才把小时候差点被老鼠拖走的事和奶奶说了,奶奶惊奇地问我是不是父亲说的,我自然不敢隐瞒,奶奶就没说什么了,继续糊她的纸人,我于是问奶奶,当时那老鼠干嘛要拖我走,难道是要把我拖到桑树林里吃掉吗? 奶奶说她又不是老鼠,她怎么知道,然后问我说难不成我还真想被拖进去吃掉。我自然不会这样想,我只是想不通,它为什么要费力气拖我走,而不是像柱子那样,扑上去就咬。 奶奶对我说,这事既然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要整天挂在嘴上,心里清楚就行了。我没出声,看着奶奶糊纸人,然后问她说怎么又糊纸人,奶奶才说还不是为我,要不她糊这么多纸人干什么,烧了这些纸人给那些缠着我的东西,它们就不来缠我了。 这话奶奶说过很多次了,而且每次烧得时候还会穿着我的衣服。我于是说,既然已经烧了这么多了,那怎么这些东西还是缠着我不放。 听了奶奶忽然停了停手上的活计,叹了一口气说,要是这么好打发,也就不会弄成今天这样了。 31、双鬼叫魂 我一直到了下午才回去,才回到家里就觉得气氛不对劲,母亲都阴沉着脸不说话,父亲和先生也不在,我问这是怎么了,母亲才告诉我说下午他们听到人说,赵老倌掉河里淹死了。 我也是一惊,问说好端端的怎么就淹死了呢,母亲说据说他是下水去捞什么东西,然后就淹死了。这两天正是河里水流大的时候,其实淹死人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我只是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死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我问说那先生是不是去他家了,母亲说是,先生和父亲听说赵老倌淹死了,就说去看看。 其实我也想去的,但是估摸着父母也不会同意,于是就没说出来,而且那一带总是邪乎,奶奶和先生也叮嘱我少去赵老倌家那一边。 我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可脑袋里总想着赵老倌淹死的事,又想到赵老太的不寻常,越觉得这事古怪,甚至觉得赵老倌一家都超乎寻常地怪。 最后先生回来了,我问他怎么样了,先生说淹死的,好像是看见水里漂着着个死物,要下去捞,结果捞着的时候脚下被什么绊了跌河里,他又不会水,就淹死了,尸体被冲到了五百米外的地方,飘在河边上才被人打捞了起来。 先生说他们家根本就没能力葬他了,村支书之类的人去了他家,赵老太拿了一笔钱出来,说让村里的人帮着把他葬了,火化了也好,不要让他抛尸荒野。 村支书听赵老太说得可怜,也没收她的钱,最后还是赵老太死活要塞过来,他们才接了。赵老太说她一个瞎眼老太太,耳朵又背,留着这些钱也没用,就给她老伴儿一个好的去处吧。 其实我觉得赵老倌一家的确够惨的,如果先不论这个“赵老太”倒底是什么人,他们家到现在可以说已经是死绝了。 我问说村里人打算给他家一个怎么说法,是火化了还是好好修坟葬了,父亲说他们回来的时候村里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来,但是听回来的意思,赵老太坚持说要火化,不麻烦村里人,大概村里头会按照赵老太的意思,把骨灰带给她回来。 我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句,还是火化了好。 听我这么说,父亲问说我怎么会这么说。我说要是像他儿子那样埋了出来闹人,还真不如火化了安静,也可以化解了家里的煞气。 先生却摇摇头说,如果真有煞气,就算是火化了亡魂也不会散,煞气还是会跟着亡魂回来,所以都是一样的。 我看向先生,问说赵老倌的亡魂也要回来?先生说他只是猜测,但是他身上带着煞气,估计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因为煞气需要有一个去处,如果没有,那么就会被引着再回来。 我觉得按照先生的说法接下来还要发生不好的事,而受他家牵连最大的,无疑就是我了。 然后我又问说,赵老倌的死,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动了他家坟地的缘故,说到这点,所有人就都默不作声了,大约他们也在疑虑这点,于是接下去的我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事奶奶还不知道,不知道她知道了之后又是什么反应。 这晚上我很早就睡了,大约是的确困,白天又累的缘故。我觉得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这声音听着像奶奶的声音,又像是母亲的声音,我只觉得整个人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就听见这声音在喊我说:“石头,给我开门来。” 但这声音却不是从房门外传来的,而是从窗外传过来的,我记得我还回了一句说:“门没锁,你一推就进来了。” 这声音一直这样喊了三声,然后我忽然就惊醒过来了,然后我看见窗子外面趴着一个人,但是因为太黑,我只看到了一个人影,似乎正趴在窗子上往里面看。 我顿时惊觉过来,我住在二楼,这窗子是开在墙上的,也就是说,窗子外面就是外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让人站的地方,更不可能有人站在外面朝里看。 想到这点,我头皮顿时就麻了,然后不顾一切地拉开了灯,几乎是冲到了窗边,打开窗子只见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我的心却并没有就此平静下来,反而跳得更加剧烈了,我赶紧关了窗户,我不觉得刚刚是我的幻觉,我的确看到一个人趴在窗子边上,我看到了人的轮廓。 把窗子关上之后,我就没有再关灯,而且顿时睡意全无,大约紧张过后觉得口渴,就下楼去找水喝,这时候我我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了。 我下来的时候,大约是惊动了父母亲,他们问我怎么了,我说下来找水喝,母亲还是起来了,大约是不放心我,我找了水喝了些,这时候才觉得平静了许多,然后就上楼去睡了。 依旧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似乎又听见有人在喊我,我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回了一句说:“干什么呀?”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是“哗啦呼啦”的河水声音,水已经淹过了大腿以下,凉飕飕的,河岸两边的桑树枝斑驳一片,黑洞洞地,就像一群张牙舞爪地怪物。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我于是急忙从水里退出来,试着去回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最近的记忆,似乎就是那一声模糊的就像是不存在的叫喊声。 想到这里,我顿时意识到哪里不好,于是赶紧上岸回家,来到岸边的时候,猛地看见在桑树林边上似乎坐着一个人,黑漆漆的,我看了一眼,似乎的确是个人,于是就不敢再看了,更不敢像一些电影里放的还要过去看看它倒底是不是个人,是什么人之类的,我的念头是以光速离开这里,巴不得不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大半夜坐在这里一声不吭的,会是什么好人,就是个人,也是个不对头的人。 我几乎是一路飞奔回家,快回到家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头喊我说:“石头,你这是去哪里了?” 这声音听着像奶奶的声音,我于是回头去看,看见身后有个人影,不大看得清,我问:“奶奶,是你?” 然后我就觉得又恍惚了起来,依稀记得我跟着这个人影在走,去哪里也不知道,就是跟着他走。最后我好像又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似乎又回到了河边上,然后这个人影领着我下去,我也跟着下去,一点点走进河里。 我知道自己走到了河里头,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总之很平静,好像唯一知道的,就是跟着这个人影就对了。 这回水没过了大腿,到腰,到胸,再到脖子,我还继续走进去,忽然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声从岸边传来,这声音就像当头一声棒喝,把我就敲醒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吃了一口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于是转身上来,其间我听见那哭声的尾音,大约是“你怎么就这样死了之类的”。 我湿漉漉地回到岸边,那哭声就没有了,让人觉得就像是幻觉一样。 我只觉得全身都有种无力感,但是这地方看着恐怖,我不敢再呆,加上明白过来刚刚是怎么回事,这回就只管走自己的路,路上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敢再去应,所以当我敲开家里的门,父母亲见到我浑身湿漉漉的我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直到回到家里了,我这才舒了一口气,想起刚刚的场景,还一阵阵后怕,要不是那哭声把我惊醒了,只怕现在我也做了淹死鬼了。 我换了衣服,先生也起了来,然后父母亲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我除了下来喝水,根本就没有听见我下来,更别说打开门出去了。 最后还是去了我房间,才证实我是从窗子上跳下去的,至于是怎么跳下去的,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了,大概这也是他们没有察觉到的原因吧。 先生听了我的描述,自己疑惑说大半夜的有谁会在河边哭,想来想去,也只有赵老太了,我暗想,还真是她救了我一命。 然后先生又问我看清楚叫我那个人没有,我说看不清,就是觉得那是奶奶的声音,先生说声音是会变的,要不然就不会起到叫魂的效果,先生的意思也很明确,我就是遇见了鬼叫魂,而且是连着被叫了两次。 出去的时候被叫了一次,那一次大约是因为水凉,又或者是因为水声把我给弄醒了,所以我才没有继续下水;第二次则是在我回来的时候又被叫了一次,但这次明显比第一次要强,因为第一次我还能自己惊醒过来,可是这次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阻止不了,如果不是有外人喊醒是根本醒不过来的。 先生说,我招惹了两个淹死的亡魂,如果都从赵老倌家看的话,就只有他家大儿子和赵老倌了,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淹死的。 32、背棺 但先生又说不一定都是他家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最后他让我描述了一遍把我唤醒的哭声,我说只觉得隐隐约约的,因为当时自己也是恍恍惚惚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哭,醒来之后也不敢去看,就回来了。 先生说我本来是叫不走的,但是可能因为我打开了窗户,放了什么东西进来,所以后来会一直听见有人叫我,我在睡梦中也答应了,人就跟着去了,还好的是没出事,也算是祖上保佑。 后面先生用符纸和香面封了窗棂,又在门两边各点了两柱香,每柱三根,叮嘱我和父母说不要动到这些香,我可以安心地睡,不用再担心被叫魂。 果然如先生说的,后半夜我睡得很安稳,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如果说唯一的异常,就是早上起来我感觉整个人头有些沉,大概是晚上泡在水里冷着了,而且起来后,一阵阵地恶心想吐,我去找了一些药自己吃了,也和母亲说了,母亲说要不去医院看看,这回我没有硬撑着,然后父亲就开车带我去医院,因为先生还在家里,母亲就没去。 可让人意外的是,去到医院医生帮我看了之后却说我人好好的,没有哪里不正常,量了体温看了舌苔都好好的,可我说我就觉得晕,而且恶心想吐,医生最后无奈只能问我说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然后胡乱开了点药给我。 回来之后这些药我也没有吃,父亲把去医院的事和先生说了,先生原本也以为我是泡在水里凉着了,就没多问,现在听父亲这样说,才重视起来,他让母亲煮一碗糯米粥来给我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是糯米粥。 母亲去煮粥的时候,先生拿了震子“爬”一声拍在桌子上,然后就将它丢在桌子上。震子有两半,平时先生都是将它们捏在一起敲在门上等各处,起到驱邪的作用,现在他用作撒的,似乎还可以拿来做问卜用。 我见两半震子掉在桌子上,我也不会看,只是看着先生,先生看了也没什么表情,父亲问先生是在干什么,先生才说帮我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对劲,父亲问看出什么来了没有,先生摇了摇头说,什么也没看出来。 先生收起了震子,又问我昨晚除了我说的那些,还有什么说漏的没有,我不知道先生是想问什么,但是想来想去,就这些了,知道的、能想起的都告诉先生了,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后来母亲煮好了糯米粥,放冷了我吃了一些,可是才吃了几口,就觉得恶心感觉更加强烈,就再也吃不下,先生说得多吃一点,我于是又强迫自己吃了两口,哪知道才吃下去,就感觉胃里忽然翻江倒海一样地,然后就吐了出来。 按理说我刚吃了糯米粥,吐出来的也应该是这东西才对,可结果我吐出来的是黑色的,这些吃进肚子里的粥,变成了黑色的。 见这样,母亲他们的脸色都变了,急急忙忙地看着先生说,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也看出了这里头的不寻常。 先生这时候才说,我昨晚一定是吃了什么东西了,可是自己忘记了。 能吃了什么东西呢,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会是什么,但是先生说他能猜到一些,我吐了之后依旧觉得难受,也不想张口说话,只是看着先生,先生这才说,出现这样的清醒,应该是吃了赵老倌家送殡的饭,也就是死人饭。 我们这里有这样的习俗,就是在出殡的头天晚上,这家人会送一碗白米饭出来,加上一个鸭蛋,一块刀肉,然后在饭前点一炷香。 这种饭是不能吃的,谁吃谁倒霉,但倒底是个怎么倒霉法,却没人知道,因为没人吃过,就连一些疯疯傻傻的人也知道这样的饭吃不得,从来不会去碰。 先生说我昨晚被鬼叫魂之后,很可能就被引着先吃了这饭,然后才趟进水里的。 听先生这么一说,我感觉有些心慌,然后胃里再次翻腾,又吐了一些出来。母亲已经急了,她问先生说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先生叹了一口气说,吃了死人饭,就相当于是答应了死人要去跟他作伴,不跟着死人去,死人是不会罢休的,唯一能化解的法子,就是背棺。 我们没听说过背棺,先生解释说背棺就是在死人出殡的时候,遇见的第一道桥需要有人在棺材底下背着走,一般来说这都会由死者的儿子来做,但这却只是背棺的一部分。 背棺一共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过的第一道桥,第二部分是上山的最开始那段,第三部分则是下葬的时候。 背棺也是很讲究的,过桥需要有一只公鸡引路,但是过了桥就要将这只公鸡献祭,血朝着出殡的地方撒。上山则需要一公一母两只鸡引路,棺材只能跟着这两只鸡走,如果不跟着走,就会出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出声问说,如果这两只鸡乱走难道也要跟着吗,先生说是的,所以在上山的时候,会有两个人扮成黑白无常的模样,各用一根绳子拴住鸡的腿,让它们跟着自己走,这样就不会乱跑了。 至于到了下葬的地方,则需要一只公鸡,在棺材下葬的时候,把鸡杀了,顺着坟边淋血,然后再在上面插上香。 先生说这三个步骤必不可少,一般现实中很少出现这样的场景,所以出殡只有过桥的时候由死者的儿子背着装着死人的棺材过去,目的就是为了表达孝心,让死者不要带着家里的其他人去。 听到这里,线不是这些过过程要如何一步步实现,如何地繁琐,单单有一点就足以让我们惊慌失措了,因为父亲昨天还说今天赵老倌就要被拖去火化。 先生说我们得先拿定了主意,如果阻止赵老倌去火化,就意味着是我们家来下葬赵老倌,父亲明显急了说:“为了石头,就算是帮他家葬也要做啊。” 然后父亲他们就风风火火地赶着去了,而这一去,就是一天。 见他们一天都没回来,我欣赏估摸着恐怕是出了什么岔子了,果真,快到傍晚了父亲和先生才回来,我见父亲的神色不大好,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去晚了,他们赶到赵老倌家的时候,赵老倌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于是父亲和先生又赶到了火化场,去的时候赵老倌的尸体已经进炉烧了。 父亲他们是和赵老倌的骨灰一起回来的,其间父亲提议说下葬骨灰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效果,先生却说骨灰的话背棺就没什么意义了,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事已经不成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母亲他们问先生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解的法子,先生说除非能弄一个替我的人出来,可是这种事,要另一个人替我换命,这种事和谋杀没有区别,他是不会做的,亭先生这样说,起先父母亲还犹豫,想着如何能找一个,但是后来估计想想能实现的可能性也不大,就都沉默了。 后来先生忽然说,其实还有一门法子,就是结一门阴婚,只是这个如果稍微有哪里不慎就会弄巧成拙,反而又惹得不相干的东西缠上身,但是如果成功的话,或许能解掉吃了死人饭的这道坎。 我所听说的阴婚都是给死人找配偶的,我一个大活人弄阴婚,难不成是要找个死人做配偶不成,我才听了就反对说这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排斥这种行为,一想到自己会有个死人媳妇就觉得毛骨悚然,而且我才十八岁,竟然要和一个死人结婚。 先生见我反对的强烈,他毕竟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只能看向父母,父母劝我说这都是为我好,可是我就觉得排斥,死活也不同意,正闹得不可开交,奶奶来了。 奶奶见我们一家子大喊大叫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进来一看见是我和父母在争执,就问这是怎么了,然后我们就都不说话,奶奶问了,才知道是为了阴婚这事,奶奶说既然我不答应,那就不要勉为其难。 对于奶奶的话,父亲想反驳,但是我见他话到了嗓子眼上又咽回去了,先生则没再说话,大约是他身份尴尬,也不能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母亲说,可是这事总不能就这样由着它去,万一真的发生什么,那可怎么办。 奶奶已经听我们说了详细的经过,她说阴婚这法子也不是百分百可行,不去冒险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这么反抗,万一到时候弄出别的什么事来,更是收拾不了。 再说了,赵老倌家那一家子还有少缠着我吗,说到这里,奶奶这话似乎是对先生说的,我觉得奶奶的语气不太友好,奶奶说眼下倒底是不是赵老倌还说不一定,奶奶说河里淹死的人多了,然后我就听见奶奶说了郑老秋他爹。 这事我听赵老太说过,想不到奶奶也是知道郑老秋的,不免让我有些惊讶,原来奶奶一早就知道郑老秋是什么人。 先生听出奶奶这话是针对着他说的,他也没有恼怒,只是回答说这事是他没有思虑周全就提了出来。奶奶没有再应什么,毕竟很多事还要先生帮忙,这她也知道,更何况我一早就看出奶奶和他不和,也不知道是因为些什么。 33、迟了一步 说实话,奶奶在家里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她这话一出,顿时母亲和父亲都不敢再和她争执了,这事我看得出奶奶明显是向着我,最后母亲问奶奶打算怎么解决,奶奶说今晚半夜,让我和她去上香。 我只是依稀知道奶奶有半夜三更去外面烧纸钱的习惯,当然,奶奶从没和我说过,要不是那次我跟着去看见了,还真不知道奶奶会在半夜烧纸人,还要到外面去烧纸钱。 现在奶奶说让我和她一起去,我被引起了一些兴趣,问奶奶为什么半夜做这些,奶奶只是责备了我一句:“小孩子不要多嘴,问这些做什么。” 然后我就乖乖闭嘴了,所以这晚我就到奶奶家去睡了,鉴于上次我在奶奶家被勾了魂去的事,这回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 到了奶奶家,奶奶继续折纸钱,我依旧是看电视,可是我依旧觉得难受,头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晕了,但还是不舒服,奶奶用手帕包了米,然后子啊米里放了符纸,又点了香让我拿着,就用这米在我头上一点点地按着,我问奶奶说这是在干什么,奶奶说我觉得难受肯定是身体里有“惊”,她再给我除惊。 其实我知道奶奶这是在除惊,我之所以问她是觉得奇怪,我又没有被吓着,好端端地给我除惊做什么。奶奶说我自己是觉得没吓着,其实“惊”在身体里潜着,等到了下次再吓着,就一并发作出来了,听见奶奶这样说,我也就不再问了,想着奶奶总不会害我的。 于是我又将话题转移到晚上和她一起去烧纸钱的事上,我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半夜是给烧纸钱,奶奶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用米在我头上按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石头啊,做我们这行,是要欠很多东西的,如果你现在不一点点还了,等一下子要还出去,只怕根本就还不了。” 我问:“欠谁啊?” 奶奶说:“欠那些东西的,如果我还不清就要你们来还,我就怕会害了你们。” 听奶奶这样说,我已经知道奶奶说的是什么了,最近几年奶奶念叨这个似乎频繁起来了,而且也总是在担心这事,我问奶奶说:“所以你半夜去烧纸钱,就是去祭祀那些东西?” 奶奶说:“是,但也不是。” 然后就没声了。 虽然我一直在奶奶身边长大,但说实话,奶奶却从不让碰这档子事,我记得我小时候学着奶奶的样子和声音叫过,结果被奶奶狠狠揍了一顿,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模仿奶奶的声音和动作了,后来张大了才依稀知道,奶奶是不希望我们和这档子事沾上关系,这估计也是她不和我们一起住的原因,当然了,建新房的事也有一些。 奶奶帮我除完惊,用雷楔子捱了一些水给我喝下去,然后拿了一个鸡蛋给我哈了一口气就去厨房了,我估摸着奶奶一定又是弄鸡蛋卜去了,于是就在堂屋里看电视,期间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忽然觉得恍恍惚惚地,而且望向院子里的时候,看见院子里似乎站着个人,那时候昏黄昏黄的也看不真切,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眨了眨眼睛,但再看过去,还是有个人影站在院子里。 我于是站了起来,就要过去看,哪知道站起来才没走了几步,就感觉身子被什么拉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是奶奶拉着我的手,问我是怎么了? 我只觉得刚刚的那阵恍惚劲儿忽然就没了,再看向院子里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或者说可能那里就从来没有过什么。 我说没事,奶奶不相信,她说我刚刚那样子直勾勾地看着院子里,问我是不是看见什么了,我这才说的确是看见一个人影了,奶奶听了声音就急切了,问我说在哪儿。 我来到屋檐下指着刚刚看见人影的地方,奶奶盯着我指着的地方看了很久,然后告诉我说,那里原先是一间草房,太爷爷老了就是住在那里的,后来太爷爷死了这房子就拆了。 奶奶问我看见的是不是就是太爷爷,我说我又没见过太爷爷,怎么知道是不是,而且那人站着的样子也不像个老人,我估摸着不会是。 奶奶很少提起太爷爷和太奶奶,连家里也很少提起,我只知道太爷爷和太奶奶都是寿终正寝,可是更多的事奶奶都不愿多说,父亲和母亲也知之甚少,我们又不和那些姑奶奶们来往,所以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奶奶,奶奶不说,我们也就无从而知了。 现在听奶奶提起来,我才说,原来太爷爷是住在那里。 奶奶没有继续接我的话,然后就不去说这个人影了,让我赶紧回堂屋里坐着,不要站在屋檐下了,然后她也进了来,继续像上次一样边剥着鸡蛋边喃喃地念叨着什么,至于在念叨什么,我也听不清,只是看着奶奶将一个鸡蛋彻底剥完。 鸡蛋剥完,奶奶也就停止了念叨,我问奶奶这回事在问什么,奶奶说问一些别的,没说是什么别的,我不敢追问,怕被奶奶责备,因为奶奶最忌讳寻根究底,如果她想说我刚刚问她就已经回答了。 接下来我就看见奶奶收了剥下来的鸡蛋壳,然后带了一些纸钱,在院子墙角处捏着香拜了,烧了纸钱,又到厨房去了一阵,才又回到堂屋里,给供着的经图上了香,这才坐下来,但是剥下来的鸡蛋她却一直没动,上次我急得她让我把鸡蛋给吃了,可是这回却并没有这样做。 我见奶奶自始至终都不去动这个鸡蛋,就有些好奇,问奶奶这是什么道理,奶奶说这鸡蛋还有用。 果真,奶奶忙完了了之后,就找了一根线来,顺着鸡蛋把鸡蛋勒成了四瓣,只是当我看见里面的蛋黄的时候,发现蛋黄是黑的。 我说,这个鸡蛋是个坏的。 但是奶奶却训斥我说瞎说,我便不敢再继续说了,只见奶奶拿了四柱香,分别插在这四瓣鸡蛋上,两瓣放在了堂屋门两边,剩下的两瓣放在了大门两边。 我问奶奶这是在干什么,奶奶说用来辟邪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辟邪方法,以前也没见奶奶做过,只觉得新奇。 弄完之后,奶奶说烧纸钱要半夜才去,我可以先去睡着,到了时辰她再叫我,我头还有些晕着,于是就听了奶奶的话,去睡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反正是被一阵声音给惊醒的,至于是什么声音,我有些描述不上来,听了一阵觉得仔细了,似乎有些像吃东西的“吧唧吧唧”的声音。 老家就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又哪里会有这样奇怪的声音,我于是从床上起了来,在我起来的时候,这声音就没有了。 我狐疑地来到堂屋里,堂屋的灯被灭了,只在家堂上点着两根蜡烛,整个堂屋都昏昏沉沉的,我觉得有些阴森,于是开了灯,等打开后发现在堂屋门两边分别放着一个纸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留意到,奶奶不在。 我在家里找了一圈,的确不在,然后才又回到了堂屋里,可当我看向奶奶放在门两边的鸡蛋的时候,却发现两边的两瓣鸡蛋,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啃过,已经变成了很小的一块,上面的香已经点完了,只剩下一截梗子。 我于是弯下腰将它拿起来仔细看了,的确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我不禁想起刚刚听见的“吧唧吧唧”的声音,心想这家里不会是有什么吧? 于是我有些害怕起来,生怕忽然从哪里冒出一只大老鼠来,我于是赶紧将堂屋门关了,找了一根解释的木棍,以防万一。 过了一阵,也没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然后奶奶就回来了,见奶奶回来,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问奶奶说她去哪里了,奶奶说她去了趟新家,然后又问我怎么起来了。 我指着门边被啃过的鸡蛋说,有东西吃了这鸡蛋,我被惊醒了。 奶奶看了看,只是随便说道:“大概是老鼠或者猫什么的来吃的。” 我觉得奶奶在骗我,我说:“老家从来没有老鼠,猫也很少来。” 奶奶知道我不信她的话,这才说:“好啦好啦,不要什么都要寻根究底,奶奶知道瞒不住你,你也别较真了。” 我好奇,问说:“既然不是这些东西吃的,那还能是什么?” 奶奶把它们好好地收了,然后用纸钱包了扔进火炉里烧了,只是和我说:“别问这些了,你这就睡醒了,晚上熬不熬得住?” 我说我现在反倒害怕睡觉了,好像一睡着就有些奇怪的声音,又或者会有人在旁边一样,总觉得一惊一怕的。 奶奶说,我被这些脏东西缠着,自然会睡不安稳,等这些事了了,就会好一些了,我自己嘟囔说,要什么时候才了得了。 34、纸人 后面我自然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就陪着奶奶折纸钱。事件很快过了凌晨十二点,到了这个点上,奶奶才开始准备起来。 奶奶说等一点了再出去,只是这回奶奶并没有在家烧纸人,我也没见她要带纸人出去,就好奇问了,但是奶奶却对我做了噤声的手势,意思是让我少说话,而且不要说与今晚烧纸钱有关的事情。 我知道奶奶忌讳的的东西多,于是就不再问了,只是看着奶奶准备着这些东西。临出门的时候,奶奶点了三炷香给我,让我对着经图拜一拜,我照着做了,将香插在了香炉上,然后这才跟着奶奶出门。 奶奶说出去之后不要东张西望,然后给了我一叠纸钱,叮嘱我说,每到一个十字路口,就撒一些,但注意不要撒的太多。又叮嘱我说万一听见有人喊我,也不要应,更不要随便四处张望。 我都一一应了,然后就跟着奶奶出去,每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就撒一些纸钱,这种感觉,就好像外出祭祀死人一样,奶奶说了出了门就不要讲话,我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却不敢开口讲话,生怕犯了什么忌讳。 这样一个路口一个路口地走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异常的,只是快到祠堂那里的时候,远远地就传来一阵哭声,不单单是我听见了,就连奶奶也听见了,而且乍一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我竟然想起昨晚在河里将我惊醒的那个哭声来,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等走的近一些了,才看见祠堂边上坐着一个人,哭声正是他发出来的,奶奶停了停,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上前去了。 这样的外出奶奶并没有带任何手电筒之类的东西,但是奶奶还是认出了这个人,她不是别人,正是赵老太。 赵老太住在桥头河边处,祠堂这边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她竟然跑到这里来哭,不禁让人觉得奇怪。 她又聋又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一点反应也没有,奶奶也没有喊她,而是绕过了她,来到了祠堂的边上,就像是完全忽视了赵老太的存在一样,就放下篮子将纸钱拿出来。 我来到奶奶旁边蹲下,见奶奶也无视赵老太的存在,于是我也不去管她,帮着奶奶拿出香来,奶奶先点了香,拿了给我三炷,示意我先朝着祠堂拜一拜,我照着做了,然后把香插在了祠堂的神龛边上,奶奶这才开始点纸钱。 当纸钱烧起来的时候,我听见赵老太的哭声变了变,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的异常,哭声啜泣了几下,忽然就没有了,然后我才听见她把头转朝了我们,问道:“是谁在那里?” 奶奶烧着纸钱,头也不抬地回答说:“老姐姐,你来哭你的,我来烧我的,各做各的吧。” 奶奶的声音并不大,我正在心里说赵老太耳朵背,她是听不见的,果真赵老太什么也没听见,但奶奶也没有要说第二遍的意思,她也没再搭理赵老太,自己双手合十就对着烧着的纸钱念叨了起来。 至于奶奶在念叨什么,我听不清,只知道是一些类似经文的东西。 大约赵老太长久没有听见回应,也明白了一些,就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哭,就那样坐着,从我这里看过去,刚好看到她的侧面,这模样,越看越像那晚我跟着奶奶出来,在路边看到的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人,但是不是她,我不敢确定,因为我总觉得这两个身影,似乎是有些不同的。 奶奶念叨了很长时间,直到纸钱都要烧尽了,这才停下来,然后将剩余的纸钱丢进去烧了,这回她开始用我听得懂的华语念叨,大致意思是那些已经故去的亡魂,既然死了就安心去该去的地方,不要再缠着我了,烧的这些纸钱是给他们用的,每天都会给他们烧之类的。 在奶奶念叨这些的时候,赵老太忽然站了起来,拄着手上的拄棍就起来了,然后用棍子探着路就这样回去了。 我看了一阵,想说什么,但又忌讳不能说话,于是就忍了,赵老太起身离开的时候,奶奶也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一心烧着纸钱。 带来的一篮子纸钱烧完之后,奶奶小声和我说该回去了,我于是跟着奶奶原路返回去,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也没再遇见赵老太,虽然她走得慢,但我们却没有追上她,直到回到了老家,我才终于问奶奶说,赵老太哭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奶奶却说,她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 我听不懂奶奶的意思,我追问,奶奶又责备说小孩子不要多问,让我赶紧去睡觉,说有什么今晚都不要说,都是忌讳,等明儿再说,让我好好睡觉。 我于是只能去到了床上,但是翻来覆去地都睡不着,我听着屋子外的动静,奶奶似乎并没有还要睡的样子,但是也不敢去问奶奶,想着想着,竟然也就睡着过去了。 当我再次醒来,只听见有人在叫我。 因为经历了被叫魂的经历,这次即便是重新醒过来,我也学乖了,不敢再妄自答应,而且醒来之后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为了确定这个声音的来源,果真,又一声传了过来,很清晰,听着似乎是奶奶的声音,等我听清楚了,才确定这声音是从堂屋里传来的。 透过房门的缝隙,我似乎能看到堂屋里是有光的,虽然昏暗,但的确是有的,而且一闪一闪地,意味着堂屋里没开灯,而是点着蜡烛之类的东西,还有就是,可能在烧纸钱,因为我闻到了纸钱烧焦的味道。 如果算上和着我醒来的那声叫唤,我醒来之后一共听到了四声叫唤,都是我的名字,而且都是奶奶的声音,并且这种叫唤的语气和奶奶叫魂时候的那种声音完全不同,但也不像是在喊我。 我躺在床上,感到心跳有些加速,而且奶奶在叫了四声之后,外面安静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看到透过缝隙跳动的火光,我还真以为刚刚是自己再一次见鬼了。 我觉得大约这样安静了四五分钟之后,我忽然听到了哭声。 是的,是哭声,而且是婴孩的哭声,虽然只有一声,但是把我的汗毛都哭得竖了起来,然后我就听见奶奶咳嗽了一声。 直到这时候,我才确定刚刚叫唤我名字的,的确就是奶奶。 既然是奶奶在堂屋里,我的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就减少了许多,于是我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躲在房门后头,透过门缝看向堂屋里。 这次看见的情景,和我头次看见的几乎一模一样,奶奶背对着我,正在火盆上烧着纸钱,只是在沙发上,我看见坐着一个纸人,是的,就是坐着,它的脸苍白地就像一个死人一样,用大红纸贴上的腮红看上去格外刺眼,它的眼睛则看着正在烧纸钱的奶奶,看着就像一个布偶一样。 和往常一样,它的身上还是穿着我的衣服,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场景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下,一股莫名的害怕就从心底腾了起来。 然后我看了看奶奶在火盆里烧着的纸钱,里面的火光一闪一闪地,奶奶用香不停地拨动着,以让纸钱完全烧掉。 这些都是些寻常纸钱,和奶奶平时烧的也没什么两样,我于是再将视线移到纸人身上,但是这回等我看过去的时候,我看见纸人的脸竟然已经转朝了我,我明明记得刚刚纸人是看着奶奶在烧纸钱的,可是现在它的脸直对着我,用黑纸贴上去的眼睛也正盯着门缝后的我。 见到这情景,我被吓了一跳,只感觉头皮麻得顿时就要炸开,伴着一声被吓到的惊呼,整个人就坐在了地上。 我的声音立刻惊动了奶奶,接着我听见脚步声朝我这边响起,然后奶奶拉开了门,而卧还坐在地上没有缓过神来。 奶奶见我惊恐地坐在地上,问我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睡了吗,怎么会坐在地上。 我觉得全身都在颤抖,看着奶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那个盯着我、脸色苍白的纸人,我茫然地伸出手指,指着外面,也不知道地方有没有指对,用发抖的声音说:“那里,那个纸人......” 我的举动吓坏了奶奶,奶奶立刻来扶起我,然后抱住我和蔼地问:“哪里,哪里的纸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受到惊吓,我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是抖得,要不是奶奶抱着我,我感觉都站不稳,我依旧指着沙发的位置说:“那里那个纸人,在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纸人。” 可是等我顺着自己指着的地方看过去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我说的那个纸人。 奶奶也顺着我指着的地方看过去,狐疑地看着我说:“石头,那里什么也没有,你是不是看花眼了,沙发上没有纸人,我也没有放纸人在沙发上。” 可是我不管,只是重复着说:“就在沙发上,我看见它了。” 35、驱邪 奶奶这才觉得我不对劲了,然后扶着我往堂屋里走,她说:“你先不要闹,先坐下再说。 我来到堂屋里,那里满是烧纸钱的味道,奶奶让我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就去拿碗倒了一碗水,点了三炷香,将香在水上面绕了三圈,递给我说:“你先把这水喝了。” 我听话地将水喝掉,也不知道水是怎么喝完的,然后我就看见奶奶捏着香朝着门外开始喊我的名字,她竟是在帮我叫魂。 也是从那晚开始,我就再次不好了。 那晚上奶奶帮我叫了魂也丝毫不起作用,大半夜的奶奶也不敢离开我半步,直到天亮了采取叫父母来,为了防止我不受控制地跑掉,奶奶把我锁在了房里头,这才放心出去了。 我能清楚地记得父母他们来到了老家,也记得母亲和先生他们和我说话,问我怎么了,但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他们,因为我好像对这些变得反应很慢,就像大脑不够用了一样。 然后奶奶告诉先生他们说,说我一直在重复说在沙发上看到了纸人,可是沙发上根本没有纸人。先生说会不会是半夜出去烧纸钱惹到了什么东西回来,奶奶说不可能,她带我去烧纸钱就是帮我驱邪的,不可能会引来什么。 那么这事就奇了,我反正是听见先生这样说的,先生说家里供着经图,门神什么的也都贴着,按理说那些东西即便缠着我,也进不来才是,而且先生也看不出屋子里有什么古怪,也看不到任何的煞气,那我看到的纸人又是怎么回事。 特别先生听见说奶奶帮我叫魂之后依然没有反应,他也惊讶了,他说他看着我这症状,也是失魂的样子,他问奶奶那魂叫到了吗,奶奶说叫到了,但我却没有反应。 因为奶奶说叫不到魂的话,香会熄掉的。 所以先生说,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那就是魂儿是叫魂来了,但没叫到我身上来,而是躲在了屋子里的某个地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现象。 可是为什么要躲起来,这就无法解释了。 奶奶说以前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形,先生一时间也想不到解决的方法,顿时都只能看着我蹙眉。 然后还是母亲问奶奶说,从她进门就没听说这个家里有谁是会搞这个的,她问奶奶说倒底奶奶叫魂的本事是怎么学来的,这总要有个师傅教她才对,如果的话,就去问问这个师傅吧。 起先奶奶还犹豫,然后见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才一咬牙说让他们等一会儿,她去请那个人来。 而对于我来说,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能感到他们在说话,能清晰地听到,但是自己想说却就感觉怎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更有趣的是,我始终觉得眼前有一片影子一样的朦胧感,好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在看他们一样。 奶奶出去之后,我能感到先生来扒开我的嘴巴看过我的舌头,也看了我的胸口,但就是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我就听见他和父母亲他们说这准是失了魂,并不是别的什么,先生说如果真的没法子,就只能做专门叫魂的法事了,而且做了法事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地就会好过来,也可能和现在一样,什么作用都不起。 我就一直听见母亲在念叨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无缘无故地就看见纸人了呢,这纸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我听着母亲的这些话语的时候,只感到似乎和着母亲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个声音,好像也在说话,可是在说什么,却根本听不见,而且当你仔细去听的时候,感觉这个声音又像是不存在一样。 如果要准确描述我现在的这个状态,有些像喝酒醉到一定程度的那种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面前的东西恍恍惚惚地,天地都有一种在旋转的感觉。 更奇特的是,自己好像就要脱离这里飞起来一样。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到除了母亲他们,屋子里还有什么别的人,然后我的视线停留在了门后,那里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但是不大看得清楚,像一片阴影,蜷缩在门后。 我仔细地盯着那东西,但是很快它就不见了,好像是看花了眼的错觉一样。 我觉得这样过了很久很久,耳边一会儿有父母他们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了遥远的隔音一样,这种时断时续的感觉,就像自己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失聪一样。 然后奶奶回来了,和奶奶一起来的,是婶奶奶。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奶奶忽然会叫魂并不是自己莫名就会的,而是婶奶奶教的。 奶奶应该在路上和婶奶奶说了我的情况,所以婶奶奶才进来就来到我跟前,问我听不听得见她说话,她说要是听得见就点点头,我感觉自己很慢地点了点头,但是倒底点没点,就只有婶奶奶他们才知道了。 接着我听见婶奶奶说,我不光是失了魂那么简单,这是鬼遮身,有东西遮着我,让叫回来的魂儿不敢近身。 奶奶说,可是这屋里供着经图,脏东西怎么进得来,婶奶奶才说如果这并不是什么脏东西呢。婶奶奶的话连奶奶也为之语塞,然后婶奶奶才说这东西在我身边应该已经很久了,只是我们都没发觉,她说她头次见到我,就觉得我不对劲了,那次她就看出一些来了。 先生听婶奶奶这样说,就问说那么那次怎么不说出来。然后我就看见婶奶奶笑了笑,奶奶也不说话,或许这时候先生才意识到,这妯娌之间的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自己也不再说了。 然后还是母亲开口问说:“婶婶,那现在怎么半?” 婶奶奶说她只是个普通的老婆子,这些东西她不碰也不会,然后她叫先生出去下,接着先生就和她去了外面,说了些什么,屋子里的人也都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先生才进来了,然后奶奶出去就没再进来,我估摸着应该是送婶奶奶回去了。 先生进来之后,告诉父亲说去找一些杨柳来,要带枝条的,多一些,然后又让母亲去找一面镜子,要能够照出人半个身子那么大的,母亲说家里放着很多块,她这就去拿。 于是父亲和母亲同时出去了,只剩下我和先生在,先生则对我说,他也不知道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只能先试试看了。 之后就一直等着父亲和母亲回来。 之后父亲带着很多杨柳枝回来了,母亲也拿了半身镜来,先生让父亲把一些杨柳枝插在大门外和堂屋门外,然后把剩下的摘一些叶子下来洗干净了,用一个盆泡在水里,他有用处。而母亲抬来的镜子,先生让母亲扶着,就放在我身前,尽量将我照进去。 父亲将杨柳叶洗好之后,用清水泡在了盆里,先生让父亲用这水替我洗眼睛,但是先生特别强调父亲不要将这水沾到自己的眼睛上。父亲都一一照着做了,然后替我小心翼翼地洗了,洗好之后,先生点了三炷香,让我捏在手上,我捏住了,先生告诉我说过会如果在镜子里看见了除我以外的人,就在心里不断喊自己的名字,然后喊“魂回来”。 先生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让我自己给自己招魂。 先生叮嘱完,又叮嘱父亲不要让自己出现在镜子里,我看见他拿了一张符,混着纸钱在我身边烧了,然后他就退到了镜子后面,开始念一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来。 在符纸烧起来的时候,我感到镜子里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但是看不清,我自己的镜像倒是清清楚楚地映在里面,我盯着镜子眼睛也不敢眨,镜子里面的影像很久都没有变过,直到我看见自己的肩膀上出现了一只手。 我看见一只手扶在我的肩膀上,我记着先生刚刚说的话,于是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学着奶奶招魂的语气,叫一声喊一声魂回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看到镜子里的人影已经开始清晰了起来,虽然看着依旧模糊,但是已经能够可辨了,它就站在我身后,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 我在心里默念着着招魂的话语,我看见扶在我肩膀上的手抬了起来,它的身子似乎在动,然后就开始变淡,又变成朦朦胧胧的一层,最后直到镜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身子好像忽然不稳,好像被什么忽然拉了一把,就往后翻,在往后翻到的时候,我倒退了几步,算是稳住了身形,只是坐着的靠椅已经倒在了地上。 36、苏醒之后 为wg的玉佩加更 然后我站直了身子,动了动,发现之前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我说:“我好像看见了什么。 可是我话音还没落,先生忽然停止了诵念,然后说:“石头你别说话。” 然后就让母亲赶紧把镜子放平,母亲不敢怠慢,迅速将镜子放倒在地,与此同时,先生拿过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锤,就将它敲碎了。 先生敲碎了镜子,让我不要乱动,然后让父亲用清水帮我洗眼睛,就在这段功夫里,我终于看见屋子里蜷缩着一个影子一样的东西,竟然是王叔。 但是不等我惊讶出声,父亲已经用毛巾蘸了清水来帮我洗眼,边洗我边听见先生说:“石头,无论你刚刚看见什么都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我们,要不是会惹来祸端的。” 其实在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我刚刚打算说王叔的亡魂在屋子里,但是先生的话一出,到了嗓子眼的话语,只能生生地咽下了。 之后的事,先生处理了砸碎的镜子,然后用香熏了我的眼睛,确保我不会再看见一些奇特的东西才作罢。 这个法子,自然是婶奶奶教给先生的,而且这样弄过之后,我竟然就好了。 我自己猜测的是,虽然不怎么敢确定,因为我不能说出来,先生他们也不能给我出主意,所以我猜测,那个我看见的身后的人影,大概就是我走失的生魂,而我在屋里看见的亡魂,多半就是以前附在我身上的王叔的亡魂。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从我这次恢复之后,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这第一件,就是我九岁那年走失的情景。 那一次我只知道我被郑老秋引出去了,后面一直跟着他在走,直到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拉了一把,本来早先的记忆到了这里,就跳转到了我被母亲抱着,母亲在河边替我叫魂。 可是却不是,我被拉了一把之后的确是被拖到了一个地方,但是却没有回去,郑老秋不见了,但是却没有回到生主的身上,而是到了另一个雾霭重重的地方,我看见有影子在朦胧中一闪而过,再接着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之后我看到了一间屋子,我走了进去,我不知道我在里面呆了多久,总之我就在里面,偶尔我会听到一些喊我的声音,但是很快就断绝了,我曾试着循着这声音去,但是都走不出去,我所在的屋子就像是迷宫一样,我根本绕不出去。 这些记忆很清晰,就好像真实地发生过一样,与我的记忆融成了一体,可是当我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母亲他们都说这完全就没有发生过。 所以我觉得,这是我失魂后经历的场景,因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第二件事,是我再次失魂之后,也就是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前,我感到我在屋子里见到了自己,我试着去靠近自己,但是总有一个力量让我无法靠近,期间我看见有另一个人垫在我自己的身下,它看着我,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不让我靠近,有几次我惹得它从我身上移开,可是我才碰到自己的身体,就感到自己被什么拉着到了一个地方去,满是雾霭朦胧的地方,那个躺着的自己已经完全不见了。 这段记忆,就有些杂乱和模糊了,我努力拼凑才将它凑成现在描述的这个模样,但不知道倒底是不是这样,我觉得我似乎开始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手掌印了,那是我自己留下的。 第三件事,是最近才发生的,那就是半夜我醒来发现窗外有人的这件事,因为我的记忆中,多了一个自己趴在窗子外面,看着屋子里面自己熟睡的场景,我将这个场景对上去,发现正是前不久我睡醒听见有人喊我,而发现窗外有人的情景。 而且记忆中我记得自己也喊了自己的名字,我使劲地瞧着窗户,却无济于事,里面的人没有一丝反应。 直到欧文看到有人来到了窗边,确切地说,只能说是一个影子,它就站在窗子里面,似乎在看着我,而床上的那个人,就那样躺着,动都不会动一下。 这些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我想自己无缘无故地出现这样的片段,应该是自己的生魂所经历的场景,也唯独只有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 这三段记忆,都是我忽然记起来的,只是相比之下,我还记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四岁那年关于纸人的事,就是奶奶和我讲述的,我闹腾着要纸人的那一段,我也记了起来。 只是当我把自己记忆的这段和奶奶他们说了之后,才让我发现前三段记忆和这段记忆比起来,似乎并不算什么。 因为我的记忆明显多了一段,可是我对这段记忆却记忆犹新,但是当我和奶奶说的时候,奶奶斩钉截铁地说当时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然这是我恢复过来好几天之后才和奶奶说的。 奶奶和我讲的自然是没有错的,我吵闹着要纸人,哭闹不止,这个场景我甚至还梦到过,可是梦到过的场景,和我记忆里的却有太大的出入。 而且我要纸人也不是因为纸人漂亮,我之所以想吵闹着要纸人,是因为当时桥头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他说我要是能拿纸人和他换,他可以给我三串,于是我才吵闹着要那个纸人,可是事实上是,我并没有成功,反而还被奶奶训斥,差点打了一顿。 当我重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奶奶说她也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卖冰糖葫芦的了,只是她说这是个什么人,竟然喜欢出殡的纸人。 而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当时所有人的面庞都是清晰的,可唯独这个卖冰糖葫芦的面庞是模糊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段并不是多出来的记忆,多出来的是后面的,后面我没得到糖葫芦,哭闹了很久,后来好歹不哭了,奶奶带着我去了赵老倌家,我记得是进去了赵老倌家的屋子里。 当时屋子里挂着很多白纸,还铺着做法事用的活松针,我记得我看见赵老倌年轻时候的相片单独挂在板壁上,旁边就是一个相框,相框里有很多九寸的相片,都是黑白照,有赵老太的,也有他两个儿子和儿媳妇的。 然后我还看见了他家大儿子家的孩子,他还领着我去了他家楼上,我记得他家楼上很简陋,满是灰尘,只隔出了一间,似乎是给他家小儿子住的,因为整个家里,就只有他还没有成家。 他家的这个孙子带着我去了那间屋子里,我看见里面的床铺什么的都已经空了,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孙子就告诉我说他叔叔死了,这些他用过的东西都要拿去烧掉。 我们在里头也没什么可以玩的,于是就下来,只是在下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在楼道口那里站着一个人,但是一晃眼就不见了,我问他孙子看见没有,他说没有,我也就没较真,就和她下楼去了。 可是当我把这些讲给奶奶听的时候,奶奶脸色都变了,她说从出殡的桥边之后,我们哪里还去过赵老倌家,奶奶直接就带着我回家了,回到家里奶奶还特地煮了鸡蛋给我吃,然后我一直就在看电视。 我听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些记忆真实地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最后我自己都有些怕了,想起在楼道口见到的那个人,心虚地说了一声,那个人该不会就是赵老倌家才死掉出殡的小儿子吧。 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按照后来奶奶的说法,出殡的是赵老太,二栓子是火化掉的,可是我记得我明明在他家见过赵老太,她还招呼我和他家孙子吃饭团。 想起这些,我忍不住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为什么我会有这些不存在的记忆出现? 还是后来先生说,惟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通灵了。至于是个什么通灵法,先生没有细讲,但是后来先生又说,或许只是我记忆中的假象,就是说这些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我觉得真实地经历过,可是事实上却没有。 但是我觉得先生自己说的都有些心虚,他自己都不信,我又怎么会信。 这件事毕竟是四岁时候的记忆,加上奶奶和父母亲众口一词,最后我也只能告诉自己说说不定就是自己记错了,于是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诚然,经过这件事之后,奶奶怎么会叫魂的这个谜好像真相大白了,可是另一个谜团就跟着来的,婶奶奶怎么会叫魂,父亲说他对婶奶奶的印象不深,但是好像不知道她回叫魂来着。 这事奶奶能瞒着这么久,问她自然也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而且那天自从送走婶奶奶之后,奶奶就绝口不提这件事,好像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倒是先生对婶奶奶感兴趣,可无奈父亲他们都不大了解,说是去探望,父亲就阻止他说,别说是先生,就是这个家里的人都要装作不认识她,问是什么原因,和奶奶告诉我的一样,婶奶奶不受村里人待见,我们要少和她沾染。 而且在这件事上,我觉得父亲的固执和奶奶竟然有惊人的相似,不说明原因,但是却坚决阻止先生去见她。 果然母子之间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这是我最深的感慨。 37、短暂的平静 当然了,那天做完这些之后,奶奶一直都没有回来,应该是留在了婶奶奶家。第二天先生去了王叔家,他家那边的事还没有了,而父亲则去了坟地上看那些修坟的师傅完成的进度怎么样。 似乎所有人一下子就忙了起来,而就我无所事事,整天呆在家里,也不敢再去别处,充其量就是去奶奶家,可是自从在奶奶家出了这件事之后,我也很少过去了,奶奶也不怎么过来,所以这几天也很少见到奶奶。 这件事怎么说呢,有些因祸得福的味道,但也有一些东西总让我想不通,大概是因为那些忽然出现的记忆的问题,特别是知道自己多出来了一段经历之后,我这几天就更加的有些恍惚了,整个人精神头也不是太好,所以在家除了吃就是睡,而且我觉得自己特别能睡,好像怎么睡也睡不够一样。 先生是一个明白人,即便我不说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说我生魂刚回来,神思倦怠是很正常的事,等修养一段时间,自然就会好了。母亲则更是弄了许多补身子的东西给我,就像灌一个孕妇一样。 自从生魂回来之后,我觉得身边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再能听到莫名其妙的说话声,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人会在夜里叫我,好像原先的那些种种忽然就不见了。 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 当然,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我还是先从王叔家说起。 那一天先生去了王叔家处理那事,其实我觉得先生挺负责的,这件事既然王叔他媳妇都已经成那样了,家里也没了做主的人,他也不用再去趟这趟浑水了, 但这不是先生的脾气,如果他是这样的人的话,我觉得他也不会一直住在我家帮我驱邪。 先生去了快七天才回到我家来,因为我家这边之后一直平平静静的,于是也就没有再去请先生,不过父母还是会念叨先生倒底在王叔家遇见了什么事,这么久也不听见音讯。 直到他再次回来,才听他说,王家没救了,问他为什么,先生说还是我们在坟地见过的王叔的坟的缘故,王叔他媳妇和小儿子中邪,先生救得了一回,可保不了他们永久,用先生说的话是,只要那座王叔的坟在着,他家就不可能安生。 先生也在王叔他媳妇正常的时候,和她提起过这座坟的事,但是王叔他媳妇表现出来的表情是,对这座坟的存在丝毫不知情,而且当先生提出去坟上看看,看是不是迁坟的时候,他就觉得王叔他媳妇不对劲了,那种感觉,好像她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对先生的语气忽然就恶劣了,而且不单是她,就连她一直不做声的小儿子也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后来先生才说,他们的样子,多半是上了身,而且自己的魂儿已经被勾走了。 先生说他就是可怜他家大儿子,要不停地忍受这两个已经不再是亲人的人的折磨,而且他看得出,他大儿子眼里随时都是恐惧,明显已经被吓怕了。 先生在着的时候还好,但是渐渐地先生也发现他们不再忌惮他的存在,他经常在半夜听见楼上“咚,咚,咚”的走路声,而且也经常看见王叔他媳妇披头散发地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这种种迹象表明他俩已经开始介意先生的存在。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母子俩白天也开始表现出一些异样的行为来,直到这时候,先生才知道他家已经不成了,只是可惜了他家大儿子在这里受苦。 听先生说完这些,我有些怀疑先生并没有尽力,因为我觉得先生是可以帮他家的,先生听了却告诉我说,帮人之前要先帮己,如果自己都不存在了,如何去帮别人。 我惊道,王叔家的事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先生说他家的煞气比赵老倌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他帮忙的话,是可以完善解决的,只是那样的话,他就必须还一比同样的债,如果不能还,就会有性命之忧,他除了事,就没人能帮我了。 听到先生说到这里,连父母都被吓了一跳,父亲说我不是好了吗,怎么听先生的意思好像还要帮我,而且反而更严重了一样。 先生说眼下我看着是好了,没问题了,这只是所有缠着我的,或者是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怪事进行了一个短暂的蛰伏,是迟早还会反弹的。 这话吓了我们所有一跳,先生更是大胆断定说,不出一个月,家里定然再会发生怪事,让我最好小心着些。 先生之后教了我如何抄写经文,他告诉我最好用朱砂抄写,如果没有朱砂,用红墨也行,抄完之后让我学着他教我的那样念了,每天早晚都各做一次,能保我这段时间内的平安。 至于我抄的这些是什么,念的又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但是我依旧照着先生说的一丝不苟地去做。 之后,先生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好像是说要回去,也没说究竟回去哪里,如何再找他,就这样离开了。 家里没有了先生,短时间内似乎又回到了没有出事之前,平平静静的,但是这种平静让人的心头都有种压着一块大石头的感觉,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平静忽然就被打乱了。 在先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赵老倌家的坟也修的差不多了,因为找不到先生,竣工的时候,家里重新找了一个先生上山去祭祀,只是这个先生的手法和祭祀的方式,比起先生差了太多,这些是父亲回来说的,我自然没有去,因为怕我沾惹上什么,所以留在家里安心抄经文念经文。 祭祀之间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然后赵老倌家的坟就算修好了,做完这件事,也算了了家里的一桩心事。因为赵老倌的死,或多或少让这件事蒙上了一些阴影。 最后坟彻底修好的消息,还是奶奶给赵老太带去的,至于说了些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奶奶只是说赵老太已经知道了,她很感谢我们家能帮他家重新修坟。 在我的印象里,赵老太一直都是很明白事理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倒底是不是真的赵老太。 似乎只是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所有的事就这样了了,只是每次,我都会想起在奶奶家,最后看到王叔的情景,如果我记得没错,在他的眼里,我似乎看到了恐惧。 这样的平静,直到有一天抄经之前,我洗澡的时候。 那天我打开了浴室的花洒,腾起的水雾模糊了镜子,而在镜子模糊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镜子里似乎多出了一个影子。 我并没有看真切,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即便是这样,我也被吓了一大跳,马上就用手将镜子上的水雾擦掉,擦掉之后镜子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别的人。 很快腾起的水雾就在此模糊了镜面,但是这次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我镜像后面,有一团黑影。我亲眼看到,顿时吓得扭头去看,但是身后却什么也没有,我回过头,镜子里的黑影还在,可是奇怪的是,只要我擦掉水雾,这个黑影就又没有了。 我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关了花洒,然后匆匆穿了衣服就出来,一直来到客厅里,拿出纸和笔抄写先生教我的经文,但是我拿毛笔的手几乎都是抖的,很长时间才写出了几个字,而且也写得歪歪扭扭的,母亲见到我可能觉得不对劲,就问我说不是才进去洗澡,怎么这块就出来了,然后大约是看见我的手在抖,就问我这倒底是怎么了。 我说话还算镇静,我告诉母亲说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见了别的什么东西,母亲听了自己也吓到了,然后就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事,但是感觉这是一种征兆,先生说的话可能要成真。 跟着先生这么久,我也或多或少能学到一些这样的预兆,更何况先生临走的时候说过,不出一个月就会有变,果然一点不错。 母亲立刻去叫了父亲,眼下先生不在,于是让他去找奶奶来,让奶奶先来抵一阵子,然后在想办法找到先生。 哪知道这时候父亲却说,奶奶未必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或许我们应该去请婶奶奶来,听见父亲这样说,我看见母亲脸色变了下,然后她就拉着父亲出去了,我只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说的什么,却没听见,接着父亲就出去了。 我平静下来一些之后,认真地抄了经文,父亲去了很久,等我抄完了,已经烧掉,他还没有回来,后来母亲也不耐烦了,抱怨说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父亲倒底干什么去了,但是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母亲也不敢离开,就只能干等着,再过了一会儿,父亲和奶奶就来了。 38、又开始 母亲见父亲这时候才回来,不禁当着奶奶的面抱怨父亲说怎么去了这么久,听见母亲的抱怨,奶奶看了一眼父亲,却并没有说什么,父亲则一声不吭,然后奶奶进来到屋子里,见我好端端地,也松了口气,一直绷着的脸这才舒缓下来,然后她亲自问了我事情的经过,然后拿着纸钱和香就往浴室那边去了。 我看见奶奶无疑是朝着浴室烧了纸钱,敬了香,期间也默念了一些什么,昨晚之后,我看见她拿出了一个鸡蛋,鸡蛋上拴着一根红线和一根黑线,放在浴室门口,叮嘱父母亲说,明早天亮之前,不要打开浴室的门。 又叮嘱说如果半夜听到有声响不要出屋子,明早起来看这个鸡蛋,要是鸡蛋不见了,这几天都会没事,要是鸡蛋没了或是碎了,那么就得赶紧想办法。 奶奶毕竟不是先生,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做完这些,她又叮嘱我一定要小心着些,不要再出之前的事了,然后就回去了。 等奶奶走了,母亲才问父亲怎么去了这么久,父亲没有隐瞒,说他去找婶奶奶了,才听见父亲说去找婶奶奶,母亲当即就责备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 说完之后,大约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又问说:“既然你去请了,怎么是石头他奶奶来?” 父亲这才说,他去了婶奶奶的住处,说了来请他的缘由,婶奶奶却回绝了,父亲说,婶奶奶的理由很简单,她说她和我没有缘,帮不了我,这事还是找奶奶来帮忙,奶奶她会做好这件事的。 父亲吃了闭门羹,就去找奶奶了,奶奶二话没说就来了。 母亲听了父亲的解释,也就没有再说别的什么,我在旁边听着,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婶奶奶倒底是什么人?” 母亲率先回过神来,她替我抚平了身上的衣服,和蔼地和我说,大致意思是,如果我不想出事,就少提婶奶奶。 奶奶走后,父母亲就不让我再走出屋子去了,说我要拿什么或者需要什么他们帮我就可以了,而且他们在下头特地给我腾了一个房间,让父亲和我一起睡,也好有个照应。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至于父亲是什么时候来睡的,我也不知道,感觉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起床了,我醒的时候正好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外面交谈着什么。 我起来,然后看了浴室那边一眼,问说于是门口的鸡蛋怎么样了,母亲起来的最早,她说她一大早起来就去看,发现烧的纸钱灰烬和香梗也还在,唯独这个鸡蛋不见了。 奶奶说过,如果鸡蛋消失了,就说明这几天会太平,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问母亲说那么浴室还能用吗,因为每次抄经之前都要沐浴,这事母亲他们也拿不准,于是父亲说他去问问奶奶,后来回来告诉我说,奶奶说最近最好不要用浴室了。 我觉得奶奶对我的态度有些冷了下来,不像之前那样了,如果换做是从前,她一定一大早就过来了,可是这次父亲去问她,她也只是简短地告诉了父亲,父亲一个人就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闷闷地不自在,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坐在客厅里抄经文。 又这样平静的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傍晚,先生来了。 他来到家里,特别是见到我的时候,虽然表情有些微微的变,但还是说道:“看来我来的并没有晚。” 见先生回来了,我才觉得安心了一些,然后家里就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先生,先生听了说是奶奶用鸡蛋和我在镜子里看见的那东西做了交易,鸡蛋就是媒介,但至于镜子里的那个影子是什么,他现在也不好断定。 我本以为就这么多,可是在见到先生之后,父亲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么要说,先生见他这个表情,专门问父亲想说什么,可是父亲好像忌讳我在场,而且母亲也知道,母亲补充说是关于我的,问先生说是不是让我回避一下。 先生看了看他们,又看看我,说不用回避,我应该知道这些,有些事不是越瞒着我越好。 于是父亲这才说了,他说的竟然就是昨晚的事。父亲说昨晚我睡得早,他是后面才去睡的,但是因为傍晚时候发生了这事,他焦心睡不着,但见我睡得正香,也就没有乱动,只是睁着眼想着这些事。 他说好像是感到我翻了一个身,似乎是侧着身子朝着他这边翻了过来,父亲是仰面睡的,见我翻身也没动,只是好像觉得不怎么对劲,因为他好像感觉不到我在熟睡。 然后他就看了我,可是这一看,竟然发现我正睁着眼睛看着他,顿时吓了他一大跳,他小声地问我说,石头,你醒了?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反应,父亲意识到不对劲,正要有所动作,忽然听见我说:“我刚醒,见你醒着。” 父亲听见我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那快睡吧。” 他说我就动了动身子,闭上眼睛继续睡了。父亲说虽然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最后还是认为这是他多想了,后面他自己也就睡着了。 哪知道等他半夜忽然睡醒的时候,就看见眼前蹲着一个人。 父亲是侧着身子朝着床沿睡的,他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吓了他一跳,可是等他辨认清楚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人是我,他说我蹲在床边上,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动都不会动,见到这样的情景,父亲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可就在他坐起来的时候,他说我也站了起来,然后就像是梦游一样地绕回到了另一边,上床拉过铺盖就睡了,父亲注意到一个细节,我没有穿鞋,于是他看了他这边的床沿,果真见到我的拖鞋还好好地放在这边。 这下父亲才意识到不对劲了,于是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都没有再睡,但是他不懂驱邪的法子,于是只能按兵不动,免得惊动了“我”。 父亲说后来我就一直在沉睡,而且一直打鼾,声音很大,父亲说,我睡觉是从来不打鼾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父亲就将这事和母亲说了,早上过去奶奶那里的时候,也顺便告诉了奶奶,奶奶知道了之后说让父亲他们先不要惊动我,等先生来了再说。 于是父亲他们就一直忍着,直到今天先生来。 先生几乎是蹙着眉听完了父亲的讲述,然后详细问了所有的经过,包括有没有感到周围有特殊的情形,比如说一些异常的声音,或者有些莫名地寒冷等。 父亲说似乎没有,先生让母亲在客厅里陪我,他和父亲去浴室里看看。 先生和父亲在浴室里看了好一阵,最后先生在镜子边上找到了一根挂在棱角上的黑线,如果没有猜错,这根黑线应该是奶奶绑在鸡蛋上的。 先生没有去拿这根线,而是和父亲退了出来,出来之后,先生就让父亲去准备一碗鸡血,还有就是让父亲记得将鸡血淋一些在符纸上,然后他拿了一叠符纸给父亲。 然后母亲去帮父亲做这些,先生拿了一炷香,香梗用符纸包住了,又拿了一把刀放在茶几上,再找了一些米用一个杯子盛了,也放在茶几上。 先生让我坐在茶几边上,叮嘱我说过会儿我不要离开客厅,就算有人喊我也不要出去,如果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的话,就用茶杯里的米往门外砸,边砸边念他教给我的经文。 而我手上的这柱香,在他们开始往浴室里贴符的时候,我就点起来,记住我一定要捏紧,不要让香掉在地上,或者说熄掉。如果香点完了外面还没有结束,就让我用刀子划开自己的指头,将血浸在香梗的符纸上,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记住了先生说的话,然后先生在门两边各烧了一些纸钱,两边各插了一炷香,又端了一杯水,用震子在两道门上各敲了一遍,每敲一次,就往门上喷一口水。 等父亲端了鸡血和拿了淋了鸡血的符纸来,先生让我点着香,直到得了我的回复,他们才开始。 我在客厅里,门窗都是关上的,我捏着香,也不敢动,外面几乎听不到先生他们的任何动静,这种等待让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且还是这种诡异的寂静下的等待。 于是我只能看着手里的这炷香,感觉就像在看一截燃烧的生命一样。 这种寂静被打破,是被敲门的声音,我听见忽然有一阵剧烈的敲门声,起先我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父母亲谁在敲,但是马上我就反应过来,这门从外面是可以打开的,又没有上保险,顿时我想起先生说的话来,于是一只手捏紧了香,一只手抓了茶杯里的米,就往门上砸了过去。 我听见米砸在门上的细碎声音,同时,还伴着敲门声的忽然消失。 39、蛊惑 到了这里,我基本可以确定这敲门声是怎么来的了,或者我能听见这样的敲门声,甚至都有些错觉的成分在里面,因为如果这敲门声是真的话,父亲他们就在院子里,他们不可能听不见,所以这应该就是先生说的,用来蛊惑我的声音了。 敲门声消失之后,我捏住香,开始默念先生教我的经文,念了没多久,忽然听见耳边一阵阵的脚步声传来,这声音不是从身边,也不是从门外,而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让人听了第一感觉就是,上面有人。 我仔细辨认着这个声音,已经确定这声音和刚刚的敲门声是一路的,于是我抓了一些米,往天花板上砸,也是一样的,很快声音就没有了。 之后就一直是安静的,期间我听见到一两声父母亲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他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这时候香已经点了一半,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香会点得这么快。 后来,就再没有声音出现过,直到香快点干了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只见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无缘无故就掉在地上摔碎了。我立刻伸手去抓米,然后朝着玻璃杯摔碎的地方砸过去,整个过程,除了玻璃杯无缘无故摔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正在我神经绷紧的时候,客厅的门忽然开了,我看见父亲走了进来,他看到惊愕的我,对我说外面已经结束了,然后问我说我没事吧。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没事,然后他看见地上摔碎的玻璃杯,于是说让母亲来把它扫了。 说完他就重新出去了,整个过程,刚好一炷香的时间,我拿着的香已经烧到了梗,只剩下一点火星子,我已经做好割破手指的准备了。 我不知道手上的香是不是可以扔掉,先生没有说怎么处理,我于是不敢乱丢,就来到了外面打算问先生香该怎么办。 只是当我来到门边,透过窗子往外看的时候,猛地发现不对。 因为透过窗户我看见先生还在用震子在空中画着符一样的东西,而母亲在一旁烧着纸钱,父亲则端着鸡血站在一旁,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外面还没有结束。 而且在窗户的倒影里,我似乎还看到了有个人影站在我身后。 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香,可是香已经彻底熄了,我于是转身往茶几边扑,刚刚进来的不是父亲,我这才忽然想起先生说的,无论我看到什么,都用米去砸就对了。 可是才转身,我就看见整个客厅里似乎蒙了一层淡淡的黑色,就好像眼花一样,而茶几上的刀子已经不见了。 我立刻将手指伸到嘴上去咬,在这时候,脚步声,敲门声,碰撞声都齐齐响了起来,就在我身边,一起响了起来,后面我倒底有没有完成我没什么印象了。 我觉得我有短时间的失忆感觉,就像晕过去了一会儿一样,总之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手指已经破了,还在流血,而且一阵阵地刺疼,我摸了摸胸口,浸了血的符纸已经贴在那里了。 而周围则是一片寂静,地上那个摔碎的玻璃杯依旧是那样,只是唯一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我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我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先生他们还在继续,我于是坐到茶几边,然后开始诵读先生教我的经文,一直到门再次被打开。 在门被打开的时候,我从茶杯里抓了米,然后看见是父亲,然后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砸,父亲躲了躲说:“石头,别砸,我们已经弄好了。” 接着先生和母亲也走了进来,先生对我说外面已经弄好了,让我可以停止诵念了。 我这才放下了挥着的手,里面还有一半的米没有撒出去,先生看见了地上摔破的玻璃杯,问我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回答说刚刚父亲进来了一回。 父亲听了看向先生说,他一直都在旁边帮忙,根本就没离开过,然后我把刚刚的经过说给了先生,父亲听了说好悬,差点我就出去了。 可是我看见先生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了。 他在地上找到了香梗,问我说是不是香掉了,我回答说香点完了,我咬破了手指给符纸浸了血,将符纸贴在了胸口,然后就丢了香梗。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惊讶,我竟然很连贯地说出了我根本记不得的事,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说谎。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先生问到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尽管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先生听了眉头才舒展了,说道:“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然后他让我把符纸拿下来,当即就在屋子里烧了,随即又让母亲将摔碎的玻璃杯给扫了,但是要记得在扫之前要先烧一张纸钱,因为玻璃杯可能被碰过,带着煞气,先要解了煞气,母亲都一一照着办了。 我问说外面怎么样了,先生说虽然有些困难,但好歹搞定了,他说最近一阵子浴室里可能就没有镜子了,先生说浴室的镜子可能成了一个载体,让那东西可以附在里面,他刚刚已经用鸡血在上面画了一个咒,算是先破了它可以附身在上面的阵,然后再用符纸贴满了,做了应该有的仪式之后,就用火烧了,边烧已经敲碎了镜子,过会儿就埋到村口的桥底下去。 我问为什么要埋到桥底下,先生说修桥的地方都有东西镇着,把这些东西埋在桥下,它们容易被镇住。 我这才理解了,先生说他现在和父亲去,让我在家里最好不要出去,在他们回来之前,最好先不要接近浴室,我都答应了。 做这种事情,如果你不通灵,其实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只会看到先生一个人在那里舞来舞去,至于被驱散的东西,是根本看不见的。 母亲就是这样说的,她说她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感觉身边总有股阴风在吹,这应该就是拿东西的痕迹了。 父亲和先生去了很久,大概在桥下还要有些什么仪式,母亲安慰我说会好的,让我不要担心。 其实这么久,我自己已经习惯了,只是自先生他们走后,我脑袋里就一直浮现出我在窗户里看到的那个影子,总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好似有一双眼睛就在屋子里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大概我不时地四处张望,母亲觉得异常,就问我说怎么了,我说好像觉得屋子里有人,我这一说吓了母亲一跳,她说我可不要乱说。 我也不大确定,说就是这样觉得,也可能是神经绷得过于紧张了。 接着我问了母亲另一个问题,我问说奶奶家会供奉着驱邪的东西,可是我们新家却从来不弄这些,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因为父亲和奶奶之间有嫌隙,所以才不这样做的吗? 母亲回答说当然不是,她说新家有别的东西镇着,不用供奉这些东西,供奉了反而会伤了镇邪的东西。 新家有镇邪的东西,我还从来不知道,母亲说我不知道是很少提起,我也没问,这是新房建了之后奶奶放进来的,她说新家和老家格局不一样,不适合供奉老佛祖之类的东西,更何况父母亲那时候经常不在家,供奉老佛祖是要天天上香换烛火的,父母亲也顾不来,于是就请了别的镇邪的东西。 我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说就在客厅正对着的屋檐下十步外,那东西是埋在地下的,用一个石盒子装着,是一只铜狮子。 我问母亲为什么是狮子,母亲才说狮子的吼声可以破除一切阴邪和阵法,因为是镇宅子的,所以才用了狮子。 我这才明白了过来,我又问那么老家有没有这样的东西,这问题好像问倒了母亲,母亲说从来没有听奶奶和父亲提起过,应该是没有吧。而且奶奶家一直供着老佛祖之类的东西,奶奶自己不是也说了,格局不同,镇宅子的东西也不同,所以老家多半是没有这东西的。 照母亲的说法,难怪我看见的那人影要附身在镜子里了,原来是家里有铜狮子镇着,那么这样的话我刚刚看见的人影多半就是错觉了,因为有狮子镇着,家里还请了门神,客厅里是不可能有那东西的。 可是我又觉得说不通,因为之前在我房间里,周先生说有两个亡魂跟着我,如果家里有狮子镇着,亡魂是不可能进入宅子里的才对。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奶奶曾经和我说过的一件事来,让我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阵地冷意从脚底一直往头上钻。 40、想到了关键的地方 奶奶说的这件事,是我十三四岁时候的事了。 有一次其他村的人请了奶奶去帮叫魂,生魂倒是叫回来了,可是奶奶觉得这生魂叫回来的很奇怪,好像生魂就一直在生主身边一样,于是奶奶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问他家有没有镇宅子的东西,他家说有,是在建房子的时候,看地的地师让他家埋了一只貔貅在宅子底下,打地基的时候就一起埋下去了。 奶奶不是先生,听到这里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于是就告诉他家说着生主的魂儿是叫回来了,但保险起见还是找个正儿八经的先生来看看倒底是怎么回事。 奶奶为什么会这样建议呢,要从这人丢魂说起。他经常会半夜到屋檐下蹲着,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家里人问他在干什么,他就傻里傻气地回答说他在看自己魂。 这人平时多么正常的一个人,于是他家觉得是丢了魂,就找了奶奶来,才有了后面奶奶的质疑。 奶奶说,他说的话也许是真的,他也许真的看见自己的魂,加上后来奶奶叫魂的感觉,好像就是从身边把魂叫了回来,所以才多问了。 他家说找了先生来看过,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奶奶就推荐了周先生,他们家也去找了,后来周先生去看了,据说是他家家里有两只恶鬼,一只跟在生主的身边,另一只则盘踞在堂屋的正堂上,也就是供香火的地方,吸取他家的福泽。 他家说不是有镇邪的东西,怎么还会有恶鬼进来,后来先生仔细看了他家的格局和方位,最后问题竟然是出在院子里的一棵桃树上。 这棵桃树是他家两年前种的,据说当时有个先生说他家风水聚不起,容易招煞,应该在风水位种一棵桃树,用来聚风水,为什么是桃树呢,因为容易招煞,桃树镇邪。 这些也都没有问题,不知道是这个先生的确是乱弄,还是有心害他家,在种桃树的地下,他让这家人要埋上一件银器,作为聚风水的核心东西,他家也照办了。 周先生看了之后说,问题就出在这件银器上,他家埋的是一只银锁,用经布包了,再拿一个小盒子埋在了地底下,然后把桃树种在了上面。 据说这棵桃树是成树,就是有些类似于移栽,移栽前是已经结果子了的,可是种上去之后这两年,硬是没结过一个桃子,但是它长得倒是很壮实,枝叶也很繁茂,花也开的密,就是不结果。 他家本来也不是拿来种果树的,所以也就没在意,直到这次生主丢魂,请了周先生来,才看出不对劲。 周先生了解了他家镇邪的方位之后,才告诉他家,这棵树不是拿来聚什么风水的,而是用来破他家的格局的,这样的话,他家镇宅子的东西就没用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东子镇着宅子,但依旧有恶鬼肆虐。 周先生还告诉他家,这棵桃树之所以不结果子,就是供养桃树结果的这些“气”被两只恶鬼给吸了,换句话说,这棵桃树已经成了这两只恶鬼附身的地方,至于是从哪里招来的,就要问那个替他家看格局的先生了。 但是周先生说,一般来说只要这样破家宅的局设下了,就算不刻意招,也会有这些东西自己找上门来,所以他也不好断定倒底是那个先生招过来的,还是这两只恶鬼自己来的。 这就说到了生主为什么丢魂,主要就是可能被恶鬼吓了,然后有恶鬼跟在他身旁,让生魂不敢靠近,才有了后来奶奶招魂之后的疑惑。 至于为什么不附身,周先生说他也很疑惑,因为恶鬼是害人的,你不去招惹他,它也会招惹你,这样只跟着却不附身却的确让人意外。 这点倒底是什么原因,自始至终也没有弄明白,后来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周先生让他家把桃树挖了,先断了恶鬼附身和“气”的来源,然后他家挖出了埋在下面的银锁,才发现银锁已经彻底变成了乌黑,周先生说这东西还不能乱扔,得好生送出去,最好是埋到桥下面去。 他家都照着做了,挖了桃树,送了银锁,又在家里做了一场法事,后来请了一尊弥勒佛供着,之后就再没出过事了。 想到我们家的情形,这不是和那家人一模一样吗! 可是我们家院子里根本没有种树,但是我确定一定有破家宅的东西在家里,否则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让我觉得不解的是,奶奶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她怎么会联系不上两件事的相似,连我听过一遍都能猛然想起,我不相信奶奶会想不起。 还有就是先生,他会看格局,我不信他没看出来,可是无论是奶奶还是先生,都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甚至提都没有提起过。 这又让我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件小事,就是在发现我被亡魂附身之后,无论是奶奶还是先生,都坚持让我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房间里,直到这回我再出事,才有父亲和我一起睡,是不是这里面也有不寻常的另一层意思在里面? 我越想越惊,如果我不不是相信奶奶和先生的话,我一定会觉得他们是故意害我了,明知我有危险,依然让我置身于危险当中,而且很多事情,我觉得奶奶和先生不是不知道,不是解决不了,可总让我觉得有一种他们装作不知道,故意拖着不去解决的意味。 就比如我每次的失魂,先生就住在我隔壁,他作为一个先生,对这些东西是很敏感的,不可能我已经被勾出去了他也察觉不到,如果真是察觉不到的话,那么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本事。相反,我觉得他是故意让我被勾出去,但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事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看出来,当时我却不敢和母亲讲,第一是怕她误会奶奶和先生,第二则是怕她担惊受怕。 我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我怕有些事先生已经和他们说了,但是却一直瞒着我,就像我四岁时候被大老鼠拖的那件事一样。 我问说既然家里有狮子镇着,为什么还会有亡魂盘踞在家里,难道是镇宅子的铜狮子不起效了吗? 母亲反倒被我的问题弄的恍然大悟的感觉,她惊奇地出声说:“石头,你说的对呀,家里有镇邪的东西,可那些邪乎的东西又怎么进得来的。” 然后母亲自己也开始各种想不通,她说等先生回来这事得好好问问,母亲不是演员,我觉得她是真不知道,既然母亲不知道,那么父亲也自然就是不知道了。 后来先生和父亲做完回来了,母亲真就问先生了,先生听了母亲的问题之后竟然一点也不惊讶,这说明他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没跟我们说,当然母亲还没联想到先生刻意害我们之类的这些,她只是怀疑说这只铜狮子是不是不管用,所以才会这样,父亲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表情和母亲听我说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样,也是恍然大悟一样。 只是在交谈之中,我发现父亲好几次都会一直盯着我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都看得我发毛,我总觉得父亲的眼睛里有些别的东西,很不自然,但一时间我又想不到什么,只能想是不是因为那晚上我举动异常的缘故? 或许是我自己太敏感了也说不一定,眼下我们的注意力都盯在先生身上,都期望着他的答案,然后先生才说,我们家镇宅子的东西被人设局破了。 听见这样的答案,父母亲很激动,他们说他们也没有什么仇人,是谁要来害我们家,先生说目前这个人是谁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已经被破掉了,而且很难解决,因为这个局存在的时间太长,甚至已经完全替换掉了镇宅子的铜狮子,换句话说,铜狮子很早就不管用了,竟然是这个局起到了镇宅子的作用。 先生说这个局很精巧,不凶不吉,它会一定程度上保护家宅平安,但是也会招来一些祸祟,它的精巧之处还在于,如果你破了这个局,就要出人命,先生说,破这个局的代价,就是要这个家里的人需要有一个人用命去偿。 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因为父母和村里人相处十分融洽,都没和人拌过嘴,连一些邻居都夸赞父亲和母亲好相处。而至于奶奶,虽然奶奶性格锋利,但是在村里十分受人尊敬,或许是有人嫉妒也说不一定。 眼下先不去说这个,我问先生说那个局设在了哪里,先生说在我们家屋外的那个死角,也就是上回找到老鼠洞的地方,那次先生就觉得那地方的地气怪,一般来说死角这些地方,都有些阴气重,但是先生却感到那里地气非常活跃,而老鼠是五种通灵的动物之一,它最能察觉得到地气活跃的地方,所以才会在那里打了一个洞,作为安身的地方。 原来从上次家里出现老鼠,先生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一直没说。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家里一直没有老鼠,但是忽然就会有老鼠出没,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既然说到这里,我问先生:“那奶奶知道这件事吗?” 先生毫不隐瞒,他告诉我们说奶奶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或许还知道这个局是怎么来的。 41、牵连 这事我知道的时候,本想找奶奶问个清楚,但是后来终于没有去问,因为按照奶奶的脾气,她不说就是死活不说,连父亲都没辙,更何况是我。而且从父亲字里行间,我可以听出,他还是怕奶奶的。 所以这件事就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虽然全家人都知道,但是却谁也不曾去捅破这层纸窗户。 至于那一个老鼠洞,自从被父亲堵了之后,也就没再出过事,只是说到了这里,先生才说,之所以不出事,是因为他在老鼠洞那个地方放了符纸,隔了地气,所以老鼠才不来了。 我想不到竟然是这个缘故,看来先生很多事情并没有说出来,但是却默默做了。 而且这件事说清楚了之后,先生说他不能再呆在我们家了,这时候先生才又来了两天,而且听他的意思,他要走。 父母亲惊讶,他们说家里的事还没有摆平,先生不能就这样离开之类的话,但是先生说我们家现在之所以有这么多事,很多时候都和这个局有关,只要这个局不解了,这些事就会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先生说他总不能在我们家住一辈子。 而且先生还说,现在我们家的情况基本趋于稳定,虽然还会有一些三灾八难的,但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频繁了。当时我们都信了先生的话,可是直到他离开之后,我们才意识到,先生这不过是安慰我们的,因为我们家的事从来就没有中断过。 这回不是我,而是母亲。 母亲有一天早上起来就显得怪怪的,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直到中午了,她才和我们说,她做了个怪梦,之所以一早上都不说,那是因为早上说梦不吉利,所以她一直忍着。 这个梦,就像是真的一样,她说梦里,她在大门口看到了郑老秋,母亲从来没有见过郑老秋,但是她一口咬定那个人就是郑老秋,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她说是直觉,她第一眼看见他,就有个声音告诉她他就是郑老秋。 我问郑老秋在我们家大门口干什么,可是问到这里的时候,母亲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似乎很难开口一样,最后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语气一样,她说在我们家大门口放着一口棺材,她看见的郑老秋,就坐在棺材上。 我和父亲听了,张口惊呼:“什么!” 母亲自己也觉得很吓人,才说怕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好端端地,她怎么会梦见郑老秋。然后她才问父亲说,上回不是说王叔他们村,有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去挖了郑老秋的坟,那后来怎么样了? 父亲也不知道,只是摇头说最近他也没去隔壁镇,他不知道,母亲做了这个梦总觉得惊,于是就跟父亲说,让父亲专门去打听一趟,看倒底是怎么成了,不要郑老秋真的找上我们家来了。 这事情父亲自己也忌讳着,于是也没有异议,很快就去了。父亲去了好几个小时,回来之后告诉我们说那个小混混回来之后就一直没好,不几天就死了。只是和郑老秋有没有关系,谁也不管乱说,他们村的人只说这小混混回来就精神有些失常,有一天就淹死了,问是在哪里淹死的,他们说是村边上的一个池塘里,池塘的水也不深,才没过大腿,他们也想不通,这么浅的水,他怎么就会淹死了。 所以有人说他是被郑老秋害死的,但是郑老秋在他们村里是个禁忌,他们并不愿意提起他,所以就忌讳着,没说了。 父亲听见那小混混就这样死了,既在意料之中,也颇感意外。因为这人去扒了郑老秋的坟,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从他疯癫地跑回村里就可以知道一二,但是却没想到会死的这么干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郑老秋的霸道,即便死了,依旧害人不浅。 除了郑老秋的事,父亲还带回来另一件事,那就是王叔家,据说王叔家大儿子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就在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最先发现的是他们家的一个邻居,他们接连两三天都没看到他家大儿子,都觉得奇怪,王叔他媳妇和他家小儿子都见,唯独不见大儿子,问王叔他媳妇,他媳妇说是出远门了,但是邻居根本不信。 原因是几天前的一个夜里,他们似乎听见了他家大儿子的喊叫声,因为他们家和郑老秋有关联,即便邻居好奇好心,也不敢到他家去看个究竟,而就是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家大儿子。 周围的人都纷纷猜测,他家大儿子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再加上他家大儿子本身又不是亲生的,所以流言就更甚,王叔他媳妇和他小儿子最近又很少出门,就让整件事都更加邪乎了起来。 听见父亲这样说,我只觉得心里忽地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浮现,别人不了解他家的情况,我们还能不了解吗,先生说过王叔他媳妇和他家小儿子都有问题,他家大儿子在夜里无故失踪,多半是出了事了。 但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我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因为一股莫名地寒意正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父亲他们的猜测多半也和我一样,我听见母亲叹息说,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说的,自然就是王叔家大儿子了。 先生说过,王叔家的这事,已经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家出事,只是时间问题。 联想到先生的离开,我总觉得这些里面有些原因,先生是个热心肠,从他肯下大力气帮我们家和王叔家就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忽然离开,只怕是有别的事要去做才对。 但毕竟我对先生知道的也不多,甚至就连他是哪里人我都说不清,更不要说能推测他倒底干什么去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快到傍晚的时候,奶奶过来了一趟,我们本来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才过来的,可是听她一说,才知道她特地过来看看我,这让我觉得其实奶奶在心里还是记挂我的。 相比之下,她对父亲他们就要冷冰冰得多了,我一直觉得,奶奶对父亲,并不像亲儿子那样,反倒对母亲还要更好一些,所以后来我越来越觉得怀疑,建新房可能是一个原因,但里面还有别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奶奶在新家在了一会儿,见先生不在,特地问了一句,知道他走了,奶奶有些惊讶,好像有些意外,但终于也没多说什么,最后临走了,又说起一件事来,让父亲特别尴尬。 奶奶说的事,自然是那天父亲去找了婶奶奶的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母亲和父亲是绝对不会和她说的,父亲听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任由奶奶责备,那一刻我觉得父亲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而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措辞,他说我们家要少喝婶奶奶来往,才会少一些祸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找她。 我对婶奶奶的事自然也好奇,但是有父亲做榜样,我哪里还敢多问半句,即便有再多的好奇,再多的疑问,也不敢再吐出一个字来了。 奶奶说完之后,就要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了回来,好像是说忘了什么事,她说是上次梦见的院子里有个女人在哭的那件事,我原本这件事已经完结了,可哪知道奶奶说昨晚她有梦见了一样的场景,只怕兆头不好,让我最近就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免得又出什么事来。 然后她把一个鸡蛋递给我,这个鸡蛋很红,比一般的红壳鸡蛋还要红很多,就像是被人工上了色一样,奶奶说把这个鸡蛋放在我枕头边上,可以避开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接了握在手上,奶奶又叮嘱说,三天后让母亲把它煮了,连着壳用刀划成两瓣,一瓣我吃下去,另一半合着纸钱香烛送到外面去,然后把我吃掉的这一瓣的鸡蛋壳,混一些米,放在床底下,也有一样的作用。 我都一一记好了,奶奶说完这些才出去了,我们回到屋里,我仔细看着这枚鸡蛋,除了比一般的鸡蛋更红一些,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母亲见我一直在看,就嘱咐我说小心砸了,然后我将它放在了枕头边上。 而父亲则跟我说,从今天起他就不和我一起睡了,大概是他见我好了许多,奶奶又送来了辟邪的东西,所以不用再继续陪着我了吧。 我当时想的的确就这么多,其间我还在想是不是因为我那晚的举动吓坏了父亲,但想想这个缘由很勉强,不会是主要原因,于是就觉得就是前面的那样了。 之后的几天自然都是正常的,直到三天后,母亲帮我煮了鸡蛋,我吃了一半之后,找来米和鸡蛋壳混在一起洒在床底下,却在床底下看到了一些让人不可思议的东西。 42、一波未平 说实话,楼下的这间房原先是放着一些杂物的,后来我出了这事,才腾空了做了我的房间,母亲自然是认真打扫过,绝对不会有这些东西残留在床底下的,而且我们家里又没有小孩,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记得这东西,还是我小时候玩过了。 床底下有很多弹珠,我放放鸡蛋壳和米的时候本来也没怎么留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碰到了还是怎么说的缘故,忽然我听到床底下有“骨碌骨碌”的声音传出来,然后一枚弹珠就从床底下滚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弯腰去看,床底下光线暗,根本看不清,于是我就去找了手电筒来,然后一照,竟然发现床底下有很多,凌乱地散落着,我找了扫帚将它们都弄了出来,一数有十多颗,我问母亲是不是她放的,母亲更是惊讶,她说房间是她亲自打扫的,根本不可能有这东西的,她压根就没弄过这东西进我的房间,而父亲就更不可能了,自然也不会是我。 我有些弄不清楚这些弹珠是怎么跑到我房间里的,最后才胡乱猜测说,会不会是因为奶奶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送了这个鸡蛋来,目的是提醒我留意床底下? 可是细细想想觉得这太过于牵强,如果奶奶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了,何必用这么隐晦的方式,更何况她又不是先知,怎么可能知道我床底下有弹珠,因为从我搬到楼下住,奶奶都没来过我的房间。 最后找不出个究竟,我只能用一个盒子将这些弹珠装了起来,但是不敢放在房间里,而是放到了楼上,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有些来历不明的感觉,但又不敢扔掉,怕有什么忌讳。 这事暂时也就这样搁置了,可哪知道到了晚上,我老是听见有弹珠滚落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那种从一边滚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滚到再另一边的声音,甚至你在脑袋里都能浮现出弹珠滚动的画面。 再接着冷不丁地,忽然就有弹珠猛地掉在地上,弹起再落下的声音传来,就像有人忽然将弹珠给丢了出来,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在追滚落的弹珠。 到了这时候,我已经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赶紧开了灯起来,大约是听见我起来,母亲率先在房里问我是怎么了,我来到他们房间的门口,问他们有没有听见楼上滚落的弹珠声和脚步声。 母亲接着就起来,然后父亲也出了来,这时候正是大半夜的,母亲疑惑地看着我说是不是人不舒服,我说没有,可是她和父亲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我更觉得惊讶,难道是我的错觉,出现了幻听不成? 大约是见我脸色不对,母亲安慰我说现在已经晚了,等明天再上楼去看看倒底是怎么回事,我今晚就不要想了,怕我害怕,母亲让父亲和我一起睡。 后半夜回去继续睡之后,就没有再听见有弹珠的任何声音了,后来我也质疑自己说是不是太敏感了,把梦里的声音和现实给搞混了。 可是第二天到楼上一看,我才坚信,我并没有出现幻听,因为去到我放弹珠的房间里之后,只见遍地都是滚落的弹珠,放它的那个盒子胡乱地散落在地上,就像被打翻了一样。 这个盒子我放在了矮柜上头,但我记得我放在靠里面的位置的,没有人故意碰它的话是不会掉的,联想到我听都的脚步声,只觉得即便是大白天,都有一种透心的凉意。 最后想不通,我只能将弹珠都拾了起来,可是一数,发现竟少了一颗,于是我将整间屋子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最后只能告诉自己说,也许是掉到某个不易察觉的死角去了。 这回我将盒子放在了抽屉里头,然后就下来了。 下来之后,大约是因为对晚上的事介怀,于是我就想去看看床底下的鸡蛋壳和米是否还在,毕竟奶奶说这是可以辟邪的。 可是到床底下一看,顿时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不见的那一个弹珠,就好端端地躺在米旁边,我呆了一两秒,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就站了起来。 我觉得这事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简单,昨天床底下我是仔细看过的,我确定我清理了所有的弹珠,不可能有遗漏,再者就是,楼上的弹珠无缘无故地跑到了楼下来,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然后我告诉了母亲,母亲先是怀疑是不是我没清理干净,直到我详细地解释了之后,母亲这才也有些惊慌起来,她说要不去找奶奶过来看看吧,我觉得除了奶奶,也没其他人可以找了。 一会儿的功夫,奶奶就过来了,我没敢动那颗弹珠,奶奶来了之后自己仔细地看了,最后将弹珠给拿了,仔细地问了我弹珠是怎么出现的等等一些,我把所有经过都和她说了,最后奶奶将弹珠都收了起来,她说这盒弹珠,好像有什么时候她见父亲拿着过。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见父亲拿过这盒弹珠,我就追问说是什么时候,奶奶说好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有一次她见父亲拿着这样一个盒子,她还特地问了,父亲说是我小时候玩的弹珠,他腾屋子的时候找到的,正要收起来。 我听了只觉得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难道是父亲,而且他和我一起睡,如果是父亲放在床底下的,那就应该是母亲收拾屋子之后,或者和我一起睡的时候。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心有余悸,心想要是先生在就好了,最起码他能给个解决的法子,不用这样担惊受怕。 而也就是那天,父亲忽然接到了柱子他媳妇的电话,于是弹珠的这件事,就这样搁下了,他接到柱子他媳妇电话的大致意思是,他媳妇问父亲知不知道柱子去了哪里,她说柱子早上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打电话一直打不通,这才问到了父亲这里,父亲今天也没有见过柱子,就如实地和他媳妇说了,完了又安慰了她几句,说不定柱子是有急事出去办了。 父亲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吃晚饭,父亲说柱子不是一个会到处去玩的人,于是他觉得有些奇怪,就自己也给他打了一个,可结果是关机了。 可这一弄就是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媳妇又打了电话来,说柱子一夜都没回来,让父亲问问其他的工人,看他是不是在谁那里。 后来父亲连问了几个和柱子比较熟的工人,都说不知道,正在父亲也纳闷的时候,他媳妇打电话来说,柱子回来了。 这时候一个早上已经过去了,父亲也好奇柱子会去了哪里,可是他媳妇说柱子什么都没说,回来倒头就睡,现在叫都叫不醒。 父亲挂了电话,我觉得心上有些毛,因为柱子被老鼠咬过,我难免不会多想一些。哪知道我心上的这股子毛,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只是几个小时的光景,父亲再一次接到了柱子他媳妇的电话,那边几乎是用哭的声音在说的,她说让父亲来看看柱子吧,柱子已经死了。 父亲的震惊只能说是用无法相信来形容,他说不是早上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 柱子他媳妇在那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父亲只听见说似乎是睡着就死了,更多的就没有了,于是父亲只好往柱子家赶,父亲临走的时候,母亲特地叮嘱父亲说小心一些,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母亲也觉得柱子的死和赵老倌家坟地上的那事有关。 父亲去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父亲很疲惫,脸色也不好,他说柱子死的很诡异,他媳妇和父母根本接受不了,父亲犹豫再三,最后说要不找先生回来看看吧。 我觉得父亲的脸色不正常,这才追问了,父亲这才说柱子的尸体有些怪,怎么个怪法,父亲说柱子的一个叔叔刚好是做医生的,他看了柱子的尸体说,从他尸体的冰冷程度和僵硬程度看,最起码已经死了一天了,可是从他回来到柱子他媳妇发现他死掉,中间只有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他叔叔说,五个小时,尸体是不可能僵硬成这种程度的。 也就是说,在柱子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叔叔的这个说辞吓了所有人一跳,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最后建议柱子家说是不是让医院仔细检查看看。让医院检查看看,那就是要解剖了。 一听要解剖尸体,柱子他父亲第一个就不同意,他说人死了还要弄得体无完肤的,让柱子怎么安息,柱子母亲也是一样的说辞,父母坚持这样,其他人也劝不过来,他叔叔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叔叔,拗不过柱子他父母,而柱子他媳妇本来就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所以最后就全依了柱子他父母,也不查明死因,就要下葬。 到了这里也许会有人说,那柱子的那些亲戚不会联想老鼠的事吗,事实却是,柱子被老鼠咬的事柱子根本就没和家里人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他家里只知道他做工受了点伤,却不知道是被老鼠咬了。 大概是父亲也觉得柱子死的蹊跷,加上那天大老鼠咬了柱子,父亲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于是那天他自己就去找先生了,他知道先生在哪里,我记得先生说过的,但是我不长记性,加上那个地方又没听说过,就忘记了。 哪知道父亲这一去找先生,竟然又扯出一段事情来。 43、先生 父亲去的这个地方,距离我们这有两百来公里,那就是先生的住处,先生在那里名气很旺,父亲一问就问到了,只是去到他家的时候,先生不在,父亲见到了他母亲。 在见到他母亲的时候,就出了问题,因为父亲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像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父亲的大姑姑,我的大姑奶奶。 爷爷一共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父亲见到的这个正是爷爷的姐姐。 父亲最后一次见她,是爷爷死那年,那年父亲才八岁,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这个大姑姑就连父亲都不知道多少,他只知道早先大姑姑是嫁给了本村的一家人,但是后来那男的死了,大姑姑带着一个儿子又改嫁到了远处,至于是哪里,父亲说他也不知道,他虽然去过,但毕竟是很小时候的事,后来又长久地不见,就慢慢地淡忘了。 再到后来爷爷去世,大姑姑只身一人回来,也就是那之后,奶奶和各个姑姑之间就交恶,最后和三个姑姑都不来往了,奶奶对父亲说,姑姑们心狠,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伸出过援手,所以在我父亲和姑姑们很小的时候,都觉得姑姑们很坏,就断了往来。 父亲这一次看到,本来是不确定地,但是越看越像,最后终于忍不住就问了,哪知道一问,果然是大姑奶奶,这样一说来的话,先生就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叔叔,是父亲的表弟。 大姑奶奶听父亲这么一说,却显得很镇定,好像她早已经知道一样,后来一问才知道,先生之所以愿意帮我们,就是他知道了我们两家的关系,先生说两家本来是血缘至亲,却弄到如今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他才决定来帮我们,刚好那一阵我们家出事,先生就借着王家的事,来到了我们家。 说到这里,怪不得奶奶对先生总是有些怪怪的,我想着大概是奶奶看出了什么端倪来,大致猜到了一些先生的身份,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态度,而先生对奶奶总是毕恭毕敬,从不出言冒犯,也是因为有这一层的原因在里面。 当然,有了这样的机会,父亲肯定不会错过打听两家交恶的原因,以及当时爷爷死时候的一些事,因为那时候父亲小,记不起多少,即便知道一些,一个小孩子又能看出、猜出多少来,可是对于那些事,大姑奶奶却只字不提,最后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她说的确是她对不起我们家,现在先生替我们家解围,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父亲在大姑奶奶家住了一夜,发现他们家只有先生和大姑奶奶两个人,大姑奶奶说他改嫁的这个人姓张,两年前死了,他们养育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嫁出去了,小儿子自己建了房子,已经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所以家里只有她和先生两个人。 问起先生为什么不在,大姑奶奶说先生去帮一家人看家宅,可能要两三天才回来,她说父亲如果不急可以在这里等先生一起,要是家里有事放心不下,可以先回来,等先生那边处理妥了回来,她就让先生立刻来。 最后父亲还是放心不下家里,住了一晚就回来了。 当我们得知这件事之后又喜又忧,喜的是先生是真心帮我们,忧的是奶奶要是知道了这一层,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毕竟现在在我看来,整个家里奶奶的话语权最重,自从建新房的事之后,父亲已经再也不敢反抗奶奶了。 于是最后一家子合计了之后,决定不告诉奶奶这件事,反正之前奶奶和先生也能相对和睦地相处,这次只要说是重新请了先生来就可以了,再说有时候奶奶不也挺听先生的话的吗,只要我们装作不知道这层渊源,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先生来的时候,柱子已经下葬了,他们家的亲戚都拗不过他家父母,最后就这样葬了,父亲从始至终都在他们家忙活,只是父亲发现了一个让人有些不安的迹象,那就是那天陪柱子回来的那两个工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后来一查,他们俩都让人代了礼金来,可是人却根本没有出现。 父亲注意到之后,特地找人问了他俩是什么情况,帮他们代礼的人说他们俩去了远处,不在家,所以才让代礼的。 父亲听了,问了说去了哪里,后来也就没再继续追究下去了,就直到先生来。 先生来了之后,自然已经知道父亲去过,但是他还是以前的那样,并没有因为这一层关系而和我们热情了几分,也没有因此冷落了几分,我们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装不知道,又似乎在说,他一早就已经将我们当亲人对待。 先生听父亲简单描述了之后说,柱子自然是有问题,他甚至推测,柱子回家前就已经死了,但是怎么走回家的,说出来可能有些吓人。先生说柱子那一天铁定是被什么勾了去了,很可能当天就已经遇到了不测,第二天回来的是一具尸体,只是他媳妇没有在意。 我吓得缩了缩脖子,说死人怎么会走路,先生说死人是不会走路,但如果有东西带着他走,那就是可以走的。 而且这东西一定是在他将死未死的时候就已经附在了他身上,所以他才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否则等实体僵了,特别是僵硬了之后,它的活动部分就不能自由屈伸了,那时候就会露出破绽。 我听了整个人一阵发冷,先生说这和鬼上身是一个道理,只是活人关节本来就是软的,所以没那么多禁忌,上身就可以走,但是死人不一样。 还有一点是,人在死了七天后,魂会回来一次,我们叫头七,过了尾七,魄就散了,这就是人们说的一七散一魄。至于他的魂,则是一年散一魂,三年就散尽。当然如果在这期间染上了煞气,就会变成恶灵,通常来说尾七之前最厉害,越往后越弱。 听到这里,父亲说算上停尸下葬的这四天,柱子死掉的一天和先生来的这一天,已经过去了六天,那么明天岂不就是头七。 先生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明天去柱子家,因为头七死者的家人会为死者准备一顿饭,先生藏在他家看看倒底是个什么说法。 这事倒好办,父亲和他家熟,很快就说通了,他家也顺便就让先生为他家主持头七的祭祀。 到了那天,我自然没去,经过我是听先生自己说的,他说柱子地却回来过,但是没进门,也没吃家里准备的食物,而是一直站在家门口的白灯笼底下,就一直站着,直到时辰结束了,就转身走了。 我们问先生说这是个什么说法,先生接着说但是他家的食物被动过,也就是说有别的东西吃了柱子家给柱子准备的食物。当然鬼吃东西我们是看不出来的,看着完整,却不能再吃,因为它已经将它吃光,再吃就是一些脏东西,是要出事的。 最后先生说,柱子家送白饭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柱子就在那里,他吃了送出去的白饭。 先生说柱子其实是想进家门的,可是不敢进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家里有恶煞,而这可能也正是柱子已经死了能回来的原因。 问起这个恶煞是什么,先生说他看不到,这只能从柱子去了哪里找线索,先生说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让恶煞现形,只是这样的话会让恶煞知道有人在干扰,会惹出不能收拾的事来,其实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打草惊蛇。 所以后来的时间,父亲代先生详细地问了那天见过柱子的人,后来终于有人说他看到柱子往村口出去的,然后坐了一路公车,总之父亲沿着这条线索一路追踪下去,很快就得出了柱子大致的一条路线图,虽然不知道他最后倒底是去了哪里,但是先生早已经有了目的地,他将从柱子家去赵老倌家的坟地路线拿出来一对比,基本吻合。 先生说,这事就是和赵老倌家坟地上那件事有关,所以先生说得去赵老倌家的坟上看看。 后来去了赵老倌家的坟上,刚修的新坟和修起来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在坟边上,先生他们看到了一处烧过的纸钱灰烬,好像是谁来祭奠过,起先他们怀疑是不是柱子,可是总觉得不对,但除了柱子,也不会有别人来这里祭祀,于是暂时就认定是柱子。 除了这处烧过的纸钱灰烬,也就再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先生说到上面去看看,他要去的地方很明显,就是王叔在这里的那座坟。 44、一波又起 王叔的坟上,有三炷香,呈扇形散开,每一炷都是烧了一半就熄了,这模样,让我想起先生说的王叔家院边上的香,先生说上回他们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香。 而且从香可以判断,这是最近几天才上的,不会太久。 所以当时先生说在赵老倌家坟边烧纸钱和在这里上香的应该是一个人,问及这个人是谁的时候,先生好像已经有了底,只是当时没说出来,他说这绝对不是柱子干的,而且柱子可能根本没来过这里。 接着先生解释了为什么他觉得柱子没来过这里,是由那天父亲描述的情景推断出来的,那天柱子受了伤,可是他们三个人却在山里迷了路,直到都天黑了才出来,期间父亲说他接到过他们其中一个人打来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第一医院,可是事实证明,那是一个假电话,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先生重新提起来,说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先生说给父亲打电话的不是他们中的人,又或者是,但不是他们自己打过来的,而是受了操控,至于是受了什么操控,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先生说要想找到柱子的死因,就要找到他们迷路的地方,以及迷路后去了哪里。这就有些困难,因为靠猜测是完全猜不到的,即便像先生这样会看风水地形,也是看不出来的,唯一一个能知道的方法,就是自己也迷路一次。 所以先生说暂且回去,要想迷路,得晚上来。 父亲听先生说要晚上来,自己都有些虚,这是坟地,又是荒山野岭的,白天来都阴森森的,别说晚上了。先生说这是找出真相的唯一方法,而且先生说他自己来就行,父亲不用也来。 当然他们当天才回来,晚上自然没有再去,而是第二天晚上先生自己去了,后来父亲说先生这么仗义帮我们家,他不去显得太孬,于是即便害怕,也和先生去了。 这事都是瞒着奶奶的,要奶奶知道了那还了得,绝对会不顾一切地阻止,母亲担心归担心,但却未加出言阻止,只是让父亲和先生小心一些。 先生说本来我去是最好的,因为我能招这些东西,去了很快就能找到迷路的地点,只是先生却不让我和他一起去,他说怕我出事,毕竟缠着我的事已经够多了,再多一点,就吃不消了。 父亲和先生,去了一夜加一早上,他们是中午才回来的,我和母亲在家担心了一晚上,特别是早上,母亲一直在念叨是不是出事了,都一晚上了还没回来,后来实在没办法就一直在祷告。 终于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回来,回来我看见先生脸色还好,只是父亲明显是有些吓着了,他说以后有这样的事别再让他去了。 说起在山里的经过,父亲明显已经不想再说,先生简短地和我们说了大致经过。他们上山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上去之后一切都还好,先去到了赵老倌家的坟地,然后呆了一会儿,再下来。上去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只是下来的时候,父亲说他老听见有人好像跟着他们,因为他总听见身后有个脚步声,当时他小声地和先生说过,先生则示意父亲不要出声,也不要回头看。 然后就越走越不对劲了,父亲说下来的路走着走着就不对了,发现不对之后,他看了先生,先生给了他一个表情,意思是已经注意到了,父亲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自然又害怕又紧张,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不知不觉之间,你就迷路了,你走的那条路,就不对了。自始至终,你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当时父亲的感觉就是这样。然后他和先生沿着路继续走,发现这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往深山里在走。 而且有越走越深的趋势,先生倒是不害怕,但父亲怕,即便有先生在旁边镇着,也会禁不住地怕,恐惧是人的本能,这不是人自己能控制的,所以父亲说经历过那种滋味,以后就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后来他们看到了一座坟,看到这座坟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是在凭着感觉乱转了,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路,到处都是密密的杂草和树林。 看到坟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多留意,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坟地,见到坟也是见怪不怪的事,但是古怪的事在于,他们发现自始至终,他们都在绕着这座孤坟打转。 直到这时候,先生和父亲才觉得无论是迷路还是柱子他们出事,或许都和这座坟有关。 先生自然是不怕,他到坟前去看,父亲忌讳着,在一旁看着。然后父亲就又听见了起初的那种脚步声,于是就往黑暗中看了看,也并没有看见什么,可是等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坟还在,先生却不见了。 父亲立刻大惊,就上前去,哪知道上前去依旧不见,整座坟前都不见先生,然后父亲就慌了,只不过才一个眨眼的功夫,先生就这样不见了,变戏法都不是这种玩的,然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声音才发出来,就得了回应,却是从上面一些的树林里发出来的,于是父亲就便函边循着声音上去,哪知道到了上面,先生的人影都不见,再喊已经没有了半点回应。 这回父亲是真的慌了,他这才意识到是上当了,根本不敢再走,他知道如果再走就会远走越远,就再也找不到先生了。 而自从他和先生走散之后,身边就一直有草丛被踏动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走过来一样,可是听着要到附近了,就又不见了,父亲觉得恐怖,自己又害怕,就不敢再去听去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父亲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以为是先生,可是这声音听着不对劲,于是想起一些禁忌来,就没敢答应,那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父亲虽然心上也犯疑惑,想着万一真是先生在喊怎么办,但最后还是一直忍着没答应,那声音叫唤了很久之后,就没有了。 最后还是先生找到了父亲,在先生找到父亲的时候,父亲还有所警惕,直到确认是先生之后,这才放心了,先生说父亲还算机警,并没有胡乱走,否则会出现什么事都说不定,所以他断定柱子和他的那两个同伴,应该就是遭遇了类似的情景,只不过他们是白天,而先生他们是夜晚。 提起刚刚为什么会忽然不见了,先生说这是鬼遮人,其实两个人明明就在一起,但是鬼遮人之后就完全看不见了,即便近在咫尺,双方就算是喊破喉咙,对方也听不见,而如果此时再配以另一个勾魂的叫声,被遮住的这个人就很容易被声音吸引着去,父亲就是这样自己走开的,万幸的是很快父亲就发现了不对劲,没有再继续。 先生在看不到父亲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鬼遮人是很难缠,先生用震子和符破了鬼遮人,但是父亲已经被勾走了,于是先生这才判断着找上来,最后才找到了父亲。 先生说,要是父亲跟着走远了,即便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回来了,要是父亲被勾着进了另一边,就彻底找不回来了。 所以这要是为什么父亲回来会有惊吓的表情,如果换做我,我说不定早崩溃了。 还好就是他们都平安地回来了,经过实际地经历之后,先生说得尽快找到那两个工人,要不晚了就和柱子一样了,说不定趁早还能问出一些什么来。 于是接下来的事,大家的重点都集中在了去找这两个工人,却没有人再继续问先生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我是个闲人,趁着父亲去找那两个工人的空当,问了先生倒底还发现了什么,先生倒也没隐瞒,其实就算他隐瞒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先生说那座孤坟没有墓碑,但是却定时有人去除草,可没有被祭拜过的痕迹,这很奇怪,按理说有人去除草,就应该顺便去祭拜的,这是对死人的尊重。 再有它的位置很特别,周边基本上没有坟,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坟,先生看了说主要是那一带的风水不好,不适合建坟,而且这坟在那里,就像个聚煞的东西一样,一下子将周遭的不好的东西都聚在那里了,所以单凭一晚上的观察并不能确定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能确定的是,柱子的死应该和这座坟有关,还有就是,他临死前,到了这里,因为先生说他看到了最近几天拔过杂草的痕迹,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柱子拔掉的。 先生说到这里,我只觉得不寒而栗,然后想着柱子一个人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就会到坟地里去,难道从那天之后,他就已经不正常了? 如果真的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话,柱子在这段时间里应该有很多异常的行为才对,可是怎么却从来没有听他家的人说过,是他家人一点也没发现过还是怎么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另外的这两个工人只怕是联系不上了,那次听父亲说他们出了远门,我觉得这个远门似乎包含着另一层意思,就是他们可能也和柱子一样了。 45、再去坟地 果然,那两个去了远处的工人真的就联系不上了,问他们家里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倒底去了哪里,父亲不敢说是因为这事找他们,而是说有活计要给他们,正急着呢,告诉他家里的人说他们回来了,就回复父亲。 出乎意料的是,晚上的时候,有一家的就给了回复过来,说是联系上了,但是他在远处找到了活干,所以就不回来了,特地告诉父亲一声。 当时我们都在周边,听得真真切切的,先生没说话,反倒是我们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吱吱呀呀就议论开了,最后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先生说柱子死了,也并不是说另外的两个人就一定会死,这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于是先生说他得再去一次坟地上,但这次不要父亲去了,而是要我陪着我,听见先生要我和他一起去,父母亲都有些慌乱,说这使得吗,先生说有他在不会有事的,只是奶奶那边要保密,要是她知道了恐怕会有一些意见。 后来我就和先生去了,这回先生没有再往赵老倌家的坟上去,而是上了山之后,就往一条小路绕了上去,我估摸着这恐怕就是昨晚先生他们走过的路,这回显然是先生记住了路,不用再刻意去迷路了。 果真,走着走着,这路的样子就和先生昨晚描述的开始相像了起来,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先生要我陪他来,他自己也说我要是再出什么事,就更麻烦了。 我们走了很久,我觉得即便是白天,树林都开始变得阴森了起来,而且林子也越来越密,前面的小路也逐渐变成没有,如果是我半夜三更被引着来到这个地方,绝对会疯。 之后我们在林子间转悠了一阵,就看见那座孤坟了,只是我们看见孤坟边上有人。远远地我们看不真切,之间那个人就在坟边上晃荡,像是在绕着坟走,又像不是,总之他的动作有些怪,看着不怎么像一个正常人走路的样子,我看着有些悬,对先生说这个人看着不大对劲啊。 先生自然也已经看出来了,他说我们先不要动,看看他倒底是在干什么。我们看了一阵,发现他自始至终都在绕着坟边转,我越看越不对劲,然后先生说上前去看看。 我们靠近,但是他却丝毫也不察觉,也没有什么丝毫的反应,临近了我觉得这个人不对,怎么越看越像那天送柱子下山的其中一个。先生似乎也有些印象,我说了之后,先生问我说确定不确定,我说确定,不会错的,因为平时我也见过他几次,虽然并不是很熟,但总是辨认得清楚的。 等走近了,我喊了一声:“叔叔,你是在干什么?” 他听到声音,就停止了转悠,然后就转头来看我们,我看见他的表情是完全呆滞的,整个人的身子有些扭曲的样子,眼睛空洞的没有丝毫的神色可言。 先生小声和我说让我不要太靠近,我于是便不敢再靠近,而且离坟也远远地,这也是先生嘱咐的,他怕我招惹到什么,最好离开七步。 先生自己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拿出一张符贴在他脖后根上去,又拿出镇子,从他的脑后连敲了三节,我就看见这个人瞬间就软了,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我在一旁看着,问先生说现在他是什么情况,先生说只是晕过去了,很快就会醒来,然后就没再说话了,先生把他从坟边上拖出来了一节,然后就让他平躺着,自己则坐在了一边,看着树林发呆,也不说话,我则一直盯着地上躺着的这人,心里自然是犯疑惑,他自己说自己已经去了远处,原来都是骗人的。 过了一阵,他醒了过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是在哪里,然后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先生和我,他是认得先生和我的,见到我俩都在的时候,显得有些惊讶,就问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是怎么了。 先生让我不要说话,他则问他说还记不得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后面为了好叙述,就叫他李子吧,因为我好像记得父亲有几次这么叫过。 李子仔细想了想,他说他记得他好像是在一辆车上的,先生问是什么车,他竟然答不上来。先生于是又问,他在车上是要去哪里,他回答说是准备去远处,可是问他去哪里,他又不知道。先生问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猜测到什么了,于是继续问他说,你为什么忽然想去远处的? 李子想了想说,好像就是忽然间有了这个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非常想去,好像不去就会出人命一样。 先生便没有再就像问下去了,而是将话题一转,转而问另外一个工人,另外这个工人叫阿明,先生问李子说他是不是打算和阿明一起去的,李子听了反倒自己疑惑起来了,他说他就是一个人去的,出门也是一个人,根本就没有约阿明。 先生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印证着我们此前的猜测不对,他们不是结伴而行,然后先生就没有再问了,毕竟这里荒郊野外的,他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下山倒是很顺利,并没有再遇见什么,一路上李子也不说话,直到下山之后,先生自认为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他才问李子说,他知不知道柱子已经死了? 李子相当惊讶,他说没人告诉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于是追问起来,听到柱子头七都已经过了,更是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他马上就露出了无比惊骇的表情,像是忽然间被什么吓到了一样,然后结结巴巴地说:“莫不是因为那天......那天......” 可是那天怎么了,他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让他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 他稍稍镇静了一些之后,才转过头来问先生说,今天要不是我们把他叫醒,他是不是也会像柱子一样? 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他,但最后还是点点头,他听到这样的答案反而释然了,接着我听见他说,他就知道和那天的事有关。 然后他就详细地和我们说了那天的经过。 那天他和阿明送柱子下山,柱子虽然被咬了,但整个人还能走,人也算清醒,就是老鼠咬得伤口深和细碎,虽然止了血,但是走路会撕扯着疼痛,而且会有血渗出来。他们本来是朝着下山的路走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就不对劲了,因为他们发现走的路越来越荒凉,林子也越来越密,最后察觉到不对劲了,已经到了林子深处。 他说然后他们胡乱走了一阵,就看见了那座孤坟。 当时他们也没留意,只想着快些走下山去。他们的情形和昨晚先生他们遇见的有些类似,就是无论他们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这座坟旁边来,于是这孤坟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是他们什么都不懂,坟又没有墓碑,看了一阵也没看出什么头绪,每个人心上都有些发毛,而且柱子本来就失了血,人就有些累,再不走出去只怕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他们最先想到的法子是打电话求助,可是手机拿出来,却一点信号也没有,最后只能放弃,喊人这里根本没人,于是阿明提议说要不就顺着上来的路再走下去。 于是那一天他们就一直在上面绕圈圈,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误打误撞地就走下来,只是那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们这才赶到了医院,然后就给父亲打了电话,这才有了后面我们回来,父亲赶去医院的事。 整件事还算正常,并没有出现昨晚先生他们那样的鬼遮人的事,我想要是真出现那样的情况的话,他们三个恐怕也下不来了。 先生自始至终都认真地听着,听到一些关键的地方就会插嘴问两句。听李子说完之后,先生说他们遇见这样的情况,多半是因为柱子的血引出来的。 所以他率先死了,而李子和阿明只是沾染了柱子的血,所以才不会首当其冲,李子听了先生的话,当即吓得脸色惨白,他央求先生救救他,先生说他白天来山上,就是为了救他和阿明的。 只是这个阿明就没有李子这么好运气了,我们回去之后,就听见母亲说,就在我们出门不久,阿明家打电话来说,阿明被车撞死了,父亲已经赶过去了。 当时李子还和我们一起回来了,听见阿明死了,他立刻就软了,幸好被先生扶住了,我看见他满头的大汗,显然吓得不轻。 他这个样子自然不能让他自己回家了,于是就先安置在了我们家,等父亲回来了,再给父亲定夺出主意。 先生的意思呢已经很明显了,李子之所以会跑到坟上去,和柱子跑到坟上去是一样的,应该是被勾上去的。 46、疑问 只是有几点无法解释,第一就是那天白天和父亲通话,并且说他们已经在第一医院的那个人是谁;第二,是谁代他们送的礼金;第三,他们家里人接到的电话是谁打的。 我们都觉得这三个疑点是根本无法解释的地方,因为按照李子的说辞,无论是他和阿明都没做这件事。 后来父亲回来了,他看见李子还有些惊讶,等先生和他说了前因后果之后,父亲这才明白了,但是李子始终不可能住在我家,于是先生给了他一道符防身,就让父亲送他回去了。 当然,送他回去之后,让父亲也顺便问问他家里人有没有拖其他工人代了柱子家的礼金。 父亲回来之后,说他家里人都不知情,而且说接到过李子的电话,说是他在某个地方,正在干活,让他们不要着急之类的,可是李子却疑点印象也没有,而且,他的手机已经不见了,至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先生说现在情况很明了,李子并没有去所谓的远处,而是上了山上,至于在山上在了多久,干了些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父亲又说他打电话问了给李子和阿明代礼金的那个工人,他说是李子亲自找的他,让他帮带礼金,那工人还问李子说他和阿明怎么不去,李子说他们已经买了那天的车票,去不成了。 听父亲这样描述,先生沉吟了很久,最后他想了又有很长的时间,最后忽然和我们说,恐怕我们被骗了。 但是怎么被骗,先生没有说,而且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先生让我们不要再出去了,特别是阿明和李子家,明早之前不要再去了,问起为什么,先生说可能明早就有答案了。 果真,第二天李子就出事了,他的死法和柱子竟然是一模一样,也是好端端睡着的,他媳妇喊他起来,才发现人已经僵了,死了好一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先生没有再给予任何评论,让父亲处理这些事的自己小心着些,不要像上次柱子家那样尽心尽力,虽然说他们的确是因为这件事而起,但终究也是和他们的命格有关,所以让父亲不用太在意,最终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各安天命。 先生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这次李子的事,要是父亲香柱子家一样尽心解决,就会好心办坏事,更可怕的是,可能自己也会惹祸上身。 所以最后只是李子在下葬的时候,父亲去吊唁了下,而阿明家那边,大致情况也是一样的,他似乎也没有去所谓的远方,只是可能在去山林里的途中就被撞了,当场就死了。 果然那天的三个人无一幸免,自始至终,我都觉得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地方,因为其中都有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就是柱子被老鼠咬到的事,不单是柱子没有和家里人说,就连阿明和李子也没和他们的家人透漏半句,我觉得这不符合常理,一般来说,凡是一个人遇见这样的事,即便是一个再不八卦的人,也会和家里人说起来,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这三个人从始至终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提,最后陆陆续续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总让人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当然了,我们要得到的线索也已经得到,只是柱子家的恶灵倒是是个什么来头,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头绪,都觉得和那座孤坟有关,可是那座孤坟倒底是个什么来头,暂时也弄不清楚。 后来的事,阿明和李子这边倒是人死就死了,家里也没有出现别的什么乱子,可即便是柱子家,暂时也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他媳妇梦见柱子站在家门口站着,怎么也不进来,那个梦说白了,很像那日先生在他家看见的情形,他媳妇被这个梦半夜惊醒,也不知道是什么寓意,听见先生在父亲这里,一大早就打电话来问。 后来先生解了说是柱子亡魂不安,家里需要驱邪,究其原因,是柱子想要回家一趟,因为头七那天没回来成,所以就有了怨结,如果不替他了了,这怨气就会不断地聚集,最后变成煞,到那时候就难办了。 先生说现在唯一的法子,就只能先驱邪,再把柱子的亡魂引进来,可这强行驱邪,先生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可是事到了这一步,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强行驱了。 而这事定在了二七,如果到尾七再去做,只怕就晚了。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到新家来的奶奶忽然来了,大概她听说柱子他们三个死了,所以就过来问问,大致上的意思也就是担心父亲有没有事,我又没有被卷进去,毕竟那天我们都在场,都看到了那只大老鼠,奶奶是个聪明人,才听说他们死了,就知道这事肯定是有关联的。 有没有被牵连,这还真不好说,所以我们给奶奶的回答是最起码当前没有任何关联。奶奶也就安心了一些,可是当她知道先生要去替柱子家强行驱邪的时候,她的脸色就变了,她当即就问先生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决定吗,先生没说话,奶奶就说这事不成。 先生问奶奶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奶奶说柱子家的那个恶煞其实可以缓一缓,等到柱子尾七再去做会更好。先生竟然当即就同意了,让我和父亲都无比惊讶,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怀疑,先生这样聪明的人,不像是会做这么鲁莽的决定,而且不可能这样容易动摇,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就等着奶奶说这个。 后来这件事竟然就这样推迟去了,柱子家那边父亲也和他们说好。奶奶特地到新家来似乎就是说这个,然后就回去了。 奶奶临走的时候,莫名其妙地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问的,奶奶问我说,最近有没有觉得父亲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这样问,就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话才出口,就想起奶奶说的关于弹珠的事,于是一下子就住了口,奶奶见我神情有异,让我如实说,我于是将弹珠的事简短地说了,奶奶听了却没发表任何的意见,然后和我说最近在家里留心着些,晚上的话一个人睡最好,不要再让父亲陪着了。 我觉得这才是奶奶来的真正意图,直觉告诉我奶奶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不太确定,可我总想不通,奶奶又不和我们住一起,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先生告诉她的,可是也不像啊。 最后我回到家里,反常的情况是,父亲说晚上他和我一起睡,因为最近事情多,怕我出事,特别是柱子家的事总是让他心惊,生怕我会出什么事。 我谨记着奶奶的话,于是拒绝父亲,说我一个人不会有事的,然后说不是有先生在的吗,让先生给我封了窗户和门,再给我一道符不久好了吗,于是父亲就没再说什么了。 其实我自己也挺疑惑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对奶奶的话深信不疑倒底对不对,还是晚上的时候先生来给我封窗户和门的时候,他才问我说这些话是不是奶奶教我的,我当时就很惊讶,可是意识到不能表现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先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说奶奶这是意识到,我们家就要出大事了。 我脱口就问什么大事,先生问我还记不得奶奶老是说梦见院子里有个女人在哭的事,这事一直悬而未决,当时我也记得奶奶说就怕这事应在我身上,但是后来却什么事也没有,而且就这样搁下来了,直到前些天奶奶说她又做了这个梦,我才知道,很多事情我们以为搁置下来没有再发生,好像就已经结束了,可是根本没有,它只是潜伏下来了,正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 我说奶奶的这个梦也是古怪,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梦到一个哭泣的女人,而且还是在院子里头,那位置又恰恰是早先开井口的地方。 后来先生和我解释了,我才明白,奶奶梦里的女人只是一种迹象,预示着这件事很可能会由怨气而起,鬼哭是代表事情的严重程度,所以不一定是说有一个女冤魂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奶奶家。 而说到这一层,特别是说到怨气,又加上奶奶今天的态度,我立刻反应过来,难道这事说得是柱子家的事,最后会应在我家不成? 先生说大致就是这样,奶奶让我们先不要去碰柱子家的事,就是怕如果这事处理不当,最后会变成无法收拾的结果,先生也直言说,他其实也是想到尾七再去,之所以说二七的时候要去哦强行去驱邪,其实只是想试探下奶奶的态度。 至于谁会把这些事告诉奶奶,自然不是父亲,也不是我,而先生说,这个人是母亲。 47、夜惊 先生是悄悄和我说的,我和先生似乎很投缘,他什么都愿意和我讲,当然前提是我要保密。 先生告诉我说,母亲和奶奶的关系很好,甚至超越了父亲和奶奶,这个我倒是也有所感觉,从我小时候开始,母亲和奶奶就很融洽,都说婆媳关系差,可是奶奶和母亲愣是从来都没争吵过一句,这也是被邻里称道的事。 现在从先生口中说出来,我才知道母亲和奶奶的关系,已经可以用母女来形容,虽然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那么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家里的事就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奶奶的了,自然也包括我们已经知道先生的身份。 先生说他不介意奶奶知道他是谁,其实只要奶奶有心,她轻轻松松地就能知道。先生说他关心的不是奶奶会不会知道他的身份,而是奶奶为什么装作不知道。 先生替我封好门窗之后,就出去了,之后父亲和母亲来看过,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生的话,我忽然觉得不单单是父亲,就连母亲看我的眼神也开始有些怪了起来,或许是我从前真的没有留意,又或者是我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心理暗示,于是就真的成这样了。 面对他们,我什么也不敢说,只是看着他们,然后他们就出去了。 父亲似乎不大愿意立刻出去,但又碍于什么,最后还是和母亲一起出去了。 我之后就睡了,只是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又被一阵声音给吵醒了,等我醒来侧耳细听的时候,似乎是弹珠滚动的声音,这回不是在楼上,而是在床底。 我感觉声音和我之间,就隔着床,然后我就听见声音从床底滚了出来,然后清晰的声音就在床边响起,我躺在床上不敢动,只是听着弹珠究竟在往哪里滚,最后我听到“砰”的一声,它似乎是滚到了墙角,然后又被弹了回来,继续往床边滚过来。 我只觉得心跳忽然开始加快,不知道我的房间里怎么又开始有弹珠,我于是伸手去摸灯的开关,只是在我摸到开关的时候,却同时摸到了一双手。 在摸到这双手的时候,我吓得立刻所受回来,同时低低地呼喊了出来,可是我却感觉不到身边有任何人存在,我侧耳细听着,忽然发现,在我开灯的这一刹那,弹珠滚动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我这样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直到确认房间里再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我才重新摸到开关,打开了灯。灯光亮起来之后,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看了看床边,只见有一个弹珠滚落在我的鞋子旁边,我弯腰将它捡了起来,与我那日在床下捡到的大同小异,我于是起来,打算看看床底下倒底还有什么。 我才刚下床,忽然就听到对面父母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我就听见母亲的声音:“石头,你怎么了?” 我于是将弹珠给藏起来,然后下床来说:“觉得渴了,喝一点水。” 接着我走到房门边打开房门,母亲站在客厅里,见我安然无恙这才放心,然后说:“喝完就回去睡吧。” 然后她就回房间去了。 我喝了点水,回到房间里,然后趴着身子看了看床底,床底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松了一口气,在想这个弹珠会不会是我找漏的。 于是我躺回床上继续睡,可是这一回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个把小时,才终于又睡了过去,可是这回睡过去,却一点也不安稳。 而且我做了一个梦中梦,在梦里的梦里,我竟然被魇住了,起先我以为自己是真实的,我躺在床上,但是眼睛却根本就睁不开,可是耳边却可以听到周围所有的声音,以及有清醒的意识,但就是眼睛睁不开,无论我废多大的力气,多么使劲地挣扎,最后还是无法睁开眼睛。 睁不开眼睛也就罢了,但是自己却可以感觉到意识逐渐归于模糊,而且是抗拒性的,一点也不想就这样坠入到黑暗的深渊当中去,所以我会努力地睁开眼睛,以保证自己意识的清醒,这一回眼睛是能睁开了,可是却感觉只能很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看见一点点的光,可是马上又不由自主地闭上,那种感觉就像困到了极致,眼皮根本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一样。 这种反反复复地好几次,最后我终于整个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只是醒过来之后却觉得很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明明是在自己房间里,却觉得十分陌生,似乎置身于一个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一样,还有就是,明明灯是亮着的,我却觉得光线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就连房间里有些什么都看不清。 然后我感觉自己从床上起来,去了客厅,又来到了院子里,再接着又开了大门,就来到了外面,而外面说不清楚是昏暗还是光亮,总之我在大门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与母亲所描述的一模一样的梦。 只见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坐在一口棺材上,而那口棺材正对着我们家的大门,我甚至还听见他和我说:“石头,你来啦。” 我虽然看不清这人的面庞,但是我却知道他就是郑老秋,我还走到他身边,问他棺材里装的是谁,就在这时候,父母忽然也出来了,他们喊住我,让我快回去,然后我就醒了。 直到我醒来,我回忆着梦里的场景,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一个梦中梦,而且还是在梦中的梦中被魇住了。 我醒来的时候心跳跳的十分的剧烈,预示着浓烈的恐惧正在我心底滋生,而且醒来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我觉得口干舌燥,于是重新开了灯,就在我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我看见床上竟然有一个人形的印记。 初看见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出汗濡湿了床褥,但是马上我就觉得不对,我只是身上出汗,可是这个人形印记却连腿部都清清楚楚,我这才意识到不好了,只觉得头皮猛地一阵发麻,然后远离了床边,哪知道在拉开房门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吓得我顿时就惊叫出声,等我看清楚的时候,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父亲。 只是父亲的样子有些怪,他穿着睡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即便我尖叫出声,他也没什么反应。还是过了十来秒,他才像是忽然回过了神来,然后问我:“石头,你是怎么了?” 大约是我这声惊叫太大声,同时母亲的房间灯就亮了,母亲的声音马上就传了出来,我本来打算说父亲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房门口的,可恰在这时候父亲就开口说了那句话。 等母亲出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让我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而他正在为我倒水,母亲见我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就问我说:“这是怎么了?” 父亲接口说:“可能是做噩梦吓到了。” 然后父亲走过来把水递给我,说让我喝点水压压惊,接着先生也从楼上下来了,见我们都在客厅里,他应该也是听见了我的惊叫声,先生也问我说怎么了,这回是母亲回答的,她说我做了噩梦。 听见母亲这样回答,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恐惧忽然从心底升起,然后我看着先生,先生说:“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 我想和先生说我的确是做了噩梦,但是吓到我的却不是这个噩梦,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然后母亲和父亲就说让先生回去睡吧,我没事,先生看看我,告诉我说他已经封了门窗,我不用担心,也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时候我才想起我床上的那个人形印记,可是我才想说出口的时候,先生就打断我说,有什么事等明天又说,深更半夜的不适合说梦。 然后他就上楼去了,我第一次觉得在父母面前有些不自然起来,母亲则过来扶着我的双肩说,别多想了,先去睡觉吧,要是我真怕,就让父亲和我一起睡。 一想到父亲刚刚阴森站在房门口的样子,我就不寒而栗,于是我说我没事,不用父亲陪我。 然后我就像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里,然后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我在房间里听见母亲在客厅里问父亲:“我醒来的时候见你不在,你去哪里了?” 父亲回答说他起来起夜,然后就听见我的尖叫声,就过来看我了。然后他们就没声了,关了客厅的灯,回房去了。 我在房间里听着他们的对话,连打了几个冷战,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那个印记,根本不敢到床上去。 48、邪祟 为了怕父亲和母亲起疑,我关了灯,可是人却并没有回到床上,而是坐在了门边的椅子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希望这样的夜赶快过去,快到第二天,我去找先生也好,去找奶奶也好,总之不要再呆在这个家里,他们能给我一个主意。 我在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可是天就是不亮,自己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可是一看钟表,竟然才过去半个小时。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于是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同样打开客厅的门,为了让自己走路不发出声音,我只穿了一双袜子。 我费了很长时间才来到外面,接着就蹑手蹑脚地去了二楼找先生,哪知道等我来到先生住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先生的房门是开着的,于是我走了进去,可是却发现先生不在里面,我觉得疑惑,先生不在房间里? 我告诉自己说可能先生上厕所去了,于是就在房间里坐着等他,哪知道等了好一久也不见他回来,于是这才怀疑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我只觉得自己更加害怕起来,于是另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那就是到奶奶家去。 我轻声地下了楼,打开了大门,为了不发出声响,我甚至都不敢锁上大门,出了门外就开始一路狂奔往奶奶家去,一路上也顾不上周围黑暗,夜晚阴森什么的,我一口气跑到奶奶家,然后就“砰砰砰”地敲门。 马上里面就传来了奶奶的声音,她在里面喊是谁,我听见奶奶的声音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整个人几乎都要哭了出来,连声说:“奶奶是我!” 奶奶大约听见是我的声音,急忙给我开了门,门打开之后,我立刻就进了去,奶奶见我匆匆忙忙的,而且神色声音也不对,又见我穿着睡衣,还只穿着一双袜子就过来了,急忙问我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说我不想住在新家了,那晚上我的确是吓怕了,奶奶听见我说这句话,马上就关了大门,然后就拉住我说:“我们回堂屋里去说。” 进去到堂屋里,奶奶让我坐在沙发上,找了一个碗,用雷楔子捱了水先给我喝下去,然后他用手帕包了米,点了一枝香给我拿在手上,就一点点地在我头上按。 直到奶奶做完,我才觉得心情平缓了一些,奶奶又到院子里烧了一些纸钱,边烧边念叨说,缠着我的东西都快快离开之类的。 然后她才回到堂屋里来,问我倒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奶奶,奶奶叹了一口气说,父亲果然还是沾惹到了。 我听奶奶的意思好像早就直到父亲的不对劲,又想起奶奶临走时说给我的话,我就更加确信奶奶已经知道了什么。 奶奶说,那天她听到柱子出事,她就一直担心父亲,因为他们三个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父亲和他们呆了一夜,只怕也会被牵连,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 我问奶奶倒底是什么东西缠上了父亲,奶奶说她也不知道,她也是前几天用鸡蛋进行了问卜,就是在柱子头七那天,结果鸡蛋里有侬。 我问奶奶当时她问的是什么,奶奶说她问的是父亲有没有被缠上,结果剥开鸡蛋,里面果然有侬,从那天起她就留意着了,但是又不能作什么。 我说可以告诉先生,让他帮忙,奶奶却告诉我,其实先生早就看出来父亲不对劲了,只是他一直没说。我问奶奶怎么知道的,奶奶说先生来找过她,告诉了她这件事。 听奶奶这么一说,先生和奶奶似乎并不是那么水火不容,他们私下还是有沟通的,只是为什么先生看出来了却不动声色又是什么道理。 最后奶奶和我说,这事不好应付,并不是做一场法事,用一两张符纸就能解决的。 至于后来我不见的事,是第二天母亲起床看见我的房门、客厅的们以及大门都开着才发现的。起先她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全部门都开着,但是后来一看,只见我已经不见了,这才惊了起来,母亲倒还机警,率先就到奶奶家来找,见我正睡在奶奶家,这才心安了,大概奶奶也安慰了母亲,她这才回去了。 我几乎一夜没睡,后来到奶奶家好不容易睡着了,自然就贪睡了一些,起来的也晚,奶奶也没有喊我,我起来后给我热了饭菜,我吃了一些,总觉得人晕乎乎的,没什么神气,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奶奶就叫我和她一起回新家,我一听见要回新家去,就有些抗拒,奶奶说我昨天不是说看见床上有个人形印记吗,这事不能搁着,再有奶奶说有她和我在一起,还怕什么。 然后我就和奶奶一起回新家了,大约父母都很意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了门就溜到奶奶家去了,但是碍于奶奶在场,他们都不敢说什么,先生自然也在,当然也知道了我的事,只是他就显得要淡定很多,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样。 奶奶也没让我和父母解释为什么大半夜的跑了,她也没和他们说原因,只是告诉他们最近一阵子我就住在老家,他们就不要挂着了。 之后她又让先生到房间里替我瞧瞧床上的那个印记,只是当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床铺已经被整理好了,把被子拉开,床单上的那个印记已经不见了。 我问母亲换过床单没有,母亲说没换过,不是才铺上的嘛,我一脸狐疑,我觉得不可能会看错,又问母亲她整理床铺的时候看见了没有,她摇摇头说没看见。 这个印记没有了,让我非常意外,我记得奶奶说,只有死人躺过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印子,叫做尸印,我又不是死人,睡在床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印记的,想想都让人觉得后怕。 印子不见了,除了我之外,他们凑有些质疑是不是我看花眼了,我却确信的很,只是它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我说也说不清,难不成还要我重新变一个出来不成。 最后奶奶说,要不把家里镇宅子的铜狮子挖出来吧,最近新家接连着出事,趁着先生在,正好看看这个镇宅子的东西是不是不中用了。 我在心里说这个东西早不管用了,都有人在这里重新布了一个局了,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奶奶明明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父亲说不用去找人,他和母亲就能做了,只是挖这东西出来有什么忌讳没有,比如时辰和祭祀什么的。 奶奶说时辰只要是适合动土就可以了,至于祭祀,烧点纸钱供拜下五方,也不用其他的。 于是日子就选在了明天,因为院子的地面已经用混凝土铺起来了,所以要挖铜狮子,得先敲碎了混凝土层才能挖,所以在明天挖之前,父亲今天先敲了铜狮子所在地方的混凝土,以便明天能在合适的时辰尽快挖出来。 第二天拜了五方之后,烧了纸钱算是祭祀过就开始挖,这个挖的过程进行的很顺利,方位也对,往地下挖了两米深之后,就挖到了盒子,只是在将盒子给拿起来的时候,在盒子底下却有一窝老鼠,这窝老鼠倒还正常,好像是刚刚出生不久,有七八只,大老鼠却并不见。 见到盒子下面有老鼠,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已经觉得不对劲,最后倒谁也没有去动这窝小老鼠,而是先打开盒子。 盒子被打开之后,铜狮子还在,只是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在狮子头上,不知道是谁用黑色的东西画上了一个印子,是一个符印,黑色的东西不大像是墨,这个自然是先生最懂,他看了之后惊得不轻,他说怪不得我家里会频频出事,原来是镇宅子的东西被做了手脚。 他告诉我们狮子头上的这个印记是一个煞印,是用来聚煞用的,而这黑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烧成碳的尸灰! 父亲最惊,他说狮子是房子好之后就埋在下面的,到现在都十五、六年了,就在眼皮底下,会是谁在上面做手脚!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奶奶,都记得狮子埋下去的时候,头上是根本没有这个印记的。但是情形也的确如父亲所说,狮子就埋在院子里,之后整个院子就用混凝土重新铺起来了,要挖出来就得先敲了混凝土,可是这样大的动静,父亲他们怎么可能不察觉。 所以要说是谁挖出来了重新画上了这个煞印,我也不相信。 最后我们怎么猜测也没有个头绪,于是只好先将这个问题暂且搁置下去,而是将目光集中在了这窝小老鼠身上。 先生说埋着镇宅子东西的地方,现在变成了老鼠窝,这是很不吉利的,因为老鼠大多时候被称为邪祟,既然它们能在铜狮子下面做窝,就说明铜狮子已经被邪祟玷污了,早就不管用了,只是联系到此前经常出现,不同寻常的大老鼠,先生说这件事说不定就和老鼠有关。 而且稍稍理理老鼠的线,从郑老秋学老鼠啃东西,王叔家闹鼠患,赵老倌家坟上的大老鼠,以及出现在我们家的老鼠,还有要拖我走的大老鼠等等的一系列,似乎都在应证着我们家周围的这些事,都与老鼠有关。 这样说来的话,铜狮子被做了手脚,也就和老鼠脱不开干系了,所以先生说,先将这窝老鼠用东西给装起来,但是不要把它们弄死了,看看下头有没有老鼠洞之类的。 49、东窗事发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最后下去将老鼠一窝拿起来的竟然是先生,我本身就怕老鼠,看见是一窝老鼠之后,本能地就站远了,可是父亲竟然也退了两步,我第一次察觉到,父亲竟然也怕老鼠! 我回想着上几次父亲见到老鼠的情景,但都想不起来,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母亲和先生,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而且自然而然地,先生就下去拿了,这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刻意不让父亲下去。 先生用一个纸盒子将老鼠装了起来,母亲接了放在屋檐下,检查了周边也没发现有洞穴,于是就奇怪,这里没有洞穴没有任何的缝隙,老鼠是怎么在里面做窝的? 先生于是用铲子往下面再挖了一铲子,这一铲子下去,只见一个老鼠洞就呈现在了眼前,很大的一个,看着都让人觉得恐怖,黑洞洞的,我看到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出现在我们家的那只大老鼠,原来它一直都在镇宅子的铜狮子下面。 现在它不在应该是出去觅食或者什么的了,先生见挖出了老鼠洞,于是让父亲找水桶来,往里面灌水试试,目的倒也不是逼老鼠出来,而是将水灌下去,看看老鼠洞是通往哪里的。 先生一连灌了好几桶下去,然后让我和母亲奶奶看着洞口,他和父亲则先去看被堵起来的那个洞穴,果真,他们去到那里之后,果真有水从那里溢出来,结果证明,这个宅子死角的老鼠洞竟然是直接通往铜狮子这里的。 怪不得我们家的局被改了都不知道,竟然是这个缘故。先生说这是一个就着铜狮子改的局,让铜狮子沾了煞气,反正说了很多,其大致意思就是在说,铜狮子变成了亦正亦邪的东西,一方面镇着宅子,另一方面则不断地引一些邪祟进来,所以我家才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听到先生这样说,我说我们现在动了这个局,之前先生不是说要化解这个局,家里就要有人偿命,现在我们动了它,是不是会出现不好的事。 哪知道我的话才说完,奶奶就接口说,我们家已经开始有不对劲的事发生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用化解,家里也要出人命。 先生没说话,我看见奶奶在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父亲,让我整个人都惊了起来,奶奶的意思是说父亲会是这个人! 我以为奶奶说的是我,可没想到竟然是父亲! 现在铜狮子被挖了出来,却不是随便放在哪里,或者随便扔哪里就可以了的,这样镇宅子的东西,需要好生请进来,更需要好生送出去,否则就会出事,轻则家宅不安,重则有性命之忧。 奶奶提议说先用香火祭拜了放在家里的某个地方供着,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出去。先生自然也同意这个说法,于是最后父亲重新填了这个坑,至于那个老鼠洞,等这个局解了,老鼠也就自然不会再来了,这个老鼠洞也就不用担心了。 而接下来还有一个难以解决的就是这窝小老鼠怎么办,好像它们和铜狮子还是有些关联,直接杀了也不是,送出去又怕成活以后害人,最后先生说,要不用纸钱和符纸香面混了烧死吧。 最后大家也没意见,于是只能这样做了,烧的时候自然要拿到外面去,我也跟着出去看了,只是因为有些怕,离得有些远,让人意外的事就是在烧这窝小老鼠的时候发生了,因为纸钱才烧起来,就只听见一阵尖厉的嚎叫穿了出来,吓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一跳。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不是老鼠的叫声,即便是大老鼠也叫不出这样尖厉的声音来,别说还是没睁眼的小老鼠。 这声音,听来听去都更像是人的。 而且就在我们烧老鼠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上盘踞着一只黑猫,它也不动不叫,就盘在树枝上,定定地看着我们,冷不丁地看到,着实让人觉得有些阴森的感觉。 最后用了很多纸钱才将这窝老鼠给彻底烧了,而烧掉的灰烬和小老鼠的尸体,则用香面撒了之后,用一个东西装了起来,当即先生和父亲就带着去招魂处将它们埋了。 我一直留意着那只黑猫,它在周围盘踞了很久才离开,这只猫的出现,让我想起郑老秋在田里见到猫的那件事来,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声凄厉的尖叫,就像是魔音穿脑一样,在脑海里回荡久久不绝。 进去之后,奶奶才说,猫是有灵性的动物,它出现在这里,说明这里阴气盘踞,吸引了它来,这样说来的话,我们家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果真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出了事。 那时候我们吃过了下午饭,我们在客厅里聊着这件事倒底该如何解决,忽然就听见母亲传来一声尖叫,当时母亲在院子里洗碗,我们赶出来的时候,只见白天见到的那只黑猫毫无生气地躺在院墙边上,母亲则是吓得已经站了起来,母亲说这猫忽然就从墙上跌了下来。 我们凑过去看的时候,只见猫的喉咙已经被咬断了,血肉模糊,这场景让我想起王叔描述郑老秋提着猫的尸体的场景,于是我小声说道:“难道是郑老秋。” 哪知道我话才出口,奶奶就训斥:“不要胡说!” 后来不得已,先生帮我们家封了门和窗,当然这里的封门封窗只是让那些脏东西进不来,而不是让人不能出入。 直到晚上先生才和我们说,我们家的格局并不招煞,但是家里却已经聚集了相当量的煞,而且这些煞已经招了很多不干净的东西来。 所以今晚可能会很不安静,让我们都在房间里不要随便出来走动,否则惹了煞就要出事,捱过了今晚,到明天就可以利用阳气最重的时候,做一些祭祀来限制煞。 最后我还是和奶奶回老家睡了,奶奶自始至终都一语不发,直到到了老家之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当年都是父亲不听话,否则也不会闹出今天这么多的事来。 我总听奶奶说新房的事,可是究竟为什么奶奶却从来不说,我于是再一次问了,这次却没得到奶奶的训斥,而是我和我慢慢地解释说,这些事我们是不应该去招惹的,甚至听都不能去听,因为一旦知道了,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奶奶说鬼都是从人的心底冒出来的,你不知道,它就出不来,可是哪知道,她一直藏着这个秘密,不让我们牵扯进来,却反而导致了另一场灾祸,俗话说疑心易生暗鬼,果真是一点都不错。 我说既然如今已经发生了,那何不就告诉了我们,可是奶奶却摇了摇头,只是悠悠地说,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能说,她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我不知道奶奶要瞒着的倒底是什么事,思来想去,总觉得和爷爷有关,和太爷爷有关,因为在我的心里,他们总是显得特别神秘,甚至我连爷爷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概到了半夜的时候,我依然没有睡着,然后就听见有“咚咚咚”的敲门声,我一下子就惊了坐起来,然后奶奶就起来了,我从房间里出来,奶奶说让我回房间里呆着,不要出来。我听话地退到房间里去了。 奶奶去开了门之后,我听见她和人说了什么话,但是却并没有听到有人回答她,我仔细听了一阵,发现的确是只有奶奶一个人在说话,于是就悄悄地趴在窗子上往外面看,我只能看见奶奶站在大门口,然后有一个人影对着她,也没有进来,总之就是有一个人。 可是再接着,我就觉得不对,因为很快我似乎看见在窗子里,还有一个人影和门外的这个人影重叠在一起,接着我看见这个重叠的人影指了指我。 我立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回头去看身后,只是我的身后却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开着灯,亮堂堂的连别人的一个影子都没有。 我已经暗暗心惊,于是有些恐惧地再往窗户里面看,窗子里除了有我的影像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可即便是这样,我也被吓得不轻,只觉得房间里实在是有些诡异,就来到了堂屋里,但是又谨遵奶奶的嘱咐,不敢出门去,于是就坐在沙发上等奶奶回来。 我出来到堂屋里之后,奶奶差不多又关上了门,来到堂屋里之后见我在沙发上坐着,就问我不在房间里怎么出来了,我不干瞒奶奶,就把刚刚的事说了,特别是那个人影指我的那里,总让我觉得莫名地恐惧。 50、奶奶是有苦衷的 我问奶奶是谁半夜三更地来找她,奶奶说是老成家。听到老成家我有些意外,但是看见奶奶在收拾东西,就脱口问奶奶说她要出去。 奶奶这才告诉我说,老成夜里赶着来是说他儿子又丢魂了,让奶奶过去帮叫叫。我说以往有人丢魂都会到第二天才来,这大半夜的也不让人休息吗,奶奶说他家的情况紧急,他儿子似乎还不单单是丢魂这么简单,人似乎已经疯了,吓疯的,连夜叫魂试试看,要是能叫回来人还中用,要是叫不回来就这样了。 老成他儿子还很小,上次丢魂奶奶去叫了就好了,这次又被吓到了,而且还是半夜三更的,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吓到的,奶奶说他儿子明明是和他爸妈在一个房间睡着的,哪知道忽然就坐起来大喊大叫,然后就疯了一样地往院子里跑,结果他爸妈才醒过来追到院子里,他就已经疯掉了,反而一反常态,在院子里唱起了儿歌,一会儿哭一会笑,一会儿又惊吓得嚎叫,总之疯态尽显。老成才和奶奶说了,奶奶就说这是魂吓丢了之后的疯癫,魂越早叫回来人恢复的越快,要是耽搁了,即便魂叫回来了,人也是疯了。 我说这是什么道理,之前好像丢魂的人会痴傻,可是叫回来就好了,也不会继续痴傻,为什么疯癫之后不及时叫回来人就会彻底疯掉? 奶奶其实人丢魂分成两种,一种就是丢魂,可另一种是丢魄,但是都统一称为丢魂。有些人丢魂之后是变得痴傻,他丢的就是魂;可是有些人丢的却是魄,就会疯癫,而且魂和魄还不一样,魂丢了能在外飘荡一年的时间都不会散掉,而且只要遇见一些丢魂的人、动物,或者一些没魂的死物,附在上面只要不离开就不会散。 但是魄不一样,魄从离开身体开始就会散,只要七天时间就会彻底散掉,更严重的是,魄不能附在任何东西上,只能游荡,等过了七天要是叫不回来,就会彻底散掉,再也叫不到了。 所以魄叫回来的越早就越完整,但是只要过了三天,即便叫回来也是个不全的,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人自然就彻底疯了,也恢复不过来了。 而老成家儿子的情况,就是丢了魄,所以不连夜把完整的叫回来,以后就会落下根了,再怎么也是会有残缺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被吓得多了,虽然人还完好,可是却会变得有些呆呆的,就是因为魄离开身体太多次,虽然回来了,可是却散了一些,已经不完整了。 可是奶奶半夜出门,又不敢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特别是刚刚我还和她说了见到人影的事,于是最后奶奶说让我和她一起去,以防我一个人在家又出事。 于是奶奶拿了香和纸钱,还特地拿了一个纸人去,我记得以前也替奶奶打过下手,奶奶除了会拿一点纸钱和香之外,从来不会拿其他的,可是这回却加了一个纸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奶奶告诉我说纸人是用来给丢掉的魄做临时的寄主的,听到这里我又不解了,奶奶刚才才说魄不可以附在任何东西身上,可是为什么能附在纸人身上,奶奶才说这其实不叫附身,所以她才用了寄主,就是说她让丢掉的魄以为这就是生主,可以回到上面,主要是用来防止魄散掉的。 我说这么麻烦,怎么不直接招到生主身上,奶奶才说,但凡吓了丢魂也好,丢魄也好,其实都会有一个邪祟在生主身上,或者在生主身边,丢掉的这部分是根本不敢靠近生主的,否则也就不会被吓丢了。 所以招魂也好,招魄也好,都要有一个过程,就是驱邪,而这个驱邪的过程,不是由招魂的人来做,而是由达成契约的那东西来完成。由它驱掉,再由它顺着招魂者招魂的声音,将丢掉的魂魄给引回来。 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奶奶就说过,招魂只是在达成一种契约,所以每招一次魂都是一笔债,不欠任何人,是欠帮你引魂的那东西,而你自然是要还给它的,这才能被称为契约,也是一个真正会招魂的人的入门规则。 说到这里,奶奶才说她从来不教我任何关于招魂的东西,就是不要走上这条路,当年她之所以这样,是的确走投无路,才做了这个行当,而现在我和父母亲都不愁吃穿,就不要再沾惹这东西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老成家,老成一直在门口等着,而还在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他儿子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俨然和一个疯子无异。 进去到里面之后,奶奶也没理会在院子里疯疯癫癫的他的儿子,老成之前就问过奶奶要不要把他绑起来或者制止住,奶奶说只要他不出什么事,就随便他,不要绑他也不要动他。 奶奶把香和纸钱以及纸人都拿出来,让老成家去找一只碗放水,碗不能有任何的缺口,老成他媳妇自己就去做了,拿来之后,奶奶将纸人放在最前头,然后和老成说把他儿子的衣服找一件来穿在纸人身上,记得一定是要他儿子穿过的,经常穿的更好。 弄好这个之后,奶奶把水放在纸人后头,然后点了一炷香,拜过了四方,就捏住香,可是接下来却没有和往常一样,而是让我帮忙把水端起来,就这样平端着,奶奶依旧捏着香把香梗子这一截放到水里,放进去之后,奶奶和我说让我一定要端平这碗水,不要晃。 接着神奇的一幕是,奶奶松开了捏着香的手,香竟然立在水上,根本就不会倒。 奶奶松了手,快速地叮嘱我说,如果中途香倒了或者熄了,让我立刻将碗里的水泼了,不要去看水里有什么。如果香点完了她们还没有回来,让我端着水不要动,但是闭上眼睛,不要去看碗里,特别是水里。 奶奶说完问我记住了没有,我说记住了,奶奶怕我犯规,又特别叮嘱了一遍,让我一定要按照她说的做,然后她拿起纸人,让老成和她一起出去了。 奶奶拿着纸人出去,是去寻老成他儿子丢的魄去了。奶奶说一般被惊吓丢掉的魂魄,都不会留在家里,有的会躲在大门口,有的会躲在屋后的路边,而有的会沿着路一直走,走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可是更多的会躲在桥下面。 所以奶奶先在大门两边招,似乎是没有,接着又往外面去,起初我还能依稀听见一些什么声音,可是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任何声音了,耳边总是他儿子疯癫的声音不断传来。 可是忽然,他就不闹了。 我一直看着他,本来他是一直在胡闹的,之后我看见他忽然看着我,可以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再也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见他不哭不闹了,他母亲以为他的魄是不是叫回来了,于是就过来看他,哪知道还没靠近他,他就忽然开口喊我:“哥哥。” 我觉得奇怪,可是哪知道他喊了之后忽然就“嘻嘻”笑了起来,又变成了之前的那副疯癫样,然后我就听见他笑嘻嘻地说道:“你要死了!” 这话一出,无论是我还是他母亲都大惊,他母亲听了立刻来看我,然后安慰我说他丢了魂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我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而他说完之后,我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呢则更加夸张地嘻嘻笑了起来,和我见过的疯子的确就是一模一样。可是忽然他的笑声就戛然而止,变成惊恐的哭声和嚎叫,然后指着我哭吼道:“他好害怕,他好害怕......” 然后他就极力地将自己的身子往院墙边靠,最后竟然缩在了墙角,就像一个被惊吓到极致的孩童一样,大声地哭喊着:“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说实话,被他这么一惊一乍的,被吓到的应该是我才对,我又不是青面獠牙的恶魔,可哪知道我尴尬地看向他母亲的时候,却看到他母亲也是惊恐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我就觉得不对了,他母亲尽量也远离了一些我,然后指着地上说:“石头,你......” 我往她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她指着的地方正是我的影子,只是这个影子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有两个头! 有些人看到这里可能会说,有两个头很正常,只要有两道灯光同时打在人身上就能产生这样的错觉,可是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们,老成家只开着一盏灯,他们家屋檐下的走廊上没有灯,唯一的一到灯光是从堂屋里射出来的,而我就站在这道灯光下。 当我看到这个多出来的一个头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一抖,就觉得头皮一阵麻,因为我已经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形,有人在我的身后,或者说有人在我的背上。 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我就看见碗里的水也抖了一下,激起一圈涟漪,还好的是香依旧稳稳地站在水中,并没有倒。 可就在我看向水里的时候,看到涟漪中有半张脸,就在我的脖子旁边,可是涟漪平静了之后,就彻底不见了。 而老成他媳妇死死地盯着我的影子,也已经快到了院墙边上,她终于发出了恐惧的声音:“那倒底是什么?” 51、夜晚惊变 老成他媳妇被吓得不轻,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因为我要端着水不能晃,虽然手有些微微发抖,可我尽量让自己镇静,想着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想,如果要害我,我早就没命了。 这样想着,我反倒有些不害怕了,在水里看到过有人之后,我便再不敢去看水里,而是将目光盯在老成他媳妇和他儿子身上,试图在奶奶回来之前,不要再出什么事情来。 说实话,老成他儿子真的是瞬息万变,刚刚还惊吓得是一个无助的孩子,马上就又欢乐蹦跳了起来,我看见他忽然从院墙边蹦了起来,边拍手边喊着一段不怎么听得清的顺口溜一样的东西,我听了几句,觉得好像不对劲,因为我从来都没听过这样的像是儿歌一样的东西。 他大致在边拍手边唱的儿歌一样的东西是这样的----玉米地,绿油油,我和阿婆晃悠悠,小猫小狗使劲跑,老鼠地里探出头。大老鼠,黑黝黝,一双眼睛乌溜溜,不啃玉米不乱跑,专拖小孩啃骨头。 然后他就满院子地跑着,一直在念这东西,我越听越觉得恐怖,老成他媳妇还是盯着我的影子在看,为了缓解他的恐惧,我问她说她儿子念的这东西是不是他们教的,老成他媳妇这才诺诺地回答说他们根本就没教过,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而且日常的时候也从来没听他念过,今天一直就在反复地念,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我看见他来回蹦跶着念了不下十来遍,接着忽然又猛地停了,就像忽然间就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不出声,也不动,我和他母亲就这样看着他,然后我就又看见他笑嘻嘻地抬起了头,然后忽然走到他母亲身边,然后拉住他母亲的手说:“妈妈,我们去外面的桑树林里玩捉迷藏好不好?” 他妈妈一听小孩要去桑树林里捉迷藏,吓得不轻,于是就好言好语和他说:“宝宝,我们在家里玩,不要出去好不好,外面有嬷嬷,会把你背走掉的。” 我只觉得他母亲的说辞好笑,他家小孩已经成这样了,他还用嬷嬷吓他,嬷嬷说的是一些脏东西,有些类似飘飘之类的。 可是他儿子哪里依她,于是撒娇起来说:“我们去嘛,我躲到桑树林里,你来找我。” 他母亲还想说什么,但是小孩子忽然就松了手,然后猛地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回头说:“来找我,来找我!” 他母亲还愣在原地,我急道:“你还不快去追他,不能让他乱出去的!” 而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家小孩子猛地看了我一眼,这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的,带着凌厉,还有那种愤恨,总之我能从他这一眼里感觉到的,就是一种威胁,好像他要把我给置于死地一样的感觉。 他母亲见小孩子跑出去了,又听了我的话,于是也就一下子追出去了,可是一追出去,马上就没影了。 我一个人在他家站着,根本就不敢动,生怕因为自己动一下,香就倒了或者熄了。可是这半夜三更的只有我一个人在他家院子里,虽然有光,但是却静的吓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成他媳妇始终没有找了小孩回来,而我看着香已经烧了大半截,奶奶他们也半点没有回来的动静。 就在这样寂静的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头有一个人在喊我:“石头,石头。”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道是我忽然受了惊吓,手抖动了一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看见原本立在水上的香忽然就倒了,然后就掉在地上,刚好香头落地,栽在地上竟然就熄了。 我见这样的情景,赶忙从碗上把视线移开,不敢去看碗里,然后快速地走到院子边上,就将水泼了出去,可能是我用力过猛,竟然连着碗一起给甩了出去,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碗就砸在了老成家的院墙上,水泼在了院子边上一些,但是更多的却是泼在了院墙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巧还是什么情况,这水泼在院墙上起了一个水印子,可这水印子却活脱脱地市一个人的形状,那情景就好像有一个人影打在院墙上,又像是这个人影正在挣扎着要从院墙上下来一样。 我见这样的情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我往后退的时候,我忽然感到院子里的光线猛地暗了那么一下,接着就又恢复了正常,这种感觉并不是灯泡忽然闪了一下,而更像是有什么忽然遮住了灯泡,然后又消失了一样。 我于是转身看了看,发现他家的堂屋还是原样,只是这种寂静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到了这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倒底是该继续呆在他家院子里,还是出去外面找他们。 也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从大门外面传了进来,然后我就看见老成他儿子跑了进来,好像玩的很开心的样子,接着他径直跑到了我身边,像刚刚和他母亲撒娇一样地拉住我的手说:“哥哥,我们去桑树林里玩捉迷藏好不好?” 我见她母亲竟然没有跟着回来,于是问他说:“你妈妈呢,她去哪里了?” 小孩子听见我这样问,忽然就嘻嘻笑起来了,然后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说:“哥哥,你出来看嘛,你出来看。” 我觉得事情不对劲,而他却拼命拉着我的手要往外走,第一,他的手冰凉得就像块冰坨子一样,第二,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竟然有些拉不过他,这样的力道,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有的。 我于是就甩开他的手,可是无奈他拉的实在是太紧了,我竟然甩不掉,情急之下,我喝斥他道:“你快松手!” 这一呵斥还当真奏效了,接着我就看见他松开了拉着我的手,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竟然看见他恐惧地看着我,还完后退开了一两步,接着一声不吭扭头就往外跑了,那模样,就像是拼命在逃一样。 我见他又往外跑,没想很多就追了出去,可哪知道才来到大门口,就看见门边站着一个人,冷不丁地看到吓了我一跳,等看清的时候,竟然是老成他媳妇。 可是,她很不对劲,这是我第一感觉,因为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看样子,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 我于是往大门里边退了退,因为都说家宅里有门神守着,脏东西不敢随便进来,看她在门外站着,估计也是这个理。 然后她看见了我,用很低的声音和我说:“他在外面,我们一去找他。” 边说着,她就转头往外面去,可是我却不敢跟着,因为从她说话的口气,还有转身走路的姿势,我已经断定她不是刚刚那个人了。 而且我还注意到,她走路的时候,脚尖是踮起来的,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脚尖立在地面上,然后拖着在往前走,那情景,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在走!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已经根本不敢出去了,于是站在大门里面,可是老成家也显得阴森森的,特别是刚刚那声叫唤,我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回头去看而已。 我就这样靠在他家的大门边上,不敢出去,也不敢将自己暴露在院子之中,只希望着奶奶快点回来,因为老成家的这事,已经彻底不在掌控之中了。 我就这样一直站着,过了一会儿,我又听见有人喊我:“石头,快出来。” 这个声音很耳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是谁的声音,总之是个男人的声音,他叫了一遍之后,我没敢搭理,更不敢去看,他又喊了第二遍,然后又是第三遍,我都装作没听见,而且每一次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往大门边上靠近了一些,眼看着就要到我藏身的地方。 之后却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有脚步声往大门外走进来,起初我以为是奶奶,因为这个脚步声很均匀,一点也不凌乱,走得稳稳的,于是心上怀了一些期待,可是听了之后又觉得不对,因为其中一个脚步声音很轻,似乎不像是奶奶和老成。 果真不是他们,当我看到从大门进来的人时候,更是不敢说话了,进来的竟然是老成他媳妇和他儿子。 他媳妇牵着儿子的手,刚刚我看见的踮着脚尖被拖着走的情景已经没有了,她一声不吭地牵着她儿子,小孩子也不再闹腾了,乖乖地牵着他妈妈的手,就这样从大门进了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恶臭,一时间也无法形容这股臭味,只觉得闻了很让人恶心。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去,也没搭理我,而是就这样走进了院子,然后就往屋子里面走进去了。我靠在大门边上,只是看着他们,当他们快到屋檐下的时候,我才发现在灯光下他们的影子不对劲,因为影子里有四个人。 52、一命换一命 我不敢再看下去,我根本就不知道倒底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倒底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大约过了很久,奶奶才合老成回来了,奶奶拿着那个纸人,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我靠在大门边上,院子里静悄悄的,脸色就变了,奶奶问我其他人呢,我告诉他们说老成他媳妇和孩子在屋子里,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也没发出过任何声响了。 奶奶见我的脸色,听我的说辞,就知道不对劲了,于是对老成说让他在外面陪着我,她进去看看。奶奶一进去也是安安静静的,很大一会儿也没动静,我和老成纳闷,这是什么谱。 正纳闷呢,忽然就听见老成他儿子“哇哇”大哭的声音,老成一慌就要进去,这时候却看见奶奶牵着小孩子出来,小孩子边走边哭,但是已经不是之前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了,他们从走廊上下来,小孩子见到老成就哭着喊爸爸,俨然已经正常了。 老成抱住他孩子,然后问奶奶那他媳妇怎么了,奶奶说里面就只有小孩子一个人,他媳妇不在里面。 奶奶说纸人没用了,但是要快点烧掉,于是就拿了一些纸钱和香,然后将纸人给烧了。做好这些之后,奶奶说让老成去找一碗水来给小孩子喝下去,还有就是他丢的魂才刚找回来,还没完全缓过来,记得不要再吓到他。 老成于是让奶奶帮他带着孩子,然后去弄了一碗水来,小孩子好像也是渴了,“咕咚咕咚”就喝完了,喝完之后人似乎好了一些,抱着老成看着我们,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奶奶这才问我刚刚说老成他媳妇在屋子里是怎么回事,于是我才把之前的事都说了,正说着,他媳妇就从外面回来了,只是看她的样子也是吓得不轻,见到她儿子在院子里,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奶奶,奶奶说她可能出去找小孩子了,他媳妇边哭边抱着小孩子,大致就是说一些吓死她了之类的,还以为他不见了这些话。 最后小孩子的丢掉的东西总算是找回来了,忙活了一整夜,也算是功德圆满,只是我总觉得老成他媳妇有些不对劲,最后见她实在也没什么,就没多说什么。 我们离开,老成千恩万谢地送我们,奶奶说不用送了,好好照顾小孩子要紧,于是他这才进去了,我和奶奶这才回去。 从老成家出来的时候,那里都是桑树,远远地,我似乎看见有一个人坐在路边上,那情景和那模样,和我九岁那年见到的似乎是一模一样。 再一次看到这个人影,我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因为事实证明,每次看到这个人影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我心虚地拉了拉奶奶的衣角,奶奶问我怎么了,我不敢指那里,只能和奶奶说路边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奶奶说不要去看,不要去想。 然后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得了奶奶这样的回答,我也不敢再去看,和奶奶一路回来。回来的路上我问奶奶他们去哪找到的小孩子的魂的,奶奶说他们一直走到了招魂处,我说果真是躲在了桥下头,但是奶奶说不是,小孩子的丢的魂没躲在桥底下,而是在招魂处。 我说怎么会在那地方,奶奶说她也弄不清楚,之后她把它叫到了纸人里,就和老成回来了。 我和奶奶说了所有他们走之后的事情,可是隐瞒了我的影子有问题的这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总之就是瞒下来了,奶奶一直听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到了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了老成他媳妇死掉的消息,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惊讶到不行,唯独奶奶一点也不意外,我问奶奶是不是她早就有所察觉了,奶奶回答的意思大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人会忽然间无缘无故地死掉,总是有一个过程和阶段的,只是没人注意到罢了。 我追问下去,奶奶说他家小孩子无缘无故被吓了丢魂,就应该是他母亲有问题,否则一个小孩子夜里睡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疯癫了。 奶奶之后说的话让我更加惊讶,甚至是后怕,奶奶说他母亲被恶灵附体,一直在吸食他儿子,昨天可能是发生了另外的变故,所以她才会在一夜之间死掉了。奶奶说导致这样结果的,最有可能就是恶灵被驱散了。 我问是奶奶做的不是,奶奶说她不会驱邪,自然不是她做的,我问那是谁做的,奶奶说先生。 奶奶这才问我说昨晚我不是看见一个人影在桑树边上吗,那人其实就是先生,我问奶奶怎么知道的,奶奶说是直觉。 我觉得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奶奶似乎并不单单只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只会叫魂,她懂的东西很多,甚至连先生会的她也会,只是她从来不施展,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测对不对,因为没人能够证实,但我就是这么觉得。 奶奶最后说,老成家不是他儿子死掉,就是他媳妇要死掉,总有一个人要死的,与其这样,不如让儿子好好活着,还能继承家统,他媳妇被恶灵缠着这么久,就算能救过来,也不中了,还不如花费力气好好救他家孩子,这个家也还有希望。 奶奶说的虽然残酷,但是的确在理,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家小孩子第一次丢魂,就和他媳妇有关。 至于老成他媳妇出殡,奶奶他们自然要去,但是奶奶说我就呆在家里,不要去了,因为老成他媳妇的生肖和我冲,到时候我要也去出殡会被勾着去。 于是奶奶把我送回到新家,新家先生和母亲在家,奶奶和父亲去参加出殡了。 院子里的那个坑虽然被填上了,但是还没有用新的混凝土铺上,而那个铜狮子还供在耳房那里,先生说暂时还不能请出去,因为请出去就没镇宅子的东西了,而且家里还会发生不好的事,所以这得先缓一缓。 其实对于这个,我也一直存了一个疑影,就这样请出去了,家里真出事还真不得了。铜狮子头上的那个煞印先生已经把它擦去了,早上的时候母亲还去上过香。 等我和先生单独在的时候,我就问了昨晚的事,我问他是不是和奶奶约好的,先生一口否决,他说他完全是觉得桑树林里有古怪,所以才每晚都去看,哪知道昨晚就恰好撞上了老成家的事。 听见先生说桑树林里怪,我问他是哪里怪,先生就问我小时候被老鼠拖的那件事,他说就这一点还不够怪吗,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讪讪地说这都这么久的事了,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呢。 先生却并不这样认为,他说这河边的桑树林仔细看了之后还是很怪的,他说靠近桥边的桑树长得很茂盛,比其他地区方的要好很多,我说这又说明什么,先生说靠近桥的地方风水好,滋养这些东西。 我说这没什么,建桥的地方本来风水就要好一些,种在旁边的桑树长得好也就无可厚非了,可是先生却说,就怕是风水太好了,都有些过头。 我正不解,还要继续追问,这时候母亲拿了一些水果来给我们,于是我们不得不终止了这个话题。之后我就一直想着昨晚见到先生时候的样子,我怎么都觉得和我小时候见到的,在路边坐着的那个人几乎就是一模一样,我觉得人和人总是有那么一些差别的,可是为什么我就觉得这两个影像就没有任何的区别? 加上郑老秋也是见到了这个人影才出了事,我心里就更存了一个疑影儿,可是又不敢直接去问先生,这事就变得像是一双猫爪子一直在心里挠一样,不弄清楚,我就彻底不安生。 中午的时候,也就是正该是老成他媳妇出殡的时候,哪知道出殡的时候竟然出了事。 帮老成家抬棺材的人在过桥的时候,绳子忽然断了,棺材砸到了其中一个人,当场就见血了,虽然那人被及时送到医院去了,但是桥上流了了一滩血,忌讳的人说得赶紧驱去掉,而且棺材也要重新换,否则是要出事的,于是本来定在今天出殡,不得不改在了别天。 奶奶和父亲回来的时候,奶奶说这事显然就是老成他媳妇在作怪,因为系棺材的绳子都是新的,而且结实的不行,可是忽然就断了,怎么不奇怪,奶奶说多半还是抬棺的那人八字弱,以至于有了可乘之机。 我说这事会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因为想起那晚老成他媳妇的各种神情,我还是觉得有些后怕的,特别是她被拖着走的那段。 先生和奶奶说,要不趁着这事,建议老成家还是把尸体给火化了吧,以免再出什么乱子。 53、夜长梦多 老成家出了这事,自然他家自家心里也是有些虚的,加上他媳妇又不是正常死的,他自己也知道出殡出了这事总是有些不好,更何况还是见了血,这种事,在民间叫做棺吸血,是要出大事的,不死几个人跟着出殡的人去陪葬,是根本无法善罢甘休的。所以奶奶才给他家建议的时候,老成就欣然接受,当天就联系了火化场的人,和那边说好明天来接。 而且不单单是要火化尸体,就连棺材也要经过很复杂的仪式,要彻底烧毁了,就连灰烬都要严格地处理,否则棺材沾了死人的煞气,只要有人碰到或者踩到都是会出事的。所以他家打算等尸体火化了,就来处理棺材。 其实老成家的这事证明,夜长梦多的这句话真的不是白说的,老成他媳妇的尸体只是停了一晚上,结果还是让人防不胜防地出了事。 据老成说,因为第二天就要去火化,所以棺材停在了堂屋里头,他家的堂屋做了灵堂,因为出了棺吸血的事,也没有守灵,其实压根就没人敢守,亲戚之间都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后来就干脆没人守灵了。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老成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因为楼下的堂屋做了灵堂,所以他和他儿子都去了楼上睡,然后他半夜就听到了这声音。 老成醒来之后,“砰砰砰”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他以为是自己做梦,产生了幻听,于是侧着耳朵听了一阵之后发现没动静,就继续睡了,他儿子倒是一直沉睡着,也没有醒。 可是不到两分钟,老成就听到有“咚咚咚”的声音,这回他听得真真切切,似乎是有人正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上来,这回老成神经就绷起来了,他仔细听着,的确是有人上楼的声音,而且声音很缓慢,他家里当时就他和他儿子两个人,那些亲戚都回去了,大约也是害怕,不敢在他家守着,都说明天一早再过来。 老成从床上起来,还尽量轻声不吵醒他儿子,来到走廊上之后,那“咚咚咚”的声音忽然就没有了,而楼道上也好,还是楼梯间也好,都没有半点声音。 他正疑惑的时候,忽然只听见他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响,好像是有人开门,老成这下绷着的神经忽然缓了缓,之前的害怕变成了警惕,他想是不是有小偷潜进来了? 于是他快速地下楼去,到了院子里,只见大门的确开了一条缝,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出去,老成这人也莽撞,竟然想也不想地就追出去看了。 他这一出去,外面寂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别说是人,就连鬼影也不见一个。他在路边上往两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场景,于是这才赶紧回屋去了,然后关上了大门,只是等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又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不是从别处发出来的,正好是楼道上。 老成站在院子下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楼道,那里有一点缝隙可以看到上面,老成说他只听得到声音却见不到有任何人在上面。 正在他觉得有些阴森害怕的时候,忽然他儿子在上面探出头来朝他喊:“爸爸,你去哪里了?” 他儿子显然是刚刚才睡醒的声音,听见他儿子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这竟然是他儿子走路发出的声音,于是他就要上楼去,哪知道就在他要上楼的时候,灵堂里面的烛火忽然就熄了。 老成显然感觉到了光线这样明显的变化,于是他止住了上去的步子,对他儿子说让他先回房间去,他去灵堂里把烛火点上。说实话,当时也没吹风,都安安静静的,而且蜡烛是能够点一夜都点不完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熄了,老成心里也是犯疑惑,不禁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去到灵堂里面的时候,里面点着的两根蜡烛已经彻底熄掉了,他又不能开灯,因为灵堂里是忌讳电灯这样的灯光的,他于是就摸出了打火机,然后打了火算是用来照明。 只是火光才腾起,他就看到灵堂里的棺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打开了,棺材盖一侧掉在地上,一侧搭在棺身上,老成看见的时候,心里已经一个咯噔了,但他还是点着了蜡烛,等看向棺材里的时候,他媳妇的尸体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垫尸被和盖尸布凌乱在散落在里面。 直到看见了这情景,老成才终于明白自己刚刚睡醒时候的“砰砰砰”声音是什么了,这原来是起尸了,他意识到这点之后,自己也被吓得不轻,哪知道正是这时候,楼上又传来了“咚咚咚”的走路声,吓了他一跳,他意识到这声音不大像是他儿子走路发出来的,既然不是的话,那么他儿子还在楼上,于是他担心他儿子的安危就要上去。 只是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后有一双脚,吓得他一个踉跄,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扇门就迅速合上,然后一个人就朝他身上倒下来。这不是别人,正是他媳妇的尸体,他反应不过来,他媳妇的尸体正好扑了他一个满怀,然后带着他一起往后摔倒在了地上。 老成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好没摔倒哪里,只是尸体压着他摔下来,的确把他压得不轻,都说死人身子重,这是不无道理的,老成被这么一摔,这下是真怕了,虽然尸体压根就没动过,但是无缘无故从棺材里跑出来,又无缘无故藏在门后头,已经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了,而现在这些事却还全让他撞上了。 所以他哪里还顾得来那么多,立刻从尸体下爬起来,老成这人责任心倒也还重,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一个跑掉,而是上楼去找他儿子,上去的时候他看见他儿子正坐在床边,他好像听见他儿子正在说话,那语气像是在和人交谈,可是他进去到房间里里面却根本没人,但是他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一把抱过他儿子就往我们家来,因为他知道我们家有个先生在,他想这事得需要一个先生,其实他当时就是慌了乱了,一想起也只想得到奶奶这。 所以又是大半夜的,他跑来了我家,只是这回不是到老家来,而是直接去了新家。 那时候我和奶奶在老家,先生他们也没来惊动我和奶奶,他自己就和老成去了,到他家的时候,他媳妇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棺材里也不在,空荡荡的,除了尸体不见,整个家里的场景和他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老成吓得不轻,反倒是他儿子眨巴着眼睛,似乎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老成自然也不敢吓他,他要是再出事,他家也真的没有盼头了。 先生看了棺材,又看了周遭,他和老成说这事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让他不要太害怕,眼下深更半夜的,也无从去找,等白天他那些亲戚来了,到附近去找一下,或许能找到尸体在哪里。当时老成还有些质疑,想先生是不是在忽悠他,后来先生好言安慰他说他媳妇不是起尸,和神鬼事也不沾边,只是家里需要防着,让他把门窗关紧就可以了,而且半夜不适合出去找,所以才要白天。可至于是防什么,先生并没有直说,他只说这是**,不是神鬼事。 这时候老成的心才实称了,之后先生回来了,第二天母亲就过来了,和奶奶说了这事,也算是给我们提个醒,奶奶听了叹气说他家怎么会就造了这些孽。 先生则早早的就过去了他家,因为老成一大早就过来找先生过去,然后他家就到处去找尸体,桑树林里,桥下头,田地里,总之就是从附近一点点地去找。 最后终于在没有人家户的田里发现了他媳妇的尸体,没人知道这尸体是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最后他们只能将她给抬了回来,然后中午的时候火化场就派了车来,当天就拉着去火化了。 尸体被火化了之后,他家又做了祭礼烧了棺材,最后彻底烧成了碳,用锤几乎敲成了碎碳,然后用经布缝的布袋子装了,外面又裹了一层经布,用一个木盒子装了,再经由主办的阴阳先生出主意,将这些棺材碳埋在了他媳妇的坟边上,这才算是了结了。 当然帮他家做这事的阴阳先生并不是住在我们家的先生。 直到被火化之后,老成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媳妇的骨灰则直接埋在了临时选出来赶修的坟地上,棺材碳则埋在了旁边上,之后老成家自己又做了一场法事,这事这才算是就这样了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说实话,我们自家的事情都还悬着,就帮着老成家做这些事去了,后来我无意间说起来,先生说,有些事是不会无缘无故发生的,就像老成他儿子在桑树林里看到一个人影被吓了丢魂,和我在桑树林边遇见老鼠,只要两件事一提起来,说没有相似之处都没人相信。 我听出先生想说的意思,先生最后说河边的桑树林里藏着秘密,所以我和老成他儿子的事,并不是偶然。还有就是老成他儿子疯癫时候念得那首儿歌一样的东西,怎么听怎么像郑老秋在玉米田的情景,可是这样的顺口溜不可能是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能杜撰出来的,这一定是有出处的。 54、奶奶在做什么? 当然了,现在你要去问他,他肯定自己也记不起来了,估计他都不知道自己丢魂疯疯癫癫的事,所以说这条线索到这里已经是断了。 我细细想了之前的那些场景,桑树林里的人影,路边的人影,以及从桑树林里忽然跑出来的大老鼠。郑老秋看见的人影,然后是被他咬死的猫,我忽然觉得,好像每件事背后,都有这个人影存在。 特别是那次我跟踪奶奶,我也在祠堂附近看见了那个人影,包括九岁丢魂那年在路边见到的人影,如果真是这个人影在作祟,而那晚在路边的人就是先生的话,他们为什么这么像?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猜测,那么真正得到证实,是有一天天黑之后。 有一天天已经黑了,我刚好从客厅里出来打算去奶奶家,那时候正好先生坐在院子里,当时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当我从客厅里出来的时候,角度恰好和我在夜幕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当我看见的那一瞬间,我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看到了路边坐着的那个人。 当时以至于我完全忘记了动弹,只是死死地盯着先生的身影,内心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最终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两个字:“是你!” 当时我的声音很大,先生听到之后就转过了头来,只是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又不大那么像了,因为我见过“他”转过头来的样子,先生转过来的模样,与我在祠堂边见到转过头来的那个人影不大像了。 先生见我死死地盯着他,问我说我这是怎么了,当时他以为我中了邪,就要起身来看,我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有些尴尬地说没什么。可是刚刚那句话先生已经亲耳听到了,而且是听得真真切切,他只是看着我,然后继续问我说,刚刚我说是谁。 我于是说真的没什么,为了怕先生继续追问,就立刻出了门,然后就往奶奶家过来了,整个过程就像逃一般地离开。在路上我仔细想着这件事,最后算是彻底动摇了,因为转过头来并不像,那个人影不是先生,我问自己说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只是刚好看到了像的那面? 到了奶奶家之后,本来我想喝奶奶说这事的,看看她怎么说,可是意外地,奶奶却正在叫魂。 我进到院子里之后,就看见奶奶站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碗水,那句“魂回来,魂回来”的声音络绎不绝,我不敢打扰到奶奶,于是就自己到屋檐下坐起来了,看着他叫魂。直到香差不多快熄了,奶奶才停下来,她端起碗里的水,然后洒到了院墙边上,将快要烧完的香插在了院字边上。 她过来见到我在屋檐下坐着,于是就问我怎么在这里干坐着,让我到堂屋里去看电视,我觉得不解,就问奶奶是在帮谁叫魂,奶奶说没搭理我,自己拿着碗去厨房了。 我觉得奇怪,这里就奶奶一个人住,刚刚叫魂也是她一个人,连生主也没有,难道是在叫亡魂,可是也没有照片之类的东西啊,奶奶这倒底是在干什么? 为这事我想了好久也想不通,问奶奶,奶奶根本不说,我知道要是多问肯定要被训斥,就不敢再继续追问了。 奶奶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鸡蛋,好像是已经煮熟的了,她依旧像上次一样一点点地将鸡蛋给剥开,看样子又是在问卜,我也就没吭声,奶奶将鸡蛋剥完,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等鸡蛋彻底剥好了,才把没壳的鸡蛋递给我,说让我吃下去。 我说我不想吃,刚刚才吃过了晚饭,根本就不饿,奶奶说这不是饿不饿的问题,让我快吃掉。 我于是接过鸡蛋咬了一口,哪知道这鸡蛋却腥的很,更特别的是,蛋黄竟然是黑色的,我咬了一口就要吐掉,奶奶在我还没有吐掉的时候就开口:“别吐掉,都吃下去。” 我嚼也没嚼就把它给吞了下去,只觉得那股腥味从嘴巴一直蔓延到嗓子深处,然后才说这鸡蛋是不是坏掉了,蛋黄都黑了。 奶奶却说这鸡蛋本来就是这样的,让我不要多说话,赶紧全部吃下去。这时候我才想起有一回奶奶也是煮了一个这样的鸡蛋,然后分了四瓣放在堂屋门和大门两边,那次我还听见有东西吃鸡蛋的声音,那次的鸡蛋蛋黄也是黑色的。 我勉强着将这个腥的下不去口的鸡蛋吃掉,问奶奶说人家的鸡蛋蛋黄都是黄色的,为什么这个都黑了,奶奶也没搭理我,只是说吃都吃了,还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吃完之后,奶奶拿给我一炷香,说让我给经图上炷香,好歹我住在这里,也是受它的庇护,要不我连敬也不敬它,它又怎么保护我。我于是照着做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在上香的时候笨手笨脚的竟然给香给烫到了,手背上当时就起了泡。 我听见奶奶在背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后终于也没说什么。我只觉得整晚上的气氛都有些凝重,奶奶在折纸钱糊纸人,就没再说过话,而我刻意和奶奶找话题说,她都待理不理的,最后我就没再开口了。 直到了我要去睡的时候,奶奶才主动和我说了第一句话,她说让我放一把刀在枕头底下,这样就不会魇住了。 奶奶素来知道我做梦会魇,但是今天我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好像奶奶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但我还是接了刀子放在枕头下面,然后就睡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然后就醒了,只是醒来的时候,我竟然在一片玉米地边上。 我认得这里,我来过,就是那次被什么东西勾着来到了这里,只是这次我直接就到了那条路边上,一直往前就应该是河。如果说的更具体些,这里就是郑老秋看见人影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接着我感觉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看了看之后发现是奶奶给我的那把刀。 我正疑惑,忽然看见有个小孩从玉米地里窜了出来,然后他蹦跳着,边拍手唱道----玉米地,绿油油,我和阿婆晃悠悠,小猫小狗使劲跑,老鼠地里探出头。大老鼠,黑黝黝,一双眼睛乌溜溜,不啃玉米不乱跑,专拖小孩啃骨头。 听到这声音和调子,我认出来这是老成他儿子,可是他怎么会跑这里来了,而且我明明感觉他是朝我蹦跳着过来的,可是为什么再一看的时候,却是朝着玉米田的另一头跑过去了。 我疑惑地站在路边,显得不知所措,正在这时候,忽然有“哗啦哗啦”的声音从玉米地里传来,我再看的时候,老成他儿子的身影和身影都已经不见了,只见黑暗中玉米树剧烈地摇晃着,好像有人在里面奔跑一样,我警惕起来,接着,一声尖锐的猫叫忽然传出来,然后一只猫就从玉米地里窜了出来,经过我身边,沿着大路的方向就跑了。 而玉米地里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也一下子就没有了,我心里暗想这样小的一只猫竟然能弄出这样大的响动来,正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等我看向玉米地里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头正隐藏在玉米树之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我。 我冷不丁地被吓得全身猛地一阵抖,我看那隐藏在玉米树里的大老鼠,足足有只小猪这么大,而且看那架势,是要攻击我的样子,我本能地握紧了手上的刀子,身子却是冬夜不敢动一下的。 然后我忽然看见大老鼠掉头就钻进了玉米地中,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竟然也不敢相信它竟然就这样走了,正疑惑的时候,扭头就看见了路边坐了一个人,与我见过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我于是更加紧张起来,但是在好奇心和想要揭开真相的心理的驱使下,让我走了过去。 我离他越来越近,但是即便我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却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反而让我变得越来越紧张,直到我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它的模样和我在远处看见的很不一样,因为你越靠近,就觉得它越不像个人,但是粗一看,却的确有人的轮廓。 我有些害怕起来,为了缓解这种紧张,就开口问他:“请问你是哪位?” 大约是听见了我的声音,我看到他缓缓转过头来,可是当我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却愣是没吓个半死。 55、荒唐的梦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人,可事实证明不是。 转过来的那张脸,赫然就是一张老鼠脸,虽然有一些人的轮廓,可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特别是可以清晰看到的毛茸茸的耳朵,它竟然是一只有半人高的老鼠! 因为它是模仿着人坐在地上的样子,所以远远地看着就像个人坐在路边一样,当我看见它那张毛茸茸的脸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本来就怕老鼠,还是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更何况这样大的一只,它又可以拖我一回了。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本蹲坐在地上的它,忽然就趴下身子,我看见他的身子猛地塌下去,然后它就窜进了玉米田里,只剩下一件衣服一样的东西掉在地上。 我正不解,但是又觉得这东西不大像衣服,于是就弯下腰捡了起来,可是在我摸到这东西的时候,感觉软软的,那质感很是舒服,我于是将它展开来,直到展开了才吓了一跳,这竟然是一张人皮! 难怪大老鼠会看着像人,原来竟是披了一张人皮在这里装神弄鬼。于是我重新又将人皮丢在地上,觉得一阵阵地恶寒,而也就是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一个人从路的牵头缓缓地朝我走过来,虚虚实实的,好像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直到离我很近了,我也辨不出倒底是不是一个人。 接着我就听见了就像是隔音一样的声音在和我说话,那声音重重叠叠的,好像和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一样,我依稀只听见他说:“快回去,快回去。” 我不解,问他说回去哪里,可是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快“回去,快回去”,让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说的倒底是要回去哪里。 然后我就看见他又飘乎乎地走远了,我想追上去,可是追了两步,发现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这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喊我,也是那样悠悠远远的声音:“石头,石头......” 我记得前几次被勾魂的经历,所以即便听见了也根本不敢回头,只是依旧在追着这个人影去,哪知道追了一段他就彻底不见了,而身后的这个声音却一直在叫唤,我不得不捂住了耳朵,可是即便捂住耳朵也不管用,这声音依旧直接传到了我耳朵里,我听见他说:“石头,跟我来,快跟我来。” 我正打算跑,却猛地被一个力道给抓住了,我回头去看,只见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看着很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却根本想不起来,正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老成他儿子的声音又出现在玉米地里,他不断地念着那段顺口溜,好像中了邪一样。 这个拉住我的人和我说:“它要来了,快跟我走。” 我就记得他和我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意识就变得模模糊糊的,期间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再接着就听见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叫唤着,我刚刚经历的这些逐渐远去,然后现实世界的这些东西开始清晰起来,我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刺眼的光,还有奶奶的面庞。 奶奶见我醒了,立刻转忧为喜,然后说:“石头,你醒了,你没事吧?” 我彻底醒来,这才意识到刚刚是一个梦,我躺在床上,并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外。然后我坐起来,奶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问我说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说是,但是梦里的场景却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最后我基本上不记得什么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张老鼠的脸,毛茸茸的面庞和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奶奶却并没有追问我做了什么噩梦,她只是说刚刚着实吓到她了,我一直在胡言乱语,就像鬼上身了一样,手不停地在摆,好像遇到了危险似的。 我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刚刚做的这个梦,可是无论怎么回想,好像都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连那老鼠的样子,也有些淡忘起来。我最后迷茫地看着奶奶说:“我不记得我梦见什么了。” 奶奶却说反正是一个噩梦,既然记不起来了,就不要去想了,然后她端了旁边的水给我喝,我喝了一口之后觉得味道有些怪,好像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奶奶说这是祛惊的,让我喝完。 我于是将它彻底喝了,然后奶奶才放心了,她让我躺下,然后将被子给我拉上,让我不要多想,好好休息,然后她这才出去了。 虽然我才刚刚醒来,可是却马上就又困了,好像有些累的感觉,于是又继续睡了过去,只是这一睡过去,好像又回到了醒来之前我所在的地方,我依旧还是处在那片玉米地里。 只是这回感觉很怪,我觉得我好像不是自己,好像有另一个人是自己一样。 这种感觉当你在梦中的时候并不觉得荒谬,而且很正常,但是一旦醒了想起来才会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你会记得在梦里其实是有两个人,但是你就像附在那个人身上一样,他就是你。 这个梦里我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且当我再次回到那片玉米地的时候,之前拉我的人也好,大老鼠也好,人皮也好,都已经不见了,唯一剩下的就是有些茫茫一片看不清的玉米地,然后我就往路的另一边走,走过去之后竟然就来到了一片坟地上。 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坟,对于这样的地方,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我就是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还走了进去。 我身边都是坟,远远地我能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坐在一座坟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竟然一点害怕也没有,而且更加离谱的是,我自己还告诉自己说,反正这就是一个梦,没有什么可以怕的。 接着我就真的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只是我走近它的时候,身边的场景就忽然轮换了,刚刚还是在坟地上,可马上就变成了人家,然后我就站在了一座院子当中,只见在屋檐下坐着一个人,这里异常熟悉,竟然是赵老倌家,而坐着的人正是赵老太。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倒是先开口和我说话,我听见她说:“二栓子,你回来啦。” 我记得我还回答了她一句说我不是二栓子,然后赵老太就没出声了,再接着,我猛地看见他家堂屋里头放着一口棺材,也不知道是谁的,我问赵老太说这是谁的棺材停在里面,赵老太就领我进去看,我于是跟着她进去,可是才走了没几步,忽然就感觉踩空了,然后就一直往下坠,一直坠一直坠,接着就猛地醒来了。 直到醒来,我才意识到又是一个梦,而且心跳的厉害。特别是这次醒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莫名地恐惧,就再也不敢睡了,可是无奈眼皮一直沉,最后还是睡了过去,只是却没有再做梦,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早晨了。 我因为睡得不好,所以精神头很差,起来的时候奶奶已经忙活了一早上了,她问我好些了没有,我说没事了,也没有去洗漱,就坐在屋檐下发呆,脑袋里总是想起昨晚做的梦,那种感觉诡异异常。 最后奶奶见我一直在发呆,也不去洗漱,就觉得奇怪,问我这是怎么了,我说晚上没睡好,没精神,奶奶说等吃了早饭,让先生给我一道符纸和刀子一起压在枕头底下就好了。 吃过早饭之后,奶奶和我就回新家找先生,哪知道回到新家,就见先生和母亲的表情有些怪异,父亲则像寻常一样无事,我觉得家里可能又出事了,果真,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就把昨晚的事给说了,她说昨晚父亲半夜忽然起来,先是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坐着,然后就到楼上去找东西,最后母亲说他看见父亲拿了我收起来的那盒弹珠,然后到我房间里,将弹珠一颗颗地拿出来放到床底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至于父亲自己,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晚上起来过,做了什么,母亲不敢直接问他,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他昨晚睡的好不好,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之类的,父亲说他睡得很好,什么也没听见。 昨晚的事自然不单单只有母亲一个人看见,先生也被惊醒了的,因为他就住在楼上,父亲上楼的时候他就已经起来看着了,而且他目睹了父亲做这些的全过程,从到楼上然后去翻找弹珠。 先生说父亲好像目的性很强,知道弹珠被放在哪里,上去到房间就能很准确滴找到,并不需要经过一番查找,就好似弹珠就是他自己放在那里的一样,而只有我知道,放弹珠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父亲是不可能知道我放在哪里的,他能这样准确地找到,总让人有些莫名的心悸,诡异得有些让人不敢去多想。 最后先生还说父亲的情形和王叔他媳妇的情况很像,听到王叔家那趟子事儿,我自己都觉得心上发寒,不想竟然连我们自家也中招了。因为我记得先生描述过他家的事,先生说他家的事恐怕根本解决不了,只能就这样等着,说白了就是在等死,等到恶煞发作,他家自然会遭遇一场让人既是意想不到,但是又在意料之中的大变故。 所以一想到我们家也会有一样的事,我就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冷。 56、往事的冰山一角 于是我的这事就暂时没说出来,而是全部分析父亲这古怪行为的根源,先生说父亲的症状,和王叔他媳妇和二儿子一模一样,明显是被恶煞缠上了。 之前先生就说过家里有煞,原本以为中招的会是我,但是这回中招的竟然是父亲,先生说送煞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得找到煞的根源,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事发生,而什么都做不了。 先生说我们家的煞气不知道从哪里来,虽然挖出了铜狮子,在下面找到了老鼠窝和老鼠洞,但是却并不能证明那里就是煞气的来源,况且上次,老鼠还睡在了灶洞里,现在说起来,大老鼠是不会无缘无故睡在那里的。 被先生一说,似乎新家的每一个地方都是煞气的来源,先生说只要不能确定,就根本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因为从我家的家宅来看,是完全看不出招煞的痕迹的,也就说我们家的格局根本不招煞,可是现在家里却有恶煞,就说明煞是招进来的。 后面几个人死活也想不出个头绪来,虽然王叔家也出了一样的事,其实他们家的煞气从何而来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他家不能成为对比的线索,一时间也就无法准确地定出来。 先生说暂时的办法只能是先安稳住父亲,让他不要再做诡异的事情,因为越是这样下去,他的行为就会越不由自主。 这件事当然有些棘手,而且和柱子家的事混在一起就更是,先生说,他总觉得柱子家的事和我们家这件事是有关联的,柱子的死亡,似乎更像是催化父亲出事的原因,所以两件事一起来看,应该是不会错的。 之后奶奶和先生说了我昨晚做的这个梦,先生听了却根本就没有当成一个梦来对待,他略过了那个人影和那片玉米地的细节,而是对后来我去到的那个坟地忽然感兴趣起来,他问我之前有没有去过那样的一个坟地上。 因为先生说做梦都是有根源的,通常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他也说不寻常的梦总是有一定的预兆作用,甚至是启示的作用,只是很多时候很容易被忽视。 我很肯定地说那片坟地我没有去过,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然后我边说着边看向奶奶,希望她能给我作证,奶奶和先生说我的确是没有去过,但是,她加了一个但是。 接着奶奶说她却见过这座坟地,让我意外的是,先生说如果他没有记错,他也记得那块坟地。 我惊讶地看着先生,觉得他知道甚至是见过那座坟地很是让人不可思议,然后奶奶才忽然和我说,先生小的时候本来就生长在村子里,见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奶奶的话说得很平缓,但是只要把她的话往深处一想,你就能听出来其实奶奶早已经知道先生的身世,否则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先生并没有否定奶奶的话,在奶奶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丝毫没有改变,也预示着先生也早就知道奶奶已经洞悉了他的身份。然后先生接过奶奶的话说,他记得那片坟地他还去过,只是那时他还很小,只知道那里是一片坟地,而且是恐惧与害怕的根源,因为在小孩子的眼里,坟地是极其恐怖的,大人会极尽所能地来描述它的不寻常,从而让你对那种地方充满敬畏和恐惧。 先生说他离开村子之前,那片坟地都还在的,只是后来镇子上的人忽然统一了意见,就将那片坟地给平了,因为那时候先生已经不在村子里了,而是跟着大姑奶奶改嫁到了镇安,所以只是依稀听说了这件事,好像说是因为要征用那块地,所以坟地上的坟都要迁走,再之后那片坟地就彻底被推平了。 只是征用好像只是一种手段而已,因为那片坟地被推平之后,却没有用于任何的建设,而是被改造成了田地,由所在的村子管辖,承包给农户。 对于这些我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印象的,最后追问之下,奶奶才说这片被推平的坟地,就是现在村口的位置,也就是进入村子必须经过的那一片田地。奶奶说那时候村子还没有这么多人家,所以那时候那里还是距离村子很远的地方,只是后来村子一直在扩展,逐渐就到了那片田地边上,加上后来通往村里的路修在了那片天地上,所以从前的这片坟地就成了进村的必经之路,只是因为时间实在是太久远,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些人则逐渐忘记了,只是依旧会有一些老人忌讳着那里,叮嘱家人晚上回来最好小心一些。 那片田地我小时候经常到那一带去玩,可是无论是奶奶还是家里人却从来没有阻止过我,可是又想想好像不对,那时候奶奶训斥过我几回,只要我到那边去玩,奶奶就会训斥我,但是却从来不说关于那片田地的事,而是说我一个小孩子跑那么远万一丢了怎么办之类的,所以我一直都不长记性,依旧到那一带去玩耍,直到九岁那年,在那里的路边见到那样一个人影。 现在听了这件事,我觉得在那样的地方,见到那样的人影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都说坟地阴气重,即便数百年都难以散尽,镇子里出力推了坟地,最后成了田地,而且还成了进村的必经之路,也不知道镇子里和村里人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明显是不能做的。 我觉得坟地被推平了又不拿来用,这里面应该是有内情的,并不像镇子上说的那样是征用,后来又被弃置,既然已经花了大力气迁坟推地,就不可能轻易弃置,除非是出了事。 对于这里面的内里,先生也并不是很了解,唯一知情的就只有奶奶,奶奶起初不愿意说,似乎在忌讳什么,但是后来还是讲出了里面的实情,她说现在知道村子里还知道这些内情的,除了少数还在世的老人,其他人都已经不知道了。 听奶奶讲了之后,果然这坟地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被推掉的,而至于征用什么的说法,也只是安稳人心,对外的一种说辞而已。 奶奶说这件事的根源,要从村子里丢失的一个婴孩说起。据说这个婴孩本来是在家里的,只是因为被独自放在了房间里一会儿,然后就不见了。当时除了婴孩不见了,其他的东西都好好地在着,甚至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除了他家的门都开着之外,找不到任何的异常。这个婴孩还不到一岁,所以当时很多人猜测说是被人抱走了,也有人猜测说是不是被下山来的豺狼给叼走了。说实话被人抱走还让人多少觉得好受一些,如果是被豺狼叼走了,那就是成了豺狼的食物,这事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他家人当即就找遍了整个村子,却连一点踪影也找不到,最后只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哪知道他家并不是唯一一家受害者,因为不出三天,村子里就又有一家的婴孩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不见的迹象和情景,和这家人几乎是一模一样,也是他家大人才让婴孩独自在房间里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而且结果也是和这家人一模一样,他家找遍了整个村子,甚至是附近的村子也没有半点线索,按理说无论是是被人抱走,或者被豺狼叼走,总会有人看见的,可是事实证明,却根本没人看见,孩子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一样。 这两件事出了之后,村里人开始人人自危,于是都不敢再把小孩独自放在房间里,走哪里都带着,可是那时候人人家里孩子多,又要外出劳作哭工分,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一刻不停地盯着孩子,于是少不得会有疏忽的时候,于是村子里就这样婴孩一个个地消失不见,到最后已经不见了快十来个,这事都惊动了公安,可是公安来调查了之后,也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起先他们还怀疑是熟人作案,可是最后发现这些人家散布在整个村子里,根本找不出什么规律来,于是案子一直没有进展。 这事情有进展还是有一次有一家人去上坟,然后就闻到他家坟边传来一股股恶臭,他家仔细找了之后,竟然发现在坟地边上找到了一个新刨开的坑,臭味似乎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于是他家就拿出头挖开了坑,哪知道竟然挖出一具尸骸来,这不看还好,一看竟然是婴孩的尸骨,身子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而且还能看到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迹象,他家当场被吓个半死,当即就报了警,等公安来鉴定了之后,确认这的确是婴孩的尸骨,于是村子里婴孩离奇的失踪案这才揭开了冰山一角。 57、冤假错案 警察在坟地找到了尸骨,但是却并没有公开,知情的人也被要求保密,缘由是警察以为这是有人偷了婴孩然后再将它残忍杀害,当然豺狼的推测也并没有被排除,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和引起村里的恐慌,所以就没有公布这件事。 因为村里丢了婴孩的有十来户,这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闹起来。调查的路线据说还是从村里的熟人这边走,因为能偷走这么多婴孩,除了熟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一方面他们在村里调查,另一方面则继续在坟地搜寻,奇怪的是,除了那家人发现的那一具尸骸,就再也没发现其它的。于是警方就推测是否是因为婴孩的死亡,从而偷走他们的人将它埋在了坟地上,为什么要是坟地上呢,那里阴森很少有人去,埋那里一般不会引起人们的察觉。 所以当时他们继而推测,这些小孩一定还在村里,或许就藏在哪家家里。 出于这样的推理,当时的警方就挨家挨户去走访,实际上说是走访,也就是一种程度较轻的搜查,全村都走了一遍,也没发现异常,唯独在一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家住在村子边上,旁边都是一些田地,和其他人家之间隔得有些距离,房子也就是两间草房,家里只有他自己和他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人叫愣子。楞子家穷得实在是太彻底了,加上愣子母子为人孤僻,很少与村里的人往来,所以他们家竟无形之中就成了重点调查的对象。 愣子已经三十多了,也没人愿意和他相处,所以还是跳光棍,因为这个,他更不受村里待见,而他母亲老的很快,才六十不到,就看着和八十来岁一样,腿脚也不好,什么活也做不了,全靠愣子苦一点给她吃一口,有时候家里揭不开锅,挨饿也是有的。 了解到他们家这情况,于是就被认为了有作案动机,偏生巧的是,就在他家草屋后头,也就是他家茅厕旁边十来米远的地方,竟然找到一个坑来,和在坟地上的那个坑有些类似,走到旁边也有臭味传出来。 结果在那里一挖,果然挖出来一句婴孩的尸骸来,和在坟地里挖出来的那具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所以当即愣子母子就被当做了嫌疑人,特别是愣子,当即就被抓回了警局去。 其实当时抓之前也问过愣子的,愣子说他并不知道,茅厕那边臭,加上他家旁边经常会有死老鼠,所以有些异样的臭味他家也不会在意,而且他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无奈他的作案动机实在是太明显了,当即被扣了一个因为太穷,所以才想透了婴孩去卖的帽子,这人啊,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无论你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愣子就是这样,他母亲是因为太老了,所以没抓进去。 这里先不说愣子在局子里怎么说,就那一晚他被抓进去之后,他母亲现实跑村长哪里求情,哪知道不管用,又到派出所去,可是到了那里连儿子的面也见不着,她坐在派出所门口哭得昏天地暗,也没人理她,后来就一时想不开,回到家喝农药死了。 而至于愣子,进了那个地方,就没再出来,据说是屈打成招,派出所的人也没问出其它婴孩的下落来,就定了他的罪,因为是屈打成招,所以最后问不出其它消失的婴孩的下落,就胡编了一个说他将其它死掉的婴孩都投进了河里,最后愣子就被判了死刑,很快就执行了。 虽然这个说法不大令人信服,但是总算是有个结果,就这样了了。 而且村里人都以为是愣子偷了婴孩,然后将它们杀害掉,所以因为这样的关系,他母亲的尸体都没人去收,就任它烂在了他家,而他家就再没人去过,就连路过也避着走。 这事一直到村里再丢了一个婴孩,所有的质疑声,包括对愣子母子的喊冤声才终于释放了出来。当然了,当时村里还有另一种说法,就是说是愣子的鬼魂回来带走了婴孩,所以更是闹得人心惶惶的。 而且巧的是,这个婴孩并没有像之前见到的那几个一样死于非命,当夜他们家发现他不见了之后,于是就四处去找,村子里自然是找不见的,而就到了楞子家的茅草屋的时候,那里有婴孩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于是他家的人这才壮着胆子进去,进去之后,就只见孩子躺在里头,正在哭。 据他家进去的人说,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屋子里有个影子,他们进去的时候一晃就不见了,而且愣子他母亲的尸体在里头也没人收,可是他们进去的时候,尸骨根本已经不在了,明眼的人说地上有个人形的印记,好像是愣子他母亲的尸印,而孩子就躺在尸印上。 他家不敢在里面多呆,于是抱了孩子就赶紧离开了那里,万幸的是孩子并没有半点异样,只是可能被吓到了,哭得很是厉害。 所以这事一出,大家都说是愣子他母亲这是索命来了,所以为他们母子喊冤的声音就出来了。 但是人都已经死了,那时候又在破四旧,村里人就私下去他家草屋前祭祀了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生怕被抓住了被批斗。 后来不久,村里就征收了他家的屋子,然后推到了草屋,打算开成一片地来,至于愣子他母亲的尸骨,村里人也特地找过,整个屋子里以及旁边都不见。 所以这事就被传得更玄起来,都说是愣子他母亲成了冤魂,要来报复害死他儿子的人。 这事有进展,是有一天一家丢了婴孩的人家清理自家的床底,他家床底那时候塞满了很多东西,好像是半夜的时候他家老是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老鼠,于是第二天才打算清理一下,万一老鼠在里面做了窝就不得了了。 可是这一清理,愣是把他家的人魂都吓飞了,因为他家竟然从床底下清理出来一具尸骸来,虽然骨节之间已经断开了,可是愣是被拼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就摆在他家床底下,至于堆放的其他东西,不是被咬烂了,就是被挪开了,硬是给尸骸腾出了一块地来。 这种事他家哪里敢报警,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加上有楞子家的前车之鉴,他家更是吓得声都不敢吭,万一到时候说不清楚被抓进里面去,就出不来了。 正是本着这样的一个想法,他家就隐瞒了这件事,然后用蛇皮口袋将骨头给装了,在一个晚上的时候扔进另一个村口的河里去了。 但是从那晚之后,他家就不敢再睡在那间房间里了,而且之后房间里竟然会传出奇怪的臭味,而那股味道,正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 他家实在是忍不住,于是就将东西挪开,然后挖开床底下的土来,哪知道越挖开臭味越浓,最后竟然挖到一个坑来,而里头赫然有一具已经烂的都快化成水的尸骸来,不是一具小孩的又是什么。 他家被吓个半死,都念叨着说是愣子母子来报复他们家了,于是立即就去找了村长来,他们来了之后才问他家,这尸骸不会就是他家的孩子吧。 被这么一说,他家才忽然想到这一层,转而从起先的恐惧变成了嚎啕大哭,后来顺着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坑,而是一个洞,顺着地基一直往下去,于是他们顺着挖下去,也没见底,有人说这是不是一个蛇洞,他们家的孩子是被蛇给拖进去吃了。 可是立即就有人反驳说蛇吃东西都是一口吞的,根本不会把食物咬成这种样子,然后说会不会是猫,野猫也会打洞。 所以当时的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想法,都啧啧称奇,夜猫竟然也厉害到这田地了。 可是这家人却根本不敢说愣子他母亲尸骸的事,后来他家堵了洞,这间房却也再也不敢住了,而是拿来堆放东西。 真正找到婴孩的尸体,是在大约半年后。 村里有农历十月份上坟的习惯,所以又到了上坟的时候,好些家的人看见坟地上散落着很多的骨头,几乎可以用遍地都有来形容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有些坟竟然有呗被刨过的痕迹,这时候人们才惊觉,这遍地的都是死人骨头,而且就是他们祖先的。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彻底慌了,有些人家立刻就挖开坟,果然里面的尸骨已经不全了,棺材则被是千疮百孔,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 而就在一家的棺材里,他们找到了其余的所有小孩的尸骸,有些甚至还没有完全烂完,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愣子母子都是冤枉的,掳走婴孩的另有其人。 58、推坟 可是愣子母子都死了,即便村里人意识到他们是冤枉的,那也没有任何的补救措施,更何况正是他们的残忍害死了他们母子。 这件事几乎轰动一时,因为在农村这种地方,对于祖坟的观念是非常强的,祖坟出了意外那是天大的事,虽然在破四旧,但是这种事谁也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当即只要祖坟在那片坟地的,几乎都找到了村长,让他帮忙处理,要求调查清楚倒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村长有什么头绪,他自己家老祖宗的尸骨还被扒出来了呢,他又找谁说去,所以最后他不得不找到了派出所,因为也就只有那地方能处理这事,至于派出所,因为做了愣子家的冤假错案,也没好意思多做深入调查,所以最后来处理这事的不是派出所,也不是村子里,而是镇政府。 为了安抚村民,镇政府特地在村里成立了调查队,势必要搞清楚这事。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些混,就插嘴问奶奶说这和郑老秋的事是那个在前,那个在后,奶奶说自然是这件事在前,郑老秋的事要在后很长时间呢。 之所以我要这样问,主要是因为我觉得郑老秋的事,恐怕就和我们村的这片坟地有关。 果真,村里成立了调查队之后,就开始在坟地里不断地跑,那时候不准搞封建迷信,他们实际上也弄不出个什么名堂里,说白了就是瞎跑,正真引起人注意的是调查队里发生的一件诡异事。 那时候调查队成立,上面的要求是要有人白天黑夜都要在坟地里蹲着,白天其实蹲不蹲也不重要,关键是晚上,主要是想知道晚上都会有些什么人来坟地上,因为上头的意思还是偏向于是不是人为作怪,比如挖坟取财等等的,晚上的话在坟地里躲着,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这件事当然是秘密进行的,就连调查队的存在,很多村里的人也是不知道的,他们基本上是村子里几个靠得住的人,再加上上头派下来的几个协助着做事的人,那时候的人淳朴,也没什么架子,也不分什么你高我低,说实话人和人之间还是很好相处的。 那一晚蹲夜点,他们是五个人一班,一共两班人,一班蹲白天,一班蹲夜里,之后再轮换过来。蹲白天那一班的人自然是没什么事,这事出就出在蹲夜晚的那一班上,而且出事那一晚还是第一晚上。 那一班蹲夜的人,天黑就已经藏在坟地各处了,之所以要用藏这个字,主要是要不引起人的注意,以免打草惊蛇。那时候他们虽然是五个人一起,但是却是分开的,五个人分开在整个坟地上,每个人和每个人之间就隔着很远的距离,而且一眼看过去,也看不到自己的同伴。 坟地里能藏住身子的,除了坟包,恐怕就真的没有其他的了。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是藏在坟地的包后面,尽可能隐藏了自己,又能看到主要地方的动静。 从天黑开始,一直接连几个时辰过去,都是安安静静的,长时间的等待让起初绷紧着神经的这些人就开始有些松懈,而且特别是过了子时之后,就开始犯困,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他们只能晃晃脑袋,顶多在原地站起来一下子,然后又藏在后面。 子时过掉,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支蹲夜的人里头,有个叫老九的人,蹲倒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来,就提高了警惕,他看过去的时候,果真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坟地一边朝他走过来,他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人,哪知道这个人好像知道他藏在哪里,竟然直接就过来了,当时吓得他头皮都麻了。 直到这个人来到旁边,听见他喊自己,老九这才意识到这是和他一起蹲夜的人,这人是上头直接派下来的,叫冬青好像,至于姓什么他记不住,只记得都喊他冬青。 老九问他说他怎么过来了,冬青说那边组长叫他过去呢,也不知道是啥事,让他过来替他守着,因为老九守着坟地入口这边一些的位置,还是比较重要,轻易撤不得人。 老九也纳闷什么事要他这时候过去,但是既然组长喊他,铁定有事,于是就和冬青说了点客套话,大致就是麻烦他之类的,然后自己就过去了。 他们蹲点的事后经过排布,加上老九就是本村子的人,对这一带坟地都熟,自然知道组长在哪里,他一直过去之后还经过了一个人,那个人问他怎么走来走去的,他说组长找他,那人疑惑了下,但终究也没说什么,于是他就过去了。 哪知道到了组长那儿,组长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反倒问他过来干什么,这时候老九自己彻底懵了,反问说不是组长让冬青过来喊他,组长更加疑惑,他说根本就没说过这样的话,反而还说老九过来还吓了他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 老九更疑惑了,而组长话让他猛地一个机灵,因为组长说冬青就在他下头,他就没见过有人来,冬青要是过去找他,他不可能见不到的。 老九这时候说话都虚了,最后抱了个心不死,和组长说他们是不是联合起来吓他,组长也是上头派下来的,其实老九也就是慌了随便说说,哪知道组长就当真了,然后就说他要不信他就带着他去找冬青。 于是他俩就继续往下去找冬青,哪知道过去之后,冬青就在那里,好像是有些犯困,件组长和老九一起过来了,还吓了一跳。 老九见到冬青的时候,脸都白了,因为他确定过来找他那个就是冬青,当时他看着冬青连话都说不出来,当时的气氛诡异极了,组长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并不是玩笑了,于是才对他两个人说过去那里看看。 等三个人回到老九蹲点的那里,那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老九说“冬青”明明替他守在这里的。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是在坟地上,这是撞鬼了。 然后组长紧急集合另外两个人,哪知道另外两个人是找到了,可是冬青在走着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却不见了。 这时候他们所有人才知道,冬青一开始就有问题,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那时候的人胆子倒是也大,遇见这样的事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着急地区找。 这回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于是不敢再让一个人一个人地去找,而是两个人一组,一组去坟地头找,一组去坟地尾找,无论结果如何,再到这里集合。 老九自然是和组长分在了一组,另外两个人一组。老九和组长两个人去坟地头,而另外两个去坟地尾。 老九和组又折回去了一趟,没遇见什么,他们也仔细地看了每一处,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又折回去了,只是回到约好的地方,却没看见那两个人的踪迹,他们以为他们慢一些,于是就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可是等了好一久也不见他们折回来,这才往坟尾去找他们。 走了一截之后,也没见他们的踪影,反倒是在一座坟包上,似乎看见有人在坟包上坐着,这引起了老九和组长的注意,他们虽然拿着手电,可是整个过程却根本没有开过,包括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也是。他们以为是他们五个人中的一个,就走过去,而且还小心地问他是谁,怎么坐在坟包上。 那人根本没搭理他们,他们警惕了一些,正要走近的时候,忽然看见这个坐着的人身子一窜就窜下了坟包,等他们再去找的时候,连影儿的不见了。 这事吓了组长和老九一跳,正好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竟然是刚刚那两个人,组长疑惑他们怎么是从他们身后来,按理说他们应该迎面来才对的。 这反倒让这两个人惊讶了,他们说他们就是从坟尾的地方过来的,他们还想问组长和老九怎么也在坟尾的位置。 直到确定了方向,组长和老九才彻底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们压根就没去坟地头的地方,而是一直在坟尾这里打转。 组长这时候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最后连夜就回村里去了,没有再继续蹲下去,而且第二夜也没有继续,调查组就这样取消了,大约过了不几天,镇长就下了迁坟征地的批示,然后村里的人不明就里地迁了坟,那块地最后被推平了,成了现在村口进村的必经之地。 最后也没人知道棺材里的婴孩倒底是怎么回事,满地的尸骨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成了这个村子的谜团。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我们村的这些鬼怪事情,并不是偶然发生,而是一直在延续下来的。我说我们家的事,恐怕和这座坟地有直接的联系,保不定根源就在坟地上。 可是哪知道听了我的说辞,奶奶却用一种更加复杂的目光看着我,她这才说我们家的事的确和坟地有关,不过不是直接关系,和我们家有直接关系的而是愣子母子。 我惊问为什么,先生却接过了奶奶的话说道----因为我们家新家建房的这块地,就是楞子家房子被推平之后的地方! 59、建新房的事 听先生说话,他好像早就知道,奶奶见先生接过了话头,也就没再说话。原来当初父亲死活要在那里建房子,奶奶则死活不同意,就是这个原因,可是这样的事,奶奶不是应该直接说出来的吗,可当时奶奶只是反对,却从不说原因,照父亲那性子,肯定是觉得奶奶无理取闹,硬是要对着干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奶奶直到这时候才说出了真相来,她说并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在父亲提起要在那片地上建新房之前,她就做过一个梦,梦里是个老妇人,站在奶奶家的门口,奶奶则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然后他们就像日常那样聊天,然后奶奶就记得那个老妇人告诉她父亲要在那片地上建房子,他提醒奶奶说千万和他说不得楞子家的事,否则最轻家里都是要出人命的。 奶奶醒来之后,整个梦都是模糊的,可唯独这个老妇人的言语却是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奶奶又是做招魂的,梦都很灵验,而且她做这个梦的时候,父亲还没提起过要在那片地上建房。 哪知道才到了第三天父亲就提出了要建房,最先的意思是说拆了老家的房子建,奶奶不同意,她说这个爷爷留下的念想,不让动,父亲劝不动奶奶,就说那么到外面的那块地上去建。 当时奶奶就惊了,立刻反对,父亲见奶奶不给拆老家,也不让在外面的地方建,就很恼,更恼的是,奶奶根本不说为什么外面也不能建。直到这时候奶奶才说,这种事她怎么敢说,说出来报应在她身上也就罢了,万一是在子女的身上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都是她的心头肉,所以当时奶奶的反对很空洞,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是她又不敢透漏半个字,只能和父亲死磕。 谁知道最后父亲竟然赌气背着奶奶就去建了,当时奶奶本来想威胁父亲不要继续建下去的。哪知道之后她又做了个梦,还是那个老妇人,她和奶奶说宁许人不许神,房子已经动土就是已经许了的事,要是不建反而会更糟。 所以自那之后奶奶才对父亲建房的事不闻不问,其实表面上不闻不问,奶奶私下却是操了不少的心的,特别是我难产那一回之后,奶奶就坚决不让我住在新家,这也是为什么小时候我基本都在奶奶家住的原因。 听奶奶说了里面的原因,我终于知道奶奶的苦衷,她这当真是左右为难,说和不说都是祸祟,我估摸着之后父亲对奶奶言听计从,应该是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奶奶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了,毕竟房子已经建起来了,也不算提前透露了。 说到这里,奶奶忽然叹气说,要是当初父亲能听劝,何必弄到今天这一步。 对于这样的事,我只能劝奶奶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除了去解决它,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奶奶梦里的老妇人会是谁,听奶奶的描述她做的这个梦似乎不是无缘无故的,更像是托梦之类的情景,奶奶说梦里的情景我们都经历过的,在梦里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异常清晰的,可是一旦醒了,就觉得老是想不起梦里人的面容以及身份来,总是那么模模糊糊的。 奶奶说的这个倒是事实,其实听到老妇人三个字的时候,我就问奶奶说这个人会不会是愣子他母亲。奶奶听了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就说不会是。 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能够一口否定,如果不是愣子他母亲,那还真想不出是谁来。 奶奶一下子说了两件旧事来,而且一牵扯竟然直接牵扯到了我们家来,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愣子他家的土地最后变成了我们家的,我记得奶奶说他家是被村里征了去的,也是村里推平的,最后应该是村里的才对。 奶奶说里面的具体情形她也不怎么清楚,起先是村里的,可是后来是大爷爷不知道怎么和村里交涉的,这地就成了大爷爷的,之后大爷爷坠井死了,婶奶奶说她一个人要这么多土地也没意思,就把这片土地给我们家了。 当即我就听见先生问,他说奶奶明知道这块土地是楞子家的,那还敢要? 奶奶却没有回答先生的问题,好像故意不理会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我看了一眼先生,因为我知道奶奶不想再继续说这件事,于是我就回答奶奶说她说到,镇子上推了坟地成了田地。 奶奶接着说,坟地推平了之后,起先村里的人还都忌讳着,都不敢去种,但是后来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村里又花力气将田地规整好,这才种了起来,后来村子里的人家户逐渐增多,扩着扩着就到了那一片上,但是虽然之前那里是坟地,却也没听附件的哪家出过事,毕竟也过了那么几十年了,知道的大多数也死的死,老的老,剩下小一辈的,都不怎么清楚了。 我问奶奶那么当时我们家的祖坟在不在那里,奶奶说不在,我们村的坟地有两处,一处在大山里,一处就在这里,因为出了这件事,这片坟地上的坟最后都迁到了山里头,而我们家的则一开始在那里就没有坟地,所以都是葬在山上的。 听奶奶这样说,那么我们家和这块坟地就没有多大的牵扯了,唯一有关联的就是楞子家的事。 说到这里,先生却提出了新的问题,他说他记得有一次我丢魂就是到了那片田地上,他说既然坟地和我家没有关系,那么我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那里去呢? 先生说的是我到了王叔他们镇的那次,原本我以为自己是真的跑到了那里去,可是最后发现是丢了魂之后又丢魂,也就是说我人是在那片田地上,可是再丢掉的魂却去了王叔他们镇。 这个奶奶还专门去看过,当然奶奶也没说她在那里究竟得到了一些什么,她只说她在那里的田埂上看到了烧了一半的香,似乎是我点的。 先生问起这件事情来,奶奶说那就不得而知了,而借着这次机会,先生又提出了去我们家祖坟上看看的事,他说家宅不和,与祖坟是有直接关系的,可是奶奶再一次拒绝了,她没同意。 提起祖坟,连我自己也没有一点印象,貌似我们家很少去上坟的,每到上坟的时候,奶奶都会一个人去,要不和父亲去,却从来不带我去,我以前也很好奇,也很想去,结果奶奶说我不能去,我记得九岁以前是拿坟地的阴森恐怖吓我,九岁以后是说我丢过魂,要少去坟地上。 我自然是历来都不信服的,可是无奈全家都这么说,我总不能一个人偷偷跑着去,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说到这件事上,奶奶的脸色已经变了,我觉得若不是为着我这个梦的事,奶奶铁定不会再搭理先生,先生见奶奶摆出脸色,自然知道这事是提不得了,于是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最后我们的话题又回到我的这个梦里,先生说我梦见的那个地方,**不离十就是已经推平的坟地,而且我还看见了坟头上坐着人,也和调查队当时看见的情形一模一样。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坟地的存在,更是不可能亲眼见过去过,我怎么会梦见那里的? 而且我梦里的场景,还和当年调查队看到的情景如此类似,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按先生的说法是,就连他自己也几乎想不起这片坟地来,要不是被我提起,他都不记得。 所以最后我们初步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梦绝不是思绪的胡乱组合,而是有预兆性的,就像奶奶做的梦那样。 可是这个梦预兆着什么,因为里面有很多场景,有郑老秋出事的玉米地,被推平的坟地,那个困扰我的人影,还有赵老倌家,梦里出现这三个地方,倒底是要说明个什么? 最后我小声地说,这个梦的意思,会不会是预兆着父亲的异常?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说的很心虚,声音也很小,但是这声音才出口,却得到了先生和奶奶的一致认可,他们竟然早就这样想了。 先生说目前他想到的,觉得说起来有些牵强,似乎说不过去。那片玉米地预示着王叔,也就是说父亲目前的情况和王叔家有关联,这是肯定的,因为他和王叔他媳妇儿子的症状简直是一模一样。 至于坟地和赵老倌家,先生就不大说得清楚,因为他想不明白,父亲和这两个地方会有什么关联。 奶奶虽然也这样想,可是却并没有详细说她为什么是这样觉得的,问了她只说我的梦不会应在自己身上,而我才做这样的梦父亲就出事了,说明这个梦是应验在父亲身上的。 对于我为什么做这个梦,没人说得清,而至于父亲的事,一时间也无法很好地解决,这种事着急也没用,只能慢慢来。 60、跟踪奶奶 新家的事都交给先生去解决了,奶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在新家落脚,自然连我也不让继续住在新家。说实话,知道这件事之后,我也觉得新家怪瘆人的,这样的地方,谁会继续在上面建新房,当然是要知道实情的话。 晚上回家后,我就觉得奶奶怪怪的。我也说不出来倒底是哪里怪,可是毕竟我和奶奶已经住了这么久了,看着她总觉得和往常不大一样,于是就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自己暗暗揣摩。 每晚只要到十点半左右,奶奶一定会催我去睡觉,今晚自然也不例外,因为奶奶一直要我子时前一定要去睡,所以我一直都是十一点之前就已经躺在床上了。可是今天我没有睡下去,二十进到房间之后,就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为什么要弄得像个间谍一样呢,原因嘛,第一我觉得奶奶今晚的确不对劲,第二我觉得今晚奶奶会出去,虽然奶奶经常有半夜出门的习惯,但是今晚我觉得会很不寻常。 果真,我在房间里听见奶奶在整理纸钱,看样子是已经在找纸钱和香,往往这时候他就是要出门了,而且奶奶出门的时间都很固定,就是在子时过掉之后。 所以为了不让奶奶起疑,我还是躺回了床上,只是不敢睡,我怕我睡过头奶奶就出去了。 等待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直到我听见奶奶开始开门关门的声音,这才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等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之后,立刻穿好衣服,这回我警醒了些,特地拿了香和符在手上,以免遇见不寻常的情况。 我出来之后赶了一段路,以跟上奶奶。奶奶去的方向和平常都是一样的,依旧是朝废弃掉的祠堂那边去,只是这回不一样的是,奶奶到了祠堂边上之后却没有停,而是往前面的三岔路一拐,就往外面去了。 看到奶奶走了那条路,我心上一个咯噔,因为那不是去别处的路,正是往村口的田地去的。 我只觉得看见奶奶这个举动的时候,心跳微微加速了一些,整个人开始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因为好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样。 我一直跟着奶奶,直到出了村子,来到田地之间,奶奶依旧还在往前走,到了这里之后会有一条路贯穿整片田地,然后将田地一分为二,而且到了这里之后,就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身形的地方,我不敢跟奶奶太紧,只能等她走出去好远了才走上去。 最后我看见奶奶停在了某处,然后到了路边点了蜡烛,又开始点香,拿出纸钱在烧。我离得很远,而且为了不让奶奶发现,就将自己藏在田里头,奶奶一直专心底烧着,但是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 因为我好像看见奶奶趁着纸钱还没烧完的时候,忽然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只碗,而且拿出了一个水瓶往里面倒水,接着她有拿出一个纸人,放在碗的旁边,点燃了一炷香,捏住香。 我似乎意识到了奶奶在做什么,让我觉得诧异的是,我看见那个纸人身上穿着我的衣服! 果真,接着我就听见奶奶喊了我的名字,然后就开始“魂回来,魂回来”地在喊。在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自己被吓了一大跳,奶奶竟然是在帮我叫魂! 我只觉得好像是忽然之间,整片田地之间就变得异常诡异阴森了起来,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让我脊背一阵阵发冷。 而我一动不不敢动地盯着奶奶,奶奶则继续用拉得很长的声音在叫魂,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忽然看见水碗旁边的纸人忽然动了。 它这一动吓了我一跳,我安慰自己说可能是风,可是在奶奶家见过纸人的我,却怎么也无法再平静下来。 奶奶一直捏住香叫了很久,最后我也没看见香熄掉,奶奶就停止了叫魂,而是将还有一截的香扔进了烧尽的纸钱灰烬里。黑暗中我看见她端起碗把水泼在了路边,然后就将纸人放在了路边上。 接着他提起篮子就起身,我猝不及防,因为我藏身的位置就在路边,不妨奶奶忽然起身折回,我于是立刻将身子压低,然后尽量不发出声音地钻进田埂里,一动不敢动,直到奶奶从旁边过去了,我这才直起了身子。 可是当我直起身子的时候,我却忽然听到奶奶的声音,我看见奶奶已经走出去好远,从我这里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她的身子背对着我,可是我却觉得她站着的样子有些怪,因为他站在路边上一些,而且就这样站着,我只听见她的说话声,却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那模样,像是遇见了什么人一样。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三更半夜的,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又哪里来的人,而且还是这样平淡地在和一个人交谈。 可是偏偏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恰好看不到奶奶身前的那个人,我于是有些着急起来,就想挪动下身子看看倒底是什么人。 可就在我打算动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觉到的,我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触摸感,也没碰到任何东西,但是忽然之间就觉得身后似乎有个人,这种感觉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详细一些,就像是有一个人在你身后一直盯着你,你就会有所感觉一样。 我却没敢转头,但是心跳已经急速飙升,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而也就是这样一个瞬间的的功夫,我听见奶奶的声音忽然没有了,然后就又是她的脚步声,我再看过去的时候,奶奶已经走出去了一些,而刚刚她站着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见奶奶走远,我于是立刻直起了身子,就从田里出来,自始至终我都不敢看身后的田埂一眼,只是走出来之后我却并没有继续跟着奶奶回去,而是来到了她烧纸钱的地方。 来到旁边之后,我看见那个穿着我衣服的纸人摆在灰烬旁边,而闪烁的烛光让这片田地有些阴森的气氛。只是当我看到蜡烛的时候,又是一惊,因为这蜡烛竟然是白蜡烛。 按理说一般祭祀用的蜡烛都是红蜡烛,白蜡烛是坚决不会用的,可是奶奶此时此刻却用了一对白蜡烛,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我只觉得今晚的事越来越诡异,于是再也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就顺着来时的路慌忙跑回去。在我折身回去的时候,我似乎能听到身后有一个脚步声和我一起,但是我不敢去细听,也不敢去想,更不敢回头去看,一口气跑到村口,却猛地看见村口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跑着的步子生生停了下来,可是再仔细看得时候,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吓得不轻,于是再也不敢停留,就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我思衬着要回奶奶家的话,奶奶一定会知道我出来过,追问起来瞒不过就必须全部和盘托出,所以我想着不如回新家去,到时候奶奶问起来我就说半夜醒来见她不在,我觉得害怕就回新家了。 我一口气回到新家,因为新家和老家不在一条路上,所以我不用担心会被奶奶发现,到了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有个人蹲在门口,我于是放慢了步子,一时间有些不敢过去,在远处站了一会儿盯着他,最后觉得这人越看越眼熟,才往近处走了一些,等看清了,果然是父亲。 我正打算走近一些问他怎么会在门口蹲着,可是才走了几步,忽然旁边就有一个力道拉住了我,吓我一跳,这人在拉住我的同时就和我说:“先不要过去。” 这是先生的声音,我侧头看了果然是先生,看他的样子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我都没注意,不得不说他藏得很好。 我小声问先生这是怎么了,先生说已经好一些时候了,父亲一到晚上就会这样,这我是知道的,他一直在那里蹲着,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我又问母亲知道吗,先生说母亲在屋子里,他没让她出来,怕她惊着。 然后先生又问我说我怎么半夜跑回来了,我不敢说实情,就拿了打算骗奶奶的说辞来骗先生,说是半夜起来奶奶不在,觉得害怕就跑回来了。 先生听了倒是什么也没说,而就在这时候,我看见父亲忽然站了起来,只是站起来之后也一动不动的,再接着,就往我这里走。 父亲好像发现了我在这里,他一直走过来,步子显得很急,我有些惊吓,于是去看先生,先生把我往后拉了一把,和他站在一排上,父亲到了我身边,却完全无视先生,而是扶住我的肩膀说道:“石头,你回来了啊?” 我听着父亲的声音不对,不像他平时和我说话的语气,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先生在我身边小声提醒我回答他,我于是回答说:“是的,我回来了。” 而就在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猛地看见父亲脖子后面好像有个人影,我似乎看到了一张脸,但是这张脸马上转瞬即逝,与此同时,我已经惊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