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 感谢奕u打赏的盟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感谢Treat打赏的盟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终焉 “感觉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周牧划过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已完成任务列表”喃喃自语道。 两百多个主线任务,两千多个支线任务,一千多处隐藏的探索要素,以及全收集达成,全成就达成……毫不夸张的说《终焉守望者》这款vrrpg(virtual reality role playing game)里开发者想到没想到的游戏内容都让他体验遍了。 所谓的“舔图流”玩家也不过如此。 周牧一边翻阅着游戏里的各项统计记录一边感叹着自己在这款游戏上投入的精力之多。 “话说回来,一万三千多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吗?这对于一个单机游戏来说过于夸张了点吧,这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游戏时间过万的人吗?” 当周牧看到统计面板上的游戏时间时,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周牧一直有一个观念:在公司当社畜的那十多个小时时间,自己并不算真正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如果这样计算自己的人生的话,再扣除每天睡觉的时间,那么相比于现实世界,自己反倒是更像是一个生活在《终焉守望者》这个剑与魔法世界里的人。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也算是到了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 想到这里,感到心情逐渐变沉重的周牧挥了挥手把统计面板给关掉了。 倒不是说他厌倦这款游戏了——相比于每天要面对各种压力的现实世界。在游戏中的维克大陆上,他哪怕只是四处看看风景,都会觉得无比的放松。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游戏里这段第二人生能够一直走下去。 但还是那句话——现实的压力。 已经迈过了三十岁这个槛的周牧已经越来越能感受到那些逐渐在收紧的无形镣铐:体检报告上触目惊心的数据、房贷车贷的压力、公司内部关于“优化”老员工的传闻等等…… 现在哪怕只是每天一两个小时的整块游戏时间都要靠牺牲睡眠挤出来。而他那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的身体已经开始不断发出警报了。 近半年来他有过两次毫无征兆的晕倒,在那之后他的医生跟老板都不止一次严肃的找他谈话。 “被猝死”或“被优化”,哪一个都不是他所期望的结局,权衡之下,也该是封档的时候了。 周牧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此时的他正处于在一间宛如罗马万神殿般宏伟华丽的大厅里,端坐在大厅中央巨大的黑曜石圆桌旁。 这里是“黄昏要塞”里的圆桌厅。 “黄昏要塞”是终焉守望者这一无国界救世军组织的总部,对于玩家而言是最接近“家”的地方,同时这里也是玩家在主线剧情里到达的第一个据点。 在彻底离开之前,周牧打算给自己一个有仪式感的告别,选择这里作为结束可谓是纪念意义非凡。 既是始焉,也是终焉。 周牧又坐了一会儿,听到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厚重的精金大门被推开,整个圆桌厅被门外投射进来的光分割成了两半。 十二名种族各异,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逆着光鱼贯而入,走到圆桌前各自的席位坐定。 终焉守望者的十三审判席,在游戏里玩家可以直接编入自己队伍的十二名核心npc,在游戏剧情中与主角一同拯救世界的伙伴。 周牧的目光扫过在坐的所有人,当然不一定都是人类,也有其他种族的同伴。不由地,他回想起了以前做过的傻事。 当时为了达成自己心目中的“完美通关”,基本上每一个纳入审判席的npc,他都要进行几十甚至上百次的读档刷新,就为了刷出满意的初始属性与特性词条。 并且在那之后他还会为了他们选择最为契合他们的perk加点与装备搭配。可以说每个审判席成员的人物build可能要比大多数普通的《终焉守望者》通关玩家还要做得好。 “威廉·凯恩审判长,请问您这次召集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吗?” 大概是系统判定周牧太久没说话了,一名身着漆黑的半身铠,背着一把如门板般厚重巨剑的角色开口道。 威廉·凯恩是周牧在这个存档中角色的名字。 周牧回过了神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没错,布莱克·塞巴,我今日呼唤审判席成员全体来此,确是有一项重要事宜要宣布。” 周牧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我即将离开你们,永远。” 此言一出,圆桌上所有npc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慌张乃至是惶恐的表情。 《终焉守望者》的制作公司为游戏里的重要npc都搭载了极其强大的ai程序,只要不聊太超脱于游戏框架本身的东西,他们对话与反应都非常接近于真人。 当然,这本质上还是聊天程序罢了。周牧自己也知道自己做这种与npc告别的事情纯粹是在犯傻。 “威廉我友,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维克大陆前往其他的地方冒险吗?” 一名身上满是鳞片,头上长有犄角,背后生有一条粗壮尾巴的男人用粗犷的嗓音问道。 “不,都瓦·金,我要离开的不只是这片大陆,而是要离开这整个世界。”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骚动。 “您是说您打算离开这个现世,前往月之境里,前往那些虚无君王们所统治的领域吗?若是如此,请允许我陪您一同前往。” 一个全身被包裹在斗篷之中,并不断向外散发着不祥黑雾的“人形”用如唱歌一般的语调问。 “我指的不是现世也不是月境,寇斯,我指的是整个世界,一切的一切,超越了现世,超越了月之境,超越了光之境,超越了你们能理解的最远的边界。这条路只有我一个人能走,除了我对你们的记忆之外,没有什么是你们能够陪伴的。” 一位穿着轻便皮甲,身后背着一把如琉璃般透明弓箭的精灵少女问道。 “能告诉我们,凯恩大人决定离开的原因吗?” “因为我不得不离开,如若可以,我也希望能够永恒的陪伴你们。但在远方,有比七大灾厄,比虚无君王们更加沉重的存在需要我前去对抗。” “那是什么?” “现实。” 现场沉默了,每一名审判席成员都仿佛在冥思苦想着周牧所说的“现实”是指什么。 当然,周牧知道这是不可能,只是系统的检测到了超脱于游戏框架内的对话,让npc们表现出好像在思考的样子罢了,他们马上便会转移话题。 “那……” 十二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那个少年开口了。他穿着由黑色羽毛编织的斗篷,长着一对如同某种猛禽一般的琥珀色眼睛。 “那您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科尔斯,我不清楚。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能够再次见到诸位,我会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到来的。” 周牧说着双手按着黑曜石圆桌站了起来,圆桌前的其他十二人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他看着他的伙伴们,一时间有点恍惚。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该多好…… “那么,我在此宣布,十三审判席就此解散。战胜灾厄,驱逐虚君,我们已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千年的安宁,也是时候让大家各自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了。这是我最后的命令了——诸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真是蠢爆了的发言…… 他们明明不过是存在电脑中的程序,只要他下线他们便将永远的停在这一刻。他却还大言不惭的对他们说着“让他们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种鬼话。 还有什么“重逢的那一天”,他连游戏仓都挂在闲鱼上卖出去了,明天他就要打包寄给别人,还说什么重逢呢。 周牧想到这里,却还是向众人行了一礼,随后默默地发动了黑曜石圆桌上的法阵。 【传送】 短暂的载入界面之后,周牧来到了一个漫天星辰的异空间之中。 这里是他的宝物殿。 因为他所收藏的稀有道具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作为一个收集癖,不仅是在游戏流程中可以获得的东西,就连开发者最终没有放入游戏的废案,他都通过控制台给弄出来了。 如果只是展出的话,那整座“黄昏要塞”用来当宝物殿都不足以放下他藏品的一半。所以他通过游戏控制台制造了这么一个异空间,专门用来存放他的海量藏品。在这片无垠星空中的每一颗繁星都是一个被时空气泡包裹的稀有道具。 周牧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这漫天的繁星。 “那么,再见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即调出了游戏菜单,按下了“退出游戏”的按键。 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很快,只要提示下线成功的铃声响起,他便要彻底回归现实世界了。 周牧默默的数着自己的呼吸,等待着铃声响起。不知为何,先前自己那微妙而复杂的心态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的平静。 …………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提示下线的铃声却依旧没有响起。 第二章:始焉 “卡了吗?” 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的周牧试着将游戏菜单呼出,但没有成功。 “游戏仓,下线。” 没有反应。 “游戏仓,强制断线!” 依然没有反应。 一丝惶恐浮上心头,他以前在论坛看到过有人因为游戏仓出现故障而被困死在游戏仓里的都市传说。 虽然他先前一直都是当笑话看的,毕竟vr游戏仓又不是脑后插管,应该不存在被困死在游戏仓里这种听起来过于科幻的事情。 但当游戏无法正常下线这种事情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便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游戏仓,强制弹出!联系客服!” 周牧一边大声喊着各种紧急指令,一边抬起手打算把头上戴着的vr头盔给强行摘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愣住了。 他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头盔,而是直接摸到了自己的脸上。 还没等他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周牧的视野突然又亮了起来,眼前是一片星光璀璨的场景,他回到了下线之前所在的那个宝物殿里。 这是怎么回事…… 周牧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此刻他的头上并没有戴vr头盔。他又顺势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位置,那里原本应该有力传感服的拉链,但他却只能摸到自己的喉结。 这意味着他既没有穿着力传感服,也没有戴着能够模拟五感的vr头盔。 但他却依旧看到了宝物殿里漫天星辰的景象,甚至比起之前画面看起来要更加清晰。 清晰得跟现实世界一样。 一个极其荒谬的可能浮现在周牧的心中,令他的心砰砰直跳。 “那么,验证一下……” 周牧咽了一下口水。 【传送】 没有游戏的ui界面,也没有人物的面板,但当周牧想着要使用传送魔法的时候,他的眼前便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华丽繁复的法阵。随即,许多象征着“坐标”的光点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终焉守望者》中,传送魔法相当于“快速旅行”功能,所以要想传送到某个位置,玩家必须要先到那个地方设置“坐标”才行。 周牧尝试选择了象征着“圆桌厅”的坐标,随着魔法阵光芒一闪,下一个瞬间,他便出现在了先前他与审判席们告别时的那个座位上。 就连以往传送时“载入中”的界面也不存在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真的……穿越了吗?” 世界上还没有哪款游戏能做到光靠一个念头就能完成玩家的指令,假如自己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疯掉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穿越了,穿越到了《终焉守望者》的世界里。 很难说清在周牧在意识到自己穿越以后,情绪经历了怎样复杂的变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其中绝对没有想要回去的念头。 周牧对于现实世界没有什么留恋,尤其在几年前自己的父母过世之后便更是如此。相比于公司与家里两点一线,靠着生命惯性而活着的现实生活,他时常觉得《终焉守望者》里的世界才是独属于他的现实。 而现如今他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要说不安与惶恐的情绪自然是有的,毕竟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着魔法与神明的世界,是一个到处充斥着危险的世界。 但是…… 周牧稍稍凝神,他曾在游戏中学会的那浩如烟海的魔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感觉只要他愿意,自己随时能将这些力量使用出来,就像之前使用【传送】时一样。 一时间,他甚至激动得有些颤抖。 毫不夸张的说,作为“完美通关”这个目标的产物,名为“威廉·凯恩”这个存档的角色无论是以游戏机制看还是以背景故事来看,都是强大到莫名其妙的存在。 在游戏里,除了一些需要特殊击败条件的boss之外,哪怕是玩家论坛里中公认最强的隐藏boss“虚无的化身”他都有信心在三分钟内拿下。 周牧做个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现在需要冷静…… 既然穿越成了“威廉·凯恩”这个完美的通关账号,那么先得确认一下自己力量的层次,看看各种能力的机制跟游戏里会有什么区别,然后是把自己之前的伙伴给找回来……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圆桌厅变得这么破旧了?” 在打定主意以后,周牧这才注意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他环顾四周,不知为何,先前华丽宏伟的圆桌厅现在看起来好像被废弃很久了一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圆顶上的壁画褪色到了无法辨认的程度,墙上布置的圣灵雕像被风化成了蜂窝状的不规则体,挂着的旗帜也早已变成了一地的残渣。 整个圆桌厅里,只有黑曜石质地的圆桌与厚重的精金大门还保存完整。 “这是过去很久了吗?但明明也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啊,没道理……” 周牧有些不解的嘀咕着,随即又摇了摇头。 都穿越了,哪还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说不定就是穿越到了很多年以后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的不安又增添了一分。 如果不是穿越到了游戏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那他知道的很多情报都要失去时效性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伙伴们还能不能再找回来。 总而言之,先得找个人问情况,起码先搞清楚现在所处的时代。 【生命探测】 想到这里,周牧发动了一个辅助法术,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很快便将整个黄昏要塞都纳入了他的施法范围。 任何的生物在被那无形的涟漪触碰到以后,其轮廓都会被淡绿色的线条勾勒出来,让周牧即便是透过了障碍物也能看到。 不同于游戏里只能探测到人或其他中大型生物,在这里就连老鼠虫子一类的小生命也被勾勒了出来。 这算是符合游戏里的技能描述吗?探测大范围内的一切生命气息。 周牧怀疑细菌一类的生物也被探测到了,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周牧一边想着一边站起了身,他的右手边雷光一闪,一道深邃的空间裂隙展开。他的手伸了进去,从中取出了一根完全由冰霜铸成的法杖,法杖的顶端镶着一颗血红的法球,法球上延伸出的流光如蛛网一般覆盖在整根法杖上。 枯萎之寒,他在游戏中使用最多的法术媒触,倒不是因为有多强,主要是因为它的外形时髦值很高。 而周牧拿出法术媒触的原因也很简单,刚刚在【生命探测】的范围里,他看到了三个人形的轮廓。但除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形看着与人类无异之外,另外两个都有着相对于人类而言过于畸长的四肢与过于硕大的脑袋。 那个鲜明的外形让他想起了游戏中的一种怪物。 “亚魔……吗,居然还是在黄昏要塞内部……” 虽然周牧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但黄昏要塞最初便是为了抵御来自月境的魔物而修建的,在这里,不应该有任何魔物能闲庭信步还可以全身而退才是。 周牧摩挲着手中的法术媒触心想。 唯独这点,无论过了多久都不应该改变。 第三章: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冯·伯格曼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空中飞舞的蝙蝠。 作为黑水省奥法大学考古系的学员,如果她今天是以更体面的方式来到的这里,那她一定会兴奋的在这座大厅里舞上一曲。 一座保存完好的科斯王朝时代遗迹,难以想象能从里面发掘出多少遗失的文献资料。如果能向学界展示在这里的发现,她甚至可能会被一路保送到学院考古系副教授的位置。 但像现在这样被亚魔当成储备粮带进的这座遗迹,那心态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个四肢畸长,脑袋硕大,躯干却骨瘦如柴的亚魔正用黏黏答答的声音一边大口嚼着肉;她尽量不去想是什么肉;一边聊着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她。 “所以最后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吃?” “你脑子里怎么就只想着吃呢?就剩这一个了,吃完就没了,咱们接下来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呢。” “那就以不致死的程度,先尝几口总没问题吧。” “你是白痴吗?第一口永远都是献给饥腐女士卡米拉的,被你咬过了那还能当祭品吗?” “总不可能一直把一个活人带在身边吧?万一在我们这里遭遇了什么危险,来不及注意到她,让她给跑了怎么办,那岂不是会把在这里的布置给泄露出去?” “嗯……也是这个道理,那跟之前一样做成储备粮好了,带一个活人在身边确实是一个隐患,你去把仪式的符文先画好吧。” 亚魔之间的对话令莉莉安娜的心中只剩下一片绝望。 此刻的她身中麻痹术,哪怕是想要求饶都会因为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在这种处境下,她除了内心默默向七圣灵祈祷奇迹降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其中的一个亚魔出现在莉莉安娜的视线里,它的皮肤如同长满了霉菌一般,到处都是腐败溃烂的痕迹。它咧开占据了整张脸一半大小的嘴,伸出了长长的带着分叉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脸颊。 “别害怕,别害怕……你的灵魂很快就能到月境跟你朋友团圆了。在那里你可以好好问问他们在死前痛不痛苦,跟你死前相比怎么样?” 亚魔拿着一把仪式用的锯齿匕首指着一旁满地吃剩的骨头,用戏谑的声音说道。 那是与她一同探索这座遗迹的同伴,他们在踏入这间遗迹后不久就被这两个亚魔袭击杀害了。 爸爸,妈妈……救救我…… 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匕首,莉莉安娜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嗒,嗒,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但十分清晰的脚步声从前门外的走廊里传来。 大厅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莉莉安娜疑惑的睁开了眼,此刻那个拿着匕首的亚魔半跪在她身边,正与一旁拿着炭笔在地上画着什么的亚魔交换着眼神。 它把细长的手指放在了自己那张很难称之为嘴的口器边,做出来“噤声”的动作,随后它轻轻把匕首插回了腰带上,缓缓拔出了一把涂抹了绿色毒液的短剑。 而另一个亚魔则把炭笔轻轻放在地上,随后低语了一些什么,一团火焰在它的手掌上飞快聚集,很快变化成了一个飞旋着的火球。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亚魔紧盯着门外的转角,大气都不敢出。 莉莉安娜拼命想弄出一些声响提醒门外的来者,只可惜麻痹术的效果依然显著,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随着脚步声来到了进门前的拐角位置,那个施法的亚魔一抬手,手里飞旋的火球飞快的发射了过去。 “嘭!” 剧烈的火光闪过,声势浩大的爆炸一时令整个大厅都仿佛在摇晃。 莉莉安娜刚刚燃起的那一丝丝脱困的希望也就此熄灭了。 两个亚魔看着门外汹涌的火焰,原本戒备的姿态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符合莉莉安娜十六年来人生常识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而后发生变故,以莉莉安娜的角度来看,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毫无征兆的,两个亚魔的脚下各自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法阵,一股强劲的旋风瞬间卷起了整个房间里的扬尘将两个亚魔吹到了半空中。 也正是在它们浮空的瞬间,两根锋利的冰刺从原本毫无一物的地面上斜着延伸了出来,精准的在空中将那两个亚魔刺了个透穿。 这一切发生得是那样的突然,以至于直到那两个亚魔的尸体开始化成黑色盐晶消散,莉莉安娜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先前发生爆炸相反的方向传来,她转动眼球看了过去。 然后她便看到了那人。 一个仿佛是从传说故事中走出来的男人,身上散发着冰与血的气息。 他的面容略显沧桑,表情有些阴郁,灰白色的长发杂乱披散。充盈的魔力令他的眼眸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他的脸颊微微凹陷,胡渣唏嘘,皮肤如同覆盖着层白霜一般苍白。 他身穿着一身漆黑的骨质铠甲,那身铠甲的造型如火焰般扭曲纠结,在他手腕和手肘处都延伸出锋利的骨刺,就好像长在那个人的身体上一般。整副铠甲如有生命一般“呼吸”着寒气。无数符文与图腾雕刻在铠甲上,交替流动着冰蓝与血红两种颜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最终交汇到了骨铠中心的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上。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纯粹由冰霜铸成的法杖,在其顶端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法球。火焰、雷光、寒霜三股气息正在萦绕着那个血色的法球周围——那是三个已经完成吟唱,但没有发动的强大法术。其中所蕴含的魔力,她光是看上一眼便感到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冻结了。 那人先是左右环顾了一下,随后缓缓走到了离莉莉安娜大约三步远的地方。 “这里……只有它们两个吗?” 那人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问道。 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莉莉安娜一时间竟没懂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傻愣愣的问道。 “什么两个?” 开口以后,莉莉安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能正常说话了,自己之前中的麻痹术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 “这里只有它们两个亚魔存在吗?” 那人又重复问了一遍。 “只……只有它们两个!” 莉莉安娜赶忙回答道。 那人又环顾了一遍这间大厅,随后对她说道。 “我已经解开你身上的麻痹术了,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莉莉安娜活动了一下自己都快失去知觉的手脚,尝试着想站起来,但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没等她开口,一道绿光闪过,莉莉安娜感觉自己的四肢缓慢的开始恢复力量了。 “谢……谢谢……” 那人只是摆了摆手,然后走近了一些问道。 “有些事情我需要先确认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暮……暮月二十四,还是二十五?这几天我一直被麻痹术控制着,不太清楚到底过了几天。” “不,我是问现在是哪一年了。” 这个问题令莉莉安娜心中一凛,心想这人莫非这是一个隐居在这里太久以至于忘记时间的异端法师? 是了,只有这种可能,不然一位如此强大的法师,怎么可能愿意屈身于这种偏远的遗迹里。 莉莉安娜越想越觉得肯定,随后不由地觉得有些害怕。 她听说异端法师因为背弃了星辰律法,无法使用星界的魔力,因此他们会抽取并折磨他人的灵魂,使用灵魂的痛苦与绝望作为法术的燃料。 看着对方那双因为魔力过于充盈而发出银光的眼睛,莉莉安娜低下头躲开了对方的视线,盯着自己的靴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白金历1886年……” “嘶……”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莉莉安娜好像听到那个法师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那人依然是先前那副阴郁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刚刚那两个亚魔是哪来的吗?” 莉莉安娜回答道。 “不清楚……它们是在我的考古队进入这座遗迹以后才袭击的我们,但在那之前几天还在哀伤山脉的时候,队里的斥候就提到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踪我们,但当时我们都以为只是恐狼之类的野兽……”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而那个疑似异端法师的男人在听完她的描述后,一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大概明白了。抱歉我需要了解一下,你的考古队里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这个问题令莉莉安娜的内心陡然一沉,先前的被袭击时回忆一下子全部涌上了心头。 …… “上面有声音。” “它们从哪冒出来的?” “威尔,掩护女士先离开!” “圣灵在上,刚刚那是三阶法术!” “它们能看到我们,把火把点燃!” “跑!” “不,求求你了……” “莉莉,救救我……它在吃我……” …… 考古队里每个人的声音仿佛回响在了自己的耳边,莉莉安娜咬住嘴唇,好半天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字。 “没有。” 先前因为恐惧和震惊而被暂时压抑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炸开了,她双手捂住了脸,眼泪不停从她的指缝间滑落。 “都死了……都被吃掉了……” 过了很久,大概等到她情绪发泄够了以后,那人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走吧,让我们把这个问题的源头先解决掉。” 第四章:已是千年 白金历1886年…… 在听到这个年份的瞬间,周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清楚的记得《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到故事结局的时候,时间是白金历878年。 换句话说他整整穿越了1008年! 一千年多年的时间不说沧海桑田,放现实世界里也足够让人类实现从冷兵器械斗到战略武器威慑的进化了。 那一千年对于这个世界又会有多大的改变呢? 我的那些伙伴现如今还活着几个?我曾经留下的痕迹还存在吗?这个世界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还有我的实力…… 即便一千年前无敌于整个大陆……现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水平呢? 周牧想到这里,不由把视线转向了手中的枯萎之寒。 至少自己穿越过来的第一战赢得非常轻松,甚至轻松得超过了最好的预期。 作为穿越过来所遇到的第一场战斗,周牧进行了相当充分的准备。 先是使用【羽落】与【回音】两个辅助法术,在隐藏自己脚步声的同时,在另一个方向制造虚假的脚步声吸引敌人的注意。 然后则是击飞接禁锢的连招【浮空】与【冰川尖刺】,这一套控制直接将两个亚魔钉成了固定靶。最后他打算用【凛风冲击】、【净化枪焰】与【虚空雷暴】这三个不同属性单体伤害魔法作为收尾。 结果光是【冰川尖刺】自带的那点伤害就直接把对方给干掉了,如果是在游戏里的话,那两个亚魔最多只是三十级的杂鱼而已。 就结果看来自己好像还显得过于谨慎了一点。 但问题是,区区两个亚魔真能代表一千年后这个世界的整体层次吗? 他必须找到更够格的实验对象才能判断。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周牧陷入思考的时候,在他身后那个名为莉莉安娜的少女突然问道。 他们已经走出了黄昏要塞,此时接近正午,耀眼的阳光为这座古老的要塞镀上了一层金色。 千年时光的侵蚀令这座曾经坚不可摧的要塞变得残破不堪,接近三分之一的建筑都已经塌陷成了废墟,茂盛的藤蔓爬上了的建筑墙体,若从远处看去,根本无法从分辩周围密林与要塞的区别。 曾经号令全大陆联军远征月境的要塞,没想到都荒废成这个样子了啊…… “去到哀伤山脉的深处,那里有个叫做悲恸之痕的地方,先前的那两个亚魔应该是在从那里跑出来的,我得去把源头给掐灭。” 周牧一边感慨地回望着黄昏要塞一边回答道。 “源头是什么?” 莉莉安娜问道。 “月境魔物。” 周牧简短的回答。 “月境魔物又是什么?”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周牧闻言诧异的看向了莉莉安娜。 一千年以后的时代,连月境魔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作为《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的最大反派势力,曾经差点毁灭了世界的存在,在一千年以后居然会有人连名字都没听过,周牧一时间拿不准这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那你至少应该知道月境是什么对吧?” 莉莉安娜点了点头。 “我在神学导论上学到过,月境是虚无君王们因为嫉妒圣灵创世的美丽,妄图模仿而创造的虚幻倒影。它们在夜晚挡住了绝大多数光,让其成为了填满星辰之间的虚无、高悬于天空中的魔境……但这些应该只是神话故事而已啊。” 周牧叹了口气。 “不,这种说法太笼统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月境本质就是一个倒映着思想的上层位面,里面充斥着各种基于极端情感与思想而诞生的魔物,而所谓的虚无君王就是在那些魔物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周牧没有理睬莉莉安娜一脸茫然的表情,继续说道。 “而亚魔则是从某些强大月境魔物本体上剥落的碎片,正因如此,它们绝对不会单独出现。月境魔物本身就是虚无的存在,需要借由现世执念的锚定才能从虚无中获得形体,而作为月境魔物碎片的亚魔就更是如此了。” 周牧回忆着游戏中的背景资料道。 “所以说有亚魔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强大的月境魔物出现,而且出现的亚魔越多越强,作为它们力量本体的月境魔物阶层就会越高。” 周牧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待对方消化信息。 过了好一会儿,莉莉安娜才开口问道。 “那为什么能肯定它会在那个叫悲恸之痕的地方呢?” “因为月境魔物很难直接穿越世界之壳来到现世。如果一定要来现世的话,它们就必须找到现世与月境之间的薄弱位置。而悲恸之痕就是在维克大陆上现世与月境之间最薄弱的几个地方之一。所以只要在恰当的日期,通过恰当的仪式,就能成功召唤它们进来,而几天前正好就是一个绝佳的日期。” “几天前?” 莉莉安娜好奇的问。 “你先前不是说过,今天是暮月二十四或二十五号左右吗?” 莉莉安娜点了点头。 “暮月二十二号就是月境虚无君主之一,饥腐女士卡米拉的召唤日,每一年中,唯有这一天祂能将力量投射入现世。” 周牧看了看莉莉安娜,用意味深长的语气继续说道。 “饥腐女士是一位慷慨的虚无君主,在召唤日上,只要有人献上了足够的祭品基本上就能得到响应。” 莉莉安娜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想要通过召唤月境魔物杀掉我的考古队,为什么?” 周牧摆了摆手。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又或者这只是一件顺带的事。当然,还有可能它们并不是从悲恸之痕里召唤出来的,而是来自别的什么地方,因为其他原因来到的这里。” “不,不会的……” 周牧的话令莉莉安娜回想起她被亚魔抓住时,曾经多次听到它们提过“饥腐女士”的名字。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呢,她只是为了完成学年课题才来到这里考古的,她又能招惹到什么人呢? “到了。” 一路上莉莉安娜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周牧突然停了下来她才回过神来。 “这里就是……” “嘘……” 周牧回过头冲莉莉安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来已经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第五章:天才与蹒跚魔 祭坛上供奉着饥腐女士卡米拉的神像。 那是一个由五颜六色鲜艳真菌堆积而成的病态女性雕像,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团腐败溃烂的肿瘤,或者别的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 但倘若细看,却又能从其中感受到某种邪性的美感。 “我有两片碎屑在那座遗迹里失去了联系。” 端坐在祭坛的下方,一直在盯着女神雕像的魔物突然开口道。 那是一只如同肉山一般肥硕的怪物,它的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头上长着如枯枝一般扭曲纠结的犄角。它的身材十分高大,只是坐着便比普通的成年男子高出许多。它的形态畸形,浑身上下增生着怪异的肉瘤,皮肤上遍布着溃烂腐败的痕迹。 “要不要去看一下?” 回话的是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男人,他坐在祭坛的另一侧,握着一根铅色的法杖。 他的身材称得上健壮,但和旁边的魔物一对比便让人觉得十分瘦小了。 “不必了,锚定仪式的最佳时间就快到了。只要等此身的契约彻底锚定在你的灵魂深处,我的行动范围就不必被这座祭坛所限制。到那时候,这里有没有被外界发现都不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提着锈刀的怪物用沉闷的声音回答。 “到时候走之前拿山下的那个镇子的人打牙祭都行。” “不要太招摇了,白癣。” 灰袍男子出言提醒。 “即便黑水省的教会势力要比帝国的其他地方弱几个级别,但闹出太大动静还是会引来封印圣殿过来调查的,到时候影响了你我主人的计划,谁都别想捞到好处。” “要说招摇……” 大概是不满对方说话的态度,名为白癣的魔物眯了眯眼睛。 “那总不会比你把哀伤山脉的遗迹地图卖给奥法大学的学生更招摇吧。虽然说仪式需要新鲜的牺牲,但以考古的名义把那种贵族学院的学员骗过来当做祭品,你就不怕哪个失踪孩子的家长雇佣高级的冒险者小队进来搜山吗?还是说你现在还为自己当年被奥法大学驱逐的事耿耿于怀呢,戴维·奥比斯。” 对于那个魔物的挑衅,名为戴维·奥比斯的灰袍男子只是不带情绪波动地回答。 “考古系的学员大多研习的都是治疗与阴影系的法术,与你所需要的牺牲之血更契合。而且他们相比于冒险者小队更愚蠢、更好骗,更容易对付,仅此而已。” 白癣咧开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脸上的表情一变。 “我在悲恸之痕外面设置的结界被人破坏了?” “当真?” 戴维的表情也是微变。 白癣闭眼感应了一下,随后点头道。 “没错,被从一点击破了,现在正在崩溃。” “结界的破坏点是不是来自那座遗迹的方向。” 戴维沉声问。 “是的,不过对方用的方式非常原始,没有使用破解术式,而是用纯粹的魔力流给破坏的。” 闻言,戴维原本凝重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直接用魔力流破坏结界的话,对方大概率是个新手——或是不知道怎么节省使用宝贵的魔力,又或是根本不知道结界破坏的术式。 是迷路的探险者?还是另一只上当的考古队? 但无论是什么人,他都不会因此而放松戒备,为了这个仪式他已经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再小的隐患都不能马虎对待。 “那就别等最佳的仪式时间了,直接开始锚定吧,不要节外生枝。” 白癣点了点它肥硕的脑袋表示同意,随即它站了起来,念起了晦涩的月境咒文。 力量随着白癣念出的咒文而蔓延,祭坛四周的树木悉数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给拧断,残枝败叶散落得满地都是,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残枝败叶上鲜艳的菌种开始不断的生长,细长的菌丝从中不断延伸,病态的生命这附近变得极为的旺盛。 ………… 正观察着那座祭坛情况的周牧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他回过头,莉莉安娜正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我们还是先走吧,趁他们还没发现。” “为什么?” 周牧疑惑的问。 “那个披灰袍的我知道是谁,那不是能独自对付的角色,我们先下山去找教会的人一起来吧。” “所以那个人是谁?” 周牧有些好奇。 “戴维·奥比斯,他曾经也是黑水省奥法大学的学生。年仅十八岁便在召唤系与阴影系两个领域摘得了七阶的头衔,被誉为奥法大学近五十年来最有望达到大师领域乃至传奇领域的天才。” “算是你的学长吗?” 莉莉安娜使劲摇了摇头。 “他在两年前因为涉嫌研究禁忌法术被学院开除了,当时学院还联系了圣灵教会将他作为异端法师关押起来。结果他直接与前来逮捕他的执行者发生了战斗,半个宿舍楼都被炸成了废墟,那一整队精锐执行者都没能把他留下。” 执行者是圣灵教会专门针对法师威胁而训练出来的法师杀手,能与一整队执行者交手并逃走,其能力可见一斑。 “据说事后教会派人去搜查了他的家,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用于原始密仪的人类脏器,还有许多畸变怪物的骨骸。” 到这里,莉莉安娜几乎是在用祈求的语气对周牧说道。 “哪怕不提他身边的那个月境魔物,一个有着至少七阶实力的异端法师真不是光靠你我能对付的存在。” 莉莉安娜的语气透露着真挚,对于她的话,周牧倒也是陷入思考。 七阶是什么实力,周牧不是很清楚。在《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里从未对法师有过评级——想来这应该是他不在的一千年里,被什么人或者组织给捣鼓出来的标准。 但莉莉安娜提到的大师级与传奇领域,倒确实是游戏中用来评价一个法术强度的参考。 学徒、专家、大师、传奇、神域。 每一个法术都会其中一个词条来标明其稀有程度。虽然就游戏性来说,并不是稀有程度越高就越强,但游戏的策划组的本意就是这么设计的才对。 没做到那是平衡组的问题。 如果这么分析的话,“有望达到大师级”的潜台词便是能使用专家级法术。 但这也能称得上天才吗? 所以相比于莉莉安娜如临大敌的那个灰袍男人,周牧更多的注意力倒是放在了那个正在吟唱咒文的月境魔物身上。 从对方的造型上来看,那也算是自己的老熟人。 蹒跚魔。 周牧对这个怪物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记得当年在攻略饥腐女士的月境副本“熵之湖”时,这玩意老折磨人了。 蹒跚魔等级大概是60-80级左右,在设计上是完全舍弃了物理与法术攻击的威力,全力堆砌血量与生命回复速度的血牛精英怪。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个低攻高防的血牛怪的话,周牧倒不会给出折磨人的评价。 蹒跚魔最恶心的一点,便在于它在受伤以后会获得一个持续施加异常状态的光环,血量越掉得越多,这个光环的效果就越强力。 威胁性不强,但恶心人的程度是拉满的。 每当遇到一场大规模的遭遇战时,敌方的配置里但凡混入了一只蹒跚魔作为肉盾,都会让战斗变得难缠几个档次。 但话说回来,如果只是单独召唤出来的话,那蹒跚魔就只是一个测伤害用的木桩而已。 而测试伤害的木桩又正是周牧目前最为需要的。 想到这里,他拨开了掩盖在他前面的树枝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莉莉安娜被他的行为惊了出声,而蹒跚魔与那个名为戴维灰袍男人也同时把目光投了过来。 “你……” 眼前男人突然的举动令莉莉安娜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一时间搞不清自己应该是先跑还是先责备他的寻死行为,但周牧却在这时候回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放心,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让我们把问题的源头先解决掉。” 他的话让莉莉安娜又回想起了自己的考古队,以及拼死掩护她跑的人。 “但是……” “哦,差点忘了。” 周牧说着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根古朴的太阳鸟坠饰放到了莉莉安娜手里。 “一会儿这里的空气会变得很糟糕,你把这个戴上。” 莉莉安娜下意识的接过那个古朴的吊坠,在接触到自己皮肤的瞬间,一股暖流开始在自己的血液中奔涌。 附过魔的吊坠吗? 但她从没听过有什么附魔的吊坠还没戴上就能有这么明显的效果。 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到离祭台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了。 戴维·奥比斯握着铅色的法杖站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仪式即将完成的白癣,随即看向了这个白发银眸的男人。 “幸会,不知名的魔法咏唱者。” 他十分有礼貌的说道。 “幸会,那个什么大学的天才,还有你身后的蹒跚魔。” 第六章:蛛丝 戴维·奥比斯闻言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对方言辞中对自己的轻蔑,而是他准确说出了自己身后月境魔物的种类。 八百年前大贤者叶芝制定了星辰律法,依照星辰的排列分布将魔法划分为了九阶十三系,彻底重塑了维克大陆的魔法基盘。 而一直处于灰色地带的月境魔法至此以后被排除在了新体系之外,成为了禁忌的代名词。 而到了八百年后的今日,星辰律法的运作依旧坚如磐石,针对月境魔法的禁令也从未松动。 全大陆,除却葬魔机关中枯坐的苦修士与湮灭之塔里的活死人被特别允许研习那来自月境的禁忌之外,所有私自研究月境魔法的人都会被打为异端。 自己当初就是因此被逐出的奥法大学,即便他是奥法大学五十年来首屈一指的天才也没有例外。 眼前这人能一眼分辨出白癣的种类,说明他对月境魔法是略知一二的。 所以他也是一个异端法师吗? 戴维脑海里念头流转,随即试探着问道。 “请问阁下的名字是?” “我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名字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暂时不打算报上自己的名字,请见谅。”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知道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的名字对于这个时代很重要吗? 虽然对方没头没尾的回答令他一头雾水,但原本询问名字不过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愿意交流的印象,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继续把对话推进下去好了。 “那么不知名的先生,我有一个提议。如果您现在当做什么事情都没看见就此离开,我便保证不会出手伤害您和在您后面躲着的那位小姐。” “为什么?” 对方没有看他,而是一直看着正在进行着锚定仪式过程的白癣。 “你我同为背弃了星辰律法的所谓异端。既是同类,那自然成为朋友要比成为敌人好。” 说完他紧盯着对方表情,想要从中看出点端倪。 他并不害怕与眼前这人对敌,即便此刻白癣无法出手,但对付一个破开屏蔽结界还需要靠魔力流强行轰开的法师,于他来说连麻烦都算不上。 但眼下白癣还未完成锚定仪式,它与现世的唯一联系还是那座饥腐女士的塑像。如果对方真是一个对于月境魔物有一定了解的异端法师,倘若直接攻击雕像切断了白癣与现世的连接,那他这一年里一直以来的努力便全部白费了。 所以尽管戴维并不打算放过这两人的性命,但此时他也必须作出一副慷慨的样子。 等到仪式完成后再把这两人杀了也不迟。 在听完他的解释以后,那人除了用疑惑的语气念叨了一下“星辰律法”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甚至眼神都不曾从锚定仪式上移开过。 “先生?我的提议怎么样?” 戴维见对方一直在注意着仪式没有理睬自己,不由感到了些许焦躁,于是便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威胁的味道。 “哦……” 对方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自己。 “你们两个今天都要死。” 有那么一瞬间,戴维还以为是对方猜出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才说出这句话用来戳穿自己并不打算履行的提议。 但很快他便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那人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打算。 对方同样也没打算放过自己的性命。 一股滑稽感涌上了自己的心头,随即化为了无法掩饰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你可还真敢说啊。” 他大笑着的看着那人,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杀意了。 “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你就不愿意让自己再多活一段时间,怎么就那么急着去寻死呢?” 戴维说着缓缓把手中的铅色法杖指向了眼前的人,然后又指向了他身后的那个女性。 “是因为你身后那个女士吗?她是之前那只考古队的幸存者?还是因为你太自信了,觉得只是杀掉一两个亚魔,破除掉设置在外面的结界就能……” “什么结界?” 对方突然开口问道,声音里透露着不解。 “就是你在来这里之前用魔力流破开的屏蔽结界,你难道不记得了?” 戴维的语气里也是不解。 “有这个东西吗?” 对方的表情满是疑惑,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这让戴维真正警惕了起来。 难道之前破坏悲恸之痕外面屏蔽结界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那个人就隐藏在附近吗?眼前这个跳梁小丑莫非只是一个诱饵? 戴维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问道。 “在外面设置了屏蔽结界【影之壁】,如果没有被你破开,那你是怎么找到路进来的?” 而在听到他的问题以后,对方终于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噢噢,是那个啊……那个东西对80级以下……咳,对于实力超过一定程度的人来说是没有影响的,估计我没注意到就这么走进来了。至于破开的话,大概是我铠甲上的附魔效果自动把结界破开的吧。” 戴维一下子没能消化得了他话里的信息。 什么意思?那道能够阻挡5阶以下魔法咏唱者的结界对于他而言,甚至都不曾注意就被破开了吗? 轻松得就好像是出门时不小心撞断了几根蛛丝。 虚张声势……绝对是在虚张声势。 戴维想,可不知为何背脊有了一丝凉意。 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对方很强,比他要强。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白癣那已经接近尾声的仪式。 在他在以太域内,已经明显能感受到一颗苍白而污浊的彗星正在坠向自己的灵魂深处。 这个来自月境之虚妄的蹒跚魔马上就要通过他的灵魂锚定在现世了。 他必须再争取一些时间。 但这次不再是因为担心对方破坏祭坛,让他一年来的辛苦准备化作泡影。而是他有些拿不准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把眼前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魔法咏唱者杀掉。 需要等白癣的仪式完成,与它一同出手。 身为饥腐女士的眷族,蹒跚魔若是能成功降临于现世,那即便是有大师领域的强者在此,也需要避其锋芒。 想到这里,戴维打算继续通过对话拖延时间。 “那么我想再请问一下,您来这里与我们为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为了……”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白发银眸的魔法咏唱者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拖时间等蹒跚魔的锚定仪式完成,没关系,我也是在等它的仪式完成。” 对方的话令戴维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没有锚定在唤魔者的灵魂里,那它就只能依靠那个令人作呕的塑像现世。但等会我这边的动静可能会有点大,万一不小心把那个塑像打碎了,那个蹒跚魔就得乖乖的滚回它的月境老家了。” 这可不好。 不愿意报上自己名讳的男人说。 “至于你问我与你们为敌的原因是什么,虽然说我知道你只是想拖延时间,但我觉得顺便回答一下也无妨。” 看着对方盯住自己的眼神,戴维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因为你是唤魔者,它是月境魔物,不远处的遗迹是黄昏要塞,作为理由的话,这就足够了。” 在对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在以太域中那颗苍白而污秽的彗星恰好彻底没入了戴维的灵魂深处,汹涌的魔力开始在自己的血液里奔涌。 一种自己体内有菌丝在生长的奇怪感觉也开始浮现。 锚定仪式完成了。 白癣在戴维的身后长啸了一声,手中锈迹斑斑的短刀迅速爬满了墨绿色纹路。 它身上一团团的畸变的肉团也开始不断增生分离,掉落到地上便蠕动变形,从中长出了畸长的四肢与硕大的脑袋,最终变成了一个个新生亚魔。 白癣走上前来,提着那把散发着腐朽气息短刀,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魔法咏唱者沉声道。 “大言不惭的虫子,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第七章:测试 放出狠话的蹒跚魔并没有直接攻上来,最先冲过来的是那些从它身上剥离下来,刚刚获得了形体的亚魔。 一共七只亚魔,身上还流淌着初生的脓水,其中两只在原地吟唱着法术,另外五只伏行在地,如同猎犬一般凶猛的朝周牧扑了过来。 那么是第一个要测试的…… 手中的枯萎之寒轻敲地面,一道纯净的火环从敲击的位置迅速扩散,眨眼间便将冲过来的五只亚魔吞没。 【净化火环】 热风吹拂过他的头发,五只亚魔悉数被烧成了焦炭,周牧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现实与游戏中的差别。 【净化火环】是一个学徒级法术,描述是“释放一个洁净的烈焰火环焚烧邪恶”。实际上伤害非常轻微,但因为带有解除寒霜与诅咒状态的效果,在游戏里经常会被当成净化来使用。 初生的亚魔大概在二十五级左右,而他使用的施法媒触又是枯萎之寒,作为冰属性的神器级法杖,在使用火属性的法术时会有威力削弱50%的惩罚。如此一来,如果是在游戏中,【净化火环】是无法像刚刚那样秒杀五只亚魔的。 “所以说法术的真实表现,比起基于游戏数值的数学变化,要更接近于技能的背景描述吗?” 周牧看着正在化作黑色盐晶消散的亚魔如此思考。 也是在这个时候,幸存两个亚魔的法术已经吟唱完毕了,两颗足球大小的火球带着尾焰呼啸着向他袭来。 “嘭!” “嘶……” 一道投枪形状的光束将其中的一颗火球拦截,后者如礼花般在半空中炸开,而光枪在引爆了火球后速度不减的击中了一个施法的亚魔,一道无声而耀眼的光芒闪过后,那个亚魔只剩下了一地的灰烬。 而另一发火球则在飞到离周牧约两米远的位置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所吞没,如同投入冰湖中的烟头一般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神圣投枪】、【冰冻废土】 “嗯,带有弹道与碰撞体积的法术是可以被拦截的,无论是提前将其引爆亦或者是使用光环效果的技能抵消,这一点又跟游戏里不一样。” 不一样,但更符合直觉。 眼见自己投出的火球刚一近身就熄灭,场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亚魔一时间愣住了,还没等它重新吟唱魔法,一发锋利的冰锥没入了它的喉咙。 “怎么?你们不上吗?” 眼看着蹒跚魔与灰袍的法师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周牧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此刻,以他为中心,二十米的范围内被一股冰霜风暴所笼罩着,地面不断的结起冰霜,空气中满是飞舞的冰屑。 戴维看着那个男人,在意识中向与他灵魂相连的白癣问道。 “怎么样?能使用【冰冻废土】最起码冰霜系法术达到了六阶的层次,有把握拿下他吗?” “没问题的,你在后面支援,【冰冻废土】的那点法术的伤害对于我来说反倒能更好激发饥腐女士的祝福。” 说完它便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冲向了周牧,手中的锈刀发出了莹莹的绿光。 看着宛如一辆泥头车般向他冲过来的蹒跚魔,周牧在心里与游戏里作了一下对比。 蹒跚魔动作比游戏里那个慢吞吞的动作模组要快了不少,但是…… 周牧朝侧过身一躲便闪开了对方的迎头撞击。 他的反应力与速度也跟现实中的自己不是一个层次了。 游戏的玩家毕竟都是正常人类,游戏开发商不可能真让他们去操作一个各项数值远超于凡人的角色。为了游戏性,一些属性只能体现在数据上,而在表现力上做出妥协。 比如敏捷只会是加暴击与闪避之类的东西,而不会让玩家的反应速度真的变快。 但当游戏变成现实以后,这些数据就会实实在在的体现在自己的身体素质上,但相对的,无论是暴击还是闪避都要靠自己操作了。 不可能出现游戏里那种因为闪避够高,被人顶在在脑门上开枪还出现miss的情况。 那么下一项测试。 刹住脚步的蹒跚魔转身反手抡圆了一刀劈向了周牧的脑袋。 “咔!咯咯咯咯……” 这看似力大势沉的一刀被周牧抬起的臂甲给挡住了,刀甲交击时发出的并非是金铁相碰的铿锵声,反倒更像是钝刀砍在结冰的湖面上的碎裂之声。 感觉自己好像砍碎了什么的白癣狞笑着准备说些什么,但在看清情况后却是发出了能排进经典龙套台词前三的话。 “什……什么?” 它刚刚击中的位置上覆盖了一层闪烁着白色符文的冰霜,那柄锈刀就卡在了那层冰霜上寸进不得。 【白霜】 大师级冰霜系防御魔法,使用后持续三分钟,每15秒为施术者叠加一层格挡状态,每层能减免下一次所受物理攻击75%的伤害。 蹒跚魔本身的攻击力便不高,被【白霜】与铠甲的防御两相削弱下,这看似吓人的一击打在周牧身上连一点震颤都没让他感受到。 “那么在物理防御方面也是没有问题的,这种程度的攻击也不会造成减速眩晕之类的控制效果。” 他在心中记下了这个测试结果。 “嗖!” 一发漆黑的能量矢突破了缭绕在周牧身旁的冰霜风暴击中了他的左肩,剧烈的暗影能量在肩甲上炸开。 戴维手持着铅色法杖一脸紧张的盯着周牧,等待着对方在结结实实中了一记【暗影箭】后,在诅咒的影响下直挺挺倒下的情景。 但对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转过了头看向自己,随即挥手弹开了白癣的刀刃,摸了摸刚刚受击的位置。 “【暗影箭】吗,专家级的阴影系法术。在完全没有相应对策的时候,倒确实是会破防造成一些轻微的伤害。” 周牧回忆了一下刚刚被【暗影箭】射中时的感觉。 大概是如同被顽童扔来的小石子砸到的冲击感,还有那不去仔细感受就难以察觉的刺痛感。 虽然没有血槽了,但刚刚那一下应该还是扣了一点生命值的吧。 嗯,如果是游戏中大概是个位数左右。 戴维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个男人,要说刚刚七个亚魔被他一个照面全部干掉了只是让他觉得不安的话,那现在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为什么他能在挨了白癣的一刀,又脸接了一发【暗影箭】以后,还能像没事一样站在那里? 对方到底是什么层次?大师级吗?还是说是传奇领域? 发觉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的戴维有种应该马上拔腿逃跑的冲动。 “感谢,法术防御方面的测试结果我已经知晓了。” 对方向自己由衷的感谢到。 什么……意思? “那么接下来该进行法术伤害的测试了,为了不波及到你……” 没能等戴维弄清楚那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道黑影从对方的法杖上闪过,然后他停止了思考。 【暗影牢笼】 一个飞旋的虚幻环刃穿过了戴维的身体,将他套在了环刃的中央,随即深邃如墨的黑暗从环刃上爆发出来,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了一颗泛着寒意的漆黑宝石悬浮在空中。 第八章:说到做到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的契约者?” 白癣看着眼前的男人问。 它暴露在【冰冻废土】的范围里,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飞舞在风暴中细碎冰屑不断将它的血肉割开一道道不深不浅的豁口,但它完全没有理会。 “杀了他,你与现世的锚定点就没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可不想你早早滚回月境老家。” “为什么?” 周牧微微一笑,挥动了手中的枯萎之寒。雷光闪动,一道幽深的传送门打开,从中缓步走出了一个身形跟蹒跚魔不相上下的冰晶巨人。 【冰霜侍灵】 “因为我还有一些东西要测试,而且我之前说过了……” 说过了什么周牧并没有说下去,只是挥手让冰霜侍灵上前,那个高大的冰晶巨人挥动着如铁砧般沉重的拳头砸向了白癣。 “碰!” 蹒跚魔没有躲闪或招架,任由对方的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挥动锈刀砍在了冰霜侍灵的身上。 “咔!” 双方都是不顾防守的攻击,但侍灵看似沉重的拳头甚至都没让白癣有晃动,而它的锈刀却是从对方身上砍下了一大片碎冰。 白癣狞笑一声,锈刀上的绿光大盛,与侍灵缠斗在了一起。 “好了,那就先从学徒级的伤害法术开始吧。” 轻轻的敲了敲手中的枯萎之寒,周牧开始了新的测试。 蹒跚魔与寒霜侍灵好似两个不倒翁,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刀的打得火热。但同为皮糙肉厚的坦克位角色,双方光靠自己的那点输出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 又是一击打碎了大块的寒冰,还没等白癣收回刀,数道呼啸的风刃斩在了它的身上,瞬间划开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很好,继续吧…… 那个魔法咏唱者终于开始用攻击性的法术了。 白癣不但没有惊慌,反倒感到有些窃喜。 风刃造成的狰狞伤口开始蠕动,伤口两侧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菌丝。其中的大部分相互勾连将伤口愈合,也有部分菌丝伸出了体外。 等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完成,那些伸出体外的菌丝也生长膨胀,随后无声炸开喷出了五颜六色的孢子云。 鲜艳到病态孢子云萦绕在了白癣的周围,先前与它打得有来有回的寒霜侍灵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了起来。 又是一刀斩在了侍灵的身上,但这一次不再只是砍碎一地的冰屑了。 数道裂痕从白癣斩中的位置延伸,然后如蛛网般开裂,冰霜侍灵竟被这一击直接砍成了满地的碎片。 碎片与碎片之间爬满了鲜艳的真菌。 饥腐女士的赐福。 以自身血肉为饵食,孕育腐败的新生。 击碎寒霜侍灵之后,白癣打算回头解决掉那个魔法咏唱者,却不想刚一转身,一团闪耀的雷光又迎面击中了自己。 “唔……” 白癣甩了甩脑袋,它胸口被雷光灼烧得一片焦黑,但同时在那团焦黑下,繁茂到异常的生命又开始蠕动。 更加浓郁的孢子云弥漫在它的四周,并扩散到了更远的地方。而在不远处,一个比刚刚更高大的寒霜侍灵正大步朝它走了过来。 “还有?” 白癣朝地上吐了口墨绿色的唾液,提着刀迎了上去。 “行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 莉莉安娜无法理解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召唤、风暴、雷电、火焰、冰霜、暗影、死灵、生命、幻术…… 她麻木的数着那人到底使用了多少种属性的法术,星辰律法规定每个人最多只能研习三系法术的限制对于他来说仿佛只是个笑话。 哪怕他是一个异端法师,那也不该能使用如此多属性的法术才是啊……要知道即便是五十年前掀起了“枯萎之灾”的那位异端,所研习的法术系统也不过五种而已啊。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 莉莉安娜求学于黑水省奥法大学,尽管她天资平平,只不过是学徒的层次。但身处于黑水省最具权威的法师学校,她在理论知识上的基础是极其夯实的。可以说星辰律法所规定九阶十三系法术中常见的法术,她都能知晓其理论与效果。 但在那个人使用过的十数种法术中,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法术她闻所未闻。不仅如此,那些法术造成的效果也是匪夷所思,直接挑战了她对于魔法本质的认知。 “刚刚那道从他法杖上延伸出来的虚幻刀刃,从魔力的波动上来看是幻术系法术对吧……” 她喃喃自语。 那既然是幻术系的法术,为什么能直接一刀把那个月境魔物的手臂给斩下来呢? 是她对于幻术系法术的理解从根本上就错了吗? 战斗还在继续着,越来越多她看不懂的法术从在那人的手里施展了出来。 随着那个怪物受伤的程度的逐渐加深,从它身上弥漫出的雾气也愈加浓重,范围也弥漫得越来越远。 无论是停在枝头的鸟儿,还是攀爬在林间的松鼠,亦或者是在泥土中的昆虫,任何生命只要是接触到了那雾气便都开始抽搐翻滚,不一会儿便挣扎着死去。 在它们的尸体上,密密麻麻的菌丝从每一处窍穴里长了出来,然后继续膨胀炸开释放出新的雾气。 莉莉安娜看得分明,就在她惊恐的打算逃离那雾气弥漫范围的时候。那人先前要她戴上的太阳鸟吊坠微微发亮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屏障出现在了她周围。 那雾气在触碰到屏障后瞬间消融,只留下了如羽毛烧焦一般的臭味拂面而来。 莉莉安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古朴吊坠,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战场。 在那里,那股鲜艳的雾气已经浓重到看不清楚里面在发生什么的地步,只有不停传出的打斗声和时不时闪动的法术光辉,证明战斗还在继续着。 ………… 白癣怒吼着劈碎了不知第几个冰霜侍灵,然后看向了那个魔法咏唱者。这一次,对方终于没有再次召唤新的冰霜誓灵档在前面。 此时白癣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但在饥腐女士的赐福下,所有的伤势都在快速愈合,就连先前被斩断的那只手也逐渐长出了一只纯粹由菌丝交织而成的畸形肢体。 延伸出它体外的菌丝越来越多,无穷无尽的孢子雾从中如同点燃的狼烟一般喷吐而出。 白癣缓步接近那人,对方既没有召唤新的肉盾,也没有使用法术攻击,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估计是魔力已经见底了,那这一战它已经胜了。 当一个魔法咏唱者的魔力用尽的时候,便已经败北。 说实话,这一场战斗打得十分的凶险,有好几次,真的只差一点点它就要被那个魔法咏唱者给彻底放逐了。 但幸运的是,那几次对方都恰好停下了攻击,硬生生地把击杀的机会给错过了。 也是托他的福,饥腐女士的赐福在它不断的受伤与重生中得到了最大化,难以计量的诅咒从它的伤口中涌出,将四周化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地。 “不得不说,我还挺佩服你的,作为一个凡人在这等浓度的诅咒下,居然血肉还没有被蚕食殆尽。” 白癣走到离那个魔法咏唱者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思考着应该从什么角度把对方的脑袋给砍下来。 对方依旧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怎么?不再召唤那些徒有其表的傀儡了?” “不需要了。” 对方淡淡的回答,声音比起先前要沙哑了许多。 “不需要了?” “能从你身上验证的东西已经都验证完了。” 白癣冷笑着,准备走过去把他那还在嘴硬的脑袋给剁下来,但刚试着迈步,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脚来。 它低下头,在它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幽暗的泥潭,里面无数双惨白的手从中伸了出来扯住了它,将它不断往里面拉扯。 “你先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你的契约者杀了,让你滚回月境老家吗?” 就在白癣挣扎着想从中挣脱出来的时候,那个白发银眸的魔法咏唱者走到了它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半个身子被扯进那个幽暗泥潭的白癣。 “我之前已经跟你的契约者说过了,现在再对你说一遍。” “你们两个今天都要死。” 第九章:审判者 “死?” 何其狂妄。 只剩下一个头颅还露在那幽暗泥潭之外的白癣发出了讥讽的声音。 没错,被这个邪门法术完全控制住的它此刻只能任人鱼肉,它降临在现世的肉身也确实会被这个魔法咏唱者给毁灭掉。 以凡人的角度来说,它确实就要“死了”。 但是…… “好啊英雄,来吧,来试着杀死我吧。” 白癣朝那个魔法咏唱者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用你的武器,用你的魔法,用你的智慧、勇气、意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杀死我吧。” 尽管此刻还在忍受着被万千饥饿亡灵噬咬的痛苦,但它依却旧掩盖不住快意。 “就好似愚者打破镜中倒影那般杀死我吧,就好似疯子击碎水中月相那般杀死我吧。不用客气,徒劳的去撕碎我在此世的影子,不尽兴的话,杀死我之前好好折磨一番也无妨。” 白癣狰狞的说道。 “然后我还会再次回来,一次又一次的回来,带着对你的仇恨,带着上一次失败的经验。我有着无穷的时间,有着无数次的机会,这一次让你赢了又如何?你没法一直赢下去的,凡人。” “在月境有一个故事流传得非常的广,想必你应该有听说过。” 等到对方说完了以后,周牧才缓缓开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此世最为狡诈,同时也是最为狂妄的骗子。他胆大包天的与月境的十三位虚无君王打赌,并一连赢下了十二场赌局。而每赢下一局,他便要求那个虚无君王打造一把足够伤害到自身的武器。” 周牧说着,打开了一扇幽邃的空间裂隙,把手伸进去摸索着什么。 “但在最后一场赌局里,他输了,灵魂最终被诸位虚无君王所分食。这个故事经常被用来告诫凡人们不要试图与恶魔打赌,但我倒觉得那个人骗子是一个伟大的勇士。因为他为世间留下了十二把足以伤害到虚无君王本质的武器。” 在白癣不安的目光中,他从空间裂隙里抽出了一把朴实无华的直剑。 那是一把普通到即便掉在闹市区也可能不会有人拾起的剑,做工粗糙得就像是隔壁村老铁匠第一次指导他儿子锻造出来的作品。 “后来有人跑遍整个大陆收集齐了这十二把武器,并把这十二把武器给了他的伙伴们,他组建了一个组织,专门用来讨伐那些怎么杀都杀死不了的魔物。可能你有听说过,那个组织则被称为十三审判席,而持有着那些武器的人则被称为……” 周牧说着,把那柄平平无奇的直剑指在了白癣的喉咙上。 “审判者。” 感受到那柄直剑上所蕴含的,能够彻底杀死自己的力量,白癣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陌生的情绪。 恐惧。 “等……等一下,我不……” 看着抵在了自己喉咙上的剑,白癣惊恐的打算说些什么,但周牧没有理会,直接一剑刺了进去。 没有华丽的特效,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声音。 那个蹒跚魔悄无声息的死了。 尸体没有化作黑色的盐晶消散,而是被那片的泥潭逐渐吞没消失。 死得如凡人般简单、干脆。 ………… 一道冲天的火焰漩涡从那片鲜艳的孢子云中升起,不过十数秒的时间便将那片带有诅咒的雾气焚烧殆尽。 【炼狱风暴】 火焰系的八阶法术。 如果是在几天前亲眼目睹这个法术的释放,莉莉安娜一定会兴奋得大呼小叫,然而现在的她看到八阶法术,除了麻木之外没有任何的情绪。 今天她亲眼见识到的八阶法术比她之前一辈子都多。 那个将她三观在今天粉碎了无数次的男人此刻站在了满目疮痍的焦土上,盯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漆黑宝石。 “过来吧,已经安全了。” 对方的声音传来,莉莉安娜乖乖地走了过去。空气中弥漫着羽毛烧焦的臭味,每踏出一步她都感受到了之前火焰的余温。 莉莉安娜边走边问。 “那个怪物呢?” “死了。” 那人声音嘶哑地回答,目光依然停在了那颗漆黑的大宝石上。 “这里面关着的是戴维·奥比斯?” “没错,我还有一些事要问……咳咳咳咳,草,咳咳咳……”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莉莉安娜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人突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等到他平复了呼吸才小心问。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被刚刚那阵雾给呛到了,待会就好了。” 仅仅只是被呛到了吗…… 莉莉安娜脑海里浮现了那些鸟兽昆虫被菌丝从内部蚕食殆尽的景象。 如果不是那人的太阳鸟吊坠,恐怕她早就死在了那片恐怖的雾气中。 想到对方的那个吊坠还挂在自己的身上,她连忙摘下来准备还给他,但那人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留着。 “这怎么行?这么宝贵的东西……” “之后可能还有事情要拜托你,这个就当报酬好了。而且这玩意是我自己模仿菲尼克斯之坠附魔的赝品,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 自己附魔的…… 莉莉安娜的思维又因为对方的话陷入了麻木。 周牧没管呆愣在他身后的莉莉安娜,稍稍后退了几步,抬起法杖解除了【暗影牢笼】的效果。 漂浮着的巨大漆黑宝石化作了暗影消散,名为戴维的天才法师随之从半空中跌落在地。 他的时间观念好像还停留在被禁锢前的瞬间,刚一落地,他便紧握着手中的法杖指向了不远处的周牧与莉莉安娜。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的契约魔物到哪去了?” 大概是没能感应到与自己灵魂相连的蹒跚魔,在看到不远处两人都没有进攻的意图以后,戴维直接了当的问道。 “既然你感应不到了,那当然是死了。” 周牧理所当然的回答。 月境魔物是不会死亡的,即便它留在现世之中的躯体被毁,那也不过只是击碎了镜中的倒影,将其放逐回月境而已,不会伤害魔物本体分毫。 但此刻的戴维根本没有纠正对方用词的心情。 “是你击败它的?” 对方点了点头。 铛啷一声,铅色的法杖被他扔在了地上。 “我投降。” 戴维果断的说。 “我还以为你会挣扎一下。” “能够独自将蹒跚魔放逐,我没有赢的可能性。” 周牧点头,一道银色的丝线从枯萎之寒的顶端延伸而出,将对方捆了个结实。 “所以我会被怎么处置?是交给教会还是……” “你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周牧走到了戴维的面前,把一张羊皮纸的地图向他展开。 “这张哀伤山脉南部的藏宝图,是你通过黑市故意散布出来的对吧?” 莉莉安娜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心头一紧。 先前他们还在黄昏要塞的时候,那个神秘莫测的法师便详细地询问了她是如何找到的这座遗迹。 在她把自己是如何在诺得兰德地下黑市,花费了不菲的价钱从一个神神秘秘的摊贩那里买到了这张藏宝图的事情告诉他以后,那人便从她手里要走了这份地图。 如此说来,这份地图,这个遗迹……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吗? 都是她的错吗?她的两个同学,还有她雇佣的那个冒险者小队都是因她而死的吗? “是的。” 戴维回答道。 “地图是我在诺得兰德的黑市上散布的,就是为了吸引莽撞的冒险者或者考古队进来。无论是饥腐女士的沟通仪式还是月境魔物的锚定仪式都需要……” 莉莉安娜如坠冰窟。 “都需要足够的血祭,我知道,这不用你来说,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周牧稍稍弯下了一些腰,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这张地图上标记的很多地方都跟实际上有差别。比如地图上这几片树林已经消失,最大的那个隘口因为山体滑坡堵住,还有这几条河都已经干涸了。” 周牧指着地图上他描述的那几个位置对他说。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对方的语气里好像完全没有问他的意思。 戴维摇了摇头。 “很简单,因为这张地图绘制的是一千年前的哀伤山脉南部。” 那人眼神中的某些东西令戴维感到背后汗毛倒竖。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地图?” 第十章:名字 这地图的样式周牧可太熟悉了。 虽然只描绘了哀伤山脉南部的一小部分范围,但这张地图的式样跟周牧在游戏中打开地图界面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张地图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自己老熟人的线索,只是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而已。 当然,从对方把地图交给了一个唤魔者这点来看,是敌人可能性好像更大。 但无论如何,这条线索他不能错过。 周牧盯着那个人,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威慑的感觉。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地图?” 沉默。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依旧是沉默。 “那就是不能说咯?” 看着一言不发的戴维,周牧继续问。 戴维咬着牙回答。 “除了这张地图来历有关的事情之外,其他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其他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那你杀了我吧。” 对方的回答让他多少有些诧异,既然先前那么果断的投降,那么他肯定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能让对方如此坦然地选择去死,那在这背后操纵他的大概不会是贪婪或者忠诚之类的原因。 应该是恐惧。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死亡并不算最坏的归宿。 “我知道有些手段能够让人在说出某些秘密的时候灵魂受到惩罚。但很巧的是,我也有一些手段能让你的灵魂受到同样的折磨……” “你根本就不知道……” 戴维直接打断了周牧的威胁。 “你根本就不知道灵魂受到折磨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你可以自恃着足以一人放逐蹒跚魔的力量来威胁我,但不要认为我会惧怕。我告诉你,你的这点力量跟那位大人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很好,总算有些眉目了。告诉我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我答应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对方立马闭上了嘴。 “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宁死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如果你抱有这种想法,我劝你赶紧丢掉。” 周牧又等了几秒,见对方依旧还是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说实话,即便你确实该死,我也不太想这么做。” 说完他回头看向了身后。 “莉莉安娜。” “啊……在。” 莉莉安娜如梦初醒般的回了他一声。 见那个少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牧不由皱了皱眉头。 “那不是你的错。” 莉莉安娜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哽咽着说道。 “但是我应该怎么告诉他们的家人这个噩耗,怎么解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我不知道……” 周牧从地上捡起了那根被扔掉的铅色法杖,然后把法杖交到了这个浑身颤抖的少女手里。 “告诉他们,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莉莉安娜惊讶的抬头看向了他。 “这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为那些逝者的亲人带来些许的安慰的事情。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说完,一道漆黑的能量束从枯萎之寒上射出,迎面击中了被绑在一旁的戴维。 他仰头倒了下去。 周牧走了过去,半跪在刚刚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尸体前。松开了手中握着的枯萎之寒,那柄法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自己漂浮在了旁边。 他的右手上覆盖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黑色虚影,他就这么直接把手伸进了戴维的尸体之中——他的手如同虚幻的幽灵一般穿进了尸体中,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个同样虚幻的人形轮廓。 那是戴维·奥比斯的灵魂。 他此刻看上去有些困惑,直到看到了自己躺在地上的尸体好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张地图是从哪来的?+ 周牧没有开口,而是用自己的意志发出了灵魂之音。 以自身的意志律令他人的意志。 大师级死灵法术【律令亡者】。 戴维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困惑变为了呆滞,随后马上变成了无尽的痛苦。 +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的名字是什么,在哪里?+ 见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周牧估量了一下对方灵魂还能承受的程度,又使用了一次【律令亡者】。 对方的灵魂在周牧的律令之下开始剧烈的抖动,看起来几乎都快无法维持人形。几秒钟后,他咬紧牙关,艰难而缓慢的挤出了几个字。 “群……群鸦之父,荆棘城……”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灵魂上便突兀地出现了三道抓痕,而他每多说一个字,那道抓痕便更深一份。 等到他说出了荆棘城这个名字以后,那抓痕直接将他的灵魂整个撕扯成了碎片。 看着灵魂消散时飘零在满天的细碎光点,周牧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在穿越以后第一次见识到的未曾在游戏中出现的法术。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阻止。 “群鸦之父……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号啊……而且荆棘城吗?” 荆棘城这个地方倒是令周牧想起了一些当前更迫切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要修复现如今已经是废墟的黄昏要塞。 无论怎么说,他也不能让那个承载了自己那么多回忆的地方继续这么荒废下去。 但要把黄昏要塞给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黄昏要塞里面各处精妙的防御体系与功能设计可是凝结了当年全大陆最强工匠与附魔师的心血,周牧甚至自己都怀疑在一千年以后的今天,他还能不能再重现这座不落要塞当年所有的功能。 即便是退而求其次只求把外形框架给修好都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普通的建筑材料跟人工问题倒还好说,大不了自己多花点时间与精力召唤元素侍灵做苦力。但麻烦的地方在于,因为多年得不到维护,埋藏在建筑结构内部的封魔符文全都已经失活了,他必须从头开始铺设整个要塞的符文系统。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而且必须要在重建要塞主体时一起开始,就相当于一栋房屋在装修前就要走好线路。要不然即便修好了,黄昏要塞也不过是一座徒有其表的石头堡垒而已,对付月境魔物的入侵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 而重新铺设封魔符文系统就需要大量的源质银——一种对于各种属性法术都有强亲和力的封魔金属。 他的宝物殿虽然倒是有一些储备源质银,但只是作为样品保存的,根本无法满足重修整座黄昏要塞的需要。 而全大陆最大的源质银矿场与精炼厂就是在荆棘城,起码一千年前在荆棘城。 这个,再加上要去调查那个搞不清楚身份的群鸦之父,看来自己确实有必要去一趟荆棘城了。 周牧重新握起悬浮在一旁的枯萎之寒,转身对莉莉安娜问道。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在黑水沼泽的奥法大学就读对吧?” 莉莉安娜并未研习过亡灵系的法术,所以刚刚周牧审问戴维灵魂的那一幕,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对方走到了尸体旁边蹲下,然后虚握着什么东西站起来,最后发了一会儿呆而已。 她点了点头,随后纠正道。 “不是黑水沼泽,是黑水省,黑水沼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古称了。” 对方也没跟她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接着问道。 “现在奥法大学的总部还在荆棘城吗?” 什么叫做“还在”吗?不是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荆棘城没变过吗? 按捺下对对方奇怪问题的疑惑,莉莉安娜回答道。 “没错,一直都在荆棘城。” “那这样,这里的事情了结以后你不是要回学校吗?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去荆棘城办,既然顺路,我雇你当这一路的向导如何?报酬的话,就用之前的那个吊坠付了,你觉得这笔买卖怎么样?” 这笔买卖怎么样? 只是作为向导的话,那这笔买卖简直是赚大发了! 虽然莉莉安娜不是什么附魔鉴定专家,但这种层次附魔物品就是放在学院的藏品中也绝对是最高级的一批,在拍卖会上估计能卖出上万金瑞尔的价格。 相比之下,雇一个去荆棘城的向导最多只要花十几个金瑞尔就差不多了。 但问题在于,对方是一个背弃了星辰律法的异端法师,无论去往了哪座城市,只要被发现了那都是要被教会跟当地领主通缉的。 当然,她毫不怀疑这个实力深不见底的男人能轻松逃出来。但到那时候,作为他向导的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对于这个人,除了知道他强得莫名其妙之外,其他一丁点底细都不知道。 这实在不是一笔能让自己放心的交易。 不过…… 对方救过自己的命,还帮自己报了仇。 无论如何,这个恩情是一定要还的。 ………… 那个名为莉莉安娜的少女犹豫了很久,最终开口。 “可以,我答应你,但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吗……” 是了,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自己呢?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仔细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周牧吗?这个来自于前世那个钢铁丛林的名字。 但如今我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我还需要再用这个名字来自己称呼自己吗? 他沉默了许久,一直沉默到那个少女脸上开始浮现出慌张的表情的时候。 “威廉·凯恩。” 他开口道,像是在宣布着什么似的说出了自己在第二人生中扮演的那个角色的名字。 曾经响彻大陆的那个名字。 “我的名字叫威廉·凯恩。” 第十一章:以我之名 在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威廉认真地观察着莉莉安娜的表情,希望能从中察觉出什么信息来。 实际上这也是他决定说出自己的名字的原因之一。 一千多年前,威廉·凯恩绝对是响彻整个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组建终焉守望者,封印七大灾厄,三度击退月境的入侵,平息腐月的亡灵之潮,打败戴蒙大陆远征军,重建法师工会,打破贵族的魔法垄断,出资建立冒险者协会,简化了附魔台的设计,优化了炼金魔法的体系…… 可以说光是改变了整个大陆格局,能够被写进史书的事情他就干了不下二十件。 即便一千多年过去,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他的名字也应该还在这片大陆上流传才是。 果不其然,莉莉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混杂着困惑与怀疑的表情。 如果哪天有个人在他面前自称是嬴政,他大概也会是差不多的表情。 “威廉·凯恩?” “对。” “是我所理解的那个威廉·凯恩吗?” “如果这一千多年来没有出现第二个出名的威廉·凯恩的话,那应该就是了。”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一千年前的那个威廉·凯恩吗?” “是的。” “不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不只是同名同姓。” 莉莉安娜扶住额头,好像想缓缓自己的思路。 “封印了七大灾厄的那个?” “对。” “击退了戴蒙大陆远征军的那个?” “是的。” “代表七圣灵与十三个虚无君王在灰堡上签订了双月协议的那个?” “嗯,虽然我觉得那之前的三场月境反击战更值得被提起。” “月境反击战是什么?” “呃……这个故事没流传下来吗?” “那800年前转生于瑞尔家族,头戴青铜冠冕出生,骑着龙统一维克大陆建立瑞尔帝国的开国皇帝泰拉一世也是你吗?” “哈?” “后来因为功绩在死后升为第八位隐秘圣灵,被后世凯恩教团崇拜的那个也是?” “你先等一下。” 这事情好像逐渐离谱起来了。 这一千年里有人以自己的名义统一了大陆?自己还被人给供成了第八圣灵? 这什么情况啊? “你刚刚说的统一维克大陆跟成为第八圣灵是怎么一回事?” 莉莉安娜闻言停了下来,怀疑地看向了眼前这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男人。 “如果你是威廉·凯恩的话,那这些都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啊。” “在你提到转世之前的那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 “那转世成帝国开国皇帝以后的事情呢?” “那都是什么鬼?” “所以说你不是跟泰拉一世一样,也是自称自己是英雄凯恩的转世?” “不是转世,就是本人,我都没死怎么可能转世。” “但人不可能活一千多年。” “呃……这个倒不太好跟你解释,你可以大致认为是因为一些原因沉睡了一千年,如今才醒来……” 这话哪怕是作为谎言来看的话都显得太蹩脚了,威廉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我,秦始皇,打钱”的感觉。 果然,对方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不不,这没可能,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沉睡一千年……” “你们连头戴青铜冠冕出生这么扯的事情都信了,为什么不能信我其实只是沉睡了一千年呢?” “泰拉一世作为英雄凯恩的转世可是得到了圣灵教会承认的。” “那没有没这么一种可能,其实是圣灵教会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所以才故意这么承认的?” “怎么可能,圣灵教会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威廉撇了撇嘴,心想这可不好说。 第二次月境危机时,虚无君王们的渗透最早就是从圣灵教会的内部开始的。 但显然眼下跟她说她也不会信,所以他轻咳了一声然后道。 “你问我名字,所以我告诉你我的名字,至于信不信就随便你了,我也不会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的。” “诶?” 莉莉安娜原以为接下来的发展,应该就是这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人要拿出什么作为信物向她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类似事情在历史上可发生过不少。 某个偏远地区的人突然声称自己获得了神启,觉醒了前世自己作为英雄凯恩的记忆。 然后就从某个地方挖出了一把武器或其他什么东西作为信物,一呼百应黄袍加身,就地拉起一支起义军推翻当地的领主,宣布会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将整个腐朽的帝国给推翻。 当然,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不久后被皇室派遣过来的军团给彻底剿灭。 大概也因为是类似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圣灵教会的第八教团后来还成立了一支特别的执行者部队,专门用来搜捕虚假的神启者。 虽然莉莉安娜还没听说过有自称自己就是威廉·凯恩本人的神启者,但她觉得这种套路应该大差不差吧。 结果对方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相不相信,只是像做了个通告一样说了就完事了。 他难道不知道妄称神启者是比异端严重一百倍的罪行吗?倘若走漏了风声出去,那将会被教会跟皇室通缉追杀,永世不得安宁。 哦对,假如他沉睡了一千年刚醒,那他就真不该知道,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 毕竟甚至他都不是自称自己是神启者,而直接自称是圣灵凯恩本人。在莉莉安娜的认知里,敢这么说的他还是第一个。 她原本以为今天受到的震惊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个人还能从如此新颖的角度令她继续受惊。 而且自己好像还答应了要当他的向导来着…… 虚假神启者的党羽追随者与其同罪。 回想起曾经在教会见过的那条,她曾觉得自己永远犯不上的戒律,莉莉安娜感觉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那个……威廉先生?” 仿佛是怕被教会的密探听见似的,莉莉安娜非常小声地说道。 “怎么?” “那个,关于您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威廉·凯恩这件事情暂时不谈。但在到荆棘城的这一路上,能不能麻烦您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份?尤其是不要在教会或帝国官方人员那里提起。” “会有麻烦吗?” “会有很大的麻烦。”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到时候你直接称呼我为威廉,或者威廉大师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毕竟“威廉”本身只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 莉莉安娜点了点头,然后壮起胆子继续建议道。 “实际上不止是到荆棘城的这一路上,如果您真是威廉·凯恩的话,我建议最好也是跟泰拉一世一样,先到圣灵教会获得圣灵们的承认再……” “我是谁还需要得到圣灵教会的承认?” 威廉摇了摇头,莉莉安娜立马闭上了嘴。 “不过也没错,无论是圣灵教会还是瑞尔帝国,那些以我之名行事的人,我迟早都会去拜访一下的。” 第十二章:瑞尔帝国 出乎莉莉安娜预料的是,这一路上,那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男人意外的很安静。 除了第一天对方向她问了一大堆历史的问题以外,这一路上他不是在闭目养神的思考着什么,就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古书翻阅。除却必要的交流外,他几乎没有再主动找她聊过什么了。 莉莉安娜自己倒有过几次想找对方仔细问清楚,比如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威廉·凯恩,比如他这趟去荆棘城是打算干什么。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无论对方身份是真是假,无论对方打算去荆棘城干什么,那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学徒级法师能够搅合的。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安全。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出发前对方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更换了行头。 他把那身夸张的龙骨铠甲换成了一身素雅的法师袍,手中的法术媒触也从她闻所未闻的寒冰法杖换成了一根朴素的紫衫木法杖。 虽然她看得出这些东西也绝不是什么便宜货,但好歹看上去要低调很多了。 当然,实际上他们这一路上依旧是格外的引人注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的交通工具。 在哀伤山脉回收了考古队成员的身份牌与遗骸以后,莉莉安娜在威廉的帮助下找到了她们来时的马车,但不幸的是,拴在一旁的马却是早就死透了。 在严正拒绝了对方要召唤狮鹫的建议以后,莉莉安娜最终还是没拗过他拉起两匹僵尸马作为这辆马车的牵引的决定。 其结果就是,这一路上他们每通过一道关卡就都要被拦下来盘问一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于亡灵魔法,黑水省的态度虽不像白金省或翠玉省那般视作邪恶学说禁止公开传播,但终归还是不怎么提倡的。即便在黑水省奥法大学里,象征着亡灵系的法师塔也是深埋在地下,很少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的。 他们第一次被关卡的卫兵拦下来的时候,她还紧张得要命,生怕身边的这位见人就自称自己是威廉·凯恩,然后发表一通骇人听闻的言论之类的。 然而他却只是非常冷静的报出上一个假名,接着交出手中刚刚还在翻看的书作为证件交给了卫兵检查。 而那几位卫兵也是在仔细翻阅过那本书以后,郑重其事的把书还给了威廉,随即放行。卫兵在临走前甚至还提醒他们一定要注意,召唤的亡灵生物靠近城市五公里的范围内活动是违法的,到下个城镇最好买两匹活着的马。 一直到第三处关卡他都用同一本书通过卫兵的盘查以后,莉莉安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在那本书上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跟书没有关系,只是在把书递给他们的时候使用了幻术【迷惑人类】而已,实际上我无论递给他们什么他们都会认为自己看到了合法的证件。” 翻着书的威廉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幻术?作为幻术系魔法的修行者,她从来没听说过幻术还有这种用法。 “幻术可以说是所有法术系里最为博大精深的法术,这种用法只能说是小把戏罢了。” 对于她的真诚称赞,对方是这么回答的。 她是不太能理解幻术系博大精深在哪,反正在黑水省奥法大学,幻术系长年排在学院十三系法术的最后一名。 “也是,毕竟你们现在学习的魔法都是严重阉割后的版本,但凡高级一点的应用都会被打上异端一词。” 对于她的疑问,威廉似是非常感慨的叹了口气。 ………… 早在发现黄昏要塞已经化作废墟的时候,威廉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作终焉守望者的总部,全大陆抵抗月境入侵的最强也是最后的堡垒,黄昏要塞无论是在纪念价值还是在战略价值上都有着不可替代意义才对。即便是一千多年过去了,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那也不应该像如今这样被遗忘在那里才是。 并且先前莉莉安娜作为一个魔法咏唱者居然不知道月境魔物是什么,则更是加剧了他的不安。 而在他从莉莉安娜那里大致了解了这一千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以后,他算也是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以及感受到了深深的失望。 简单来说这一千年来大事只有两件,有人假借自己转世的名义统一了大陆;并且借由星辰律法的颁布彻底将魔法给垄断化了。 先说前者,在一千年前威廉·凯恩突然失踪以后,大陆上各个国家都想将终焉守望者这个无国界的超然军事组织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但又因为缺乏外部敌人的压力,这种控制的尝试很快演变成了各国之间剧烈的军事冲突。在这期间,缺乏领导者的终焉守望者最终是发生了分裂,从此开启了一百多年的混乱时代。 而在八百多年前,有一位名为泰拉·瑞尔的风暴地贵族自称是威廉·凯恩的转世。据说他出生的时候便头戴象征着至高无上王权的青铜冠冕。十五岁那年只身前往了极北的龙骨群岛,与一条巨龙签订了契约。 在他二十岁的成年礼上,当地的圣灵教会声称收到了七圣灵的神谕,承认泰拉·瑞尔为英雄凯恩的转世,他将终结这个混乱的时代,并且他会在完成统一的功业以后加入祂们的行列之中。 在那条巨龙与圣灵教会的共同见证下,整个风暴地都向他俯首称臣,当地的民众高呼他为“奥拉雅尔”,意为苍穹的领主。随后他带兵从风暴地出发,一路南下,发动了后世称之为“统一战争”的浩大征服,在经过十五年的漫长战争后,终于终结了终焉守望者分裂后的混乱时代,一统维克大陆,建立了如今的瑞尔帝国。 泰拉·瑞尔的统治在那之后又持续了八十年,在他去世后,被圣灵教会供奉为了第八位圣灵。 当然这些说法都是莉莉安娜在史书上学到的,对于其真实性,威廉认为除了最终他确实是统一了大陆之外,其他所有传奇性质的东西大概都是在扯淡。 就说一点,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王权的青铜冠冕就绝对是个赝品。 因为真的青铜冠冕还在他的宝物殿里。 第十三章:星辰律法 “为什么说我们学习的魔法都是被严重阉割以后的版本?” 在路上莉莉安娜好像有些不服气的问。 “因为按照你之前说的,现今的魔法基盘是构建在星辰律法上的对吧?那么只要是这样,你们这些学习者就注定接触不到真正完整的魔法。” “为什么呢?你作为一个自称沉睡了一千多年的人,还能够理解星辰律法是怎么运作的吗?” “我能。” 威廉看着莉莉安娜回答。 “因为那个星辰律法的原型——星界回路,就是我跟当年法师工会的几个朋友一起提出的构想。” 他淡淡地回答到。 对方轻描淡写的回答在莉莉安娜的心里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不可能。 这是她脑子冒出的一个想法。 “星辰律法的制定,是八百年前泰拉一世的宫廷法师大贤者叶芝推行了近五十年才完成的浩大工程啊,跟你活跃的时代都差了两百多年呢。” 莉莉安娜不可置信的说。 “基础理论是我那个年代提出来的,但当时的维克大陆上没有实现这个工程的条件。” 威廉回答。 “星界回路原本的构想,是通过模仿星座的分布排列,在全大陆修筑多座星辰灯塔,将星界的魔力引导进一张覆盖整个维克大陆的魔力网中。让大陆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命理星座与其发生共鸣,让原本没有魔力亲和力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魔力。” 威廉面无表情的看着莉莉安娜,看得后者心里有点发慌。 “明白了吗,是让没有魔力亲和力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魔力,而不是让你们这些有魔力亲和力的人也跟着只去学命理星座所规定的那几系法术,还把不这么做的称为异端。” 威廉还记得当初在法师工会任务线的最后一章“魔法黎明”里,他选择公开了星界回路这项技术的一切资料。希望后人能将这项伟大的工程给彻底完成,让魔法不再是少数幸运儿的特权,彻底的打破大陆上对魔法的垄断。 结果这一千年里他们就是这么完成他的期待的? “那就算如此……星辰律法还是大大降低了魔法的学习门槛。直接通过命理星座建立从星界到个人以太的魔力通路,取代了古典魔法修行时漫长而繁琐的冥想过程,让所有法师能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研究魔法的本质上……” 莉莉安娜背着《现代魔法导论》里的内容,但从语气上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的自信。 “你们所谓的研究魔法本质……” 威廉冷笑着抬起了手,一只虚幻渡鸦在他的手掌上被勾勒了出来。 “就是把魔法分成了九个阶段,然后学到头不过是掌握传奇领域的法术?” 他手中的渡鸦飞速由虚向实转变,然后“嘎”地惊叫了一声从威廉的手中跳起,绕着莉莉安娜的脑袋飞了两圈,最后稳稳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这这这……这是幻术?” 感受着真实不虚的重量落在了自己的肩头,莉莉安娜结结巴巴的问道。 威廉点了点头。 “但它这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啊。” 莉莉安娜说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肩头渡鸦油亮的羽毛,那触感就跟自己曾在炼金课上使用过的鸦羽一模一样,真实不虚。 “神域级幻术【真实之影】。” 威廉说着打了个响指,停在她肩头的渡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渡鸦不过是最简单的演示,以我的能力,我甚至能够具象出一条真正的巨龙战斗五分钟的时间……所以现在你能理解为什么幻术系是最为博大精深的法术类型了吗?” 威廉对已经目瞪口呆的莉莉安娜继续说道。 “幻术学习到神域的境界,就是用幻觉来覆盖真实。从这个角度来说,甚至可以认为世间所有的法术都是幻术的变种,毕竟魔法的本质就是以施法者虚妄的构想来替代现实。所以你们现在研究的又是什么呢,困在星辰律法所定义的九阶十三系法术里探索魔法的本质?” 对此,莉莉安娜小声的回答。 “我们有学习对于法术模型的构建,还有魔法吟唱节奏的控制……” “明白了吧?你们现在学习的魔法根本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更好的讨好那套系统上。根本就没有思考过魔法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而且……” 威廉说着闭上了眼睛。 “而且甚至你们的命脉都掌握在了这套系统的运作者手里。他只需在哪天调整一下这套系统,就能让你们的魔法全部哑火。通过这种方法,就能彻底的将魔法这种不可控力量牢牢的垄断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的话让莉莉安娜回想起了那个传闻:背弃了星辰律法的异端法师将无法从星界获得魔力。 威廉睁开眼睛看向了她问道。 “我问你,现在没有魔力亲和力的人能不能使用魔法?”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这套系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威廉轻描淡写地说。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把它给毁掉的。” ………… 在快到达荆棘城的时候,威廉驱散了一路把他们送来的两匹僵尸马。 灵魂之火都快烧尽的僵尸马在被驱散的瞬间化成了灰烬,威廉把灰烬小心的收集起来,埋在了地下。 “被亡灵法术拉起的尸体在结束使用以后,一定要焚烧残骸让其回归现世的循环,这样才能维持生与死的平衡。” 大概是察觉到了莉莉安娜不解的目光,威廉如此解释道。 “要不然无法自然降解的亡灵就成了失控的腐烂,那属于饥腐女士卡米拉的领域,会潜在壮大祂的力量” 莉莉安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她完全没听说的理论。 两人沿着碎石铺就的大道一路前行,一路上威廉都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莉莉安娜则是在心里默默向七圣灵祈祷着,祈祷这人千万别在荆棘城里干出什么如他先前言辞那么夸张的事情来。 一直到远远能看到荆棘城城门的时候,威廉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们到了。” 第十四章:荆棘城 荆棘城。 黑水省的第一大城市,曾经黑水王国的首都。 地处塞伯河与卡芙兰河的交汇处,是黑水省境内的第二大港口城市,每天来往于白金省与黑水省之间的商船舰队络绎不绝。 不单单在航运行业上发达,荆棘城还坐拥着全大陆最优质的源质银矿脉。每年向全大陆的法师出售精炼源质银都能为这座城市的统治者积累巨量的财富。 以上的种种地利优势,造就了荆棘城的繁荣,但也同样是因为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几千年来围绕着这座城市的阴谋与战火就从来没有停歇过,因此也有人称这座城市为银与血之城。 城头,巨龙与镶金玫瑰图案交织的旗帜飘扬着,前者是瑞尔帝国的标志,而后者则是荆棘城当今统治者西蒙公爵的家徽。 在进门的时候,威廉与莉莉安娜两人被门卫给拦住了,莉莉安娜原以为是惯例盘问他们身份,刚准备拿出证件。但没想到对方只是拿出了张印有一个男人画像的悬赏令。 “西蒙公爵亲自签发的悬赏令,暴徒卡斯·杜兰特,前黑荆棘佣兵团的首席。他已经杀了27个无辜的市民了,有目击到此人请立马向最近的卫兵通报。” 身覆黑甲的荆棘卫士严肃的对他们说。 “杀死了27个无辜市民……” 一路上莉莉安娜都在暗暗咋舌,但威廉却是没怎么在意悬赏令的事情,而是到处环顾着城内的风光。 如今的荆棘城与威廉记忆中的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整座城市都被拓宽了一大圈,曾经的护城河现在成了城市内运送货物的内河,而原本弧形的城墙也改成了自己以前在纪录片中见过的棱堡模样。 当然,修建在城市最高处的玫瑰宫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有些城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染上了一层绿苔。 跟威廉记忆中差别最大的地方,是在玫瑰宫外的不远处立了一座很有精灵建筑风格的高塔。 整座高塔由白垩石建造,塔身镶嵌有源质银勾勒的星座图案,而在高塔的顶端闪烁着深邃的魔法光辉。 见到威廉一直盯着那座高塔看,莉莉安娜介绍道。 “星辰灯塔,全大陆一共有二十四座。它们会根据星座不同季节的位置而交替着点亮,确保在任何时候都有十三座灯塔在运作,最大程度的引导星界魔力流入现世,而这也是星辰律法得以运作的基础。”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问道。 “等一下……你说要来荆棘城办事对吧,先前一直没有问你到底是要来办什么事的,你不会真要把这座的星辰灯塔给推倒的吧?” 闻言对方终于是从那座灯塔上把目光收了回来,他看向莉莉安娜道。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一趟过来只是为了调查点事情,还有就是采购一些源质银。” 虽然莉莉安娜对于“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句话非常的在意,但在听到他打算买源质银的时候,突然来了兴致。 “源质银吗?我朋友有专门的渠道,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一下。你要买多少,一次性买500克以上能给你打折。” “大概15吨左右。” 莉莉安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你知道现在源质银在市面上多少钱买一克吗?” “我还算有点小钱吧。” 威廉轻松地说。 在游戏中,金币是不计入背包重量的,所以他赚到的钱就一直存在了身上。随着到游戏后期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越来越少,接到任务的报酬越来越多,到快要封档之前,好像金币的数量已经快突破八位数了。 而在穿越以后,游戏里的那个四次元背包变成了一个随身的空间,只要使用【空间裂隙】的法术就能打开从里面取出东西。而据他估计,他背包里的金币如果全部拿出来的话,大概够铺满几个足球场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被忽视的问题。 他手里那些一千年以前的金币,现在还能用吗? ………… 莉莉安娜看着他拿出来的那枚金币,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我现在真有些相信你是沉睡了一千多年刚醒来的了……你难道都不知道现在帝国境内的都是用纸币吗?” “纸币?” 威廉一脸诡异的看着莉莉安娜拿出来的那张她称之为“金瑞尔”的亮金色钞票,上面印有了面额、编号,以及瑞尔帝国的龙徽,甚至还有可以通过折射光线验证真伪的水印。 他看了看这张钞票,又看了看周围中世纪的城市风格。 “为什么你们唯独在这个方面有这么快的发展啊?” 而莉莉安娜则是摆弄着一枚从威廉那里拿来的金币,作为考古系的学生,她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千年前科斯帝国的官方货币。在那个金本位的年代,这种金币是全大陆可流通的。 “但作为有一千多年历史的铸币来说,它看起来太新了,毫无磨损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黑市上不好出手?” “不方便作为文物出手,会被怀疑作假的。” 莉莉安娜说。 “而且市场上突然涌入几十万枚一千年前的货币也太张扬了。” 威廉自言自语般的补充到,随后说。 “那要是我把金币熔成金子呢,现在金价折合金瑞尔大概是多少?” 莉莉安娜一脸看败家子的表情看着他。 “一比五,每张金瑞尔折合五克黄金,但把文物当黄金卖也太浪费了吧。” “反正也用不出去,倒不如废物利用一下……对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回奥法大学吗?” 此言一出,莉莉安娜的情绪又低沉了下去。 “我要先去冒险者协会归还那几个人的身份牌,然后……” 说到这里,她这才反应过来威廉话中的意思。 “你这是不用我继续当向导了?” 威廉点了点头。 “无论是去黑市还是去别的地方,你都不太适合跟过去,暂且在这里先分开吧,之后有时间我会来拜访奥法大学的,到时候再见好了。” 他说着转身准备离开,莉莉安娜在身后叫住了他。 “等一下,威廉先生……” 看着对方回过头来,莉莉安娜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问题给说出口。 “我猜你是想问,我能不能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威廉看着她说。 “我个人不建议你说出去。” “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 莉莉安娜问。 “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第十五章:狗牙酒馆 大概每座城市应该都有像狗牙酒馆一样的地方。 装修品味差劲不说,酒水劣质还出奇的贵,而且酒保永远不会准时把东西送上桌。 在这里,不会有喝上头就开始打拍子唱歌的酒鬼,不会有讲述千篇一律故事的吟游诗人,也不会有隔十分钟就过来清理一次桌子的女仆。 但每天来这里的顾客却络绎不绝。 因为这里最主要售卖的并不是宿醉或乐子,而是一个能隐藏自己身份,消息灵通,并且谈话足够安全的地方。 橡木门上绑着狗牙晃动,一个灰白头发银色眼眸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整个酒馆都安静了一瞬。 这里的客人大多不喜欢抛头露面,即便不遮掩自己的容貌,也会选择低调一些的穿着。而此人却是一身洁白的法师长袍,拄着一根紫衫木法杖,好像没有一点要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 有条件学习魔法的人非富即贵,那些老爷们一般可不会屈身来这种下九流的地方。 因此许多客人都向这个法师打扮的家伙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当然,大多数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过去了。 只有三道视线从这人进门开始就一直跟在了他身上。 一个是坐在吧台旁边的瘦高个酒保,在这人进门之前他就一直在环视着整个酒馆,像是在物色着什么。 另一个则是独自坐在墙角边喝闷酒的的高大男人。他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老旧斗篷,脸掩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容貌。桌子上摆着五六个东倒西歪的空酒瓶,看起来他好像是唯一一个来这里喝酒的。 而最后一个则是酒馆的老板。 他默默看着那个法师打扮的人径直走到了吧台前,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双手并拢放在了吧台上。 “一杯荆棘蜜酒。” 那人用沙哑的嗓音说。 老板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又是哪个想来出来寻求刺激的公子哥吗? “一银艾琳。” 银艾琳是中间面值的货币,20银艾琳折合一金瑞尔。 “挺贵的啊。” “行情价。” 那人摊开双手,在吧台上转动了一枚金币。那枚金币的形状不太规范,像是被人熔炼过。 “多出来的算小费。” 金币越转越快,老板不动声色地把它给按在了手底下,随后划到了吧台下。 接着,他神色如常的问道:“还要点些别的什么吗?” “这里要购买大量的源质银最好要找谁?” “如果你要问最好卖家的话,那当然是西蒙公爵家族。他儿子负责的源质银商会接受所有注册法师的订单,市场统一标准,不会有什么溢价。” “但商会不会接受直接用黄金交易。” 老板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然后道。 “那可供选择的正规渠道就少很多了,或者说明白一点,基本没有。” “那不那么正规的渠道呢?” 老板一边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荆棘蜜酒倒进杯子一边说。 “那你要接受高于市场四成以上的溢价,而且还不能保证他们愿意做这笔生意。毕竟这种渠道往往来自盗采者,他们一般信不过突然冒出来的外人。” 原则上来说,整个荆棘城的源质银贸易都是公爵家族的产业,而既然是私产,那就自然不会允许有盗采者的存在。 但实际上,因为瑞尔帝国皇室每年都会根据源质银贸易额收取30%的贸易税。相较于难缠的皇室特使,从那些盗采者身上榨出油水可就容易多了。 因此在西蒙公爵统治荆棘城的这几十年里,他对于私挖矿洞的盗采者与源质银的地下黑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但话说回来,那毕竟违法生意,没人会愿意跟不明来路的人合作。 “我愿意表现自己的诚意。” 他说着,又排出五枚熔铸过的金币到吧台上。 老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那五枚金币。 “我有三条渠道可以搭上,但具体选哪条要看你需要多少,如果数量多的话,溢价能低一些,你大概要买多少?” “大概十五吨。” 饶是他经营狗牙酒馆三十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但在听到对方的报出的数字以后,他还是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五吨矿石?” “十五吨精炼的金属锭。” 老板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那个穿着光鲜的法师。 “你是不是来花钱拿我开心?” “不是,为什么这么认为?” 对方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 “你对源质银的产量完全没有概念吗?除了西蒙公爵……不对,我敢说西蒙公爵也没法一次性拿出十五吨精炼的源质银出来,十五吨差不多是整个荆棘城小半年的产量,你要那么多干什么?拿来建房子?” “差不多吧……” 那人含糊地说,随后又小声嘀咕道。 “原来产量这么小的吗?” 随即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里的蜜酒,然后道。 “那三条渠道都带我去看看吧,能买多少买多少,凑不齐再想别的办法。” 老板盯了他好半天,确定对方并不是在拿他开心,最终才对吧台旁边的那个瘦高男人说。 “威尔逊,先带这位先生到‘矿工’那里去,就说是我介绍的。” 先前一直盯着那人看的瘦高男人站了起来,他正了正自己的脖子,朝那位客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跟我来吧,怎么称呼呢,先生?” “叫我威廉就好了。” ………… 名叫威尔逊的男人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着矿洞啊、酒馆之类的话题,但威廉没有认真听。 果然游戏与现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啊。当时他买源质银或者别的什么珍贵金属矿物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什么年产量,上限之类的东西,只要钱足够,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威廉想到。 而现在自己却要面对的却是钱够用,但买不到那么多矿的窘境。 甚至钱够用这点还值得商榷,毕竟那些一千年以前的金币还不太好在现在流通。 “就是这里了。” 威尔逊的声音把威廉的思绪拉了回来。 此时他们来到了一处隐蔽而偏僻矿洞外,洞口支着简单的木架,几辆破旧的矿车停在外面。 矿洞里黑黢黢的,也不见有矿灯之类照明物,只有薄薄一层月光探明了洞口的景象。 “从这里进去吗?你不会告诉我他们平时就是在矿洞里做生意的吧?” “没错。” 威尔逊有些急切地说。 “从这边走进去就是荆棘城最大的非官方源质银供应商,矿工兄弟会的地盘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进去。” 一个声音突兀的插入了他们两的对话里。 威廉回过头,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人如铁塔一般伫立了他们的身后。他披着破旧的黑色披风,手握着一柄厚重的黑铁巨剑。 今夜的月色明朗,但那月光照射他的剑上,却见不到一丝反光。 第十六章:黑剑士 威廉在狗牙酒馆见过这个男人。 先前他一个人坐在酒馆的角落喝着酒,好像是唯一一个到那个地方喝酒的人。 而且这个人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盯着他。 是见财起意吗?因为自己在酒馆里表现得像个有钱人,所以被贪婪之徒盯上尾随。 但带着那门板大小的巨剑来抢劫会不会太夸张了。 而且这样的异世界剧情展开也太老套了吧。 “有什么问题吗?” 思绪流转,威廉依旧神色轻松地问。 “矿工兄弟会的地盘很早之前就不在这了,这里现在就是一个废弃的矿井而已。” 那人回答道。 威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身边那个叫做威尔逊的瘦高男人,对方正盯着那个神秘的剑士,如同非常惊恐一般全身发抖。 “矿井里有什么?” 威廉向威尔逊问道。 “什么都没有。” 回答他问题的却是那个拿着黑铁巨剑的剑士。 他缓步前走,边走边说。 “矿井里面已经被堵死了,而你身边的这个人今天带着两个人走进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矿井,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走了出来。” “你很幸运。” 他停在了约十步远的位置对威廉说。 “没有成为今天的第三个。” 说完他把妨碍行动的斗篷掀到了身后,弓下腰身,双手握剑一个踏步冲了上来。 十步的距离在一瞬拉近,手中那把大得夸张的黑铁巨剑在他冲来的瞬间挥出,抡圆了斩向了威尔逊的脖子。 按理来说,威尔逊的脑袋在这番沉重的斩击下应该要像一个皮球一样飞出十多米远才是,然而…… “铛!”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威尔逊整个人都被这一剑击飞了七八米远,落地以后滚了好几圈才停住了惯性,四周扬起了一阵矿渣的尘埃。 但他的脑袋依旧好好待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他,或者应该说是它在地上抽搐着爬了起来。 它两眼翻白,嘴角涎液直流,全身上下都在以一个极为夸张的速度颤抖着,就好像在他的皮囊之下潜藏着什么东西一般。 它用来挡下了刚刚那一击的左手折成了奇怪的角度,上面延伸着好似瓷器破碎般的裂痕,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从中缓缓流出。 “你是什么人?” 那个曾经应该名为威尔逊的东西用惊恐的声音问道。 “送你上路的人。” 黑剑士说完,冲上去又是一剑挥出。 而这次一次,怪物破碎的左臂却是挡不住那沉重的巨剑了。它的手臂连带着它的脑袋被黑剑士一并削了下来,远远的飞到了一旁的矿井里。 两击解决问题,但黑剑士没有停手,他把剑扔在了地上,然后从腰带上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朝着那具断头尸体脖子断口的位置猛地插了过去。 一只巴掌大小,背面长着一张扭曲人脸的蜘蛛刚爬出来就被他牢牢钉在了地上,那张人脸发出了凄烈的尖叫声。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是想要财宝吗,还是想要力量?或者是别的什么?只要放我走,我什么都能满足你……” 那蛛背上的人脸居然口吐人言,它不断的哀求道。 “同样的话我听你的同类跟我的同伴说过。” 黑剑士嗤笑了一声。 “然后我的同伴因为一瞬间的犹豫死掉了。当然,你也不用太紧张,有一样东西我确实需从你的身上得到。” 黑剑士紧紧按着匕首,冷漠地说。 “你要什么,我保证会给你。” 蜘蛛上的人脸诚恳地说。 “复仇。” 黑剑士直接将匕首一扯,那个人脸蜘蛛直接被切成了两半。 威廉从头至尾都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直到那个黑剑士把匕首在自己的斗篷上擦干净插回腰带上,才默默走了过去,蹲到在那具尸体旁边观察了起来。 被切成两半的人脸蜘蛛逐渐化作了黑色的盐晶消散,而那具无头尸体的残肢也是如此。但尸体其他的地方依然保留完好,没有消散的征兆。 “看到了吧,躲藏在皮囊下面的就是这种东西,天知道这座城市还有多少。” 那个男人没有看向威廉,他一边把那柄黑色巨剑拾起一边说。 “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着卫兵过来。要是不想惹麻烦,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离开吧,不会有人追查你的。” “先前那二十七人都是这么死的吗?” 威廉突然开口问道。 黑剑士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他扯下了自己兜帽,露出了一张沧桑的脸。 此人果然就是先前在悬赏令上看到的那个通缉犯卡斯·杜兰特,前黑荆棘佣兵团的首席,被指控杀死了二十七名无辜市民的暴徒。 当然,等卫兵发现威尔逊的尸体以后,这个数字就要改成二十八了。 “不是亲眼看见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看着人面蜘蛛逐渐化作黑色盐晶消散尸体冷淡地说。 “不把活着的蜘蛛塞进他们的喉咙里,他们永远不会相信有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威胁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发表一通抱怨以后,卡斯对站起来的威廉说道。 “你走吧。想去找卫兵那里领赏金也随意,不过最好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说完他把剑固定在了自己的背上,重新把斗篷披盖好转身离开。 “对了,之前我听到了你跟酒馆老板的谈话。一个建议,这段时间不要参与跟源质银有关的生意,不然下次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临走之前他回头对威廉说。 “为什么?” 威廉问道。 “这种怪物最早就是从银流矿洞里出来的。到目前为止,我杀掉的那二十八个感染者都跟那座矿洞有关系。” “那你知道这种怪物是什么吗?” 卡斯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它们最早是从那个矿洞里冒出来的,之前我去‘拜访’过几名学者了,他们在最新的帝国超凡生物图鉴里也找不到这种特征的怪物。” 威廉认识这种怪物。 蚀魂蛛魔,虚无君王低语女皇的眷族,来自月境领域“丝之巢”的魔物。会寄生在宿主的喉咙里,缓慢地把宿主改造成月境魔物。 蚀魂蛛魔的战斗力虽然弱小,但渗透能力极强,通常会潜伏在人类社会里发展成虚无君王的崇拜组织,散播恐慌与不安,为接下来的大规模入侵创造条件。 如果说蹒跚魔的出现还能解释成因为接近饥腐女士召唤日而出现的偶然情况,那么在亲眼见到了低语女皇的斥候先锋出现在这里以后,威廉可不敢再做那么乐观猜测了。 同时他不敢想象在会使用大师级法术都算高端战力的当下,整个维克大陆再遭受一次月境的全面入侵会是怎么样的惨状。 “那你接下准备干什么?” 想到这里,威廉冲着卡斯的背影问道。 “调查它们的来历,然后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 卡斯头也不回的说 他说话的语气让威廉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伙伴。 十三审判席的第四席,漆黑剑士布莱克·塞巴。 同样是高大而寡言的硬汉形象,同样是使用一把如门板般夸张的巨剑,同样是为了复仇而孤军奋战。 “打算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威廉不自觉的说出了当年招揽布莱克·塞巴的台词。 卡斯没有回答,一如当年那个人一样。 威廉笑着摇了摇头。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在什么东西即将击中卡斯的头颅的时候,他反手接住了它。 他打开了手掌,那是一枚流溢着雷光的封魔符文。 “也许你只相信自己,但如果哪天你觉得自己需要帮助了,就捏碎它吧。” 卡斯回过头,那个灰发银眸的法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十七章:魔女 “这些符文的形式太过古老了,我读不懂它的具体作用,唯一能确定是,在里面储存着一个七阶以上的雷电系法术。” 身高只有巴掌大小的女孩扑扇着蜻蜓般的翅膀悬停在半空,闪亮的鳞粉不断从她的身上洒落。 说话的时候她一手托着脸,一手沿着那枚封魔符文上的流溢的雷光划动。 “你不是自称活了两百多岁的老魔女吗,就连你都会觉得古老?” 卡斯疑惑地问道。 “嗖”的一声,那个魔女飞到了卡斯的面前,气鼓鼓的叉着腰大喊道。 “都说过无数次啦,不许叫我老魔女,也不许提起年龄的话题,在女生面前聊年龄可是大忌懂吗?大忌!” 都两百多岁了还能自称女生吗?真搞不懂这些长生种的时间观。 卡斯微微的别过了头。 “年龄最早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都没想问过。” “那时候是紧急事态好不好!而且你还有脸说,当时再不跟你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怕是把我当成怪物给杀掉了,我当时可是在救你啊。” 她说到这里更是来了气,直接飞到了卡斯的头上使劲的扯起了他的头发。 “在我一连杀了好几只长着人脸的蜘蛛怪物跑出来以后,突然飞出了一个长着蜻蜓翅膀的女人在我的头上唱歌,你觉得我会怎么想?再说了,你们魔女都这么弱小吗,会差点被我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凡人给杀掉?” 卡斯一边说着,一边把她轻轻地从自己的头上拨开。 魔女又对卡斯的头发发动了好几次的冲锋,但都被对方用手给挡了回来。最终她只得无奈的坐到了卡斯的肩膀上,用很不服气的声音说。 “那是因为你们人类把所有的研究魔法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更高效的杀戮上,我们的种族可从来不擅长应付战斗,更不会用魔法去战斗。” “但不擅长应对战斗就只能任人宰割,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律。” 卡斯认真的说。 “那你不一样还是被我救的,真以为光靠能打就行了?” 魔女翻了个白眼。 此刻坐在卡斯肩头的那个魔女名为丽兹,是他先前在流银矿洞里邂逅的同伴。 当时他刚从银流矿洞的怪物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作为黑荆棘佣兵团的最后一个幸存者,身受重伤的卡斯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求生意志爬到的洞口,但最终还是流血过多而昏死了过去。 昏迷前卡斯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结果他在恍惚之间听到了一阵空灵的歌声,随即感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令他感到一阵温暖。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女孩扑扇着蜻蜓般的翅膀悬停在他的脑袋上,她一边唱着歌,一边把无数闪耀的鳞粉撒在了他的脸上。 卡斯想都没想便一把抓住了她,然后用尽了全身力气拔出了匕首准备刺穿她。 “等会……等会!人类,你松手,别杀我,我才两百岁,还年轻得很呢……” 最终让他放下匕首的倒不是对方的哀求,而是自己的体力不支。在丽兹停止唱歌以后,他原本恢复的那一点儿的气力马上就消失了,这让他又昏迷了过去。 等到他再一次苏醒时,已经是身处于离荆棘城不远的一座森林里了。先前救了他的那个魔女躲在了高高的树上,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魔女这种生物卡斯小时候在孤儿院的连环画上见过,据说她们是美丽而狡诈的存在,会诱导好奇的小孩消失在森林迷雾的深处。 然而卡斯在实际接触以后发现,她们其实是一种非常矛盾的生物,既向往着人类丰富的生活,却又害怕着人类的反复无常。一直处于某种想接触人类又害怕人类的状态 当然,他不知道是不是魔女们都是这样,毕竟他也只见过丽兹这一个魔女。 “说起来,你确定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那个神秘的法师就不见了吗?” 丽兹突然问道。 “是啊,也就一两秒的功夫。” 丽兹晃荡着小腿,故意用脚后跟不停击打着卡斯的肩膀。 “那应该是用了传送魔法。这么说来,既然封魔符文里封存的是一个雷电系法术,那很可能这个魔法也跟传送有关系。” “为什么雷电系的法术会跟传送魔法有关系?” 卡斯疑惑地问。 “你连这种入门级别的魔法知识都不知道吗?雷电的本质是空间的裂隙,所以无论用召唤系魔法还是用传送魔法打开传送门时,都会有电光闪过。” 卡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你觉得那个法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这个封魔符文给我?” “看不下去了呗,就好像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一样。” 丽兹很是生气的说。 “你其实可以回去,虽然我没有魔女之眼,不能一眼看穿那些怪物的伪装,但只要花点时间也能找出一些……” 卡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拜托,你可是我花大力气救下来的,就不能安安心心活到寿终正寝,让我把自己的鳞粉给好好回收回来?” 魔女的鳞粉相当于自身生命力的延伸,她们可以将这股生命力连接到其他的生命上。但只有等那个接受了她鳞粉的生命寿终正寝,那些鳞粉才能完整的被收回。如果那生命因为其他意外而死,会有一半左右的鳞粉会在死前的挣扎中被消耗掉。 通常她们只会把鳞粉洒在花期很短的花上,很多人见到反季节盛开的鲜艳花朵,大多出自魔女们的手笔。 但无论如何,她们很少会使用自己的生命力去救那些冲突不断的人类。 “你能救我,我非常感激。” 卡斯说。 “不是感激你救了我的命,而是感激你给了我一次复仇的机会。” 丽兹看着这个男人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现在这副命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你借给我的。所以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住这一条命。” 卡斯说着,把那枚封魔符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但我曾经的战友们全都死在了那座矿井里,被那些不知道从哪而来的怪物占据了身体。我不可能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的一个人安心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在把整个事情的幕后黑手全部解决掉之前,我是不会停止战斗的。” 他说着顿了顿,然后看着丽兹继续说道。 “但这毕竟是你的东西,如果你觉得不想冒这个险的话,就请现在把你的鳞粉收走吧,虽然这样也会有一些损耗,但比起我死在复仇的途中,要少很多吧。” 丽兹看着卡斯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隔了很久才恶狠狠地说道。 “烦死了,等这些事情都了结,你下半辈子就等着当我花园里的奴隶吧。” 说完她气鼓鼓的飞了出去。 第十八章:矿工 银流矿洞是荆棘城最大的一个矿洞,每年约有四成的源质银矿石出产自这里,也正因如此,荆棘城最大的源质银精炼厂也修建在了附近。 理所当然的,这个矿洞以及精炼厂都是属于城主西蒙公爵庞大产业的一部分。 威廉查了一下西蒙公爵签发的卡斯·杜兰特悬赏令,里面有一半死在他手里的人是银流矿洞的矿工,而剩下的都或多或少跟这个矿洞的源质银产业有关联。 依照他在游戏里的经验,当你在一个地方见到了一只蚀魂蛛魔的时候,那估计这个地方已经给渗透成筛子了。 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矿洞。 每个一位虚无君王都对应着一种理念或现象,例如饥腐女士象征的就是病态的生死轮回,错误扭曲的食物链以及一个整体不可挽回的自我消耗,因此饥腐女士的眷族往往会与腐败、溃烂、感染以及亡灵这些概念联系在一起,同时它们也只喜欢出现在有那些元素的地方。 而低语女皇则象征着阴谋、背叛、诡计以及谋杀,作为低语女皇的眷族,蚀魂蜘蛛最爱出没的地方应该是充斥阴谋与算计的地方才对,比如势力错综复杂宫廷或者权力斗争激烈的大贵族内部。 无论如何应该都跟矿工搭不上联系。 威廉觉得有必要搞清楚它们寄生那么多矿工究竟是在图什么。 ………… “布鲁特·科尔。” “在!” “西格蒙斯·卡特” “在!” 腰间挎着铁鞭的监工拿着花名册对照着人一个个的点名过去。一排穿着邋遢的工作服,满脸灰尘的矿工整齐的排好队站在了矿洞前的平地上,每个人的脚边放着绳索、鹤嘴锹与矿灯。 当他们被监工喊到名字的时候都竭尽全力的大声答到,然后尽可能的笔直站好,期间不与那人的眼神发生任何接触。 “科尔特·布兰德。” “……” 无声的寂静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队伍末端的位置。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孩子穿着相较于他身材过于宽大工作服,睡眼惺忪的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快要站着睡着了。 监工像是很感兴趣似的慢慢走到了那个孩子的面前,拿起了挂在腰间的铁鞭,用铁鞭的握把轻轻的抬起了那个孩子的下巴。 冰凉的触感令这个孩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茫然的看向了现在他面前笑吟吟的监工,然后好像猛的意识到了什么。 “啊,到!” 他立马绷直身体大声的答到,说完到以后连气都不敢喘。 监工收回了手中的铁鞭,轻声地问道。 “别紧张别紧张,我记得你好像是前天刚报到的矿工对吧?” “是的,大人!我是来接替我爸的希尔顿·布兰德位置的!” 那个孩子大声回答道。 监工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不减地说。 “哦,希尔顿……你爸可是这里的优秀班组长啊,他带领的那个班组每次下矿,平均效率要高出其他班组两成以上,有他在的时候,我这里都要省力不少。” 那个孩子听到监工的话,也想露出一个微笑,但监工的后半句话让他的笑容还没做出来就僵住了。 “但是你爸从来没跟你讲过在早会时打瞌睡会有什么惩罚吗?” 下一秒,一道铁鞭抽在了他的左边大腿上,直接划开了他的工作制服,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道两尺长,半指深的血痕。 “在工作中打瞌睡要挨三鞭子,如果挨鞭子的时候叫出声就还要再加两鞭子。” 监工先前和煦的笑脸完全消失了,他此刻冷着脸说道。 那个孩子紧紧咬住牙没有做声,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监工。 “是不是觉得很不服气?” “没有,大人!” 他咬着牙说道。 “如果感觉不服气现在就可以滚回去,去向你那个瘸腿瞎眼的老爹撒娇。然后等到哪天交不起城市维护税了,再等着被赶出荆棘城去当农奴。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待着的话,就立刻给我转过身去,再挨两鞭子。” 名叫科尔特的少年默默的转过了身,这个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人说话了。 “大人,科尔特这孩子才刚来两天,还有些不太适应银流矿场的工作节奏,再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要是今天再挨您两鞭子,恐怕连下矿都有些困难了。” 监工之前瞥了他一眼,然后道。 “你这么想做好人吗,那你替他挨下这两鞭子如何?” 那人闻言马上低下头不说话了。 监工冷笑着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铁鞭,刚准备抡圆了抽在对方的背上,这时候站在队伍中央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开口了。 “这孩子挨不住两下的,我替他受吧。” 监工停了下来。 “老好人西格蒙斯啊,怎么,这次你又想替人出头吗?” “只是承过他父亲的情而已,不止是我,这里所有人都承过他父亲的情。如果不是他父亲死命撑住了支架,上一次七号矿道塌陷我们都要死在里面。” 名为西格蒙斯的高大的男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是呀,不是他爸的话我们都要被埋进去了。” “他爸的腿也是这么断掉的啊。” “大人,我来替这孩子受这一鞭子吧。” 而听到他的话,其他的矿工也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几个胆大的也跟着站了出来,表示要替这个孩子接受惩罚。 “闭嘴!” 随着队伍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要控制不住场面的监工大吼了一声,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他的吼声里隐约还带上了一阵雷音,四周的空气也闪烁了几道细微的电光。 矿工队伍刹那间静若寒蝉。 这个监工居然还是个魔法咏唱者。 他铁青着脸看着西格蒙斯,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对那个孩子说道。 “科尔特,为了不影响今天的进度,你今天先随着矿队下矿,但晚上回来以后还要再继续接受惩罚。西格蒙斯你一起来,以后再出现这种挑动矿工质疑公爵权威的事情,你就直接滚吧。” 说完,他把铁鞭挂回了自己的腰间,然后抖开花名册,继续报剩下的名字。 “嗯?” 当监工把名单上的人全部点名点完以后,他发现在队伍的最后还多出来了一个人。 他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虽然穿着跟周围矿工一样的工作服,但在气质上却跟旁边的人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也许是他的身材没有那么的粗犷,也可能是他看起来并不灰头土脸。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灰白的头发与银色的眼眸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你为什么不在名单上?” “我昨天才被调过来。” 监工面露不悦的提醒道。 “我昨天才被调过来,‘大人’。” “你不用叫我大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十九章:银流矿洞 与优柔寡断的上一任荆棘城公爵相比,西蒙公爵在涉及到切身利益的问题上要强硬很多,有时候甚至会不惜与瑞尔帝国的皇室产生摩擦。 就比如银流矿洞的归属权。从法理上来说,自泰拉一世征服黑水王国改黑水省以来,以银流矿洞为首的几个较大的源质银矿场理应都是皇室的资产,荆棘城的城主只是代为管理而已。 然而西蒙在接任荆棘公爵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皇室安插在银流矿洞里的势力通通拔掉,让银流矿洞彻底成为了西蒙公爵的私人产业,皇室只能从每年源质银的出口贸易上收取一笔贸易税。 这件事曾经闹得荆棘城的百姓人人自危,生怕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西蒙公爵一言不合就要闹出公然与皇室对立的情况出现,再次在这片受诅咒的土地上掀起战火。 然而奇怪的是皇室选择了妥协,最终也只是签订了必须优先提供优质源质银金属锭给帝国战法师学院与星辰议会的贸易协定而已。 如今的银流矿洞,安保是精锐的嫡系荆棘黑卫,矿工全部雇佣的是没有背景的本地人,就连监工管理都是派给了手下的宫廷法师。 对于公爵大人来说,这倒确实是把这份产业牢牢掌握在手里了,但对于被派来监管者来说,一名法魔法咏唱者屈身来到矿洞里当监工,任谁都会有不小怨言。 尤其是此刻被眼前这个新来矿工给挑衅的监工,他身为一名专家级头衔的魔法咏唱者,原本理应在宫廷里受人瞩目,或是在学院中继续课题研究。 结果只是因为一次政治站位上的失误,就被发配到了这矿井,管理一群灰头土脸的凡夫俗子。 换谁来这里脾气都不会好。 所以他来这里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任何人在与他说话时都要在后面加上一句“大人”。尽管他很难从这帮矿工身上找到什么优越感,但至少能够稍微的缓解一些被派遣过来的屈辱感。 而眼前这位刚刚被调过来的新矿工居然敢那些这条规矩来开玩笑。 每个人看着向了那名胆大包天的新人。 监工也没有立刻发作,而是面色阴沉的说道。 “把你的调令拿给我看一下。” 每一个来到银流矿洞的矿工都会由源质银商会要严格审核其身份,以此杜绝其他势力向源质银矿业安插眼线的可能,即便是从其他矿场调过来,也需要签署印有玫瑰章的调令。 威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叠好的“调令”。 这是一张空无一物的白纸。 说是白纸也不对,在监工打开的瞬间,纸张上面浮现出了许多细密的蝌蚪文,但也仅仅只是浮现了一瞬便消失,监工的眼神也随之失神了几秒。 等他回过神来以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纸张重新折好,递回了威廉手里。 “你先入队吧,顶撞的事情回来再说。” 监工平静地说道。 周围的矿工都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监工,待到他把目光又转了过来,又都赶紧低下了头。 他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 没想到这里连监工都是魔法咏唱者,幸好事先准备的是传奇级法术【混淆之印】而不是专家级法术【迷惑人类】,要不然还真糊弄不过去。 游戏里,这两个技能都只是幻术系的技能,效果是在潜行的时候让敌人暂时无视自己,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能对50级以下的知性生物生效,而后者则是只能对20级以下的人类生效。 但在穿越以后,威廉发现这两个幻术技能都如同其描述的那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混淆施法对象的思想,当然只是一瞬间混淆,并做不到操控的地步。 但让他先潜进这座矿井是没问题的。 一排排魔晶灯在矿井里亮起,矿工鱼贯而入,在矿井电梯前穿戴着个人设备。 威廉模仿着其它人的动作将绳索绑在自己身上,但手法有些凌乱,好半天没有绑好。这时候先前那个名为西格蒙斯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地方从下面穿过去,然后在这里绑个结……” 他耐心地指导威廉把下井的设备穿戴好在身上。 “荆棘城几个矿井的矿工设备应该都差不多才对,你这是第一次下矿井?” 在帮威廉穿戴好装备以后,他似是无意地问道。 “嗯,第一次下矿井,能说一下这边的情况吗?” 西格蒙德诧异的看向了眼前这个男人。 虽然刚刚只是试探着问一下,未曾想到他竟然真的从未下过矿井。 这种事情他可从来没见过,让一个从未下过矿井的人进银流矿洞,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他老朋友的孩子科尔特,也是他手把手先带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下矿的。 结合先前监工在看到了那张“调令”以后的奇怪态度,西格蒙德不由有些怀疑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 有传言西蒙公爵在上位之前,就曾乔装成矿工到过多个矿井进行调查。当然他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体察矿工的民情,而是为了摸清整个源质银产业的具体运作,好为后来自己彻底夺回源质银产业的主导权作铺垫。 那如今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矿工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西格蒙斯在心里摇了摇头。 无论他是什么人,想必都不会为他们带来什么变化吧。 二十年前那场荆棘公爵与瑞尔皇室的那场博弈,看似改变了整个黑水省的局势,影响了无数贵族与官僚的命运。但对于矿工们来说不过是奴隶换了个主人而已,甚至在公爵彻底掌权,派遣了荆棘黑卫与宫廷法师作为他们的管理者以后,他们的生活好像反而变得更加艰难了。 “我们就从这里下去吗?” 威廉看着深不见底的矿坑问道。 西格蒙德回过神来,然后回答道。 “是的,但要等电梯,浅层的矿脉都已经被挖光了,现在必须要下到更深层的地下才能找到矿脉。” 正说着,一个五平米面积,造型像铁笼一般的电梯被升了上来。 “和上次一样,十人一组下到九号矿道,记得下去以后再把魔晶矿灯打开,节省能源。每组带上一笼金尾鸟,发现鸟出现异常有问题马上上来。” 西格蒙德在向人群说完以后,又对威廉跟那个名叫科尔特的孩子说。 “你们两个跟我第一组下矿井。” 两人点点头。 随着“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电梯缓缓降下。 “你要记得……” 在电梯下降的途中,西格蒙斯突然开口道。 “晚上回去以后记得在监工面前态度放缓和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先前没有直接发火,但他这人挺记仇的,不要把他真惹火了。” 威廉笑了笑,问了一个与先前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听说银流矿洞在不久前曾经短暂的被封锁过,你知道原因吗?” “嘘!不要在这里说这个。” 第二十章:颅骨神殿 西格蒙德像是很紧张一般左右张望,但可惜在电梯下降的途中没有灯光,他也看不清什么。 “不要在这里提那个事情。” 他压低声音对威廉耳语道。 “为什么?” 见状,威廉也压低了声音。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 “下去以后我再跟你说,现在不要说。”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随着齿轮“咔”的一声,电梯停住了,十束橘黄色的光线从电梯上十位矿工的手中亮起,照亮了原本漆黑的矿洞。 九号矿道的主通道看起来能容得下三辆火车并排行驶,而主通道又如同树的枝杈一般分出了许多的支路,而每个支路口都挂有简单的标牌。 矿洞的石壁上,有些地方有着一块块斑点般的痕迹,在矿灯的照耀下闪烁出淡淡的银光,那便是含有源质银的矿石。 “今天我们负责三号通道,每个人注意自己魔晶矿灯的明暗,不要一个人太深入里面了,万一灯灭了就按原路返回,如果迷失方向了记得大声呼救。照看金尾鸟的一定要时刻留意,一旦出现异常就马上通知所有人来这里集合。” 在走下电梯前,西格蒙斯对众人如此提醒,大伙儿都稀稀拉拉的应了他一声,然后往远处走去。 西格蒙斯目送着众人走远了,这才对旁边他一直牵着的科尔特说道。 “你腿受伤了,别太卖力气了,跟我一起进去,你今天的工作指标我帮你完成。” 科尔特摇了摇头。 “不用了,西格蒙斯叔叔,只是腿受伤了而已,而且只是皮外伤,不会影响的。” “那也好,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矿道深处看看,还有你也一起来。” 他拍了拍少年的头,然后转头对威廉说。 “不要当着那些人的面提起这件事,他们有很多朋友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事故?之前提到的那个七号矿道坍塌的事故吗?” 威廉也是干脆的问道。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要我说,在查明原因之前整个银流矿洞就应该一直封锁起来。” 西格蒙德回答道。 “大概两个月之前,我们在七号矿坑挖到了一处埋骨地。” “埋骨地?” “最早是有人声称在矿井的看到了幽灵。其实这种事情也不算罕见,毕竟每年矿井里都会因为各种意外死人。死在下面的尸体因为无法安葬在荆棘城的大墓园里安息,因此经常出现幽灵出没的现象,次数一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而且每年教会都会派遣神职人员下来组织两次大型的祝福仪式……扯远了,总之就是有人在七号矿道的某个位置好几次的目睹了幽灵出没。” 在这个魔法与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凡人在死后灵魂会有几种去向。 绝大多都会回归到世界之轮中洗去记忆,重新转世。而如果你是圣徒,或者满足了某些神明的条件,比如光荣战死之类的,也有可能进入到你所信仰神明的神国之中获得永生。 当然,如果你与某些虚无君王签订了契约,亦或者因为某些特质而被虚无君王所盯上的话,灵魂也有可能会被抢夺到月境之中。 而死后留下幽灵则是一种特殊的状态,当一个人因为某些祝福或者诅咒,亦或者是因为执念过于强烈,在死后灵魂便可能残留下一段残影停留在现世之中。 既然是残影,那幽灵不过是过去的记影子,他们能做的不过是重复过去的言行。除了能在法庭上能作为一个可信度极高的证据之外,基本上无法对当下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甚至在没有魔法帮忙稳定存在的情况下,它们都没办法在现世停留太久。 “你是说那些幽灵的穿着是黑水王国时期的打扮?” 威廉惊讶的问,按照先前莉莉安娜给他科普的历史,瑞尔帝国是在约八百年前征服的黑水王国。也就是说,那些幽灵最起码存在了八百多年。 能让幽灵存在八百多年,那一定是有什么蕴含强大魔力的东西作为了媒介。 “是的,最开始我们还以为那些幽灵是死在矿井里那些矿工的怨念。结果后来发现它们的穿着完全就是古代人的打扮,跟每年新生节上人们穿的黑水王国时期的传统服饰有点像。” 西格蒙斯继续说。 “虽然我们也有往上面报,但好像并没有引起什么重视。后来我们便尝试往有幽灵出现的那个方向进行挖掘,最终在挖开了一层页岩以后,我们发现了一处巨大的埋骨地。数以万计已经化成化石的颅骨堆积成了一座神殿,先前见到的那些幽灵在那里祭拜着什么。” 西格蒙斯想到这里,表情有些恍惚,陷入回忆之中。 “我们中有几个胆子大的走进去了,我没能劝住。那些幽灵刚开始无视了他们,但等到他走近了那座颅骨神殿的时候,那些幽灵全部都撞上了那座颅骨神殿,整个七号矿道都发生了地震,他们几个人瞬间被无数的颅骨给淹没了。” 他说着又揉了揉科尔特的头发。 “地震的余波引起了七号矿道的坍塌,我们剩下的人能从里面跑出来,多亏了科尔特他父亲把断掉的支撑架抬了起来,为此他的一条腿被压断断了,一只眼睛被飞溅的石子给弄瞎了。你的父亲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科尔特。” “所以后来那里就被封锁了?” 威廉问道。 西格蒙斯点了点头。 “后来公爵先是把整个银流矿洞封锁了一个月,派人下去调查。据说在折损了一个荆棘黑卫小队以后,公爵派遣了三批冒险者下去勘探,前两批都没能回来,而第三批则是荆棘城最负盛名的黑荆棘佣兵团。而就连他们也只有首席卡斯·杜兰特活着出来了。当然后来的事情你也应该听说了吧,他成了一个乱杀人的疯子。” 威廉回想起了先前与卡斯见面时对方留给他的告诫。 最先从银流矿洞里出现的蚀魂蛛魔。 “最后公爵下命令把七号矿道给关停了,启用了先前觉得开采难度更大的九号矿洞,也就是这个,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那么现在,能允许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吗?” 西格蒙德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威廉说道。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七号矿道 威廉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西格蒙斯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他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西格蒙斯警惕的问,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被调过来的矿工了。 又是打听先前矿洞被封锁的事情,又是套近乎的询问自己的生活状态,他就是一个白痴都应该看出不对劲了。 会是公爵那边派过来的密探吗?还是宫廷里皇室派系那边的间谍呢? 从对方不断的询问不久前矿洞被封锁的事情来看,好像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年公爵就是靠煽动矿工暴动的手段,顺理成章的从皇室派的手里拿到的银流矿洞的实际归属权。如今皇室派又想借着前段时间那场事故的由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或者我再问得直接点,你甘心这么生活下去吗?” 见西格蒙斯好像不打算回答,威廉又接着问道。 而这句话更令西格蒙德认定了对方是皇室派系的人。 “起码能活下去,不会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争端中死个不明不白。” 西格蒙德回答道。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银流矿洞大暴乱,但他有听经历过的老矿工说过,明白那是一件多么惨烈的事情。 当年那些矿工充当出头鸟冲锋陷阵,在作出巨大的牺牲替公爵拿回了矿洞所有权以后,公爵又背弃了自己原本的承诺,更加变本加厉剥削他们的。 永远不要相信上位者向他们作出的承诺。 那个手把手带他上道的老矿工在死于矿难之前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能活下去才能有生活,如果你希望我们为了一个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兑现的承诺而拼命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问了,我们只是来讨生活的,不想给自己找太多麻烦。” 西格蒙斯继续说。 “难怪外面那个监工叫你‘老好人’,你就是靠不找麻烦与替别人受刑成为这里话事人的吗?” 威廉看着他,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你没必要激我,我不会上当的。” 此刻他们正沿着矿道往里走,铁锹与矿石的敲击声不断从前方传了过来。 西格蒙斯边说着,边把挂在腰间的铁锹取了下来。 “时代已经变了,跟二十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年这里的人可以靠铁锹与炸药冲击这里的监工守卫,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把这个矿洞封锁起来,但现在呢?” 西格蒙斯说着指了指头顶。 “公爵当年就是靠这个起家的,你觉得他会再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一次吗?你先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里的护卫是精锐的荆棘黑卫,监工是专家头衔的魔法咏唱者,你指望我们能干什么,去送死吗?” “不,我没想问你这个。” 威廉回答道。 “自始至终我都是在问你,你对于现状是否能接受。” 西格蒙斯沉默了。 又在矿道里拐过了几个弯,他才说道。 “你问我能不能接受,我们像狗一样被人驱使,因为一句话里没加上‘大人’两字就要挨鞭子,死在里面以后连尸体都不能下葬到墓园里安息。我当然tm的不能接受,但那又能怎样,这狗日的现实能改变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 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他给噎住。 “假如整个银流矿洞都交给你管理,你有自信能打理好吗?” “什么?” 西格蒙斯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假如把整个矿洞都交给你,你会觉得没问题吗?”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管理源质银精炼厂的经验。” 威廉说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但很明显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所以说你真是皇室派系的人,想要在这里再一次煽动矿工暴动?” 西格蒙斯也直接把话挑明了。 “只是想要这座矿洞的归属权,可用不着你们暴动。我问这些东西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帮我管理这里。” 威廉淡淡的说。 “这是你上面的人的意思吗?” “我没有上面的人,这是我的意志。” 西格蒙斯懵了,好半天才问道。 “所以又回到之前那个问题了,你究竟是谁?” “我的真名还没到可以直接说出来的时候,但你可以称呼我为审判长。” “那么审判长阁下,我想问一下,你是哪来的自信能让公爵把这个矿洞,乃至源质银的精炼厂交给你呢?” 现在西格蒙德开始觉得眼前这个自称审判长的人莫不是一个疯子了。 “你们都被骗了。” 那个人突然说。 “什么被骗了?” 西格蒙德问道。 “先前你不是说,在两个月前因为挖出了一座黑水王国时期的颅骨神殿,而导致七号矿坑被封锁了吗?” 威廉说着提高了的音量,好让声音在开凿矿石的声音中听起来依然清晰。 “所以我们现在在挖掘的是第九号矿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此时他们恰好转过了一个拐角,走进了一处宽阔的地带。 威廉看着眼前的一切,语气冰冷的说。 “但我在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标牌上写着的是七号矿道。” 此刻他们身处在一个开阔大厅的门外,先前在外面集合的所有矿工都从不同的分岔路走进了这个大厅里,每个人都两眼无神的机械式的挖掘着这里的岩壁。 大厅的中间堆砌着无数早已化为了化石的颅骨,十数个发出磷光的灵体飘在了半空中,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发亮的丝线连接在了每个矿工的头上。 “铛,铛,铛,铛……” 铁锹敲击岩壁的声音不断传来。 西格蒙斯先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接着又奇怪的看向了他身边的威廉。 “这里不就是九号矿坑吗,有什么不对吗?” “噗嗤……” 一把平淡无奇的直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威廉的手中,没等西格蒙德反应过来,那柄剑深深的没入了他一直牵着的那个名为科尔特少年的咽喉深处。 “你……”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了,西格蒙德一时间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应该冲过去跟眼前这个男人拼命,还是该先尝试救下那个少年。 “你们连自己被卖了给了月境魔物都不知道。” 威廉说完拔出了那柄直剑,科尔特应声倒下。 第二十二章:月境崇拜 “你……” 西格蒙德颤抖着指向眼前的这个人,张大了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放心,死不了的。” 拔出剑的威廉却是波澜不惊地说。 仿佛是想印证他说的话,倒在地上名为科尔特的少年在这时候咳嗽出了声。 “他这是怎么……” 西格蒙斯剩下的半截话被那柄插进了他咽喉的直剑给堵住了,那个自称审判长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的银光从他的眼眸中溢出。 魔法咏唱者…… 这个人是一名魔法咏唱者。 自己喉咙深处被一把铁剑给拉住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西格蒙斯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一股铁锈味在自己的口腔里蔓延。 发生什么事情了? “嗤……” 剑从自己的咽喉里拔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却发现手上竟没有一滴血。 一股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的异样感涌现,剧烈的反胃感让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混着唾液、胃水与血水,一个半巴掌大小的蜘蛛从自己的嘴里吐了出来,刚掉到地上便蜷缩成一团微微的颤抖着,不一会儿停住了挣扎。 他身旁倒在地上的科尔特也在剧烈的咳嗽着,西格蒙斯转头看向他。在这个少年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中,一团蜷缩成毛球的蜘蛛同样被他咳了出来。 “那是什么?” “你再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 威廉说道。 西格蒙斯闻言抬起了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切。 在他的记忆中,这里应该是九号矿道中狭小的通路。 然而现在,他却是在一间大厅的门口。 无数颅骨堆砌而成的小山伫立在大厅的中央,十数个发光的灵体漂浮在半空中,铁锹的敲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数十名矿工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他们一行三人。 而在颅骨小山前,有三座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的女神塑像。 一座是身形丰腴,面容美丽,但浑身皮肤溃烂的少女塑像;一座是身裹破烂黑袍,背后生有八根蛛腿,头戴银色皇冠的女皇塑像;最后一个则是一名身上披盖着一层诱惑薄纱的舞女塑像,她的半边脸是枯朽干瘪的老人,半边脸是年轻貌美的少女。 “七号矿道?那座遗迹?这怎么可能,我记得明明就是在九号……” 西格蒙斯喃喃自语,随即目光停留在了先前被他吐出来的那个蜘蛛身上。 “因为这个?” “蚀魂蛛魔,会盘踞在有阴谋丛生的地方,一旦寄生在人的体内便能扭曲人的认知。” 威廉回答。 “另外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寄生太久,它们还没在你的身体里筑巢改造,不然即便是审判二也没办法救你了。” 他说着甩了甩手中那柄直剑,在地上留下来一道墨绿色液体连成的线。 审判二,大概指的就是他手中那柄武器的名字。 奇怪的名字。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说过了,蚀魂蛛魔,月境魔物的一种,你有听说过吗?” 西格蒙斯摇了摇头。 “也是……我先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你们会不知道月境魔物是什么。但在看到这座神殿以后,算是有一些头绪了。” 威廉一边说着,一边从空间裂隙中拿出了一根法术媒触。 为什么有关于威廉·凯恩,有关于终焉守望者的其他事迹都被传承下来了——无论是封印七大灾厄,还是击退戴蒙大陆的远征军,亦或者是净化了肆虐整个大陆的亡灵潮,其他的所有事迹都流传到了今天。 但为何唯独那最大的功绩,带领终焉守望者们三度击退了月境的入侵的那个事情现如今没人知道呢? 甚至现在的人连月境魔物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饥腐女士,低语女皇、噩梦之主。这三位可都是曾经在黑水王国肆虐过的虚无君王信仰啊,祂们曾经的神殿应该都被终焉守望者给掀翻了,祂们曾经的信仰应该全部被掐灭才对,结果现在又重新被挖掘出来开始祭拜了啊。” 自称自己是审判长的男人似是非常感慨的说道,他的眼神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很遥远的事情。 终焉守望者? 西格蒙斯小时候曾在酒馆里打工,经常会听到吟游诗人传唱古今的英雄史诗。所以自然听说过终焉守望者,那个曾经多次拯救维克大陆英雄群体的名字。 但他们跟眼前的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厅内,那十多个灵体纷纷降落了下来,它们大致保持着一个人形,但身上却是在不断地浮现出哀嚎的人脸。 而那几十个矿工也是拿着手里的铁锹戒备着向他们合围了过来。 “喂,他们也都是被那些蜘蛛给控制住了吗?还有那些像幽灵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会攻击我们吗?” 西格蒙斯扶起了科尔特不断往后退着问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但其实月境并不想毁灭现世。” 那人迎了上去,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意思?” 西格蒙斯疑惑的问。 “月境是思想的倒影,它们存在依托于现世的存在,换句话说,假如现世所有的知性生物灭绝,它们同样也会被毁灭。所以它们追求的并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在凡人中扩大自己领域的影响力。比如饥腐女士会希望这个世界上有更多饥饿与不正常的腐烂,再比如低语女皇会希望凡人互相之间有着更多的阴谋、背叛与暗杀。” 威廉轻敲着手中的法杖说道。 “月境的统治者虚无君王们,除了少数领域象征着毁灭的天生破坏狂之外,大多数都不太喜欢亲自下场来征服现世,祂们更喜欢暗中操纵其他凡人来壮大自己领域的力量。比如曾经的黑水王国,当年就是以玩弄阴谋暗杀与研究死灵法术而闻名,而究其根本原因便是当年在这里盛行过饥腐女士与低语女皇的信仰。” 其实不止是黑水王国,当年整个维克大陆的贵族都秘密盛行着对于月境的崇拜,上流社会中各种残忍的黑魔法仪式层出不穷。统治者们甚至可能会故意发动战争或人为制造饥荒,只为能够取悦他们所信仰的虚无君王,以谋求祂们的恩赐。 以自己子民的苦难换取力量与自己统治的稳固,相比于殚精竭虑成为一个优秀的统治者来说,这条路要轻松太多了。 当初整个《终焉守望者》的前中期主线剧情,就是主角团队辗转于大陆的七大王国之间,把那些潜藏在高位者中的月境信仰者给一个个的揭露出来,当众审判。 审判十三席的名号也是这样逐渐闻名于世,直到游戏剧情结束的前夕,维克大陆上所以有的月境崇拜的势力都被他们全部连根拔起。而通过《灰堡协议》的签署,虚无君王们也就此承诺不再会主动在现世传播自己的信仰。 而一千年以后的今天,威廉看到眼前的景象。 隐藏在矿洞深处三位虚无君王的塑像,被蚀魂蛛魔寄生的矿工,从无辜死者冤魂中召唤出来的梦魇恶灵。 这无一不在向他诉说着,在一千年以后的今天,月境信仰又死灰复燃了。 为什么唯独自己击退并封印月境的功绩从历史中被抹除了? 这就是答案。 “结果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了啊……” 威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电光在上面闪烁着。 “那我岂不是要重新通关一次了吗?” 第二十三章:死你一个 法术媒触敲击在了地上,一张纵横交错的雷网沿着地面蔓延。 所有被那雷光接触到的人都仿佛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跪倒在地,而原本飘在半空中的恶灵也是被跃起的雷光拉扯到了地面上。 雷光约束着每一个人都停在原地无法动弹,威廉拿着手中的武器“审判二”缓步走了上去。 “有些人已经被寄生太久了,其身体的一部分被改造成了月境魔物的构造,我不保证每个人都能救下来,但我尽我所能。” 走到一半,威廉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 审判武器一共有十二把,全部都是由虚无君王们亲手打造的,每一柄都对月境魔物有特攻,被它杀死的月境魔物都不是被放逐回月境,而是真正的死亡。 但因为它们纯粹的月境本质,这些武器是无法对现世的生灵造成伤害的。 威廉先前也是依靠着审判武器的这种性质,刺穿了西格蒙斯与科尔特的咽喉,杀死了寄生在他们喉咙里的蚀魂蛛魔而不伤害到他们。 没曾想威廉的这一次的回头救了那两个人。 一道水桶粗细的雷光向他身后的两人袭来,威廉赶忙挥动法术媒触,一道厚重的冰霜屏障瞬间凝结,挡在了西格蒙斯与柯尔特的身后。刹那间,耀眼的银色电光爆发,将整个颅骨神殿的大厅都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冰霜屏障被这电光给炸得粉碎,但其威力也被完全抵消了下来。 魔力凝结出来的冰霜碎块很快消散成了白色的雾气,威廉挥了挥手中的法术媒触,一阵微弱的风将雾气吹开。 从身后的矿道里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邪异的法袍,腰间挂着铁鞭,手里握着一根扭曲纠结的黑色法杖。 此人正是先前的那个监工。 “我差点都给你蒙过去了,那张纸上到底使用了什么幻术,连我一个有专家级头衔的魔法咏唱者都能骗过去?” 那人说完便环视了一下整个大厅的情况,先是确认了大厅中间三座虚无君王塑像的完好无损,再看向了被雷网禁锢在地上的矿工与恶灵们,接着漫不经心的扫过了面色苍白的西格蒙斯与柯尔特两人,最后才把稍稍有些凝重的目光看向了刚刚挡下他一击的威廉。 “七阶雷电系法术【麻木陷阱】,六阶冰霜系法术【寒冰屏障】,再加上能对我起效果的不知名幻术,你是命理星座为贤者座的专家级魔法咏唱者?到底是皇室派来的密探还是圣灵教会的执行者?” 威廉摇了摇头,刚打算说话,对方却是微微的颔首对他说道。 “无论阁下是皇室派的密探还是圣灵教会派来的执行者,既然你看到这里的情况了,那就只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给你选择了。” 他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一是尝试从我身后的矿道走出去,那么你将会因为矿道塌陷的意外而死在这座矿井里,没人会查出你死亡的真相。二则是你转身向那三女神许下守密誓言,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离开这里,这样的话,你大概率能还能见到外面的阳光。” “上一次也有人这么给我选择的,到现在头七都过了。” 威廉回答道。 监工扯了扯嘴角,虽然他听不懂“头七”是什么意思,但对方语气里拒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况且你要是真的想放我走的话,刚刚就不会那么不声不响的使用【龙雷枪】这种程度的杀招了吧。” 果然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呢…… 监工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先前在将那个新来的人放进矿洞以后,他便觉得有一种违和感,总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张调令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仔细回想却又回想不起哪里有不对劲,准确的说他事后连那张调令上写了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那种思维与现实脱节的感觉就像极了自己曾经中幻术【平静术】时的体验——明明眼前发生的事情让自己很愤怒,但就是无法做出相应的行为来。 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以后,他立马换了一身战斗装备下到了秘密的七号矿道之中查看,倘若西蒙公爵在矿洞里秘密举行月境崇拜仪式的事情被教会或皇室发现了,那这件事情可就真闹大了。 结果他刚好看到了对方清除西格蒙斯与柯尔特身体中蛛魔的那一幕。 心都凉了半截。 不过还好可以补救。 只要把他跟那两个逃脱了蛛魔控制的人烧成灰烬就好了。 趁着那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机会,他释放了一发七阶的雷电系法术【龙雷枪】。 结果好死不死对方正好回了一下头,然后以他所无法理解的速度释放了一个冰霜系的法术挡下那一击。 从对方那一瞬间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他自认自己没有把握拿下对方。 再到后来,对方拒绝了自己和谈的提议,他便是彻底的慌了。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能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只要对方向三女神立誓,那么即便到时候他在公爵那边解释自己这次失职的时候,还能算是将功补过,不会再被发配到更远的地方。 眼下看来却是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人为的制造一场意外,把一切证据全部销毁掉。 “所以你真的要拒绝我的提议吗?我先说好,假如你接受我的提议,那就只有脱困的那两个人需要死,其他的矿工只会是被洗脑修改记忆,完全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而已。但假如你要负隅顽抗的话,这个大厅里所有的矿工都要跟着你陪葬,你确定要让这些无辜的人因你而死吗?” 监工最后一次尝试劝说,并且从自己的袍子里拿出一枚源质银质地的封魔符文,只要他捏碎这枚符文,便可以通知玫瑰宫战法师厅的同僚们前来支援。 同时这么做也是断送自己在公爵那里的前程。 然而对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搞错了,今天这里只有一个人会死。” 对方说着拿法杖指向了他。 “那就是你。” 对于对方放出的狠话,他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心情沉重的用力握碎了手中的符文。 这个大厅里早就埋设好传送的法阵了,只需几秒钟时间增援就会到了。 他半是为自己前程感到心情沉重,半是对于干掉眼前这人感到胸有成竹的看着眼前那人。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大约一分钟。 增援依旧没到。 第二十四章:三位君王 “这是为什么……” 监工环顾四周,原本想像中【传送】魔法的电光并没有出现。 “很奇怪?” 威廉问道。 没等对方回答,下一个瞬间威廉便出现在了监工的身边, 他把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天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死,你没必要多叫几个人一起来送死。” 为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监工额头上冷汗瞬间流下来了,他结结巴巴的说。 “你……你等一下,我是西蒙公爵的宫廷法师,如果我死了,公爵很快就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就是要跟整个荆棘城对立了……” “哦,所以呢?” 还没等他说出下面的话,搭住他肩膀的手上雷光跳动,“啪嗒”一声,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那雷光让他失去了意识。 “你……疯了吗?这可是公爵派过来的宫廷法师啊!” 看到那个自称审判长的人一个照面把监工放倒在地上,西格蒙斯终于回过了神来,而接下来对方的举动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那人的手里浮现出了一根锋利的冰锥,正对着监工的脖子微微的颤动着。 今天下矿实在发生了太多超出他认知的事情,无论是这座颅骨神殿,还是寄生在他喉咙里的蚀魂蛛魔,亦或者是自己的认知这两个月以来被修改。 先前他的脑子一直处于嗡嗡作响的宕机状态下,也许是因为那些事情实在离他平时接触的东西太过遥远,即便真正的目睹到也没能让他产生太大的实感。 然而当他看到审判长打算直接杀掉公爵宫廷法师的时候,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回过了神来。 杀掉一名注册法师,尤其是杀掉一名宫廷注册法师到底意味着什么,在西格蒙斯的认知中还是很清楚的。 威廉回头看了西格蒙斯一眼,手中的冰锥没有停留,干脆利落的刺穿了那个监工的喉咙。 “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问道。 看着已经完全咽气的监工,西格蒙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每个注册法师身上都刻有名为‘残响’的记录术式,那个术式与星辰灯塔相连接,会记录他在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西蒙公爵是有权力调用查看星辰灯塔里记录的,你刚刚杀掉了宫廷法师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他知道,到时候你在整个黑水省都会被通缉。” 魔法咏唱者在这个年代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受限于星辰灯塔的数量与在星界中搭建的以太回路的密度,星辰律法能从星界引导入现世的魔力总量是非常有限的,因此能利用那些魔力的注册法师数量同样也是十分有限的。 根据白金法环联盟的公开数据,目前整个星辰律法系统大约只能维系两万名法师的同时存在,而维克大陆上实际的合法注册法师不过是一万两千出头而已。 相比于维克大陆的人口数量,那些人称得上真正意义上万里挑一的精英。 血统、资源、天赋、勤奋,只有具备多个特点,乃至以上四点全部都具备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 正因为法师是如此的珍贵与稀少的缘故,在帝国的法律中明确规定:杀害注册法师是绝对不可饶恕的死罪。 一般来说,能杀死一个法师的往往是另一个法师,所以星辰律法里有整整一个章节是关于减少法师之间互相杀戮的规定:比如严格规定了法师对决的适用情形与战斗规则,尽可能的减少法师决斗中的伤亡。 比如在星辰灯塔注册法师头衔的时候,觉醒导师会在每个法师的以太域里设置好名为“残响”的术式。一来让那些妄图谋杀法师的人投鼠忌器有所顾虑,二来即便一名法师被杀害了,当地的执法部门也能根据他死前的最后看到的景象确定凶手身份。 “有点意思,但这些东西不应该是一个矿工该知道的知识吧?” 听完自己的解释以后,对方好像对于接下自己即将被通缉的命运并不是很担心,反倒是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有关魔法咏唱者的东西。 “你是从哪里知道‘残响’这个术式的?” 西格蒙斯看着对方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曾经也是一个魔力亲和者,甚至读过奥法大学的预科班。” “曾经是什么意思?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魔力天赋还能消失的。” 西格蒙斯闻言凄然一笑。 “当然没有消失,而是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 威廉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那时候我的母亲得了很重的病,但去教会治疗需要一大笔的募捐费用。有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找上了我,问我愿不愿意把自己的魔力天赋卖给他。” 西格蒙斯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因为实在急着用钱我就答应了他,他拿出了一张转让契约让我用血签下,然后用一把锯齿匕首在我的胸口上刻下了我命理星座的镜像图。他事后给了我十金瑞尔,从那天以后,我对于魔力的感应便越来越差了,大概一年以后我即便是在星辰灯塔里也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魔力存在,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被奥法大学给劝退,辗转了很多地方最后到了这里。” 在对方说着自己往事的时候,威廉使用了法术【魔力探测】简单的探测了一下西格蒙德的魔力波动。 普通人的以太域都是如薄雾一般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包裹在身体周围,而魔法咏唱者的以太域则是从集中在大脑或心脏位置,然后流淌出魔力在体内循环。 但西格蒙德以太域却是在胸口上由几颗星辰构成了一幅逆位的星座图,魔力不断从那里逸散出来。 他对于命理星座的感应被人嫁接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同时也导致了他在以太域里无法再积蓄更多的魔力。 就像一个不停在漏水的水桶。 理论上假如他靠冥想自己在以太域中构建自己的回路,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命理星座与星辰律法的共鸣的话,还是能重新恢复魔法天赋的,但他对于命理星座的那几系魔法的天赋是完全丢失了的。 当然,这样也就成了现在所谓的异端法师。 “后来呢?” 想到这里,威廉继续问道。 “什么后来?” 西格蒙斯奇怪的问。 “你的母亲后来怎么样了,得救了吗?” 西格蒙斯听到这个问题低下了头。 “没有,当初同一批送进去的病人里有一个是感染吸血热的,牧师没有及时发现隔离,当天夜里那个病人发作把所有病人全部杀掉,完成了吸血鬼的晋升仪式以后跑掉了。” “你有后悔过吗?” 威廉看着西格蒙斯的眼睛问。 “后悔什么,后悔去救我母亲吗?” “后悔放弃了自己成为魔法咏唱者的机会。” 闻言西格蒙斯也是认真的看着威廉的眼睛说。 “我确实很后悔自己没有了成为魔法咏唱者的机会,但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我永远失去了亲手去杀掉那个吸血鬼的机会。” “很好。”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什么很好?” 威廉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看向了先前被他杀掉的那个监工说。 “你先前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敢直接杀掉这个宫廷法师吗?说实话,在你跟我说那个名为‘残响’的术式之前,我根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那岂不是……” “当然即便我知道有这个东西,我同样还是会杀掉他。因为不杀了他,躲在他身体里面的那个东西就不会暴露出来。” “什么东西?” 一道火焰从威廉的法术媒触上射出,几近白色的火焰在即将触碰到监工尸体的时候,一股黑色的瘴气突然弥漫了出来,将那道火焰消弭于了无形。 监工原本毫无声息的尸体如一具牵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原来你早就察觉到了吗?真是没劲,我原本还打算等你离开以后,让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把这里的人全部从里面吃空。” 从监工已经被洞穿的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随即尸体开始不断的抽搐变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这具尸体当做即将破开孵化的茧一般。 随着一阵令人心颤的血肉撕裂之声,一个上半身是身材曼妙女性,下半身有着八条蛛腿的月境魔物从那具尸体中破蛹而出,一阵浓厚的瘴气弥漫在了她的周围,掩盖住了她的隐秘部位。 低语女皇的眷族,织网者。 “然后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他们一个个神色自若的在原地等你,还没等你松一口气,所有人都突然碎成了碎片。到那时候,你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在我看到有蚀魂蛛魔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织网者存在了。它们之于你,就好像亚魔之于蹒跚魔一样,都是强大月境魔物的力量碎片。” 威廉淡定的回答道。 那个织网者舒展着自己的肢体,然后那浓重的瘴气在它的手上凝结成了一把遍布着倒刺的长枪。 “哎呀,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能知道织网者的特征呢。我原本以为自从那个什么星辰律法颁布以后,所有有关于织网者族群的资料都被销毁了呢。” “刚刚那个监工是你的契约者吗?” 威廉问道。 美艳的织网者轻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假如他是的话,你只用打破你身后那座我主的塑像就能把我放逐回月境了呢?很遗憾的告诉你,他并不是,我真正的契约者只是让我附身在他身上作为保护这座神殿的最后保险而已。” 西格蒙斯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背脊发凉。 眼前这个邪物居然是西蒙公爵召唤而来的,那今天在这里的人绝对都要死定了,无论如何西蒙公爵都不会让这里的秘密都暴露出去。 “跟象征着阴谋与背叛的低语女皇签订契约做交易,那个西蒙公爵的脑袋大概也是有点问题呢。” “见到高位月境之灵还不逃跑,我觉得小哥你的脑子也有些问题呢。” 威廉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那位西蒙公爵挖出这座神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既然敢同时祭祀那三位虚无君王,我不相信他只是为了要多挖一些源质银矿。” 织网者闲庭信步的围着威廉转着圈子,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她停了下来,正好将那三座女神的塑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在套我的话吗?” “你如果不想说可以先选择战斗。” 威廉说着,手上的法术媒触上亮起了火光。 “呵呵呵,你可真有趣,我现在有些好奇你是什么人了。葬魔机关的圣骑士一个个脑子都有问题,而湮灭之塔的猎魔人甚至连人格都不存在,现在能够接触到月境知识的也就只这两个组织了,但你却是都不像,难不成你也是一个月境的契约者?” 它说着朝威廉妩媚一笑。 “嘛,我是有立过誓言绝不会把自己契约者的目的说出去的,所以虽然我很想告诉你那件伟业的全貌,然后欣赏你那恐惧而绝望的表情,但很可惜我完全做不到呢。” 果然是这样吗? 威廉微微叹了口气,感觉现在情况比自己原想的要严重很多了。 既然这里有三位虚无君王的塑像,那证明那个西蒙公爵绝对不止只是跟低语女皇签订了契约。 同时跟三名虚无君王签订契约要完成的所谓“伟业”到底是什么,虽然他还不是太清楚,但祂们三联手能做到什么程度的事情,威廉在游戏里还是见识过的。 那三个麻烦而小心眼的女神曾经联手将一座有几十万人居住的岛给沉入了海底,就因为他们不愿意公开信仰自己。 “所以说小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属于哪个组织的呢?是葬魔机关还是湮灭之塔,亦或者是其他月境的教团?” 织网者抚摸着那柄长枪对他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是终焉守望者的人?” 织网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话,终焉守望者?这都是八九百年前的事情了吧,你这是吟游诗人的故事听太多了还是怎么?” 威廉抬起了另一只手拿着的那柄剑,那柄能够真正消灭月境魔物的武器——审判二。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属于终焉守望者,是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第二十五章:织网者与棋局 低语女皇的月境领域名为“丝之巢”,传说现世每个凡人的阴谋都会在那里化为丝线,最终汇聚成一张广阔到看不到尽头的蛛网。 低语女皇盘踞在这张蛛网的中央,所有的丝线都汇聚到祂的手里。祂感受着此世所有阴谋的震颤,然后命令眷族织网者们按照祂的意志不断编织这张阴谋之网,以此令所有阴谋都按照祂的意志变化。 在游戏里,低语女皇与祂的眷族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四处留下谜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行事时也是喜欢不断地反转再反转,各种精妙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如同鲁布·戈德堡机械一般复杂而精密,并且多余而无用。 不过关于低语女皇更出名的一点,却是祂那些看似完美的计划往往会在最后一步因为一个致命的细节出错而全盘皆崩。 所以在游戏论坛有很多玩家都说低语女皇是“从头到尾计划通,最后一步被打崩”的典范。 当然,按照低语女皇自己的说法,祂只在乎阴谋编织那错综复杂的过程,至于阴谋是否能完成祂并不太在意。 也算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典范了。 不过威廉觉得祂这么说纯粹是为了给自己留面子,不然没法解释为啥每次在计划被破坏以后,祂总会恼羞成怒的直接增派眷族下场,甚至有时候会亲自下场动手。 当下,威廉眼前的这个织网者便没有了平时那股子谜语人说谜语时的奇怪愉悦感,尽管脸上还挂着礼节性的笑容。但光是从它愿意以真身站出来与他对峙这点来看,他估计对方的心态已经崩得差不多了。 毕竟他的出现绝对是对方意料之外的事情。 “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听到威廉的话,织网者的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 自称自己是终焉守望者的成员并不稀奇,毕竟他们当年的事迹早已升华成了传奇。大陆上许多组织,包括一些帝国的官方组织都会声称自己是传承自终焉守望者。 但能说出审判十三席这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名字,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月境十三位虚无君王曾经联手在现世抹除掉的存在——甚至包括它这次在现世受肉降临,最重要的任务也是要…… 想到这里它立马问道。 “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说谎…… 作为日夜为低语女皇编织阴谋之网的织网者,它早就了解过那十三个狂悖之徒的最终结局,无论是他们本人还是那些苟延残喘的继承者,都不可能现在来到这偏远的荆棘城。 “不信吗?” “我信。” 织网者说完扯动了嘴角笑了笑,下一秒它毫无征兆地朝对方冲了过去。 它的速度快如一道残影,在离对方不到三米的时候猛的高高跃起,居高临下的一枪刺向了他的头颅。 “铛!” 威廉挥动“审判二”挡下了这一枪,同时法术媒触上早就准备好的【炎枪术】也释放了出来。 跃在空中的织网者无处借力,绝不可能躲过这一记炎枪。然而在炎枪火光的映射下,它妖艳的脸庞上却是露出了一副“你上当了”的表情。 它下半身纤细而有力的蛛腿轻踏,交织在空中的蛛丝在火光中映出了若隐若现的光芒。织网者在半空中踏着不知何时织罗好的蛛网,躲过了威廉释放的【炎枪术】,随即翻身绕到了威廉视线的死角位置。 时间来不及让织网者转过身来,瘴气凝聚成了一把漆黑的短刀出现在它的另一只手上,它反手握住往后一刺,尽管无法用眼睛确认,但那把短刀还是精确的刺向了威廉脖子的位置。 一股刺入肉体中触感从它的手中传来,但没等它细细品味,一股剧烈的疼痛却是从自己的后背位置传了过来。 “啊!” 织网者惊叫一声转头过来,随后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脖子前出现了一道闪烁着雷光的空间门,自己的短刀并没有刺进他的脖子,而是刺进了那扇空间门里。 织网者看向了自己的后背疼痛传来的位置,那个人的法术媒触也是指在了那里,另一扇空间门在那里展开,先前自己刺出的那一刀从那扇空间门中刺到了自己的身上。 来不及恼怒,那人手中的法术媒触上再一次闪烁起了火光,又是一发【炎枪术】在蓄势待发。 织网者趁着法术还没成型立马拉开距离。 没等它跑出几米,炎枪便呼啸着袭向了它的后背。它踩在丝线上,扯动着一张大网拦在了炎枪前面,虽然丝线只阻挡了不到0.1秒便被烧成了灰烬,但也是给了它些许的反应时间躲开了这一击。 威廉看着对方狼狈逃窜的背影,没有急着继续补上法术,而是回忆先前对方先前攻击的速度与力度。 织网者在游戏里属于以速度与攻击力见长的刺客型精英怪,光就速度与攻击力来说要比之前碰到的蹒跚魔要快上太多了,即便是他要跟上对方的攻击速度,也需要打起七八分的精神。 所以他打一开始就悄悄给自己套上了【折镜】、【白霜】、【龙皮术】、【黑铁身躯】等多个防御法术。 只可惜没空给自己换上一套防御力高的装备。 “好歹把话说完再开打吧,你这样会让人觉得很没礼貌知道吗?” 见织网者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以后,他才开口说道,语气轻松得就好像刚刚对方没有突然发难攻击他一般。 “你这个……” 织网者身后的伤口在缓慢的愈合,但短刀携带的蚀魂诅咒却是对自己也有效果,一股被许多蜘蛛噬咬的疼痛感不断地从那道伤口上蔓延,令它不由地紧咬牙关。 “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现在说出自己来荆棘城的目的,以及说清楚那三位虚无君王究竟在忙活什么伟业,我就只会把你放逐回月境。” 威廉说着,用手中的审判二指向一旁的地面上。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就跟你那永恒的生命说再见吧。” 织网者这才注意到了他手中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直剑,随后又沿着剑指着的方向看向了一旁两只蚀魂蛛魔的尸体。 没错,是尸体。 所有的月境魔物在现世死亡以后,都应该是化作黑色的盐晶消散才对,怎么可能会留下尸体? 除非…… 审判武装?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小小的荆棘城里居然会有两把审判武装出现? 难道这人真的是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但他会是哪一位审判席的传承者呢?还是说他是某个审判席本人? 难道他也是为了另外一把审判武装来荆棘城的? 但低语女皇可是花费极大的精力调整编织过整张阴谋之网,确保了绝不可能有任何变数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啊。 看着对方手中那把能真正杀死自己的剑,织网者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先用半真半假的话稳住对方,然后趁机找机会逃跑吧,哪怕自杀也行,必须要回月境把有新的审判武装出现的情报告诉女皇陛下。 只要把这个情报告诉了祂,即便自己违反了守密誓言,低语女皇也是会原谅自己的才是。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织网者开口道。 “我等是为了……” 只可惜它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脚下便出现了一个亮银色的法阵,一股强劲的旋风凭空出现将它吹到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四根冰川尖刺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刺出,将它牢牢的钉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你……” 它一脸慌张的看向威廉,此刻在他的周围浮现出了七八个不同颜色的法阵。 “等……等一下!” 风刃、雷暴、火焰、冰刺…… 七八个不同属性的法术劈头盖脸的砸到了织网者的身上,将它炸了个七成熟。 “为……为什么?” 在弥留之际,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个魔法咏唱者,织网者半是疑惑半是不甘的问道。 “你不是说只要我告诉你……” “相信一个象征着阴谋与背叛的月境魔物会告诉我真相?你觉得我真的有那么傻吗?” 说完,威廉一剑刺死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织网者。 “你的目的我去问你的契约者不就好了吗?” 冰川尖刺化作魔力消散,织网者的尸体倒了下来。 威廉回头看向了已经完全看呆了的西格蒙斯与科尔特。 “我想雇你们还有那些矿工一起帮我挖一座要塞,报酬给够,你们愿不愿意?” ………… 玫瑰宫,会客厅。 西蒙公爵正在与一个中年人对弈着一局王寇棋,他执王方,而对方执寇方。 “城堡就这么让出来了吗?” 那人把城堡里的卫兵棋子移除,换成了变节者。 “但你的流民被我的骑士给切断了。” 西蒙公爵平静地将骑士的棋子往前推了两步,堵住了对方流民的位置。 “这样一来,即便你的变节者占领了城堡,也只是一座孤城而已,下一个回合我禁卫队就能把它给夺回来。” 中年人见状摇了摇头。 “一步险棋。” “有时候不得不冒这种险。” 西蒙公爵回答。 “就像现在一样?” 西蒙公爵闻言放下了手中敲打的棋子,他看着那人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下王寇棋时,我总会选择执王的一方吗?” 中年人回答道。 “因为你身处着王的位置?” “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是成王败寇,所以我更希望自己站在成功者,站在王的角度上接受他人的挑战。” 公爵回答道。 “你已经是王了,黑水省的王。” 中年人提醒道。 “被套着项圈的王?” 西蒙公爵摇摇头,接着说道。 “在拿回往昔黑水王国的权柄之前,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中年人叹了口气,不再与他讨论这个。 他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思考了半晌,最后只得无可奈何的摇头道。 “这局我恐怕已经输了,公爵陛下,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请等一下,文森特,你今天来这里不可能只是想输我一场棋局的吧?” 文森特·冯·伯格曼,命理星座为贤者座的大师级魔法咏唱者,玫瑰宫法师厅的首席宫廷法师,在西蒙公爵上位之前就一直在辅佐他,是他最为信赖的顾问。 “我想问什么公爵陛下您明白,而您的回答是什么,我通过刚刚那局棋也明白了。” 文森特低头说道。 “还在纠结圣墓的事情?” “你我曾经一同下到过圣墓的深处,也看到过上面的警告,您应该知道那不是我们能利用的力量。” “但那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文森特,曾经那个敢与帝国白金法环成员决斗的勇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谨慎了?” “夺回源质银产业跟利用圣墓的遗产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 文森特深呼吸了一口。 “您应该还记得吧,为了阻止那个存在的苏醒,那里可是埋葬了两位审判席的尸体。” “那你也应该记得,圣墓上也写明白了,那位的残留的意志到如今也快要被磨灭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等二十年的时间才开始执行这个计划。” “公爵陛下,容我先告辞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文森特也不再多言,而是告辞转身离开。 他走到一半时,公爵突然问道。 “你的女儿还好吧?听说这次外出考古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文森特微微停顿。 “已经关完禁闭让她回奥法大学了,先前我托莱茵大师把她从考古系转走,她这辈子都别想再接触古墓与遗迹了。” “那个救了她的法师有找到吗?” 公爵问。 “没有,她一直不愿意说他是什么人,不过那孩子一向心软,我怀疑那人是个异端法师。” 说到他的女儿,文森特一向严肃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紧绷了。 公爵点了点头,然后悠悠的叹了口气。 “唉,文森特,所以这一切是因为你女儿吗?” 文森特不再言语,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玫瑰宫。 第二十六章:梦魇侍女 “你说他察觉到什么了没有?” 宫廷法师文森特离开以后,西蒙公爵盯着桌上王寇棋的残局有些愣神。一个分辨不出老幼的声音突然回响在了一旁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如果他什么都没察觉到,那他就不是那个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焦痕贤者’文森特了,而且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不是吗?” 公爵回答道,然后欠过身打算把棋盘收起来,但一只手却是拦在了他与棋盘之间。 那只手上缭绕着一层如梦似幻的薄雾,在氤氲的光泽中,其外形不断发生着变幻,时而白嫩如少女,时而枯朽如老人。 西蒙公爵抬起头,这手臂的主人也是缭绕在一层薄雾之中,它的外貌随着雾气的流转在不同年龄之间变幻着。 虚无君王噩梦之主的眷族,梦魇侍女。 同时也是与他签订了血契的月境之灵之一。 “他会亲自去圣墓里调查的,我了解他的性格。” 西蒙公爵说道。 “我原以为你会更顾念旧情一些,毕竟他都辅佐你二十四年了。” “他已经老了,现在只是一个挂念女儿的老父亲而已,早就不再是那个曾经敢于质疑星辰律法,敢于反抗帝国暴政的战士了。” 梦魇侍女闻言脸上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你还是为了让他成为一名战士而努力过不是吗?不然那个蹒跚魔的契约媒触是怎么落到戴维·奥比斯的手上的。” 西蒙公爵无言叹息。 梦魇侍女则是轻笑了一声。 “我其实很好奇,假如没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端法师出来搅局。文森特大师真因为女儿的惨死而重新成为了战士,那你又要再从哪里再找一个临近传奇领域的魔法咏唱者代替他作为‘王寇仪式’的燃料呢?” 西蒙公爵没有说话,而是转头透过窗户看向了一旁伫立的星辰灯塔。 梦魇侍女先是惊讶的看向了那座灯塔,随即抑制不住的大笑了出来,它的形象也是伴随着笑声飞速的变幻着。 “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有趣了,居然是打算用星辰灯塔的守灯人作为仪式的薪柴。不但是帝国皇室,你就连运行星辰律法的星辰议会也要视作敌人吗?看来我是要真心感谢那个不知名的异端法师把他女儿给救出来了啊。” “不是因为这个……” 西蒙公爵回答道。 “计划一旦开始,我与星辰议会的决裂也是迟早的事情。黑水省想要真正的独立,想要重现当年黑水王国的辉煌,那便不只是要在世俗意义上的独立。更是要在超凡层面上与信仰层面上彻底摆脱帝国的控制。” 八百多年前,大英雄威廉·凯恩的转世泰拉一世以武力征服了整个维克大陆建立瑞尔帝国,而后敢于挑战帝国权威的势力不胜枚举,历史上也确实有独立成功的例子。但这些势力最终都只是昙花一现,不过几年又无奈的重回了帝国的疆域。 究其原因,世俗政权只是组成瑞尔帝国的一部分。这个名为帝国的庞然大物同时由皇室家族、星辰议会与圣灵教会,这三个象征着世俗、超凡与信仰的支柱共同构成的。 西蒙公爵明白,想要完成家族八百年来的夙愿,就必须重建属于自己的三大支柱。 圣墓的遗产是他唯一的希望。 “等仪式成功,我掌握了那支大军以后,我便会在黑水王国重现三女神的信仰,并且开放月境的契约魔法取代星辰律法作为新的魔法基盘。” 梦魇侍女没有接公爵的话,而是把手指按在暴民的棋子轻轻一推,顶掉了对方象征着贤者的棋子。 “王寇王寇,叛军只有在弑君以后才能成为新的王者,想要继承黑水之王的遗产,你还是要真正扮演一次叛军才行啊,银流矿洞那边的准备怎么样了?” 西蒙公爵笑了笑。 “放心,那里全部交给了织网者处理了,它……” 话说到一半公爵停了下来,他脸色剧变,接着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 梦魇侍女问道。 “怎么了?” “刚刚织网者在我的以太域里消失了。” 没等他继续说明,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公爵大人,星辰灯塔发来急报,法师厅有‘残响’术式发动了,就是您派遣到银流矿洞的那位……” 一位传令官匆匆闯了进来,接着他看到了坐在他身边不断变换着形态的梦魇侍女。 “大……大人,这是?” “你过来。” 梦魇侍女朝那名年轻的传令官勾了勾指头,那人便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它走了过去。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在那名传令官的眼里,这个浑身笼罩在薄雾中的女子形象不断变化,时而年轻美艳,时而苍老丑陋,最终形象变成了他所钟情的一名贵妇模样。 “我看到了……” 传令官握住它的手有些神志不清的说。 而下一个瞬间,那名女子变成了一具腐败溃烂的恐怖模样,它一把扯过对方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张开自己爬满了毒蛇的嘴朝他拥吻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个传令官在这一吻中化成了一堆泡沫消失,只留下了一地的衣物。 梦魇侍女在做完这一切后,弯下腰拾起了那人的衣服扔进了壁炉里。 “不介意我没经你的允许这么做吧?” “现在不是聊这个事情的时候,织网者怎么可能突然就……” 公爵有些急躁的说。 “让我去看看如何?” 梦魇侍女用拨火棍翻动着传令官的衣服问道。 “不行,银流矿洞里出现一个月境之灵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如果是教会或者是皇室那边的密探话,现在就不能再加重我这边的嫌疑了。” “我可是跟那个只会在背后玩弄小手段,一旦计谋被戳破就丑相百出的女人不一样,我的伪装不会有人能看穿的。” 西蒙公爵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无论怎么说,对方有着足够打败织网者的实力,你去风险太大了。你先去把‘弑君者’给控制住吧,我必须保证即便在最坏的情况下仪式也能照常进行。” “那矿洞那边你打算让谁去呢?” 公爵闻言紧锁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道。 “就按照银流矿洞暴动的预案,派遣三个中队的荆棘黑卫跟五名战法师去平息暴乱,由文森特大师带队好了。” 说完,西蒙公爵叹了口气。 “老朋友,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了啊。” 第二十七章:石匠修会 “那些人说不想跟你走。” 西格蒙斯有些局促的对那个自称审判长的人说。 “为什么?不满意我给的报酬吗?” “不是的。” “还是说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怎么可能,他们都看到那个怪物的尸体了。” 威廉杀死了织网者以后,寄生在矿工体内的蚀魂蛛魔都被他们呕吐了出来,少数几个寄生程度严重肢体被改造成月境魔物构造的矿工,被改造的肢体也是随着织网者的死亡而化作了黑色盐晶消散。 万幸是没人因此而死,寄生程度最深的几个人也只是落下了残疾。 两个月来被修改的认知与当下的现状的巨大差别令他们陷入了混乱,许多人好半天都无法冷静到能听懂人话的程度,直到威廉释放了一个【广域平静】才让这些人都安静了下来。 简单的解释以后,威廉安排西格蒙斯与科尔特去安抚那些矿工,而自己则是把那些被禁锢住的怨灵全部抹消掉,然后走到了颅骨堆砌成的小山那里检查。 这种颅骨堆砌成神殿的样式他很熟悉,当年在彻底清除黑水王国的月境崇拜之前,这种颅骨神殿也算是一种半公开的月境崇拜祭坛了。 曾经的黑水王国盛行月境三女神的信仰,许多流传至今的风俗习惯也是在那时形成的。 比如土葬与祖先崇拜。 因为这个世界是有真正的死灵法术存在的,为了防止僵尸、幽灵或水鬼的肆虐,维克大陆各种族都在很早以前就普及了火葬。 但唯独是黑水沼泽地区坚持使用土葬至今,因为这里的人们坚信火化死者的尸体会使先祖的灵魂消散,会让自己无法与先祖进行交流。 即便后来终焉守望者揭穿了这种习俗很大程度上是饥腐女士为了扩大自身领域的阴谋,而许多所谓的先祖灵魂显灵的事件不过是低语女皇为了编织阴谋之网而做的伪装,大多数先祖托梦也是噩梦之主假借梦境汲取凡人的激烈情绪的手段。 但持续了千年习俗的惯性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先前威廉在荆棘城闲逛的时候,发现圣灵教会虽然能提供全套的火葬与安魂的仪式,但更多当地居民还是会选择将死者葬入城外的大墓园里。 眼前的这种颅骨堆砌的神殿就是一个体现。在当年的黑水王国在发生了自然灾害或者战争,出现大量死者来却又来不及下葬的时候,就会选择只留下死者的头颅下葬,而把身体给火化防止大瘟疫的流行。 而这种堆砌颅骨的地方,在事后也就容易成为月境教团们用来举行仪式的地方。 但为什么会出现在银流矿洞底下?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威廉走到了三女神的塑像前,想在那里找一些线索,而这时候西格蒙斯走了过来,告诉他有些矿工不愿意接受他的按市场的三倍报酬雇佣他们去挖掘遗迹的事。 “那是为什么?我不认为他们有拒绝的权力。” 威廉的话令西格蒙斯微微变了脸色,他犹豫了一会儿说。 “审判长阁下,这里的人都非常感谢您救了他们,他们都相信您是一个仁慈的人……” 威廉闻言转过了头。 “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在用恩情挟持他们,还是觉得我在用力量威胁他们?”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包括我在内还有大概一半的矿工弟兄都愿意接受您的委托,但剩下的人……” “我明白了……” 威廉叹了一口气。 “他们不敢跟我走,是在担心我杀了那个宫廷法师,担心彻底触怒了那个什么西蒙公爵对吧?” 西格蒙斯微微点头。 “只要还在黑水省境内,就没人敢违抗西蒙公爵,即便他欺骗了我们,还施加了那不知名的魔法,但他也依然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领主……那些人觉得,假如跟着您这个杀害了公爵宫廷法师的人一起走,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力吗?” 西格蒙斯摇了摇头。 威廉轻叹道。 “他们不跟我走才是真正的没有活路。”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那些不愿意接受他雇佣的矿工。 他们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见威廉看向他们,纷纷都低头行礼,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他在内心深处摇了摇头。 “寄生在身体里的枷锁好去除,埋藏在灵魂里的枷锁没法去除啊。” 威廉感叹了一声,说完他看向西格蒙斯问道。 “剩下愿意去的人呢?” “包括那些已经受伤了的,还有愿意在赚完这笔钱以后去别的省份谋生的。” “那你呢,你也是打算赚这一笔钱去其他省份谋生?” 西格蒙斯摇了摇头。 “审判长阁下,我之前听到你自称自己是终焉守望者,审判十三席了。虽然我不知道审判十三席是什么意思,但从那个怪物的反应还有你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想必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名号。” “所以呢?” “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出人头地的机会?” “复仇的机会。” 西格蒙斯一字一顿的说,接着他咬了咬牙继续说。 “还有重新踏上魔法之路的机会。”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六颗苍蓝色的宝石。 “很多年前,终焉守望者有一个专门打造兵器,修筑要塞的分支,里面集结了全大陆最优秀的建筑师、铸造师、附魔师、炼金术师,你们接下来要去挖掘的那座要塞遗迹也是出自于他们之手。” 威廉说完把那六颗宝石往空中一抛,六颗宝石悬停在了半空中,闪烁的电光将它们连成了一个六边形,勾勒出了一扇泛着涟漪的传送门。 “这个分支的名字叫做石匠修会,先前我有打听过,这个组织在泰拉征服以后便被帝国解散,不复存在了。” 看着这边的突然打开了一扇传送门,不远处的矿工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叹。 而西格蒙斯则是看着传送门外另一头那座残破而古老的要塞不由出了神。 “西格蒙斯,你带愿意去的人穿过这扇门吧。” 威廉对愣神的西格蒙斯说,没等他回答,他接下来提高了声音,用无比肃穆的语气说道。 “但是,只要穿越了这扇门便意味着你我之间的契约就此签订。” 第二十八章:规划 “契约?” 西格蒙斯问道,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要重建终焉守望者,那作为后勤部门的石匠修会自然也要重建。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能带领这些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将黄昏要塞完整的挖掘出来的话,那便证明了你的价值,届时我将亲自授予你石匠候补的头衔。” 重建终焉守望者? 整个维克大陆谁有资格说这句话? 西格蒙斯不敢往深处想,但某个可能又令他不由有些颤抖。 虽然他不知道石匠修会是个什么组织,也不清楚石匠候补究竟是个什么头衔,但他明白,今天是否跨越这扇传送门大概是他此生最大的一个抉择了。 但这种事情还需要抉择吗? 他跨步穿过了那扇传送门。 跨越的瞬间,西格蒙斯感受到了一股汗毛竖立的轻微刺痛,但只是转瞬即逝。随即,不同于矿洞下浑浊而沉闷的环境,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此刻,他已经身处在了某个山脉的隘口位置,那座残破而雄伟的要塞就在不远处伫立着。 他转过身朝传送门的另一边的人群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其他的矿工见此也纷纷跟着穿越传送门走了过来。 但审判长却是站在另一头没有动,过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走过去了,他举起手中的施法媒触,一股深邃的黑暗穿过了了传送门落到了人群前的空地上。 三个漆黑的法阵在那片空地上浮现,三个高大的骑士从法阵中升起。它们浑身包裹在厚重的铠甲之中,一人手持巨剑,一人手持长戟,一人手持大斧,它们如雕塑一般站定待命,面甲下发出幽幽的红光。 看到这三个突兀出现的骑士,人群中爆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传奇级召唤系法术【幽界骑士】。 “毋需恐惧!” 审判长说道。 “它们是我的仆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作为你们的护卫,如果遭遇到敌人,它们会拼上自己的性命保护你们。” 审判长的声音透过传送门传了过来,随后他朝西格蒙斯扔过来了什么东西。 西格蒙斯一把接住,那是一个满满当当的包裹。 “巴兰诺,精灵族的压缩食物,吃一片就能管上三天,这里的大概够你们所有人吃上一周。之后我会开辟一条专门的传送门为你们运送补给。” 西格蒙斯打开了包裹,里面是好几盒精致的片状的食物。 巴兰诺这种食物他有听说过,那这是一种翠玉省森林精灵们的高端奢侈品,甚至每年上贡给皇室的贡品中都会包括这种食物,据说会根据食用者当天的心情变化风味与口感。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食物,哪怕只是一小片巴兰诺,在荆棘城黑市都能卖出几十金瑞尔的天价。 假如这几盒巴兰诺都是真的的话,就这些东西的价值,就足够雇佣他们干十年活了。 西格蒙斯掂了掂手中的盒子,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的这个抉择可做得太对了。 “还有什么需要,现在都提出来吧。” 传送门另一端的审判长说道。 ………… 等到威廉把传送门关上,他回过头看向了剩下的矿工。 “如果你们现在想加入还来得及。” 其实假如只是要挖掘遗迹的话,他根本没必要雇佣这些矿工。 他只要多花一些精力与时间召唤各种元素侍灵就能够完成这一切。 效率更高,投入资源更少,而且更安全。 但他不可能永远都是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给办好。 来银流矿洞之前,他在荆棘城体验了三天的生活。 那三天在荆棘城的见闻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以威廉·凯恩这个身份示人了。 这一点其实在他得知自己穿越了一千年以后就隐约有察觉,但他在潜意识里却一直在拒绝承认这一点。 我作为终焉守望者领袖,十三审判席审判长,救世联军总指挥,月境之灾祸,七大灾厄之封印者,魔法变革者,圣灵守护者,七大世俗王国荣誉勋爵……居然还要隐藏自己的名字行事? 要知道当年科斯帝国的皇帝看到他都要低头行礼表示尊敬的,虚无君王的化身降世都要他称他一句征服维克大陆最大的阻碍。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在莉莉安娜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也是没考虑多久就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如今想来,当时确实太过草率了。 之前只是听莉莉安娜一家之言,等到在他荆棘城逛了三天以后,他才真正的感受到“威廉·凯恩”这个名字的分量。 上到圣灵教会里牧师宣讲的经文与教堂彩绘玻璃上的宗教画,下到平民百姓在赌咒发誓时的见证与门联上的祈福对象。在荆棘城里,他几乎每走几步就能听到或看到一次自己的名字。 也正因如此,当这个名字成为了一个符号,一个习俗乃至一种信仰以后,那便就跟威廉·凯恩本人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只要有人打着他旗号行事,就会按照自己的理解重新诠释一次他名字的意义。 而在这一千多年中,打着他旗号的人可从来没少过:自称是他转世的开国皇帝;无数自称是他转世的失败反叛者;在他的名字升为圣灵以后,从没停止过争论的圣灵教会各大教派;有往不知第几手传说里继续添油加醋的吟游诗人,以及听着那些传说长大,把他当做某种寄托的芸芸众生。 威廉·凯恩这个名字在如今能够用来代表一切,但唯独不能代表他本人。 同样的,他没法通过这一个名字去重新取回自己曾经的身份与权力。 即便现如今教会以他的名义宣传教义,即便帝国皇室都要自称有他的血脉来体现自己执政的合法性。 但那都跟他本人没有什么关系。 假如皇室与教会真知道他回来了,那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绝对不会是向他献上王冠与权杖,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弄死他。 他们要的只是这个名字本身,而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威廉自认自己很强,但想要重新拾起原来的身份,光靠纯粹力量上的强是不够的。 人力终究是有限的。 他需要新的追随者,他需要扶持自己的势力,他需要从头开始重建终焉守望者。 而接收那几十号矿工,接管整个银流矿洞,掌握整个源质银产业,乃至控制整个荆棘城,只不过是他为自己规划的第一步而已。 第二十九章:王寇转化 如威廉所想的一样,那些矿工都拒绝了他的提议。 惶恐、谦卑,但态度坚决。 在再三提醒依旧没能改变他们的看法以后,威廉觉得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有些事情劝服不了就没办法,强行用力量压服别人只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但是你为什么也留在这里了呢?” 威廉回头看向那个名为科尔特的少年,疑惑的问道。 先前那个因为打瞌睡而被监工抽了一鞭子的少年待在了威廉的身边,他既没有穿过传送门前往哀伤山脉,也没有跟剩下的矿工一起回到地面。 “我的父亲需要人照顾,现在还不能离开荆棘城。” 科尔特如此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上去呢?” 威廉指了指通往矿井电梯的那条路。 “跟在你身边才是安全的。” “明智的选择。” 威廉说着走到了三女神的塑像前。 “但我没时间把你送回家,到时候安全带你离开矿场以后,你自己再想办法带你爸离开荆棘城吧。” 他边说边仔细检查了三女神的塑像,确定了它们除了作为召唤月境魔物的最初锚定点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特殊的作用。 随手把塑像砸碎以后,他又简单检查了一下塑像后面的那座颅骨神殿。 检查这个只是以防万一,这种颅骨神殿本质是一个以死者灵魂作为薪柴的魔力炉,作用基本上都是为大型仪式提供燃料而已。 果然在那里也没有任何线索。 那么剩下的只有那些矿工在岩壁上开凿的地方可能是这个仪式的真正主体了。 威廉走到了岩壁前,手指轻抚过被开凿出来的痕迹。如他所料,先前那些被控制的矿工们,沿着源质银的矿脉上凿出了某种有规律的图案。 源质银是一种对魔力有极强亲和力的金属媒触,即便是未曾开采精炼的原矿,也具有着封入魔法的性质。 威廉双手按着矿脉,以这整条矿脉作为施法媒触释放了一个【照明术】。 淡银色的光芒沿着岩壁上源质银的矿脉点亮,一个还未完成的繁复图画逐渐盘绕在了这座大厅里。 那是一条龙与一条蛇衔咬着对方的尾巴,不断互相吞噬着对方的图案。 “这是什么?” 科尔特绕着这个发亮的图案转了一个圈,好像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他们开凿出来的。 而威廉看到这个图案也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凝重的说。 “王寇仪式,原来如此……” 在游戏背景设定里,除了用于沟通月境的仪式之外,其他所有的仪式魔法本质上都是一种通过模仿过去的神话传说产生共鸣而影响现在的手段。 王寇仪式便是其中的典型,这个仪式最早取材于黑水沼泽地区原始信仰中的著名神话故事——王寇转化。 这个故事接近于一则寓言:统治天地的神王十分残暴,在其治下生灵涂炭,亡者的灵魂多到快挤爆整个冥界。冥界的死神因不满于神王的残酷统治而起兵作为叛军掀起了反抗。 死神在经过各种试炼杀死了神王之后,他加冕成了新的神王,并把旧神王的灵魂关押在了冥界之中,让祂成为新的死神。 而在后来新神王沉醉于权力逐渐变得残暴,而被关押的新死神却因为与灵魂相伴而逐渐变得贤明,于是王与叛军的地位互换,又开始了一场新的轮回。 代表死神的蛇与代表神王的龙互相吞噬,并互相的变成对方,这便是上古时期黑水沼泽地区的人们对于轮回观念的认知。 所谓王寇仪式就是通过模仿重现这个故事中的关键节点,加上各种繁琐的准备工作与巨量的魔力作为燃料举行仪式,如若成功与曾经的神话传说发生镜像共鸣,便可以让自己也获得神话中相应的力量与权柄。 “王寇仪式是什么?” 一旁的科尔特问道。 “简单来说,能够让人一步踏入到神域的仪式。” 应付式的回答完以后,威廉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在荆棘城,西蒙公爵要从哪里去找一个地位比他高的王者,让自己作为叛军去推翻他呢? ………… 电梯上,拒绝了那个神秘魔法咏唱者雇佣的矿工们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中。 好一会儿,其中的一个人好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道。 “我说,要不然咱们现在下去找那个人还来得及?” “你疯了吗?跟他走,你以为是个魔法咏唱者就保护得了你了啊?这里可是荆棘城,西蒙公爵的荆棘城,他再强又能打几个?” 另一个人马上反驳道。 “但公爵他在我们身上施加了……” “那我问你,你死了没有?这里有人死了没有?” “但如果不是那个魔法咏唱者把那个怪物杀了,让它们停止寄生我们,那说不定在未来……” “那只是他自己的说法。”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接着道。 “而且你也说了只是‘说不定’对吧?但要是跟那个坏了公爵事的人一起走,去挖那个什么要塞,我们就是‘绝对’会死了,懂了吗?” 好几个矿工听到他的话都纷纷点头,西蒙公爵在荆棘城的权威是绝对的,这一点是不会有人质疑。 “那待会儿碰到公爵的人,我们要怎么说下面发生的事情?” 一个人问道。 “就像之前商量的那样,到把我们电晕过去之前的事情,我们全部实话实说。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说醒来以后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矿工回答道。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就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没办法去验证的。” 所有人的暗自点头。 大约五分钟以后,他们沿着魔晶矿灯的指引走出了银流矿洞,而在在外面等着他们的是一片黑压压的荆棘黑卫。 见有他们走了出来,最前面的两排黑甲卫士“锵”地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利剑。 所有的矿工都举起手停了下来。 而在看清了带队的人是谁以后,所有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森特·冯·伯格曼。 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宫廷首席战法师。 据说他当年曾连续向三名白金法环的内环成员发起了法师对决,并在对决中将那三个成名已久的战法师一个个击败,事后还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用雷电刻下无法治愈的焦痕作为羞辱。 他也因此获得了“焦痕贤者”的称号。 一时间每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他们从没想过发生在矿洞里的事情有这么大,居然惊动了这位大人前来处理。 第三十章:执行与监视 文森特与他身边的一位副官走到了那群矿工面前。 他四周的空气有电光闪过,难以言喻的威压令面对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甚至有几个人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杀掉监工的那个人呢?” 文森特开门见山的问道,声音十分平静。 为首的人那战战兢兢的回答。 “就……就在矿井下面。”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还有大概一半人不在……” “那些人呢?” “那个魔法咏唱者打开了一扇传送门让他们跑了。” 此时此刻,在这名大师级魔法咏唱者的强大威压下,这些矿工先前商量好的一切对策都在开口之前忘记了,基本上是对方开口问什么,他们便如实回答什么。 文森特沉吟了片刻,然后对他身边的副官说。 “把他们押到地牢里先关起来。” 但一旁的副官却是摇头。 “公爵在来之前嘱咐过了,按照矿洞暴乱的预案,这里要执行黑荆棘条例。” 文森特看着副官,语气不变的说。 “按我说的,先带进玫瑰宫的地牢里关起来,公爵那边我会去说的。” 副官犹豫了好半天,最终微微低下头回答道。 “是,遵从您的命令” 随后他抬起头问。 “那矿井下面的异端法师应该怎么处理呢?” 文森特的手边打开了一扇闪烁着电光的深邃裂隙,他从中取出来一把镶嵌着苍蓝色宝石的乌木法杖。 “我一个人下去。” 他握住了法杖说。 “为什么?” 副官略有些诧异的问。 “刚刚这些矿工说了,对方是开启传送门让剩下人跑掉的。假如下去的人太多令对方觉得难以招架的话,他完全还可以再次开启传送门跑掉。而且矿井下面狭小,不适合荆棘黑卫展开阵型,人太多了反而是累赘。” 说着他手中法杖上苍蓝色的宝石被点亮了,一圈圈搅动空间变形的涟漪从上面扩散了出来。 副官有些羡慕的瞥了两眼那柄乌木法杖。他与文森特同为命理星座为贤者座的魔法咏唱者,文森特手中这把用虚空结晶制作的法术媒触,绝对是所有主修雷电系法术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如果有问题,我会通过空间法术马上联系你们。” 文森特最后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矿洞深处走了进去。 副官朝他的背影微微鞠了一躬。 “祝您顺利。” 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矿洞的深处,先前一直一副谦卑姿态的副官突然挺直了背脊,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讥讽与惋惜的表情。 不过这表情转瞬即逝,他转身叫来了一位法袍上绣着镶金玫瑰徽章的法师。 “你回去通知公爵,说文森特大师的选择如他预测的一样。” 那人点点头,随后看向了一旁被荆棘黑卫围起来的矿工们问道。 “那这些人怎么没办,按照文森特大师说的押去地牢?” 副官的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他摇头说道。 “不。” 随即他提高了音量。 “执行黑荆棘条例。”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一旁的黑甲卫士听到。 然后,惨叫与血液喷溅的声音不绝于耳。 ………… “说起来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了,为什么你那天会出现在银流矿洞里?” 卡斯披盖着黑色的斗篷站在一家附魔店对面小巷里,他的脸掩盖在斗篷的兜帽下,那把夸张得如门板一般的巨剑被他解了下来,靠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此刻他正拎着一瓶浆果酒小口喝着驱寒,而眼睛则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那家附魔店。 名为丽兹的魔女坐在他的肩膀,百无聊赖的扯着斗篷上的线头打着结玩。 听到卡斯的问题,她手中的动作放缓了一些。 先前他在与丽兹的交流中有了解到,魔女是一种需要以暧昧与神秘为生的超凡生物。迷雾、森林、黎明、黄昏、梦境……她们只在有那些暧昧元素的地方才能得到魔力的补充。 而相应的,魔女讨厌一切有具体规则的地方,类似银流矿洞这种已经接近有公司雏形的矿场,她们是绝对不会主动凑近的。 “啊,我也不清楚,那天我记得好像是在森林里睡着了,一醒来发现起了大雾,然后我飞着飞着就到银流矿洞里来了。诶,说起来那天矿洞里有起雾吗?” 丽兹说着,捧起了她用线头绑出来歪歪斜斜的蝴蝶结,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跟自己的队友下矿洞以后就没注意了,但矿洞里也会起雾吗,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卡斯皱着眉头问道,但丽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埋头跟那个蝴蝶结较劲去了。 卡斯轻叹口气,魔女这种生物好像就是这样。她们因暧昧而生,所以对一切需要用逻辑分析的东西都提不起劲,做事天生看心情,就连能不能使用魔法,使用出来的效果如何都会根据心情的变化发生变化。 附魔店的门在这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对男女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皆是穿着奥法大学的制服。 女的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此刻正一脸困惑的看着手中的古朴吊坠,而男大概二十多岁出头,正低头笑容和煦的对她说着什么。 原本打算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卡斯轻轻的拍了一下丽兹的脑袋。 丽兹回过神来,她放下了那个蝴蝶结,眼睛里亮起了淡淡的紫光。 “对,就是那个男的,之前我就是看到他的身上有被寄生的气息。” 她指着那个笑容和煦的青年说道。 “这次还真是个魔法咏唱者啊,那他旁边那个女的呢?” “没有被寄生的痕迹,不过看起来两个人好像是同学?我建议你还是等他们两个分开以后再过去吧,不然解释不清。” 丽兹建议道。 “我要是不跟过去,只怕那个女的今晚也要被寄生了。” 卡斯说着把巨剑重新绑到了自己的背后。 “就跟平时一样,你先回那座木屋等我吧。” “不行。” 丽兹突然飞到了卡斯的面前,她拦住这个男人说道。 “这一次的宿主是魔法咏唱者,我陪你去好歹出事了还能把你救出来。” 卡斯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那两人要走远了,他轻轻的点头。 第三十一章:吊坠与埋伏 都已经是第六家附魔店了。 莉莉安娜心想。 因为源质银产业的发达,荆棘城可以说是整个维克大陆上,除了帝国首都白金城与奥法之都法环城之外附魔产业最为兴盛的城市。 然而即便她连续访问了六家最有名的附魔店,也依旧没弄清楚那个古朴太阳鸟吊坠的来历。 哪怕是先前那家号称有两百年历史传承的附魔老店,店主也是跑到地下室翻箱倒柜大半天,才从一本发霉的古书里找到了一些零碎的线索。 “菲……菲尼克斯,薄暮王国,也即现如今流沙省的古老信仰的不死鸟,象征着太阳与天空。” 店主指着书上拗口的古文对她说道。 “我只能确定这个吊坠的外形应该是古代薄暮王国的信仰图腾,至于上面的铭刻的符文与附魔属性,我就完全弄不明白了。但能肯定上面的附魔回路跟现在的附魔体系不是一套运作的逻辑,甚至连充能的接口都不能兼容。” 店主说完以后犹豫了片刻,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向她问道。 “你这个吊坠到底是哪来的?我都有些怀疑它是不是靠人的灵魂进行充能的了……” 魔法咏唱者想要在现世获得魔力一般只有三个途径:星界、月境与灵魂自身,而在星辰律法确立以后,星界成了现如今魔法咏唱者们唯一合法获得魔力的途径。任何以月境与灵魂自身作为魔力获得途径的法师,则都被视作异端。 如果不是店主看到进店的这两人身穿奥法大学的制服,恐怕第一时间就要去通知教会来抓异端了。 ………… 就这样,在第六家附魔店依旧没得到什么收获的情况下,看着已经不早的天色,莉莉安娜决定最后去一家附魔店碰碰运气。 然而同行的学长罗德·威尔逊却给了她另一个建议。 “莉莉安娜,既然那个店主说这个吊坠可能要依靠人的灵魂进行魔力补充,那要不要去一些不那么正规的地方问一下?也许那里的人会比较懂一些。” 莉莉安娜从家里的禁闭室放出来以后,她便找到了这位在奥法大学附魔系的朋友,希望他能帮忙鉴定先前那个自称威廉·凯恩的人送给她的吊坠。 然而他在捣鼓了一阵以后,除了把储存在吊坠里的魔力全部用完了以外,他并没有鉴定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甚至就连该怎么重新充能都不知道。 好在罗德·威尔逊家里从事源质银精炼行业,因此他非常熟悉荆棘城附魔店的分布,于是乎他主动提出带莉莉安娜去几个能提供优质鉴定服务的附魔店鉴定。 而在连续六次碰壁以后,他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黑市吗?” 听到学长的话,莉莉安娜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在几个星期之前,那她一定会对那个地方感到期待。然而在经历了之前那一连串的事情以后,她对于黑市可没剩下什么好的印象。 但是想要独自搞清楚那个自称威廉·凯恩的魔法咏唱者的真面目,好像眼下她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调查下去了。 “好吧。” ………… 两人的脚步回响在潮湿的地道里,偶尔会有蝙蝠拍击翅膀的声音与老鼠的窸窣声从角落里传来。 罗德学长举着点亮的法术媒触在前面带路,而莉莉安娜紧跟在了后面。 据罗德学长说这个黑市开设在荆棘城的地道深处。 那里曾经是盗贼工会的集会地点,但在西蒙公爵上台以后,为了打击对于源质银的走私,整个盗贼工会的势力都被他清剿出了黑水省。 “然后,荆棘城的源质银走私渠道现在几乎被公爵大人自己垄断了。” 罗德学长边走边说。 这条地道曲折幽深,而又安静得可怕。也许是感到些许害怕的缘故,原本对此类话题没什么兴趣的莉莉安娜此刻提高了音量开口问道。 “那既然整个荆棘城的源质银产业都是公爵的产业,那为什么还要自己走私呢?” “因为走私出去的源质银不用付给帝国贸易税啊。” 罗德学长回头朝她一笑,也许是地道里光线昏暗的缘故,他那个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和煦的笑容,让莉莉安娜心里有些毛毛的。 “黑市上的源质银有很高的溢价,而那些盗矿者在开采的时候给荆棘城的执法人员先孝敬一次保护费了,出口的时候公爵又要抽一次利润。综合算起来,走私跟正规渠道赚的差不多,而且这一切都是在公爵的控制之下,不用看皇室的脸色。” 莉莉安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又在如迷宫般曲折的地道里走了几分钟,莉莉安娜才想起什么,她问道。 “罗德学长,我记得你家也是做源质银精炼生意的吧,那这种走私对你们家有影响吗?” “无论走私还是正规渠道,其实都是为了保证公爵大人的利益。你知道为威尔逊家族提供原矿石的是哪个矿洞吗?” “哪个?” “银流矿洞。” “呃……我不太清楚,这个矿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事,他清楚就行了。” 罗德学长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莉莉安娜差点没直接撞到他的后背上。 此刻他们走到了地道里略微宽敞一些的分叉路口。 “罗德学长,你说谁清楚就行了?” 对方突然停下来让莉莉安娜有些慌张,她连忙问道。 而罗德学长的脑袋转过了一百八十度直接与她面对面的说。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跟踪我们的那个人,不,还是应该说两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 莉莉安娜此刻终于明白先前看到他表情的感到心情发毛的原因在哪里了。 罗德学长,或者说长得像罗德学长的那个东西,先前那个笑容一直是僵住的,就像是某个东西穿着罗德的脸皮在说话。 莉莉安娜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发出尖叫,只知道在她意识清醒过来以后,她已经是坐在肮脏的地面上。 而自己与罗德之间,有一个身穿着黑色斗篷,手持一把如门板般巨剑的高大男人正伫立着。 看起来先前应该是这个人把她给救了下来。 “你刚刚是在暗示银流矿洞下面的那些怪物跟公爵有关系吗?” 那个男人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问道。 而“罗德”却只是大笑着说。 “你好啊,卡斯·杜兰特,还有你身上的那个小宠物。上一次让你跑掉是我们的失职,但这一次不再会给你机会了。” “我们?” 卡斯警惕的撇了一眼周围。 七八个身穿半身铠,浑身包裹着薄雾的骷髅从地道的几个岔路走了出来。 它们手中的武器随着薄雾的流转不断变化着颜色。 “这次保证送你跟自己的那些朋友去团聚。” 第三十二章:魔女之雾 卡斯·杜兰特…… 几天前莉莉安娜刚回到荆棘城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声明狼藉的名字了。 曾经黑荆棘佣兵团的首席,现如今不知为何成了无差别杀害无辜市民的疯子。 仅仅两个月内就杀死了二十八人,目前在整个黑水省被通缉。 莉莉安娜的目光越过这名黑剑士,看向了那个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的“罗德学长”。 这就是真相吗,那个黑剑士在猎杀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能站起来吗?” 卡斯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坐在地上的莉莉安娜,语速急促的问道。 眼前这个怪物与之前他杀死的那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对手,再加上从一旁冒出来的七八个穿着半身铠,身上笼罩着薄雾的骷髅,此刻根本容不得他的注意力有半点转移。 莉莉安娜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肩膀上被割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流不止。 “没问题……” 莉莉安娜捂住伤口咬着牙说,接着她吟唱起了治愈魔法,掌心微微冒出的绿光令伤口艰难而缓慢的愈合着。 “可惜……” 那个怪物见此转动了自己僵硬的脖子。 “要是你刚刚稍微犹豫一下就好了。那样的话,我那个好学妹的脖子就要像根竹竿一样被折断了。太可惜了,那个科斯王朝时代的吊坠我还想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呢。” “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你了?” 卡斯问道。 “自从昨天你的那个宠物跟了我一路以后,我就知道你这两天会上门来找我了。” 那个怪物讥笑着说。 “难道你主动提出要带我去找附魔店,还有要带我到地下黑市都是为引他出来……” 止住血的莉莉安娜忍着疼痛问道。 “啊,这个倒确实是个意外,毕竟我也很想搞清楚这个吊坠的由来,毕竟上面的附魔是专门针对月境之灵的防御结界啊。” 怪物保持正脸对着他们,慢慢把身体转了过来。 “你是月境魔物?” 莉莉安娜瞪大了眼睛。 “月境魔物,真是令人怀念的说法呢,这个是谁教你的?这个吊坠的主人吗?” 那个怪物说着,他的脸上依然是僵硬而和煦的笑容。 莉莉安娜的心里陡然一沉,先前她是见识过那个名为“蹒跚魔”的月境魔物到底有多强了。即便眼前这个披着“罗德学长”皮的怪物比之要弱上几个层次,那也不是她能够对抗的存在。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挡在她前面的黑剑士突然问道。 “知道一些,之前听……听一个异端法师说到过。” 莉莉安娜犹豫着回答。 “逃出去。” 黑剑士说道。 “丽兹,用魔女之雾带她一起跑出去,去老地方,她知道这些怪物的线索。” 没等莉莉安娜询问丽兹是谁,一个巴掌大小,背后生着蜻蜓翅膀的女孩从那个黑剑士胸口前的口袋里飞了出来。 她飞到了卡斯的脑袋边,扯着他的耳朵说道。 “魔女之雾只能带一个人出去,所以别在这里说什么大话了,也别在这里耍帅断后了,要跑就一起跑吧。” “对面人太多了,她在这里我没法保护好她。” 卡斯看着逐渐逼近的那七八个半身铠骷髅,快速的说。 “你带她先走,我会把它们在这里全部打倒再回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三个离他最近的骷髅就已经冲了上来。 因为地道里狭窄,卡斯无法尽情大开大合的挥舞手中那如门板般的巨剑,因此他直接把剑横在了身前作为盾牌,挡下了两个骷髅刺出的剑,随后以这柄剑为轴心飞起身子一脚把第三个骷髅踢飞了到了墙壁上。 “哗啦”一声,那个骷髅散成了一地的骨骸。 “走!” 卡斯趁着这个空隙回头对那两个人喊到。 说完他横起巨剑抡向了下一个骷髅。 丽兹看着卡斯冲出去的背影,暗骂了一声白痴,然后飞到了莉莉安娜的面前。 “我接下来要带你出去,记得在这个过程中千万别说话,也别去试图思考发生了什么事,实际上你什么都不要想,把脑袋放空就好,不然你会被从迷雾中扔出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只在教材里见识过的魔女,莉莉安娜下意识的点头,但丽兹却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干脆先让你睡过去,这样绝对万无一失。” “啊?等一下……” 没等莉莉安娜的话说完,丽兹猛的一振翅膀,一些紫中带黑的鳞粉扑扇到了她脸上。随即一阵无法抵挡的睡意涌上了心头,没过几秒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抱歉,现在我心情不好,估计你一会儿要做噩梦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 说着,丽兹飞到半空中旁若无人的跳起了舞。随着她身姿的舞动,以她为中心飘起了一阵雾气,这雾气好似出自清晨的田野,亦或者出自夜晚的林间,给人一种暧昧不明的感觉。 等到雾气浓到足够把两人都包裹住的时候,丽兹停了下来,她拉住了莉莉安娜的手,一人一魔女就在这股雾气中存在逐渐变得缥缈而梦幻,仿佛随时会消失。 最后一阵风吹过,两人就这么在这片暧昧的雾气里不见了踪影。 魔女之雾,唯一一个不需要依靠雷电系法术撕扯开空间进行传送的位移魔法。魔女们通过在迷雾中模糊自身的存在,令自己暂时消失在世间,然后再通过暧昧回忆让自己重新出现在在现世。 这也是许多乡野传说中,跑到林间迷雾之中的小孩会被魔女抓走说法的由来。实际上很多孩子只是迷失在了魔女们制造出来的暧昧之雾中,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但等他们再次回想起自己的记忆时,可能已经是几十上百年以后了。 ………… 把最后一个骷髅拍成碎片,卡斯抬起了手中的剑指向了那个怪物。 “有点厉害啊,难怪你能把我那么多同胞送回月境之中。” 怪物由衷的赞叹道。 “下一个就轮到你去死了。” “死?我们可不会死的,你可不要误会。” 说着,它的手如同某种节肢动物一般弯成了几截,手掌如一朵血肉之花般绽放开来,从手腕的位置伸出了一把锋利的几丁质骨刃。 “当然,在现世的身体被摧毁了确实挺麻烦的。毕竟现在封锁现世的合约还没有到期,现在我们都只能通过一些钻空子的方法来这里,说不定被放逐回去一次,之后好几十年都没机会来。” 卡斯没有理睬对方故意拖时间的话,直接冲上去一剑朝对方的脑袋上劈了过去。 “铛!” 那个怪物两手交叉着骨刃正面挡下了这一击,它的脸在巨剑的阴影下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别急啊,这才到哪呢?” 它说着,双手往上一顶,将卡斯往后震退了三步远。 接着它全身开始膨胀,伴随着一阵血肉撕扯的声音,那层覆盖在它真面目上的人皮伪饰从身上脱落。 片刻之后,一个约有两人高,背后生有六根锋利蛛矛,浑身上下覆盖着发亮的几丁质外壳,长着复眼与昆虫口器的怪物站在了卡斯面前。 它张开双臂,如同是在做出什么宣言一般的说道。 “现在,黑荆棘最后的剑士,你那漫长的猎杀该结束了。” 而卡斯则是摆出了冲锋的姿势说道。 “在把你们这些杂碎全部杀干净之前是不会结束的。” “杀干净?” 虽然它在把那层画皮扯下来以后,根本就不再是一张人脸了,但卡斯还是看出来那个怪物的表情是讥讽的笑容。 “咔咔咔……” 先前那些被卡斯打散架的骷髅们如同时间倒流一般又重新拼合在了一起。 在卡斯的四周,身上笼罩着薄雾的骷髅一个又一个的重新站了起来。 他被团团围在了中间。 “这个才是真正对付你的陷阱。 第三十三章:审判席血脉 第一波袭击,卡斯以身上被破开三处创口的代价躲开了。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避免了要害部位受创,虽然那三道不浅的伤口血流不止,但在短时间内并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 他迅速与那些骷髅拉开了距离。 地道里狭窄的地形虽然令他无法彻底发挥手中巨剑的优势,但也让他一次需要面对的敌人最多不会超过两位。 那些身上笼罩着薄雾的骷髅虽然看起来诡异,但在他面前都不过一合之敌。卡斯怀疑即便自己不用力挥舞,只靠这把黑铁巨剑本身的重量就足够把它们打散成一地了。 麻烦的是它们被打散以后,不过多久又会重新组合起来,接着继续锲而不舍的向他进攻。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它们骨骸之间脆弱不稳固连接,让他每次攻击的力量都被轻飘飘的卸去了,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烟雾上一样无力。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把敌人打散,无法把它们砸成拼不回来的骨粉。 再这么消耗下去,自己的体力迟早会被这些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骷髅给耗干净的。 想到这里,卡斯深呼吸了一口,看向了那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还是先不管那些没有脑子的怪物,把那个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家伙给杀掉好了。 卡斯判断着局势。 他就不相信那个怪物的脑袋被砍下来也能被拼回去。 目测了通道的宽度以后,卡斯在不弹刀的前提下,尽最大幅度的挥动巨剑。挡在了他与蜘蛛怪物之间的骷髅被搅成了一地的碎片 他直接越过了那些重新开始组合的碎片,冲上去跟那个蜘蛛怪物缠斗在了一起。 几丁质骨刃与黑铁巨剑在昏暗的地道里不断碰撞出火花,“乒嘭”的兵击声不绝于耳。偶尔会有清脆的骨裂声与闷哼声穿插在其中。 “铛!” 又是一记对撞,气息已经有些紊乱的卡斯不由地后退了半步,紧握住剑柄的虎口也被震得有些发麻。 然而没等他得以喘息,身后的两个被薄雾笼罩的骷髅又重组好了自己的身体向他袭来。 地道里狭小的空间令他不能直接反手一剑将那两个骷髅拦腰斩断,他只得无奈转过身,先是侧身以剑为盾挡下了对方的攻击。随后抬起巨剑向前一刺,将两个骷髅串在一起顶到了墙壁上,直接击碎成了一地的骨骸。 然而还没等他把剑抽出来,薄雾卷动,那些碎掉的骷髅骨骸开始微微颤动,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又要重新组合到一起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 此刻腹背受敌的卡斯心一横拧动了剑柄。 已经没有保存实力的余韵了。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剑柄上的机关咬合,埋藏在剑柄中的封魔符文被激活,封印在其中的魔力被释放了出来。 赤红色的火焰符文的攀上了剑身,整把黑铁大剑如同烙铁一般变得通红。 地道里的温度极速上升,那一地破碎的骨骸几个呼吸间被烧灼成了飞扬的骨灰。 六级火焰系法术【破晓】。 他在黑荆棘佣兵团的时候花大价钱找附魔师铭刻在这把武器里的底牌。 卡斯本身并不是魔法咏唱者,而现如今又因为遭受通缉,封魔符文里的魔力耗尽以后他便没办法再充能了,所以如今这个附魔也可以说是只能用一次的底牌。 “附魔符文?” 那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看着卡斯手里燃起火焰的巨剑,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但你又不是魔剑士,只靠这柄剑里自带的魔力又能持续多久呢?两分钟,一分钟?” “杀你够了。” 巨剑的火光连成了一片火幕朝它袭去。 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即便是那怪物也不敢硬接,背后的六根蛛矛直接插在了石质的墙壁里,它“咔哒咔哒”的往高处爬去。 然而卡斯没给它机会往上爬,剑上的火焰随着他的挥舞变成了一道半月状的飞刃射出,直接将它左半边的三根蛛矛斩断。 “咔”的一声,它从墙上往下滑了好几米,勉强靠另外的半边蛛矛固定住了身子,但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卡斯斩到它了。 看着赤红的巨剑斩来,它抬起了自己的骨刃迎去。 这一次几丁质骨刃如同黄油一般被切开,在那恐怖的高温下“噼啪”的炸裂声从它那节肢般的手上传来,一股难闻的焦味弥漫。 “雾魇,你再不出手咱两就要一起回月境了!” 眼见着卡斯打算直接砍下自己的头颅,这个怪物突然大声喊道。 “噗嗤”一声,卡斯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后背刺穿了他的身体。 一种奇怪的滑腻感从自己的腹腔传来,他低下头,一只弥漫着薄雾的手穿透了自己肚子。 是刚刚那些骷髅身上的那种薄雾…… 铁锈味随着喉咙涌了上来,卡斯心想。 他回过头,先前的那些骷髅都散成一地堆在了地上,原本笼罩在它们身上的薄雾汇聚在了一起,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难怪它们可以无限次的重生…… 那层薄雾才是那些怪物的本体,骷髅不过是它控制的人偶而已。 卡斯咽下了喉头的铁锈味,此刻已经来不及回身了,他打算趁着附魔效果还在,先把眼前这个怪物的脑袋斩下来。 但已经迟了,对方的残肢猛的击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再加上腹部被重创,卡斯双手脱力,那把巨剑“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着失去意志的引导,剑上的附魔符文瞬间熄灭了,黑铁巨剑很快变回了一片冰凉。 刺穿自己的那只手抽了回去,卡斯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双手撑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一定要等到这个时候再出手吗?” “你不是自己说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吗?” “你给的情报里可没有说他的武器里还封着一个专门用来破魔的火焰系法术。” “我没见他用过我怎么会知道?” “算了……先前跑掉的那两个找到了吗?” “我在那个女人的梦境里做了标记,刚刚已经让手下过去了。” 两个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意识逐渐模糊的卡斯艰难的理解着它们对话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还不能在现在倒下。 他吃力的把手伸向掉在了地上的那把巨剑上,但此刻,这把剑对于他而言太过沉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滑落了出来。 那是一枚闪烁着电光的封魔符文。 “如果你哪天觉得自己需要帮助了,就捏碎它吧。” 他回忆起了那个灰发银眸的神秘魔法咏唱者的话。 他伸手按住了那枚封魔符文。 然而还没等他捏碎,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传来。 “嗖!” 一发银色的箭矢刺入了那个蜘蛛怪物的脖子里。 没等卡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划过自己的耳边。 复眼、口器、关节、脖子、心脏…… 每一发银色的箭矢都准确无误的钉入了那个怪物的要害部位。它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便化作黑色的盐晶开始消散。 卡斯回过头,不远处有一个戴着三角帽,身穿轻便皮甲的高挑金发女人,此刻她半跪在地上抬着一把精致的连射弩瞄准着这个方向。 见那个蜘蛛怪物已经开始消散,那女人转而射向那个薄雾构成的模糊人形。 但弩箭射出,却只是透过它的身体没入了它身后的墙壁里,并没有对它造成有效的杀伤。 见此,那个金发女人果断的扔下了那把连射弩,抽出来腰间佩戴的银色细剑,踏着长筒皮靴冲了过来。 而那个薄雾人形也是双手变幻成了两把锐利的短剑迎了上去。 “你是什么……” 女人没有理睬那个薄雾人影的话,她如天鹅般优雅的躲过了对方的攻击,随即一剑划过,淡淡的银色光芒随着细剑划过留下一道轨迹。 那构成人形的薄雾一触碰到那银光便如清晨的雾气见到了阳光一般消弭于了无形。 仅仅是一剑而已,那个薄雾人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发女人利落的收回了剑,然后向卡斯伸出手道。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些,很荣幸见到你。” “你是谁?” 卡斯嘶哑的问道,在他的记忆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号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份。” 那女人的声音非常的冷冽,干脆。 “身份?你是指佣兵还是通缉犯,亦或者是将死之人?” 卡斯勉强的笑出了声。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她的表情就如同人偶一般毫无变化。 “我们已经找你很久了,卡斯·杜兰特,布莱克·塞巴的最后血脉。” 卡斯嘴里含着血问道。 “谁的血脉?” “布莱克·塞巴,审判十三席第四席——漆黑剑士的血脉。” 第三十四章:焦痕贤者 昏暗的光线,浑浊的空气,以及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静谧环境。 每当来到矿井的时候,文森特就总会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看看他们,文森特,好好看看他们。 那时,尚未成为荆棘公爵的西蒙·瓦尔德站在高处,指着下面劳作的矿工对尚是专家法师头衔的他说。 “每天在暗无天日的矿井里劳作十数个小时,安全措施几乎等于没有。这样的操劳能为他们换来什么?只够勉强糊口的工钱,还是浑身的病痛?” 西蒙的眼睛里仿佛燃有火焰。 “因为呼吸矿井里的空气,这里工作二十多年以上矿工大多都会因为吸入源质银粉尘过多而患上银肺病,据说每次呼吸胸口都会像有火在烧灼一般痛苦。但你猜他们称这个叫什么?” 西蒙脸上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遗产,因为在他们死后,他们的家属可以把那对肺高价卖给黑市的炼金术师,在里面可以提炼出已经结晶的源质银。就是这样,控制黑市的盗贼公会还要从中抽取不菲的抽成,他们的格言是什么来着,盗亦有道?” 说完西蒙·瓦尔德捂住自己的脸狂笑了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干什么?” 文森特等到西蒙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到开始剧烈的咳嗽以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帮我。” 西蒙突然冷静了下来,他向文森特伸出手说道。 “帮我坐上下一任荆棘公爵的位置,帮我从帝国的手里拿回源质银的产业,帮我让黑水省永远挣脱皇室、星辰议会还有教会的束缚。” 即便到今天,他也没后悔过那天的决定。 咒杀公爵位置的潜在继位者,闯入先祖安息的圣墓追寻力量,驱逐帝国的使者,与白金法环的战法师决斗…… 即便因此违背了星辰律法,致使自己此生再无可能晋级传奇领域,即便是因为自己手段过于强硬,致使妻子遭到保守派暗杀,他都没曾有一丝一毫的后悔过。 “这一切都是必要牺牲。” 那个坐在荆棘王座上,变得越来越冷酷的男人如此对他说过。 他拿回了源质银的产业,但却比帝国更拼命的压榨矿工。他驱逐了盗贼工会,但却缔造了一个更残酷的地下黑市。 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他几乎是一路向着自己曾经理想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着。 为了对抗帝国那个庞然大物,他必须把权力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必须榨干黑水省的最后一点力量。 但是跟帝国八百年来的底蕴相比,那力量依旧不够…… 文森特理解,他都能理解。 但即便是他,到现在也开始怀疑为了那个理想,要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过沉重了。 圣墓…… 如果公爵真的要掌握圣墓的力量,真的唤醒这几千年来埋在大墓地里成百上千万亡骸作为自己的军队……那统治一个遍布着亡者的国度,真会是一个理想国度吗? 更重要的是,他要如何保证自己能真正的控制住那股力量呢? 一千年前的腐月亡灵之潮便是当年黑水之王的失败尝试,最终的结果是演变成了一场足以摧毁整个黑水王国的天灾。 如果不是当时有全盛时期的终焉守望者,如果不是英雄威廉·凯恩在最后一刻击杀了已经失控的黑水之王,恐怕即便到现在,整个黑水省都是一片死寂的亡者国度。 文森特思考着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相比于先前狭窄矿洞而言,过于宽阔的大厅,在大厅中间堆砌有一座颅骨小山,大厅四周的岩壁上盘旋有一幅龙蛇衔尾互相吞噬的图案,正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但他的目光完全被颅骨神殿前那个灰发银眸的男人给吸引过去了。 “你好。” 那人身穿着矿工的制服,拿着一根紫衫木质地的法术媒触,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见他走进来,那人礼貌的对他说。 文森特看不透眼前这个人的层次。 但他作为精神力已经磨炼到传奇门槛的魔法咏唱者,却无法看穿对方的层次,这已经足够说明对方的水平了。 大师巅峰的层次?亦或者是传奇? 但作为异端法师,无法从星辰律法中获得魔力的他,又要从哪里获得足够维持他层次的魔力燃料呢? 思绪流转,文森特直接开口问道。 “先前杀掉了那个监工,带走了另一半矿工的就是你吗?” “是的。” 对方简单的点头回答,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动摇的情绪。 “然后你却没有选择一同离开,我能视作你这是在向整个荆棘城挑衅吗?” 文森特问道。 “那你们在这里设立月境崇拜的神龛,我能视作你们这是在向整个维克大陆挑衅吗?” 对方知道有关月境的知识,所以说他的魔力燃料来自于月境的契约? 根据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文森特在心中调整着应对策略。 “月之三女神一直是黑水沼泽的信仰,比七圣灵更古老。” 他回答道。 “所以那些矿工是自愿让蚀魂蛛魔寄生在自己的身体里的吗?” 那人说着用手中紫衫木法杖指向了一旁角落里的织网者尸体。 文森特这才注意到一旁已经僵死的织网者尸体。 尸体? 为什么月境之灵死后还会留下尸体? 无法理解的事情出现了。 “它为什么……” “留下了尸体?” 那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它已经死了啊。” “这不可能。” 文森特脱口而出。 月境魔物本质是受肉的一种思想,一种概念或者别的什么形而上的东西,光靠魔法与刀剑是无法杀死它们的。 “但如你所见,这已经发生了。先不说这个,你比我先前见过的那些人都要强上一些,即便在我认识的人里也算得上是三流水平了。想必你在这座城市也是有点地位的人吧?” “我的名字叫文森特,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吧。” “谁?” 文森特沉默了。 对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吗?那他是怎么一个人把银流矿洞搅得天翻地覆的? 文森特不算是一个在意自己名声的人,无论是“传奇之下第一人”还是“焦痕贤者”这种一听就非常拉仇恨的称号都是其他好事者叫起来的。 但他对那些称号也并不排斥。 很多时候一个响亮的称号,要比没完没了的亲自动手教训不长眼的家伙要省事很多。 但眼前这个人…… “文森特·冯·伯格曼,西蒙公爵的首席宫廷法师。” 他补充道。 这一次,对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足以被称为表情的变化了。 “这个姓氏……莉莉安娜是你的什么人?” 第三十五章 :神域 “……莉莉安娜是你的什么人?” 实际上在威廉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但他还是想听眼前这个人亲自说出口。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最终他回答道。 “她是我的女儿……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果然…… 感受到对方言语中那掩盖不住的警惕之感,威廉不由产生了某种很想笑的冲动。 他对这个自称首席宫廷法师,宣称月之三女神是黑水沼泽地区古老信仰的中年男人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大概一周前差点被‘月之三女神’的眷族当做晚餐给吃掉了?那时你在做什么?在这矿洞里祭拜着饥腐女士的塑像?” “我当时在寻找她,我不知道她遭遇新生女神眷属的事情。” 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新生女神是古代黑水王国月境崇拜里,对于饥腐女士尊称。同样的,低语女皇与噩梦之主则被分别称呼为变化女神与艺术女神。 “这么说你是知道饥腐女士的眷族是会吃人的?” 威廉问道,他等了一会儿见文森特没有作声,继续说。 “然后你还把祂们当成自己的信仰,去崇拜一个会吃人的神?” 对于威廉的这句话,文森特摇了摇头。 “力量只是力量,怎么使用只跟使用者的意志相关,同样的力量既可以用来杀人,也能用来救人。我女儿遭遇危险是因为那个魔法咏唱者想杀她,而那并不是新生女神的意志。” 又是这种熟悉的说法。 威廉有了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在游戏中,每当他质问那些还能正常沟通的月境崇拜者时,那些人就会是这一套说辞,没想到一千多年以后还是这副德性。 错的不是他们的神,而是下面的信者念错了经,滥用了祂们的力量。 威廉对此嗤之以鼻。 “力量有很多种获得的途径。” 他说道。 “无论是磨炼技艺,还是修炼魔法,亦或者是建立势力,那些力量在获得以后都是属于自己的,没有谁能将力量从你的手中夺走。但唯独与月境进行交易得来的力量不是这样的。” 威廉说着看向了一旁织网者死去的尸体。 “无论那力量有多强大多便利,来自月境的力量都是虚无君王借出去的东西,那些东西永远不会是属于你的,并且总有一天会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你来这里捣毁了祭坛,带走了矿工,想必不止是想要给我上一节信仰课吧?” 文森特打断了威廉的说教,然后他接着说道。 “先前在哀伤山脉救了我女儿的那个异端法师就是你吧,我有问过那丫头你的身份与去向,但她死活不肯说,只说你是一个流浪的异端法师,不想惹太大的麻烦。” 他说着看向了早已一片狼藉的神殿内部,嘴角抽了一下。 “她大概也想象不到你会在这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吧……不过,无论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请先接受我的感谢,感谢你把我的女儿救了下来。” 文森特说着郑重其事地向他鞠了一躬。 “如果你愿意就此离开这里,我便以自己的名誉担保,绝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你在可以使用传送魔法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一个人待在这里,想必是有什么想跟我们谈的吧?” 威廉点头道。 “所以我才需要确定你的地位在这座城市是不是够说得上话。” 文森特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威廉看着那副龙蛇相互吞噬的图案回答道。 “我想要什么东西先放一边,我先来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威廉紧盯着文森特的眼睛说道。 “你们想要让黑水沼泽地区从瑞尔帝国中独立。” 听到对方的话,文森特面色如常的说: “只有疯子才会有这种想法。” 威廉摇摇头,他指向岩壁上问道: “你知道岩壁上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文森特看着岩壁上光芒逐渐暗淡下去的图案回答道: “青铜历黑水沼泽地区原始的信仰图腾,象征着王权的龙神奥卡,与象征死亡的蛇神维拉,这幅衔尾吞噬的图画在表现祂们在进行永恒的争斗轮回。” 文森特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这些神话早在七圣灵的创世模型被提出来以后,就被证明为只是真实神话的侧影了。现如今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个,所以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你确定还要在我面前装糊涂下去吗?” 威廉说道。 文森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才开口道。 “王寇仪式,通过重现古老神话的镜像,令执行者获得神话中的力量……” “我就直接了当的说了吧,这个仪式并不足以令你们摆脱帝国的控制。仪式魔法的强度跟仪式执行者对神话的还原程度是密切相关的。要不然我随便加入一个地下帮派,然后作为‘叛军’把帮派老大这个‘王’给杀掉,岂不是就能获得神话里神王的伟力了?这个世界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都不说神话中神王的伟力了,即便是想让一个人直接踏入神域的层次,你们的仪式素材,可能都需要直接把当今的皇帝给杀掉,才能满足仪式的条件。” 而都能当众杀掉帝国的皇帝了,还需要什么王寇仪式来获取力量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森特皱着眉头问道。 “我可以帮助你们从帝国中独立,但我需要你们也给出相应的报酬。” “你?你凭什么?” “凭这个。” 威廉说着,将手中的法术媒触往地上用力一杵,一个无比繁复的蓝色时钟图案以此为中心展开,将整个神殿大厅的范围都囊括了进去。 仿佛有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文森特感觉到有一股强大到离谱的魔力沿着那根紫衫木法术媒触注入到了那个时钟图案里,随即扩散到了这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里。 随后这个图案消失,周围也恢复了一片正常。 但文森特感觉到,就在刚刚,一个可能需要集结数个魔法唱诗班才有可能释放的大魔法生效了。 他观察四周,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你刚刚都干了什么?” 文森特凝重的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他,而是弯腰拾起了一把矿渣,随后往天上一撒。 那些矿渣停在了半空中。 时间在此刻暂停了。 冰霜系神域级魔法【零之熵】。 眼前这个魔法咏唱者已经达到了神域! 第三十六章:一切 魔法是什么? 根据古典魔法体系开创者塔克玛教团的理论,以及白金历元年初代冠冕者所构建的七圣灵创世模型,魔法是由悬而未决的可能性向确定事实的转化。 现世的物质世界是确定的现实,因此矿石就是矿石,钢铁就是钢铁,剑就是剑。想要把矿石变成剑,就必须要烧锻熔炼矿石为钢铁,然后熔铸锻造钢铁为剑,该有的步骤一步都不能少。 然而对于魔法咏唱者来说,他们却可以跳过所有的步骤:一个精通变化系的法师能将矿石变化为剑,而一个强大的幻术系法师甚至能直接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把剑来。 因为在真正的魔法咏唱者眼中,不论是矿石、钢铁还是剑,这些能观测到物质不过是伪饰,其本质都是凝固的魔力。 万物皆魔力,这是塔克玛教团理论的核心,同时也是现代魔法理论的基石,包括星辰律法的运作在内,一切都要遵从这个铁律。 在塔克玛教团的构想里,原初的世界是个只有光的地方,而光便是无尽的魔力,在其中包含了无限的可能性。 而在一场名为创世的大事件中,一部分魔力脱离了光之境下沉凝固,化为了如今这个坚实而确定的物质世界。 这个构想在后世启发了普罗提斯提出了七圣灵创世的模型,最终创建了圣灵教会统一了整个维克大陆的神话体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物质是凝固的魔力,或者也可以说是死亡的魔力,因此魔法咏唱者们无法利用它们改变现实,最多只能将它们作为媒介。 所有能被魔法咏唱者们利用的,都是来自光之境那些未曾参与过创世的活跃魔力,他们借由星界、月境以及每个人的灵魂流淌到现世之中,进而化作物质世界不断变化的动力。如若不然,整个现世便只是一个僵硬死板的标本。 因此魔法咏唱者们使用魔法,哪怕只是一级的戏法,其本质都是在进行一场微型的创世纪。 魔法咏唱者们如同创世的七圣灵一般,将光之境的魔力引导到现世,然后借由自己脑海里的构想,将那无限可能的魔力变化为坚实的现实。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所有的魔法咏唱者在境界上并无太大的区别,毕竟做的事情都是利用魔力重塑现实。 而真正划分他们力量层次的东西是更为简单的东西。 力量的规模与深度。 规模很好理解,一个只能吹动树叶的法师与一个能掀起一场风暴的法师孰强孰弱一眼便能看出来。 文森特见过许多人在魔法的规模上不断地钻研探索,甚至现如今的星辰议会都把力量的规模视作法师评级时最重要的量化标准。 但到了文森特这个层次与地位以后,他逐渐清楚真正能够判断魔法咏唱者强度的标准,应该是那力量的深度。 真正的魔法应该是奇迹,而不是工具。 点燃一根树枝很简单,即便是没有魔力的凡人也能靠钻木取火将其点燃。哪怕将一整片森林都烧成灰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不使用魔法,只要让一点火星在恰当的时候落在枯枝上就好了,不论是谁都能做到。 因为木材会燃烧是现世法则的一部分,运用魔法只不过是压缩了点燃它们的准备工作而已。 力量的深度则意味着魔法触及到现世规则的程度,点燃森林并不能体现这一点。让钢铁、石头甚至是流水或冰霜燃烧,创造本不可能出现的奇迹,才是力量深度的体现。 而令时间停止,则是触及到了现世最为深层次最为基础的规则了。 在所有的创世神话中,时间总是第一个出现的事物。 或者说“顺序”的因果概念都是源自于时间的出现。 而改变时间,那是只有达到神域的魔法咏唱者才能完成的奇迹。 但是…… “这怎么可能?” 文森特问道,语气与其说是疑惑,不说更多的是不甘。 “在星辰律法的暴政下怎么可能有人还能踏入神域?” 现在即便是想要晋升为传奇层次都要得到星辰议会三分之二议员的赞同,而那些名额基本上都已经全部被皇室以及其他的贵族家族给垄断了。 而这也是他追随西蒙公爵谋求黑水省独立,乃至甘愿放纵同僚月境信仰的重要原因。 只要星辰律法还高悬在每个魔法咏唱者的头上,想要晋升就必须得到星辰议会开放的星界通路权限。 没有星界通路的权限就会像文森特这样,即便在精神力上早就已经跨越了传奇层次的门槛,也会因为无法获得足够的魔力支撑自己力量的规模与深度,只是空有一个传奇之下第一人的名号而已。 想要绕过星辰律法获得足够力量,又不想滥杀无辜用大量灵魂作为自己魔力燃料的话,那便只有通过月境或仪式魔法这两条路。 传奇层次都是如此了,传说中的神域便更不用说。 据说因为神域级魔法咏唱者需要的魔力规模太过于庞大,搭建在星界的魔力通路都有可能因为无法承受他们的力量而被烧毁。因此神域级的魔法咏唱者在整个帝国都不过一手之数,并且长年都要把自己的境界压制到传奇层次,以避免对于星辰律法的破坏。 结果眼前这个他压根没有见过的人随手便使用出了一个神域层次的魔法? 这令他无法接受。 那人开口说道。 “这份力量相比于与虚无君王进行交易,以及通过不完整的王寇仪式来说,要更可靠一些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文森特沉声问道。 对方的言语间充斥着对于月境的不屑,除非这种态度是装出来的,否则他的力量不可能来自月境。 而如果是通过榨取凡人的灵魂获得魔力的话,想要使用神域层次的力量,那至少要囚禁大半个荆棘城人口数量的灵魂作为魔力来源才行。 所以眼前这个人的魔力只有可能来自于星界。 但他却又不受星辰律法的限制,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在星辰律法确立之前就修炼到神域的魔法咏唱者。 文森特在心中摇了摇头,没有哪个凡人能活这么久。 “你可以称呼我为审判长,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是能完成你夙愿的人。” 那人说。 停滞在半空中的矿渣落地,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 文森特问道。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 对方说着张开了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一切。” 第三十七章:傀儡 《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一共有四个结局。 其中最好的是满月结局,终焉守望者的英雄们在封印了月境裂隙之后,卸甲归田成为了传说,威廉穿越的这个完美存档便是在完成了这个结局以后。 正常结局是新月结局,主角虽然击退了月境的入侵,但最大的裂隙无法关闭,终焉守望者们在黄昏要塞开启了永恒的守望。 然后是残月结局,主角牺牲了自己的灵魂化为了七圣灵的化身,将本体已经踏入了现世的三位司掌毁灭领域虚无君王打回了月境。但在主角牺牲之后,下一次的入侵正在月境中酝酿。 而最黑暗的则是月蚀结局,主角背叛了终焉守望者,黑化成为了第十四位虚无君王,与其他的虚无君王们一同将现世作为自己的操控凡人命运的棋盘。 威廉对每一个结局都不满意,尤其是最后一个结局,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全成就收集,那个结局他碰都不愿意碰。 理由也很简单,在游戏中那些个一口一个凡人,随意玩弄他人命运的虚无君王实在太恶心了,而游戏开发者却没有设计一个能够冲入月境,将那些虚无君王的狗头给砍下来的结局。 甚至在整个游戏中虚无君王们连血条都没亮过,主角只能与祂们的化身交战。 威廉不知道假如这款游戏出续作的话能不能有机会去暴打虚无君王,但眼下既然他穿越到了这里,能够不被开发者剧情框架摁着做选择,那他就有机会去弥补那个遗憾了。 就好像世纪初的某款极具争议的游戏,如果不是游戏里没有那个选项,他绝对会把那个用高尔夫球杆把自己养父爆头的仇人给亲手手刃,而不是选择原谅她。 当然,对付月境是一场战争,而并非简单的rpg冒险,因此他必须先抓住权力。 “一切?一切包括什么?” 文森特语气凝重的问道。 “包括了什么就不是一切了。” 威廉说道。 “一切就是一切,这个矿洞,整个源质银产业,荆棘城,黑水省,更重要的是——你们治下的人民。” “你想成为黑水省的王?” “我会选择一个更适合的人成为黑水省的王,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如果是一个其他什么人这么说,文森特只会把他当疯子,但一个达到神域的魔法咏唱者说出这句话,那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很多人说西蒙公爵能在如此强势的执政风格下坐稳荆棘王座,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有一个忠于他的“传奇之下第一人”作为压箱石。 这句话文森特并不完全认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存在让西蒙公爵在做出一些激进的改变时,能多出许多底气。 倘若西蒙公爵的政敌手下有个与他同等实力的魔法咏唱者的话,那平衡就绝对会被打破。 而这还只是大师领域巅峰。 那传奇领域呢? 神域呢? 文森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有将整个荆棘城闹得天翻地覆的能力,所以他没有质疑,而是直接说道。 “你选择出一个王,然后让那个人成为你操纵的傀儡?先生,我们谋求从帝国中独立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命运遭到他人的操控。” “所以你们选择让自己的命运遭到虚无君王的操控?那这可真是一个好选择啊。” “所以你不否认那个新的统治者将会成为你的傀儡是吗?” “那个人将会认同我的理念,并且不会跟月境搭上关系,如果你觉得这也算我的傀儡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你的理念是什么?” 文森特盯着威廉的眼睛问道。 而对方则是沉吟了片刻后回答。 “人类永远不再会被神明操控自己的命运。” 他先前说出来的话加起来都不及这句话一半狂妄,一时间文森特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他。 好半天文森特才喃喃道。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即便强如威廉·凯恩也没能斩断月境与现世的联系。” “那是因为他先前没有那个条件,但现在有了。” 具体是什么条件这人没有细说,而是对他继续说道。 “我愿意好好跟你说这些,一方面因为我跟你的女儿认识,而且她先前多少给了我一些帮助。” 听到威廉的这句话,文森特不由感觉到有些牙疼。 出息了啊,莉莉安娜。 文森特心想。 但她一个学徒等级的魔法咏唱者何德何能可以给一名神域的法师提供帮助呢?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突然变得诡异的表情,继续说道。 “另一方面是是因为从你进来起我就注意过了,你的身上并没有月境的气息。所以尽管你声称自己是月境的信仰者,但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真正与月境进行过交易对吧?” 文森特缓缓点头。 用古老的三女神信仰代替七圣灵是公爵的计划,实际上他一开始也是在反对的。 而理由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将自己的命运从帝国的手里交到虚无君王的手里不一定是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同样都是受制于人,诸神也许并不慈悲,但凡人贪婪所带来的代价却要比诸神更甚。 在拿回了源质银产业以后,帝国连年收紧了对于黑水省的税收,加大了对于敌对家族的扶持,减少了对于黑水省魔法咏唱者名额的配给,并且以种种名义,往黑水省与白金省的边境,调遣了多个军团。 这些实在的压力无法被无视。 再加上被西蒙公爵当做最后底牌的“圣墓”,想要唤醒那里的力量,也必须得到三女神的帮助。 如此下来,即便是从最务实的角度出发,以三女神的信仰替代七圣灵的计划,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就如其他的很多抉择一样,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但对于文森特个人来说,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他一直未曾如同法师厅的其他同胞一样,选择拥抱月境的力量。 即便公爵为他找来了足够让他突破传奇限制的强大月境之灵,他也选择了放弃那个机会。 在这一点上,他跟眼前这个神秘的魔法咏唱者持有一样的观点,只是碍于立场不好表示赞同罢了。 力量这个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永远夺不走。从别处借来的力量,终究不属于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文森特问道。 “你先前不是说,在我帮助下成为黑水省的王只会是变成我的傀儡吗?” 威廉笑着说。 “那么如果你对自己的意志足够相信的话,这个傀儡由你来当,你觉得怎么样?” 第三十八章:审判四 卡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简陋的酒馆客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道。 他一个激灵想要坐起来,但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他胸口,并以一股与其纤细不符的力量把他给按回到了床上。 “别动,伤口还没处理好。” 清冷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卡斯转过头,床边坐着一个金发女人,她头戴一顶插着洁白羽毛的三角帽,身着便于活动的紧致皮甲。此刻她正在全神贯注地把某种绿色的药膏敷在他的腹部。 此人正是先前从那个薄雾怪物手里救下了他的那个女人。 卡斯注意到对方皮甲的胸口上有一个由两条粗粝直线构成的向上锐角标志。 卡斯认识这个标志,它是圣灵教会第八教团的象征。 圣灵教会的标志是一个七芒星,每一个角都象征着教会崇拜的一位圣灵,分别代表着父亲、母亲、长者、淑女、少年、孩童、亡者。 但第八圣灵隐者却不包含在这个标志之中。 当年泰拉一世在完成统一维克大陆的伟业,以凡人之身升为第八位圣灵以后,圣灵教会内部对于多出来的第八圣灵该如何归属圣灵崇拜体系的问题,曾经争论了长达半个多世纪。 有人认为第八圣灵不包括在初代冠冕者提出的创世模型之中,泰拉一世不过是另一位神启者而已。也有人认为,七圣灵的创世模型并不完善,需要一位由凡人升格而成的圣灵补上最后一块缺失。 最终在第六十六任圣灵教皇,虔诚者帕拉图所颁布的《第八赦令》中,明确了第八圣灵“隐者”作为隐秘圣灵存在,不得在七圣灵公开的弥撒场合被提及。其标志也不被纳入圣灵教会的七芒星标志中,而是改为一个单独的锐角作为象征。 在那以后,第八教团也由此从圣灵教会中半独立了出来,相对于圣灵教会,它要与帝国的皇室走得更近一些。 “你是教会的人?” 卡斯问道。 “嗯。” 对方用鼻音简短的回答。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奈泽玛尔。” 那个女人回答道。 “是你救了我吗?” “算是吧。” “谢谢了。” 卡斯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当时他透过那个贯穿了自己腹腔的伤口,都看到自己的内脏了。 “没想到我居然还活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 “不,你其实已经死了。” 奈泽玛尔一脸淡定的说,语气平静得可怕。 卡斯下意识的把手伸到了鼻子底下确认自己还有没有呼吸。 卡斯在确认自己还在正常的呼吸以后,奈泽玛尔才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但那个魔女与你之间的生命链接救了你,生命鳞粉维持住了你的性命,而我又恰好是一个医者座魔法咏唱者,那处最致命的伤口我已经用【治愈之手】给稳住了伤势,不过要完全恢复好估计还得有段时间。” “你的话倒是一次性说完啊……” 卡斯无力的把手放下来道。 奈泽玛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即便你真的死了,我也会马上向本地的圣灵教会申请使用【苏生】将你救活。” 【苏生】是一个九级近传奇领域的生命系法术,并且只有圣灵教会的神职人员借助七圣灵的神龛才能使用。 这个法术的效果是让一个尸体完整,死亡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的人复活。 当然,复活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个法术的本质是施法者将自己的生命力转移到死者的身上。如果不是几个魔法咏唱者一同使用这个法术的话,基本上就是一命换一命的情况。 据卡斯所知,圣灵教会在黑水省一直式微,估计整个荆棘城可能只有圣杜威教堂的主教可能达到了能够使用这个法术的层次。 用一个主教的命去换一个通缉犯的命? 怎么可能。 卡斯被对方的话给逗乐了。 “不相信?” 奈泽玛尔说着,扯长了一节绷带用洁白的牙齿咬断。 卡斯摇头道: “现在大半个城市的人想杀我,而你告诉我高高在上的主教愿意牺牲自己的命来救我,换你会信吗?” 奈泽玛尔回答道: “如果你只是一个通缉犯,那确实没有这么做的价值。但相比于荆棘城的通缉犯来说,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 对方的话令卡斯回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的那段记忆。 “审判席……漆黑剑士布莱克·塞巴的最后血脉?” 从零散的记忆里扣出了几个关键词,他疑惑的问道: “那究竟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终焉守望者以及威廉·凯恩吧?” 卡斯点头,恐怕这个世界上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 “威廉·凯恩除了创建了终焉守望者以外,他还曾经创建了另一个名为审判席的组织,或者说原本的终焉守望者只不过是审判席的外围组织。”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卡斯包扎着伤口。 “审判席包括威廉·凯恩一共有十三人,当然其中也包括了你的先祖布莱克·塞巴。他们每一个都是技艺抵达神域的英雄。而他最初创建审判席的目的,则是为了对抗……” 她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对卡斯问道: “你知道先前那些差点杀掉你的怪物是什么吗?” 原本准备抱怨对方话说一半停下来的卡斯在听到这个问题以后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他回答道: “不清楚,我只知道它们跟召唤系法术召唤出来的魔法生物有点像,但又跟那些只会听从召唤者驱使的傀儡不一样,它们有着很高的智慧。另外它们在死后会化成黑色的盐晶消散,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你难道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先是说出了它们的名字,然后解释道: “简单来说,月境是一个魔法位面,在里面生活着名为月境魔物的东西,它们通常是某些理念的具象化:比如阴谋、腐烂或者毁灭、诱惑之类的。而基于它们的性质,它们也非常乐意来到现世践行自己的理念,实际上在一千年前,它们就差点将整个维克大陆都拖入了毁灭的边缘,但是……” 卡斯接过了她的话。 “但是威廉·凯恩与他所建立的审判席战胜了它们?” 奈泽玛尔点头道: “是的。” “那为什么在那么多关于威廉·凯恩的传奇故事中,都没有提到过有关于审判席的事情呢?” 卡斯问道。 “原因有很多,也很复杂。不过其中很重要一点便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人接触到跟月境有关的知识,避免当年的惨剧再次发生。要知道由于世界之壳的缘故,那些月境魔物通常是无法主动来到现世,除非……” “除非有人在这一侧召唤它们。” 卡斯沉声说道,虽然他不是魔法咏唱者,但他对于一些常识性的魔法原理还是有了解的——就比如想召唤现世不存在的事物进入这个世界,就必须要以人的意志作为灯塔指引这个基本常识。 奈泽玛尔点了点头。 那些杀害了他朋友的月境魔物是有人召唤而来的。 “那你知道是谁召唤了它们吗?” 卡斯急切的问。 而这一次,奈泽玛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嘲讽的笑容。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可以现在告诉你答案。”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轻快的感觉。 “是我无法触及到的人物对吧?” 卡斯沉默了一会儿以后问道。 “假如你不选择跟我们合作的话,那就是你永远无法触及的人物。” 奈泽玛尔的声音恢复到了先前的清冷。 卡斯问道: “与你们合作的话,我需要帮你们做什么?” 奈泽玛尔回答: “很简单,你需要帮我们去荆棘城大墓园的地下圣墓里取一把剑,一把只有你才能拔出来的剑。” “一把剑?” 卡斯疑惑的问。 “对,一把剑,那把剑的名为审判四。” 第三十九章:理由与沉睡 “审判四?那是不是还有一把剑叫审判三?” 听到那个怎么听都不像是一把武器的名字,卡斯半开玩笑的问。 但没想到奈泽玛尔却是点头回答道: “是的,而且不只有审判四与审判三,审判武装一共有十二把,从审判一到审判十二。持有它们是审判席成员身份的象征,而你的先祖布莱克·塞巴正是审判四的持有者。” 按理说卡斯应该感到很光荣才是。 但他实在对那个活跃在一千多年前的祖先完产生不了一点实感,即便那人可能真如这个女人所说是一个技艺抵达神域的英雄,那也丝毫不影响卡斯如今被全城通缉。 所以他直接了当的问道: “所以那把名为审判四的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而奈泽玛尔则是一边帮他绑着绷带一边说道: “你还记得自己杀掉了多少月境魔物吗?” 听到她突然没头没尾的问起这个问题,卡斯直接回答道: “贴满大街小巷的通缉令里都写着呢,一共二十八个。” 但她却只是摇头道: “很遗憾,真正的答案是零个” 卡斯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我非常确定每一个被寄生者体内的月境魔物都被我杀掉了。” 此时奈泽玛尔用冰凉的手正托着卡斯的腰,然后把绷带绕过他的后背一圈一圈的绑好,做完这些,她才语气平淡的说: “但它们最终都化成黑色的盐晶消散了不是吗?这代表着它们只是被重新放逐回月境而已,它们的本质不会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在日后只要有机会,它们还能无数次穿越世界之壳来到现世。所以你根本没有真正的杀死过任何一个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的话令卡斯心里有些动摇了,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是复仇的执念在驱使着他不断前进。但假如事实真如她说的那样,他面对的是一群永远无法真正杀死的魔物,那他的坚持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但卡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作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开口问道: “所以你说的这些,跟那把名为审判四的剑有什么关系吗?” 奈泽玛尔恰好在这时把绷带完全给系好了。她拿起叠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粘上的血迹与汗水,然后平淡地说: “凡人的武器与魔法无法真正的杀死月境魔物,但审判武装却是为数不多能够彻底杀死它们的武器。” 她说完便放下了手帕,起身准备离开。 卡斯叫住了她。 “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谁召唤了那些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考虑好接受那个答案了吗?” 卡斯缓缓点头:“告诉我是谁。” 奈泽玛尔的嘴唇蠕动,说出了一个他不敢相信的名字。 西蒙·瓦尔德,黑水省守护,现如今的荆棘公爵。 这个名字让卡斯愣住了许久。 他有想过可能会是荆棘城的某个大贵族、大法师,或者别的什么位高权重的人。 但他从没想过会是那个在整个黑水省只手遮天的男人,会是那个在以铁腕手段统治着荆棘城二十多年的暴君。 也许我早该想到…… 卡斯心想。 最初他们的佣兵团便是被西蒙公爵派系的人雇佣前往银流矿洞调查矿工听到的奇怪声响,然后他的队友便遭遇那些怪物全部牺牲了。 自己如果不是偶遇了丽兹估计也要死在里面。 之后他在丽兹的帮助下重新潜入了银流矿洞,找到了被寄生的矿工打算调查出真相。但却遭到对方的攻击,无奈之下只得将其杀死,而在那不到一天后便遭到了全城的通缉。 先前他还只怀疑是不是有高层同样被那种怪物给寄生了,但在了解到月境魔物存在的形式以后,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过了许久,卡斯开口问道。 “他为什么要召唤那些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回答道: “具体原因我们也在调查,目前最可能的猜测是西蒙公爵可能想将某位虚无君王召唤到现世当中来,以此达到自己的某个目的。” “虚无君王是什么?” 卡斯问道。 “月境魔物的顶点,需要用一整个月境领域来诠释自己理念的存在。祂们光是一句低语便能引起人群的猜忌背叛,光是一声咆哮便能掀起战争与风暴,光是一个念头便能决定凡人的命运。” 卡斯感觉自己好像在听神话故事。 “那公爵能成功吗?” “很有可能。” “假如他成功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过程会怎么样要看他具体召唤的是哪一位虚无君王,但最终的结果应该都是生灵涂炭。” “有办法阻止他吗?” “有。” “什么办法。” “需要一个优秀的剑士,还有一把能够彻底杀死月境魔物的剑,而这也是我们找你的理由。” “我?” 卡斯指着自己的鼻子,觉得好笑似的说。 “为什么,就因为我能拔出那把剑?” “剑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挥剑的人,你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还具有反抗精神的人。” “如果光靠精神就能成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那是面对现世的困难,而对于月境的存在,你的意志才是真正最重要的武器。你再好好修养一下吧,我们会很快再来找你的。” 奈泽玛尔说完直接转身离开,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另一件紧急事情卡斯又一次的叫住了她。 这一次他是直接不顾伤口从床上坐了起来喊道: “等一下,你可不可以现在带我出一趟城。去黑松森林,靠近森林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小木屋,我的朋友还……” 奈泽玛尔没有回话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出门前顺手敲了一下门口的大花瓶,然后关门离开了。 正当卡斯打算直接下床追上去的时候,丽兹一脸不爽的从那个花瓶里面飞了出来。 卡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你……” 看着丽兹阴沉着脸飞到自己的床前,卡斯好像除了“你”字以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你先带她先走,我会把它们在这里全部打倒再回来的。” 丽兹用夸张的语气模仿着卡斯先前在那个地道要她们先走的台词。接着阴沉着脸张开手臂,双手一左一右“啪”的一声打在了卡斯的脸颊上。 “大骗子!” 卡斯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他现在的命本质上是丽兹借给他的,但他却一直在拿着冒险。 虽然他不清楚先前在重伤时为了维持住自己的生命气息,消耗了丽兹多少的生命鳞粉,但此刻这个魔女的脸色比起之前要苍白了一些。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之前不是说好了在那个小木屋等我吗?” 卡斯转移话题道。 没想到这话更是彻底的激起了这个小魔女的情绪,她的双手用力的揉搓着卡斯的脸说道: “你还敢提我的小木屋,我带着那个女孩通过魔女之雾到哪里以后,几个介于梦境与薄雾之间的怪物没多久就跟过来了。我是一边保护着那个晕过去的女孩一边跟它们周旋,差点就被吃掉了,而且之前好不容易建好的花园全被它们给毁了!” “那后来呢?” 卡斯没有如往常一般拨开她,而是继续问道。他的声音也因为对方持续的扯动自己脸颊而变得听起来有些滑稽。 “后来?后来要不是那个拿着弩箭的姐姐赶了过来,我跟那个女孩都要死在那里!” 姐姐? 听到这个词卡斯的表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眼前这个魔女不是已经都活了两百岁了吗? 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脸颊上传了过来,丽兹用力的把他的脸皮扯成了长条的形状。 “不要给我想一些不礼貌的事情,人家看上去比我大我就得叫姐姐!” 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卡斯有些无奈的想,但一想到自己只要开口说话,无论说些什么对方一定都会更生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任她去扯自己的脸皮好了。 等到对方气消了一些,卡斯才好奇的问道: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要躲在那个花瓶里呢?” “这不是想看你的反应吗?看你要多久才能记起自己的主人可能还在那座小木屋里孤苦伶仃的等你。” “就因为这个?” 卡斯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怎么,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丽兹盘腿坐在半空中,一副气不打一处的表情。 “结果你居然到了那个姐姐要走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情。怎么,被金发美女给迷住了就连自己主人是谁都忘记了?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啊,要不是之前已经得救了,等你这个时候再回想起来,岂不是只能给我去收尸了?” “收不了尸的,要是你死了,跟你生命相连的我也会立马死掉的。” 卡斯想也不想的说。 丽兹咬着牙飞起来给了卡斯胸口上一拳,打得旧伤未愈的他连连咳嗽。 卡斯咳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之前救出来的那个奥法大学的学生呢?” 原本一脸嚣张的丽兹表情突然一下变得窘迫了起来。 “呃啊……这个嘛……” “怎么了?还活着吧?” 丽兹立马点头,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活着是还活着,就是……” “就是什么?” 卡斯狐疑的问。 “先前用魔女之雾的时候,不是担心他不能放空思想导致传送失败吗?所以我就先让她睡下去了。” 卡斯点了点头,这算是经常会有的操作。自己在还没有习惯魔女之雾的传送之前,经常也会这么做。 “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好像现在醒不来了……” 第四十章:噩梦沼泽 少女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的表情不断扭曲变化,像是深陷在一场噩梦里。 卡斯尝试着拽了拽她的手臂,对方没有一点反应。 他转头看向飞在半空中的丽兹。 “平时不会这样的啊。” 丽兹一脸无辜的说。 说着,她做了一个抛撒的动作,一把闪耀着黄金光泽的粉尘伴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少女的脸上。瞬间,少女脸上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一些,眼皮也开始微微颤抖,好似马上就快要醒来一般。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随着那些粉尘逐渐消散,她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 “一般来说她这就应该醒了才对啊。” 丽兹一脸“这绝对不是我问题”的表情看着卡斯道。 每当她真的闯了祸时,就会是这个表情。 卡斯叹了口气道: “你要不尝试用强硬点的方法把她叫醒?她看起来好像只是在做噩梦而已。” 丽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有用的,她的灵魂此刻在噩梦沼泽之中,那里是噩梦之主的月境领域,一般的办法没法把她叫醒来。” 卡斯回过头,奈泽玛尔站在了房间门口,她此刻已经换上了先前的那套行头,造型精致的连射弩背在了背后,银色的细剑挂在腰间。 “你说的很快就来找我,原来这么快的吗?” 看到她卡斯奇怪的问。 “刚刚接到了新的情报,公爵那边要有动作了,所以先过来找你。” 奈泽玛尔边说边走到床边,她把手放在了那个少女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后说道: “魔女的梦幻粉尘会根据使用者的情绪改变梦境的效果,先前那个魔女在让她入睡的时候情绪波动太大了,导致她陷入了噩梦中。” 卡斯点了点头道: “这我知道,先前我也经历过几次,挺不好受的。” “喂!” “但是也不会出现这种醒不来的情况吧。” 卡斯无视了一旁丽兹的抗议问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先前在地道,你们恰好碰到的是噩梦之主的眷族,它通过自己的权柄将这孩子的噩梦与噩梦沼泽联系了起来。” 奈泽玛尔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信纸与羽毛笔,坐在一旁写起了什么。 “噩梦之主是谁?” 卡斯问道。 “虚无君王之一,司掌着噩梦、幻觉与迷雾这类将正常转变为异常的事物,噩梦沼泽是祂的领域,那里连接着每一个凡人的噩梦。先前那个差点把你杀掉的月境魔物就是祂座下一种叫做雾魇的眷族,它们可以通过附身让无生命人形物体活过来。” 奈泽玛尔边写边说。 她的话令卡斯不由回想起了自己被贯穿的腹部伤口,以及那些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骷髅。 “噩梦之主是西蒙公爵想要召唤到现世来的虚无君王吗?” 卡斯皱着眉问道。 “不一定,但确实是可能的选项之一。古代的黑水王国有过很长时间信仰月境三女神的历史,而噩梦之主就是其中之一。” 奈泽玛尔说着停下了笔,然后把信纸装入了信封里。接着起身从一旁的烛台上拿下了一根蜡烛,滴下蜡把信封封好,随即对卡斯说: “走吧,时间不多了。” 而卡斯则是指着那个躺在床上的那个少女问道: “那她该怎么办?要是如你所说她的灵魂还被困在月境的话,我们总不可能把她放在这里不管吧?” 奈泽玛尔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她的事不用我们操心,把这封信寄给她的父亲,自然很快会有人来处理这一切。” 卡斯疑惑的问: “为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 奈泽玛尔边走边说: “她的名字叫莉莉安娜·冯·伯格曼,听到这个姓氏你应该就应该懂了吧?” ………… 应该已经快二十分钟了吧…… 文森特的副官百无聊赖的等候在银流矿洞的门口。 那一堆矿工的尸体已经被荆棘黑卫们给拖走了,相信他的契约伙伴绝对能妥善将那些尸体给好好利用。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快意。 如此一来,完成了第二项契约内容的他,来自月境的馈赠将又提高一个台阶,他甚至在未来可以尝试触摸那原本此生无望的境界。 如今研习月境魔法在玫瑰宫的法师厅基本上都快成公开的秘密了,只有少数迂腐的人依旧抱守着那古旧的星辰律法。 对于这些害怕变革的无能之辈,他们大多数的结局都是逐渐被排挤出权力的中心。当然还有极少数打算向教会揭发的人,则是都不声不响的突然消失了。 没有人能在低语女皇的面前背叛。 但他一直想不通,为何文森特这个应该比谁都反对星辰律法的人,却迟迟不愿意加入他们。 据说公爵当年为文森特准备了最为契合的契约,只要签下,他便能一步踏入那个迟滞了十五年之久的境界。 真的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吗? 不过也好。 副官心想。 今天在来这里“镇压暴乱”之前,公爵就特意嘱托过他了,一定要严格执行黑荆棘条例,所有可能泄露有关月境情报的人必须全部缄默。 更关键的是,公爵在最后还意味深长的告诉他,假如他的老朋友文森特老糊涂了,你就要替他把命令下达。 焦痕贤者会老糊涂吗? 副官当然听出了公爵的言外之意。 把镇压银流矿洞这个任务的实际指挥权交给他,本身也是一种表态。 尽管文森特依旧是当之无愧的“传奇之下第一人”,但在新时代到来之际,旧时代的强者也应该退下来了。 尤其是还不愿意拥抱未来的旧时代强者。 在三女神的庇护之下,未来的黑水王国恐怕连神域等级的魔法咏唱者都会出现。 所以这一次镇压的任务绝对不能让公爵大人失望。 就在他想着未来的美好图景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中逐渐变得清晰,他一个激灵看了过去。 文森特·冯·伯格曼神色疲惫的从那漆黑的矿洞中走了出来。 他立马堆起笑脸着迎了上去。 “文森特大人,矿井下面情况怎么样,那个异端法师呢?” “让他给跑掉了。” 文森特回答道,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副官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跑掉了?” “是的,对方在雷电系法术上的造诣很强,我没能阻止他开启传送门离开。” “但你怎么能让他跑……” 副官一下没能绷住自己的情绪,几个字先迸出了口。随即他立马反应了过来,他低下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其听起来谦卑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对面既然是个异端法师,那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比您更强对吧?” 文森特摇了摇头,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他身后的荆棘黑卫们说道: “你们下去吧,把下面的场地整理干净,这一处祭坛不能用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要销毁掉。” 看到那些黑甲卫士们领命整齐划一的走进矿洞里,文森特才回头看向副官说道: “跟我一起先回玫瑰宫吧,我有些事情要跟西蒙说。” 副官咬了咬牙说: “文森特大人,恕我直言,在公爵大人计划即将到最终阶段的这个节骨眼上,您让那个异端法师跑了,恐怕他会非常的……不高兴。你能追踪那个异端法师的传送坐标吗?我可以跟您一同去把他给拿下。” 文森特闻言,不自觉的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你,我,再加上剩下的几个战法师都没办法奈何那个人。而更关键的是,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一处矿洞的祭坛被毁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情。” 副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 “那个异端法师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十一章:守塔人 科尔特满头是汗的听完了文森特与威廉之间的对话,期间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留下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虽然两人在对话中的许多内容他都听不懂,但威廉想让文森特成为新的黑水省统治者的那段对话他还是能理解的。 岂止是理解,听完以后他简直觉得惊悚。 黑水省的荆棘公爵能这么说取代就取代吗? 更可怕的是,他们两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往“能不能”的方向有过争论,而是一直在说着“愿不愿意”以及“有何意义”之类的话题。 “我拒绝……” 文森特最终说道,说罢他抬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威廉看着文森特法术媒触上亮起的电光,在内心评估了一下。 对方大概是游戏后期法师工会路人脸高级法师的水平,当然也说不定有什么底牌,但总的来说真打起来应该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所以他开口提醒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应该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 文森特明白这是实话,先前对方在使用【零之熵】的时候,只要把他也同样视作施法对象,在时间停止的领域对方有无数机会能把他杀掉。 但他却是反问道: “我知道,但在我拒绝了你的提议以后,你难道还会好心活着放我离开吗?” “你可以离开这里,回去再慢慢考虑,不用着急,我很有耐心。” 威廉轻松的回答道。 文森特怀疑的问:“那你就不怕我回去把你的企图全部都告诉西蒙公爵?” 威廉摇头:“你误会了。” 看着文森特疑惑的表情,他继续说说道: “首先刚刚我说的那些那并不是企图,而是注定会在未来发生的事实。其次,我其实并不在乎最终是你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接手这里,选择你单纯只是觉得会方便一点,也许能够更快稳定住局势,减小无辜者的伤亡,仅此而已。” 威廉顿了顿,然后继续道: “当然,硬要说还有什么理由的话,可能就是因为你女儿算是个善良的人,我这么把她父亲给杀了会有点过意不去。” “莉莉安娜她……” 听到这句话,文森特犹豫了几秒开口道。 “但是!” 但威廉稍稍提高了音量打断了文森特的话。 “但是,这一切的耐心都会到你尝试向我发动攻击为止,我还没有大度到会放走一个尝试杀我的人。同样的道理,除非我找到了一个比你更好的人选,我提出由你来掌握荆棘城的提议,会持续到你站在我的对立面为止。” 而到时候我就不会这么慈悲了。 文森特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于是,法术媒触上的电光暗淡了下来,他朝威廉微微鞠了一躬表示致意,随即缓缓转身离开。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一个被月境三女神控制的国度,与一个人类不需要神的国度,哪一个更符合你对未来的预期。” 威廉最后朝着他的背影说道。 看着文森特逐渐消失在矿道里的背影,满头是汗的科尔特扯了扯威廉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他刚刚可是拒绝了你的提议啊……” “他如果就这么直接答应下来了,那才是值得警惕的事情。” 威廉说着,朝着大厅一旁的织网者尸体打了一个响指,一道深邃的空间裂隙从那里打开,几只绑着绷带的大手从中伸了出来,将那具尸体给搬了进去。 “为什么?” 科尔特一脸紧张的看着那道空间裂隙里伸出来的大手问道。 “渴望掌握权力的人往往不应该获得权力,像他这种完全对统治没有野心的人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科尔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威廉把手搭在了科尔特的身上,一道电光闪过,两人消失在了这座大厅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里一样。 ………… 根据七圣灵创世模型的理论,空气是构成灵魂的基本元素,是圣灵“母亲”化作的呼吸,是创质凝固出来最为轻盈的部分。 因此高阶风暴系法术往往会与灵魂相关,而分辨活物与亡灵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观察目标有没有呼吸。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的空气跟威廉穿越过来之前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会有电离出来的臭氧味呢?” 短暂电光闪烁,威廉跟科尔特两人凭空出现在了一间装饰华丽的旅馆房间里,刚一落地威廉便抱怨道。 “臭氧是什么?” 科尔特重复着那个奇怪拗口的发音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威廉捂住鼻子把窗户打开。 科尔特点点头,随即环顾四周问道:“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带着玫瑰花香味的微风吹散了淡淡的臭味,威廉看着窗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骏马旅馆,这段时间我都住在这里。对了,这里离你家远吗?” 科尔特看着外面很有白金城风格的垩石楼房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到这附近来过。” 这里是靠近玫瑰宫的上城区,卫兵看到他的这身穿着甚至都不会让他进来。 “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威廉回过头问道。 “知道。” 科尔特点头。 威廉走了过去,从袍子里拿出了一瓶绿色的药剂与一张古朴的羊皮卷轴递给了他。 “你现在自己回家,把这瓶药水给你父亲喝下去,虽然没法治好他断掉的腿,但让他瞎掉的眼睛复原是没问题的。然后跟他把先前在矿洞里的事情说清楚。只要撕开这张卷轴,它就会把你传送到西格蒙斯那里,听明白了吗?” 科尔特接过了药剂与卷轴,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疑惑的问: “那您呢?审判长大人,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威廉转头看向了窗外那座华丽宏伟的星辰灯塔,看向了塔顶上那深邃的魔力光芒。 “我打算去那里看一下。” 威廉回答道。 科尔特也看向了那座灯塔,随后立马把目光给移开了。 小时候许多长辈都告诫过他,不要盯着那里闪烁的灯光,不然灵魂会被吸进去的。 “只是去看一下?” 科尔特小心的问。 威廉则是非常轻松的回答道: “只是去看一下,我想看看那里相比于之前的设计到底有什么改动。” ………… 星辰灯塔,观星室。 九颗暗红色的宝石被源质银连成了一个镰刀的形状。 这是陌客座星辰的排布星图。 陌客座,象征着死亡、流浪者与永不停息的徘徊,是能够研习死灵、阴影与风暴三系法术的命理。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者静坐在那副星图前,四周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三团暗淡的虚影在他身边不断汇聚成人形,却又在即将变成人形的刹那又溃散。 就好似某种练习。 过了许久,那三团虚影突然瞬间炸开化作了漆黑的暗影汇入了老者的影子里,他缓缓睁开了眼道:“又是想要过来销毁残响的记录吗?” 观星室的门外,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此人赫然便是荆棘城的领主西蒙·瓦尔德。 他看着那位老者点点头。 “毕竟是银流矿洞下面的事情的,如果被教会查到了可能会有点麻烦。” 老者冷笑着说:“那说不定就是教会派来的人干的,我听说第八教团已经注意到这里的问题了。” 西蒙公爵摇了摇头。 “只要不是葬魔机关派人过来事情就还没有失控,你我之间的合作可以继续。第八教团只是如往常一般觊觎着圣墓里的那柄剑而已,理由什么的只是附带的。” 老者表情不变的说:“但我听说第八教团派了个狠角色过来了,好像是前段时间在龙息省风头正盛的那个年轻人?” 西蒙公爵则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银血之女奈泽玛尔,呵,外号倒是跟这个城市挺配的。不过没关系,我的人盯她盯得很紧,而且本地教会能给她的支援有限,她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老者闻言好似安心了一些,他重新闭上了眼睛道: “只是删除残响记录的话犯不着你亲自过来,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 西蒙说道:“只是过来通知你一下,永恒大礼的准备工作只差一步就能完成了,你我之间的合作很快就能成功。届时彻底踏入了传奇领域的你,依然会是这座陌客之塔的下一任守塔人。” 第四十二章:永恒大礼 永恒大礼,黑水王国的古老大密仪,它需要通过极为浓郁的死灵系魔力构建一个微型的冥界,让密仪的执行者与先祖尸骸上残留的灵魂印记产生共鸣。 施法者既可以汇聚那些灵魂印记强化自己的精神,也可以转而命令那些尸骸起身成为自己的奴隶。 当然,作为驾驭这股强大力量的代价,前者可能会留下精神分裂的隐患,而后者可能会因为驾驭不了先祖的精神意志而导致亡骸暴走失控。 当年在大贤者叶芝编纂星辰律法时,来自黑水省腐月教团的亡灵法师们希望能将“永恒大礼”编纂入亡灵系魔法的目录里。但最终因为该法术带有过于浓郁的月境崇拜色彩而被初代星辰议会排除在外。 按理说,这个密仪的一切记载都应该在星辰律法推广年代的“大焚书”运动中被销毁了才是。 但某天西蒙公爵带着一份古旧的抄本找上了这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 借由月境魔法重现永恒大礼,帮助这位在传奇边缘迟滞了多年的老者彻底踏入传奇境界,这便是西蒙公爵开出的条件。 “永恒大礼的准备工作已经快完成了?” 老者听到西蒙的话,再度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西蒙公爵有些怀疑的问道: “有这么快的吗?不应该等到下一轮星象正确,来自星界的亡灵魔力沿着这座星辰灯塔进入现世,才能出现符合永恒大礼所要求的魔力环境吗?” 西蒙公爵摇头道:“那样太慢了,我推算过,下一次星象正确要等到今年霜月,中间可能的变数太多了。” 而老者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是变数太多,还是你的那些事情已经闹得太大捂不住了?” 西蒙回答道:“我已经说过了,教会不会发现这里的事情,他们的动作一直在我的掌握范围。包括第八教团派过来那个女人的动向都一直都处于我的监视下。” 熟悉荆棘城情报系统效率的老者不自觉的颔首,接着他疑惑的问道: “那还有什么变数是你会担心的?” “所谓的变数,就是指不能预料到的东西啊。” 西蒙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份残响术式留下来的记录你也有看过对吧?” 老者点头。 那个灰发银眸魔法咏唱者杀死公爵派遣到银流矿洞监工的记录,他在得到消息以后就回看过好几次了。 无论是快速释放【寒冰屏障】挡下监工的【龙雷枪】,还是那不知名瞬身法术都令他印象深刻。 他估计自己如果没有在这座星辰灯塔的范围与那人相遇,胜负应该也就是五五之数,整个荆棘城可能只有焦痕贤者文森特能稳压那人。 当然,如果他能调用这座星辰灯塔的力量与其战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过,怎么了?” 老者问道。 “那个很可能有大师级水平的法师就好像是凭空冒出的一样,我的手下完全找不到任何有关于他来历的线索。” 西蒙有些烦躁的说。 在这个年代,无论是正规注册还是出自异端,一个强悍的魔法咏唱者很难隐藏自己身份,更不用说完全找不到身份的线索了。 成为魔法咏唱者是要堆砌大量资源的,而那些资源的使用不可能没有痕迹。 也难怪他会如此焦虑。 来自未知的威胁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但就算你打算马上举行永恒大礼,那魔力密度的这个硬性条件你打算怎么解决?” 老者问道。 “圣墓,我打算在圣墓举行永恒大礼。” 西蒙公爵的回答让老者瞪大了眼睛。 圣墓位于荆棘城大墓园的地下,或者应该说,荆棘城大墓园修建在圣墓的上面。那里是古老黑水王国世代祭拜的圣地,也是黑水沼泽先祖崇拜与死者崇拜最初的源头。 另外,那里应该还是整个维克大陆死灵魔力最为浓郁的地方。 毕竟你不可能再在另外一个地方找到埋有如此多完整尸骨的地方了。 但对于任何一个熟知历史的魔法咏唱者来说,那里更为著名的却是另一个身份。 一千多年前的“腐月之潮”的发生地。 曾经席卷了整个大陆的亡灵之潮。 有人就曾经猜测,引发那场灾难的源头是因为一次失败的永恒大礼。 “不不不,这样太疯狂了。” 想到这里,老者连连摇头。 “而且就算不说在那里举行密仪的风险,我作为守塔人是无法离开星辰灯塔的。” 对此,西蒙却是十分轻松的说: “如果只是半天时间的话,让一个跟你同境界的魔法咏唱者顶替你一下不就行了吗?我觉得文森特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老者沉默了,他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但去圣墓举行这个密仪还是太过危险了。而且你该不会不知道,那把第八教团都觊觎的武器审判四到底是为什么留在圣墓里的吧?” 西蒙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曾经去过圣墓,在圣墓里的那座碑文上,他了解到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那是在威廉·凯恩离开的十年之后,大陆的七大王国进入了相互攻伐的战乱时代。 在军事上处于劣势的黑水王国王室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唤醒曾经引发腐月之潮的老国王怨魂,控制它召唤亡者作为兵源。 而这个计划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当时已经四分五裂的审判席,只有两人及时响应了黑水王国的求助——第四席的漆黑剑士布莱克,与末席的寒鸦科尔斯。 为了阻止腐月怨灵冲破封印,这两名传奇的审判席成员双双殒命在了那里。在临死前,布莱克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将怨灵封印在了圣墓之下。 审判四成了他的墓碑。 除了而后赶到的审判席成员为他们曾经友人立下的一块石碑之外,这个故事没有在史书中有任何的记载。 “但都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再强的怨灵也该消散了。” 西蒙回答道。 但老者还是摇头:“唯独这件事情不行,哪怕要我平时对你们法师厅的那些人研习月境魔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你想成为星辰议会的议员,而我是唯一一个愿意,并有能力帮助你晋升传奇领域的人。” 西蒙直接打断了老者的话。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打商量,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这是在通知你,告知你此生晋级传奇的唯一机会。” ………… 西蒙在下塔的时候,他以太域中一颗朦胧而不断变化的星辰突然向他传来了消息。 “我这边的布置已经差不多了,只要扮演者登场,仪式随时都能开始。” 那是梦魇侍女在他灵魂中通过锚定点向他说话。 “我这边也是,只可惜那个老怂货太惜命了,最后用了威胁的手段他才答应从这个龟壳里出来。” 西蒙回答道。 “所以你最终还是打算让那个守塔人成为仪式的薪柴,而不是让文森特去?” 梦魇侍女通过以太域询问道。 “你刚刚也看到那个老家伙的德性了,除了血统之外一无是处。堆了无数的资源还会因为精神力磨炼不够无法晋级传奇,同样的资源给文森特,估计现在他都已经在准备冲击神域了。这两个人之间哪个更有价值,我觉得已经不用多说了吧。” 西蒙下楼时将自己的想法通过以太域传递给了梦魇侍女。 期间他一个晃神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身着素雅长袍,面容遮盖在兜帽里的法师。 “不好意思。” 那人用沙哑的嗓音礼貌的说,说着给他让开了路。 “没事。” 西蒙也没有太在意,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人一眼,直接侧身从那人身边走了下楼。 而此时以太域中梦魇侍女的新消息又传达过来了。 “问题不在于人的价值,而是在于你拿他去当薪柴,就相当于直接向星辰议会宣战。” “那就宣战吧,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把那些条规全部掀翻,起码在黑水沼泽给掀翻。假如世上尽是这种庸人统治,那这个世界也太过可悲了。” 西蒙回答道。 转过最后一个楼梯的拐角,他终于来到了灯塔的最底下,他看着门外的阳光明媚,心情竟是前所未有过的放松。 “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他说道。 而在这座灯塔的楼梯上,先前不小心撞到了西蒙的那个魔法咏唱者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墙壁上镶嵌的符文,缓缓的放下了兜帽,露出了灰白色的头发。 他抚摸着那些熟悉的符文样式,喃喃道: “旧时代的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第四十三章:裂隙与裂痕 在终焉守望者活跃的那个年代,法师工会在威廉的运营下达到了顶峰。那时全大陆最优秀的魔法研究者们齐聚一堂,共同提出了星界回路的构想。 在“魔法黎明”的任务完成以后,公开星界回路技术的威廉还曾期待过,假如游戏出续作的话,会不会是一个魔法与蒸汽相结合画风的世界。 然而事与愿违,起码在一千年后,这个世界还是一副中世纪生产力的模样。 但后人还真把星界回路的设想给实现了。 这让威廉十分好奇他们究竟是如何解决那些技术难题的。 星界回路的最大技术难点不是修筑星辰灯塔,甚至不在于搭建覆盖大陆的魔力网。这些都是世俗上的问题,只要有统治者有足够的魄力投入资源就能办到。 真正难的是如何找到多条能够绕过月境,连通现世与星界的通路。 在这个世界上,星辰并非是真正的天体,而是孔洞。它们穿透象征着虚无的月境,从自身透射出了星界中的创质,那些创质经过世界之壳的过滤便化成了星光。 而在威廉那个时代,因为月境的剧烈变动,即便是当世最伟大的星像师也无法准确预测星辰的走向。 无法稳定预测走向,就无法绘出星图,自然星辰回路的搭建就无从谈起。 按照计算,月境起码要再过五百多年才能逐渐平静下来。但他从莉莉安娜那里得知,在他离开的两百多年以后,星辰律法便建立了。 那他们是如何绕过不稳定的月境,前往星界搭建回路的呢? 答案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绕过月境。 威廉在看到塔身上所铭刻的密密麻麻的空间稳定符文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而当他通过法术【月境探测】一眼看到塔顶上那个巨大的月境裂隙时,更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星辰律法的设计者没有选择绕开波诡云谲的月境,而是简单粗暴的直接凿开了世界之壳,直接穿过月境修建了星界回路。 黄昏要塞所镇压的悲恸之痕曾经就是现世最大的月境裂隙,那里是世界之壳的创口,同时也是当年月境入侵维克大陆的最大传送门。 而出现在星辰灯塔顶端的那个裂隙,虽然规模远不及悲恸之痕那么庞大,但一旦哪个虚无君王想通过它来做些什么事情,那绝对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当年的终焉守望者在击退月境的入侵以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处创口给封印了起来。即便如此,悲恸之痕直到今天依然还是世界之壳的薄弱点,先前在那里被召唤出来的蹒跚魔就能证明这点。 而他们居然自己凿开了世界之壳,就为了垄断星界的魔力来源? 威廉还记得,先前莉莉安娜有说过,全大陆一共有二十四座星辰灯塔,假如这里的月境裂隙不是个例的话,那现在就是有二十四个月境裂隙均匀的分布在了维克大陆上。 这个消息可太惊悚了。 威廉简单计算了一下,如果月境打算入侵的话,那规模与强度大概要比一千年以前的那次要大上两倍以上,考虑到裂隙是遍布在整个大陆上的,麻烦程度则起码是十倍以上。 “在我走了以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威廉盯着那道裂隙叹气道。 他抚摸塔身符文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能感受到那些用来阻止月境魔物进入现世的空间符文非常强力,一般等闲的月境魔物甚至都无法靠近这里。 但这些符文结界对于虚无君王们来说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装饰,祂们没有将其破坏纯粹是因为祂们暂时不想这么做。 审判席就没有人去阻止那帮混蛋这么干吗? 好吧,星辰律法是在他离开两百多年以后制定,许多审判席的伙伴那个时候应该都不在了。但在审判十三席里,除了凡人之外,还是有许多长命种的啊。 龙族的都瓦·金、鸦人族的科尔斯·寒鸦、高精灵族的蕾梅黛丝·月影,还有身躯已经不朽的寇斯……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们的寿命是绝对足够活到现在的。 他们都没有去阻止过这种这些事情吗,还是说尝试阻止过但失败了呢? 无论如何,八百年前瑞尔帝国建国的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月境裂隙的大小并不足以让那些虚无君王的本体通过,甚至连祂们的化身都没办法挤进来。 只要是亮过血条的东西,他倒还真不至于打不过。 想到这里,威廉把目光从那处裂隙上收回,继续沿着这座灯塔的楼梯向上攀爬。 他边走边思考着。 这座星辰灯塔已经运行了有将近八百多年的时间了。期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月境魔物入侵维克大陆的事情——最起码在他这几天翻阅的历史文献里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记录。 正如之前他想的那样,虚无君王们没有利用这些裂隙只能说明祂们暂时不想这么做,但这绝对不能代表祂们没有图谋,而是祂们的图谋足够准备八百多年直至如今。 未知的威胁才是最恐怖的威胁。 那祂们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走在暗影中的威廉侧身避开了一个火焰侍灵的巡逻路线。 进入到灯塔的中层位置以后,一路上的安保措施与法术陷阱开始变多了起来,巡视的安保人员也由卫兵改变成了各种元素侍灵。 无奈之下,威廉把身上的幻术系潜行手段改成了暗影系潜行手段。 当然,假如这样还是被发现的话,那他就只能尝试无双系的潜行手段了。 但愿不会这样。 ………… 西蒙公爵回到玫瑰宫以后才知道,文森特已经在会议厅等候他多时了。 而见西蒙进来,文森特便直接把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个副官给请了出去,并把门关好锁上,同时还用手中的法术媒触敲了敲门锁。 蓝色的电光沿着法术媒触蔓延到了房间的四壁,一切在房间里的声音都被屏蔽,外面没法听到他们的交谈。 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雷电系魔力使用技巧——通过引起轻微空间涟漪屏蔽声音。这个技巧不包含在星辰律法的法术目录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异端行为。 不过房间里的两人都不会在意这个就是了。 “你这么做我可以认为你是想刺杀我。” 西蒙打趣道,大概是仪式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他此刻有些放松。 但看到文森特一脸严肃的表情,西蒙也收敛起了自己的笑意问道: “怎么了?银流矿洞的事情没能处理妥善吗?” 文森特摇了摇头道:“还有东西没屏蔽。” 他说着用手里的法术媒触指向了西蒙的额头,一道微弱的闪电链接在法术媒触与西蒙的眉心之间。 在西蒙的以太域内,他与那三个月境之灵之间的联系被暂时切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下西蒙真的有些紧张了,他不着痕迹的看着四周问道。 “我要把自己刚刚在银流矿洞底下遇见的事情告诉你,但这些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其他人’里面包括跟你签订了契约的那几个月境之灵。” 文森特快速的解释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那个人真的是葬魔机关的圣骑士?” 西蒙怀疑的问。 “不是,比那个可怕多了。你先听我说,在我说完前,不要像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那样反驳我。” 随后文森特开始诉说自己这里在下到矿井以后,遇到了那个自称“审判长”的魔法咏唱者的事情。 他说得很快,但逻辑非常清晰,并且措辞里没有带上任何的感情。 西蒙一开始几次打算打断文森特的话问清楚细节,但文森特说话的语速太快,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 等到西蒙听到那个魔法咏唱者使用出了神域级别的冰霜系魔法以后,他的表情也同样变得严肃了起来。 而在听到那个魔法咏唱者希望文森特成为新的黑水省统治者以后,西蒙则是彻底沉默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趁我转背离开的时候袭击我,我在离开矿洞以后立马赶到了这里,问了管家得知你去星辰灯塔了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我才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文森特最后说道,随即他看着西蒙的眼睛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西蒙沉默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文森特分析道: “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那个魔法咏唱者的身份,如今在星辰律法框架下能达到神域境界的魔法咏唱者不可能选择帮助黑水省独立。而假如他是异端法师的话,则根本不可能毫无声息的达到那个境界……” 五十年前在碎牙省曾经出现过一个抵达神域的异端法师,他为了满足自己庞大的魔力消耗,在碎牙省传播了一种枯萎瘟疫。那是一种感染后能够让身体与灵魂共同枯萎的疾病,所有的瘟疫感染者都会逐渐燃烧自己的灵魂成为他的魔力来源。 这场名为“枯萎之灾”的动乱,最终是葬魔机关与白金法环合作共同解决的。而方法就是屠杀所有染上了枯萎瘟疫的人,以此来掐断了那个神域异端法师的魔力来源。 由这个例子能看出,假如要靠燃烧灵魂作为魔力来源的话,那么抵达神域的动静无疑是灾难级的。 “……而他说自己的目的是要摆脱神明的操控,因此也不太可能是通过月境到达的神域。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他是在星辰律法出现之前达到神域的强者,比如我们曾经在圣墓那座石碑下看到那个‘审判席’的成员,而这点跟他自称审判长能够对应上。” 文森特继续分析道: “而第二种可能则更疯狂,他可能如泰拉一世那样,也是一个神启者。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也能解释得通。因为圣灵降世的话,必然不会受到星辰律法的约束……” 西蒙公爵听着文森特滔滔不绝的分析,过了良久才说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 文森特停了下来,他有些不解的看着西蒙公爵。 西蒙公爵看着文森特的眼睛,斟酌着开口道: “对于他所说的,希望由你来成为黑水省的新统治者这点,你是怎么考虑的?” 文森特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从没想过西蒙会问出这个问题。 “西蒙·瓦尔德,我希望还能这么叫你。” 文森特同样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就算不提我作为你的法师顾问侍奉你已有二十四年之久。如果我有……哪怕有那么一点想要取代你的打算,你觉得我会把这件事情向你这么和盘托出吗?还是说你如今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要为黑水省争取独立的初衷,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攫取权力的怪物了呢?” 文森特的话说完,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了许久。 最终,西蒙公爵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文森特,我现在所在的立场不允许我遗漏任何的威胁……” 文森特道:“但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西蒙公爵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文森特回答道:“先去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假如他真是一个神启者,或者是某个审判席成员的话,我觉得与他合作也未尝不可。他提出的条件并不比三女神的糟糕,到时候只要你向他立下誓约放弃与月境的合作,相必他也会同意由你来……” 这也是文森特要屏蔽西蒙公爵与那几个月境之灵联系的原因。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西蒙公爵便打断了他:“不。” 西蒙公爵的脸上的神情又变回先前那深邃的上位者模样。 “不,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无论是王寇转化还是永恒大礼,所有的仪式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你稍晚一些以后去星辰灯塔的观星室,代替那个老乌龟当半天的守塔人。” 西蒙公爵用命令的口吻对文森特说。 “等我那边的仪式完成以后,在星辰议会关停那座陌客塔之前应该有几天的时间,到时候你用那座塔的权限让自己突破那个境界吧。在那之后,你我,还有黑水王国,我们一同向这个世界宣布自己的新生。” 文森特一脸木然的看着逐渐变得狂热的西蒙公爵,感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文森特喃喃问道,西蒙公爵没有回答。 “那个神域的魔法咏唱者呢?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文森特继续问道。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即便是一个神域法师也无法威胁到新生的黑水王国。” 西蒙公爵回答道: “不然我何来从瑞尔帝国境内独立的自信?” 第四十四章:信 上溯瓦尔德家族的家系,其先祖能够一直追溯到一千年前引发了腐月亡灵之潮的那位古老黑水之王。而无论是王寇仪式还是永恒大礼,都是这么多年来瓦尔德家族秘密流传下来的传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塑曾经黑水王国的荣光。 依靠王寇仪式获得古老神话中神王奥卡的权与力,再依靠永恒大礼缔造一支不眠不休,生生不息,绝对忠诚的亡者军队。这便是二十多年前在银流矿洞,西蒙向文森特提出用以缔造新生黑水王国的根基的计划。 实际上这个计划原本是在当年就准备执行的,但那一次西蒙与文森特下到圣墓的最深处,发现了七道封锁着腐月怨灵的封印。并从封印前的那座石碑上了解到,在一千年前漆黑剑士与寒鸦两位审判席成员,为了封印那位瓦尔德先祖怨魂而战死在那里的历史。 碑文的最后告诫后人,这里的封印在一千年内不可开启,否则将没人能控制那股力量。 感受到封印之中强大力量的两人选择了离开,决定从长计议。 而直至如今,石碑上描述的期限已至…… “所以,就像曾经那样帮助我好吗?” 西蒙公爵向文森特请求道。 文森特则是出言提醒道: “但是能成功吗?银流矿洞底下的王寇仪式布置已经被发现了,那个审判长很可能会在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前来破坏。” 对此,西蒙公爵胸有成竹的说: “银流矿洞底下的仪式布置只是我做的第二手准备而已,如今被发现了正好作为烟雾弹,而真正的仪式主体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在哪?” 文森特疑惑地问,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第二个仪式的准备。 “就圣墓的最深处,那个有七道封印的墓室里。” 西蒙公爵坦然回答道。 那里同时也是计划中执行永恒大礼的位置。 “你难不成打算让永恒大礼跟王寇仪式一同进行吗?” 文森特不可置信地问道。 即便是一个法师学徒都知道,因为不同性质的魔力会互相干扰转换,一定规模以上的大魔法是不能一同进行的。 但西蒙公爵却是点头回答道: “永恒大礼一旦开始,便会从整座荆棘城大墓园里成百上千万具尸骸中汇聚魔力,共鸣成一个微缩的冥界。如此一来,即便没有颅骨神殿的供能,完成王寇仪式的魔力燃料也是足够了。相信我,一切的准备我都做好了。” “那你要怎么平衡那两个大型魔法之间的冲突,要知道它们的仪式主体可都在一间墓室里啊。” 文森特追问。 “有办法的,在三女神的帮助下,王寇仪式魔法的魔力性质可以调整到跟永恒大礼相类似的程度……” 西蒙说着把一直屏蔽着他与月境之灵联系的法术媒触缓缓拨开。 “还有什么问题吗?” 文森特沉默了一阵后问道: “那王寇仪式的祭品是谁?是那个被你一直养在地牢里的那个废人吗?” 十年前,西蒙公爵曾偷偷将一个不为人知的帝国皇室私生子带到了玫瑰宫的地牢里。当时文森特还曾以为西蒙是打算以这个私生子为楔子,参与到白金宫中错综复杂的皇室派系斗争之中。 然而多年来西蒙公爵却除了把那个孩子养在地牢中之外,从来没有做过进一步的运作。既没有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也没有以他为依仗暗中联系过皇室派系。 很久以后文森特才反应过来,这个流淌着帝国皇室血统的孩子,因他有着极小概率能继承帝国皇位的可能,是勉强能够满足王寇仪式祭品的要求的。 但正如先前那个审判长所说,仪式魔法注重的是对于神话的还原程度。那让一个只是有些微可能性成为帝国皇帝的私生子扮演神话中的神王,即便这个仪式最终能够成功,它的效果又能剩下多少呢? “他是仪式的一部分。” 西蒙简短的回答,但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文森特在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缓缓点头道: “所以呢,你希望我做什么?” “现在时间紧迫,我们要在那个神域法师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仪式。你现在就去星辰灯塔的观星室,然后什么都不要管了,所有的仪式都会在今夜完成。在那之后,我会告诉你那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权限的打开方式,你要在星辰议会那边反应过来之前晋升传奇,事情就这么简单。” “也就是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我过去当一个人质就行了?” 文森特问道。 “你不这么做那个老乌龟是不会敢去圣墓的。仪式开始以后,他不会有反应的机会的,所以你只用在那里等我的消息就好了。” 西蒙公爵回答道。 每一座星辰灯塔都需要一个传奇等级,或者至少接近传奇等级的魔法咏唱者作为守塔人,负责当地范围内的魔力网络管理 而守塔人的权限由星辰议会授予,每五年进行一次调整。 因为塔顶的观星室直通星界,因此对于魔法咏唱者来说那里是最好修行的圣地。星辰议会也会特地抽调接近传奇领域的魔法咏唱者作为守塔人,用以帮助他们突破到传奇境界。 守塔人在紧急状态下是被允许短暂离开观星室的,但必须找到一个相同境界的人代替他坐镇。而假如是非权限者进入观星室代替他管理魔力网络的话,那人的生杀予夺便全在拥有权限的守塔人一念之间。 文森特看着西蒙公爵,沉默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很危险,但这二十年来,他做过的比这个更危险的事情也不知凡几了。 “但这次我有一个条件。” 文森特说道。 在西蒙公爵的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提出条件,但西蒙还是点头道: “你说,只要是能做到的,我必答应你。” “在这场动乱结束之前,保护好我女儿莉莉安娜。” 西蒙公爵看着文森特的双眼,郑重的回答道: “我答应你。” ………… 看着文森特离开的背影,西蒙以太域中象征着梦魇侍女的那颗星辰向他问道: “既然你都答应他了,为什么不把那封信交给他呢?” “然后告诉他,他女儿的灵魂落入到噩梦沼泽里了?” 西蒙摇头。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你觉得他还会如我计划的那样去星辰灯塔吗?” “所以你就这么欺骗了他?好狠心啊,明明不久前你还说他的价值远胜于他人呢。” 梦魇侍女嬉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把他女儿灵魂拉到噩梦沼泽的可是你的手下,你是故意这么干的吗?” “怎么可能?只是那天有那么巧碰上了而已……而且你不是说过只要他女儿不在了,他就会重新变成战士吗?我这可是在帮你找回曾经的战士呢。” 西蒙闻言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说道: “已经不用了……以后的黑水王国不需要像他这样的战士了。” 第四十五章:在档案馆内 星辰灯塔的档案馆里,两颗半人大小的漆黑宝石漂浮在半空中,微微泛着寒意。 尽管威廉一直使用【漫步暗影】隐藏在了阴影里,但他在进档案馆的时候还是翻车了。 他没料到守护这里的会是暗影侍灵,当他顺着一排排书架投下的阴影逛着的时候,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两个同样在阴影里巡逻的漆黑影子。 两个漆黑似墨的畸形人影与化作影子的威廉互相对视几秒,恍惚间威廉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好像跳出了一个绿色的惊叹号。 在那两个暗影侍灵拉响警报前,他抢先扔出了两发飞旋的虚幻环刃将它们给禁锢住了。 “还好我反应快。” 威廉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自言自语道。 要不然就真要进入无双潜行模式了。 如果是在发现这座星辰灯塔本质是一个月境裂隙之前,他可能在这里无双起来还没什么心理压力。 真打起来这座塔毁了就毁了吧,反正自己早就立志要把全大陆所有的星辰灯塔给拔掉的,早点晚点都一样。 但现在就连他也不太好估计,要是没做啥准备就把这塔给毁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不定会直接把月境传送门拍他脸上? 好在禁锢住那两个暗影侍灵的法术【暗影牢笼】的持续时间足够久,估计等他把整座塔都参观完都不一定会自行解除。 给暗影牢笼上又施加了一层幻术伪装以后,威廉走向了下一排档案架前检查了起来。 这里绝大多数的档案都是用来登记注册法师的个人信息,等到他接管了整个荆棘城以后这些东西还是很有价值的,但眼下对于他而言没啥帮助。 边走边翻阅了大概十多分钟以后,他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排档案架前。 “关于黑水省各月境教团与地下组织的活动分布?” 威廉读着档案架上的标注,来了点兴趣,伸手准备抽出里面的文件看看。 但一道浮动着的魔力光晕把他的手挡在了外面。 “咦?” 威廉略微感到有些诧异,此刻的他依然是身处于【漫步暗影】的虚幻状态下,一般的防御结界应该没法挡住他才对的。 还是比较高级的防御结界? 威廉从空间裂隙里掏出了一张鉴定卷轴贴在了档案架前,随着卷轴被淡淡的蓝色火焰点燃化作灰烬,一道信息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居然还带自毁功能?” 从鉴定卷轴里传来的信息显示,假如他强行突破那道结界的话,会直接引发里面的档案燃烧。 这却是一个在他那个时代没有的术式,大概是后来因为特殊保密需求才开发出来的。 这下可就让威廉有些苦恼了。 拆分结界术式破解需要时间跟设备,他没法在这里一下就把那个术式给解开。 “这个时候,要是西比拉在就好了。”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魔力结界,威廉突然怀念起了审判席的一位同伴。 西比拉·诺恩,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星象师,拥有着圣灵“淑女”赋予的神之眼,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理解所有附魔与结界术式的构成。也因为这个能力,她同时还是那个时代最强大的附魔师与结界师。 据说在她的眼中,整个世界就是由纯粹魔力编织而成的图画,她只需稍微调整那些魔力的织物的走向,便能让一个术式的作用变得完全不同。 也是因为她,威廉在游戏前期省了一大笔买鉴定卷轴的钱,而游戏后期拾取到的鉴定卷轴在他的背包里更是常年显示99+。 当初为了同时刷出【神之眼】跟【传奇工匠】这两个词条,威廉大概读了两百多次档。 当时他读档读到最后神志不清心态爆炸,哪怕最终一同刷出了【酗酒】的负面属性也没管那么多了。 一个星象师附魔师多喝点酒也很正常吧,当时威廉是这么想的。 直到后来请她为自己的装备附魔时,她因为喝多了失手附错属性以后,威廉才发现自己当初草率了。 有着驱邪属性的吸血鬼专属武器、穿上能够在水下呼吸的沙漠套装、附上了爆炸符文的刺杀匕首跟潜行时会自动开启【火焰斗篷】的潜行套装。 威廉严重怀疑她是奔着整死使用者附的魔。 但如今回忆起来,他不由笑了出声。 也不知道她现在…… 威廉这才猛然恍然回过神来。 现在已经是一千年以后了,对于生死不过百年的凡人来说,她应该早就不在了才是。 恍然若失的感情在胸口弥漫。 也不知道她最后的结局怎么样,有没有如她之前理想的那样,退休后在风暴王国的万仞城里开一家小酒馆,在酒窖里摆满维克大陆各地不同的烈酒。 等自己这边黑水省的事情忙完了,也该去万仞城那边看看才是。 做出了这个决定以后,威廉把注意力重新转向了那个档案架。 他叹了口气。 眼下看来只能用些笨办法了。 威廉打了个响指,一道深邃的空间裂隙在档案架的上空打开,几只绑着绷带的大手与蛛腿从中伸出,把整个档案柜提起来搬了进去。 等会去再慢慢研究吧。 传奇级召唤系法术【贪噬域魔】。 这个空间裂隙本身就是一个召唤物,里面伸出来的手是它的捕食器官,它会根据自己吞下去的猎物会逐渐变化。 当然,像档案柜之类的东西的话,肯定是无法消化的,对于贪噬域魔来说这估计就像给人吃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没办法,开大型空间门的动静太大了,你就暂时当个储物空间吧。这次就辛苦了,下次请你吃月境魔物…… 硬着心肠无视了以太域中那个召唤物的哀鸣,威廉离开了这座档案馆。 在里面也是耽误了够久的了。 接下来该去塔顶的那个观星室看看了吧。 威廉心想。 沿着楼梯继续上行,期间躲过了好几批巡逻的元素侍灵与活动铠甲,绕过了好几处陷阱与结界以后,威廉终于来到了观星室的门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威廉以太域的漫天星辰里,有一点微弱的星屑熄灭了。 “嗯?” 威廉会给自己做的所有附魔的道具都加上【标记】的术式,以防止自己的东西哪天丢了找不到。 他做的什么附魔道具被毁坏了吗? 想到这里,威廉赶紧仔细去检查了一下那个消失的星屑究竟是什么。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个消失的星屑,代表的正是之前给莉莉安娜的那个菲尼克斯吊坠。 第四十六章:邀请 第八教团又被称为隐者教团或凯恩教团。 因为第八圣灵是唯一一位由凡人升格而成的圣灵,因此第八教团相比于圣灵教会的其他教团而言,要更注重世俗与信仰的结合,更强调凡俗与神圣之间的对立统一。 而在第八教团的内部又分为了两大派系——神恩派与圣修派,前者更强调第八圣灵的圣性,主张让第八教团彻底融入圣灵教会的体系框架之中,最起码不用再带一个“隐秘圣灵”的头衔在前头。 而后者圣修派则更注重第八圣灵身上的凡性。圣修派的修士会满大陆追寻凯恩尚在人间行走之时留下的圣遗物,会去模仿他曾经的事迹去修行救济,希望以此拉进自己灵魂与圣灵之间的距离。 “那这么说的话,你是圣修派的修士吗?” 在去往荆棘城大墓园的路上,奈泽玛尔突然没由来的向卡斯科普起了有关于第八教团的构成,而卡斯在听完以后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他会这么觉得的原因很简单。 “审判四”这把审判武装,除了是对抗月境的强力武器,要用以阻止公爵那疯狂的计划之外。它作为与圣灵凯恩生前有密切关联的圣遗物这点,肯定也是第八教团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得到它的原因。 而追寻圣遗物这点无疑是圣修派的作风。 奈泽玛尔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是圣修派的修士,主要负责圣遗物的回收工作。” 卡斯继续问道: “那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不会是就为了跟我介绍一下第八教团吧?” 对于卡斯的问题,奈泽玛尔则是非常坦然地回答道: “你作为漆黑剑士的后裔,是唯一一个能把审判四拔出来的人,同时也是灵魂与那把武器最为契合的人。所以在这次的事情平息以后,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皈依第八教团,加入圣修派的事情。” 卡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坐在他肩膀上,竖着耳朵听着他两对话的丽兹沉不住气了。 “什么?不行不行不行……” 丽兹飞到了卡斯与奈泽玛尔之间,向那个金发女人交叉着手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是我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仆人,之前他可是答应过直到自己死之前都要给我照顾花园的,怎么可以让他去什么教团教派侍奉一个圣灵呢?这是绝对绝对不行的!” 奈泽玛尔看了一眼飞在半空中的丽兹,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卡斯继续道: “如果你选择皈依凯恩的话,首先教团会保证洗清你身上的冤屈。然后我们会帮助你觉醒自身的魔力天赋,虽然你应该没有成为魔法咏唱者的天赋,但成为一名魔剑士绝对是没问题的。” 成为魔法咏唱者除了需要有对于魔力的亲和之外,还需要具备一定程度的精神力天赋,让施法者能够在自身的以太域中构筑精密的法术模型。 但是对于缺乏精神力天赋的人而言,并不是意味着他此生与魔法无缘了,他们可以退而求其次,用自身的魔力依靠已经铭刻有法术模型的器物释放特定的法术。 而如此使用魔力的职业便是魔剑士。 这类似先前卡斯激活自己剑上附魔的火焰系法术【破晓】,但又有本质不同。 因为卡斯并不是一个魔剑士,他只能使用事先在剑上储存好的魔力作战,并且在使用的时候也无法精确控制魔力消耗,只能一股脑的宣泄魔力。 假如他是个真正的魔剑士的话,那场战斗恐怕早就结束了。 相比于魔法咏唱者来说,魔剑士的门槛看似好像要低很多,然而实际上就数量来说,全大陆魔剑士的数量基本上跟魔法咏唱者是持平的,甚至可能还要略少一些。 不仅如此,那些魔剑士们绝大多数都是在军团中服役,或者干脆就是贵族的子弟,在民间的魔剑士只占极小的一部分。 原因也很简单,魔法咏唱者大部分都是学者,只有小部分会成为专精战斗的战法师,而魔剑士则无一例外是为杀戮而生。所以帝国官方会允许民间保持一定数量的魔法咏唱者,但绝对不会允许有大量的魔剑士出现。 卡斯很清楚,自己在武艺上再进步也只有那么点提升了,想要继续变强就只有成为魔剑士这么一途,但普通人想成为一名魔剑士基本上没有任何门路。 如今对方向自己开出来的这个条件,对于任何一名战士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但是…… “对不起,我对于圣灵教会的信仰一直不怎么虔诚,而且对教会的生活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卡斯微微低头道,言语中透露着歉意。 原本有些炸毛的丽兹也是一脸惊喜的转过了身来。 她飞快的飞到了卡斯旁边,期间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接着用力的拍了拍卡斯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没良心的,放心,以后整理花园的时候我会悠着点使唤。” 当你的奴隶帮你整理花园什么的,好像一直都是你在自说自话吧,我可从来没答应过…… 卡斯心想,但暗暗忍住没说出口。 对于他的回答,奈泽玛尔却是一副早就料到了般的表情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生命全都是靠这个魔女的生命鳞粉在维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现在本质是个死人,只是靠着她的生命力在驱动。你担心如果真去了第八教团,就还是在拿别人的生命力在冒险,对吗?” 对此,卡斯沉默不语。 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为了向那些人复仇,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厚着脸皮拿着那个单纯的魔女的生命力去拼命。 而在他复仇以后,他就更没有理由这么做了。 奈泽玛尔继续说道: “你放心,你不希望借用她的生命力,我们同样不会希望审判席的后人,‘审判四’的持有者,生命被绑定在一个魔女身上。只要你愿意皈依,第八教团会联系七名主教一同使用【苏生】来弥补你缺失的生命力,到时候这个魔女也可以完整的拿回自己的鳞粉了。” 说完了这个提案,即便丽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了。 她能拿回自己的生命鳞粉,卡斯能踏上魔剑士的道路,第八教团找回了一个能使用审判四的审判席后裔。 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两人一魔女沉默地沿着石板路又前行了好长一截距离,直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卡斯才开口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 但奈泽玛尔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没必要现在就做决定,先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说着,嘴角扯出了一个大概可以被称之为“笑”的表情。 “毕竟,我们最终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好说呢。” 在清冷的月光下,不远处大墓园的城墙投下了怪异的影子。 第四十七章:大墓园 大墓园位于荆棘城以北,如果只是看规模的话,与其说这里是墓地,倒不如说是一座卫星城。 高耸的城墙将整座墓地都围了起来,城墙上每隔二十米都会有圣灵教会与玫瑰宫法师厅铭刻的【安抚亡灵】与【生命屏障】法术符文。 也得亏荆棘城盛产源质银,换大陆上其他大城市,哪怕是帝国首都的白金城与以富庶著称的薄纱城,都经不起这样的挥霍。 因为黑水沼泽地区的先祖崇拜习俗,人们笃信死者的灵魂需要依靠遗骨才能存在,因此在这几千年来,荆棘城的死者大多会被送到这座大墓园安葬。 尸骸长年累月的堆积,直至如今埋葬其中的亡者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难以计量的数字。 而如此多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在这个有死灵魔法存在世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事情。因此平日里大墓园都是大门紧闭,重兵把守,禁止外人进入的状态。 只有每年的雨月四日还魂节与雾月十五的亡灵节,这里的守墓人才会敞开大门,允许居民进入大墓园祭拜自己的先祖。 “你说的那个圣墓就修建在大墓园的地下?” 卡斯看着高耸的城墙问道。 “应该说大墓园修建在圣墓的上方才对,圣墓的历史可比大墓园要早得多,早在青铜历时就存在了。” 奈泽玛尔一边回答,一边从腰上解下了一捆抛绳。 “那时的黑水人认为那个地下墓穴是通往冥界的入口,是死神维拉的重生之地。因此当时的统治者选择将那里作为墓地,以期待自己在死后也能够重生。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了由生者服侍亡者的思想,后来逐渐演化成了现在黑水省特有的先祖崇拜习俗。” 奈泽玛尔说着把挂好了钩爪的抛绳扔了上去,在用力扯了几下绳子试了试牢固程度后,她回头对卡斯说: “好了,我先爬上去看看情况,没问题了你再上来。” 说完她便如猫一般灵巧的攀上了绳子。 对方虽然穿着的是轻便的皮甲,但毕竟是一位女士,卡斯也不好意思站在下面盯着人家看。 所以他转头看向了从先前起,就一直坐在他肩膀上生闷气的丽兹。 “呃……怎么了?” 卡斯问道。 “没什么。” 见卡斯转头过来,丽兹一下子别过头去,鼻子翘得老高的“哼”了一声。 卡斯猜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于是斟酌着说道: “她的提议不是挺好的吗?能够早点取回自己的生命鳞粉,也没必要每天提心吊胆我这边又出什么事情之类的,当然就补偿这方面的话……” “你以为我这是想要补偿之类的吗?!” 丽兹突然转过身两手揪着卡斯的耳朵道。 卡斯的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被她拧了两个圈。 “你就那么想去当什么魔剑士吗?你就那么想再去别的地方去继续战斗吗?你不是说了完成复仇以后就退休的吗?你就不能多考虑一下自己吗?” 手上拧着卡斯的耳朵,丽兹脸涨得通红的说。 “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战斗之外还能做什么啊。” 对此,卡斯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他的话令丽兹一下子泄了气,她松开了卡斯的耳朵,双手往后一撑仰起头看着卡斯的脸有些失落的问道: “那么之前我说的,帮我照顾花园什么的,你就真的一直都没有考虑过吗?” 卡斯刚准备回答,这时城墙上传来了奈泽玛尔的声音。 “安全,你们可以上来了。” ………… 攀绳的时候,卡斯觉得自己腹部的伤口又传来了一阵隐痛。到了城墙上以后,他掀开衣服查看了一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渗出了绷带。 “没办法,还没愈合好就这么攀绳,伤口开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着奈泽玛尔跟丽兹投过来的视线,卡斯也是无奈的说道。 “没时间等你完全痊愈了,我在玫瑰宫里线人的情报告诉我,公爵的大动作就在这几天,必须赶快把审判四拿到手我们才有胜算。” 奈泽玛尔回答道。 而一旁丽兹看到则是默默叹了口气,翅膀周围又开始有闪耀的鳞粉出现了。 “喂,那边的魔女,不要再这么做了。” 但还没等她把鳞粉扇到卡斯的身上,一旁的奈泽玛尔开口阻止道。 “虽然魔女的生命力比人类要旺盛很多,但也不是你这么挥霍的。” 奈泽玛尔说着,手上亮起了淡淡的绿光。 “你都两次把他从死亡边缘给救回来了,那些消耗即便对于魔女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量。” 说着,她把手按在了卡斯腹部伤口的位置。 【治愈之手】,专家级的生命系魔法。 虽然只是让卡斯裂开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此刻还是让他好受多了。 做完这一切后,奈泽玛尔回头看向了丽兹道:“你剩下的生命力已经不太够了,千万不要再在这种地方浪费了。” “谁……谁在给他浪费啊,我这是怕他伤口过深突然暴毙,到时候我的鳞粉可就全回收不回来了。” 丽兹声音提高音量说道。 “嘘……” 卡斯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墓园附近一直驻扎着一支名为守墓人的部队,用来防止发生大规模的尸变。如果被他们发现,被当成溜进来偷尸体的死灵法师就不好了。 丽兹捂住了自己的嘴表示了解。 看着大墓园最中央的那座神殿,卡斯低声问道: “你确定那把武器就在那个神殿下面吗?” 奈泽玛尔点头回答道: “很确定,我们早在十年前就得知了‘审判四’的下落。并且在那个时候就向西蒙公爵提出过了交涉,但他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奈泽玛尔说着正了正自己头上的三角帽,帽子上的白色羽毛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 “如果不是后来他跟帝国皇室的关系急剧恶化,皇室派遣的几批情报人员被疑似使用月境力量的魔法咏唱者给暗杀的话,我们可能还真的就这么跟他一直扯皮扯下去了……” 她边说边走下城墙的楼梯,卡斯跟丽兹都跟在了她的身后。 一眼望不到头的墓碑林立在大墓园里,一座挨着一座,一团挤着一团。 这里的死人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活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踩在墓碑上前进。 “话说我们就不能走大路过去吗?非得这么踩在这里亡者的头上过去……” 随着“咔”地一声响,卡斯又踩裂了一块墓碑,他不由抱怨着问道。 他是地道的黑水省本地人,对于打扰死者安宁这件事情还是很介意的。 “晚上大路上会有守墓人巡逻队的,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走在前面的奈泽玛尔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相比于卡斯那高大魁梧的体型,以及背后背着的沉重武器,奈泽玛尔就像一只灵巧的猫一般在多座坟头上轻盈的跃起落下,动作娴熟得跟回家了似的。 “有吗?我看那边的大路上连一点亮光都没有啊。他们巡逻不可能连灯都不带的吧?” 卡斯向大路的方向张望着问道,闻言,奈泽玛尔也是停在了一座十字型的墓碑上,转头看向了那边。 “而且不止大路上没有光亮,就连门口驻扎的营地那边也没有火光,这个点就熄灯了吗?” 卡斯指着大墓园门口的位置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离大墓园中央的神殿很近了。 “是有些奇怪,但眼下没时间管了,我们先……”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道黑色的冲击波以神殿为核心快速扩散,很快便蔓延到了大墓园的每一个角落里。 但除了一阵不强不弱的风之外,那道波动没有对他们三人造成任何的影响。 “刚刚那是什么?我感受到里面的魔力了,但为什么对我们没任何影响呢?” 丽兹惊魂未定的问道。 而奈泽玛尔则是一脸严肃的看向了大墓园中央的神殿说道: “那是……” 可惜她还没说完,地面便开始剧烈颤动了起来。 地震了? 这是卡斯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此刻的地面颤动并不是地震那么单纯的事情。 比地震可怕多了。 奈泽玛尔脚踩的那个墓碑猛的破碎,一只半腐烂手臂抓向了她的腿。 而同一时刻,整个大墓园大概有几十上百万或残缺、或完整、或腐烂、或骨白的手破开棺木与泥土,从地下伸了出来。 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第四十八章:“算无遗策” 星辰灯塔,观星室。 文森特眼前是连通着星界回路的陌客座星图,澎湃的魔力从此处被引导进广阔的魔力网络之中,再通过星座共鸣到每一个注册魔法咏唱者的以太域里。 而他只需要获得这张星图的使用权限,便能够绕过星辰律法直接与星界建立联系,从而晋升到传奇的领域。 一个他已经止步十数年之久的领域。 这是西蒙公爵给予他的许诺。 但是…… 文森特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不认为西蒙公爵的计划能够成功,或者说,即便西蒙公爵的计划成功了,那也绝不会是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所设想的光明未来。 在被那个名为“审判长”的魔法咏唱者点醒以后,文森特愈发认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忧虑绝非多余。 黑水省最终是被帝国操纵命运,还是被虚无君王操纵命运,这两者之间又会有多大的区别呢? 更何况…… 文森特又回想起了那个神域魔法咏唱者,回想起了他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以及在说完自己的诉求以后坦然把自己放走的自信。 西蒙公爵的计划就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万无一失吗?还是说实际上每一步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呢? 想到这里,文森特发现了一直以来被遗漏的问题。 为什么那个人会选择在银流矿洞现身?为什么他会这么简单的把自己放走呢? 玫瑰宫的法师厅与荆棘黑卫的总部,这两个地方因为人多眼杂,被人揪出问题的可能要更大,但他第一次出现却是在银流矿洞。 要知道银流矿洞一直都是交给月境之灵全权处理的,连矿工都特意植入了蚀魂蛛魔控制。除了派遣过去的监工之外,就连法师厅的人都不是清楚在那下面究竟有什么。 而他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现身。 更无法解释的是,那个魔法咏唱者在杀掉了留守的月境之灵之后,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是不慌不忙的在留在了原地,特意创造一个跟自己单独谈话的机会。 如果不是早就了解到了公爵的计划,他一个神域的魔法咏唱者怎么可能会屈身换上一身矿工的服装,一个人潜入银流矿洞里呢。 总不可能说他是因为缺源质银而来的吧? 所以,对方放走自己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道想法如闪电般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 “……难道他早就料到了我会把银流矿洞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公爵了?!” 想到这里,文森特的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能讲通了,这从一开始对方设计好的局。 西蒙公爵打算在圣墓同时举行“王寇仪式”与“永恒大礼”的事情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完美,先前就连作为首席宫廷法师文森特都不知道。 不用说,这肯定是月境之灵一直在秘密负责筹备工作。 而那个魔法咏唱者在捣毁了银流矿洞下的仪式神殿以后,料到了公爵可能留有后手,但他又不清楚公爵的后手到底在什么地方。 所以他故意通过自己去刺激公爵产生危机感,让公爵只能选择冒险现在开始仪式。 想到这里,文森特马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观星室的门前。 公爵那边的意图已经暴露了,他必须赶紧去通知他…… 文森特一把拉开了观星室的门。 然后他呆住了。 那个自称“审判长”的神域法师赫然就站在了观星室的门口,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就连自己会在这里都在对方的计算当中吗…… 看着眼前的人,文森特绝望的想。 “你已经都知道了吗?” 他脑海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为了这样一句叹服的话。 晚了,一切都晚了。 文森特颓然转身,走回了观星室里,浑身瘫软的坐到了陌客座的星图前。 而至于威廉那边…… 他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一副颓废模样的文森特,硬生生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给咽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他缓步走进了观星室,用手肘把门给带上,然后一边注意着四周有没有埋伏,一边走到了文森特前面不远的位置。 “真巧啊。” 虽然不知道对方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威廉还是故作轻松的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感叹作为开场白。 但对方只是颓然的回道: “巧吗?全都是被你安排好的事情,哪有什么巧不巧的?” 我安排好的? 听到文森特的话,威廉顿时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我安排好了什么啊? 不过虽然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故作高深的顺着对方胡诌道: “不一定全是我安排的,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把所有人摆放在合适的位置,让所有的事情在合适的时间发生,然后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但对于他的话,文森特只是苦涩的“呵”了一声道: “把自己的安排比作命运吗?呵,这个世界大概有没比你更傲慢的人了吧。” 听到文森特的话,威廉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幸好对方正沉浸在颓废之中没有注意到。 真的难绷住啊…… 正当威廉思考着要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从对方口中套出话来时,对方却先开口了。 “那么,动手吧。” 他起身张开双臂,两手五指张开。 示意自己的手中没有法术媒触,并且最大程度暴露自己的身体面积,这是魔法咏唱者表现自己愿意引颈就戮的姿态。 威廉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样子,迟疑了片刻,然后问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 文森特惨然一笑道: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你就绝对不会仁慈的吗?” 威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咬着牙问道: “所以你还是选择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即便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你的一切行为,都在我掌握之中的情况下?” 说这话的时候,威廉悄悄给自己补了一个【冰冷血脉】的状态,好让自己热得发烫的脸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而文森特那边,则是感受到对方身上弥漫出了一股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看起来这个神域的法师是打算动手了。 于是他仰天闭上了双眼轻声道: “是的,即便你已经知道了仪式地点在圣墓的情况下,即便是我知道我们毫无胜算的情况下,我依然要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 bingo!终于搞清楚什么情况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误会了什么,既然他自己说出来了就好了。 威廉兴奋的把手伸到口袋里,轻轻打了个响指。 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 圣墓?那不是当年引发了腐月亡灵之潮的地方吗?原来那个公爵是打算搞这出?弄出一场亡灵天灾? 威廉突然觉得有点牙疼。 要真让几百上千万的死灵出笼,即便是他也要杀得头皮发麻啊。 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几个战略级法术能不能大范围清场了,总不至于像游戏里那样,因为硬件性能的原因,表现得极度拉胯吧。 脑海里念头流转,随后他看着默默站在那里等死的文森特,拿起了法术媒触打算送对方一个痛快。 不过在那之前,威廉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即便选择赴死,也不愿意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开出来的条件不算差吧?” 对此,文森特平静的回答道: “因为我早就发过誓了,此生只忠于西蒙·瓦尔德一人。” 额…… 威廉觉得自己之前的招揽,好像是一直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但我看你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你有思考过西蒙是不是一个值得你如此效忠的君主吗?” 威廉继续问道。 文森特沉默了,这个时候沉默也算是一种回应吧。 “那你知道还这么……” 威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森特打断了。 “他会信守自己的承诺,那我也自然会信守我的承诺。” “他承诺了什么?” 威廉好奇的问。 “他承诺了,会保护好我的女儿莉莉安娜。” 文森特回答道。 “嗯?” 听到这句话,威廉熄灭了法术媒触上的即死术式。 “你女儿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感谢蓝城南与怎样T都好打赏的舵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效忠 威廉的话令文森特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面目狰狞的看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双手伸入了一道空间裂隙中,抽出了一根乌木质地的法术媒触,刹那间媒触上亮起了耀眼的电光。 “你究竟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此刻,身处星辰灯塔观星室,得到了守塔人初步授权的文森特,能够调用的魔力规模已经达到了传奇的层次。 而他的精神力早就远远超过了大师级水准,甚至要比许多初入传奇层次的魔法咏唱者还要强大。在星辰灯塔的加持下,此刻的文森特即便在传奇层次的魔法咏唱者中,都算得上是中等层次的存在了。 随着文森特的法术媒触挥舞,一条紫黑色龙型雷电在半空中逐渐盘旋成型,“噼啪”的空气爆破声不断在雷龙身边炸开,观星室内的各种摆饰也都被那雷电引起的剧烈空间波动震荡得漂浮在空中。 威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雷光,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道: “你先给我冷静一下。” 因为先前给自己套了一个【冰冷血脉】的buff,趁着增益效果还在,威廉直接使用了一个冰霜系的控制法术。 【麻木冲击】 一道锥形的浓郁冰霜气息从法术媒触上吹出,迎面覆盖到了不远处文森特的身上。 文森特挥舞法术媒触的动作瞬间僵住,待到那股冰霜气息消散以后,他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被厚厚的冰霜覆盖,双脚也被结块的冰霜给牢牢定在了地上。 就像一个关节被焊死的人偶。 威廉走到他身边,举起手中的法术媒触对着那个快要成型的雷龙脑袋猛的一敲,一道耀眼的光亮炸开,那雷龙化为了无数光点消散。 “冷静下来了吗?” 威廉看着几乎都快结成冰雕的文森特问道。 然而从对方不断尝试着挣扎的姿态,还有脸上想要杀人的表情上看,好像并没有。 “你倒是听别人把话说完啊……” 威廉抱怨着,然后接着说道: “我只是说她可能死了,但目前什么情况我也不能确定。但现在我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下落的人,你确定还要对我动手吗?” 文森特停止了挣扎,他双目赤红的看着威廉大声吼道: “快说,她现在到底怎么了?!” 这人一涉及到跟她女儿相关的事情,就根本听不懂人话了啊。 威廉默默的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没必要跟一个父亲计较那么多,于是他说道: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了……不过她现在可能在哪个地方我还是清楚的,而且也可以带你过去。但前提是你必须给我冷静下来,否则现在多拖一秒钟,莉莉安娜能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少一点,你自己斟酌吧。” 威廉等了他五秒钟,看到对方的表情逐渐由激烈变得缓和,最后眼神中重新有理智浮现,他才抬起法杖说道: “接下来我会解除对你的禁锢,但你要是再对我出手我可就不会留情了啊。” 他说着解除了【麻木冲击】的效果,凝结的寒霜瞬间化作了魔力消失,全身关节都被冻僵文森特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但他又立刻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那个地方!” 磕磕绊绊站起来的文森特立马冲威廉说道。 “别吵……” 威廉回忆着菲尼克斯吊坠的【标记】在他以太域中消失的位置,有些不耐烦的说。 大概又过了十秒钟,他才对文森特道: “大概知道是哪里了,你等会。”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六颗苍蓝色的宝石抛在空中,闪烁的电光将它们连接成了一个传送门。 传送门上面流光波动,逐渐显示出一间简陋的客房的样子,而莉莉安娜正躺在了木板床上一动不动。 还没等威廉开口说些什么,文森特便直接穿过传送门冲了过去。 他都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的吗? 威廉心想。 因为传送门极度容易受到干扰的性质,大多数法师在使用传送门,尤其是使用别人打开的传送门时,往往都会慎之又慎。 在穿越传送门时被反手炸死的事例数不胜数。 不过威廉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他后面穿了过去。 传送门的另一头,文森特半跪在木板床前,哆嗦着抱起了莉莉安娜,此刻莉莉安娜正紧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不断地扭曲着。 听到威廉走过来的脚步,文森特转头向他问道: “她怎么了?” “在做噩梦。” 威廉回答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我叫她不醒。” “那就是在做性质非常恶劣的噩梦。” 威廉回答道: “可能是中了高级别的幻术,也可能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当然也有可能……” 威廉说着走到了床前,伸出手按在了那个少女的额头上。 “也有可能什么?” 文森特急切的问。 “也有可能是灵魂被你们打算信的某个女神给拉到了月境。” 收回手,威廉冷着脸对文森特说: “而且很遗憾,结果是最坏的那个可能。” “噩梦之主爪玛拉?莉莉安娜的灵魂被拉到噩梦沼泽了?” 文森特脸色煞白的问道。 威廉点了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文森特两眼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但威廉则是非常冷淡地说: “先是她的考古队被饥腐女士的蹒跚魔给袭击,现在是她的灵魂被拉进了噩梦之主的月境领域,你是不是还要等到她再被低语女皇给算计一次,你才能猜到到底是为什么吗?” 文森特看向了威廉,表情茫然地道:“但是这不可能啊,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他也知道……” 他声音越说越小,随后他紧紧的抱住了莉莉安娜逐渐没了声音。 而威廉就这么站在旁边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文森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对他道: “我的女儿现在还有救吗?” 威廉点了点头。 “救她。” 文森特说。 威廉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文森特抱住莉莉安娜继续说道: “我向世间所有神明的发誓,只要你救了我的女儿,我此生便只忠于你一人。从今往后,我的每一缕灵魂,每一滴鲜血,每一块骨骼,每一片血肉,每一道思绪全部都会为你而战,至死不休。” 他说完轻柔的把莉莉安娜放了下来,然后走到了威廉的身前,一脸肃穆的准备跪下。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阻止了他的动作。 文森特不解的看向了眼前这个略显沧桑的男人,此刻他正拿着法术媒触指着自己的双膝。 “说什么向世间所有的神明起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的目的是要从诸神的手中永恒解放人类的命运。” 说着,威廉脸上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且,永远记住一点……不许跪!” 第五十章:亡灵潮 奈泽玛尔脚踩的墓碑突然破碎,一只腐烂手臂抓向了她的小腿,眼看着她即将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淡银色的光芒。 一个银色的法阵在下方浮现,随即一股强劲的气旋将她托在了半空中。 浮在在半空中奈泽玛尔一脚把试图抓住她小腿的手给踢折,随即轻盈的落地,并在落地的瞬间拔出了腰间的细剑,如闪电般刺向了墓碑下方那个刚刚被唤醒的亡者。 一道流光沿着细剑传导了进去,刹那间如薄雾般的银色火焰燃起,那个亡者挣扎着化为了尘埃。 消灭了一名亡者。 但还有成百上千万名亡者正在苏醒…… 大地的震颤还在继续,“嘭,嘭,嘭”的破土声连绵成了持续不断的轰鸣。 原本早就应该逝去的人们,被某种力量点燃了残缺的灵魂之火醒来,并将最终汇聚成一股无可抵挡的亡者之潮。 此刻,卡斯已经取下背后的黑铁巨剑,将靠近他们的亡者们成片的击倒击碎。 但每有一名亡者倒下,便会有更多的亡者补上来,甚至那些原本被击倒的残骸也会用那残破的躯体,缓慢而坚定的向他们靠近,直到被打成无法行动的碎块为止。 糟糕透了…… 卡斯心想。 远方,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更多苏醒的亡灵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浪潮一般向他们涌来。 此刻他们就像陷入了泥沼之中一般,正在被缓慢的拖入死亡的深渊。 又是一记沉重的挥砍,黑铁巨剑将三个骷髅与一个僵尸的脑袋斩下,但这一剑却是在最后被一根青铜长戟给挡住了。 一个身穿古代黑水王国青铜甲胄的亡灵武士出现在尸群之中,它的身形看起来跟卡斯一样高大,眼睛里燃烧着剧烈的灵魂火焰,手中遍布着锈蚀痕迹的长戟与卡斯的巨剑交错在了一起。 它的动作不似周围的那些亡灵僵硬死板,反而如生前那般矫健敏捷。在挡下了卡斯的一剑以后,它立刻将手中的长戟往上一挑,借着长兵器的距离优势,直刺向了卡斯的咽喉。 虽然对方的动作如毒蛇一般迅捷,但多年的战斗直觉让卡斯在最后一刻侧身躲过了这一刺,对方的长戟只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来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他也是趁着对方一击未中的机会,拖着巨剑冲向了那个亡灵武士,一刀砍向了对方左肋骨的位置。 但随着“铛”的一声,青铜甲胄上突然亮起了绿色的细密蛇形符文,卡斯觉得自己这一剑好像是砍在了一堵厚实的墙上,剧烈的反震让他不由后退了两步。 “附魔铠甲?这个人生前还是个军事贵族?” 卡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各处铠甲之间薄弱的连接位置,在心中做好了计算以后立马举起手中的剑又一次的冲了上去。 剑戟碰撞五六个回合以后,卡斯抓住了对方的一个破绽得以近身,手中的剑从直接从对方头盔与护颈之间的间隙中穿过,利落的斩断了对方脖子。 但还没等到卡斯回一口气,他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整齐列队过来了大概二十名身穿青铜甲的亡灵武士。 看样子这附近应该有一片古代黑水王国军事贵族的坟。 卡斯嘴角有些抽搐的想。 被它们近身了可就真的完蛋了…… “奈泽玛尔!你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卡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队亡灵武士大声吼道。 此刻亡灵破土的轰鸣声还在继续,他只有尽全力大吼才能盖过一点那声音。 过了几秒,奈泽玛尔也是大声朝这边喊道: “我有办法摆脱这些亡灵移动一段距离,但我们离城墙那边太远了,那点距离完全不够我们逃出去!” 闻言,卡斯立刻对天上的丽兹道: “丽兹!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去的吗?!” 丽兹立刻振翅飞到了更高的地方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嗖”的一声飞回了卡斯身边,她急急的指向了大墓园中央的那座圣墓神殿说道: “那里!那里有一圈黑色的光,这些死灵一道靠近那道光就会转身离开!” 卡斯听到这个答案却是犹豫了下来。 唤醒这整个大墓园亡灵的肯定就是那座圣墓神殿里的什么东西,这点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要是真进去了,恐怕要比这里更凶险。 但是…… 看着正整齐划一逐渐逼近他们的那队亡灵武士,卡斯对在他身后战斗的奈泽玛尔喊道: “大墓园中央的那座神殿!这些亡灵进不去,可以去那边喘口气!” 留在这里最终也是个死,还不如进到那个神殿里看看罪魁祸首是谁,起码能死得明白点。 过了两秒钟,奈泽玛尔的一句“好的”从身后传来,随即卡斯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法阵。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劲的旋风便将他托到了半空中。 三阶风暴系法术【浮空】。 “站起来,然后一个个的跳过去。” 同样浮到了半空中的奈泽玛尔对卡斯道。 “什么一个个跳……” 卡斯的问题还没问完便知道了答案。 从他们当前位置到中央神殿的直线上,瞬间亮起了十数个银色的法阵,随后十多个浮空气旋升起。不少气旋上还有一同被抛起来的亡灵,此刻正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手脚。 这就是她所说移动一段距离的方法? 卡斯看着那十几个法阵,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而一旁的奈泽玛尔却是对他道: “小心点,跳错一次可就死定了。” 她说着突然朝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她手握细剑,先一步跳向了最近的那个浮空气旋。 这个女人好像只会在谈论到危险话题的时候,才会真心地展露笑容。 看着对方灵巧跃动的背影,卡斯心想。 这时一阵轻微的疼痛从他的左手处传来。 他低头看去,丽兹正掐着他的手指瞪着他。 “想什么呢?还不快跳过去,这个法术持续时间不长的!” 丽兹向他提醒道,语气里满满是不爽的情绪。 卡斯连忙点了点头,随即跨步一跃,相比于奈泽玛尔而言有些笨拙的跳到了下一个浮空气旋上。 比想象中容易一些。 站稳以后的卡斯心想,随即马上又跳向了下一个气旋。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跳跃过了那十数个气旋,最终赶在法术消失前,跃入中央神殿的黑色光圈里,来到了亡灵之潮暂时触及不到的区域。 但两人都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刚一落地,便都紧握手中的武器警戒着四周。 “为什么那些死灵都会……”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周围并没有埋伏的卡斯开口问道。 “为什么都会复生?” 奈泽玛尔打断了他的问题。 “你是个黑水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腐月之潮的那段历史。” 第五十一章:开始仪式 大墓园,圣墓神殿。 卡斯与奈泽玛尔顺着古老的花岗岩台阶,一圈圈的绕着往地下圣墓的深处走去。 “这里平时一直都是封闭着的,只有在荆棘公爵上任时的授爵仪式上才会开启,让新任的荆棘公爵下到圣墓的深处祭拜历代先祖,得到先祖们的庇护。” 卡斯边走边说道。 此刻他正走在前头,挂在腰间的魔晶矿灯照亮了前方的台阶。 “也就是说,这里是只有荆棘公爵才有权限打开的地方,对吗?” 手里端着连射弩跟在卡斯身后的奈泽玛尔问道。 “这个不清楚,但考虑到荆棘城的祭祀活动基本上都是由玫瑰宫负责,估计打开圣墓大门的钥匙也是由公爵亲自掌控的吧……那这么说来的话……” 卡斯说着陷入了思考当中。 此刻神殿外大墓园里那数量恐怖的亡灵们,真的也是西蒙公爵的手笔?他就像一千年以前那个疯狂黑水之王一样,希望掌握一支不死的军队? 这也太疯狂了吧。 想到这里,卡斯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公爵是打算召唤虚无君王降临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变成召唤腐月之潮了呢?” 对此,奈泽玛尔似是也有些不解的道: “我不知道,先前是第八教团在玫瑰宫里的线人告诉我,公爵可能会在最近尝试沟通月境的虚无君王。所以我才会这么急来圣墓,希望你能拔出那把‘审判四’作为底牌,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种情况……” 对于奈泽玛尔的疑惑,卡斯想了想说道: “那会不会是你们安排在玫瑰宫里的那个线人被发现或者叛变了呢?所以公爵才会故意把我们骗到这座大墓园里……” 卡斯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自己逻辑中的愚蠢了。 首先,从玫瑰宫的线人给奈泽玛尔情报,到他们决定行动的中间是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的。公爵不可能拿捏得这么巧,让他们恰好在来到大墓园的时候,就被腐月之潮给包围了。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假如公爵掌握了腐月之潮力量,除非他还是一个古典悲剧的爱好者,想要来点戏剧性,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耍这种阴谋诡计把他们诱骗到大墓园里来杀掉。 而假如他没能掌握腐月之潮力量的话,那大家就要一起死了,那就更没必要这么做了。 “换句话说……” 卡斯喃喃道: “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可能还真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公爵他甚至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卡斯的语气里甚至透露出了一丝兴奋,他回头看向奈泽玛尔道: “有心算无心的话,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在这里阻止这场灾难。” 命运恰到好处的安排,令他们来到了仪式现场,早一天晚一天都会错过这个阻止西蒙公爵疯狂仪式的机会。 对此,奈泽玛尔只是紧绷着脸缓缓点头道:“那么,走吧。” ………… 在不知下了多少阶花岗岩台阶以后,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圣墓的最深处——神之墓室。 在黑水王国的古老神话中,这里是距离冥界最为接近的地方,相传以蛇为图腾的死神维拉便是在这个地方重生醒来的。 但如果刨除掉神话故事的光环,这个神之墓室其实只是一个以天然溶洞为基础修建而成的地下墓室罢了。 整个大厅装饰得华丽而肃穆,走进来以后,卡斯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四五十具大小不一,风格不一的石棺遍布在其中。每一具石棺里都基本上安葬着了一名古代黑水王国的王室成员。 而在大厅最中心的位置上,有一座被七个同心圆包围起来的巨大石棺,那个石棺前立有了两样东西,跟整个墓室的风格不是很搭界。 一面黑色的古旧石碑,与一柄漆黑厚重的骑士剑。 奈泽玛尔一见到那把骑士剑,便马上拍了拍卡斯的肩膀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看,就在那里,那把剑就是审判四。” “那就是审判四?” 从卡斯这边的视角看过去,那把名为“审判四”的武器怎么看都觉得只是一把普通的骑士剑而已,既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也没附魔武装的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跟她先前描述的那个神兵利器相差甚远。 “你确定就是那个吗?” 卡斯有些怀疑的问道。 奈泽玛尔点了点头回答道:“对,我很确定就是那个。” 好吧,可能真正的神兵利器都是这样其貌不扬吧。 卡斯心想,随后他问道: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样才能接近那个地方,把它拿到手呢?” 此刻,在靠近墓室中央“审判四”位置的地方,一个体型庞大,浑身布满了溃烂肿胀,头生扭曲纠结枯角的肥硕怪物,正闭着眼睛端坐在那里,手里提着一柄生锈的短刀。 而在它的头顶上,无数漂浮的幽魂将一个身穿法师长袍的老者托在了半空中,澎湃的魔力从他的身体中被剥离,然后积蓄成了一个引而待发的黑色球体飘在他的身边,微微的颤动着。 “西蒙你个狗娘养的敢骗我?!你根本就不是要用永恒大礼来强化自己精神力,你是打算用它来唤醒大墓园里的亡灵们的,你打算重现腐月之潮!” 那个枯瘦的老者歇斯底里的冲着站在中央石棺上,身着一身华丽繁复服饰的中年男人吼道。 被吼的那人自然便是西蒙公爵。 对于对方的话,西蒙公爵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道: “对,而且你就是激活那些仪式的薪柴,感到荣幸吧。” 说完,西蒙公爵朝着漂浮在天空中的那位老者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刹那间,漂浮在他身边的那个黑色球体“啪”的一声炸开了,随即化作了一道漆黑的冲击波飞速的扩散了出去。 原来如此…… 卡斯心想。 原来先前那一道唤醒了亡灵们的黑色冲击波就是这么来的…… 在黑色球体炸开了以后,那个老者瞬间萎靡了下去,鲜血不断从他的脑袋上的各处孔窍中流出。 他直接耷拉着脑袋停止了挣扎。 也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一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大个子怪物突然开口道: “契约者,现在一切要素都已到齐,可以开始仪式了。” 第五十二章:开幕 “契约者,现在一切要素都已到齐,可以开始仪式了。” 听到他第三个契约之灵蹒跚魔的声音,西蒙看着那个垂死的守塔人点了点头。 终于到这一刻了吗? 准备这么多年,终于要到这一刻了吗? 西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尽管中间有些波折,但现如今计划终于算步上正轨了。 很快,他二十多年来的理想将会实现,而瓦尔德家族一千多年来的夙愿也将会完成。 通过他之手完成。 在西蒙的意志下,魔力最后一次从守塔人体内的剥离,并逐渐化为了一颗黑色球体漂浮在半空中。 西蒙向那个黑色球体的位置抬手虚握。 “西蒙……你真的疯了吗?即便你最终完成了仪式又怎么样?你有那个力量去控制那么多亡灵吗?当年那位已经到达神域的黑水之王都被那无数亡灵的意志给逼疯了,你又能做到……” 感受到自己死期将至的守塔人朝西蒙绝望的嘶吼道。 但西蒙没等他把话说完,便猛的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这个动作是开启永恒大礼的最后一个扳机。 那个黑色球体“啪”的一声炸开,化为了第三道冲击波扩散了出去。 “无论最后我会怎样,那都不是你一个薪柴该关心的事情。” 西蒙冷淡的说。 密仪的点燃工作在此刻彻底完成。 灵魂与魔力有节奏的三次敲击,大墓园中所有亡骸里的残留灵魂印记都与守塔人的以太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又或者说,两者逐渐融为一体。 原本在守塔人的计算里,在永恒大礼中,他只需要跟三千左右的灵魂印记共鸣,便足够将精神力提升到传奇层次。 但西蒙直接将整个大墓园里所有的亡骸都纳入了共鸣的范围,瞬间将守塔人的精神力规模强行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当然,作为代价,那成百上千万个亡者的哀嚎也同时在他的以太域中回响,倘若他能撑住不被逼疯,那么他的力量规模将通过这个密仪一步从大师级巅峰踏入到神域巅峰的境界。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撑住。 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守塔人的人格便被那股汇聚了上千万亡灵怨念的浪潮冲刷成了一张白纸。 只剩下一具躯壳漂浮在半空中。 而这正是西蒙公爵他想要的,一个连接星界与现世的巨型魔力中转站。 庞大的死灵系魔力源源不断的从星界流入守塔人的以太域中,然后又通过与他共鸣的灵魂印记传递到每一个死灵身上。 大墓园里,每一个亡灵的眼中都开始燃烧起了熊熊的灵魂之火,它们的动作开始变得流畅,力量开始变得强大。 先前被卡斯与奈泽玛尔打碎打倒的骨骸碎片,也开始在那磅礴的魔力下自行拼接回来。 永不疲惫,生生不息。 这就是曾经差点毁灭整个黑水王国,肆虐了大半个维克大陆的腐月亡灵之潮。 西蒙狂热的看着漂浮在半空中人格已经消失的守塔人。 此刻的守塔人便是能控制这支亡者大军的王冠! 只可惜,西蒙暂时没法攫取这座王冠,诚如那个守塔人在死前说的,他还没有足够强大力量去驾驭那几千万亡灵的意志。 他需要能够让他达到神域的力量。 “灰疹,差不多可以开幕了吧。” 西蒙回过头对那个名为“灰疹”的蹒跚魔说道。 肥硕病态的灰疹用缓慢而低沉的语气说道: “所有的祭品已经就绪,王寇仪式马上就能开始。” 它说着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锈刀,空气中浓稠的死灵系魔力便随着它的动作开始流动。 所有以神话传说为镜像的仪式魔法,都需要用到巨量的魔力以重现神话时代的魔力环境。 先前在银流矿洞中的那座颅骨神殿,便是要为整个仪式供能的魔力炉。 但此刻,在这座墓室完全不需要那些东西,在永恒大礼的作用下,源源不断的魔力正通过那座“王冠”而流入这里,此时整座墓室的魔力浓度已经宛如那神话中的冥界一般浓郁了。 仪式所需要的魔力环境也已经准备就绪。 蹒跚魔作为饥腐女士的眷族,引导亡灵系魔力就跟人呼吸一样简单。一股庞大的魔力随着灰疹的动作,流入了墓室四壁开凿出来镶嵌有源质银的图案当中。 一副完整的龙蛇衔尾,相互吞噬对方的图案,就此被漆黑的魔力勾勒显现了出来。 龙代表着天空神王奥卡,蛇代表着冥府死神维拉。 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古老哲学里,一个事物总会转换成与其相反的对立事物。 恰如故事中的神王与死神,祂们永恒的吞噬对方,并将对方变成自己。 而王寇仪式的本质,便是通过重现这神话中的事迹,让自己完成转化蜕变。 通过弑王令自己成为王。 通过弑神令自己成为神。 此时此刻,作为谋求黑水省独立的西蒙公爵无疑是一个真正的叛军。 那要被他推翻的王呢? 一旁侧厅的大门打开,十数个手脚畸长,脑袋硕大,身材枯瘦的亚魔从中鱼贯而出。 为首的四个亚魔正吃力的抬着一个华丽的王座,而王座上坐着的,或者说被绑着的是一个灰白色头发的少年。 少年身着紫色的皇室长袍,浑身上下闪耀着雷霆,但脸上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抬着王座的那几个亚魔手与肩膀被闪烁的雷霆给电得焦黑冒烟,但它们依旧咬着牙步调沉稳的把那个王座抬到了那个石棺之前,缓缓放下。 西蒙跳下石棺,表情肃穆的走到了王座之前。 那个灰白色头发的少年一脸懵懂的抬头看向了西蒙。 “今天就是我加冕为王的日子吗?” 少年小心的问道。 自他记事起,眼前的这个男人便一直向他保证,总有一天会带他走出那座地牢,让他加冕为王。 虽然他不理解加冕为王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十分期待着能够走出那座狭窄地牢的那天。 西蒙点了点头,随即一抬手,旁边的亚魔低头捧上了一顶造型古朴的青铜材质头环。 那是代表着瑞尔帝国皇帝至高无上权力的青铜冠冕,或者说,材质与造型跟现如今艾琳女皇头上的那顶青铜冠冕一模一样的赝品。 据说真正的青铜冠冕里汇集着瑞尔帝国历代先皇的灵魂碎片,这得以让800年来帝国的每一代皇帝都能得到先祖智慧的指引。 这可是西蒙手中这个赝品做不到的。 但只是为了完成仪式的话,那也足够了。 西蒙双手捧起了那个赝品,缓缓穿过了少年身体周围的雷霆为他戴上,期间他的身体被电出了无数道焦痕也没有丝毫在意。 在黑水神话中,死神在反叛的过程中曾多次被神王用雷霆击伤。西蒙自己在身上留下伤痕也是在还原神话的一部分。 如果光是有瑞尔皇室血脉这一点,并不足够作为一个强力的“王”的象征的话,那就继续为这个祭品赋予神王奥卡的特性。 后世的圣灵教会已经证实了,古代黑水神话中的神王奥卡跟白金历之前维克大陆上各种信仰中崇拜的父神一样,都是圣灵“父亲”的侧影,象征着天空、雷霆、权力、命运等概念。 所以,他让文森特从小教授且只教授这个孩子雷电系的法术,并且花大价钱从翠玉省请来了刺魔师,为这个孩子刺上了雷电魔力亲和的符文刺青。 此刻这个少年身边看上去声势浩大的雷霆,便是他扮演神王奥卡的另一个关键节点。 西蒙默默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王寇仪式前期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只是为这最后一步做铺垫。 叛军将剑刺入王的心脏之中,完成最后的蜕变。 那个少年看着西蒙手中的长剑,好奇的问道: “这已经算加冕完成了吗?我现在能够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了吗?” 西蒙点头道: “已经完成加冕了,我会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说完他一剑刺进了少年的胸膛。 ………… 刺眼的雷霆从墓室的中央爆发了出来,正在交替着以石棺作为掩护缓缓接近墓室的中央的卡斯与奈泽玛尔同时捂住了眼睛。 在西蒙公爵一剑刺入那个少年的胸膛之后,四周的龙蛇图案骤然亮起,无数的雷霆沿着剑从那个少年的身体中传导到了西蒙的身上,一股强大而威严的气息开始在他周围浮现。 卡斯与奈泽玛尔立马躲在了一座石棺后面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刚刚那是什么?” 卡斯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好像是什么仪式魔法。” 奈泽玛尔拿起连射弩回答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 卡斯继续问道。 奈泽玛尔果断的回答道: “无论西蒙公爵在干什么,都要在他没完成之前阻止他。” 奈泽玛尔说着,调整了一下手中连射弩上的机弦接着说道: “我会用【风暴增益】增强下一发箭矢的力量,直接将公爵的头颅给射穿。” “那那个大家伙怎么办?” 卡斯指的是护卫在西蒙公爵身边的那个蹒跚魔,此刻它如一座肉山一般挡在了西蒙公爵的前面。 “你去把它引开。” 奈泽玛尔回答,然后她看着卡斯继续补充道: “然后去拔出审判四把它干掉,那个怪物是一个月境魔物,只有那把武器才能真正的杀掉它。” 卡斯点头继续问道:“那它身边的那些小怪物该怎么处理?数量有点多,可能不太好处理……” “我会让它们睡过去。” 丽兹飞到了卡斯身边道。 卡斯转头看向她,有些犹豫的说: “你要不还是先躲在这里吧……” “不要,反正这都是最后一场战斗了不是吗?你可别小瞧一个魔女的真正力量。” 丽兹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卡斯道。 “好吧……” 卡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倒不是他真的觉得这样做会比较好,而是他知道即便自己不答应丽兹,她自己也会过去的。 奈泽玛尔见他们这边已经商量好了,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示意时间。 三…… 卡斯紧握手中的黑铁巨剑。 二…… 丽兹趴在了卡斯的肩膀上,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一…… 卡斯直接拧动了剑柄上的符文机关,先前封印在巨剑里的【破晓】术式已经让奈泽玛尔充过能了。 这是最后一战,必须在一开始就拼尽全力。 零…… 卡斯直接翻身冲了出去,守在西蒙公爵面前的蹒跚魔灰疹看着手持一柄火焰大剑向它冲来的剑士,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它没有动身,而是抬起生锈的短刀指向了卡斯,围绕在它身旁的十数个亚魔乌泱泱的向他冲了过来。 第一个因为冲得太快有些脱节的亚魔被卡斯一剑斩成了两段,巨剑上炽热的火焰让那两截尸体还没落地便被烧成了灰烬。 但在它身后跟过来了更多的亚魔。 卡斯突然觉得从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了一阵香甜甜腻的气息。 丽兹鼓起腮帮子,捧起双手朝亚魔群吹了一口气。 紫黑色的粉尘一下子弥漫到了前方,所有闻到粉尘气息的亚魔都瞬间停下了冲锋的动作,有些迷茫的愣在了原地,随即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魔女的天赋魔法,沉睡粉尘。 卡斯把刀拖在了地上,一路冲过去的时候,一路把那些倒地的亚魔给燃成了灰烬。 天知道它们什么时候醒来,还是先把刀补了比较好。 但那个蹒跚魔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手下的喽啰死去。 待卡斯把那些沉睡的亚魔全部补完刀以后,他站到了那个蹒跚魔的前面。 “你来这里是个错误,凡人。” 灰疹如长辈般耐心地对卡斯说道。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说着,卡斯一刀直接朝对方那肥硕的脑袋上劈去。 “铛!” 灰疹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中的生锈短刀挡下。 “你信不信我站在这里让你砍上十分钟你也不能奈我何,反而自己会命丧于此。” 灰疹缓缓说道。 但这正是卡斯想要的机会,他直接一按剑柄上的符文,整把黑铁大剑上的火焰瞬间沿着灰疹手上的短刀蔓延到它全身。 趁着对方视线被火焰遮挡的机会,他直接绕过了眼前的蹒跚魔,跑到了那柄“审判四”面前。 灰疹在把身上的火焰熄灭以后,看到了对方来到了审判四旁边,大惊失色的提刀冲了过去。 随着蹒跚魔的从公爵的身边离开,趴在石棺上一直瞄准着公爵方向奈泽玛尔发动了【风暴增益】的术式。 随着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在她手中的连射弩上,一道极为强劲的风暴在凝聚。 “嗖!” 一根亮银色的弩箭卷起一阵旋风朝公爵毫无防备的头颅射去。 然后…… 公爵抬手直接接住了那根弩箭。 奈泽玛尔看着公爵手中尾翼还在微微颤动的箭矢,一下子呆住了。 公爵看着她笑了笑,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好友,随即抬起手指向了她。 下一秒,一道如水桶粗细的雷霆从公爵的手中射出,将奈泽玛尔电成了焦炭。 第五十三章:月境的变化 “你要怎样救她?” 文森特焦急的问道。 威廉低头看着被噩梦折磨得不时发出痛苦呻吟声的莉莉安娜回答道: “如果是要把陷入噩梦沼泽的灵魂唤醒回现世的话,我一共知道三种方法。” “三种?” 文森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惊喜。 “一个是对她使用【狮之心】让她自己挣脱噩梦,二是用【灵魂引导】慢慢把她的灵魂牵引到现世。但这两种方法需要的时间都太长了,圣墓那边的事情要紧,现在腾不出那么多空。而最后那个办法,则需要找到把她灵魂拉进噩梦沼泽的那个月境魔物,所以……” “所以?” 文森特紧张的问道。 威廉拿出了一颗储魂水晶道: “我打算直接去月境,把她的灵魂直接带回来。” 威廉记得在游戏里,他曾做过拯救一个被拖入噩梦沼泽村庄所有村民的任务。要是当时他为几百号人一个个做灵魂引导的话,那个任务估计会让他做到吐血。 但当时正是月境大举入侵维克大陆的时期,各种依附着月境裂隙的月境传送门遍地都是,所以他直接穿越进月境来到噩梦沼泽,强行把所有村民的灵魂打包装好带了回来。 当然,后来在论坛上得知,那个村子是开发者专门给玩家刷幻术系魔法与死灵系魔法熟练度的地方,就已经是后话了。 “直接去月境?” 文森特一脸茫然的看着威廉问道: “那要怎么去?” 世界之壳对于月境与现世的阻挡是双向的。 除非是月境魔法的修行者,通过跟某个月境魔物的契约打开通道,又或者找到一个稳定的月境裂隙,否则现世的生灵同样是无法进入月境的。 而这两个方法,前者从对方对于月境的态度上看就知道绝对不可能,而后者,一个稳定的月境裂隙哪有那么好找。 听到文森特的话,威廉只是回头看向身后通往观星室的传送门,眼神里满是无奈与自嘲。 “那里不就是吗?” 威廉叹息着说。 “什么意思……等会,你是不是说……” 文森特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但一时之间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难道星辰灯塔的本质就是一个月境裂隙? 但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如今在星辰律法之下的所有魔法咏唱者又算什么?他们的命脉不止被捏在了星辰议会手里,还同样被捏在了月境那些虚无君王的手里吗? 那星辰律法最开始被提出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文森特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威廉没有管一脸震惊的文森特,而是走到了木板床边,直接抱起了还在噩梦中的莉莉安娜往传送门那边走去。 这时文森特才如梦初醒般的对威廉说道: “等……等一下,观星室那边的魔力波动太大了,你就这么过传送门,会不会因为干扰而导致爆炸啊……” 你这会儿知道周围有魔力波动的时候使用传送门会有危险了?刚刚我都没来得及提醒,你就直接这么穿过传送门过来又算什么事? 威廉略微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口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开启传送门的媒介是虚空结晶,只要不是用大师级以上的雷电系法术直接轰击传送门,基本上不会有危险。” 虚空结晶? 先前急着过来救女儿没有在意,直到这个时候文森特才注意到对方先前打开传送门的媒介的外形。 那是六颗比鸡蛋稍微小上那么一圈的苍蓝色宝石,光是悬浮在那里便不断的搅动空间涟漪。 他下意识了一眼自己手中乌木法杖上镶嵌的那颗同样色泽,散发着同样空间涟漪的苍蓝色宝石。它跟那六颗宝石是一样的——除了自己的那颗要小上很多之外。 还真是虚空结晶啊…… 文森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在风暴省的龙脊山脉,偶尔会出现一种名为“雷霆雨”的极端天气现象。雷霆雨并不是有雷霆暴雨,而是指雷霆如雨一般落下,将方圆几公里全部炸成一片焦地。 而在雷霆雨的现象结束之后,如果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及时赶到现场,并且足够幸运的话,就有可能赶在消散之前找到少量名为“虚空盐”的苍蓝色粉尘。 “虚空盐”的本质是凝固起来的雷霆,是圣灵“父亲”凿开天空飞溅下来的火花,也是最为顶尖的炼金材料,基本上所有雷电系的大密仪与大仪式都会需要用到这种材料。 而虚空结晶,则是将大量的虚空盐进行精炼以后的产物,说是价值连城也一点不为过。 它是所有主修雷电系法术的魔法咏唱者最为梦寐以求法术媒介,它对于雷电系魔力的亲和力达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即便是一个没有任何魔力天赋的普通人,只是拿着虚空结晶扔出去,也能引动不小的雷电现象。 文森特手中法术媒触上镶嵌的虚空结晶大概只有鸽子蛋大小,但这已经可能称得上是最为极品的雷电系法术媒触了。 就这根法杖,还是五年前西蒙公爵与风暴省的白地公爵谈成了一笔庞大的贸易出口协定以后,对方送过来的谢礼。 结果眼前这个人直接掏出了六颗鸡蛋大小的虚空结晶当成传送门的施法媒介用? 这光是用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对方的行为!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啊。” 威廉在穿过了传送门回到观星室以后,回头对还在另一头发愣的文森特喊道。 文森特回过神来的马上走了过去,正好看到对方蹲下身把莉莉安娜平放在了地上。 见自己已经过来了,对方挥手将传送门解除,那六颗虚空结晶随着他的动作飞回了他的口袋里。 “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文森特强行让自己的目光从那边移开的问道。 威廉一边从莉莉安娜的头上扯下了几根头发一边回答道: “你在这里守好她的身体就好了,去噩梦沼泽抢个灵魂而已,很快就能回来。” 他说着把那几根头发缠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起身,走到了那座陌客座的星图前,一手按在了上面。 文森特有些担心的问: “你就这么直接去噩梦之主的领域里抢灵魂,就不怕到时候被祂记恨吗?” 爪玛拉作为噩梦之主,被祂拉扯进噩梦沼泽的灵魂如果是靠自己挣脱噩梦的话,并不会违反祂“现实是清醒的噩梦,噩梦是迷乱的现世”这一理念。 但外人直接冲进去把灵魂抢回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会让这个虚无君王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 而噩梦之主即便是在虚无君王中也是极为小心眼的存在。 因此文森特也是有些不安心的这么问。 但对此,威廉只是微微一笑道: “没事,反正我得罪那个贱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这点事情毛毛雨而已。” 话音未落,威廉按着的那张星图猛的爆发出了红黑色的光,他瞬间被吸了进去。 ………… 月亮是一面镜子,映照着太阳的光芒。 而月境同样是一面镜子。 它高悬于天空之上,倒映着现世的一切思绪。 人们的每一声欢笑、每一句尖叫、每一丝愧疚、每一次愤怒……所有的思绪都会在这片领域中交织回响,然后放大成永不停歇的风暴,席卷六合八方,最终成为填满天空的虚无。 在这场波橘云诡的变化中,相同性质的力量逐渐汇集到了一起,形成了无数代表着不同理念的月境领域。 在其中,一共有十三个月境领域形成了独立的国度。盖因构成它们的理念是如此的深刻与牢固,足以让那些由回音重叠汇集起来的力量强大到足够撼动作为它们声源的现世本身。 而那,便是十三位虚无君王的领域。 在踏入现世与月境的裂隙之后,威廉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抽离感,他物理感官感受到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幻。 相比于已经落地成为稳固现实的现世,在月境里,一切的物理法则都是苍白的谎言,甚至于这里存在的事物不会有固定的形体。 威廉毕竟是生活在物质世界中的人类,即便他的意志值是满的,但周围在极速变化的环境也会让他感受到无从适应。 他曾在游戏中多次来过月境,但在体验上与这次真实来到月境完全不一样。 开发者让玩家体验到月境变幻本质的方法,基本上是先来一段能让光敏性癫痫患者直接当场去世的播片,然后再放上一段足够让人连做几天噩梦的音频。 而此刻威廉的感受月境的疯狂变幻,则要比游戏里的表现夸张上百倍不止。 但很快,一切的形体便开始在威廉的眼中固定了下来,变成了井然有序的具体事物。 并非是月境本身固定下来了,而是观测着月境的威廉他的意志固定下来了。 在月境,形体只是虚饰,唯有意志才是永恒。 换句话,在月境中,只要他觉得某个东西应该是怎么样的,那个东西在他的眼中就会是什么样的。 虽然这个“我觉得”只能粗浅的影响到自己对于对方外形的认知,无法真正改变对方的规模与深度。但好歹,这也让他能跟在现世中一样正常的行事了。 此刻威廉正漂浮在一片搅动的风暴之下,在他身旁,一根由纯粹魔力构成的巨大管道穿过这片风暴,通向了远方的一颗暗红色星辰。 这里便是连接着现世荆棘城星辰灯塔与陌客座星界的魔力回路。 这个地方居然是月境中的一块无主之地,尚未被任何一位虚无君王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 威廉有些诧异。 他原以为凿开了世界之壳穿过月境通往星界的魔力回路,一定会被某个虚无君王纳入到自己的领域之中,毕竟那是用以入侵现世最好的途径。 没想居然是修建在中立地带。 为什么没有虚无君王过来抢夺这个绝佳的好地方呢? 威廉还记得当年死血之王与废墟魔神这两个象征着毁灭与破坏的虚无君王,为了争夺悲恸之痕的月境裂隙的控制权,在月境里互相把对方的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他当时也是趁着这两位互相打得两败俱伤的机会,带领终焉守望者展开的反击,趁机把战线给推回去的。 但为什么时过境迁,现在又有月境裂隙却又不争了呢? 威廉想了一会儿并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只得作罢。 毕竟现在缺少关键情报。 而且他此行的目的也不并是过来调查的。 于是,威廉在这个裂隙附近留下了一个使用【传送】的法阵,随后飞了起来。 在月境,只要你意志力足够强大,能够坚信自己能飞,那么就真的可以飞起来,甚至连魔法都不需要使用。 而以威廉的意志力来说,别说飞行或者瞬移这种小事了,他就连在月境里开辟一个自己的领域都不会太麻烦。 当然,麻烦的是事后会被各路虚无君王找上门来。 月境的天空中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无主的零散灵体,甚至很多连最基本的形体都无法成型。 威廉没有理睬它们,继续往高处飞去。 他穿越了一段段预言编织成的网络,飞跃了一句句劝诫拉起绳索,他拨开挡在他前方凝固成蜡的痛苦,然后扇飞了几团想要袭击他的燃烧着的愤怒。 最终他超越了一切,飞向了月境的“最高处”。 当然,实际上月境并没有“最高处”的这个概念,威廉只是到了一个能够纵览月境“地形地貌”全局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到了那十三个国度。 其中有灰烬飘扬的废墟,有死气沉沉的墓园,有不断翻涌的湖泊,也有火焰冲天锻炉。 相比于一千年前,那十三个国度的领域范围更大,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也更多了。 即便是远远的看着它们,威廉也能感受到其中恐怖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一千年前祂们入侵现世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强力。 威廉想。 但这个问题在他的大脑里只挺留了几秒钟。 没有足够情报的瞎想是没意义的,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去救人。 所以威廉的目光锁定到了一个迷雾弥漫的沼泽上。 随即他放松自己的精神,朝着那个方向坠下。任由自己一头扎进了那一片迷雾的沼泽之中。 第五十四章:奈泽玛尔 虽然有着“沼泽”之名,但实际上真进入了爪玛拉的月境领域,威廉倒觉得这里更像是一片由无数怪异意象拼接而成的岛屿。 起码在他的眼中更像是一座岛。 迷雾中呼啸着梦呓与尖叫,无数惊恐与扭曲的人脸在其中浮现又消失,无数虚幻的手在其中挥舞挣扎。 威廉在坠下的过程中调整好了自己的落点,飞快的穿越了那片足够把凡人逼疯的噩梦迷雾,最后稳稳的落到了一片森林中的空地上。 这是一片由无数造型怪异的枯木构成的森林,土地泥泞粘稠,淡淡的薄雾在四周卷起。 漆黑的天空中不时有闪电划过,而每次闪电划过的瞬间,都会把这片森林照出一副不同的样子。 那造型怪异的枯木会变成四肢纠结扭曲的瘦长人形,泥泞粘稠的土地成了铺满大地的模糊血肉,而那薄雾则会变成面目狰狞的怨灵。 一只肥硕得病态乌鸦扑扇着翅膀来到了威廉的旁边的枯树枝上,它仰身张开翅膀,开合着喙用婴儿尖叫一般的声音开口道: “啊~来自现世无意乱入月境的旅人啊,欢迎来到噩梦……嘎!” 因为正好缺个带路的,所以威廉直接朝对方虚握手掌,一只无形的手将它给一把握住。 “你……” “少废话,带路!” 说着,一道灵魂火焰直接在那只肥硕乌鸦身上开始燃烧,作用在灵魂深处的痛楚折磨得它发出一阵哀嚎。 大概烧了十秒钟,感受到对方的挣扎开始减弱以后,威廉才停了下来。 “带……带带路去哪啊?” 缓过神来的乌鸦颤颤巍巍的说道。 威廉解开了一根缠绕在手指上莉莉安娜的头发,唤起一阵微风将它送到了乌鸦面前。 “这根头发的主人。” 乌鸦抬起翅膀触碰了一下头发,随即它浑浊眼睛转动。 “啊……她在那颗树……” 乌鸦开口道。 但它没能说完,又是一阵灵魂火焰在它的身上点燃了。 “你直接带路就行了,别废话。” 乌鸦哀嚎着猛的点头,威廉这才熄灭了火焰。 “还有,别想耍花招,这里是月境不是现世,让你的存在完全消失我连拿剑的功夫都不需要。” 威廉提醒道。 见对方继续拼命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威廉这才把手松开。 乌鸦扑扇着翅膀,歪歪斜斜的往前飞去,威廉紧跟在了它的身后。 “你可以用你最快的速度飞,我跟得上。” 还没飞出多远,威廉在它身后说道。 乌鸦闻言立马点头,随即化作了一道由漆黑羽毛构成的旋风朝森林的某个方向冲了过去。 威廉的身边也卷起了一阵旋风飞在了它的身后。 话说回来,噩梦之主的手下现在多了一种乌鸦意象的眷族吗? 威廉在路上默默嘀咕着。 虽然月境魔物的种类无穷无尽,但是能拥有着智慧的种类却是非常有限的。而在每个虚无君王的月境领域内,基本上就只有该位君王的不同眷族才能达到那个层次。 每个虚无君王都会有一套对于自己眷族的审美标准,或者说祂们的眷族都会带上一些祂们本身的特征。比如低语女皇总是要跟蜘蛛过不去,饥腐女士的眷族则都要带点溃烂与真菌。 而在威廉的记忆里,噩梦之主爪玛拉则是一个病态的粒子特效爱好者,祂手下的眷族不管强弱怎样,外型如何,反正身边必须要有一层不断变化的迷雾笼罩,以此来增加它们的神秘感与梦幻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噩梦沼泽又被称为掉帧沼泽,而噩梦之主也被成为卡顿之主。 不过现在祂怎么开始捏出乌鸦形象的眷族了? “到了。” 乌鸦的声音打断了威廉的思路,那团鸦羽的旋风重新组合成了那只乌鸦的形态,它抬起翅膀指向不远处在一片枯木树林里,唯一一棵繁盛的大树。 威廉也悬停在了了半空中,看向了那棵繁茂的大树,大约有七八个雾魇漂浮在那从树上采摘着果实。 那棵树上低垂的果实上都长有着惊恐的人脸,在它们被雾魇采摘下来的时候,都会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这种树是噩梦沼泽用来联系现世的一个节点,名为夜之槐,它的树根一路穿透了噩梦沼泽的领域,并虚化伸向了现世,伸向了现世凡人们的噩梦之中,以凡人的恐惧作为营养,结出能够滋养壮大噩梦沼泽力量的果实。 威廉看到了被藤蔓绑在树干上的莉莉安娜。此刻她处于半透明的灵魂体状态,不断挣扎着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见状,威廉准备直接过去,但一旁的乌鸦却突然飞到他旁边问道: “等一下等一下,你不会没看到在树那边的雾魇吧?有七八个呢?而且这里离爪玛拉的寝宫很近,弄出动静被发现了你会走不掉的。” 乌鸦的话让威廉停了下来,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它问道: “听你说话的口气,你难道不是噩梦之主的眷族?” 这肥硕的乌鸦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回答道: “此身侍奉一位月境领主作为主人,我只是作为信使来到的噩梦沼泽而已。” 原来如此,难怪它身上没粒子特效…… 威廉恍然大悟。 在月境之中,十三位虚无君王无疑是最为强大的,祂们的存在已经升华到了永恒不灭的层次,并且能够对现世造成巨大的影响。 但除了虚无君王之外,月境里还有一些相比于虚无君王虚弱许多,但依旧很强大的的存在,它们统治着一些较小的月境领域,并自称月境领主。 当然,因为它们基本上没法影响到现世,只能在月境之中活动,因此它们的存在感就要低上很多。 在打算随手把这只乌鸦给烧成灰烬之前,威廉随口问了一句: “那你的主人是谁?” 而对方的回答在这时候救了它一命。 “噩梦之主爪玛拉女士的盟友,风暴的呼唤者,预言的知晓者——群鸦之父。” 威廉猛的回过了头。 群鸦之父? 那张一千年前哀伤山脉地图的最初持有者? 一只暗影构成的鸟笼在这只乌鸦的周围勾勒浮现,瞬间将它禁锢在了里面。 “嘎?这是要干什么?” 那乌鸦呆愣了几秒,然后问道。 “恭喜你,暂时不用死了,你跟我回一趟现世,一会儿我有事要问你。” 威廉说着提起了那只笼子飞向了莉莉安娜的位置。 那七八个雾魇看到突然有凡人来到了这里,不由的都面露喜色,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果篮朝威廉飞了过来。 “喂喂喂,我刚刚不是说了……” 乌鸦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它看到那人不过是打了个响指,就有一道空间裂隙不断闪现在那些雾魇之间,随即那些雾魇都被里面伸出的什么东西给瞬间拉扯了进去。 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几秒钟的功夫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它彻底闭嘴了。 提着鸟笼的威廉落地,他快步走到了莉莉安娜的面前。 “我发现你最近好像不是被救,就是在要被救的路上啊。” 威廉看着眼前一副狼狈模样的少女打趣道。 “威廉·凯恩?” 莉莉安娜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随后马上闭上了眼睛大声喊道: “骗不到我的,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她被莫名其妙拉扯到这个梦魇一般的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期间也曾突然出现过流浪的骑士或者法师帮助她挣脱束缚逃跑,但那些“好心人”每一次都会在她即将要逃出生天的时候,揭下自己的伪装,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她给吞噬。 然后她便再次惊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就好像是一个无尽噩梦的轮回,自己永远不会醒来。 “嗯,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看样子灵魂还没有出现崩溃的迹象。” 威廉微微颔首。 每一个被拉扯到噩梦沼泽之中的灵魂,都会被这里的月境魔物尽最大可能榨取“恐惧”的情绪,直到受害者的灵魂陷入麻木逐渐崩解。 而莉莉安娜目前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上当了,要杀了就现在杀了我吧,反正我又会在这里醒来对吧?” 莉莉安娜一副“我已经猜出你们把戏”的表情大声说道。 “是你爸文森特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威廉边说边拿出了储魂水晶。 “我爸……” 闻言莉莉安娜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她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那个人不是我爸,我没有父亲……” 什么意思?父女矛盾都这么激烈了? 威廉有些懵,但也懒得多问他们的家事,他走过去把绑住她的藤蔓给扯断,然后丢给了她储魂水晶。 “你暂时先躲进去,然后我带你离开这里。” 作为奥法大学学生的莉莉安娜还是能认出储魂水晶的。这是亡灵法师最常用到的一种炼金材料,能够直接捕捉非智慧生物的灵魂,或者在对方自愿的情况下封存智慧生物的灵魂。 当然,所谓的自愿其实只是要对方“同意”就行了,至于怎么让对方同意,那就是亡灵法师为何在大陆上到处不受人待见的重要原因之一了。 莉莉安娜的灵魂蹲下来抚摸了一下那块水晶,看到自己的灵体在那附近微微被拉伸后,一脸惊喜的看着威廉道: “你是真的?你真是来救我的?” 即便在噩梦沼泽自己的各种感官都会被欺骗,但那股灵魂被逐渐拉扯进水晶的感觉绝对是真实的。 “知道了就快点进去,别浪费时间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办。” 威廉无奈的回答道。 莉莉安娜连忙点头,她化作了一道流光进入了储魂水晶里,威廉将微微发出白色光芒的水晶拾起,打算就这么离开。 但他停住了脚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在眼前这棵夜之槐的树干上有一个女人的轮廓,就好像在树皮之下埋藏着一个女人。 夜之槐除了是一个从现世汲取噩梦力量的节点之外,还是一种可以向现世投送力量的媒介。 已经降临到现世的月境魔物,可以通过夜之槐获得噩梦沼泽力量的支援。 “既然莉莉安娜被拉扯到了这里,那这棵树对应的地方也是荆棘城吧。” 威廉看着树干上的女人轮廓自言自语道,随即他挥动手中的法术媒触,一道锋利的刀光闪过,将那一整块树皮都给剥了下来。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从那树中滚了出来。 她并非灵魂体,而是跟威廉一样是真人进入的月境。 ………… “卡斯……快去……拔那把剑!” 被那道雷电击中了以后,奈泽玛尔在临死前给卡斯留下了这句话。 卡斯不敢回头看奈泽玛尔的死状。 或者说,他连把目光转开都不敢。 那个身材肥硕的溃烂怪物已经从一旁退下,而把剑从那个少年胸口中拔出来的西蒙公爵缓缓转向了他。 此刻的西蒙公爵浑身缠绕着雷霆,眼睛里是一片茫然的苍蓝,一顶纯粹由雷电铸造而成的冠冕出现在他的头顶上。 随即,他漂浮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卡斯。 为什么,会这样…… 卡斯心想。 在来之前,奈泽玛尔有跟他说过,西蒙公爵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魔力天赋都没有。 但为什么他突然间就获得了那传说中神话英雄才拥有的强大力量了呢? 是因为先前的那个仪式吗?用剑刺入那个少年的胸膛中。 “丽兹,你先离开这里吧,有你在身边我不方便战斗。” 见对方的注意力已经在自己身上了,卡斯轻声对自己肩膀上趴着的丽兹说道。 丽兹回头看了一眼身上正在冒出青烟的奈泽玛尔,然后咬了咬牙道: “要走我们一起走,不要再用这种话来骗我了。” 卡斯苦涩一笑道: “现在这种情况是能走一个算走一个了,而且如果你在战斗中被误伤到的话,跟你生命相连的我也会直接死掉的,你在我身边只会成为我的一个大弱点,你先跑的话,我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概率更大。” 虽然都是接近零就是了。 卡斯在心中默默的补充道。 丽兹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恶狠狠的朝着他的肩膀咬了一口。 “要活下来啊,笨蛋!” 在卡斯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以后,她三步一回头的振翅飞向了墓室门口。 西蒙一直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他们,直到丽兹飞离这里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微微摇头开口道: “我原以为你在被通缉以后会离开荆棘城,没想到你还有胆子来到这里。” 他的声音宛如雷鸣一般在卡斯的耳边炸响。 而在确定丽兹飞离开了这里以后,卡斯把手握在了那把名为“审判四”的漆黑骑士剑上。 “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复仇吗?还是别的什么理由?” 西蒙抑扬顿挫的问道。 卡斯沉默不语,他的手腕猛的发力,却好像无法将这把剑拔出来分毫。 “没有用的,你是不可能拔起这把审判席的神兵的。” 西蒙不紧不慢的飘向卡斯说道: “这把剑名为审判四,出自于低语女皇之手,原本执掌着阴谋与背叛权柄的祂,专门打造了一柄象征着忠诚与荣誉的剑刃,以对应自己的本质。” 雷电在西蒙的身边环绕着,他轻轻的落在了卡斯的不远处继续说道: “懂吗?这把剑是绝对忠诚的剑,想要得到这把剑的承认,除非你是有着那位漆黑剑士的血脉,并且还有足够的勇气与决心来证明自己配得上这把剑。” 听到这里,卡斯的动作僵了下来,他双眼无神的喃喃道: “真的只有那位漆黑剑士的后人才能拔起这把剑吗?” 西蒙点了点头,随后慢慢走向了卡斯,他边走边说: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呢?你在侥幸被那个魔女救活了以后,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离开荆棘城呢?你现在本质就是一个亡者,靠着那个共享别人的生命才能存活,凭借着这幅残躯,你又能做到什么呢?” 西蒙说着走到了卡斯的面前站定。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为什么要这样徒劳的反抗新一代黑水之王的意志?” 磅礴的魔力流淌在墓室墙壁上的龙蛇图案里,雷霆在西蒙公爵的四周炸开,他动作夸张的张开双臂对卡斯说道。 而卡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毫不费力的拔出了那柄漆黑的骑士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入了西蒙公爵毫无防备的胸膛。 卡斯其实从握住这把剑开始,就感觉自己能轻易的拔出来。 但从西蒙公爵一发雷电直接把奈泽玛尔给杀死的表现上来看,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即便拔出了这把剑也不可能战胜这个对手。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只能装作自己不清楚拔出剑的条件,装成自己无法拔出剑来。看对方会不会因此放松警惕走过来,之后再找机会给他一剑。 结果西蒙公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自大,还要愚蠢。他居然敢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直接走到他的剑能够触及的位置。 而且他还张开了双臂,把自己毫无防备的胸口给暴露了出来。 那他自然也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了。 “我就是漆黑剑士的后裔,而我要杀你的理由也很简单,既是为了复仇,也为了把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暴君给彻底埋葬!” 一剑刺入对方的心脏以后,卡斯几乎是在咆哮。 “死吧!” 卡斯再一次用力把剑推得更深了。 ………… 陌客座的星图再一次爆发出来红黑色的光芒。 威廉从那张星图中走了出来,跟他进去的时候相比,此刻的他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他左手提着一只由阴影构成鸟笼,右手把一个被包裹在华丽毯子中的女人抗在了肩上。 文森特见威廉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 他紧张的问道。 威廉点头示意没有问题,先是把笼子放下,然后把肩扛的女人跟莉莉安娜一样摆在了地面上。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储魂水晶,扔给了文森特。 “你女儿的灵魂在这个里面,你知道怎么唤醒她吧?” 威廉问道。 文森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那个被包裹在毯子里的女人问道:“这又是谁?” 威廉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刚刚在噩梦沼泽一起救出来的。” 他说着把遮住对方脸的毯子稍稍拉开了一点,露出了对方的面容。 而文森特看到这个女人的脸时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呢?” 文森特疑惑的说。 “怎么了,你认识?” 威廉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疑惑的说: “但她为什么会在月境呢?先前不一直都在荆棘城吗?” “她到底是谁?” 威廉疑惑的问道。 文森特回答道: “第八教团的圣修派修士,被称为银血之女狂热派凯恩信徒,最年轻的圣遗物回收人——奈泽玛尔。” 第五十五章:仪式的真相 心脏被刺穿的西蒙公爵突然顺势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紧紧勒住了卡斯。 他身上那骇人的雷霆顺着“审判四”传递到了这位剑士的身上。 卡斯想要挣脱,但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禁锢,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雷霆沿着那骑士剑蔓延到自己的全身。 “恭喜你,卡斯·杜兰特,漆黑剑士最后的血脉,恭喜你今天成功的打倒了高居于穹顶的暴君,将剑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中……” 西蒙公爵在卡斯的耳边说道,此刻他的声音不再带有那如九天雷鸣般的气势了,而是变得极为的虚幻与缥缈,仿若将死之人的低语。 随即剧烈的疼痛从卡斯的身上传来,攀附上他全身的雷电开始汇聚成无数细密的符文图案印刻在他的皮肤上,融入他的血肉里。 一种连自己的灵魂都在被雷电所浸染的感觉涌上心头。 见此,西蒙激昂的说道: “恭喜你,你将加冕为新一任的天空之神王奥卡,执掌雷电的权柄!” 西蒙公爵随即他把自己头上那顶由雷电铸成王冠取下,郑重的戴在在了卡斯的头顶,在这个动作之后,他全身的雷霆更快的开始涌向了卡斯的身上。 待到西蒙公爵身上的雷霆全部汇入到卡斯的身体之中以后,他一把将脱力的卡斯推到了王座之上,连带着将刺入自己胸口的“审判四”也一同拔了出来。 那柄漆黑的骑士剑上没有沾上一滴血。 墓室四周的龙蛇图案在此刻变得更加深邃了起来,弥漫在空间中浓郁的亡灵魔力被吸引进了王寇吞噬的图阵中,然后汇聚到了仪式中央的西蒙公爵身上。 西蒙的身后开始出现一条巨蛇的虚影,皮肤上开始浮现细密的蛇鳞。漆黑的气息在他的身边弥漫着,他看着王座上的卡斯狂热说道: “而我西蒙·瓦尔德,作为被你所打败的暴君,将身坠冥界成为新生的冥府之死神维拉!” 眼下他们身处神之墓室,是古老的黑水神话中冥界的入口,而此刻在永恒大礼源源不断从星界引导死灵魔力的作用下,这里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微型的冥界。 换句话说,死神维拉重生的条件已经全部到齐了。 这才是真正计划,这才是王寇仪式的真相! 天空与雷霆的权柄并非他所求,因为一份不完整的神王之力远远不够成为黑水王国立国的资本。 因此西蒙从一开始谋求就不是神王奥卡的权柄,而是那份能够让他掌控腐月亡灵之潮的死神权柄。 为此,他布局了二十多年。 王寇仪式如同其原型的古老神话故事一样,从来都是一个双向的转化过程。 王者与叛军,神王与死神,杀死吞噬并变成对方。 其中不止有叛军杀死并成为王者的部分,同样也有旧王者被杀死沦落为新叛军的部分。 然而因为作为王寇仪式的开启扳机是叛军将剑刺入王的心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允许使用任何的法术作弊,因此从未有人尝试过王寇转化的另一面。 毕竟没有哪个凡人能够在不做任何准备措施的情况下,任由别人一剑刺穿自己的心脏活下来。 在西蒙向月境祈祷并寻求虚无君王的智慧之后,低语女皇碧丽斯回应了他,为他指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在荆棘城古老的圣墓之下,封存有一把剑,它能够刺入你的心脏深处但却不伤害到你分毫+ 帷幕之后,一个身着黑纱长裙,生有六只手臂的女人坐在一架纺织机前。祂用直抵灵魂深处的低语告诉了西蒙,绕过王寇仪式限制的方法。 而西蒙则是匍匐在布满蛛网的的地面上,用谦卑的语气问道: “尊敬的女皇陛下,我需要为您奉上怎样的答谢,才能回报您今日的馈赠呢?” +把那把剑带给我+ 在那以后,西蒙花费了十多年的光阴,动用了无数资源,终于找到了那个漆黑剑士的后人,并一直暗中培养他成为了黑荆棘佣兵团的领袖。 而为了令卡斯更接近于死神叛军的状态,西蒙公爵设计让他带领的黑荆棘佣兵团进入了银流矿洞。让他的战友在自己的眼前被一个个杀死,以此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于这件事幕后主使的仇恨。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步步引导他的心境与情绪跟黑水神话中那个疾恶如仇,为了推翻暴君不顾一切的死神维拉更接近。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亡者”。 通过梦魇侍女的制造的梦境迷雾,西蒙设计引导了一个善良单纯的小魔女找到了垂死的卡斯,那个叫丽兹的魔女如他所料的那般使用了“生命鳞粉”连通了两人的生命。 卡斯就这么成为了一个依靠他人生命力驱动的亡者。 一开始西蒙是打算让手下的蹒跚魔将卡斯作为僵尸拉起来,但这样会让仪式最终的“重生”阶段变得极为麻烦,所以当时他只是让灰疹隐藏在一旁作为备选方案。 而最后一步,就是让他们“恰好”的来到王寇仪式的现场了…… “差不多不用躺在那里了吧?” 西蒙公爵回过头对先前被他用雷霆电成了焦炭的“奈泽玛尔”说道。 “哎呀~你刚刚下手还真重呢,就不怕我真的被你这一下给驱逐回月境了吗?” 在卡斯震惊的目光中,先前倒在那具石棺上的人型焦炭抱怨着站了起来。 随着她……不,它的起身动作,不断有焦黑的碎屑从它的身体上开始剥落,令人作呕的脓黄液体沿着开裂的部分缓缓流下。 “不把戏演真实一点给不了他太大的压力,再说了,在夜之槐的支援下,这对你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伤害吧?” 眼睛里已经是一片墨黑的西蒙回答道。 “但是很痛呢……” 那个焦黑的东西继续抱怨着,此时它的声音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清冷,而是变得令人无法分辨出老幼。 “你……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卡斯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那个曾经外表是奈泽玛尔的东西朝西蒙公爵的方向走了过来,沿途洒下一地的焦黑碎屑与一道脓黄色液体的轨迹。 走到西蒙公爵身边以后,它转动已经露出骷髅轮廓的脑袋,对卡斯微微一笑,眼眶里干枯的眼球“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不得不说,先前跟你在一起的冒险真的很有趣,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吾主为什么一定要在现世中散播祂的福音了。” 它愉快的说道: “因为这样的现实才是真正的噩梦啊。” 说着,它咧开了自己破碎的嘴。 第五十六章:见证与回答 “噩梦……所以你就是之前提到过的……” 卡斯呼吸沉重的问道。 “没错,噩梦之主的眷族,侍奉爪玛拉女士的侍女。” 对方笑着点头回答道。 “所以莉莉安娜的灵魂也是……” “也是我拉扯到噩梦沼泽里的,本来我是打算帮我的契约者一把,结果他好像并不是很领情啊。” “你没必做这种事情,更没必要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一旁的西蒙突然开口道,那条虚幻的蛇影在他身后冲着梦魇侍女伸了伸蛇信子。 梦魇侍女立马点了点头,而大概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它原本就不稳固的头颅直接从脖子上滚落了下来。 “唉,这个拟态的身体还是被破坏得太严重……”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掉在地上的脑袋无奈的说道。 大概是为了回应它的这句话,只听见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整具焦黑的身体飞速化作一阵黑色的雾气开始消散。 一个被笼罩在如梦似幻的薄雾之中,不断变幻着外形的女性,出现在了那具焦黑身体消散后的位置。 回归自己原本身体的梦魇侍女奇怪的“咦”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了墓室的穹顶。 “跟夜之槐的链接断开了,那个女人挣脱束缚了吗?” 梦魇侍女的完美拟态,是需要将伪装对象的本体给禁锢在噩梦沼泽之中,为对方创造一个与现实同步的梦境,这样才能完美还原拟态对像的真实反应与细节,做到无人能看出来的模仿。 但既然它没有主动解除拟态状态却变回了原型,那只能说明在噩梦沼泽的本体出了什么问题了。 西蒙公爵在一旁直接说道: “该开始仪式最后的部分了,你想领取自己的报酬就抓紧。” 梦魇侍女点了点头道:“放心,我这边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了,那个小魔女刚出墓室就被我的手下抓住了。” 它话还没说完,一道雷霆便向它袭来。 与此同时站在梦魇侍女身边的西蒙公爵出手了,他身后的巨蛇虚影猛的甩尾,将那道雷霆给偏斜到了另一个方向。 啪的一声轰鸣,那道雷霆轰在了一旁的一座石棺上,不但那具石棺在瞬间被炸得粉碎,还把花岗岩质地的地台被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洞。 即便相隔好几米的距离,那强大的冲击波还是将梦魇侍女震得后退了两三步。 稳住脚步以后,它看向了雷电来袭的方向。 卡斯从那座王座上站了起来,此刻的他手持“审判四”,浑身闪烁着银色的雷霆,双眼中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你说谁被抓住了?!” 卡斯说话的声音也如先前的西蒙公爵一般,像是九天之上的雷鸣在炸响。 在听到他们对话以后,卡斯握剑瞬间进入了战斗的状态。刹那间,他皮肤上的闪电符文亮起,一股暴虐、无匹、澎湃的力量从他的灵魂深处涌现,并在他的引导下缠绕到了手中的剑上。 于是他隔空挥出一剑,一道雷霆沿着剑劈了出去。 王寇仪式是双向,既然是他先前“刺死”了神王奥卡,那么他自然便是那股力量的新任主人。 当然,卡斯本人自己也不清楚这股突然涌现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但既然此刻手中握有了剑,那自己作为一个剑士该做什么已经无需多言了。 西蒙公爵看着气势汹汹站起来卡斯,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还对一旁的梦魇侍女打趣道: “怎么样?对方现在大概是传奇巅峰不到神域的层次,你要不要试一试?” 而梦魇侍女则是往后倒飞出了十数米的距离急急的道:“他现在手里有审判武装,别让我跟他硬拼啊。” 西蒙随即把头转向了一旁的蹒跚魔灰疹,对方也是慌忙地不断摇头。 大概是因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缘故,西蒙此刻的心态非常的轻松。 现在的卡斯大概是跟自己先前获得神王权柄时候的状态差不多,而因为自己在二次仪式中更为还原那个王寇转化的镜像,所以自己目前的层次要远胜于对方。 更何况…… “我,西蒙·瓦尔德,新生黑水王国的国王、腐月之潮的号令者、同时也是月境三女神忠诚的仆人,在此谦卑的祈求三女神于此见证。” 见一切就绪,西蒙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缓缓的弯下腰喊道。 铭刻在墓室天花板上的复杂图案亮了起来,一股深邃的黑暗迅速在其上铺开。 几秒不到的时间,整个墓室的穹顶便被替换成了一片看不到星光的夜空,一轮明月悬挂在正中间。 卡斯手持着电光闪烁的审判四向西蒙冲来,但是在这片夜空下,他还没能冲出五步远便被硬生生的停住了。 几根蛛丝出现在了卡斯的手脚上,他如同一个被牵引住的木偶一般被提到了半空中。 “命运的纺织者,变化之女神,碧丽斯!” 顺着蛛丝抬头,在那片夜空之上,一个巨大的蜘蛛虚影浮现,祂占据了夜空大概三分之一的空间。 “循环的守护者,重生之女神,卡米拉!” 一个翅膀残缺的蝴蝶虚影浮现,在祂身边有无数的蝇虫环绕,无数振翅声汇集成了一曲令人头皮发麻的交响乐。那蝴蝶的虚影同样也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夜空。 “灵感的馈赠者,艺术之女神,爪玛拉!” 最后的三分之一夜空被一团不断变化的雾气所笼罩,在那片迷雾中缓缓睁开了一双璀璨的眼睛。 三道威严的声音盖过了一切的杂音回响在在场每个存在的脑海里。 +我等在此见证+ 话音一落,被蛛丝操控的卡斯如木偶一般坐回了王座之上,一团迷雾将他笼罩在其中,腐败的藤蔓破开了地砖延伸到他的全身,将他牢牢地禁锢在了王座上。 西蒙直接伏身在地开口道: “请诸位君王见证,这王寇转化的最后阶段,见证那神王的重生与死神的沉寂。” 王寇转化神话的终局,是在诸神的见证之下,原本身为亡者的死神重生为了神王,而原本高居于苍穹的神王沉寂为了死神。 而这却是以往所有王寇仪式都未曾还原到的境地。 但此刻,在三位月境虚无君王的见证下,西蒙公爵,不,新生的黑水之王,要将这个仪式推进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墓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漂浮的雾魇禁锢着丽兹走向了王座。 “卡……卡斯?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丽兹看着此刻正在被禁锢在王座上的那个男人,不由慌乱问道。 如果是在平时,卡斯可能还会有心情嘲笑一下对方的脱线,并回一句“你看我这像是没事吗”之类的话。 但此刻他的心中除了慌乱之外没有别的其他情绪。 他双手不断用力打算挣脱束缚,但在那藤蔓的束缚下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前躲得老远的梦魇侍女此刻走了过来,它从雾魇的手中抓起了丽兹走到了卡斯面前。 卡斯看着它过来,心中不由升腾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朝着之前伪装成奈泽玛尔的梦魇侍女喊道: “你们只需要我来帮你们完成那个什么仪式就好了吧?!我才是那个什么漆黑剑士的后裔,跟她没有关系,让她走吧!” 但梦魇侍女却是只朝他嘲讽的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是跟之前的奈泽玛尔有七八分相似。 它对她手中丽兹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有对你说过,你的生命力已经不太够了,千万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呀?” 丽兹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不断变幻着模样的月境魔物。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大概还在疑惑为什么它会提起之前奈泽玛尔对她说过的话。 但卡斯瞬间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了。 他拼命的挣扎着,雷霆符文再次从他的皮肤上显现,但包裹在他周围的雾气只是稍微一流转,便将那雷霆消弭于无形。 “不……不要这么做……求你了,不要这样做,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梦魇侍女微笑着松开了手,丽兹飞快的飞向了卡斯的王座前,但一道透明的屏障挡在了他们之前。 “跑啊,快跑啊!” 卡斯冲着眼前这个魔女喊道。 丽兹没有做声,而是急急的敲着那道透明屏障。 卡斯张开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充沛的生命里开始沿着两人之间无形的链接输入到了自己身体之中。 他的心陡然一沉。 丽兹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断有金色的鳞粉不受控制的从自己的身体上剥落下来,然后消失在虚空中。 “原来如此吗……” 丽兹恍然大悟的看向了屏障一端的卡斯,随后向他露出微笑。 她回头看向了一旁的梦魇侍女,轻声道: “如果你是希望我救他的话,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也会愿意的。” 她说完再次看向了卡斯,微笑着问道 “所以说,之前的回答呢?帮我照顾花园什么的,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呢?” 卡斯哽咽住了,他看着不断有金色粉尘从身上剥落,面容逐渐变得苍老的丽兹,缓缓说道: “那你愿意听真话吗?” 丽兹瞪大了眼睛。 “拜托,我都快死了诶!就算不愿意的话,你就不能用假话骗骗我吗?” 卡斯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道: “真话就是,其实我一直都打算在这一切结束后,帮你整理花园。”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话吗?!” 此刻面容已经苍老像个骷髅的丽兹两样放光的喊道,甚至还打算像平时一般飞起庆贺。 只可惜此刻她已经太过虚弱了,还没飞起几秒钟,便颤颤巍巍的落回了地面。 “太可惜了……” 丽兹感叹道,随即又自嘲的笑着说道: “嘛,其实也没那么可惜嘛?毕竟本来会是我目睹你白发苍苍的死去,然后为此遗憾一生。现在反过来了,这在魔女之中,可能是绝无仅有的奇妙体验哦……咳咳……” 在无力的咳嗽了几声以后,她笑着看向卡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过,千万不要遗憾太久哦,毕竟我们魔女对生死还是很豁达的……” 说完,这个“老魔女”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感受到最后一丝生命力流淌进了自己的身体,卡斯看向一旁一脸愉悦表情的梦魇侍女,慢慢问道: “其实,即便丽兹不在这里,你们也能通过我们之间的生命连接,把她的生命力转嫁给我对吧?” 他与丽兹之间的生命联系是无形的,不会被距离所限制。 梦魇侍女猛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深深的陶醉表情,然后她这才回答道: “是的,其实她在不在这里都无所谓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卡斯平静的问道。 梦魇侍女满脸愉悦的回答道:“因为这是我一开始就跟公爵谈好的报酬,你知道对于噩梦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卡斯没有做声。 梦魇侍女回答道: “无力感……一种你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无力感,而这种强烈的感情,是我们强大的食粮。” 片刻的沉默以后,卡斯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怒吼。 梦魇侍女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看着他的被绑在王座上的右手青筋暴起,徒劳地想要挣脱虚无君王的禁锢。 它的脸上挂上了满足的微笑。 这个微笑直到对方把右手整个拧断时停住了。 这人真的疯了吗? 它想到。 随即,梦魇侍女看到对方把自己已经被拧断的右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颤颤巍巍的从里面夹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闪烁着电光的封魔符文。 第五十七章:代价与灾祸 西蒙感觉自己的肉身开始逐渐变得干瘪且没有生气,但与此同时,他的灵魂却在转换仪式的作用下飞速发生着蜕变,一步步迈向那不朽的永恒。 这是与神王复生相对应的死神沉寂,据说后世死灵系的各种巫妖转化术式,最初都是从中获得的灵感。 龙蛇吞噬图案上的光线开始逐渐暗淡,先前充盈整个墓室的死灵魔力也开始逐渐稀薄,这还是在永恒大礼仍然在源源不断从星界引导巨量的魔力的情况下。 庞大的魔力通过仪式汇入到他的以太域中,进而与过去这片土地上神话原型产生着共鸣。 如果按照圣灵教会的理论,这其实也是在与第七圣灵“亡者”的一个侧影产生着共鸣。 模仿,共鸣,接近,最终成为,所有的仪式魔法莫过于此。 已经接近尾声了。 感受到王寇仪式即将完成,陶醉在力量之中的西蒙抬起了手,虚握向了一直漂浮半空中的守塔人。 或者说,那座能号令千万亡灵的真正“黑水王冠”。 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介凡人,那股力量他甚至都无法触及。 但现在,他可以攫取那股力量了。 一旦他将其紧握于手中,即便是一千年前的那位先祖,那位曾经的引发了蔓延大陆的腐月亡灵之潮的那位黑水之王,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失败者而已。 那个先祖未曾完成的伟业,将由他来完成。 但是,在此之前。 西蒙缓缓放下手,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挣扎着跟魔女道别的审判席后裔,然后把目光移回了穹顶的那片夜空中。 三位月境女神的虚影早已在注视着他。 +诸果已定,诸因需偿+ 三个声音压倒了无数亡灵的嘶吼声,直抵西蒙的灵魂的深处,巨大的压力令即便已经抵达神域的他也跪了下来。 在古代,人们常常把月境魔法称之为契约魔法,因为源自月境的一切力量本质都是一场交易,而交易最终都是要支付代价的。 二十年前,他以凡人之躯,从那个软弱的父亲手里接过了一个基本上沦为皇室后花园的黑水省。 而此刻,他已手握死神的权柄,成就了神域的境界,站在了新生黑水王国的统治之巅。 这一切都离不开这三位月境女神的慷慨帮助。 现在,到了祂们索取代价的时候了。 “依照契约,新生的黑水王国将会以三女神作为唯一的合法信仰,圣灵教会的每一座教堂都会被推倒,每一页经文都会被焚烧,每一名传教士都会被驱逐。” 西蒙谦卑的说道。 寂静…… “依照契约,黑水王国境内将会废除星辰律法的运行,荆棘城内陌客座灯塔与黑光城内的毒蛇座灯塔都将会关停,基于与三女神的月境魔法将会对所有人开放,以此传播女神的福音。” 依然是寂静…… “依照契约,我将为每位主上奉上一件祭品。” 伏跪在地上的西蒙最后说道。 而这一次,那片夜空中开始有动静了。 先是低语女皇碧丽斯,祂的声音最早响起。 +一把剑+ 倒在卡斯王座一侧的那把漆黑的骑士剑“审判四”被几根蛛丝扯动发出了声响。 然后是噩梦之主的声音。 +一块灵魂碎片+ 墓室中央被七道同心圆包围起来的那个巨大石棺“咔”的一声裂开,一道迷雾蔓延了进去,随后从中托出了一片漆黑的鸦羽。 最后是饥腐女士的回答。 +一颗种子+ 腐烂的藤蔓同样爬上了石棺,并伸入了裂隙之中,从里面卷出了一颗洁白无瑕的种子。 看到这里,西蒙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清楚祂们要这些东西是什么目的,但好在祂们没有再索取更多的代价了。 还没来得及说出感谢的话,不远处卡斯突然爆发的巨大怒吼声,将西蒙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那个看上去已经疯狂的男人此刻正一点点的拧断手臂,只为让一只手能够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但这样做有意义吗? 即便此刻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西蒙看着卡斯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怜悯了。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这个命运一直被他操控的男人。相反,他还极为的欣赏对方的勇气与坚韧。 倘若他能再自私一点,再懦弱一点,或者在一些抉择上再犹豫一点,恐怕这场计划就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了。 那样自己也将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布局,才能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但是很可惜,卡斯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甚至西蒙有时候会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出身注定了他要成为这场王寇仪式的祭品的话,说不定这个直率的剑士会是一个值得他招揽栽培的属下。 太可惜了…… 所以当卡斯用他的折断的手从口袋里颤颤巍巍的捏出了一枚封魔符文,西蒙也只是露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而没有作任何的阻止措施。 真可怜,即便是这样了,还要做无谓的挣扎。 西蒙心想。 一个看大小最多只能封印一个七阶左右法术的封魔符文,在眼下又能掀起什么波澜呢? 一旁的梦魇侍女也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看着,没有丝毫阻止的打算。 因为折断的手实在没有力气将它捏碎,卡斯直接把封魔符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狠狠的嚼碎。 剧烈的雷光从他的嘴里迸射而出,随后直接穿透了那道封锁的迷雾,在他身前大约三米的位置打开了一团闪电纠结而成的扭曲空间。 空间信标? 西蒙疑惑的看着那团扭曲空间。 原本他还以为会是什么攻击性的法术,结果只是放了一个点亮传送坐标的辅助法术。 但这又能干什么呢?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剑、羽毛与种子,这三件作为契约报酬的东西,正在三位虚无君王的牵引下,逐渐接近那投影在墓室穹顶上的夜空。 但就在那道扭曲空间出现的刹那,祂们同时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三位虚无君王的目光猛的投向了那里。 那团扭曲空间炸开,“嘶嘶”的闪电如蛇一般四处飞溅,空间破开的冲击掀起了一阵扬尘。 待到灰尘散去,一个灰白色头发,银色眼眸,面容略显沧桑的男人出现在了那里。 他身着如火焰般扭曲的骨质铠甲,无数的符文图腾铭刻在其上,冰蓝与血红两种颜色的光芒在其上流淌,并最终汇聚到了铠甲中心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上。 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根由纯粹冰霜构成的法杖,在其顶端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法球。 此人刚一站定,既没有看向使用封魔符文放置传送信标的卡斯,也没有注意就站在自己身旁的梦魇侍女,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不远处已然执掌了死神权柄的西蒙·瓦尔德。 “没想到刚刚一来就碰到了老熟人啊。” 威廉·凯恩抬头看着夜空之上那三位虚无君王,无比感慨的说道。 下一个瞬间,除了威廉,在场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响彻起了那三位虚无君王的声音。 不再是之前那般高高在上,如蔑视蝼蚁一般毫无情感,毫无波澜的声音。 而是一个混杂着憎恶、不解、愤怒等种种激烈情绪的声音。 两个字。 祂们只说了两个字。 又或者说,一个称号。 在月境之中,包括虚无君王在内的许多强大而古老的月境魔物都不愿意直接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而当祂们在谈论某一些绕不过那个人的话题时,便都会用这个称号来指代他。 +灾祸+ 第五十八章:驱散 大约在五分钟之前,威廉在向文森特布置好应对腐月亡灵之潮的准备措施后,他便急急出发。 在飞跃了那片密密麻麻,看得他有些头皮发麻的亡灵潮后,威廉来到了大墓园中央圣墓神殿的上空。 根据文森特的说法,仪式的核心就在下方的圣墓之中。 正当他在纠结着自己是应该直接这么走进去,还是应该把这座神殿先掀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埋伏再进去的时候,自己的以太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空间坐标。 而触发的扳机是之前给那个很有眼缘的通缉犯的封魔符文。 而更巧的是,坐标显示的位置就在这座神殿的底下。 “那个家伙也被卷入这件事情里了吗?” 威廉喃喃着,随即直接沿着那个坐标传送了过去。 下一秒,他来到了一间与其说是墓室倒不是说是祭坛的地方。 圣墓的最底层,神之墓室。 而此刻,墓室的穹顶化为了一片夜空,抬起头便能看到那三个虚无君王的虚影。 +灾祸+ 随即,威廉久违的听到了这个称呼。 月境之灾祸。 这却是一个高级成就,在玩家彻底击杀了足够多高等级月境魔物,并击败了三个以上虚无君王在现世的化身之后才能获得。 拥有该成就的玩家能够得到一个对月境魔物伤害加深5%的永久buff,并且从此以后,包括虚无君王在内所有的月境魔物都会用“灾祸”一词指代玩家。 说实话,他对于这个称呼挺受用的。 不用多说,那三个虚影正是整次事情的幕后黑手,那三个一直对黑水沼泽地区念念不忘的女神。 确认这一点以后,威廉的目光自然的转向了漂浮在半空中,并且逐渐飞向那片夜空的三件物品上面。 除了那片略显虚幻的鸦羽他不知道来历之外,其他两样东西是什么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审判四跟…… 威廉的瞳孔猛的收缩,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连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当初交给布莱克的那把审判四,在时隔一千年以后出现在这个地方算不上什么太奇怪的事情的话,那这一个东西可就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才对啊…… 威廉面色阴沉的抬起手中的枯萎之寒,一张将整片穹顶都覆盖在其中的深蓝色法阵浮现在了半空中。 刹那间,整个墓室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 +灾祸,尔等审判席的时代已然过去+ 三位月境女神的声音回响在威廉的脑海里,随即无形的蛛丝勒住了他的铠甲,腐败的藤蔓攀上了他小腿,梦幻的薄雾弥漫在他的身边。 三位虚无君王跨越月境与现世的屏障,直接出手尝试禁锢住威廉。 然而他铠甲上血红色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弥漫着血腥味的火焰燃烧在了他的周围。 那无形的蛛丝瞬间崩断,腐败的藤蔓刹那间被烧成了灰烬,而笼罩在周围的薄雾也如看见朝阳的露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祂们先前用来禁锢住卡斯的手段连两秒钟都无法奈何他。 但威廉也清楚对方这么做只是为了拖时间而已。 浮在半空中的那三件物品此刻正在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了穹顶的夜空。 既然对方这么急着要把那几样东西抢回去,那他就更不能让其得逞了。 别的东西不说,“审判四”可是对抗低语女皇的命门武器,倘若真要让对方回收了,以后面对低语女皇时恐怕会吃大亏。 威廉转动手中的枯萎之寒,那张展开的深蓝色法阵开始转动。 +灾祸,汝敢+ 低语女皇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 但威廉却是完全不管不顾。 如果说这三个虚无君王今天是化身在这里的话,那没有做好准备工作的他可能还会暂且避一避锋芒,回黄昏要塞的宝物殿里带上专门克制对方的装备再回来。 但只是三个投影的话,那就真不用跟对方客气什么了。 一阵狂暴的冰雪风暴从旋转的法阵中成型,并且规模越来越大,整个墓室里到处飞舞着如刀片般锋利的雪屑。而在天空中的则更盛,不过几秒便直接搅碎了那片虚伪的夜空。 夜空破碎的瞬间,那三位虚无君王留此处的虚影也开始因为无法维持自己的存在而渐渐消散。 此处并非月境裂隙,而今日亦并非召唤之日。 只靠着一张月境沟通的法阵,此刻身处于月境的虚无君王们能投射入现世的力量是极为有限的。 +灾厄,吾等已知晓汝的回归+ 在消失之前,祂们只来得及留下这样一句狠话。 那片虚伪的夜空变回了墓室穹顶的模样,原本在上面铭刻好的月境沟通法阵被无数如同锉刀一般的冰雪给完全削下来了一层。 而那三件虚无君王原本想带走的物品,也因为失去了牵引掉了下来。 但就在它们快要落地之前,一道空间裂隙打开,一片雾气延伸,贪噬域魔将它们都吞了下去。 “辛苦了。” 威廉对发出不满哀鸣的贪噬域魔说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回头把注意力转向了一旁的西蒙。 西蒙同样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魔法咏唱者。 对方刚刚做的事情太挑战自己的认知了。 他居然敢从虚无君王的手里抢东西? 而且抢的还是自己献给祂们的祭品? 他先前一直没出手,就是等着看三女神能一巴掌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搅局者给拍死。 结果对方却是抢先一步把三女神的虚影给驱散了? 即便对方发现了在穹顶上的月境沟通法阵,但是敢直接一口气同时得罪三位虚无君王,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西蒙说着,浑身上下开始出现漆黑的符文,那条巨蛇的虚影在自己的身后逐渐凝实。 祭品是他献给三女神的,倘若今天真让这个人带着那些祭品跑掉了,那他这辈子别说继续得到三位女神的眷顾了,他没被三女神找麻烦给直接算计死都算幸运的。 所以他今天必须要用眼前这个搅局者的鲜血,来洗刷今天仪式上他令三女神蒙受的羞辱。 神域巅峰的死灵之力开始浮现,西蒙此刻有充足的信心将此人拿下。 不过有一点一直让他十分在意,三女神先前突然说起的“灾祸”到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九章:权柄与魔法 西蒙认识眼前这个突然闯入仪式现场的魔法咏唱者,或者说起码见过他。 他在先前残响术式传回来的图像中见过。 虽然换上了一身漆黑的骨铠,并且拿上了一把蕴含着强大冰霜气息的法术媒触,但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正是先前那个乔庄成矿工混入了银流矿洞,杀死了那个织网者的法师。 按照文森特的说法,此人是一个神域层次的魔法咏唱者。 神域,在青铜时代又被称为半神,凡是迈入了此等境界的人皆是完成了灵魂层次的升华,能够在现世行驶神话伟力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面对一个如此境界的对手,西蒙也丝毫没有慌乱。 因为即便两人的境界相同,两人的到达此等境界的路径却是有本质的不同。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绕过星辰律法建立与星界的联系,但只要是作为一名魔法咏唱者,他的所有力量皆来自于自己所积累的知识,所研习的法术模型,以及对于现世法则的理解。 力量的规模与规则的深度,文森特最爱提到的概念。 但通过王寇转换仪式掌握死神维拉权柄的西蒙,则就是力量的本身,就是规则的本身。 他不需要从星界引导魔力,也不需要在以太域中构筑法术模型,与死亡相关的力量只需通过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念头便能得以实现。 这便是权柄的力量,也是现世最早出现的超凡力量形式。 在遥远的青铜时代,所有的超凡者都是权柄的持有者,当时维克大陆上的统治者们皆是通过各自的神话仪式而镜像达成的神域强者。 而那个时代因此也被称为半神时代。 直到后来魔法先驱者塔克玛教团解析了原始巫术仪式,搭建了古典魔法体系,才真正出现了第一批魔法咏唱者。 又到了一千年前,法师工会在威廉·凯恩的带领下全面简化了繁复的法术模型,并将魔法分类成了可以触类旁通十数个大系,才真正使得魔法在全大陆得到普及。 当然,星辰律法的提出更进一步简化了魔力从星界往现世流通的这一过程,则是后话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当一个力量的操控者面对这股力量本身时,孰强孰弱,便不需要再多做讨论了。 西蒙微微抬手,浓重的死亡瘴气从自己的袖口冒出,化成毒蛇的形状攀附到了墓室中的每一座石棺上,然后再度化作瘴气从石棺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把那三件献给女神的祭品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但如果你……” 西蒙用虚无缥缈的声音对威廉说道。 威廉默默摇头,脸上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只要你……我就……” 合着这帮家伙是只会这一个句式对吧,都几次了? 枯萎之寒上,一团冰霜飞速汇聚成了一根晶莹的长枪,随后无声的飞射了出去,刺向了正在那絮絮叨叨不停的西蒙。 在西蒙身后的巨蛇虚影瞬间动了,粗壮的蛇尾猛地一摆,拦腰甩向了那根冰枪的中端。 那动作却是比那冰枪的速度要快上了许多倍,并且气势上也是要更加的恐怖。 然而就在蛇尾要触碰到那柄冰枪,将它拦腰拍断瞬间,它突然停住了。 没有被什么力量挡住,也不是被什么东西弹开。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停住了。 因为靠近那柄冰霜之枪附近的时间都是凝固静止的。 神域级冰霜系法术【宣告】 无法规避,无法躲闪,投出以后便只能硬接下来的必中冰霜之枪。 恰如雷电系法术的实质是对于空间裂隙的操控,冰霜系法术的实质则是对于无形之物凝固的操控。 冰霜系法术最高的冠冕是将魔力凝固成稳定的物质,因为现世的万物都是圣灵创世时魔力凝固的产物。 而次高的层次便是将“时间”这个创世时出现的第一因给凝固起来了。 只有达到神域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当然在游戏里,这个法术的表现就只是一个无法闪避,并且会造成真实伤害的冰枪术。而且因为伤害实在太低,在神仙打架的游戏后期,鸡肋得简直不像一个有神域标签的法术,纯粹凑数。 冰枪毫无阻碍的刺入了西蒙的心脏,并且带着他往后倒飞了五六米,将他钉在了一根合抱粗细的大理石柱子上。 在攻击生效后,冰枪自动化作了魔力消散,西蒙背靠着柱子艰难的起身,右手捂住被刺出了一个大窟窿的胸口咳嗽了两声。 并没有一滴血流出。 如果他只是一个凡人,刚刚他已经死透了。 但此刻,已然成为了死神维拉的他,根本不会在意这轻微的伤害,因为这幅身躯不过是他的一副躯壳而已。 心脏破碎,大脑损坏,哪怕是身体被搅碎都不会对他的本质造成任何伤害。 这同样也是通过仪式镜像获得权柄的强者与同层次魔法咏唱者之间重要的一个强弱区别。 魔法咏唱者无论多强,他们的肉身永远都是他的弱点。 而且…… “刚刚那一击我就当做是你的回答了,可惜了……你难道不知道此刻你正身处何处吗?” 随着西蒙的声音,先前所有被死亡瘴气渗透过的石棺都开始发生微微的颤动。 威廉站在原地默默的给自己加着各种buff,并观察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pve第一要义,看清对方的出招再出手。 再次起身的西蒙张开双臂,蛇影逐渐在他身后凝实成型,他表情肃穆的说道: “此处是古代黑水王国的圣墓,是我等先祖结束了人间统治,前往冥府继续未竟之愿的中转站,是无数英雄王侯的沉眠之所……是铭刻了无数历史回忆的圣所,而你居然敢在这里挑战一个死神的权威?” 石棺一个一个的被掀开,浓郁的死灵气息如浓烟一般从中冒出,一具具骸骨掀开石板从中爬起,他们或是身着华丽而破旧的王袍,或是身穿古旧但坚固的铠甲,手持着沾染岁月气息的刀兵。 每一具唤醒起身的亡灵不是黑水沼泽地区曾经的王侯将相,便是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勇者英雄,每一具亡骸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宛若实质的剧烈灵魂火焰。 “起身吧,我的仆人们——黑水始王、黑光将军、徘徊者、第二女皇、银流之王、屠鼠者……还有我的先祖腐月巫王!让现世对眼前此人的记忆就此消失殆尽!” 西蒙用如幽灵一般缥缈的声音命令道。 “等一会儿,你刚刚说啥来着?” 原本不打算再跟对方废话的威廉突然开口道: “你的仆人们?然后里面还包括了你的先祖?” 威廉的脸上一副古怪的神情。 西蒙没有回他的话,而是一挥袖子,那十数个亡骸同时向他包围了过来。 “孝死我了。” 第六十章:记忆 看着十数口石棺同时被打开,然后从里面爬出了十几个浑身缭绕着黑色瘴气,眼睛里燃烧着灵魂火焰的高等级亡灵,威廉总算有了一些自己在下副本时的感觉了。 通过黑水沼泽地方神话完美镜像而成的神域级权柄者,这也算自己穿越而来以后第一次碰到的一个中规中矩的敌人了吧。 头戴着一顶破碎王冠,手持一柄纯粹用源质银打造仪式剑的亡灵率先冲了过来,凝结的死灵魔力如蛛网般蔓延在那柄造价不凡的剑上,搅动着空气中浓郁的亡灵魔力发出如嘶吼般的啸声。 但那一剑被一柄漆黑的长戟挡在了半空中。 与在场亡灵同样数量的漆黑法阵同时在这个墓室中浮现,身覆沉重黑甲,眼睛中冒出幽幽红光的幽界骑士从召唤法阵中升起,随即整齐一致的冲向了离它们最近的亡灵。 你以为就你会摇人? 传奇等级的幽界骑士与那些黑水沼泽曾经英雄王侯的遗骸战作了一团,与此同时,威廉身后的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闪耀的雷霆。 那是卡斯站起了身,他紧握着雷电迸发的拳头一拳打向了一旁正打算趁乱开溜的梦魇侍女。 而一旁的蹒跚魔见此也是挪动了肥硕的身躯前来支援自己的月境盟友。 威廉只是瞥了一眼,但并没有打算管那边的事情。 那个名为卡斯的剑士既然是作为王寇仪式的祭品,即便没有处于仪式的主体地位,但好歹也应该被强行提升到传奇领域了,一个蹒跚魔与梦魇侍女应该不够他打就是了。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他之后应该如何减轻成为权柄者的巨大隐患,防止他朝着灾厄的方向演变。 不过这也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两道蕴含着浓烈诅咒的黯淡黑球被威廉抬起枯萎之寒与身前的空气一同凝固在半空中,下一个瞬间,电光一闪,他出现在了西蒙的前方。 西蒙身后那个成型的巨蛇张开满溢着死亡气息大嘴朝威廉的脑袋咬来。 然后它的脑袋就被威廉反手一法杖给揍歪了。 这一杖子事先就上好了【硬化】、【震撼】、【破邪】、【虚弱】、【爆破】等十多个触发状态,再加上威廉在敲出去之前还对自己用了【龙之力】的力量强化。 所以伴随着一团五颜六色的华光在蛇头上猛的爆开,这个象征着死神维拉无上权威的巨蛇被这一杖子被敲得血肉与鳞片四溅,头盖骨爆开,脊椎歪斜。 “嘶……” 巨蛇顿时萎顿了下来,它啪的一声倒在地上,随即重新化成虚影。 与西蒙灵魂相连的巨蛇所遭受的重创同样作用在了他的脑袋上,就像是被一颗无形的巨石猛的砸到了,他的脊椎歪出一个危险的角度,并且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当年审判席中那个叫伊芙琳的家伙酷爱使用这招,她称这种先玩命往法术媒触上叠触发系buff,然后给敌人头上猛的来一下的战斗方式为“杖斗术”。 后日谈里,她在从终焉守望者退休以后,被科斯帝国的战法师学院聘为了首席训练导师,据说她多次向学院提议要开设这门课程,也不知道最后成功没有。 “你……” 西蒙眼冒金星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威廉,但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对方便抬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对他说道: “既然你自称是死神,那从现在起,我对你就只使用亡灵系的法术。” 西蒙的脚下出现了一片如深渊般的泥潭,无数苍白的手从中伸出攀上了他身体,将他缓缓的往那深渊中拉扯。 神域级死灵系法术【遗忘之渊】 对此,西蒙不慌不忙的看向了从深渊中伸出的亡灵之手,以死神的格位号令道: +停下来+ 更多的苍白之手攀了上来,他的命令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眼前的魔法咏唱者。 从西蒙获得死神权柄的瞬间开始,他便能感受这片土地上一切与逝者相关的气息。 无论是亡魂、尸骸、幽魂、怨灵这类直接相关的存在,还是生者的悼念、死者的诅咒这类间接相关的事物,他都能感受得到,并且可以通过自己权柄向它们随意下达命令。 就连充斥着这片空间的亡灵魔力都要以他的意志流动。 但此刻他却丝毫感受不到他脚下这片深渊中,那无数亡者之手的存在。 “所有的亡者都应该听从我的命令才是啊,魔法的力量只是对于神明权柄拙劣的模仿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我无法感受到的亡者存在!” 他不可置信的喊道。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告诉我,亡灵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威廉看着正慢慢沉入那片泥潭的西蒙,像是老师在教授愚钝学生一般耐心的问道。 但西蒙则只是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让无形的连接通过两人的对视得以建立,随即他号令道: +回归死亡+ 强大灵魂吸引力从西蒙那宛若无底深渊一般深沉的眼睛中产生,他要将威廉的灵魂直接从他的身体中拉扯出来。 “错了!” 银色的闪光瞬间从威廉的双眼中迸射,一阵狂暴的灵魂风暴顺着连接冲击进了西蒙以太域中,令他陷入了短暂的晕眩。 “操控灵魂是风暴系法术的本质,你再想想,亡灵系法术的本质是什么?” 威廉继续耐心的问道。 西蒙并非是魔法咏唱者,除了跟月境相关的契约魔法,与更接近于古代巫术的仪式魔法之外,他对于星辰律法框架下的十三系魔法并没有比常人更深刻的理解,最多也就是听文森特偶尔提到过几次罢了。 威廉等了一会儿,等到对方半个胸口都被拉扯进那片深渊以后,他才给出了答案: “是记忆,亡灵魔法的本质是对于记忆的操控。” “记忆?怎么可能?” 原本只是当对方只是在自己临死前侮辱自己的西蒙,在听到这个答案以后,不由发出了质疑的疑问。 即便他是一个对于系统魔法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他也知道所有与记忆操控有关系的魔法都是被分类到幻术类大系之中的。 亡灵魔法是操控记忆?开什么帝国玩笑。 “尸骸是肉身的记忆,幽灵是灵魂的记忆。并不是你对于世界的记忆,而是世界对于你的记忆。而判断一个亡灵系法师的强大与否,便是看他到底能从这片土地上唤醒多少记忆。” 说着威廉环顾了一下整个墓室中正在与幽界骑士厮杀的那些亡灵,然后说道: “作为死神维拉权柄的持有者,你所能唤醒的就只有这些浮于世界表层的记忆而已,而这便是这维拉权柄能做到的极限了。” “那此刻在不断把我拉扯进去的那些究竟是……” 明白自己的死期将近,西蒙的心情逐渐进入某种解脱般的平静之中,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问道。 “尸骸化作为尘土,幽灵消散成微风,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循环往复。你所呼吸的每一缕空气,构成大地的每一粒泥沙,都是曾经的亡者所化,面对它们,你只需要有耐心,便能唤醒它们的力量。” 此刻在西蒙脚下的沼泽便是无数被遗忘记忆所化为的深渊。 “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深渊已经漫到脖子的时候,西蒙突然问道: “您究竟是什么人?” 对此那个灰发银眸的男人看着他简短地回答道: “审判长,威廉·凯恩。” 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一个大概没人会相信的答案。 但西蒙却相信了。 他点了点头。 因为既然是威廉·凯恩,那他会落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在完全被拉扯进遗忘之渊之前,那个男人莫名的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说起来,你有哪段记忆最想要铭刻在世界的呢?” 答案瞬间涌上了心头。 但他来不及回答便完全落入了那片深渊之中了。 ………… 在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这个曾经黑水省荆棘公爵,最短暂的黑水之王,以及死神维拉权柄的短暂持有者便有了答案。 对于每一个陷入遗忘之渊的人来说,这里的时间是静止。 他们将会永远的停留在他沉沦的瞬间。 所以他脑海中的画面也永远的停在了那个夜晚。 那个让他下定决心彻底拥抱月境力量的夜晚,让他下定决心开展王寇仪式与永恒大礼的夜晚。 那天夜里,文森特抱着一个浑身都是焦黑烧伤痕迹的女孩回到了玫瑰宫。 他刚刚依照自己的命令执行了一个秘密的任务,一个不光彩的任务。 将一个荆棘城宫廷里坚定支持帝国皇室派系的贵族家族给灭门。 在看到他怀里的那个女孩后,他让文森特把那个隐患留在他这里。 如果他实在下不了手的话。 他永远忘不了文森特看他的眼神。 最终,他还是让文森特抱着那个孩子走了。 他回想起来了,是那天文森特在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让他彻底下定的决心。 “西蒙……我们到底还要再杀多少人,才能到达你所说的未来?” 第六十一章:收尾工作 脖子被浑身缭绕雷霆的男人给死死掐住的梦魇侍女,不断地瞥向了墓室中央的那场战斗。 灾祸与伪神的战斗。 我的契约者为什么还没死啊…… 眼下它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与其他的月境魔物不同,作为噩梦之主侍女的它,是经常有机会觐见那位君临整个噩梦沼泽的虚无君王。因此它也偶然在噩梦之主与祂手下魔将们的对话中,听到过那个来自一千年前的“灾祸”之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即便是拥有无上伟力的爪玛拉女士模仿圣灵们凝结魔力亲塑的现世之躯,也是被这个被称之为“灾祸”的男人给彻底粉碎驱逐。 只要他不是身处于月境,那就算是虚无君王都无法奈何得了他。 而且他还手持着审判武装这种能够彻底杀灭月境魔物的杀器,可以直接通过它的这幅躯壳,将它存在的本质给消灭殆尽。 快点去死啊,我的契约者!赶紧死了让我回归月境啊!别挣扎了啊! 它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直接大喊出来。 而一旁先前被一道雷电劈开好几米远的蹒跚魔刚刚恢复好了,它那病态而旺盛的生命力不断涌现,让它甩了甩脑袋又锲而不舍的冲了过来,像是迫切的想要救出自己的月境盟友。 卡斯没有办法,只好又分出了一部分精力与那个蹒跚魔抗衡。 这个白痴,让我就这么安安心心去死不行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梦魇侍女与它契约者在以太域的连接突然中断了。 它惊喜的看向了墓室中央,那个短命的伪神被“灾祸”给沉入了一片死寂的深渊之中,他的气息彻底在空气中消失了。 但几秒钟以后,它发现他们之间的契约却并没有断开。 等待着月境将它召回的梦魇侍女依旧停留在原地,自己的身体半点要化作黑色盐晶消散的征兆都没有。 为什么? 梦魇侍女已经来不及思考原因了,它直接对正在用完好手臂掐着自己脖子的卡斯,用极尽嘲讽的语气问道: “英雄,靠着献祭那个魔女得来的这股力量是不是很强大?” “啪!” 一旁的蹒跚魔再次被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给炸退了出去,荆棘状的焦黑纹路遍布了它全身,浓重的灰色孢子云也开始在周围弥漫了。 “强不强大,你马上就能亲身体会到了,蝼蚁!” 卡斯表情暴虐而疯狂的对梦魇侍女说道,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对方的称呼中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看着对方手中汇集的浓重得几乎要化作液态的雷电,梦魇侍女的嘴角露出来得逞的笑容。 对方果然被黑水神话中那个残忍暴虐的神王奥卡给反向影响到了,现在只要稍微一挑拨就会失去理智。 但就在那只紧握着雷霆的拳头即将把它的脑袋击成碎片之前,一道寒霜屏障凭空挡在了梦魇侍女的前方。 刹那的闪光与到处飞溅的冰霜碎片。 待到它恢复视力的时候,“灾祸”已经站在了卡斯的身边。 威廉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不完整的权柄者,如他先前担心的那样,对现在的卡斯已经逐渐有被神话原型控制的倾向了。 再失控下去,在未来很可能会成为“灾厄”。 当年终焉守望者所对抗的大敌不只有来自月境的威胁,滥用仪式魔法晋升权柄者却不知节制,最后渐渐失控成为神话现象的不可控天灾——那个被称为“灾厄”的现象可以说是除了月境之外对维克大陆的第二大威胁。 “冷静一点,回想起自己是谁。” 威廉说着一杖子敲在了卡斯的头上。 一团相比起先前敲巨蛇虚影要柔和很多的华光闪耀在了卡斯的脑袋上,他“啪”一声倒在了地上。 梦魇侍女打算趁这个机会开溜,但还没来得及起身,几道阴影锁链便将它牢牢的固定在了地上,而一旁的蹒跚魔也是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契约者已经死了,但我还会继续停留在现世?” 梦魇侍女看着威廉大声问道。 “因为他还没有死,当然也不算活着,他只是被世界所遗忘了罢了。” 一边说着,威廉走上前,弯腰把卡斯给扶了起来。 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这是自然的,刚刚威廉的那一杖子上附上了【宁静】、【平静术】、【冰魄之心】等多个驱除异常精神状态的法术。 至于为什么是用杖子而不是直接施法,只能说先前揍蛇头的那一下手感实在是太好了,游戏里的力反馈远没有真实的这么过瘾。 现在的威廉可以理解当年伊芙琳的感受了。 “你得学会有节制的使用这股力量,去控制它而并非让它来控制你。” 看着一脸迷茫看着他的卡斯,威廉轻咳了一声说道: “权柄跟魔法不同,它们是有自己意志的,并且会时刻尝试让你屈服于它们的意志,倘若你真的屈服了,那便就是古老的神话传说借由你的躯壳重生了。” 听到对方的话,卡斯这才回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状态。 当身上雷霆闪烁时,胸口中充斥着的愤怒、疯狂、病态的控制欲以及视所有人为蝼蚁的轻蔑感。 就仿佛自己是高居于九天之上睥睨众生的神王一般。 又或者说那个神王短暂的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但……这到底是什么?” 卡斯有些后怕的问道。 “回响。” 威廉回答道: “一些早就应该被淘汰进历史垃圾堆里老东西的回响,依旧念念不忘想要重新让世界回归那个万物井然有序‘神话时代’的挣扎。” 卡斯看着这个先前跟他有一面之缘,并赠予了他救命封魔符文的魔法咏唱者,千言万语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说起。 是先要感谢对方的救援吗?还是先询问对方的身份呢? 在他开口之前,那个灰发银眸的男人却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东西想问,但在那之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说着,他用手中的冰霜法杖指了指了一旁被阴影锁链牢牢禁锢住的梦魇侍女。 “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那人说道。 等卡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那个月境魔物的面前,手上再次闪烁起了雷霆。 他感受到自己左手旁的空间被撕裂了开来,一道空间裂隙在那里展开,一道他似曾相识的薄雾托着一把漆黑的骑士剑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审判四。 “复仇的话,用这个。” 那个男人的话从身后传来。 不知为何,在被那根法杖敲过以后的卡斯觉得平静了许多,他左手略有些别扭的持起剑,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个将他曾经一切都毁去的元凶之一,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举起了剑。 “不是我……” 面对近在咫尺的真实死亡,梦魇侍女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些什么。 “告诉我……” 在挥剑之前,卡斯回想起了先前对方问他的问题,于是打算此刻同样问它一遍。 “对于噩梦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漆黑的骑士剑斩落,一颗被迷雾包裹的头颅滚落在地,捆绑在它身上的阴影锁链也随之消散。 随着梦魇侍女身上的迷雾散去,在那虚饰之下,一具苍老枯瘦而丑陋的身体随之倒在地面上。 死得宛若凡人。 卡斯长叹了一口气。 结束了……这一段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他该去哪呢? ………… 这个人果然能使用“审判四”。 在看到卡斯手起刀落把那个梦魇侍女的头颅给斩下之时,威廉心中的某个猜想终于落地了,随即便是感到一阵阵的惆怅。 这么说的话,布莱克确实死了啊…… 审判四是由象征着阴谋与背叛的低语女皇所打造,其属性是完全与祂执掌领域相反的“忠诚”,因此这把武器只会有一个主人。 它的所有权会在前任主人死后传给它主人的血脉后代,只有在其持有者的直系血脉后代死绝以后,才会重新回归到无主的状态。 虽然不清楚卡斯究竟是布莱克的后人,还是后来出现的持有者,但既然他能够使用这把武器,那便说明布莱克的确是死了…… “倒是自己早就该承认这点了……凡人皆有一死嘛。” 在这个世界,如果不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月境,或者选择放弃部分人格与身份成就神明权柄的话,即便力量层次到达了神域,凡人的寿元大多都是固定在一个区间范围内的。即便是成就亡灵,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腐朽消散。 因为生死循环是现世最基础的法则。 而且漫长的岁月对于凡人的心灵而言过于残酷了。 威廉轻轻的叹息。 只是不知道在自己走后,他到底有没有度过幸福的一生。 这个时候,卡斯捧着手中的骑士剑走了过来,他双手将剑向威廉献上道: “谢谢了,所有的一切……谢谢了,这个还给你。” 威廉有些感慨的看向了那个拿着审判武装的高大男人,然后回答道: “不必还给我,现在你才是这把剑的主人。” 卡斯没有把剑收回,而是看着威廉用疲惫语气答道: “我现在已经没有再握剑的理由了。” 这不到短短半个月的复仇之旅,仿佛已经将他的全部人生意义燃烧殆尽。 威廉摇了摇头把剑握回了对方的手中道: “这把剑本身就是理由……欢迎你加入终焉守望者。” 一个获得了不完整神王奥卡力量的权柄者,同时也是审判四的现任主人,威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他放在这里不管。 前者的如果好好培养,将会是一个能发挥出神域层次力量的强大战力,而后者则更是未来要对抗月境势力的重要依仗。 当然,让他加入自己的新审判席为时尚早,但现在也该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来意与身份了。 “终焉守望者?” 传奇故事与当下的现实交织在一起,给了卡斯一种不切实的虚妄感,但好在今天他经历的现实中,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所以他接受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 “那请问您是?” 卡斯突然回想起了小时候听吟游诗人讲过的有关于那个家喻户晓的传奇英雄的故事。 跟终焉守望者那个传奇组织的名字一同出现的英雄名字。 但,有可能吗?那都是一千年多前的事情了。 “来完成一千年未竟事业的那个人。” 威廉回答道。 “威廉·凯恩?” 重新握住剑的卡斯声音有些颤抖的确认道。 “你刚刚说自己已经没有握剑的理由了,那么我告诉你,你的复仇其实还远没结束。” 威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向了墓室穹顶上那个被他毁掉的月境沟通法阵。 “祂们一直都在那道帷幕的后面肆意操弄着这里的一切,包括你的命运,包括那个荆棘公爵的命运,也包括了现今整个帝国的命运。” 这一次围绕着永恒大礼与王寇仪式产生的危机,本质就是那三位虚无君王从暗处走向台前的一次试探。当然,其中还夹杂着祂们每一位君王的小心思,比如低语女皇想回收那把能对自己本质造成伤害的“审判四”,比如噩梦之主想要得到那块神秘的灵魂碎片,再比如…… 而在十三位虚无君王中,黑水三女神虽然非常小心眼且容易记仇,但相比较起来,祂们的行事风格还是偏向喜欢在幕后操纵,并不是那么直接暴烈的。 如果连祂们都打算走向台前了,那下一个蠢蠢欲动的又会是谁呢? “所以您回来是因为……” “了结这一切。” 威廉答道,随即他看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永恒大礼的密仪主体,那个曾经是守塔人的亡灵之潮核心。 一发炽热的炎枪在法杖上成型。 “不!你不能这么做!” 在一旁被阴影锁链绑住的蹒跚魔这时候叫出了声。 先前那个梦魇侍女的死已经让它知道自己今天是已经在劫难逃了,但它在看到那个人打算毁掉永恒大礼的主体时,它那源自自身本质的渴望不由的还是让它喊出了声。 “你可以把他留下来,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掌握腐月亡灵之潮的力量,那可是成百上千万的忠实仆从啊……” 蹒跚魔劝诱道。 “以前在我击杀腐月巫王的时候,你的那位主子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说起来,那还是我跟祂第一次见面。” 威廉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那个蹒跚魔,他法杖上炎枪的颜色逐渐转为炽白。 “我当时的回答是,我要那一堆骷髅架子有什么用?难道就是为了增强祂在月境的力量来源吗?” 炎枪射出,那个已是空壳的守塔人化为尘埃。 第六十二章:亡灵余波 一切仿佛都是一千多年前,那场腐月亡灵之潮结局的重演一般。永恒大礼的仪式主体被破坏,从星界陌客座引向现世的那源源不断的死灵魔力就此被掐断。 只是这一次结束得太快太快,危机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预料之外的因素解决了。 大墓园土地深处的绝大多数的尸骸甚至尚未被唤醒,有的可能只是指骨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又回归到了永恒的沉寂之中。 但这不意味着这场危机完全结束了。 那些已经被唤醒,被点燃了灵魂之火的亡骸们并不会就此沉寂,它们会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漫无目的的徘徊,直到它们身上的缭绕的魔力完全被耗尽。 在没有外力的影响下,这个过程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可能要以十年记。 而那些没有束缚的亡者会出于本能的袭击生者,因此可以预料到荆棘城的大墓园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成为一个危险的禁地。 当然,前提是如果交给当前的玫瑰宫政府自己处理的话。 圣灵教会在黑水省的影响力在西蒙公爵统治期间跌到了低谷,偌大的荆棘城现在甚至只有两座教堂还在开设。 而其中第七圣灵“亡者”的葬仪教堂,早在十多年前就以不符合黑水省的祖先崇拜传统为由,在公爵的压力下关停了。 现在找遍整个荆棘城可能都凑不出来二十个受洗过的安魂师。 靠他们来安抚那些已经被唤醒的亡灵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眼下还有更迫切的危机近在眉睫。 尽管大墓园围墙修得足够都坚固,并且上面铭刻的【安抚亡灵】与【生命屏障】术式,也是对得起它们消耗的巨量源质银资源,没有让那些苏醒的亡灵们将大墓园的围墙给破坏掉。 但依旧是有一定数量的亡灵群堆起了高墙从大墓园里爬了出来。 而这个“一定数量”是相对于大墓园里上千万亡骸总量的说法。 所以具体来说,大约有五万左右的亡灵突破了大墓园的阻碍,并且本能的向不远处生命气息浓郁的荆棘城进发。 五万不知疲倦,无视生死,渴望着生者血肉的亡灵。 “让斥候出城通知荆棘城附近的所有村落注意零散的小股亡灵集群,之后再让荆棘黑卫增强那些村落的安保。” “沿途疏散城外的磨坊、马厩、商队的所有民众,让他们都撤入荆棘城避险,让魔剑士部队保证沿途的安全。” “守墓人那边联系上了吗?没有?那继续联系,他们配备了亡灵屏蔽的封魔符文,不会这么快就全军覆没的,联系上了就让他们放置空间信标。” “通知法师厅所有的战法师十分钟内到北门集合,对,只是通知,不用命令。” 一旁不断负责记录传令的书记官满头大汗的打断了不断在下达命令的文森特。 “文森特大师,这些是不是应该都先等西蒙公爵大人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啊,尤其是在对于魔剑士部队跟荆棘黑卫的调动方面,公爵大人一向都很……” 文森特作为西蒙的首席顾问与法师厅的领导者,程序上的确是可以在西蒙公爵不在时候代他暂时行使权力。但他这一下子同时向卫兵、斥候部队、荆棘黑卫、魔剑士部队、守墓人以及法师厅下调动命令还是不免会让人觉得过于的……僭越。 虽然现在的确处于紧急情况下,但实际上荆棘城的城防设施是十分完善的,只是几万没有脑子的亡灵而已,只要升起吊桥,紧闭城门便足以将它们阻拦在外面。而它们在久围无望的情况下,自然也会四散开来去寻找其他的生者。 相比之下,要是他真按照文森特的命令这么传令下去,到时候西蒙公爵回来了,他这里可就没法交代了。 但文森特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 “你只用听我的命令就行了,事后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找你麻烦的。” 这位威名远扬的“焦痕贤者”眼神中闪烁的电光,让书记官冷汗流了下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不会有人找麻烦?可能吗?就算这个命令是正确的,公爵事后也会同意,但他亲自下令跟手下越过他下令那能一样吗? 这下惨了……等公爵大人回来,自己估计就要彻底卷铺盖滚蛋,被派过去哪个矿洞当监工了。 不过话说回来西蒙公爵到底去哪了呢,这个节骨眼上整个玫瑰宫都找不到他人真是要老命了…… “另外,帮我联系圣杜威教堂主教,让他也……” 没有在意对方脸上纠结的表情,文森特继续说道。 “不用通知,我已经到了。” 一个醇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厅外走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身着灰色粗布长袍,胸口有个金色的七芒星标志,见到文森特后微微颔首致意,而文森特也同样回礼。 “眼下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说亡灵潮是从大墓园那边突破过来的,这简直就像……” 没有客套与寒暄,主教单刀直入的问道。 文森特没有做声,而是先挥手示意书记官退下,等他走远了以后才说道: “是的,你猜得没错,腐月亡灵之潮。” “所以,西蒙公爵呢?” 主教的这句话比起疑问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已经到圣墓底下了吧。”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一旁传来,主教转过头见到了一个身材高挑,金黄色头发的女人从旁边的佣人房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玫瑰宫女佣的服饰,胸口挂着凯恩的银质圣像,此时的表情极为冷漠。 “奈泽玛尔?但这怎么可能,你现在不应该是去……你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主教惊讶的问道。 “那不是我,我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关到噩梦沼泽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是在黏糊的噩梦里度过的,啐……令人作呕。” 奈泽玛尔说着握了握胸前的凯恩银质圣像,这好像是她下意识的习惯动作。 主教的目光又转向了文森特。 “是有人把她从噩梦沼泽里救出来的,你之前有联系的那个是月境魔物假扮的。” 文森特回答道。 “谁?谁有这个能力去月境救人?” 主教疑惑地问。 这个问题问出以后,奈泽玛尔更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凯恩圣像,而文森特则是一脸敬畏的说道: “一个你不会相信的名字。” 六十三章:凯恩号角 “越过公爵调集部队疏散大墓园到荆棘城沿途的居民,你一定要亲自到现场指挥,一定要让民众看到你。然后对于法师厅的战法师,你只用通知到就行了,但要记得把没有响应的人员名单列出来,他们跟月境有沾染的可能性最大,事后清理起来也会轻松点……” 那个男人在走之前,向自己详细嘱咐起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我这边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解决,所以最终会脱困的亡灵应该不会到事态失控的程度,反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件事情为你造势,顺便扫除一些障碍……” 对此,他有些担心的问道: “等一下,那假如现在公爵的仪式已经完成了怎么办,那他就是一个完整的……” “完整的权柄者?啊,这个不是你该担心的……对了,这个你先拿着。” 他说着,从空间裂缝中拿出了一个铭刻了一个七芒星符号的古朴号角。 文森特则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这个号角,对方向他解释道: “里面封印了一个广域的安抚亡灵法术,并且还接受过七圣灵的祝福,能够让一定范围内全部亡灵陷入彻底沉寂。万一要是出现了你来不及解决的事情,就使用它吧。” 对方对于这个号角效果的描述,文森特回忆起了一些在黑水省里堪称家喻户晓的故事,那是关于一千年前腐月亡灵之潮是如何被停滞下来的众多传说之一。 再回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先前以“审判长”自称,某个极其荒谬的可能在文森特的内心中浮现。 随即他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内心问道: “能不能请问一下,这个号角叫什么名字?” “呃……” 对于这个问题,威廉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其实是他在圣灵教会的一条任务线中得到的奖励。一个得到了七位圣灵赐福的号角,在获得的时候可以选择将一个光环类法术铭刻在里面,吹响后可以短暂的释放一个范围扩大五倍的光环效果。 因为当时马上要推进“腐月之潮”的任务线了,所以他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安抚亡灵】的光环效果。 当然,事后看来确实太鸡肋了。 总而言之,这个道具在到手以后是要玩家自己取名字的,而威廉他也保持了他一贯的简约取名风格,直接给号角取名为了“凯恩号角”。 这个取名的趣味跟在给审判武装取名时,按照获得的时间顺序分别编号了一到十二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凯恩号角。” 威廉回答道。 这个回答在文森特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传说中那个平息了亡灵之潮的圣灵号角,凯恩教团苦苦寻找了八百年的圣物…… “那您是?” 威廉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号角的主人。” “真……真的吗,那是真的凯恩号角吗?您就是真的凯恩……” 另一个声音比起文森特更早的发出了惊呼。 一旁刚刚醒过来的奈泽玛尔恰好听到了他们的最后一段对话,顾不上此刻浑身无力的状态,她死死的盯着那个古朴号角,手脚并用的尝试着要从包裹住她的毯子里赤裸的爬出来。 “咳……” 随着一个【沉睡】法术释放,奈泽玛尔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安静的睡下了,威廉轻咳一声道: “你带她回玫瑰宫布置任务,我先去圣墓,剩下的事情回来再说。对了,你还有什么最后想托给西蒙的话吗?” 这个问题让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说道: “没有。” ………… 时间回到现在。 文森特与主教还有奈泽玛尔站在了荆棘城的城墙上,一条连成线的火光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远方,那是为了紧急疏散的荆棘城周围的居民而点燃的路标。 在黑甲卫士的护送下,四周稀疏的逃难居民逐渐汇集成了有些拥堵的人群,艰难而缓慢的通过他们脚下的大门进城。 而在不远处大墓园方向的夜色中,一片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幽绿色灵魂之火连成的海洋,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城门的位置推进着。 偶尔有一些燃烧得较为旺盛的灵魂之火脱离了那片“海洋”,冲到了接近居民逃难队伍的位置。 那是比较高级的亡灵生物再也按奈不住它们对于生者的渴望,抢先冲了过来。但他们很快就会被周围警戒的魔剑士给送回去长眠。 这就是威廉说的“事态不会到失控的地步”吗? 看着那一片令他头皮发麻的亡灵潮,文森特心想。 但考虑到传说中那个人曾经将比这个要大上数十上百倍的亡灵之潮都给平息了,可能对于他来说,这就是“还没失控”的状态吧。 “等所有居民全部撤进来以后,再对那个亡灵潮进行饱和魔法攻击,研习火焰系大师级魔法咏唱者麻烦负责最密集的那一块。” 想到这里,文森特回头对身后的战法师们说。 整个法师厅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响应了他的通知。 这个比例让文森特感觉非常的不安。 “文森特大师,但这就光靠我们这这些人完全不够把这么多的亡灵消灭啊,你看那里都快连成一片了,好几万呢……” “那也必须在这里把它们全部都消灭掉,不然等它们全部散开了,周围的村子与城镇怕是要好几年都不会消停的闹亡灵问题了。现在它们聚集在一起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文森特斩钉截铁的说道。 与此同时,站在他旁边的主教开口道: “好像落在最后面的那些居民会被追上啊,他们是那里的?半月磨坊那边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琥珀色的光芒在流转着。 文森特闻言同样看向了那个方向,但因为他不是变形系法术的研习者,无法像主教一般使用【鹰眼术】看清那么远发生的事情。 “通知魔剑士部队去掩护他们?还是这边开启传送门直接把他们先接过来?” 文森特身后,另一个有着大师级头衔的贤者座法师问道。 一旁的奈泽玛尔摇了摇头,她盯着文森特手里的凯恩号角说道: “不行,魔剑士部队离那边太远了,另外那么多亡灵聚集在一起,浓郁的亡灵魔力会影响到传送门的稳定性,所以……” 她炯炯有神的说道:“所以我建议试一试那个号角。” 文森特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他都有些怀疑主教跟奈泽玛尔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演双簧,就为了让他试一试这个号角的真假。 毕竟威廉·凯恩现如今回来了这种事情,总归是需要浩大的“神迹”加以佐证,才会有人相信的。 不然就跟以前那些虚假的神启者一样了。 不过…… 文森特回想起了威廉在给他布置这一系列工作前,第一句跟他说的话。 “接下来,你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英雄。” 像他这样的刽子手还能成为英雄吗? 文森特苦笑着使用了【传送】,随着电光闪烁,他来到了那片亡灵潮的正前方。 尘土飞扬,骨骼碰撞的声音汇集成了浪潮。 面对眼前看不见尽头的亡灵潮,他拿起了号角。 悠远的号角声仿佛在整个黑水省回响了起来, 当下,不但是文森特眼前的那些亡灵,包括大墓园里徘徊的那些,全部都停了下来。 而在城头,奈泽玛尔紧张的握住了凯恩的圣像,紧盯着远方文森特传送到的位置。 随着那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她手中的凯恩圣像突然自己颤动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墓志铭 风暴省,万仞城,凯恩大教堂。 两尊精金打造的圣灵像伫立在宣讲台后方的两侧,一尊头戴青铜冠冕,右手持着华丽的仪式剑,左手抚摸着匍匐在其身下的巨龙;而另一尊则是手按朴素的直剑,正在吹响着一个古朴的号角。 与其他抽离了人格形象,只允许用圣辉图案作为象征的七大圣灵不同,第八圣灵“隐者”是允许为圣灵塑像进行崇拜的。 因为这点,第八教团经常遭到圣灵教会的诟病,当然这种诟病一般也只是停留在口头的层次。 毕竟那可是曾经两度在人间行走,留下了无数的圣迹的圣灵凯恩,无论你怎么禁止相关的偶像崇拜,总归难以令人信服。 头发与胡须皆是花白的第八教团牧首阿德里安此刻端坐在宣讲台上,而他身后便是那个作为第八圣灵象征的粗粝的向上锐角圣徽。 银质的圣徽被周围烛台的蜡烛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焰色,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熏香气息。 阿德里安闭着眼睛,手指交叉,耐心的听着自己的手下向他汇报最新的各方消息。 大部分都是琐事,无论是关于瑞尔皇室每年一度圣事安排的准备工作;还是关于各省,啊,除了不服管教的黑水省,的宗教捐赠征收安排。 这些都是早已有预案的事情,一年一年的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不过既然说到了黑水省…… “……据信银血之女奈泽玛尔已经与圣杜威教堂的主教达成了合作,在对于‘审判四’的回收工作上可能……” 一袭灰衣的执事略有些担心的说。 “没有问题的。” 阿德里安缓缓地说。 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任何东西一旦到了两个以上就会有亲疏之分,恰如此刻他身后的两座圣灵塑像,分别象征八圣灵在一千年前与八百年前的两次降世。 而在教团内部,关于哪一个更能代表第八圣灵的本质一直有着长久的争论,而经过八百年的时光沉淀,这个争论的最终结果就是神恩派与圣修派的出现。 而作为牧首的阿德里安,掌管教团时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维持教团内神恩派与圣修派两大派系之间力量的均衡。 灰衣执事担心的说:“奈泽玛尔上次从龙息省成功回收了‘审判八’已经是让圣修派的影响力大增了,如果这次再让她从黑水省……” “你不用担心,黑水省的事情不会成功。” 阿德里安用十分确信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灰衣执事疑惑地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牧首很少会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一件事。 阿德里安睁开了自己浑浊的眼睛看向他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包括第八教团在内,圣灵教会从十四年前起,就开始逐步的从黑水省中收缩自己的势力,并且在最近几年里更是基本上全部撤出来了吗?” 突然提起这个颇为敏感的话题,灰衣执事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那不是因为现任的荆棘公爵……” “不是。” 阿德里安摇头,随即闭上眼睛继续说道; “西蒙·瓦尔德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不是黑水省抛弃了我们,而是我们放弃了黑水省。所以眼下奈泽玛尔去黑水省注定也是什么都办不到的。好了,更深的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的吗?” 一头雾水的灰衣执事立马回答道: “对于凯恩号角的第十七次搜索也是以失败告终,白金宫那边对我们的进度已经有很大的意见了……” 灰衣执事的话没能说完就停了下,因为一阵号角鸣声在这个时候突兀的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连绵、悠长。 他就如同雕像一般僵在了原地,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德里安听到这个声音以后疑惑的转身过去看向身后。 然后他也同样僵在了原地。 那号角声正是从那座象征着一千多年前的那位圣灵降世的雕像传来。 那座精金铸造的雕像此刻正在微微地颤动着,悠长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教堂的内部。 一种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的感觉,令这位身居牧首之位四十多载的老人只能发出了一声近乎哀鸣的惊呼: “圣灵在上啊……” 但他的话音未落,那号角声便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随着“咔”的一声,一道细密的裂缝飞快的从那座凯恩雕像的头顶一路延伸。 圣像开裂了? 宛如一盆冷水泼在了阿德里安的头上。 作为第八教团牧首的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凯恩新约》最后一章启示篇中预言的教难之兆,意味着那位曾经两次于人间行走的圣灵即将降怒于人间。 但,为什么呢? 两人就这么盯着圣像的裂痕盯了整整三分钟,期间没人敢动弹,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 又过了许久,阿德里安这才压低声音对一旁的执事说: “通知封印圣殿,帮我准备去白金省的传送法阵。” ………… 此时此刻,整个维克大陆上所有接受过圣灵教会祝福过的凯恩圣像都随着文森特所吹响的凯恩号角而微微颤抖,无数人停了下来,看着这个正在发生的奇迹。 颤抖结束,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全大陆所有受到赐福过的圣像都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在这个瞬间,在发现圣像开裂以后,无数的哭嚎、激动、悲伤、狂喜、愤怒、疑惑、惊惧、怀疑、迷茫的情绪在维克大陆上的每个角落响彻。 如此磅礴的情绪在同一时刻回响,甚至搅动了月境产生涟漪,惊扰到了许多身处高位月境存在的梦境。 而回归到这场风暴的中心。 面对着浩浩荡荡亡灵之海吹响了那个古朴号角的文森特。 倒映在他瞳孔中那连绵成片的翠绿色灵魂之火所构成的海洋,在他吹响的悠远号角声中,刹那间全部都化作了泡影消散。 他眼前这数以万计的亡灵们,瞬间宛若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无力的倒下,唯有倒下时那无数清脆的骨骼碰撞声,证明它们前几秒钟前还在向这边进发。 文森特呆愣在了原地,过了很久很久,才敬畏的看向了手中的那个号角。 “凯恩号角,以及审判长威廉·凯恩……” 他喃喃道。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突然回想起了那人在第一次与他见面时所说的那些话,那些在当时的他听来狂妄至极的发言。 “从神明的手中解放全人类的命运吗?” 即便是在现在听来,这也是极度狂妄的想法。 但此刻,在目睹了眼前这番奇迹的文森特看来,那好像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了。 ………… “他是真的,至少那个号角是真的,不,他一定就是真的凯恩降世。” 奈泽玛尔手握着那个裂开了一道纹路的银色凯恩圣像,压抑着自己的激动说道。 平日里淡漠无比的她,此刻全身都在不可自制的颤抖着,她的眼睛里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 一旁的主教却是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凯恩的银质圣像,准确的说,那个圣像上的裂痕说道: “你应该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对吧?” 对此,奈泽玛尔只是转过头,用近乎狂热的语气回答道: “当然,意味着审判,对于所有污秽的审判!” 对方语气中的狂热与眼睛中突然迸发出来的银光令主教不由后退了半步。 跟传说中的一样吗,第八教团的圣遗物回收人全都是最为狂热的激进派信徒。 主教暗暗咋舌。 先前对方主动找他合作的时候,他的手下也是因此力劝他不要跟那帮疯子有太多交集。但当时自己看对方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表现得十分正常,还以为那些不过是一些夸张的传闻而已,也就答应了合作,但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主教回望了远方那已经消退的亡灵之潮。 尽管他作为教会中的保守派,只认同七圣灵创世模型的信仰,并不信仰由凡人成圣的第八圣灵,但他也得承认眼前发生的事情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所以那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人是真的吗? 如果他是真的,那预言中即将降怒于人间的教难又会不会是真的呢? ………… 不只是突破了围墙的那五万亡灵,就连大墓园中已经被唤醒的数以十万记的亡灵也在这安魂的号角声中归于了沉寂。 此刻身处于圣墓之下的威廉同样也听到了那悠远的号角声,随即察觉到了外面那一直没有消停过的颤动突然消失了。 这却是把他自己也给惊到了。 不会吧,那个号角,在游戏中没这么夸张的效果啊。 只是扩大个五倍的安抚亡灵光环效果而已,顶多能影响方圆一公里的范围,怎么可能一路把整个大墓园里那么多密密麻麻的亡灵全部都给沉寂了呢? 威廉有些疑惑地想到。 然后某个令他感到牙疼的可能性浮上他的心头。 不会是后世拜的那个什么“第八圣灵”真的显灵了吧? 严格来说,“凯恩号角”并非魔法道具,而是一件圣物,是圣灵创世以后残留的光境碎片经过特殊加工后的产物,是尚且还在流动的创质本身。 而他将这个圣物冠以自己的名字,再加上与这几百年他们对于“圣灵凯恩”源源不断的信仰相共鸣,指不定就给弄出了什么玩意来了。 想到这里,威廉在心中给自己接下来的要做的清单里又添了一条——确认那个所谓“第八圣灵”的状态。 这个世界上的神可是不能乱拜的。 当年圣灵教会对于七圣灵的人格化崇拜给搞出来了“七大灾厄”,肆虐了整个大陆,荼毒千里。 要是他们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弄出了个“第八灾厄”,而且还是顶着自己的名字,那他可就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卡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突然露出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 卡斯的话把威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蹲了下来,轻轻的捧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魔女遗骸说道: “没什么……我们继续,对于魔女这种不靠自然繁衍的超凡生物来说来说,她们的死亡与新生是一体的,每一个魔女在死后都会留下新生的种子。” 他说着,手里燃起了淡淡的金色火焰,丽兹那苍老的身体刹那间化作了漫天的金色粉尘。 卡斯看到这一幕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而威廉手上的火焰也是恰好在这个时候熄灭,待到粉尘消散,一颗珍珠大小的金色宝石漂浮在了他的手心里。 卡斯看着那颗宝石,紧张的问道:“这个是?” “梦之卵,或者又被称为魔女之种。在满月的时候将它放到尚未开放的花苞里,到下一个满月就会随着花开诞生出新的魔女来。” 看着卡斯热切起来的眼神,威廉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他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当然,那并不是复活,而是诞生一名新的魔女,虽然新的魔女会继承部分前魔女的记忆与性格,但……” 但那并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丽兹。 威廉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能说出口。 一般来说,从魔女的遗骸中凝结出魔女之种是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的。但威廉在询问完了有关卡斯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故事以后,便决定稍微帮忙加速一下这个过程。 如果内心之中只靠着仇恨作为驱动力的话,人是很容易走上逐渐崩坏的道路的。 而一旦内心崩坏了,便会给那些月境魔物趁虚而入的机会。 所以让人战斗的动力一定要是美好的东西,愿意让人去守护的东西。 否则与月境战斗的本身也会成为月境得以强大的食粮。 “谢谢……” 小心翼翼的从威廉手中接过了那颗金色的宝石,卡斯声音有些嘶哑的道谢。 “之后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并且会训练你用好这股力量,直到你完全能将这股力量控制住为止,你能接受吧?” 威廉边说边走向了中央石棺前的那个黑色石碑的位置。 他先前听卡斯的故事里说,那把审判四就是从那里拔出来的。 这么说来,当年布莱克也是葬在了这里吗? 抱着忐忑的心,威廉吹开了覆盖在石碑上的厚厚灰尘。 …… 卡斯好像在他身后回答了他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座石碑上的文字所吸引。 碑文如下: 谨以此碑纪念我等审判席的同僚:科尔斯·寒鸦、布莱克·赛巴 为封印腐月怨灵,他们长眠于此 告诫后人,在怨恨消散前,千年之内不可开启该处封印 白金历899年谷月二十四 “开……开什么玩笑?” 呆愣了许久后,威廉几乎是愤怒的几步走到了那座石棺前。 以那两个人的实力,怎么可能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封印腐月怨灵呢? 他手按在了石棺上,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把棺材打开了。 除了一大片散乱的鸦羽,与一把门板大小的巨剑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一处空塚。 尾声:审问 肥硕的乌鸦堆挤在阴影所围成的狭小笼子里,闭着眼一动不动。 在那人离开后,它尝试了所有的手段都无法突破这个笼子分毫,无论是强行突破,还是化作旋风钻出去,无论它用什么办法都会被笼子上的禁制给挡回来。 最终它只得承认自己没辙,最终选择无奈的闭上眼休息。 最起码从对方先前的发言来看,自己暂时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而且现在自己身处于现世,死了也只会是回归月境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将它给惊醒了。 它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恐怖的男人坐在了它面前,他手里握着一根由纯粹寒霜构成的法杖,此刻正眼神冰冷的看着它。 “接下来我问,你答。” 对方平静地说,但在这幅平静的外表下,乌鸦察觉出了此刻他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乌鸦张开喙刚准备说些什么,一道翠绿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到了笼子上,一阵剧烈的痛苦折磨得它不由发出了“嘎嘎”的惨叫。 这道火焰稍纵即逝,就好像是对方在给自己做一个示范一般。 待它缓过来以后,那人看着它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的主人是谁?” “群……群鸦之父,风暴的呼唤者,预言的……啊!” 它还没有报完它主人的名号,火焰再度燃烧。 “我问的不是这个,它的名字,它的真名。” 看着沐浴在火焰中的乌鸦,那人继续平静地说道。 “真名……我主人的真名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每一个月境之灵都会保护自己的真名的……” 乌鸦在那痛苦的灵魂火焰灼烧中大声喊道。 月境是倒映现世的存在,每个成型的月境之灵自然也会有着自己在现世产生的源头,它们的真名也因此而被确定。在面对着知晓自己真名的敌人时,只要自己的真名被说出来了,这个月境之灵的力量就会被极大的削弱。 据说那十二审判武装上就各自铭刻了那十二位虚无君王的真名,而这也是审判武装能够对于它们相对应的虚无君王的本质造成伤害的原因之一。 火焰停了下来,乌鸦继续断断续续的说: “我……我只是一个……不久前刚被创造出来的信使而已,我主人的真名我真不可能知道啊……” 那人端详了一会儿乌鸦,好像在判断它是不是在说谎,最终他继续问道: “那好,第二个问题,你作为信使去噩梦沼泽是要带过去什么?” 乌鸦看着那笼子上若隐若现的火焰,沉默了一会儿后老实回答道: “一个交易,以一块梦境的残片交换一块灵魂的残片。” “梦境的残片?” “爪玛拉女士在一千年前曾经被击碎的噩梦化身的残片。” 乌鸦回答道,它又看了看周围那若隐若现的火焰,浑身打了个寒颤继续说道: “而那片灵魂的残片,则是……” “是这个对吧?” 那人说着打开了手掌,手里浮现出了一片虚幻的乌鸦尾翼。 乌鸦下意识点了点头道: “没错没错,就是这……啊?” 它反应了过来,确实是这个没错,但……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呢?这个不应该是被噩梦之主给回收回来了吗? 没等它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人继续问道: “下一个问题,它是谁的灵魂碎片?你主人的吗?” 乌鸦点了点头道: “我主人的灵魂曾在遥远的过去被击碎成了碎片,致使它在月境领域里只能长时间陷入沉睡之中,而它每一次短暂的苏醒都会尝试收集过去的碎片。” “它的灵魂是何时,被谁给击碎的,你知道吗?” 乌鸦摇头道: “我只是为了这次去噩梦沼泽的交易而被创造出来的信使而已,除了此行的目的之外的事情,有关于我主人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 它说完缩了缩自己的脑袋,生怕那道火焰又重新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我清楚了……” 那人脸色阴晴不定变化了一阵,但也没有再继续折磨它了,他只是在思索了一会儿后起身,缓步走出了房间。 在对方走出门口的以后,突然回头对它问道: “说起来,你有见过自己主人的样子吗?” 乌鸦摇了摇头。 “我的主人绝大数时间都沉睡在寝宫的深处,即便是偶尔苏醒也只是向它的鸦群下达命令或者作出预言而已。” 对方没有再说话了,随着一声沉重的铁门闭合声,整个房间再度陷入了黑暗。 ………… 回到房间,威廉一言不发的拿出了先前从虚无君王的虚影手中抢到的那两个战利品放在了桌上。 一片虚幻的鸦羽跟一颗散发着白光的种子。 他回想起了先前的那座空塚,那遍布着散乱鸦羽的石棺,还有那把标志性的黑色巨剑。 以及那座石碑上的内容。 这片灵魂碎片的主人,会是他所想的那个人的吗? 他还活着吗?现在又是什么状态了呢? 月境领主,群鸦之父…… 威廉又回想起了自己在悲恸之痕审问的那个唤魔者,对方仅仅是说出了那个称号,整个灵魂就被撕扯崩坏了,就连他都无法阻止那个过程。 “科尔斯……这真的会是你做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那颗散发着白光的种子上。 如果说先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让他感到心情沉重的话,那这颗种子的出现便是让他感到极为的不安了。 “希望之种……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是汇集了一个时代救赎的希望才能在月境深处凝结出来的种子,光是持有它就能极大的增强周围战友的士气。 而且这个种子还是在游戏背景中,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前提条件就能将人完全复活的道具。 但以上的这些都不是这个东西最重要的价值。 看着这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出现的东西,威廉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回想起了那个在完成以后就被他删掉的存档。 希望之种,它是达成月蚀结局,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希望与绝望之王的前置条件之一。 (第一卷:异乡故客完) 卷末总结 其实也不是总结,毕竟也没啥好总结的,就是针对评论区经常看到的几个问题这里统一回答一下。 首先是小说的标题跟简介,甚至包括封面。 不用说,烂活,而且是烂活中的烂活,我反省。在这里向所有点进来发现货不对板的、推书时不好意思写上书名的、看到一半感觉自己被骗了的、还有可能会喜欢这本书但因为这个残念标题而没点进来的朋友们道歉。 对不起! 取这个标题的原因说一下,就,这本书本来是打算给自己练笔的。在跟朋友商量好开头以后,抱着戏谑的想法给取了个听起来就很厕纸日轻的名字,其实要不是起点的书名只能取十五个字,说不定标题还会更长……但结果没想到发出来有这么多人喜欢,这么一来这个名字就非常的尴尬了。 至于改名的话,我咨询了很多朋友,他们都说上架前改名会大量的掉追读,所以万分抱歉,改名的事情要拖到上架以后,到时候我会咨询一下编辑改名的意见。 然后是关于无敌流。 书评里有很多关于这本书无敌流的质疑,其中有很多都是我本人写作能力不足,写不出那种非常酣畅的无敌流的感觉,但也有一部分可能是我们之间对于无敌流概念的理解有偏差。 比如《一拳超人》那种没人能挨过老师一拳的绝对是无敌流,那像《浪客剑心》里尽管主角不是无所不能,甚至武力值不能算天花板,但大部分战斗只要他愿意都能轻松解决的算不算无敌流呢? 在我看来,主角的武力值只要达到一定分界线以上,主角不用为自己的个体力量发愁了就能算无敌流的路子了。 在这个世界观下,主角的实力水平定位,大概是同等对比战锤里,30k时代尚在人间行走的帝皇差不多,注意我这里只是说在世界观里的地位对比啊,不是说主角真有金色大只佬那么变态的力量跟意志…… 基本上就是很强很强,但强不过邪神的那种,我觉得这应该也算是无敌流了,当然也可能是我的理解是错的,但都已经这么写了也没办法不是? 接着是关于世界观。 呃……这是一个纯架空的奇幻世界,就像很多传统的奇幻故事里,世界并不是由原子分子,而是由风水地火组成的一样,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如之前故事里说的一样,都是由“魔力”或者说“光”组成的。 类似在古代的北欧的认知里,人们认为雷电是托尔挥动锤子飞溅的火花,而在这本书的世界观里,雷电就是空间破碎产生的裂痕。所以大家就不用纠结积雨云中的电荷积累,或者脱毛衣时产生静电的问题了。 阿虚.jpg 最后是关于新人的问题。 在看到有书友猜我是不是谁开马甲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我真是新人,除了以前写过一些纯自嗨的东西之外,这本书真是我正儿八经第一次写网文。所以这本书目前远超我预期的成绩(原本的预期指吃全勤)其实是给了我非常非常大的压力的,真的,我最近一直都惶恐得失眠与食欲不振,生怕写出来的下一章读者会不满意。 作家助手也是从之前隔几分钟就要打开看看,变成了连打开一下都提心吊胆。不过我最近几天稍微调整好了一点心态,想着就按之前的自己的步调节奏写,也别再太在意成绩的得失了,好好把我心中想写的故事写出来就完事,可能这样会让我接下来码字的心态好点吧。 好了差不多想说的就到这里了,今天稍微摆了一点,只更了一章尾声。但这主要是为了今天敲定下一卷的主线,码完这个总结,我马上就要开码下一卷的内容了,从明天起还是恢复两更4000+的更新。 另外这里厚颜无耻的求一下追读,真的现在如果按目前这个成绩的话,这本书是有可能三江的,即便是打算养书的朋友们,每天只要动动手指翻到最后就能助力一下了,小七在这里感谢诸位了。 最后的最后,感谢所有的读者老爷,感谢所有在写作上给予我帮助的朋友,谢谢了,这本书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写好的,不说了,继续码字去,大家晚安! 第一章:元老院会议 晨月二十四日,白金宫会议厅。 身着紫金色贵族长袍的议员艾尔伯特,推开了印有龙与剑浮雕的银色大门走进了大厅内。 霎时间,原本略有些嘈杂的会议厅安静了下来,围坐在白色大理石长桌边的众人都同时把目光都转向了他。 他尴尬的停在了原地,过了几秒,端在长桌尽头前高耸王座上的那个人说话了。 “你迟到了,艾尔伯特议员。” “抱歉……我原以为是……” 艾尔伯特立马低头道。 “但好在才刚刚开始,先坐下来吧。” 那位的话令艾尔伯特如释重负,他匆匆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那么通过投放黑檀木香水缓解城内新生节宴席所造成的下水道恶臭的动议也通过了,接着下一条动议,由翠玉省大使加雷·狼言提出。” 坐在王座右手边,主持会议的帝国首相兼议会议长约克翻了翻印有帝国龙剑徽章的羊皮纸卷宗说道。 翠玉省大使?这个时候? 一个身穿狼皮编织的衣服,皮肤如树皮般粗粝,脸上刺着狼面刺青的森精灵闻言立马起身。 他先是向王座上的那位恭敬的弯腰鞠了一躬,随即开始说起了有关于翠玉省今年秋天葡萄酒供应的事情。 坐在艾尔伯特身边的女议员看着那个打扮蛮夷的精灵,动作明显的捂了捂自己的鼻子,随即捅了捅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看。 长桌的另一边,不只是翠玉省的大使,七八个在他看来身着奇装异服的家伙坐在了那边,大多数人此刻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风暴省、冷岩省、流沙省、龙息省、碎牙省。除了黑水省之外,就只有阿瓦洲没有派使节过来了,当然,那个活了千多年的老不死好像从帝国建国起就没派人来过。” 那个女议员凑过来小声对阿尔伯特说。 不仅仅是各个省的使节…… 阿尔伯特想。 环顾整个圆桌,今天到场的大人物还真不少。 第八教团牧首,星辰议会副议长,白金法环皇家顾问,第二军团将军,皇家商会主席,帝国大法官…… 可以说如今的帝国权力中心一半政要都来了,这次元老院会议远超平时的每月例会的规格,看来不仅仅是简单的提前了时间而已。 想到这里,艾尔伯特心中又暗暗为自己今天记错时间迟到的事情懊恼了一阵,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迟到,这对于他今后的政治生涯可是有着不小打击的。 但相比较之下,那位来自翠玉省的森精灵大使当着这么多高位者的面,说着要减少葡萄酒供应的事情就多少显得更不合时宜了。 “……结合去年的死血之年狂猎战争的损耗,再考虑到今年星辰的变动,已经进入到饥腐之年。在年初的时候帕图等多地已经出现了大面积枯萎病的征兆了,今年的翠玉省实在没法如往年一般保证对于帝国的葡萄酒供应量,恳请元老会今年能够暂减三成葡萄酒的供应,这部分我们的圣树公爵担保会在明年补齐的,以上便是翠玉省提出的动议,望各位……” 他说着环顾四周,长桌上的各位大人物无一人给出相应,所有人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就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整个会场里静得让他有些焦躁不安。 年迈而佝偻的议长约克甚至都没有直接宣布该项动议进入投票阶段,只是把目光转向了这位打扮蛮夷的翠玉省大使,和煦的微笑着用中气十足的嗓音说道: “就不能想一些其他办法吗?要知道每年帝国从翠玉省进口的那么多葡萄酒大多数可不是进了白金城贵族的酒窖,而是通过白海销往东方的戴蒙大陆,这可是每年帝国的重要外贸,同时也是与他们停战协议的重要协议内容,唯独这件事可马虎不得啊。” 翠玉省的大使闻言咬了咬牙道: “今年月中的第一波枯萎病疫情已经让去年种植好的第一批葡萄苗出现大量枯死的情况了,这还是在圣树公爵提前让森林祭祀做好了防护准备的情况下。议长大人,在枯萎病的影响下今年的葡萄减产量起码会达到五成以上,只是请求减少三成的供应量已经是我们尽最大努力的结果了。” 约克议长还没回话,一旁的一个年轻的议员却是抢先插嘴道: “那还不是你们耕地太少的缘故,翠玉省的瑞文伍德明明是整个维克大陆生命力气息最为浓郁的土地,结果你们全部都拿来种树了,要我说你们把的那片林子里的树砍掉一半,多出来的土地少说能让你们葡萄的年产量多出三番,到时候还怕什么饥腐之年啊?” “伊莱尔,慎言!” 约克议长闻言连忙出言让对方闭嘴,一旁的阿尔伯特也不禁扶额感觉对方的发言实在是太莽撞了。 森精灵没有其他凡人种族的死亡概念,但他们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以后身体会逐渐“树化”,他们皮肤会变得如树皮一般粗糙坚韧,头发上也会长出树枝树叶,反应与动作的速度也会越来越慢。 而每一个森精灵在树化到了一定阶段以后,他们都将会自己走进瑞文伍德的圣树林徘徊,直到自己在里面真的化作森林里的一棵树。 所以对于森精灵来说,瑞文伍德里那些树木的意义不仅仅是树,更是他们尚存于世的族人,其中很多可能还是自己的父辈先祖。 而这个名为伊莱尔议员的提议,要他们砍伐掉一半的森林去种葡萄,无异于要他们杀掉自己的族人腾出地方给帝国种地。 一时间这名姓氏为“狼言”的翠玉省大使眼神森寒的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议员,一言不发。 他脸上的狼面刺青,缓缓张开了嘴露出獠牙发出了低沉的吼声,那狼头不断蠕动,仿佛随时会从他的皮肤上挣脱出来一般。 就在后者被这幅架势吓得缩回了自己的座位里,嘴唇微微颤抖着打算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坐在最靠近王座左手边位置的白金法环顾问开口了: “够了,加雷,这里可是在青铜冠冕的座前。” 他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震颤灵魂的力量,那低沉的狼吼声瞬间停止。加雷也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他脸上的狼面刺青也变回了原样,就好像之前都是幻觉一般。 他朝白金法环的顾问低头道: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我甘愿接受……” “不,这是伊莱尔议员失礼在先,大使先生,还请原谅他对于森精灵传统的无知。” 一旁的约克议长如和事佬般接过了话,继续道: “伊莱尔,散会以后你单独留下来,我得好好教一下有关于各种族的礼仪问题。” 端坐在王座上的那位这时候朝约克议长偏了偏头。 约克议长立马会意,他对那位翠玉省大使笑着道: “但是伊莱尔议员的这番戏言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大使先生,你们确实是可以尝试增加种植葡萄的耕地来抵消今年枯萎病对产量的影响。” 加雷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脸色难看的回道: “议长大人,您不会也是说……” “当然不是。” 议长摇了摇头道: “像制作巴兰诺的绿面草,还有森精灵的主粮浆麦果,这些种植粮食的耕地都是适合用来种植葡萄的。你们可以将那大约一半左右的土地改为种葡萄,如此一来便足够弥补上今年因为枯萎病而减少产量了。” “但是,议长大人,那因此减产的粮食又该怎么办?翠玉省历年储备下来的粮食可弥补不了这缺少了一半的亏损啊……” 听到这个建议以后,大使加雷面露难色的回答道。 “这很简单,用你们出口葡萄酒赚来的钱找帝国商会买粮食就行了。除了绿面草我们这里没有,你们可以多保留一些相关的耕地之外,浆麦果跟小麦我们这里每年的结余都是足够供给半个翠玉省需求的,我们可以保证用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满足你们的粮食供应。” 一旁的皇家商会主席突然开口道。 约克议长闻言也是微笑着点头道:“如果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加雷大使您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这……” 低于市场价一成,那意味着葡萄酒出口赚到的钱用来买粮食还会有结余,这个条件听上去很美好,但直觉告诉加雷,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提议。 但此刻他也想不出能够反驳的理由,就在他犹豫着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王座上的那位女皇说话了。 “将七成种植绿面草,跟三成的浆麦果的土地改种葡萄,巴兰诺基本上都是供给给贵族跟皇室的奢侈品,我们少吃几顿影响不大,关键要保证翠玉省百姓的口粮供应,然后……” 随着王座上的那位银色头发血红色眼眸女皇清澈的声音响起,大厅里每个人停下了窃窃私语看向了她。 尽管她那因为长年病弱而略显瘦弱的身躯在那高耸的王座上显得十分不协调,但这个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丝毫怠慢这个头戴青铜冠冕的女人。 年仅二十四岁的艾琳·瑞尔,同时也是瑞尔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皇帝。 因为自小患有严重的先天哮喘,艾琳在八岁那年便被先帝送去了翠玉省圣树城疗养。直到她成年礼后才回到白金宫,而在他回来后不到两天,先帝就遭遇了断剑兄弟会的袭击而身受重伤。 而在那之后,自小从未涉足政治,在白金宫内没有丝毫基本盘的她,回宫仅仅一年时间便争取到了白金法环与第八教团的支持。并在先帝去世后不久,力压自己两个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兄长登上了龙剑王座之位,加冕青铜冠冕成为如今的艾琳女皇。 而她的两个兄长在她加冕之后,一个被她流放到了极北的冷岩省当冰龙公爵,而另一个则是因密谋逼宫败露被捕,之后她无视了所有人的求情,亲自下令将自己的兄长处以绞刑。 也是因为她的这番对于血亲都如此无情手段,在民间有很多人悄悄称她为不详艾琳,或者不详女皇。 听到艾琳女皇的话,大使加雷赶忙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艾琳女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然后,对所有改种葡萄的土地,今年一律免征什一税,并且之后的三年赋税减半,来自翠玉省的加雷,我想这样的条件应该能让圣树公爵满意了吧?” “女皇陛下,感激不尽。” 加雷赶紧回答道。 免征一年的什一税,后续三年减半,再加上可以从商会那里以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购买粮食。无论怎么算,这都相比于来之前圣树公爵要求减免三成葡萄酒出口量的条件来说要更加优惠。 一旁的约克议长见此笑呵呵的说: “那好吧,翠玉省大使的动议现在可以投票表决了,虽然我觉得按眼下这个情况看,投不投票估计都差不多……那么同意这项动议的请举手……” 艾尔伯特议员有些犹豫的举起了手,随即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条动议基本上是全票通过了。 但真有说的那么容易吗?枯萎病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葡萄的产量。在饥腐之年主动减少主粮的耕地面积,在他看来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上一轮饥腐之年的时候,他还是在农业大臣的手下任职,由他清楚的记得在他统计的数据里,即便是农业最为发达的白金省,在乡间还是出现了小规模的饥荒蔓延。 皇家商会真的会有如他所承诺的有那么多粮食储备吗?即便有,他们会真的提供给翠玉省吗? 可别到时候翠玉省真闹出了饿殍遍野的情况啊…… 艾尔伯特想着,突然发现艾琳女皇的目光不知何时投向了他这里。 “艾尔伯特议员,请问你有什么异议吗?” “啊?没有没有!” 面对女皇突然提出的质问,他连忙答道,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据说女皇陛下有着一眼能看出一个人内心想法的天赋,平时这好像还只是一个宫廷传说,但眼下确实是把艾尔伯特给惊到了。 女皇不再说话,而坐在她身旁约克议长开口道: “既然要推进翠玉省耕地用途的更改,我想帝国还是要派遣使节进行督促与建议的,艾尔伯特,我记得你之前有过在农业大臣手下当任秘书的经验吧?” “啊……是……” 艾尔伯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被盯上了。 “那么就由你来担任督促翠玉省耕地更改相关事项的使节如何?” 约克议长笑眯眯的问道,虽然是询问,但他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丁点商量的意思。 真不愧他那笑面狮的称号。 “我……” 艾尔伯特想想要尝试挣扎一下,但他一看到约克议长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立马就泄了气。 “我接受……”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受宠若惊。 “好,那么下一项动议,由白金城禁卫将军提出。” “我们在白金城发现了三处疑似断剑兄弟会的据点,我们希望……” 接下来各方代表提出来的动议与报告,艾尔伯特都没有心情去听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恍惚的状态里,只是跟着身边的那个女议员机械的举手。 而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会是他,是因为一开始迟到了?还是在女皇陛下提出那个提议以后,自己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无论怎么样,未来的几年他都要告别白金城的繁华,跟那帮裹着兽皮喝树液的蛮荒精灵们一起过睡在树洞里生活了。 现在他只想赶紧散会,然后回家把自己灌醉。 或者不用喝?毕竟未来几年,他要打交道最多的东西就是那该死的葡萄酒了。 “……那么,下一项报告,由第八教团牧首阿德里安汇报。” 头发与胡须皆是花白的老人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拿出卷宗或是别的什么文档,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银色的圣灵凯恩圣像。 一个裂开的圣像。 他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接下来我要说明的是有关于一个星期以前,圣灵凯恩显圣的事情,以及神官对于这次显圣的解读。” 第二章:旗帜 “关于一星期前第八圣灵显圣的事件,经过我等神官集团的反复确认核实,已经确定了其真实性,现已被记入了教史,未来将会写入了白银之书作为永久记录保存。” 苍老的牧首阿德里安说道。 听到这里,艾尔伯特来了精神,他微微调整了坐姿,正襟危坐。 直觉告诉艾尔伯特,这件事情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包括为什么每月三十号的元老院例会要提前召开,包括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政要与帝国各省的大使出席会议。 皆因此事而起。 “根据记载,这次显圣已是自泰拉一世的升天圣迹之后有记录的第十七次显圣了,但其所影响的范围与程度堪称前所未有。整个瑞尔帝国境内都出现了显圣记录,甚至于从戴蒙大陆与阿瓦洲,乃至从奥西斯之墟探险队都有显圣征兆的消息传来。” 牧首说着,重新把圣像戴回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继续说道: “可以说,这是自泰拉一世升天以来最大的一次显圣,并且其内容还是记载在启示篇中的圣灵即将降怒之兆……兹事重大,因此神官团对于显圣解读工作,早在一周前就开始了,而如今我们也有了初步的结论……” 原来如此,终于下定决心要给这个事件一个官方的统一口径了吗? 听到这里艾尔伯特感觉不是那么意外。 一星期前的那场圣像显灵的事件闹得整个白金城都人心惶惶,据说当天晚上禁军连夜出动,光是散播“审判将至”谣言的人就抓满了一整层地牢。 而后的余波更是影响深远。 原本白金城作为圣灵教会的起源地,同时也全大陆的信仰中心,传统教会本身对于第八教团是有隐约打压的成分在里面的。 虽然第八教团的教堂——凯恩-瑞尔教堂被允许开设,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圣灵教会承认瑞尔皇室合法性的一个象征,所以这座教堂基本上只是专供瑞尔皇室祷告与举行圣事,很少会向民众开放。 而在圣像显灵的事件发生之后,凯恩-瑞尔教堂几乎每天都会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人手捧着开裂的圣像企图进入教堂内部,想要前去一睹教堂内的精金塑像是不是一样裂开了。 当然,某些更离谱的传言也在传播。 比如圣灵的塑像会双目垂泪,并且口吐金色的文字飘在空中,写满了白金城腐败官员的名单。又或者圣像会半夜离开底座,化作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在街上询问帝国的现状。 当然这些传言大都来自于酒馆里,从那些醉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的嘴里传出来的,虽然说得煞有介事,但谁都没办法拿出证据来。 艾琳女皇第一时间就下令白金法环的人在教堂前安置好了驱逐结界,大多数前来朝圣,或者想来一探究竟的人刚一靠近就会被结界刺激得鼻涕眼泪直流,然后被附近的卫兵给抓住,当场罚款二十金瑞尔。 再然后,白金城内的所有酒馆或其他娱乐场所也都通过各自的渠道收到了相关的命令,严禁在公共场合讨论那些流言。 凭借着这雷霆手段,白金城政府最起码在明面上把这次风波给暂时压制住了。 但也仅仅是明面与暂时。 在暗处到底有多少人想借着这次圣灵显圣的事件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就真没法一一顾及到了。 假如任由这件事情这么发酵下去,任由流言在暗地里传播,那最后一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会导致局势大规模失控。 而一昧的靠强力压制最终只会适得其反,现在教会跟帝国真正要做的,是借用这次显圣事件进行引导,把事情的主动权与解释权牢牢的抢在自己的手里。 不如说圣灵显圣是一面旗帜。 艾尔伯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只要圣像没有亲自开口说出自己的命令,那其实最大解释权都是在帝国官方的手中。 所以他们会高举这面旗帜,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根据显圣的时间推测,神官团最终解读的结果便是,这是第八圣灵对于阿瓦洲那片拒绝了星辰律法,拒绝了圣灵教会荣光,对瑞尔帝国没有丝毫尊重的土地表达的愤怒,并且为他们无条件归顺帝国的日期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牧首大人的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投向了艾琳女皇的。 如果是这个解读方向的话,那这一定就是那位的意思。 阿瓦洲泛指位于维克大陆西南方向的群岛,那里是所有精灵的故乡。同时也是最初的法师组织塔克玛教团起源地,更进一步的说——是魔法这一概念的起源地。 但对于瑞尔帝国来说,这个地方却是有着一个更为重要的历史意义。 它是八百年前统一战争,泰拉一世伟大征服唯一折戟的地方,两百艘帝国战舰于飘零之战一役中尽数沉入破碎之海的狂暴风暴之中,泰拉一世本人都差点殒命于此。 瑞尔帝国建国的八百多年里,也有过几任皇帝尝试过讨伐阿瓦洲,以完成开国皇帝都未完成的伟业。但要不是在看到破碎之海那变化莫测的风暴以后知难而退,要不就是在强行渡海折损了大半兵力以后,遭遇悲惨的失败。 直至如今,阿瓦洲凭借着破碎之海的天险依旧游离于帝国政权的统治范围之外,既不遵从星辰律法,也不承认第八圣灵存在与瑞尔皇室对于维克大陆的统治。他们修行塔克玛的古典魔法体系,并且崇尚最为异端的“泛魔力大爆炸创世模型”,拒绝圣灵的教诲。 而如今假如要把这次显圣的事件往这个方向解读的话…… 牧首大人坐了下去,约克议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那么下一项动议,同时也是今天这场元老院会议的最后一项动议,由艾琳女皇提出,由我代为艾琳女皇宣读——有关于对阿瓦洲征讨前期准备工作的提案……” 就在每个人都被这项提案的内容所吸引的时候,艾尔伯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是最后一项动议…… 为什么在今天这个规格如此之高的会议上,有关于前段时间黑水省发生的事情——无论是短暂爆发又很快平息的亡灵潮危机,还是荆棘公爵的失踪与陌客座灯塔守塔人的暴毙,以及那个叫做文森特的大师级魔法咏唱者宣布成为整个黑水省的临时领袖——为什么这些事情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呢? 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第三章:第一公民 威廉在穿越过来的第二天就发现了自己好像不需要睡觉了。 强大的精神力让他的很难再感受到精神上的疲惫,即便是连续几天高强度的阅读历史文献,给他的精神负担也不过是需要打几个哈欠的程度。 唯一一次让他感到些许疲惫的情况,是他在试验自己能掌握魔力上限的时候,在用各种魔法将奥法大学的地下训练靶场给翻新了几十遍以后,他总算感到了一丝丝的困意。 但也是冥想了几分钟后就完全消除了的程度。 后来他在询问了文森特等人得知,基本上精神力到达大师级的水平以后,对于睡眠的要求就可以通过冥想代替了。 在穿越过来之前,威廉就是个夜猫子,直到人近中年身体逐渐开始承受不住以后,才逐渐改善调整的自己的作息时间,而现如今有了这等天赋,那他可不还给使劲造。 在把仪式相关的手尾工作处理完成以后,威廉先是连着几天跟文森特一同处理好了基本已经是半瘫痪状态的玫瑰宫行政问题,让政府的运作逐渐恢复了正轨,而之后的事情文森特倒是很容易就上手了。 毕竟在亡灵潮来袭之际,文森特已经很自然的接过了整个荆棘城的各方武装力量的领导权,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荆棘城明面上最强的魔法咏唱者,在西蒙公爵被宣布“失踪”以后,由他这个首席顾问来担任“临时”领导者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其中还是涉及到了有关西蒙·瓦尔德最后家属的处理问题。 西蒙夫人早年因为伤寒而去世,瓦尔德姓氏的后人只有西蒙的一个儿子,他先前负责管理荆棘城的源质银商会,而那个人在威廉去圣墓之前,就吩咐过文森特要记得在亡灵潮退散后要马上控制下来。 之后威廉还亲自去秘密地牢里与他接触了一下,确定了对方是一个酒囊饭袋,除了喝酒与玩女人之外没有任何过人之处。 一开始威廉还很奇怪,为什么西蒙这么个能隐忍布局二十多年,足够称得上枭雄的人物会教出一个这么教科书式的纨绔子弟。 但后来他突然想明白了,从西蒙打算通过王寇仪式获得死神维拉的权柄开始,他就压根没考虑过继承人的事情。与其教自己孩子一堆未来到死都用不到统治心术,还不如让他在一个源质银商会这种能躺着收钱的地方醉生梦死过上一生。 只是可怜了些因为他是公爵唯一的孩子,日后一定会继位,所以不断巴结他的大臣。 而在对于这位瓦尔德最后血脉的处理上,威廉跟文森特之间有了一些分歧。 威廉的意思是一绝后患比较好,但文森特则是希望给对方一笔钱,让他隐姓埋名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失踪就好了。 但最终,威廉还是同意了文森特的处理方案。 “感谢您的仁慈,我原以为您会很坚持这件事情的。” 文森特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疑惑地这么提了一句。 他何尝不知道威廉的做法是最稳妥最没有麻烦的方案,但真要他将自己老友的最后血脉给抹除在这个世界上,他实在下不去手。 但威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仁慈?不,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现在这座宫里肯定有很多在内心深处不认同你统治的人,而未来随着新政的颁布,这种人还会更多。到时候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太麻烦了,我肯定也没那么多精力放在这里,所以倒不如留下这么一面旗帜,到时候等他们自己跳出来,再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这个世界上没有出现教育与筛选管理人才的手段,基本上能成为管理者的途径不外乎就两个——血统与武力,当然更多时候这两者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所以即便目前那些廷臣贵族的管理方式在威廉看来极为的低效,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目前最有管理经验的一批人,至少眼下的基本秩序还需要由他们来维持。 而在这些人中肯定混了不少有着自己歪心思的人,如何将他们全部筛出来也是一个大问题。尽管现在威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可以用来工作,但他不想把时间放在这种高投入低回报的事情上。 所以与其主动去筛选,到不如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听完对方的话,文森特感觉自己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他犹豫着说道: “那要是他真的愿意隐姓埋名……” “那他就真能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而且甚至绝不会死于他人陷害。” 威廉说着看向荆棘城外,那个骑在黑马上逐渐远去的灰袍胖子。 以及紧紧飘在他身后,除了威廉本人之外没人能看到的【告死幽魂】。 只要不被三个以上的传奇级魔法咏唱者围攻,基本上能百分之百保证他的安全。 威廉想到这里,把目光从那个提着一把无形镰刀的幽魂身上收回,然后他看向文森特说道: “不过我对他能做到那点深表怀疑,所以也建议你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不过放心,到时候不会让你亲自动手就是了。” 他说着似是有些安慰的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然后走下了城墙的楼梯。 对此,文森特也沉默了。假如事情真像威廉大人所说的那样,那即便是他也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但愿不会…… 这个时候,楼梯下到一半的威廉突然回过头对陷入沉思的文森特说道: “对了,既然都把那个人给送走了,你给自己的新头衔有想好没有,总不可能一直以首席顾问或者摄政之手这种名义发号施令吧?那样会导致你未来的做事越来越被动的。” “但是您既不愿我自称荆棘公爵,也回绝了加冕黑水国王的提议,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到一个比较好的头衔。” 文森特奇怪的说。 不愿继续继承荆棘公爵的头衔很好理解,毕竟这个要由瑞尔皇室册封的爵位本身就代表着帝国的统治。但这个人明明是来自一千年前那个七国争霸时代的英雄,却不知为何好像对“国王”之类的头衔深感厌恶。 “呃……也是,那还是我想想吧……” 对方回答道。 接着那人站在楼梯上思考了一会儿,期间文森特隐约听到他念叨着好几个他听不懂的词。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们现在也是管住在城里的有登记过户籍信息的成年人叫公民对吧?” 文森特点了点头。 “那新头衔不如叫第一公民如何?” 奇怪的头衔。 但好像……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既不会显得僭越也不会显得好像在假借别人权势。 文森特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头衔,然后越想越觉得合适。 无论是对于如今玫瑰宫里的贵族,还是对于荆棘城的几十万居民来说,都不会让人觉得过于难以接受。 至少不会造成剧烈的反弹。 假如他现在直接给自己加冕黑水之王的话,绝对免不了几场不小的冲突。而如果自己不能快速平息的话,还可能会直接引起内战。 “审判长大人,我觉得这个应该没问题,不,应该眼下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听到自己的话,那个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好似什么小心思得逞了般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对方笑呵呵的转身继续往楼梯下走。 文森特下意识问道: “大人,您接下来打算去哪?” 对方回答道: “去教堂,也该处理之前随便把东西借出去留下的麻烦了。” 第四章:关于信仰 荆棘城一共有八座圣灵教会的教堂,这跟大多数大城市是一样的配置,八圣灵信仰的每个教团各开设有一座。 圣灵教会绝不仅仅是一个负责满足民众信仰需求的地方,实际上相当一部分的市政功能都是由教会的不同教堂所负责的。 比如第七圣灵“亡者”的葬仪教堂便是负责有关于死者的安魂、火葬、祭祀以及相关工作,而平时哪里出现了鬼魂作祟,又或者附近乡间的哪座古坟突然闹亡灵了,一般也是由葬仪教堂的安魂师去负责处理的,当然,他们同样也会收取相应的费用。 但荆棘城的情况又不太一样,西蒙公爵几乎是从他的封爵仪式拒绝第一教团的主教加冕开始,就表明了自己要打压圣灵教会的决心。 而在他二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中,几乎是把整个圣灵教会的势力都给赶出了黑水省。时至如今,荆棘城内仅有两座教堂还在勉强维持着。 而威廉如今前往的便是其中的一座,象征着第八圣灵的凯恩教堂。 一想到这个名字,威廉就觉得有点牙疼。 正如通过王寇仪式可以获得奥卡或者维拉的权柄一样,作为除了虚无君王之外所有神话原型的七圣灵,理论上同样也是可以通过相应的镜像仪式获得其权柄的。 当然想要镜像到圣灵这个层次,其过程要比镜像普通的地方神话复杂无数倍,而且需要消耗的资源也是要恐怖无数倍。 历史上圣灵教会就这么尝试过,为此他们基本上把教会从白金历元年开始积累的财富全部挥霍一空。后续还对世俗政权进行了不加以节制的压榨,最终使得教会影响力一落千丈,直接导致了白金历教权时代的终结,七国时代的兴起。 那付出这么多代价,把这么多资源砸下去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答案是七大灾厄的出现。 没有人能在接受了创世原型力量的洗礼后,还保持住作为人类的人格。 仪式的主体,那些被广阔圣灵意志把脑子给撑坏的凡人,如疯了一般胡乱宣泄力量,本能的要把世界改造成只有象征自身规则存在的模样。 现世是构建在各大元素的微妙平衡上的,而任何一种元素多了就会变成毒害。 又因为圣灵的力量是直接作用于构筑世界的规则本身,所以光是从单纯的破坏力来说,灾厄甚至比月境的入侵还要严重。 这一千年来出现的第八圣灵崇拜,尤其是把崇拜对象绑定在具体的个体身上的这个行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威廉看来多多少少带了点了之前镜像圣灵行为的影子。 收拢合并神话的原型,然后通过人格信仰注入动力。 以及最后的逼疯仪式主体。 至少“凯恩号角”事件所引发的圣迹已经证明了,第八圣灵目前是具备一定程度活性的,并非像其他七大圣灵一样沉淀为现世的规则本身。 而这个活性化的征兆目前是绑定在自己身上的,最起码可能有一半是绑定在自己身上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泰拉·瑞尔目前是个什么状态。 目前来看这个过程可以说是积重难返,只能在未来慢慢拆除掉这个隐患。 不过因为圣灵教会对于第八教团的传教有着非常严格的限制,眼下离当年灾厄出现的那个情况还有很远的距离。 不过更重要的是,在之前并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作为行使圣灵力量的主体——如果泰拉·瑞尔真的如历史中记载的那样寿寝正终的话。 但是,现在有了。 威廉心情略感沉重的推开了那扇经过精心护理,一尘不染的教堂大门。 对了,那个女人不会在这里吧…… 推开门的时候威廉心想。 ………… “赞颂隐者,赞颂圣灵凯恩,您是诸圣灵之首,父亲开拓律法、母亲吹拂生命、长者启迪智慧、淑女照亮心灵、少年给予回报、孩童带来成长、亡者允诺安息……而您,隐匿于七圣灵光芒之后的隐者啊,您赋予我们灵性……” 换上了一袭亚麻布粗袍的奈泽玛尔跪在了那座开裂的圣像之前低声祷告着。 身后的脚步声让她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她继续祷告道: “您是每个生灵心中不灭的灵性,是永不停息的对于自由的渴望,是创世的第一推力……您是诸多圣灵中最为仁慈的存在,您曾两度行走于人间拯救现世于水火之中,而如今即将第三次降临……” “行了,别拜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圣灵。”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令奈泽玛尔停下了,她起身看向了那个自称威廉·凯恩的人。 那人对她继续说道: “我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圣灵,那只是后人为我强加上去的身份,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对此,奈泽玛尔则是回答道: “但圣灵凯恩曾两度行走人间拯救了维克大陆,这点无争议。” “我只记得一次,并且同样是以凡人的身份,就跟现在一样。” “凡人做不到那等伟业。” “凡人能够做到,我本人就是证明,是你们自顾自的用这个去证明了相完全反的结论。” 他说着走到了自己的圣像旁边,仔细的端详着跟那张经过一千年来的艺术形象演变,长相跟自己不能说是完全一致,只能说是毫不相干的脸,以及裂开在脸上的那道裂痕。 奈泽玛尔一言不发的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前段时间她一直处于某种称得上是迷幻的亢奋宗教体验之中——确认教团寻找了几百年之久的凯恩号角现世,又亲眼目睹一场即将荼毒大地的邪恶阴谋被圣灵的力量所阻止,以及遇见了一个自称自己是威廉·凯恩的人降世,这对于任何一名信徒来说堪称是一场最为真切的朝圣巡礼。 但在真正与这位自称威廉·凯恩,疑似是圣灵降世的男人接触以后,她却又开始怀疑了起来。 不是怀疑那个凯恩号角的真假,而是怀疑那个男人作为圣灵降世的真伪。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在承认威廉·凯恩这个身份的同时,却又完全否认自己作为第八圣灵的本质。 极力否认,即便是显圣已经是铁一般事实的情况下依旧否认。 任何一个有基本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两者只是同一个事物的不同称呼而已,是绝对不可能分开的概念。 这个疑惑从那天对方从圣墓回来,自己想按照第八教团的礼节向那人行跪礼,却被他用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制止开始就埋下了种子。 因此,她换上了苦修士的装束来到了这座教堂祷告求解,希望圣灵能给予她启示。 除非他不是真正的威廉·凯恩。 看着对方的背影,奈泽玛尔想。 对方只是一个幸运获得了“凯恩号角”的魔法咏唱者,然后借此伪装成威廉·凯恩的冒牌货而已。 就好像第八教团封印圣殿每年抓捕的无数虚假神启者一样。 对方不愿意自称自己是第八圣灵,是因为在看到圣灵显灵以后害怕自己被遭受神裁。 这个想法一出现,好像瞬间所有的疑问都得到解决了。 随即,一个大胆的念头如野草一般在她的心头肆意滋长。 她看着对方挂在腰间的那个古朴号角,手不自觉的就摸到了自己腰间的白银细剑上了。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她作为圣遗物回收人的本能便开始被触发了。 “我劝你放弃自己此刻的大胆想法。” 面向着开裂圣像的那人突然开口道。 奈泽玛尔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字面意义上的。 随即威廉暂时没有再理睬这个中了【石化】信徒了,他走上前伸出手触摸在那座塑像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虽然对于他而言很微弱,但威廉切实的感受到了圣灵对他的“赐福”。 第五章:媒介 与明确存在于月境的虚无君王们不同,人们无法感知到七圣灵存在于何处。 在威廉的那个年代,月境信仰最为猖獗的时候,月境的信徒常常就以这点来论证圣灵教会的信仰是虚妄的,他们所信仰的圣灵其实并不存在。 但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因为最起码圣灵们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并且会回应其信仰者的祈愿。 而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通过触摸教堂里的圣灵圣徽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个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buff,这个被称为圣灵赐福,同时也是用来佐证圣灵真实存在的最直接证据之一。 而如今威廉通过触摸这个并没有经过任何附魔的圣像,同样获得了一个微弱的强化buff。 这起码证明了第八圣灵是真实存在的,不仅仅是一个帝国皇室家族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杜撰出来的东西。 在对自己使用了驱散状态的法术以后,威廉又走过去触碰了另一座象征着泰拉·瑞尔的塑像。 结果同样获得了buff。 作为媒介来说,这两个塑像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算是半个好消息,最起码这个人格化的第八圣灵信仰不是只绑定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的话,第八圣灵的不稳定因素同样有一半握在了别人手里,假如失控成了第八灾厄的话还是要顶着自己的名号。 这么一想隐患还是挺大的。 想到这里,威廉回忆起了游戏中对于第八圣灵的定义——创世的第一因,隐藏在七圣灵创世光辉背后的推手。 从结构上来看,七圣灵创世的模型已经非常的完善了。 从“父亲”的第一道雷霆打碎光之境中完整的创质,剥离悬而未决的可能性沉淀成最初的时间与空间的法则,历经“母亲”赋予生命与灵魂,“长者”定义逻辑与语言,“淑女”点亮心灵的爱与恨,“少年”平衡万物的代价与回报,“孩童”提供事物变化的可能,最终一切都在“亡者”的手中沉淀为大地中的记忆。 一个完满的模型。 但在圣灵教团中有一些学者对于创世这个事件为什么会发生一直感到疑惑,也即,为什么那些原本是无限的圣灵会选择脱离光之境下沉为坚实的现世呢? 有一个极为冷门的学派提出了一种假说——有一个没有被记录进任何神话原型当中的隐秘圣灵存在,祂是创世的推手,是祂对于永恒无限的厌倦促成了这个纷繁世界的诞生。 这就是对于第八圣灵,威廉所唯一记得的资料了。 如果不是为了全任务成就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在某个失意学者家里的犄角旮旯翻到那份《隐秘的圣灵》的手稿,并将它收集进教会文献馆里吧...... 还是说就是因为他归还的那份手稿惹出的现在这个乱子? 那天知道自己还有哪些当年随手一做的事情,在今天引起了巨大的后患。 本来威廉还想试验一下自己吹响“凯恩号角”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 上一次交给文森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既然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第八圣灵真实存在,那万一自己吹响直接镜像仪式完成,当场化身为第八灾厄那可就好玩了。 想到这里,威廉驱散了身上泰拉·瑞尔赋予自己的buff效果,走回那座象征着自己的塑像面前。 他把手中的法术媒触抵在了那座塑像的裂痕上,随后发动了一个大师级变形系法术【圣物修补】。 一道柔和的白光沿着法术媒触流入那道裂缝,随着光芒的闪耀,几秒之后那道裂痕便消弭于无形。 见此,威廉放下了手中的法术媒触,重新触摸了一下那座完好的塑像。 这样算不算我拜我自己呢? 再次感受到自己给自己的赐福,威廉诡异的想到。 随即他又看了看那个一脸肃穆表情,眉宇之间英气不凡,光是盯着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的的雕塑,默默摇了摇头。 看上去太正气凛然了,这跟自己当年按照某个捅死自己亲爹的人气游戏角色捏出来的形象差太远,好歹做得像一些啊...... 也正是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异象发生了。 威廉感觉自己这一次接受的圣灵赐福瞬间变成了某种无形的联系。 连接着自己与这座圣像的联系。 接着这座塑像的表面如流体般开始自己流动。 流动变化不过十数秒的时间,那座塑像的外形逐渐固定了下来。 那塑像一手持着的审判二没有变化,但另一只手拿着的号角变成了“枯萎之寒”的模样,而号角则是挂到了塑像的腰间。 而它的脸则是变成了一个看上去脸颊微微凹陷,略有些沧桑的男人模样。 换而言之,变成了威廉目前的模样。 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完全都一模一样。 威廉沉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了“哗啦啦”的碎屑剥落之声。 当他打算回头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个更高位的视角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令他不用回头也能看到自己身后的一切。 在那个视角里,他看到了站在原地的自己,以及在他身后拼命想要对抗【石化】效果活动身体,致使关节处不断有碎屑在剥落的奈泽玛尔。 正是自己眼前这座圣像的视角! 接着更多的联系开始产生,耳边的声音、风中的气息......还有最重要的——魔力的波动。 威廉感觉到他虽然无法移动那座圣像,但可以通过他们之间无形的联系,以那座圣像作为自己施法的媒介实现远程释放法术。 也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看到随着剥落下来的石化碎屑不断变大,奈泽玛尔的关节处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了。 在【石化】的状态下再这么强行移动下去,奈泽玛尔估计会折断掉自己的四肢。 威廉念头一动,魔力随着他与圣像之间无形的联系流入了那根石制的“枯萎之寒”中,随即一股淡淡的灰色气息从奈泽玛尔的身上逸散,然后被那座圣像手中的法术媒触所回收。 施加在奈泽玛尔身上的【石化】依靠这座圣像为媒介解除了。 原本石化后挣扎出来的裂痕瞬间化作了崩裂的伤口,殷红的血水一下子从中流淌了出来, 但她完全此刻顾不上身上的伤口,直接扔下了腰间的剑跪在了威廉面前。 而这一次就连威廉自己都没有阻止了。 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都跟她解释不清,还是等未来再慢慢解释好了。 但是在对方开始诵读《凯恩新约》的祷词之前,威廉还是先开口道: “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明天的这个时候之前,把你能找到的所有凯恩圣像全部拿到这里来。” 第六章:实验总结 看着周围摆放的四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圣像,经过了两天一夜实验的威廉作出了初步的总结: 首先必须是接受过第八教团赐福的凯恩圣像才能作为延伸他力量的媒介。 目前收集到这四十多座不同的圣像中,只有凯恩教堂的那座大圣像,奈泽玛尔佩身上的银质圣像,以及少量之前同样因为显圣而开裂的圣像,才能够达到这个要求,而其他民间制作雕刻的则都无法做到。 哪怕自己在事后尝试用同样的材质熔铸了一个圣像,他依旧没法将其作为媒介。 根据奈泽玛尔的说法,这些圣像的赐福方式一直都是第八教团各地封印圣殿的内部机密,具体方法就连作为圣遗物回收者的她也无权知晓。 考虑到整个大陆的得到赐福圣像的庞大数量,威廉估计其中的关键原因应该不是材料,而是某种特殊的工艺。 其次,那些开裂的圣像同样也无法作为他延伸力量的媒介,或者用另外一个说法,它们好像都“失活”了,必须要用【圣物修补】的法术才能重新启用。 但另一方面,威廉在把圣像修好以后,自己再破坏却并不会影响到圣像作为媒介的作用,除非他将其破坏到了完全损坏的程度。 那这么一来,前段时间所谓的显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与其说是显圣,倒不如说是某种保护或者说自毁机制。 除此之外,对于圣像来说,其外形跟威廉本人像不像并不重要,只要有能够分辨出来的特征就行。无论是凯恩号角、审判二还是锐角圣徽,只要能够认出来这是谁的圣像就行,即便长相是之前那个跟威廉他几乎毫无联系的样子也无所谓。 而最后则是具体的激活步骤与功能了。 激活圣像成为媒介必须要威廉亲自触碰,在感受到第八圣灵对他的“赐福”以后,他才能与这个圣像建立联系。 而一旦建立联系,他便可以尝试将这个圣像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外形,但这种改变只能进行一次,而且必须保留圣灵凯恩的特征。 威廉曾尝试将一个圣像变成了一个迷你版的凯恩号角形状,依旧不影响使用。 接着就是自己可以通过这个媒介所实现的功能了。 这个归纳起来就两点,一、他可以通过那个媒介感应到周围实时发生的事情,二、他可以借由与圣像的联系远程释放法术。 而具体能承载他力量的多少,则是由圣像的材质与体积所决定的,材质对魔力的亲和性越好、媒介的体积越大,其能承载的力量就越多。 而其中材质的带来的影响又要比体积的影响更大。 比如奈泽玛尔手中那个掺有源质银的圣像项链,能够被握在手掌中的大小就能够承载威廉使用大师层次的法术。而凯恩教堂里那个石制的圣像只是承载到专家层次的法术就会开始剧烈的颤抖开裂。 当然,这都是以不损坏圣像为前提。 假如强行进行超载使用的话,大概能够使用相较于其承载能力更高一个层次的法术。 比如奈泽玛尔的那个项链就在威廉强行使用了传奇层次的法术以后直接被炸成了碎片,但那个法术确实完整的释放了出来。 事后威廉承诺自己在未来在掌握了赐福工艺以后,会给她换一个用纯源质银打造的圣像,而这个可怜的姑娘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直接兴奋得眩晕了过去。 另外就是距离的问题了。 距离不会影响媒介的感应功能,期间威廉尝试传送回了哀伤山脉,依旧能够实现对于荆棘城圣像周围无延迟的实时监控。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微观世界大概不讲究普朗克那套的话,威廉真想感叹一句“量子纠缠”。 当然他懂个屁的量子力学。 但如果是释放法术的话,距离过远则会导致魔力的衰减。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魔力一旦离开以太域进入现世之中,在没有通过术式约束或者结界限制的情况下,就会很快蒸发逃逸回星界。只是通过那无形的联系,魔力在传导的时候很容易在半路上就逸散了。 只是哀伤山脉到荆棘城的这个距离,威廉使用一个法术所需要消耗的魔力基本上翻了十倍以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靠在中途放置圣像作为基站的方式减少魔力的损耗,反正他手里能用来做实验的圣灵像已经不够多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只是听到那恭敬的敲门声,威廉就知道是谁来了。 “进来吧。” 他起身说道。 门打开了,身着一身亚麻布苦修士长袍的奈泽玛尔走了进来,她低头问道: “凯......凯恩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终于肯把那个别扭的称呼给改过来了啊。” 听到对方对于自己的正常称呼,威廉欣慰的说道。 自从那天他在凯恩教堂发现了圣像可以作为远程施法媒介以后,熟知第八教团事务的奈泽玛尔自然就成了他进行各种实验的助手。 在此期间,自己也是趁这个机会有意无意的向对方解释有关于圣灵信仰的本质、人格化信仰可能会带来的灾厄,以及自己为什么不是第八圣灵。 当然威廉也不没指望对方能够彻底接受自己现在的说辞,毕竟即便是现在他自己也得承认那个第八圣灵绝对跟自己有关系,即便是被后人强加在一起的关系。 但最起码,他希望这个狂热信徒能够在之后的行动中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做出太引人注目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现在好像接受了自己说法,此刻无论是称呼还是态度都比起之前正常多了。 “既然那是您的意志,那一定就有它的道理。” 奈泽玛尔回答道。 如今的她确实已经想通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既然圣灵降世说祂自己不是圣灵降世,那祂就不是。 圣灵永远都是正确的,如果她觉得其中有矛盾,那是自己作为凡人的浅薄。 “我的意志?啊,随便吧......” 听到对方的发言威廉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他也没继续细究,而是说起了之前通知对方过来的来意。 “你之前说所有圣像赐福的工作都是封印圣殿在负责,那能不能告诉我目前离这里最近的封印圣殿在哪里?” 第七章:魔法网络与灾害年历 虽然黑水省地处温暖湿润的南方,但晨月的天气依旧带有着一丝冬日凛然,对于一大清早就出门赶路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一个背生蜻蜓翅膀,只有巴掌大小的女孩坐在一个身后背着两把剑的高大黑衣男人肩头,她紧紧的扯住了对方身后的一截披风裹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哆嗦着,时不时还连着打几个喷嚏。 “所以魔女也会感冒吗?” 在对方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喷嚏以后,卡斯终于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对方白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扯起他的披风擦了擦鼻子说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不会感冒,你猜是什么?” “什么?” 卡斯问道。 她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刚准备回答,走在最前头的那个身穿棕色破旧法袍,一头灰白色头发的魔法咏唱者却是开口道: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能听到这句俗语啊,你这是哪学来的?” “好像是以前翻过的儿童连环画里看到的......阿湫!” 她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连环画?嗯,很合理......卡斯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魔女刚诞生以后会有一段时间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一般过几个月就好了。” 说着威廉回过头看向一脸忧心忡忡的卡斯道。 “所以说我是打算让她先在黄昏要塞再休息一段时间的,但她一定要跟过来......” 卡斯无奈的说。 “怎么?就准你跑出那个被拆得光秃秃的要塞出来玩,还不准我也一起出来啊?” 她瞪大金色的眼睛打断了卡斯的话。 眼神与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卡斯有些头疼的回答道: “都说过了,我这一趟是跟审判长大人出来执行任务的,不是出来玩......” “啊,从难易程度上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吧。不过丽兹你对于黄昏要塞的描述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啊,那是在拆开要塞的结构铺设基本的源质银线路,之后都会修复好的。” 走在前面的威廉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这一趟带卡斯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对方对于神王奥卡权柄的掌握训练才刚刚开始,先前他一直都是让对方在黄昏要塞的地下冥想室进行模拟训练,万一出现了什么失控情况还能使用里面残留的封印术式进行压制。 但现在整个黄昏要塞都要开始全部翻新铺设新线路了,冥想室暂时给断了魔。所以威廉干脆就把卡斯一起给带上了,打算在路上指导一下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毕竟在实战中学习训练的效果要远胜于通过幻术营造的模拟训练。 比较意外的是,那个不久前刚刚获得新生的魔女吵着闹着一定要跟过来,卡斯拗不过她,于是有些不安的询问了一下威廉的意见。 而这种小事对于威廉来说从来都是没什么所谓。 顺带一说,卡斯原本是打算给新生的魔女重新取一个名字的,但她却坚持要叫自己丽兹。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威廉从宝物殿里拿出的那株金雾玫瑰的效果,威廉记得魔女重生时所使用的花朵媒介越好,她们能保留的前世轮回记忆就越多。所以威廉翻了翻宝物殿找到了据说在白银纪元时半神们用来举行神婚仪式的花朵用作媒介。 结果就是,除了重生以后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以外,这个魔女无论是性格、长相,甚至是记忆基本都跟之前的丽兹几乎一模一样。 那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应不应该视对方是同一个人呢? 威廉觉得之后有机会应该跟卡斯科普一下“忒修斯之船”这个概念。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感冒啊?” “嘿嘿,你猜啊~” 身后一人一魔女的拌嘴还在继续着,威廉也识趣的不再打扰他们两个了。 “凯恩大人。” 这时候,跟在威廉身后,一路上一直都很沉默的奈泽玛尔突然开口道。 “什么事情?” 呼吸着晨间湿润的空气,威廉头都没回的问道。 “我有一件事不是非常理解,为什么您这么急着要掌握圣像赐福的......呃,工艺呢?如果您眼下直接去白金城或者万仞城,直接用那里的圣像显圣,那岂不是能够更快的向世人宣布自己回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威廉叹了口气回答道: “首先,你这个想法依旧是建立在我是第八圣灵的这个前提下。但我不是,相信我,真正的圣灵力量使用起来是什么动静我是知道的。” 说着,威廉回想起了自己在残月结局中,开动七圣灵的化身痛揍三个虚无君王本体的记忆。 接着他继续说道: “然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假如我这么做了,那圣像以后就真的只能作为圣像使用了,我等于第八圣灵的这个等式就会在民众心目中固定下来。” “但圣像本来不就应该是......” “一个能让人实时监控周围,并且可以当做远程施法媒介的东西,我最后只是拿它来传教?” 看着奈泽玛尔脸上迷茫的表情,威廉指了指路边的稻田打算给她举个例子。 因为饥腐之年的缘故,枯萎病在稻田中蔓延,一半以上的稻秧泛着病态的灰色,有一些直接已经枯死了,好似风干的尸体一般无力的倒在土地上。 “按照星辰律法的标准,你好歹也是一个生命系法术研习到七级的魔法咏唱者。告诉我,如果我命令你负责延缓枯萎病蔓延的话,你大概能负责多大面积的耕地?” 奈泽玛尔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稻田,在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只是负责净化枯萎病的污染的话,考虑到疫情的反复,大概是几百亩左右吧。” 【驱散疫病】算是最基础的生命系法术了,以她的层次使用这个法术,尤其是对植物使用这个法术,只需要考虑自己的精神力会不会撑不住,在魔力的消耗上基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主要限制她的反而是交通,或者说空间——她没法一天跑那么多地方去进行驱散净化。 “几百亩耕地的年产量,最多只够养活几百个人,而光是荆棘城就有好几十万的居民。就算把黑水省所有研习生命系的魔法咏唱者都派出去,面对蔓延整个黑水沼泽的疫情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威廉说着,他手里的法术媒触散发出了一圈绿色的波纹,稻秧上泛着的病态灰色在接触到了这绿色波纹后如融雪一般消融了。 随着波纹的扩散,一圈翠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秧苗出现在了威廉法术媒触所指向的地方。但与周围那一望无际的灰色稻田相比,就好似一颗掉在了海滩上的绿宝石一般渺小。 威廉继续说道: “法术必须依托魔法咏唱者的感知,并且术式的范围也是有其极限的,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对自己感知不到的事物施法。如果我想靠魔法来阻止这场瘟疫的蔓延的话,也得跟你一样亲自去每一亩土地上施法,最多只是在效率上比你高一些,但假如我能量产那些圣像,并且在每块田地上摆一个的话......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那些圣像的真正用处?” 在发现了“圣像”可以作为媒介以后,威廉压根就没想过拿它做人前显圣或者传教之类的事情。在威廉看来,那些圣像就是一个个的传感器与施法节点,能够最大程度的用来延伸自己的力量。 而且说不定能做到的远远不止如此...... 看着奈泽玛尔恍然大悟的表情,威廉心想。 假如第八圣灵所代表的的本质真如《隐秘的圣灵》那份手稿中所说,是每个生灵心中的不灭的灵性的话。那既然自己能够因为这几百年信仰而获得部分第八圣灵权限,就足以证明这个权限是可以通过改变信仰重新塑造的 而信仰本质不过是一个有共同认知的理念,它不一定非要以宗教的形式呈现,也不一定只能以少数的被信仰者为核心。 假如自己在未来能够通过改变第八圣灵的信仰形式,让人人都成为这个网络的节点,说不定能够绕过现有的星界回路形式,创造出一个真正基于共识而存在的魔法网络协议。 “凯恩大人!” 奈泽玛尔的声音一下子把威廉从自己那令人激动的设想中给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看着对方热切的眼神,威廉奇怪的问道。 “刚刚的问题是我太过于肤浅了,我没想到您会如此的慈悲,会为了现世生灵的苦难而甘愿用自己的圣像进行救济,您实在是太......” 啊啊...... 她后面的溢美之词威廉没有去细听了,他只是强忍住了自己想捂脸的冲动。 估计自己设想的第一大阻碍,就是怎样改变她这种人的思想。 当然眼下想那些东西还太早了,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圣像的最大的作用还是用来延伸自己的力量。 最起码要用它把当下蔓延在黑水省的枯萎病给解决掉。 “饥腐之年......” 威廉想到这里微微咬了咬牙。 他也是不久前才从文森特那边得知现在还有所谓的灾难年历这么个东西。 先前文森特找到了威廉,表示他查封了西蒙公爵隐藏在地宫里的秘密仓库,询问那批物资该怎么处理。 毕竟那批物资数量巨大,光是精炼源质银就有足足有五十多吨,是西蒙二十多年来积蓄下来的战略资源储备。 这时终于回忆起自己来荆棘城原因的威廉当即打算先买个十五吨源质银。 而文森特则是直接拨出了二十吨给威廉,并表示一分钱都不用他出。 “这还是不太好吧......” 看着不断通过传送门往黄昏要塞搬运着一箱箱源质银锭的岩土侍灵,威廉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文森特却是摇头道: “您拯救了这座城市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生灵,光是这点,这一些源质银就远远不够作为报酬,况且......” 文森特说着叹了口气: “况且,现在玫瑰宫要那么多钱没什么意义,在帝国的要求下,周围各省已经断绝与我们的贸易往来了,星辰议会也完全停止了对于整个黑水省的新法师觉醒服务。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这些源质银既出口不出去,也内部消化不完,就只能堆在这里。如果您这边非常急着需要用到大量源质银的话,倒不如先交给您,好歹还有些用处。” 但最后在威廉的强烈要求下,文森特还是收下了一笔钱。 “毕竟都是荆棘城的财产,其中一部分你到时候补偿给矿工的,剩下的麻烦帮我雇佣一些信得过的附魔师,帮忙把那些源质银加工成最基础的封魔符文与魔导线路。对了,帝国方面除了断绝通商与停止法师觉醒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吗?” 威廉本以为经过之前的大动作,帝国好歹要给点更硬性的压力。 “今年是饥腐之年,光是禁止通商这点就足够我们这里损失惨重了,假如不能跟翠玉省通商的话,今年我们的粮食问题会非常严峻的。” 文森特沉重的说。 “等会,什么饥腐之年?” 听到这个词的威廉心中泛起了某个不安的猜想,他连忙问道。 而从后来文森特的回答中得知,这是帝国星象师通过观测星辰变化得出的一个周期律,每十三年一个轮回,每一年大陆上都可能会出现与之相关的灾难,执政者需要为之做好相应的准备,以减小灾难带来的损失。 死血之年、饥腐之年、疯愚之年、狂权之年、阴谋之年...... 战乱、饥荒、疯病、野心家、动乱...... 在这个世界上,星辰的变化是能够影响到人的命运轨迹的。命理星座这个东西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特定星座下出生的孩子可能会在某些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 具体到游戏里,在建立角色的时候也是要求玩家选择自己星座的,相应的星座会对于技能升级有加成。 但这些年份对应的明明都是虚无君王的领域啊! 对于威廉的质疑,文森特则是点头道: “没错啊,是星界与月境共同对现世的影响导致的灾难年表出现,据说在过去十三位虚无君王会一同影响到现世,但在星辰律法制定以后,每一年就只会有一位虚无君王进行轮值了。” 所以你们还觉得自己赚了是吧? 听到对方的话,威廉差点就脱口而出。 当年那是因为有月境裂隙才会出现那种情况,在月境裂隙被封闭以后,虚无君王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召唤日才能对维克大陆造成影响了。 现在哪来的月境裂...... 这个时候,威廉回忆起了自己在荆棘城星辰灯塔的见闻。 不但有,而且还可能有二十四个。 这个时候,威廉终于明白为什么星辰灯塔所凿开的月境裂隙会位于月境中的无主地带了。 因为虚无君王们就根本不需要靠抢夺裂隙来对维克大陆施加影响,直接入侵现世的方法既低效又浪费,祂们只需要等到自己轮值的那一年,就可以尽情的掀起波澜以壮大自己领域的力量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月境的制高点观察的时候,发现那十三个领域现如今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强大的原因。 经过这么多年灾难轮值的滋润能不强大吗? “你说今年是饥腐之年对吧?“ 听完文森特的话以后,威廉缓缓地说。 对方点了点头。 “那我要让今年轮值的那个贱人亏得血本无归。” 第八章:封印圣殿 橡木材质的大门经由金属系法术的加护以后,泛出了黄铜的色泽。 门外锄头、樵斧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不应该用来杀戮的工具敲在上面以后,传来了“嘭嘭”的厚重回响声,听得此刻在躲在殿内幸存者们头皮发麻。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当初我就应该选择离开的吗? 伍尔特将法术媒触抵在大门上释放【黄铜之门】的时候心想。 但……这里可是封印圣殿啊……圣灵教会为什么会连封印圣殿都要放弃呢? 想到这里,发现自己的思想已经有些越界的伍尔特狠狠地摇了摇头,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封印圣殿属于圣灵教会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说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没错。 一般每个大教区都会开设数两到三座分殿,一共大概有三十多座分殿分布在整个大陆的各个角落。 封印圣殿的神职人员不用负责任何传教、圣事、祭祀、洗礼之类的事情,实际上它们的存在都是半保密性质的,绝大多数民众甚至都不知晓封印圣殿的存在。 而封印圣殿的职责是则是保证教会的教义不被歪曲——当然这只是对外宣称的场面话,本质上封印圣殿是一个扎根于教会教权照耀之处的暴力机关,用以不那么“慈悲”的方式来维护教会的权威。 简而言之,它们需要负责关押审问各种异端学说的传播者、各地的情报收集、圣物的封印与管理、以及维护大型传送法阵等等职责。 掌握着世俗权力的各地领主实际上并不是待见这样一个不会听从自己调遣的力量。因此除了像白金城或万仞城那种作为信仰中心的城市之外,绝大多数地方封印圣殿只允许修建在乡间或者小城镇里,它们一般距离核心城市不会太近,当然也不会太远。 比如负责黑水省北部教区各项事务的封印圣殿,就位于距离黑水省政治经济中心荆棘城大概八十多公里外,一座名为红泉镇的小镇上。 借由镇中心的圣灵教堂的掩护,修建于地下。 这里的地位本应该是作为整个黑水省北部教区的无冕之王,圣灵教会想在黑水省北部开展的任何工作都应该绕不过这里才对。 本应该如此…… 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 “嘭”的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这一次门外的那些东西好像是把一个非常沉重的的大家伙给滚了过来撞在了门上。 这一下,即便是经过加护的大门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磨盘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罗伊,你再去尝试激活一下通讯法阵吧,可能只是暂时出了一些故障而已。” 感到压力逐渐变大的伍尔特回过头,对肩膀被什么东西撕咬下来一大口血肉,此刻正坐在角落里用一只手与牙齿包扎伤口的女人说道。 “你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这么说了,教会那边就是重建一个通讯法阵都不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吧。” 那个嘴唇毫无血色名叫罗伊的女人虚弱的说,接着她咬着牙绑紧了绷带,在痛苦的喘息了几声以后继续说道: “没用的,教会已经放弃这片土地了,我们最后离开这里的机会是在半年前,如果你当时愿意……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现在与其指望教会派增援过来,还不如指望跑出去的那几个人能到荆棘城找焦痕贤者派兵过来增援……” “再去尝试激活一次通讯法阵,这次直接用我的权限联系葬魔机关。” 伍尔特没有理会对方的分析,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有着七芒星浮雕的钥匙,扔给了那个叫罗伊的女人。 “这么大规模的月境魔物活跃,这么大规模的异端信仰蔓延,圣灵教会是不可能会放着不管的。” 伍尔特说着加大了自己的魔力输出,橡木大门上的黄铜色泽变得更加的浓郁起来。 门外敲击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了许多。 罗伊接过钥匙叹了口气。 与从小被教会收养,信仰坚如磐石的伍尔特不同。 罗伊是在平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皈依圣灵教会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她内心深处对于圣灵并没有什么信仰,倒是对于“被利用”或“被放弃”这种事情门清得很。 在他看来,教会高层那些领导者跟混迹在下城区的混混头子之间,除了戴的帽子更高一些,在使用刀叉吃饭时会显得更文雅一些之外,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那些混混头子在忽悠手下去送死的时候往往都会大谈忠诚与尊严,而教会高层则会跟你谈及信仰与奉献。 不要听对方跟你许诺什么,而是要看对方正在做什么,这是罗伊判断一个人靠不靠谱的标准。 所以近年来,圣灵教会不断撤走这座封印圣殿的执行者编制,转移被封印的圣物、停止定期的防御法阵维护、转移被关押的犯人……这一切都令她感到十分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直到白金城教廷任命伍尔特作为这座封印圣殿的负责人时达到了顶峰——确实,伍尔特对于圣灵的信仰是这里最为虔诚的,可能剩下的其他人加起来都没他那么虔诚。但作为圣殿的负责人,并不是靠虔诚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一些需要依靠更现实手段才能解决的问题…… “教廷那边解释了,之前的那些布置主要还是因为财政问题,他们要将这里的资源优先抽调到白金省,今后我们需要依托这边的教会自己发展了。” 从白金城开完会回来的伍尔特是这么告诉的她。 “依靠黑水省那自身难保的教会势力来自己发展封印圣殿?还是让你来负责?” 罗伊差点笑出声,这明摆着就是留一个封印圣殿的架子让一个不会有任何抱怨的傻子来暂时维持呗。 作为弃子被教会完全放弃了啊。 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一次,就连她都错估了这个“被放弃”的程度。 一个多月前,第八教团那个圣遗物回收人的到访让她重新燃起了一些信心,但那个女人事后并没有为这里掀起什么波澜。 再后来就是两个多星期前传得沸沸扬扬的荆棘城大墓园亡灵潮与第八圣灵显圣事件。 在伍尔特向白金城封印圣殿的总部汇报完情报以后,整个通讯法阵在隔天就直接失效了。 然后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饥腐女士崇拜教团,浮肿教会。 一周前,那帮月境崇拜者伪装成了行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接受了月境“赐福”的面包卖给了红泉镇的居民,而在昨晚,整个镇子一半的居民被转化为了浮肿行尸。 伍尔特指挥封印圣殿里为数不多的圣职人员救下了一部分幸存的居民撤进了这里,但也因此暴露了这座隐藏在地下的圣殿,眼下几百上千个身上长满了艳丽真菌的行尸们正在外面敲着门。 他们所有人都被困死在了这里。 用钥匙打开了封有三重魔力结界的铁门,罗伊走进了弥漫着霉味的地牢里。 她没有按照伍尔特所说的去通讯法阵,徒劳的浪费时间尝试联系葬魔机关或者别的什么教会部门。 她想活下去。 因此,她直接来到了这座封印圣殿关押异端重犯地方。 既然眼下的封印圣殿的战斗力不够,那就拿这里的犯人补充。 虽然这里的犯人也补充不了什么战斗力就是的了。 原本这里关押的重犯大多数都是一些异端法师或者月境崇拜者之类的,但在这一年里,那些犯人都被陆续转移到了其他的封印圣殿关押,时至如今,整座地牢里只剩下了一名犯人。 这个人自称自己是先知,是某位伟大存在选定的人间代言人。 而早在一个月前,他便预言过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了,但当时没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话。 罗伊拿出钥匙敲了敲铭刻着各种封锁符文的牢门道: “你的预言都被验证了,有一场因麦穗与腐败而起的危机会降临到我们所有人的身上。但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说清楚是浮肿教团打算在这个镇子召唤行尸呢?就非得说什么'麦穗噬人,腐芽丛生'诸如此类的谜语吗?” “我只是负责转述预言,具体怎么解读不是我的任务。而且预言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在事实发生之前,你有无数的方向可以解读,而人们总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方向。” 听到罗伊的话以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并且离牢门越来越近。 “而在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实发生以后,他们才会深入的思考预言的其他可能。然后他们才会恍然大悟,接着就是开始悔恨,啊,是我没有听从预言的安排,是我理解错预言的意思了……人们只会抱怨是自己的理解错了,而不会去怪罪那预言的知晓者。” 一个皮肤苍白得如同溺死之人一般的青年出现在了牢门的观察口上,他的脸颊削瘦,乌黑的头发如同浸过油一般一缕缕的黏在了额头上。 “……算了,我来这里不是讨论你那跟谜语一样的预言的。现在在封印圣殿门外大概围了有上千具浮肿行尸,按现在这个形式估计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打破大门闯进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严重不足,我之前在翻你的档案时看到过,你好像是一个有专家级头衔的毒蛇座魔法咏唱者,所以你应该精通变形系与金属系的法术对吧?” 罗伊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 很遗憾,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罗伊继续说道: “我需要你一起帮忙加固大门,然后尽可能的撑到荆棘城方面发现这边的问题派增援过来,没问题吗?” 对此,男人却是摇头道: “我看不出帮助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那些浮肿行尸冲进来把你给活剥生吞了?“ 罗伊奇怪的问道。 “放心,我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在完成自己的命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自称先知的男人如此回答道。 又是这套…… 罗伊无奈的想,跟这群被信仰给闷坏了脑子的人交流实在太费劲了,看起来好像就自己是唯一一个在认真想办法活下去的人。 “行吧行吧,有什么条件赶紧提。” 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罗伊直接开口道。 “我要自由,当然这个你们也限制不了我,另外我还要从你们的圣物室里拿走一样东西。” 那个男人说道。 “圣物室?那里面的东西已经差不多都被转移走了,我不能保证你要的东西还在里面。” 罗伊回答道。 “不,我要的东西肯定还在里面。” 那人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 “那行吧……如果真没在了那我之前也算提醒过你了,我现在就开门让你出来。” 罗伊说道,对方闻言点了点头。 她一边开着门一边随口问道: “你刚刚说自己在完成命运之前是不会死的,那你的命运又是什么?” 那人肃穆的回答道: “令我的主回归完整。” 果然又是一个被信仰闷坏脑子的人…… 罗伊心想,然后她接着问道: “所以你的主又是谁呢?” 随着“咔”的一声,牢房的门开了,那个男人从弯下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高出奇的高,骨架看上去也非常大,但也许是在牢里待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他浑身瘦得皮包骨,四肢如同竹竿一般纤细,看起来好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 “我无法说出祂的名讳,因为祂是隐匿的,了解祂存在的人一旦说出口,便会受到绝罚。”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罗伊笑了笑道: “这么夸张的吗?感觉就是虚无君王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吧?” 那人摇了摇头道: “那是因为虚无君王们时刻想要扩张自己的领域,所以祂们才会乐于让世人知晓祂们的存在。而我主则恰恰相反,祂的奥秘注定只能有少数人才可以倾听,祂的存在注定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知晓……不过告诉你我们作为祂信众的自称倒也无妨,因为我们通常会在风暴来临的夜晚,化身为长有漆黑羽翼得不详之鸟集会,因此我们会自称为……” “鸦群。” 第九章:像凡人一样战斗 约书亚牵着他那个还不满十岁的妹妹跌跌撞撞的跑在田野间。 他的右臂上有一个极为狰狞的咬痕,鲜血浸透了整个袖子,那咬痕的断面非常不规整,看起来不似是被野兽之类牙齿锋利的生物所伤。 两人踏着因枯萎病而变得灰白色的秧苗奔跑,一路上扬起了一阵逸散的碎灰屑。 “哥哥,你还在流血吗……” 他的妹妹有些担心的问。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约书亚为了从那个已经不是他铁匠师傅的怪物手里将自己的妹妹救出来,他被那个肿胀不堪,浑身长满了菌丝与霉斑的行尸,狠狠从手臂上咬下了一大口血肉。 而他也趁机将锻造炉里烧红的烙铁插进了那个怪物的眼眶里,怪物的脑袋从里面被点燃,发出如蕨类植物燃烧一般的噼啪声。 随即他一脚踢翻了炉子,趁着蔓延的火势拉起已经被吓懵的妹妹跑了出来。 镇子上到处都是凄烈的惨叫声与黏糊糊湿哒哒的呻吟声。 无数身材浮肿,拖着迟缓步伐,浑身上下长满了霉斑与菌丝的行尸,在一群身着棕红色长袍,头戴奇怪尖帽怪人的指挥下,到处围捕着幸存的居民。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屏息躲藏在阴影里,趁着那些行尸被什么东西吸引到了镇中心圣灵教会教堂的机会,从田野的小路里溜了出去。 “早就止住了,你先留点体力别说话了。” 约书亚说着,有些不安的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上的伤口,然后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如同某种白色毛发一般的菌丝正在缓慢生长,他伤口上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此刻仿佛化为了某种沃土在滋养着它们,而伤口周围的完好皮肤上也开始蔓延起了青黑色的霉斑。 从约书亚被咬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被咬的疼痛只持续很短一瞬间,随即便化作了一种奇怪的瘙痒感,他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沿着那道伤口蔓延进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扎根,然后生长。 渐渐地,一种怪异的饥饿感正在浮现。 这让他在跟自己妹妹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吞咽唾液。 回想起那些浑身浮肿,身上长满了菌丝与霉斑的行尸,约书亚咬牙停下了脚步。 “哥哥,怎么了?这里已经安全了吗?” 突然停下来的妹妹先是喘了一会儿气,待到呼吸平稳下来以后奇怪的问道。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往那边走有一座荆棘黑卫的岗哨,那里肯定有军医可以帮我先处理一下伤口。” 他说着指向田野的另一端,女孩一听瞬间喜上眉梢。 “那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约书亚摇头道: “不行,现在我们没时间耽误,得赶快去荆棘城通知领主老爷红泉镇发生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 妹妹焦急的问道,荆棘城离这里还有七八十多公里,平时他们去荆棘城买东西坐马车都要一段时间。 约书亚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的说道: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先去那座岗哨处理伤口,而你去荆棘城,这样就不会耽误了。” “但是……”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去荆棘城了,你以前去过的,应该还记得对吧?你放心,等处理好伤口以后,我马上就会过来找你,你就在平时我们买铁锭的那家店门口等我就是了。” 约书亚没有给女孩思考的机会,轻轻的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女孩的头,对她笑了笑。 女孩犹豫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走吧走吧,别耽误了。” 约书亚说完转身飞快的跑向了田野的另一边,而他妹妹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了一会后,才撒开腿沿着大路往荆棘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约书亚所说的那个方向,自然是没有什么荆棘黑卫岗哨的,他在跑出大概一公里路以后停了下来。 回头看见大路上的妹妹已经变成一个黑点以后才他真正放下了心。 倚靠着田垄上堆起的杂草堆坐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瘙痒的感觉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右臂,少部分白色的菌丝已经逐渐盛开出艳丽的菌冠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跟那些镇民一样变成恶心的行尸,但既然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现在只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倚靠在松软的杂草堆上,约书亚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黏糊糊的声音吵醒了。 “我还以为你会跑得更远一些。” 先前在镇子里见过那身穿棕红色长袍,头戴着奇怪尖帽的人站在了他面前。 见他醒了过来,那人咧开了自己的爬满溃烂疮疤的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约书亚环顾四周,大约有四五十具行尸在周围徘徊着,所有他可能跑出去的方向都被拦住了。 不过即便没有这些阻拦他也没有跑的必要了。这一觉醒来以后,他的整个右臂都已经完全溃烂了,而从溃烂的疤痕里长出了无数的真菌,层层叠叠如同某种外壳一般覆盖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奇怪的是,眼下他的意识还清醒得很。 “真是够幸运啊,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镇子里,居然能找到两个能够承载饥腐女士腐败赐福的宿主。” 宿主?自己吗? 约书亚不安的想。 虽然他不知道饥腐女士或腐败赐福究竟是什么,但既然对方带着这么多怪物把他围在这里却没有杀掉他,那肯定不是想大发慈悲。 幸好幸好,他让自己的妹妹先走了。 “到我这来吧,受赐福者。” 那人说道,随着一阵令约书亚头昏脑涨的嗡嗡声,一个背生蝇翼,眼眶里爬满了蛆虫,浑身被包裹在不断蠕动着的黏稠生物质铠甲里的“铠甲人”降落在了他身边。 一个墨绿色的繁复印记在怪物的胸口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闪烁着光芒。 光是看一眼那个怪物就让约书亚感觉一阵反胃了。 “是不是很美丽?你在接受了赐福以后也会是这种完美的模样。” 那个身穿红棕色长袍的人蹲到了他身边,看着一脸要吐表情的约书亚一脸兴奋地说: “抛弃凡俗的身体,拥抱月境的力量,彻底完成生命的升华。可能一开始你不会习惯,但之后你一定会明白这是何等的慈悲……” 那人说着打开了手掌,一个同样的繁复墨绿色印记出现在了半空中。 那个印记在约书亚惊骇的目光中,缓缓飘向了他的胸口。 “不!” “感受这……” “嗤……” 他到底想让约书亚感受什么,注定是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他剩下的半截话,被一支亮银色的弩箭给永远堵在了咽喉里。 ………… “我会在这里负责远程支援。” 一箭射穿了那个浮肿教会祭祀的咽喉,奈泽玛尔淡淡的对身后的卡斯说道。 听到这句话,卡斯的脸上露出了极为诡异的表情。 毕竟上一次他听到这个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是还是顶着奈泽玛尔皮囊的月境魔物,并在那之后不久给自己带来了一段此生难忘的噩梦回忆。 而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的奈泽玛尔继续说道: “遇到紧急情况我会用【风暴增益】强化箭矢增援你的,如果……” “好的好的……放心,我能解决。” 听着那似曾相识的话,卡斯一边拔出背后的剑一边赶紧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卡斯看了一眼坐在他肩膀上的丽兹,这个魔女自觉的跳下来,飞到了被威廉的旁边,脸上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但这是卡斯答应带丽兹出来的唯一条件,在遇到任何战斗的时候,她都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最安全的地方。 “这算是一次实战训练,记得要把力量的规模控制在大师领域的水平。” 一旁的威廉开口提醒道。 这一次威廉并不打算出手,一群浮肿行尸加一个受赐福者,这种配置的敌人正好交给卡斯进行实战练手,顺便也可以看看他前段时间在冥想室的训练成果。 卡斯点了点头,持剑弓身踏步,一道电光闪过,他瞬间出现在了数十米以外的地方。 他的动作看起来好似在奔跑,但每跑出一步都是一次数十米的闪现。不过跑出七八步,他就已经出现在了约书亚的旁边。 此时那个受赐福者正举起手中的焰型大刀打算斩断那个少年的脖颈,而卡斯手中的审判四恰好划破空间了闪现到了那柄大刀前。 “铛”的一声审判四挡下了这一刀。 受赐福者的脑袋转向了卡斯,直到这一刻它才好像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卡斯的手臂肌肉鼓起,拇指粗细的雷电如游蛇一般攀上了剑身,双方兵刃咬合的地方瞬间炸开了一道惊雷,剧烈的冲击波将那个受赐福者给炸飞了出去。 而在刀刃下紧闭双眼的约书亚则感觉自己听到了两声惊雷。 第一声就在他的耳边炸开,几乎都要把他的耳朵给震聋,而第二声则好像是从远处传来,还带着隆隆的回响。 过了几秒他睁开了眼,发现不知为何周围的景色变了,刚刚帮他挡下那一刀的高大剑士抱着他,正回头跟一个身穿棕色法袍的男人在解释着什么。 “对不起,威廉大人,情况紧急,我刚刚没来得及按照您说的以动作引导力量。” “没关系,救人要紧,但以后这种情况也要尽量避免。” 那个剑士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即把约书亚放了下来道: “放心吧小家伙,现在已经安全了。” 说完他握剑踏步,再次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闪烁着电光的残影。 约书亚顺着那个剑士跑出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几百米外,自己先前倚靠着休息的那个杂草堆。 所以刚刚自己听到的两声惊雷其实是一声?那个剑士是瞬间把自己带来这里的? 还没等约书亚细想对方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哥哥!” 约书亚回过头,他妹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约书亚一边用他没受伤的手拍着妹妹的背脊一边安慰道。 在一旁的奈泽玛尔看到此番场景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放下了手中的连射弩起身走到了那对兄妹身边。 对于不远处的那场战斗,弩箭的这点远程支援其实连可有可无都算不上。 “别抱了,你哥哥身上有严重浮肿感染。” 奈泽玛尔冷淡的说,然后她直接把那个女孩从约书亚的怀里扯了出来。 随后,她无视了那个女孩瞪着她的目光,轻轻的咏唱着咒文,手上亮起了【治愈之手】的淡淡绿光。 ………… “用人类的动作来引导权柄的力量,这是对抗神话回响对于心智影响的最有效方法。” 一步一闪现的卡斯回忆着威廉在训练时教导他的话语。 作为执掌着神王奥卡权柄的卡斯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冲过来跟那个怪物肉搏,他甚至可以就站在那个田垄上,直接用一个眼神引来天空中的雷霆把对方劈死。 就好像先前他把那个少年瞬间送到了安全位置一样,像这种短距离的撕扯空间闪现,他一个念头就能做到。 但威廉不允许他这么做。 “对于凡人而言,想法必须是要经由行动才能落地为现实的。哪怕是魔法咏唱者,也是要构筑术式才能引导魔力完成奇迹。假如你习惯了使用一个眼神一个念头就把问题给解决的话,你的精神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跟黑水神话中的神王奥卡产生共鸣,最终迷失在权柄中,逐渐丧失自己的人格化身成灾厄。” “那我该怎么做?” 卡斯在训练时问道。 “像凡人一样战斗,你在获得权柄之前是怎么战斗的,你之后就怎么战斗。” 威廉如此回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使用那股力量吗?” “当然不是,但你不能把这个权柄看做是自己的一部分,而是应该把它当做一个外力,就如同手中握的剑,身上穿的铠甲。要用你的行为去引导权柄,而并非用你的念头引导。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驯服这股傲慢的力量。” 权柄往往需要经过大量的自我设限才能保持使用者不会迷失,在黄金历中这种超凡者被称为“誓束者”,他们甚至会立下能令自己即死的誓言来约束自己的傲慢。 所以他需要有奔跑的动作,然后再通过权柄缩短这个过程。所以他才需要先让剑上缠绕雷霆,然后再用那把剑去迎击敌人。 只用念头便能直接抵达目标,那是神的领域。 那太过傲慢,也太过无趣。 学会该如何绕远路的才是凡人。 随着最后一步踏出,卡斯闪现到了那个受赐福者的面前,他手中的审判四上雷霆缭绕,重重的一剑刺向了对方的咽喉。 而对方则是像早有预料一般张开嘴,无数的苍蝇从它的嘴里飞出,从远处看就好像是喷出了一阵“嗡嗡”作响的浓重黑雾。 卡斯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那片源源不断的黑雾中。 不远处一直在观战的丽兹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叫声,随即她一脸紧张的看向了一旁的威廉。 威廉也是叹了口气。 “啧,还是没能控制住吗?” 他的话音刚落,那片黑色蝇雾中有几道银色的闪电隐隐浮现,随即变得越来越耀眼,最终变成了让人不得不转移开目光的闪耀程度。 那些飞舞的蝇虫们在这耀眼的雷光中瞬间被化作了齑粉,然后那个受赐福者,在雷霆的舞动中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随后那几道闪电延伸成了一道密集的雷网散开,周围的几十只肿胀行尸一个照面便被通通化为了焦炭倒地。 雷网散去后,只剩卡斯一个人站在了那里,以他为中心一大圈土地都变成了破碎的焦土。 他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 第十章:风暴契约 约书亚兄妹震撼的看着那片破碎的焦土。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着可以使用神奇力量的人存在,甚至他们也曾见到过。前几年红泉镇附近闹强盗时,镇长就曾经筹钱雇佣过一个能够凭空点燃火焰的魔法咏唱者。 在强盗在冲进镇子以后,那个花重金雇来的魔法咏唱者一人就将来犯的强盗全部化作了燃烧的焦尸。 约书亚还记得那天夜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到处飞舞的火焰,以及结束战斗后的一片狼藉。 但与他现在看到的这番景象相比,当时他所认为的“大场面”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太厉害了,这简直就跟故事里终焉守望者的英雄一样啊……” 约书亚不由喃喃自语道,对于魔法没有什么明确概念的他,只能用从吟游诗人那里听来的传奇故事与眼前的场面进行对比。 站在他身后威廉闻言撇了撇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卡斯在最后那声势浩大的一击以后,先是迷茫的站在了原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叹气拔出了剑,匆匆走了回来。 他径直走向了威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孩子一脸热切与崇拜的目光,他道歉道: “不好意思,威廉,刚刚我是下意识的就……” “刚刚那一轮直接不合格,你最后一击大概已经达到了传奇的力量规模吧?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受到影响了?” 卡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你平时管我叫什么?” 威廉平静地问道。 卡斯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不,审判长大人,我只是……” 卡斯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刚开始还打算解释一下,但最后还是叹息着承认了。 “懂了吧,这种影响有时候连自己都很难意识到,切记在完全掌握这股力量之前,一定要控制好力量的规模。任何力量的获得都是代价的,既然你一步到位的踏入了别人可能苦修数十载都达不到的境界,那就必然要面对其他人所不会碰到的反噬。” 威廉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青铜历时的人们追忆神话的残影,发现了可以通过仪式魔法令自己成为神话的影子,从而开启了半神时代;而黄金历时的人们则学会通过誓束来约束自己的力量,继而进入了英雄时代;到了白金历,法师学者们进一步拆分了神话权柄的奥秘,创建了如今的现代魔法理论,步入了凡人时代。 看似力量的传承在一点点消失,但实际上人们却是在一步步的摆脱过去的影响,开创出了属于自身的道路,同时也令越来越多的凡人能够接触到世界的奥秘,而并非所有的力量都被少数人握于手中。 人类也从一开始青铜历时那茹毛饮血的部落时代,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可以构筑横跨整个大陆帝国的程度。 当然很多东西在最近这一千年里又被改回去了就是了。 想到这里,威廉对卡斯说道: “走吧,按照他们说的,那个镇子现在已经被浮肿教会所占领了,之后你还有再练习的机会,但你得快点习惯,之后就不会是这种小打小闹的程度了。” 威廉感觉自己也得抓紧时间布置了。 之前在圣墓破坏了那三个虚无君王布局多年的计划,以祂们的性子肯定是会要报复回来的。而这才不到两个星期,就已经有这么大规模的月境信仰群体冒头了。 浮肿教会,会伴随着饥饿而蔓延的卡米拉信仰教团。 被饥饿所折磨的人们能够在饥腐女士的“祝福”下变成遗忘饥饿的模样。当然,所谓的遗忘饥饿,便是变成什么东西都能吃的“浮肿行尸”。 而这仅仅只是前奏与征兆。 既然今年是饥腐女士的轮值年,那祂肯定会在黑水沼泽这片地方加大力度。威廉最坏要做好对方利用月境裂隙直接下场入侵的可能。 而以现在黑水沼泽的军事力量来面对入侵……说是令人堪忧都是轻的,恐怕就连一千年前那种试探性的小规模入侵都承受不住。 至于指望帝国能过来援助……威廉在知道那个所谓的灾难年表以后,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做好整个帝国高层都投敌了的打算。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将黄昏要塞的月境锚定功能给修复好,还有基于第八圣灵的信仰的魔法网络也得赶紧构建。 不然他就是化身救火队,一天二十四小时到处跑也顾不过针对整个黑水沼泽的入侵。 “走吧,先去那座封印圣殿。” ………… 白金宫,女皇寝宫。 批阅了又一份卷宗后,感觉有些疲惫的艾琳·瑞尔捂住嘴轻咳了几声。 大概是常年病弱导致身材过于纤细的缘故,连她的咳嗽声听起来都有那么几分缥缈的感觉。 此时艾琳的气质与平时那个头戴青铜冠冕端坐在王座上,一言一行之间满是威严的“不详女皇”相差甚远。 倒是更像她这个年龄女性该有的样子。 身后的侍女听到咳嗽声以后,连忙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大衣打算为女皇披上,但却被她抬手阻止了下来。 “不用,我没事。” “女皇陛下,晨月的天气还没有转暖,还是注意一下保暖比较好。毕竟您的身体可是牵动着帝国千万子民的福祉啊。”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艾琳回过头,正好看到了帝国首相约克微笑着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她好像早就知道对方会过来一般的问道: “有消息了吗?” 对方微微颔首。 见此,艾琳先是示意身后的侍女退下,等她们都走远以后,她才缓缓问道: “对方是怎么回答的。” “她让我们大可一试,她也想看看破碎之海的风暴会不会真的因为第八圣灵的怒火而停息。油盐不进啊。” 约克答道。 艾琳点头道。 “我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了,我马上就拟旨通知第二军团继续做好准备。” “女皇陛下,恕微臣直言,现如今做出攻打阿瓦洲的这个决定会不会太急了一些,尤其是在没办法平息那风暴的情况下。” “已经不能再拖了……” 艾琳说着站起了身。 “如果在谷月之前不能将阿瓦洲控制下来,你知道为了完成今年与戴蒙大陆部落联盟的葡萄酒贸易协定,整个翠玉省要饿死多少人吗?” 她说着走到了窗前,看着白金宫外的景色继续道: “至于破碎之海风暴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它很快就会彻底停息的。” 对此,约克首相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据说那个风暴是那位阿瓦洲的影子女王与某个月境领主所签订的古老契约,只要她还掌权一天,破碎之海的风暴就一天不会停息。” 艾琳女皇没有回答,约克等待了片刻后也没打算追问了,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报告,他行了一礼打算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他突然问道: “女皇陛下,如果您真的控制了阿瓦洲,那黑水省是不是也……” 艾琳打断了他的话。 “黑水省不一样,那里是星辰律法选定的应许之地,我们是无权干涉的。”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所以黑水省的命运,就只能期望圣灵保佑了。” 第十一章:鸦羽先知与圣灵圆盘 “罗伊,我把钥匙给你明明是让你过去激活通讯法阵的,你怎么……” 伍尔特目瞪口呆的看着罗伊把地牢里的那个囚犯给带了出来。 “我想活下去,所以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罗伊冷淡的回答道。 那个身材高大却骨瘦如柴的惨白男人跟在了罗伊的身后,他在听到了伍尔特的话以后,弯腰朝伍尔特礼貌的行了一礼,脸上带上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微笑。 伍尔特注意到那人的手臂下夹着一个画满了繁复宗教图案的银色圆盘。 “你居然还把圣灵圆盘拆下来给他了?” 伍尔特又惊又怒的说道。 如果不是此刻他还要维持橡木大门上【黄铜之门】的状态,伍尔特这会儿肯定已经要动手从那囚犯手里抢夺那个为第八圣灵圣像赐福的圣物了。 “你知道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吗?你居然直接把它给拆下来给一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异端,你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现在这扇门被破开了,那这个东西就什么都不是。” 罗伊说道,随即她转头看向那个囚犯道: “要的东西我给你了,现在到你履行承诺了。” 但皮肤惨白的男人在听到罗伊的话后,却是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如罗伊所想的那样帮伍尔特一同加固大门,而是突然双眼翻白说道: “没有意义的,那扇门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他说完,眼眶里的眼球直接转动了一百八十度,翻出了隐藏在眼球背后的一副瞳孔。 一对如乌鸦一般圆润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 罗伊被他的这突然而来的变化给吓得“腾腾”退了两步,手紧紧的握在了腰间的剑上。 “你……不是人类?” 罗伊紧张的问。 她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间地牢里还会关押非人种族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是那扇门快支撑不住了。” 那个自称“先知”的男人耐心地重复道。 门? 罗伊下意识看向那扇大门。 “嘭!”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就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在了这扇大门上。 虽然这一下并没有撼动那扇大门,但这次的撞击却是比先前要更加的沉重,整扇门颤抖着扬下了门框上的灰尘。 伍尔特不敢怠慢,直接最大化了自己的魔力输出。 大门上的黄铜色泽浓郁得结成了实质,在金属系魔力的强化下,这扇橡木大门仿若变成了真正的黄铜大门。 伍尔特屏息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次撞击。 但并没有下一次拍击。 因为这扇橡木大门本身开始腐朽了。 先前被撞击的位置上先是出现了几点灰黑色的霉斑,随即这霉斑如同滴到了羊皮纸上的墨滴一般在大门上快速扩散,最后逐渐长成了艳丽的真菌。 一股新鲜的腐败气息透过大门传了进来。 门上的木质纤维被这不断生长的真菌所侵蚀腐烂,大门一点点在崩解。 在伍尔特的感应中,这扇门开始逐渐变得脆弱,即便他不断使用魔力修补也无济于事。 “躲开。” 一个声音从伍尔特的身后传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要躲开什么,一只遍布着烂疮与真菌的拳头一拳将这扇已经脆弱不堪的大门给打了个对穿,木块的碎屑与沾染在上面的黏稠真菌到处飞舞。 而挡在这一拳前面的伍尔特只听到一声什么东西被崩碎的声音,然后感觉胸口一闷,接着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倒飞,风声在耳边呼啸。最后随着“嘭”的一身巨响,嘴里一口乌血喷出,他整个人干脆利落的断了气。 门外,一个高大壮实,浑身长满了烂疮与真菌的巨人在一拳将大门连同伍尔特一起轰飞以后甩了甩手,然后弯下了腰钻进了这座封印圣殿里。 它的脑袋上蠕动着无数细小的眼睛,那些眼睛就好似泡沫一般不断浮现炸开,合并分离。光是看到了这个怪物怪异而恶心的模样,便让圣殿里幸存的人们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声。 “可惜了,我应该早几秒钟提醒他的。” 在无数的尖叫声中,一副乌鸦眼睛的惨白男人看着脊椎骨撞成v字型被伍尔特说道。 “那究竟是什么鬼?” 罗伊看着那个怪物说道。 这句话与其说是一个疑问,倒不如说是类似于“圣灵在上啊”的感叹。 “月境魔物百目腐魔。” 但那个惨白的男人却是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象征着腐败征兆的月境魔物,它的那些眼睛可以看穿附近所有存在着腐败可能的地方,并且提前让腐败滋生。它在饥腐女士手下算是高级的月境魔物了,至于对方的实力,如果换算成现在评价魔法咏唱者的标准的话,大概是有大师级初级到中级左右的水平?” 看着这个怪物弯着腰缓缓走进来,他好似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有闲心思给罗伊科普对方的力量层次。 罗伊转头看向那人问道:“所以,说这么多,你能对付得了它吗?” 她并没有像周围那些幸存者们一样选择往圣殿的深处逃跑,因为她知道下面是死路,与其跑下去躲在某个黑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等死,倒不如在这里搏个一线生机。 这辈子从来没有相信过命运的罗伊,把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这个不似人类的“先知”身上。 他自己说过,在命运完成之前自己是不会死的。 而眼下,他面对着那个能与大师级魔法咏唱者一较高下的月境魔物还能侃侃而谈,想必他口中的“命运”肯定不会是被这个百目腐魔给一拳把脊椎打折吧。 但对方却是摇头道: “当然不能,眼下我只是一介普通的鸦羽先知,除了能短暂看到未来的片段之外,力量不过是专家级魔法咏唱者的水平,跟它这种肌肉型选手对上,大概几个回合就会被它给拍成肉酱吧,哈哈哈嘎。” 他的笑声最后转变成了一阵诡异叫声。 罗伊绝望的问道: “所以说,你的命运真的就是被这个怪物给打死吗?” 那人笑着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块圣灵圆盘给拿出来吗?” 眼下那个怪物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远了,以对方的身高,那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而已。 还没等罗伊问出“为什么”,那人直接高举起了圆盘,一束光从圆盘上投射而出,直接穿过那个巨人,穿过了门外蹒跚着的浮肿行尸们,照向了远方。 “我打不过它,但能打得过它的人就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啊。” 他的话音刚落,一柄缠绕着雷霆的骑士剑沿着那道光线飞来,它直接在空间中闪烁了几次后,直接刺穿了百目腐魔的身体,从它的胸膛里刺了出来。 第十二章:替身与恭贺 在威廉的催促下,卡斯先一步沿着那道光跑了过去。 一路上他不断平息着自己内心中的焦虑,压制着那股一不留神就会漫上心头的暴虐,他想象自己依旧只是黑荆棘佣兵团的佣兵,眼下只是如往常一般在执行任务而已。 他如鬼魅般的穿过了将教堂围得水泄不通的浮肿行尸群,在一剑把挡在他前面的路障劈成了断口光洁如镜的两截后,他终于看到了那道光的源头。 但他同时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来不及救下那两个在怪物脚下的人了。 如果就这么跑过去的话。 除非…… 一股不耐烦的急迫感如电流般沿着自己的背脊划过。 忍住…… 假如自己在以前会怎么做? 以前自己为了救下剑所触及不到的人时,会怎么做? 电光火石之间,他沿着那道光的方向掷出了手中的剑。 回旋的剑尖划破了空间引出了雷电,这一剑在空间中多次闪烁跳跃,眨眼睛刺穿了那个巨人的背脊,深深的没入了它的身体之中。 “吼!” 荆棘状的电纹瞬间攀上了那个巨人的身体,生长在它身上的烂疮与真菌在这电光的闪烁中不断如碎屑一般崩落。 它狂吼着转过了身,脸上无数细小的眼睛越过了破损的大门看向了卡斯。 掷出的那一剑不足杀死以生命力顽强著称的饥腐女士眷族,在缠绕剑上的雷霆消耗殆尽以后,它身上那如瓷器裂开般的伤痕立马便开始涌出了新的腐败,细芽一般的血肉不断地开始蠕动修补起伤口。 除了审判四直接造成的那道伤口。 深入破坏了其月境本质的伤口没有一丝自愈的机会。 但剑卡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个怪物怒吼着一拳砸在了地面上,一股腐败的气息渗入了土地中。 没等卡斯做出其他反应,他脚下的土地变得如沼泽一般凹陷了下去,埋藏在土地里的黝黑腐质迅速沿着小腿往他身上蔓延,并且每爬上一寸,便会立马有部分凝结成硬质的外壳。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那腐质便层层叠叠的结成了块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而先前因为急着一路冲过来而没有理睬的浮肿行尸群,在他被禁锢住以后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卡斯见状默默取下了背后的那把黑铁大剑,随后拧动了剑柄上机关,令上面的符文咬合。 之前审判长把剑上那个名为【破晓】的法术给抹去了,并帮他在上面重新铭刻了一个火焰系的符文术式。 “术业有专攻,附魔方面的造诣,我比不过以前审判席里的附魔师西比拉,只能说是还能用的程度。不过我给你铭刻这个术式也只是为了给你找点灵感,下次有机会记得在实战中试一试,以前我与戴蒙大陆的那些权柄者战斗过,他们对于权柄力量的开发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现在想起来好像跟这个术式有点像,所以你试试……” 在把剑重新交还给他的时候,审判长是这么说的。 具体要他试什么审判长也没有明说,只是很含糊的表示那只是他的一个猜想。 术式发动的瞬间,剑上传来了一阵炽热,周围的空气中突然冒出了飞舞的火星。 卡斯的周围变成了一片火红的焰色,蔓延在他腿上的腐质外壳瞬间被点燃炸开了。 随后是围在他身边的所有肿胀行尸都一个个被点燃了,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音。 就好似突然间就自燃了一般。 并不知道这个术式具体效果的卡斯试探着的往前横剑一挥。 除了就在剑锋可触及之处的那几个浮肿行尸之外,挡在他与破碎大门前之间的数十个浮肿行尸全部被隔空的这一剑斩成了两段,然后行尸残破的身体与圣殿的大门一同被点燃。 有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剑型虚影随着自己这一剑挥了出去。 他抬起头。 不只是剑的虚影,此刻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三四米高的火焰巨人虚影,它浑身包裹在熔铸的暗红铠甲中,铠甲之间的缝隙则流淌着亮红的岩浆,而那把燃烧着火焰的剑型虚影正是握在了它的手中。 一剑之下,前方的所有障碍都被火焰所净化。 这就是所谓“还能用”的附魔水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强大的力量还是让卡斯暗暗咋舌。 这位审判长大人对于“能用”这个概念的定义恐怕跟普通人相差甚远。 听到身后行尸们蹒跚的脚步声,卡斯反身一剑挥出,而他身后的火焰巨人虚影也是与他动作一致的反身一剑。 他身后的那些行尸同样被这一剑给拦腰斩成了燃烧着的两截。 “原来如此,是要这样使用吗……” 看到身后那个会随着他动作而行动的火焰巨人虚影,卡斯好像突然明白审判长的意思了。 那个浑身溃烂的怪物此刻已经从圣殿里钻了出来,它每走出一步,土地里的腐质便会在它周围疯长,然后爬到了它身上层层叠叠的凝结,最终结成了一具如同血痂一般的铠甲。 而在两剑挥出以后,在巨剑中不多的魔力被这个术式给消耗完毕,卡斯身后的火焰巨人虚影随之逐渐淡去散去。 他重新把黑铁重剑固定回自己的身后,然后单手一招,插在了那个月境魔物胸口的审判四“噗嗤”一声彻底贯穿了那个魔物的胸口飞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审判四本身的能力,作为一把象征着绝对忠诚的剑,只要他的主人需要,这把剑便能随时返回到自己的手中。 按审判长的说法,这好像叫“骑士不死于徒手”? 胸口被贯穿的百目腐魔爆发出了一声夹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声,它脑袋上如泡沫般不断蠕动的眼睛随即回旋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独眼,然后瞳孔在其中溃散成点点繁星。 它的独眼里映射出了一片倒映着无数星光的湖泊,万物终结的残像不断在湖面上浮现。 一只惨白而修长的手突然从湖水中伸出,捧起了一把锈蚀的骑士剑。 而百目腐魔直接伸手插入自己的独目中抽出了那柄剑。 这把锈蚀之剑刚一现界,暗红色的气息便开始弥漫,一股刺鼻的铁锈气味传了过来。 周围浮肿行尸身上“噼啪”燃烧的火焰在接触到了那暗红色气息以后,一下子衰弱了下去,“扑腾”挣扎了几下便熄灭了,只留下了暗红的余烬。 就连象征着毁灭的火焰也在这把剑的气息下衰败了下去。 拔出剑后百目腐魔仰天长啸一声,先是慢步奔跑,随即逐渐加快了速度,它抬起手中的那柄骑士剑一剑刺出,直指那个在它面前显得渺小异常的剑士。 那暗红色的锈蚀气息也随着这一剑汹涌的涌出,似是要将他连骨头也腐蚀殆尽。 但这一剑在离对方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时停住了。 一柄四五米长,纯粹由亮银色雷光构成的骑士剑凭空将其挡了下来。 此时的卡斯只是站在原地做了一个挥剑斩击的动作,而伴随着他的动作,那柄跟审判四外形一模一样的雷光之剑一同挥动,将对方的动作给停了下来。 在卡斯的身后,一个模糊的虚影手持着那柄雷光之剑,与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斩击动作。 而在不远之外,威廉看着卡斯身后的虚影有些意外的嘀咕道: “没想到替身的这个构想还真的能行?” ………… 罗伊看着不远处召唤出模糊虚影在与百目腐魔战斗的那个男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暗红色的锈蚀气息与银白色的雷霆不断碰撞纠缠,时不时地发出剧烈的爆破,震得大地震颤。 以她的经验来看,那个男人更占优势,怪物此时在对方持续不断的攻势下正在节节败退。 活下来了…… 想到这里,罗伊转头看向身边那个惨白色皮肤的鸦眼男人。 她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那个人只是举起圣灵圆盘就招来了如此强力的援军? 是圣灵教会没有完全抛弃他们吗?还是荆棘城那个掩耳盗铃称自己为“第一公民”的文森特派来的增援? 从援军的穿着与娴熟的剑法上来看,对方好像并不是真正的魔法咏唱者。 难道是魔剑士? 但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魔剑士能做到这样的攻击啊。 她打算找一旁的那个先知询问清楚状况,但转头才发现那人压根就没有看向不远处那场激烈的大战。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片暗红色气息与亮银色雷霆纠缠的战场,看向了远方的几个模糊的人影。 “他来了,命定的救世主,为我们带回希望的人,他回来了。” 先知一改先前面对什么事情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刻他浑身颤抖着用激动的语气说道。 罗伊闻言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方向。 先前她还以为那几个人形只是不远处徘徊的浮肿行尸,但等她眯起眼睛观察才发现那是几个正在慢慢朝这边走来的正常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破旧棕色法袍的男人,他的牵着两个孩子,而在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人。 嗯? 罗伊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待到他们走到更靠近了一些的位置以后,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很眼熟了。 那个女人不就是两个多月前曾到他们这座封印圣殿,要求他们配合情报支援的“银血之女”奈泽玛尔吗? 这难道还真是圣灵教会派来的增援? 罗伊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脊椎骨被打折成倒过来v字型的伍尔特。 所以自己之前想错了?教会并没有放弃他们? 那个挥舞着魔剑的男人就是传说中教会的最强王牌“葬魔机关”中的一员吗? 这番威势倒确实跟传说中的葬魔机关圣骑士有几分相似。 “不,他们不是圣灵教会的人。” 还没等罗伊开口询问,他身旁的鸦眼男人回答道。 他此刻同样看向了早已断气的伍尔特,有些遗憾的摇头道: “可怜的伍尔特,到临死之前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圣灵教会抛弃在了这片土地上。教会是不会来这里救你们的,他们怯懦而无能,只敢蜷缩在安全的地方,捂住眼睛说服自己即将到来的危机并不存在。”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罗伊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命定的救世主?” 罗伊觉得这个不是一个具有十足说服力的答案,尤其是那几个人里还有圣遗物回收人的情况下。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吧,一个你绝对听说过的名字——终焉守望者。” 那个男人如同在宣告什么般的说道。 罗伊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那对方未免也太缺乏幽默感了一些。 “你是说一千年前的那个?” 罗伊试探着问。 那人点了点头。 “但终焉守望者不是在第八圣灵的第一次升天后解散了吗?” 历史上没有威廉·凯恩死亡的记录,在瑞尔帝国官方的史书上,威廉·凯恩失踪的那天被立为了第一升天日。 鸦眼男人笑了一声道。 “所以只要他回来了,终焉守望者就回来了。” 回想起不久前圣像突然显圣的事件,罗伊好像猜到对方想说的“他”应该是谁了。 “嗤!” “当啷……” 不远处,那柄电光构成的剑斩断了百目腐魔的双手,它手中那柄锈蚀的骑士剑掉到了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那名魔剑士背后的虚影猛的挥剑斩断了那个怪物的头颅,而那人在怪物头颅掉落到地的瞬间撤去了背后的虚影,接着一步闪烁到了那头颅面前,一剑刺进了那个怪物的眼睛之中。 那怪物在发出了一声垂死的低吼以后便彻底不动了。 “你是说……第八圣灵真的降临了?” 罗伊看着那个魔剑士干脆利落的解决了等闲大师级魔法咏唱者要陷入苦战的怪物,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灰白色头发的沧桑男人向他走来。 等对方走到离自己不到五米远的距离时,他单膝跪下,双手将圣灵圆盘向他捧上。 “依据鸦群的预言,我在此奉上圣灵圆盘恭贺您的回归,恭贺审判的再临。” “审判长,威廉·凯恩阁下。” 第十三章:鸦人与缄默 “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看向了这个单膝跪在他面前的人问道。 “作为鸦群的一员,我没有名字,只能以鸦羽先知的身份自称。” 威廉微微皱眉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主预言了您的回归,并命我在此迎接恭贺。” 对方恭敬的继续回答道。 这是威廉在穿越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 或者说……不是人? “你是鸦人?” 威廉看着他那乌鸦一般圆润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问道。 “是的,审判长大人。” 对方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回答道。 “但我记得鸦人早在一千年前就在那场净化中被杀绝了。” 鸦人并非跟人类或精灵一样,是现世原本就有的智慧生物。 他们是一场诅咒的产物。 鸦人据说最早是出现在白金历20年,在七圣灵创世模型被提出后的不久。 当时有一群立下要解明月境本质这个宏大目标的学者,他们深信月境并非是七圣灵创世的直接产物,而是有着更为复杂的形成原理,并且相信这条路能够为他们带来真正的永生。为此他们针对月境开启了大量研究,并且在这条路上走得足够远。 远到触怒了三位虚无君王。 低语女皇、暗潮之主、苍白诗人。 这三位虚无君王直接给予了他们永生。 同时给予了他们诅咒。 低语女皇令阴谋的丝线永远与他们的眼睛相连,他们会因此推演出无数残酷的未来片段,那无数悲惨的可能将折磨得他们永世难安。 暗潮之主撕碎破了他们原本的灵魂,并在灵魂上缝补了鲜血与阴影,令他们的情绪只会在嗜血的狂暴与抑郁的倦怠这两个极端之间不断切换。 而苍白诗人则是赐予了他们只要存在于世间,便会不断为自己与周围招致厄运的体质,从此不幸与灾祸永远伴随着他们。 这三份诅咒相辅相成,极端的情绪令他们会急切的想去改变眼中所看的可怕未来,但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厄运又总会让他们把未来推向更为悲惨的境地。 如此往复循环。 在获得了永生不死的同时,却要忍受永恒的折磨。 其中大部分的人崩溃堕落成了怪物被诛杀,少部分学会了如何控制住自己的心智不被折磨疯狂,他们活了下来,甚至还学会了如何引导那股诅咒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这些人便是后世的鸦人,一个会不受控制的看到未来的可能,能够利用阴影、鲜血与自身的狂暴作为武器,并且为周围带来厄运的隐世群体。 他们在大陆上被视作诡异与不详的象征,甚至一度被归类为了月境魔物的范畴。 在一千年前月境第一次全面入侵的前夕,七大王国为了消除现世存在的月境隐患,在圣灵教会的支持下,在全大陆掀起了一场针对月境诅咒的大清洗运动。 鸦人在这场清洗中被宣告彻底灭绝。 除了一人…… “是的,审判长大人,但您也知道,有一位鸦人逃脱了那场清洗。” 鸦羽先知回答道。 威廉当然知道。 科尔斯·寒鸦,审判席末席,最后的鸦人。 威廉毫不怀疑科尔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鸦人,毕竟在他的人物属性栏上就有【最后的鸦人】这个标签。 “对,但那个人不是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威廉严肃的问道。 鸦人是无法生育后代的,唯一的传承只有在死前可以将自己的诅咒转移给另一个自愿承受的人。 但眼前这个鸦人明显不可能,因为在承受了科尔斯那份强烈的诅咒以后,假如他还能侥幸活下来喘气的话,那他的力量就绝不可能只有现在这个强度。 “那位大人分散了自己的诅咒,留下了传承,我们是继承了他遗泽的新生鸦人。” 那个鸦人回答道。 威廉继续问: “所以预言了我会到来的就那个人吗?科尔斯·寒鸦?”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继续保持着先前恭敬的姿态。 而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不能说。 威廉注意到对方提到了“鸦群”这个名字。 这个隐秘组织威廉在先前是有了解过的。 先前他在荆棘城星辰灯塔的档案室里搬走了一个大柜子,而柜子上面铭刻的自毁禁制,威廉在处在理完圣墓的事宜闲下来以后,回了一趟黄昏要塞借助地下附魔室里的工具给破解掉了。 里面大多数文件都是关于黑水省北部多个月境崇拜教团的资料——包括在玫瑰宫法师厅内部与奥法大学地下悄悄传教的秘密结社。其资料之详细,让威廉对星辰议会的情报收集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根据文森特的说法,当时西蒙公爵与守塔人之间有过秘密协定,所有玫瑰宫法师厅的月境崇拜证据都要全部销毁掉。不过看起来,那个老家伙并没有信守承诺,而是自己留了一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未来翻脸用的。 只可惜他没料到西蒙也不是什么善茬,或者他料到了,但没想到对方翻脸比自己更快,手段也更狠,所以这些资料并没有等到他能用上的那一天。 而在那些资料里,有一个关于“鸦群”的月境崇拜组织的报告引起了威廉的格外的注意。 因为在那份报告里,出现得最多的词就是“不明”二字。 具体崇拜对象不明、活动目的不明、组织架构不明、团体规模不明…… 除了可以肯定对方的崇拜对象不是任何的一位虚无君王,以及加入其中的每一名成员都要立下名为“缄默”的誓言之外,这份资料里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而那个名为“缄默”的誓言…… 根据星辰灯塔的记录,他们曾经抓到过一个鸦群的外围成员,并且严刑逼问他说出自己所崇拜的对象的身份。但对方表示自己已经立下了“缄默”的誓言,不能说出任何有关以自己主人的信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守塔人亲自使用了【律令亡者】,想从对方的死灵中挖出点信息来,结果对方只是在说出了“群鸦之父”这个名号以后,便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撕扯成了碎片。 就跟威廉审问那个奥法大学的叛徒戴维·奥比斯一样的情况。 说出名号就会被彻底的缄默。 所以威廉看着这个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鸦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他思索了几秒后继续问道: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那人点点头。 “我来问,你只用点头或摇头行不行?” “也不行,这是我们得以在现世活动的限制,任何有关于我主的信息都必须保持缄默。” 那人摇头道。 威廉微微感觉有些头疼。 好不容易有了审判席成员的线索,为什么会是现在的这个情况? 好端端的当什么谜语人啊。 第十四章:圣灵圆盘 当然,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威廉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们所崇拜的那个“群鸦之父”跟科尔斯有很大的联系。 甚至可能就是他本人。 而且对方现在的状态也绝对也称不上“好端端”。 灵魂被击碎,本体长久的陷入了沉睡。 这些都是威廉先前在那个肥硕乌鸦那里了解到的信息。 月境领主,群鸦之父。 如果说威廉在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号后还没有往那个方向猜测的话,那么他在看到了圣墓里的那座空塚,以及从虚无君王手中抢下了那片鸦羽形状的灵魂碎片以后,就不得不需要考虑那个可能了。 由现世的存在转变为月境的存在虽然非常麻烦与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尤其是对于作为鸦人的科尔斯来说,毕竟他的灵魂里有一半是月境的本质。 说起来,当初威廉最后选择招募鸦人作为审判席的末席也有部分这种考量,毕竟审判武装只有十二把,那倒不如找一个本就没办法持有审判武装的作为末席。 而对于科尔斯来说,完全放弃现世的肉体,升格到月境成为月境领主,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成为月境领主意味着要放弃自己大部分的自由意志,只能留下如同伪饰一般的人格假象。 假如那个群鸦之父真的就是科尔斯的话,那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不惜做到这一步呢? 想到这里,威廉的目光转向了鸦羽先知手中那个向他献上的名为“圣灵圆盘”的东西。 “这是什么?” “圣灵圆盘,用于将第八圣灵的塑像与第八圣灵连接的圣物,也是您这一趟来这里的目的。” 对方回答道。 威廉接过了那个银色圆盘。 这个圆盘大概一张黑胶唱片大小,但要厚上许多。全金属材质,拿在手里有一定的分量。 圆盘的做工十分的精致与华丽,整个圆盘如同时钟的刻盘一般被均等的分成了十二个区间,每个区间上都刻有着宗教气息浓郁的图案。 而图案上所描绘的内容,则是第八圣灵的生平。 或者更准确的说,威廉·凯恩与泰拉·瑞尔的生平。 平息腐月之潮、封印七大灾厄、击退戴蒙大陆入侵…… 巨龙俯首称臣、征服维克大陆、七大圣灵为之加冕…… 每一个区间上都用繁复图案描绘了一件他们二人在历史中的标志性大事件。 在摸到这个圆盘的瞬间,威廉看到了数根细小的银色丝线从这个圆盘上延伸了出去,大部分延伸向了荆棘城的方向,剩下的两根丝线,一根延伸到了奈泽玛尔身上,一根延伸到了卡斯身上。 准确的说,延伸到了他们佩戴的圣像上。 威廉看到奈泽玛尔与卡斯此时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便明白这个银色的丝线大概只有拿着这个圆盘的人才能看到。 “这个圆盘上铭刻的术式会与历史上第八圣灵的事迹产生共鸣回响,借由它撬动圣灵的力量加持到圣像之上。所有的圣灵圆盘都是当年由泰拉·瑞尔亲手打造,一共有四十五枚,被放置在帝国的各个封印圣殿里。只要这样,圣灵教会就可以通过这个圆盘完成对于整个大陆的情报控制了,这也是圣灵教会控制着整个帝国最大情报网络的核心。” 鸦羽先知看着威廉脸上疑惑的表情,快速地为他解释道。 “圣灵圆盘平日里都是处于封闭状态的,开启它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并且还需要用到相应的圣遗物作为开启的钥匙。不过,如果是您的话,无疑拥有着这个圆盘的最高权限……威廉·凯恩这部分圣像的最高权限,当然,现在那些圣像大概已经完全失活了吧。” 奈泽玛尔听到他们的对话感觉背脊发凉。 作为高级圣遗物回收人,奈泽玛尔在第八教团的地位也不算低了,但她从来没听说过平时佩戴的圣像还有着监视的功能。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平时的一举一动,通通都在教会高层的监视之下? 她不介意自己的言行被第八圣灵时刻注视着,相反,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但是被教会高层注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听到鸦羽先知的解释,威廉问道: “所以说,先前所谓的圣灵显圣事件的本质也是这个?” 对方点头回答道: “这是一开始就有的设计,为了防止这份权限不会旁落到别人手里。毕竟他们到最后都没有确定您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在设计这个圣灵罗盘的时候,特意往里面添加了这么一个保险的设置。” 这倒是与先前威廉的猜测一致,先前圣像开裂的显灵事件,本质上就是破坏属于自己那一半圣像的自毁机制。 所以说属于泰拉·瑞尔的那半边权限现在应该是掌握在皇室以及教会的手上吗? 威廉感觉自己快被气笑了。 把自己架上神坛拜出个第八圣灵就不说他们什么了,权当他们没什么能力,还需要靠过去的影子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合法性, 没想到拜出了个第八圣灵以后还要用这个形象做这么没品的事情,而且还做得这么畏畏缩缩,提心吊胆的怕原主人回来。 怕就不要这么做啊。 从这点来看,《凯恩新约》启示篇里,有关于圣像开裂是第八圣灵即将降怒征兆的描述倒还真没错。 等把黑水省这边的月境入侵给平息了,他马上就要回去给第八教团乃至整个圣灵教会掀起一场真正的“教难”。 想到这里,他对那个鸦羽先知说道: “我现在需要知道你主人在月境的坐标。” 无论如何,威廉现在得先去确定那个疑似是科尔斯的“群鸦之父”的状态。 但对此…… “审判长大人,这也是我们此次前来找您的最大原因,自从我主因为灵魂被破碎了以后,他的月境领域‘黑鸦望’的坐标就完全迷失了,只有找回了尚且散落在人间的最后四片灵魂碎片,我们才能找到通向那里的道路。” 第十五章:月境坐标 正如同人的思维是无限,月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无限的。 几乎是每一个瞬间,在月境中都会有无数个不安稳的领域出现或消失,就好似翻涌在浪花中的泡沫。 那些月境领域可能来源于一个人临死前的哀嚎,可能来自一个寡妇的梦境,也可能只是某个酒鬼的灵光一现。 它们有些短暂得甚至很难说曾经存在过,有些则可能从青铜历的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而如同人的思维是不断在变化的,月境也同样是在不断变化的。 几乎每一个瞬间,那些月境领域都在不断地变化着,就好似波诡云谲的云图。所有的月境领域在其中互相碰撞、融合、排斥,你无法真正的确定一个领域在其中的具体位置。 所以假如你想要确定一个月境领域的具体坐标,就只有一个办法——锚定。 锚定分为两种,一是将现世的某个坐标与某个月境领域相锚定,让人可以通过现世的具体地理位置找到相应的月境领域。 具体的操作的话,就是凿开世界之壳,打开月境裂隙。 而第二种办法,则是锚定统治着某个月境领域的月境领主,让那个月境领主提供自己领域的实时坐标给想要进入的人。 而这种办法的前提,就是那个月境领主的状态是正常的,起码能够正常交流。 当然,以上的这些常识并不包含虚无君王。 以虚无君王们的体量,祂们就好似在云图上的飓风一样,自己就是搅动月境的风暴本身。 基本上只要站在视点高的位置就能够看到祂们所统治的庞大月境领域了。 而眼下那个“群鸦之父”正处于灵魂破碎后的沉睡状态,无法为他们提供自己在月境中的坐标。 听到鸦羽先知的话以后,威廉这才想起还有这茬。 “所以你们主人到底当年是被什么东西给打碎的灵魂?虚无君王吗?” 威廉问出了这个先前一直忍着没有问的问题。 如果那个“群鸦之父”真的就是科尔斯·寒鸦的话,他很难想象除了虚无君王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强到将他的灵魂给打碎。 鸦羽先知摇头道: “对此我们也不清楚,但在我们偶尔在梦境中与主人的灵魂产生共鸣时,他会将自己灵魂破碎的那个事件描述为一次‘卑劣的背叛’。” “卑劣的背叛……” 下意识地重复着那个鸦人的话,威廉的心中有了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想。 确实还有一个可能,甚至说这个才应该是最大的可能。 但自己先前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可能性纳入过自己的考虑范围。 因为他宁可相信虚无君王在他走后不久再次入侵了现世,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会发生。 审判席的内战…… 在封印七大灾厄、解决了月境危机以后,如果说现世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一个审判席成员安危的话,威廉恐怕只能想到另一个审判席成员了。 但是,有可能吗? 威廉难以想象。 并不是说审判席成员之间关系就融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实际上因为他们各自的种族、国家、生长环境的不同,审判席中有几个人互相之间经常不怎么对付,甚至发生口角或提出格斗切磋也是常有的事。 但也只是到这一步为止了。 好歹大家都是怀抱着让维克大陆摆脱月境影响这个相同信念加入的审判庭,再加上那么多次肩并肩战斗所磨砺出来的战友之情,再怎么发生矛盾也不至于最后演变成刀剑相向的程度吧? 威廉回忆起在后日谈中,每个审判席成员的结局。 有解甲归田,彻底退休回归普通人生活的;有按奈不住自己冒险的精神,继续在整个大陆游历的;也还有满载荣誉而归,被家乡的民众拥戴成领导人的。 简而言之,一片祥和的氛围。 科尔斯的后日谈里也是受风暴王国之聘,成为了万仞城月境相关领域的研究学者,过起了忙碌而充实的学术生活,也算是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总不可能久因为自己这么一走,就天下大乱,同室操戈了吧。 算了算了…… 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之前,威廉决定还是先别胡思乱想了。 他向那个鸦人问道:“那四片灵魂碎片在哪里,你知道吗?” 反正这种事情,只要找到当事人就能真相大白了,自己在这里再怎么揣测也没有意义。 况且现在那个“群鸦之父”究竟是不是科尔斯还没定准。 最起码,威廉记忆里的那个科尔斯是绝对不会愿意选择跟虚无君王做交易,也不会立下只是说出自己称号就会把灵魂撕碎的这种“缄默”誓言。 当然,威廉也不敢保证现在的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一千多年的时光足够长,长到足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那个鸦人低头道: “鸦群在现世的首领已经收集保管好了一片,剩下的三片,一片确定在黑光城的地底,被星辰议会用以镇压虚无君王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另一片有情报说在白金城艾琳女皇的手中,还有一片以前是被封印在荆棘城大墓园深处的圣墓里,但现在好像是已经是落入了虚无君王噩梦之主的手中了,所以这一片是不能指望了……” 说着,这个鸦羽先知脸上露出了极为遗憾与不甘的表情。 其实在鸦群的情报网中,他们对于这圣墓的那一片灵魂碎片的位置是确定得最早的,也是最为志在必得的。 而另外两片碎片,一个被埋藏在戒备森严的星辰灯塔下,而且只要挪动它,就会释放出一个实力达到神域水平的魔将。而另一个,则是要去有无数高手坐镇的白金宫,并且因为具体情报太少,别说那个灵魂碎片藏在哪里了,就连它现在是不是真的还在艾琳女皇手里都不清楚。 但在看到石碑上写着的怨灵尚未消散的警告以后,鸦群没敢直接揭开封印。而今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揭开封印的程度,圣墓又来了一群月境魔物开始在那里准备着什么仪式。 原本鸦群是打算等那帮月境魔物的仪式结束再潜行进去把碎片拿回来的,但在前段时间时间仪式结束以后他们才得知,噩梦之主协助仪式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灵魂碎片。 而东西只要一旦落入了虚无君王的手里,那可就是永远的拿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 “不过好在收集到三片灵魂碎片也勉强够用,就是到时候在月境里要多走许多弯路,会耽误很多时间……” 威廉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向他打开了手掌。 鸦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威廉向他摊开的手。 “审判长大人,这是?” 电光一闪,一片漆黑的鸦羽出现在了威廉的手上。 “如果是圣墓里的那片灵魂碎片的话,我先前已经从爪玛拉的手里给要回来了。” 第十六章:莱顿 鸦羽先知看到威廉手中的那片灵魂碎片,感受着上面熟悉的气息,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 “但但但……这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他知道前段时间发生在大墓园的那场腐月亡灵之潮,就是眼前的这位审判长阻止的,但他依旧很难想象从虚无君王的手中抢夺回灵魂碎片这种事情。 从一个虚无君王的手中抢到东西,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威廉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在沉默了几秒钟后,他重新把灵魂碎片收回到储物空间里,然后淡定地说道: “还是先跟我说说被封印在黑光城地底的那片灵魂碎片的情况吧。” ………… 黑光城,角域巷。 一个浑身被裹在灰袍里,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走在到处都是污水与腐败老鼠尸体的黑板石路上,他时不时左右回头看一下,好像是在确认身后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沿着迷宫一般的巷子左拐右拐,期间还特意绕了好几个圈子,最终才停在了一间爬满了绿色苔藓的地下酒窖门前。 最后回头确认了一下身后没有人在跟踪,他这才依照一定的规律敲了敲那扇破旧的酒窖大门。 过了一会儿,门上紧闭的活板窗打开了,一双锐利的眼睛隔着锈蚀的网格看向了他。 “把面罩摘下来,还有把你的法术媒触从这里拿进来。” 门后的那个人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门上面一个隐蔽的机关转动,这扇看似破旧的门上打开了一个专门用来收纳来客武器的小门,上面铭刻着封印符文。 “得了吧,你会不认识我?” 听到对方毫不客气的话,灰袍男子似是有些恼怒的回答道。 从荆棘城狼狈的跑到这个地方,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密探已经够让他觉得屈辱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还要被收自走法术媒触,这对于曾经位高权重的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直接的侮辱。 “把面罩摘下来,把法术媒触放进来,别让我把这话重复第三遍。” 那人语调不变的说道。 灰衣男子含怒看着门内的那人,但对方的眼神却是依旧古井不波。僵持了几秒后,他只得在内心中默默念着“人在屋檐下”,然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此人赫然是先前在文森特手底下的那个玫瑰宫法师厅副官。 只是相较于之前打扮得风度翩翩,富有学究气质的模样,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流浪汉一般。身上的衣衫褴褛,脸上神色疲惫,头发与胡须太因为长时间没有经过打理,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他咬着牙从袍子里拿出了一根镶嵌着孩童头骨的法术媒触,按照对方的指示塞进了那个小门里。 门上的机关转动,他的法术媒触被收了进去,门内的那人也关上了活板窗。 门后面传来一连串的门锁被打开,铰链被拆下,术式被关停的声音。过了足足一分钟,这扇看似破旧的木门才被打开。 “进来吧,前玫瑰宫法师厅的副官,曾经的黑血爵士,莱顿阁下。” 一个身穿光洁银色链甲,手握着一把刻满了血色纹路短剑的男人为他打开了门,语气虽然还是如之前一般没什么情绪,但所说的内容却无不是表露着嘲讽的意味。 在已经被撤去了所有爵位头衔,并且作为异端法师被通缉的莱顿听来,“前”与“曾经”这两个词格外的刺耳。 但面对事实,他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在这里对一个看门的放出“文森特那个老混蛋只不过是一时得势,我迟早会让他连本带利的全部吐出来”这类会让对方笑掉大牙的狠话? 莱顿最终只得狠狠地瞪了眼前这人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这间伪装成酒窖的地下密室。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了门口,那个人此时抬起了手中的剑好像拦住了什么。 “怎么了?” 莱顿语气不悦的问道。 “它同样也不能进来。” 那人抬剑指向空无一物的地方说道。 “我说,你们这里还是所谓要传播月境福音的恩赐教派吗?我作为一个月境契约者,就连自己的契约对象都不能带在身边吗?” 莱顿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被收走法术媒触,同时被出言嘲讽已经够令他恼火了。眼下对方还要连自己最后的依仗——与他签订了契约的月境之灵都不允许带进来,那自己岂不是真的百分之百的要任由对方摆布了吗? “这是教长的意思,所有参加这场会议的人都不允许带自己的契约对象进来。” 对方语气不变的继续说道。 “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莱顿看着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柄血色纹路在不断变动的短剑问道。 他看得出来,那柄剑里寄宿着一个血刃魔。 血刃魔,死血之王布兰德的眷族。 它们喜欢选择刀匠而并非魔法咏唱者作为自己与现实的锚定点。一旦成功降临到现世,它们便会鼓动那个刀匠去打造出一把“绝世魔剑”,而在锻剑最后阶段,它们便会蛊惑或者直接操控自己的契约对象为这柄“神兵”献祭开锋,让自己锚定点转移到那柄剑上。 所有挥舞魔剑的人都会被魔剑给控制。 一个在帝国流传颇广的寓言故事——某个年轻气盛的人为了打败某个自己原本无法战胜的对手,而去追寻一柄强大的“神兵”。经过许多磨难以后,他拔出剑打败了对手,但自己也陷入了嗜血的疯狂,最后迎来了彻底的堕落。 这个故事原型便是取材于被血刃魔所污染的武器。 “不好意思,我应该说得更明确一点。” 那人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魔剑,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突然凭空流下来几点墨绿色的液体。 莱顿感觉自己的以太域里传来了一阵痛苦,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低吼。 “是所有参加这场会议的失败者,都不能带自己的契约者进来。” 那人看着莱顿脸上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说道。 “毕竟在未来的新秩序下,你们这些失败者能有一番容身之地就应该要感恩戴德了。” 第十七章:恩赐教派 恩赐教派最初是由西蒙公爵一手创建的。 一个依照古代黑水王国三女神信仰教会基本构架所搭建的组织,旨在在黑水省独立以后能够快速取代圣灵教会成为新生黑水王国的信仰支柱。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西蒙将恩赐教派的本部建在了黑光城,一个月境崇拜传统比荆棘城更古老的城市。 不仅如此,西蒙给了恩赐教派的教长鲁道夫极大的权限。不只是在黑光城,在整个黑水省西部的纳库兰德地区,西蒙基本上是放任着恩赐教派在野蛮生长。 当时西蒙公爵的核心幕僚们一直都对他的这个做法表示非常的不安,认为给予他们如此大的自由有可能会反过来威胁到玫瑰宫对于纳库兰德地区的控制。 而根据莱顿所了解的信息,早在三年恩赐教派就已经有失控的征兆了。 他们扩大化了对于月境崇拜信仰的对象,不只是古老的黑水省三女神,恩赐教派的高层甚至希望将月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崇拜。 但奇怪的是,西蒙公爵一直没有出手控制这乱象。甚至直到去年恩赐教派明确拒绝了玫瑰宫方面的命令以后,西蒙也只是淡定的表示,那就任由他们去吧,等到明年一切都将重回掌控,而他们所扩充的影响力也会轻松落回自己的手里。 当时他脸上满是自信的神情,就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当然,无论当时西蒙公爵是有怎样的天才计划,亦或者有多么深谋远虑的布局,在他本人暴毙在大墓园圣墓以后,一切最终都化作了泡影。 而恩赐教派的事态则自然而然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的失控了。 但正是这个完全失控的事态,成了莱顿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是说文森特在接管了荆棘城以后,开始彻底肃清所有跟月境相关的组织了?” 恩赐教派教长,鲁道夫·波顿摩挲着镶嵌了十三颗宝石的神官锡杖,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的,无论是法师厅内部的密会,还是在奥法大学里发展的秘密社团,甚至是荆棘黑卫里的松散崇拜团体,所有跟月境崇拜有牵连的人员在最近全部都遭到了惨烈的打击,据说现在被捕的人员整个玫瑰宫的地牢都关不下了。” 莱顿额头微微冒汗的回答道。 不知为何,他在这个身材并不高大,脸上表情轻松随意的男人面前,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力。 就好像自己正身处于万丈悬崖边一般危险。 听到莱顿的回答,鲁道夫教长保持着脸上轻松随意的表情微微点头道: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像文森特这种内心深处极度傲慢,对于真正力量没有丝毫敬畏的人,应该从一开始就踢出局才对。但我们亲爱的公爵大人当时并没有把我的建议当一回事,可惜了。这么信任他的结果还不是被他给夺权,自己忙活了半辈子的事业全部被毁掉,太可惜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感到可惜的表情。 在文森特崭露头角之前,鲁道夫是玫瑰宫法师厅的前任首席宫廷法师,同时也是最被看好能够突破传奇领域的大师级巅峰强者。 但在西蒙加冕荆棘公爵的五年后,他便破例让尚未达到大师级巅峰文森特接替了鲁道夫的位置。当时已达到了大师级巅峰多年的鲁道夫向那个刚踏入大师级领域不久,还名不见经传的文森特发起了法师对决。 而那一战的结果,则是两人战平。 一个大师级巅峰与一个刚踏入大师级领域的魔法咏唱者在法师对决中战平,真正的输赢如何,任谁心中都有数了。 对于文森特而言,这是他作为焦痕贤者传奇的开始。 但对于鲁道夫而言,则是此生永远难以磨灭的心魔。 似是在品味了一番自己的远见卓识以后,鲁道夫教长继续问道: “所以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莱顿一头雾水的问。 “我记得玫瑰宫法师厅里起码有三分之二的魔法咏唱者加入了三女神密会吧,再加上奥法大学的社团与荆棘黑卫里的崇拜者,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把那么多人投入到地牢里的?他手底下有那么多愿意听从他命令的武装力量吗?还是说,我们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文森特大人是亲自一个个把人给抓进去的?哈哈哈哈哈……” 鲁道夫最后的那句话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但会上在座的其他人都配合着他笑出声来了。 在这种气氛下,莱顿也只能跟着勉强的笑了起来。 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在这种一片欢乐的氛围下,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笑声稀稀拉拉的平息了下来以后,鲁道夫看着他继续问道: “所以说,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一次,对方问得非常平静了,连带着整个会议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莱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随后小声说道。 “文森特他……突破到传奇领域了。” 鲁道夫大概沉默了有一分钟的时间。 被对方那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神盯得实在受不了的莱顿继续说道: “千真万确,三个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联手,配合他们各自的契约高级月境之灵,被文森特一个人就轻松制服了下来,我是借着自己契约月境魔物的特殊能力才勉强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突破到传奇领域的话,那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鲁道夫闻言脸上表情不断变幻,随即他深吸了几口气,好似在平静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语气生硬的问道: “然后呢?跟他签订契约的月境之灵是哪位虚无君王的眷族?” 听到这个问题,察觉到对方误会了自己意思的莱顿感觉自己的背后泛起了鸡皮疙瘩,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 “他大概不是通过月境晋升的……” “说谎!” 鲁道夫的声音让莱顿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一股恐怖的气势随着这声怒吼在整个会议厅里弥漫。 莱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就在这个瞬间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不是幻觉…… 抬起头,他看到鲁道夫的身边凭空有火星与灰烬飞舞,身上也冒出了如同余烬般的火光。 “他已经被星辰议会给永久除名了,除非第圣灵显灵,不然他此生都没可能通过星辰律法晋升到传奇领域才对……” 鲁道夫似是喃喃自语般的说。 又过了一会儿,他身边的火星与灰烬消失了,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在接下来的新秩序里,即便他晋升到了神域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但眼下,荆棘城里的陌客座星辰灯塔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下这点倒是有些麻烦,这样会严重影响到我们计划的进度……” 鲁道夫说着握起手中的镶嵌有十三颗宝石的锡杖走到了莱顿的身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说道: “所以就说说你的那个好办法吧,如何在月境的恩泽降临到黑水省之前,将荆棘城从那个自称‘第一公民’的文森特手里给拿下来。”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莱顿从对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这个意味。 近距离感受着对方身上涌动的浓郁魔力,莱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先前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对方也突破到了传奇领域。 于是,在那股炽热火焰魔力的威压下,莱顿满头大汗的回答道: “我找到了西蒙·瓦尔德子嗣,并且在玫瑰宫宫廷里布置了大量的暗手。现在只要有一个能牵制住文森特的传奇法师,就能保证能够将荆棘王座与星辰灯塔顺利抢回到我们的手里了。” 第十八章:入侵征兆 回到荆棘城后,威廉在玫瑰宫的会议厅找到了正在处理宫内外大小事务的文森特。 “会不会太忙了?要不要找些帮手来帮你分担一些?” 看着脸上已经有着些许疲惫神色的文森特,威廉问道。 能让一个刚刚突破入传奇领域的魔法咏唱者累成这样,想必最近他的工作应该一点都不轻松。 这也难怪,对于教会势力薄弱的黑水省而言,很多原本交给圣灵教会的事宜,现在都是要由世俗官僚集团来负责的。而前段时间对于宫内月境崇拜团体的大规模清洗,又造成整个行政出现了大规模停摆,到处都留出了空缺,但却又始终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补充上去。 之前文森特甚至还劝过威廉,那些涉及月境崇拜的官员可以暂时先缓一缓,等一切都恢复正轨了再处理。 但威廉强硬的回绝了这点,并表示处理月境崇拜者就是最优先的目标。 毒瘤必须先挖出来,否则等它们开枝散叶以后,就会像附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 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那些没人负责的职能部门现在都要由文森特自己负责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忙得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无数大大小的事情都要一一交给他请示批准。 根基不稳但又独揽大权的统治者就是这样的,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您说笑了,如果真有帮手的话,那我也就没必要这么累了。” 放下手中的卷宗,文森特苦笑着回答道。 接着他问道: “不过既然审判长您这么问,是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威廉坐到了文森特对面,摆弄着桌上的火漆印章说道: “我的建议是,先把那些不重要的事务重新划归到圣灵教会的责任范围内,你专心整顿宫内的事务外加培养自己的亲信,这样你在未来会轻松许多。” 对此,文森特则是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地问道: “但这样会带来两个长期的问题,其一,这样一来会不会又导致黑水沼泽独立性因为信仰再次受到帝国的钳制?其二,重新唤回圣灵教会的信仰体系会不会与您的先前的目标背道而驰?”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 您不会也说这是为了达到最终目标的必经之路吧? 看到对方的眼神,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的威廉回答道: “你说的这两个问题,无论是瑞尔皇室的统治还是圣灵教会的倒施逆行,在未来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在这方面你得把眼界放大一些。” 毕竟无论是瑞尔皇室还是圣灵教会,在未来都会被作为问题的本身被解决。 威廉没等对方的反应,继续道: “而我提出这个建议也是有自己考虑的,其一是因为之前西蒙对于圣灵教会的打压,现在在黑水沼泽残存的圣灵教会基本上跟月境崇拜沾不上关系。而他们又有着相对完整的组织架构,只要你给予一些支援,他们扩充起来不会太慢,能够极大程度的解决眼下人力不足的问题。” 对此,文森特担忧的道: “您说的这些优势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之前我们花了二十多年才逐渐摆脱他们的影响,而他们卷土重来可能不用两三年。如果重新让他们控制了黑水沼泽地区信众,那到时候教会又会成为中央教廷用来钳制我们的工具了。” “这个在黑水沼泽的圣灵教会将会跟白金省的中央教廷没有任何关系。” 威廉平静的回答道。 他接着说: “而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这一趟我去封印圣殿除了搞清楚了第八圣灵的圣像赐福原理之外,还有不少额外的收获。其中之一就是,现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圣灵教会其实都已经被教廷给放弃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现在都已经被帝国给放弃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威廉的眼神让文森特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 “什么意思?” 文森特不安的问道。 “我这一趟去红泉镇的封印圣殿,发现那里已经被浮肿教会给彻底毁掉了,甚至在那里有不少的月境魔物出现。我审问了他们的头目——那些月境魔物都是他们在最近召唤出来的,并不是饥腐女士召唤日上召唤的。” 这意味着,饥腐女士现在可以毫无阻碍的直接将力量投射到现世之中。 甚至可能,眼下有能力把力量投射入现世的不是只有饥腐女士。 想想也是,先前月境三女神选择了西蒙·瓦尔德作为自己的代言人想借此控制整个黑水省,那问题是,假如这个代理人被干掉了,祂们就会当做无事发生放弃自己的企图吗? 不,祂们只会选择重新寻找代言人,亦或者采取更加直接的办法。 尤其是在知道曾经的“灾祸”已经回来的情况下,祂们选择直接下场的可能性要更大。 “更大规模的入侵正在酝酿,文森特。而且这一切帝国高层绝对都是心知肚明的。证据就是,在你宣布了全面接管黑水沼泽地区以后,帝国之前在边境上囤积的那几个兵团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动作,因为他们不是用来警戒你们的,而是用来警戒未来会降临的月境魔物的。” 威廉甚至觉得,先前西蒙酝酿了那么多年的黑水王国独立计划,帝国高层可能也是知情的,但因为对于大局没什么影响,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干涉。 毕竟黑水省最终无论是直接被月境所掌控,还是被一个归顺月境的傀儡所管控,在他们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也正因如此,现在还留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圣灵教会成员可以肯定都是教廷的弃子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即便现在他们可能还对白金省的中央教廷有一丝幻想,在未来月境对黑水沼泽开始展开全面入侵以后,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在现阶段直接启用他们便是,到未来他们会成为我用来取代中央教廷的骨干力量。” 听到威廉的话,文森特只觉得背脊发凉。 现在是讨论未来应该如何接替取代圣灵教会中央教廷的时候吗?眼下的迫在眉睫的月境入侵该怎么解决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第十九章:倒计时 在听完文森特的疑问后,威廉笑了笑道: “你放心,即便是月境入侵也是要按照基本规律来的,现阶段除了通过崇拜者们零散的召唤一些月境魔物制造恐慌之外,它们暂时没有能力让军团规模的月境魔物降临到现世,我们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为入侵做好准备工作。” 月境的大规模入侵类似潮汐,有一个酝酿积蓄能量的过程。 毕竟军团规模的月境魔物,是不可能只靠签订契约锚定的。 虚无君王们需要先通过间接的影响现世,令现世产生足够令月境魔物们可以“呼吸”下去的氛围,才能长时间的维持月境魔物在现世的存在。 而那个氛围则是相应虚无君王所象征的领域,这也是为什么“死血之王”、“废墟魔神”祂们的入侵规模往往会更加庞大,因为祂们象征的领域便是毁灭,只要开始入侵就可像滚雪球一样以战养战。 而眼下蔓延整个大陆的枯萎病就是饥腐女士的准备工作之一。 威廉接着正色道: “但眼下有几件事情必须马上去办,不然月境的入侵时间说不定会提前。” 继续加大力度肃清月境崇拜教团,最好建立一支精锐的反应部队负责这件事情…… 在彻底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尽可能的减慢枯萎病的蔓延,要确保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 将黑水沼泽境内的所有星辰灯塔全部控制下来彻底关停,并且进行全面戒备…… 在记到这一条的时候文森特停了下笔,他抬头看向威廉道: “黑水沼泽境内一共有两座星辰灯塔,一座是荆棘城的陌客座灯塔,一座是黑光城的毒蛇座灯塔。陌客座灯塔那里之前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去做了,但黑光城那里的情况就稍微有些复杂了……” “是因为在那座灯塔的下面封印了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狂躁’吗?” 威廉好奇的问。 这是他先前从鸦羽先知那里得到的情报。 每个魔将都是虚无君王的左右手,是祂们所象征领域的延伸。 可以说除了很难以以本体进入现世的虚无君王,以及祂们所塑造的化身之外,魔将就是立于顶点的最强月境魔物。 一个神域级别的魔将被封印在那座塔下确实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但对此,文森特只是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魔将?那是什么?” “没什么……” 威廉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没必要跟对方说那里封印了一个神域级月境魔物的事情,毕竟眼下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轻飘飘的带过这个问题,威廉接着问道: “还是先说说黑光城那边到底有什么麻烦事吧,我之后要去一趟那里,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正好一起解决掉。” 于是文森特便将“恩赐教派”有关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威廉。 “你是说,他们将整个月境作为自己的信仰对象?” 在听文森特汇报的时候,威廉反复确认了几次。 这倒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情,毕竟作为拥有知性的神明,虚无君王们的信徒一般来说都是越虔诚越容易受祂们的青睐。就别说同时信仰十三个了,三女神教会这种同时信仰三个的已经可以说是到极限了。 像这种直接将整个月境都纳入自己信仰范围的教团,不要说能获得什么赐福,不直接触怒到虚无君王都算运气不错了。 但听文森特的说法,他们不仅是这么宣传的教义,还在那里组建了庞大的势力? 文森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另外现在黑光城虽然在名义上还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但那边的对玫瑰宫的命令响应得极为敷衍。先前督促对方加快速度清缴他们那边境内的月境崇拜团体,并且明确要他们优先处理恩赐教派,他们那边的回复却一直都是——找不到目标。” 换句话说,黑光城眼下可能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 说到这里,文森特像是回想起什么一般的说: “另外之前我这边收到的情报,在上一轮打击中跑掉的月境崇拜者,好像大多数也跑到黑光城那边去投奔恩赐教派了。” 那这个恩赐教派还真是生冷不忌啊…… 先前他们是通过星辰灯塔档案室里的那份资料实施的清缴行动。但因为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太差,加之文森特这边的人手太少,在最后的收网阶段还是让不少的月境崇拜者给跑掉了。 而根据事后的统计,这帮跑掉的人基本上是信什么的都有,不只是十三个虚无君王,甚至还有一些小众到信仰某些月境领主的。 这么复杂的成分恩赐教派也敢全部吸收? 要知道虚无君王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的,甚至有些虚无君王之间因为所对应的领域的天生矛盾,彼此之间的关系说是不共戴天都没问题。 祂们的信仰者们凑在一起岂不是互相之间狗脑子都要给打出来? 想到这里,威廉突然问道: “你之前的那个副官,就是那个叫莱顿的人,是不是也去投靠恩赐教派了?” 因为之前在银流矿洞跑出去的那部分矿工,都是被这个人用来献祭给了饥腐女士,以此用来完成自己月境魔物在现世的二度蜕变,所以威廉对于这个人有些的印象。 在清缴行动里,对方凭借着那个叫“无形饥者”的高级月境魔物侥幸跑掉了。 文森特点了点头道: “有消息是这么说的。” 在听到文森特的回答后,威廉回想起从【告死幽魂】那边传来的情报。 宫内的一些势力不出所料的秘密联系了那个瓦尔德家族的最后子嗣,而在联系的人中,还有先前法师厅跑出去的残余人员,其中就包括了莱顿。 如果是这样的话,恩赐教派的问题的就可以缓缓跟玫瑰宫的问题一起解决了。 所以威廉道: “那这个事情估计还是得由让你自己来处理,我出手太浪费了,毕竟是一次绝好的整顿宫廷残余保守势力的机会。” “为什么?” “因为不久以后,他们会自己过来找你。” 把大致的情况解释给文森特以后,对方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了,估计也只能这么做了。” 文森特叹息着说。 其实按照最稳妥的打算,威廉现在应该直接把【告死幽魂】的控制权转交给文森特。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在威廉离开之前,文森特问道: “审判长阁下,那您先前说的月境大规模入侵的时间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威廉的回答让文森特感觉现在有把剑悬在了自己的头上。 “最迟最迟,不会晚于今年的谷月。” 换句话说,他们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做准备了。 ………… 大厅外,几个人坐在鹿皮沙发上用各自的方法打发着时间。 奈泽玛尔默念着《凯恩新约》里的祷词做晚祷;卡斯在拿匕首削着一个柳橙;丽兹冒着星星眼在一旁等着他削完;鸦羽先知静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而罗伊则是所有人中最坐立不安的那个。 她不断地起身又坐下,时不时的还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走动。 又一次坐下以后,她看着一旁悠闲的众人压低声音问道: “所以说……他真的是威廉·凯恩吗?那个第八圣灵……” 第二十章:无信者 丽兹听到罗伊的话,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几次了啊?” “十一次了,加这次十二次。” 一旁闭着眼睛的鸦羽先知默默地回答道。 丽兹有些无语的对那个鸦人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向罗伊道: “你要是真这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本人呢?我觉得威廉挺好说话的啊。” 听到威廉这个名字,罗伊不由内心中一颤,随即她咬了咬下嘴唇小声说道: “我这不是好奇……” “不是好奇你为什么还要问上十二次?” 罗伊没有马上回答,好像在斟酌着自己应该怎么解释。 驱动她反复询问这个问题的情绪,确实不是好奇。 而是惶恐…… 她是从下水道飘来的一具浮尸上扒下的修女行头,并借此混进的圣灵教会。 而她对于神龛上摆放的那个八个圣灵的尊重,甚至不及她对于那具浮尸的尊重。 圣灵教会的教义,她就没有一天相信过。 她的母亲是圣灵教会的虔诚信徒,但她照样因为没钱捐款而被慈爱教堂给拒之门外,最终活活病死。从那以后,罗伊就认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圣灵的存在。 所以每当听到神父在讲台上让她们跪下向圣灵们祈祷,并表示只要祈祷圣灵们就一定能听到时,她都会在心里用自己从小在平民窟里学到的丰富多彩的脏话把祂们骂个遍,以此来证明所谓的圣灵都是个狗屁。 又因为只有第八圣灵带上了具体的人名,所以对于第八圣灵她骂得格外的多。 就如同她的那些同僚坚持祈祷成了习惯一般,她每天在心中痛骂威廉·凯恩与泰拉·瑞尔也成了习惯。 而现在真正的威廉·凯恩出现在她面前,她没道理不惶恐。 毕竟她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着神龛骂祂骂得最多的人了。 之前在路上,那个男人不断询问自己有关于封印圣殿情况的时候,她都是汗流浃背、战战兢兢的,生怕对方翻出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情,直接来一手圣裁。 “我就是想听听你们对于他究竟是不是第八圣灵的看法?” 斟酌再三,罗伊最后这么问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把目光转向了罗伊,这让她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过了几秒钟以后鸦羽先知开口了,此刻他的瞳孔已经转回了先前正常的人类瞳孔。 “他是我主的主,所以无论他究竟是不是第八圣灵,都不影响鸦群对于他的信仰。” 鸦人如此回答道。 一旁念完《凯恩新约》福音篇里有关第八圣灵祷词的奈泽玛尔简单的答道: “他说自己不是第八圣灵,那么眼下他就不是。” 眼下不是,但在未来他承认自己是的时候他便会是了。 卡斯正好给柳橙削好了皮,他几刀帮丽兹把橙子切成大小合适的几块,然后认真的说道: “虽然他强得不可思议,但我相信他是凡人,本质跟我们一样。” 三个人的回答虽然各不相同,但无疑都认同他就是威廉·凯恩本人这一点。 而按照教会的理论,这就意味着他就是第八圣灵本身。 罗伊的眼神转向了丽兹,这个小魔女此刻一脸幸福的吃下了几小块柳橙果肉,然后才对她说道: “你们人类的信仰我不是很懂啦,但就像我先前所说,这个问题你直接询问威廉他本人不就好了吗?” 罗伊刚准备说些什么,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让她“唔”的一声绷直了背脊。 “久等了,你说要问我什么?” 罗伊的脑袋僵硬得像钟表的秒针一般,一卡一卡的转向后面。 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了她身后。 “圣……凯……我什么都……” 罗伊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跪下来忏悔自己之前做过的种种。 “她说她想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第八圣灵。”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一旁正在吃着柳橙的那个魔女好心的帮她问了出来。 罗伊在心中暗叫不好,然后战战兢兢的向威廉说道: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威廉看向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问道:“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罗伊犹豫了一会儿以后,麻着胆子问道: “其实我就是想知道,您会不会像《凯恩新约》里说的那样,把自己虔诚信徒的祈祷全部记在心上?” “怎么,你的信仰很虔诚吗?” 威廉反问道。 在听到对方的问题以后,其实威廉心中是略微有些失望的。 能够真正击败虚无君王本体的力量,目前在威廉的认知中,好像只有残月结局里那个七圣灵的化身。 虽然那个力量相当于一道烟花或者一条流星,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需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去使用, 但好歹也能够作为一张底牌进行威慑。 而且现在也不是游戏,说不定未来能够找到改良的方法,可以不用付出那么大代价的使用。 因此重建与彻底掌握圣灵教会的这个目标,在威廉心中是有着极高的优先等级的。 先前在回来的路上,威廉向鸦羽先知详细的询问了先前在封印圣殿发生的事情。而在听完描述后,他对于罗伊这个做事务实,行事风格不会被各种条条框框所限制的神官,有了相当的期待。 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能在未来重建黑水沼泽的教会,乃至重建与彻底掌握整个圣灵教会的计划里发挥大作用。 毕竟像奈泽玛尔这种狂热的信徒,威廉实在不太放心让她去处理负责一些更世俗的事务。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更务实的人来负责会比较好。 但现在罗伊表现得像先前的奈泽玛尔那样对自己诚惶诚恐,却是让威廉不由觉得有些担心了。 这人不会一样是个狂信徒吧,只是隐藏得很深而已…… 听到“你的信仰很虔诚吗”在这个问题的瞬间,罗伊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她挣扎了一会儿以后,艰难地回答道: “我的信仰……当然非常的虔……” “这样啊?” 对方如此回答道,语气中掩盖不住失望的情绪。 终于在这沉重的心理煎熬下,罗伊终于熬不住压力坦白道: “不,其实没有那么的虔诚……” 意外的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罗伊有了一种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 随即她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说道: 奈泽玛尔闻言打算说些什么,但被威廉阻止了下来。 他平静的看向罗伊问道: “所以说,你其实是一个无信者?” 罗伊迎上了威廉的目光咬牙点头。 看着她脸上混杂着不安与坚定的表情,威廉笑了。 第二十一章:黑光城 “人选?什么人选?” 罗伊有一点懵。 而在听完威廉要在黑水沼泽地区重启圣灵教会的计划以后,罗伊的情绪便从“懵”转变为了“惶恐”。 她一个封印圣殿的普通神官,在教会里不过是司铎的教阶,怎么就突然就被委派了重建黑水省圣灵教会这个等级的任务了? 还是直接负责人? 她何德何能? “我只是让你去把封印圣殿发生的事情跟这里的主教说清楚,然后配合文森特的工作,在黑水沼泽重新规划教区,重新开设七大圣灵的教堂,然后开展传教救济活动而已,别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对此威廉是这样解释的。 “但规划教区与开设教堂这种事情是中央教廷大牧首才有权力……” 罗伊下意识回答道。 威廉冷笑着说: “其实我也打算先去试试联系中央教廷,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回应这边的要求。” 罗伊沉默了。 先前在红泉镇所发生的惨剧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了,圣灵教会已经把他们彻底抛弃在这里了。 但她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犹豫再三以后,她还是问了出口: “但您是知道,我是一个……” “无信者。” 威廉替她把话说完,然后道: “这不挺好吗?反正我第八圣灵名号也是被后人虚假创造出来的。” 虚假的偶像与虚假的信徒,对于宗教而言,大概没有比这样更合适的开始了。 ………… 在威廉的那个年代,纳库兰德地区并没有被包含在黑水王国的范围内。 实际上,即便是在整个大陆各个王国之间最为剑拔弩张,对领土最为渴求的年代,也没有哪个势力想过要把那里作为自己的征服目标。 因为在纳库兰德很难说有秩序这个说法,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里就好似整个维克大陆的下水道,亦或者说是一个流放地。 究其原因,因为一场现今难以追溯其起源的战争,使得纳库兰德的土地遭受到了永恒的诅咒。在那里无论种植什么作物,结出的果实都会干瘪而苦涩。而食用这里粮食长大的孩子相比于维克大陆的其他地方,要更容易受到畸形与疯癫的诅咒。 再加上这里除了附近的野兽格外凶残之外,并没有什么珍稀的矿物或自然资源,致使纳库兰德很多年来都是各大势力用来流放犯人的垃圾场。 而在统一战争期间,泰拉一世却是连这片土地也给征服了。 威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刷一个统一大陆的成就,毕竟像这种地方毫无疑问是不占领比占领要更省心。 而后的历史文献记录也证明如此,泰拉一世在位的时候,纳库兰德尚且还是单独作为一个行省存在,白金宫在那时也是不断投入资源希望能在那里建立秩序。 但在他儿子泰拉二世继位以后便叫停了这项援助,因为他发现这里完全就是一个财政的无底洞。于是彻底当甩手掌柜不干了,纳库兰德也在此后被并入到黑水省的范围里。 正因如此, 黑水省全境虽然在名义上都要听从玫瑰宫的管辖, 但实际上却是东西分治的情况。 当然, 说是东西分治也不太对,如今的这里就跟很多年前一样,很难说有统治这种秩序存在。 如果说经过这几百年的折腾, 纳库兰德有什么改变的话,那便是黑光城这座城市了。 这里原本是只是一个大型的聚落, 而如今成了一座围绕着星辰灯塔而建立, 基本上由星辰议会所控制的城市。 同时也是在这片无序之地上, 唯一还有着星点秩序的地方。 而这点秩序的唯一用途,便是保护这座星辰灯塔的运行稳定。 换句话说, 除了这个底线之外,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被打破。 “我怎么觉得这座灯塔相比于荆棘城的那座要大上不少啊?” 威廉看着远方从那座残破城市里拔地而起的,呈螺旋状直指苍穹的巨大灯塔问道。 他在荆棘城休整了两天, 在把众人的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完以后, 便直接赶往了黑光城。 实际上他本来还打算抽空回黄昏要塞一趟的, 毕竟在未来月境的入侵中, 那座要塞的地位举足轻重,很多工程都需要他自己亲自监修。但在他得知封魔符文的线路依然没有铺设完成以后, 便只得作罢。 荆棘城里的附魔师虽然多,但绝大部分都是以民间小作坊的形式存在,很多甚至只是家族流传下来了几套附魔的技术, 后人在依样画葫芦,那些附魔师的基本技术根本不过关, 完全达不到威廉要求的标准。 所以工程进度就这么一拖再拖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鸦羽先知回答道: “是这样的,这座灯塔在修建之初就考虑到这里复杂的环境, 以及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因此星辰议会基本上是把这座星辰灯塔与附近的土地给完全要塞化了。并且还安排了一整个战法师修会与两个魔剑士战团在里面驻扎,以防止任何可能的破坏。” 毕竟纳库兰德是整个维克大陆最为武德充沛, 民风淳朴的地方,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为了威慑那些人某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这点武力威慑还是要有的。 威廉看着塔上如呼吸般缓缓闪烁的漆黑光芒点了点头,随即笑道: “这么多魔法咏唱者跟魔剑士,基本上堪比没有被清缴过的玫瑰宫法师厅了,也难怪文森特对黑光城不肯配合自己的工作有那么大的怨气。要是他手里有这么多人,哪还会像现在这么的捉襟见肘。我听说他都跑到奥法大学去要人了,这不是胡闹吗?” 现如今法师厅里魔法咏唱者基本上都派出去带队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了,甚至就连负责护卫玫瑰宫的禁卫法师都不例外,现在宫里的安保是由威廉召唤的石像卫士在负责,可见眼下对于魔法咏唱者的需要有多大。 关键是这还没办法快速补充,即便是在星辰律法下,要培养一名堪堪可用的法师也是要五年起步,更别提现在星辰议会已经停止了对于黑水省魔法咏唱者的觉醒服务,长期来看,整个黑水省地区甚至都可能因此丧失掉法术方面的竞争力。 “审判长大人,这里的战法师跟魔剑士都是星辰议会的人,是星辰律法最坚定的拥护者,想要劝服他们恐怕不比劝服石头容易。” 猜到威廉在想什么的鸦羽先知提醒道。 威廉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接着问道: “你对他们这里的守备力量是怎么评价的?” 多年以来,鸦群一直在尝试潜入那座要塞把灵魂碎片给偷出来,尽管每次最终都是无功而返,但一来二去也是对这里的守备力量也算是摸得十分透彻了。 鸦羽先知立马回答道: “很强,不说外面驻守的魔剑士团,只论那座星辰灯塔的话,首先守塔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传奇领域强者,在塔中她甚至可以短暂的使用神域等级法术。而看守封印的则是两个大师级巅峰的强者,除此之外, 战法师修会在塔内有多处传送阵法, 能够随时赶过来支援……” 鸦羽先知越说越觉得有些悲观,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威廉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意。 “而且因为要塞内有专门的附魔师协会跟炼金协会……” “还有附魔师啊, 多吗?” 威廉惊道。 鸦羽先知沉重的点头道: “应该挺多的,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连巡查的卫兵都是装备着全套的附魔装备。” “那这可真是……” 先前他还在担心黄昏要塞维修进度的事情,现在这里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附魔师了,说是瞌睡碰到了枕头都没错。 “总而言之,按照我们首领的总结,那座要塞估计要到完全达到传奇巅峰的境界才能硬闯,考虑到里面还封印着‘狂躁’那个魔将,估计要神域的等级才能全身而退……哎,审判长您笑什么啊?” 第二十二章:毒蛇座灯塔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威廉立马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随即语气严肃的回答道。 说起以前的事情,威廉觉得必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先前的那个心态了。 不就是一个传奇级加上几个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吗? 不就是一些经过基本培训,能够为剑上附魔【锐利】、给盾牌上附魔【堡垒】的普通附魔师吗? 就这还会觉得激动? 当年给黄昏要塞铺设源质银回路的附魔师都要求得是大师级的水准,哪跟现在一样还得从家庭作坊里一个个挑出能用的来。 一想到这里,威廉顿时觉得内心五味陈杂,最终也只能感慨一句时代不一样了。 而看着威廉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一旁的鸦羽先知小声问道: “审判长大人,只是拿回灵魂碎片,我觉得这对于您来说应该没有太大难度吧?” 对于审判长实力的层次,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那是连“群鸦之父”也要尊称为审判长的传说人物,能够从噩梦之主的手上抢东西,进去取回灵魂碎片对于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即便是对上那个曾经是疯愚弄臣手下的最强魔将的“狂躁”,胜算也应该不会小。 但威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这么一想的话,事情果然还是有些麻烦。” 如果只是把碎片拿出来的话,对于他而言确实没什么问题。 甚至把“狂躁”这个魔将给放逐回去,也不会有太大麻烦。 但假如考虑要把那些附魔师全部都保下来,那就必须考虑到善后的问题了。 他自己、狂躁再加上有星辰灯塔加持的守塔人。 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一下子出现三位神域层次的存在,虽然有个纯粹是凑数的,但打到最后说不定整个要塞都会被夷为平地。 尤其是像“狂躁”这种打起来会对周围不断造成剧烈精神伤害的魔将来说,说不定打完了,要塞里的那些附魔师与精神抗性弱一些的法师都疯得差不多了。 还是说,得想个办法先让那些人都出来呢? 威廉在路上边走边想着解决的办法。 此时的两人走在离黑光城还有大概五六公里的官道上,如果是在荆棘城外,这种地方一般能够看到稀稀散散的商队,但在黑光城外,却是一片荒凉死寂的景象。 走在路上威廉甚至都有一种那座城市可能是个死城的错觉。 一阵携卷着尘土的烈风刮来,威廉立起了自己大衣的衣领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狂躁”到底是为什么会被关到这座塔下的呢? ………… 毒蛇座星辰灯塔,观星室。 由青金石构成的蜿蜒毒蛇的星图镶嵌房间的尽头,一个火红色头发的女人端坐在星图前冥想。 跨越月境的星界魔力源源不断的从那张星图上涌出,随即被这个女人用术式约束在这间观星室内不停的循环着。 魔力循环的速度越来越快,红发女人额头上的也不断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直到达到了某个临界,那些魔力终于逃脱了她的掌控,轰然四溢出了塔楼,逸散到了外界,随即逃离了现世。 女人睁开眼停了下来,不由地感叹道。 “神域究竟是个怎样恐怖的境界啊……” 拥有着星辰灯塔守塔人权限的她,在星辰灯塔的支援范围里,理论上能够调用的魔力是足够达到神域等级。但她的精神力却不足以驾驭那么庞大规模的魔力,强行使用起来就好像小孩子胡乱挥舞利刃一般,容易伤人伤己。 这时候观星室的门开了,一个身着刺绣有毒蛇图案法袍的侍从法师走了进来。 对方先依照礼节鞠了一躬,然后道: “抱歉打扰到您的修行了,但荆棘城那边又来了信件催促有关于恩赐教……” “以后再来这种信就别拿过来了,直接烧了吧。”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接着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然后再像平时一样回一封信件,就说我这里找不到他所说的那个目标。” “是,大人……” 那个侍从法师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应声答是,然后准备退出去。 但他被守塔人叫住了。 “等一下,感觉你好像对此有些疑问?” 侍从法师先是下意识地摇头,但在看到对方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以后,才犹豫着回答道: “大人,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去调查一下比较好,毕竟从没见到过荆棘城这么催过一件事情。” 红发女人回答道: “你知道黑光城这个地方,在要塞区以外到底有多少个类似的月境崇拜教派吗?要是我们一个个的去查,你知道需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吗?今天是恩赐教派,明天是祝福教派,后天是诅咒教派……他们就像野草一样,一茬一茬是永远割不完的。” 来这座城市当守塔人三年,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在黑光城要塞区以外的事情通通别去管,越管越牵扯不清。 “但是玫瑰宫那边只强调了恩赐教派这一个月境崇拜团体……” 对此,守塔人只是冷笑着回答: “对,我知道,但你知道为什么他只提这个吗?因为这个恩赐教派就是上任荆棘公爵西蒙自己搞出来的,他们现在没精力去消除证据,就只好把注意打到我们身上了。” 实际上早在她收到第一封来信的时候,她就托黑光城法师厅的关系去调查过了。 这个所谓恩赐教派,在鱼龙混杂的黑光城里不过就是一个二流的月境崇拜团体而已,根本就没有让他们离开要塞区去清缴的价值,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它们自己就会在这座城市的代谢中自己消失掉了。 想来荆棘城现如今这么着急着要把它给清缴掉,就是为了摆脱掉自己跟月境崇拜之间的关系。毕竟星辰议会那边都下达了命令,冻结一切黑水省境内法师觉醒与晋升的指标,现在他急了也是在预想之内的事情。 毕竟他文森特想要坐稳那个荆棘王座,可不仅仅是掩耳盗铃的把头衔改成个“第一公民”就行了,他至少要恳求到星辰议会与皇室的认可才有资格坐稳位置。 这几百年来,多少谋篡者在独立以后感觉自己不可一世,但等到星辰议会把法师的晋升与觉醒名额一冻结,便彻底哑了火,最后只得乖乖向帝国服软。 但想到这里,她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些不解。 为什么在下达了彻底冻结黑水省的法师指标以后,星辰议会那边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指示了。就连荆棘城那座陌客座灯塔的新守塔人的人选都没有安排。 这和平时的流程不太一样啊。 第二十三章:偷 看着侍从法师后退把门关上离开以后,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走到了一旁的附魔台前,从一个匣子中拿起了一个流动着雷光的封魔符文。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发动里面的通讯术式。 能被选为守塔人的魔法咏唱者,无不都是星辰议会中传承了数百年的古老议员家族的成员。而常年在观星室这种调动魔力如呼吸一般轻松的修炼场所,只要不是天资过于愚钝,基本上都能在任期内锻炼精神力摸到传奇的门槛。 在这个基础上,只要在议会稍微运作一下,便能拿到传奇的晋升名额,真正的晋升到传奇领域。 然而即便有如此优厚的条件,大多数议员家族天赋惊艳的年轻人都并不愿意来星辰灯塔进行修行。门槛只是一部分,关键还是这种修行方式实在太过于枯燥与乏味,并且一旦入灯塔内,便意味着彻底与世界脱节。 成为守塔人意味着在任期内完全属于星辰律法运行的一部分,不可以将任何个人情绪与家族利益带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不要说跟自己的家族保持联系了,作为守塔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使用,只能用灯塔本身的代号自称。 她当年自愿来到这个号称帝国下水道的纳库兰德,担任黑光城毒蛇座星辰灯塔守塔人,就是为了突破传奇境界,保住家族在议会里摇摇欲坠的席位。而如今她已然成功晋升了传奇领域,五年之期也快满了,在剩下的这一个多月里,她是真的什么乱子都不希望再在这座城市发生了。 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 天知道为什么最近会出这么多事。又是亡灵潮,又是第八圣灵显灵,又是月境崇拜教团活跃…… 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变革正在这片土地上酝酿着一般。 如果不是守塔人身份的约束,她真的想跟远在法环城的家族联系一下,问清楚星辰议会现在对于黑水省这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只希望黑光城这边别出什么乱子吧,最起码在这一个月内别再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她摊开了手,一团阴影在她的手上成型,随即蠕动变形成了一个漆黑的蝙蝠。 “去通知看守‘疯盒’的守卫这段时间把警备提高两个等级。” 这只由阴影构成的蝙蝠使魔拍着翅膀飞了出去,融入了灯塔外的夜色里。 她看着灯塔外深邃的夜空,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不去理睬要塞区以外的月境崇拜团体的话,眼下在这座星辰灯塔里唯一可能整出大乱子来的东西估计就只有那个封印着月境魔物的疯盒了。 好好负责好那里的安保,最起码把剩下的这个月安安稳稳的给渡过去吧。 除此之外,对于这个倒霉的地方,她也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了。 ………… 酒馆,又是酒馆。 威廉撑起自己的衣领,跟着鸦羽先知走进了一间弥漫着一股煮熟土豆气味的酒馆里。 为什么一扯到跟情报有关系的事情上,就总是绕不开酒馆啊。 威廉环顾着周围糟糕的环境,不由在心中抱怨道。 吧台上的老板此时正拿着脏兮兮的抹布擦拭着手里同样脏兮兮的酒杯,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顾客在看到此番情景以后都会放弃在这里点一杯的想法。 “两杯月光酿。” 鸦羽先知娴熟的坐到了吧台前,对那个眼神看起来有些呆滞的中年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吃力把一只眼转向了他,威廉这时才发现对方有一只眼睛是玻璃义眼。 “啪,啪。” 过了一会儿,两杯琥珀色的液体摆在了吧台前。 鸦羽先知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威廉没有作声,只是坐在他旁边摆弄起了那只杯子。 “唯有黑夜,别无他般……” 鸦羽先知压低了声音对那个老板说。 确认了切口的暗号以后,老板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 他从吧台下拿出了一张酒杯垫按在桌子上,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到了鸦羽先知的手边。 “这是星辰灯塔要塞区外围的守备地图,以及上个月守卫的轮换情报。这个月他们一直在提高警备等级,我们手下的使魔不敢探得太深,所以尽可能不要太依赖有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老板就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接着他继续说道: “如果需要我们掩护的话,在这片区域活跃的鸦群已经囤积了数量不少的魔爆石了,可以在要塞区的西侧城墙那边引爆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你可以从东侧的四号下水口潜入阴影之中进去,那边的魔力结界我们事先已经拆下来一个口子了。之后你就能进到星辰灯塔附近进行规模更深入的探测……” “等一下……” 鸦羽先知打断了对方的话,随即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威廉。 “这次我过来不是像之前那样负责星辰灯塔的勘探任务的,我们这次是打算直接去把目标拿出来。” 酒馆老板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一旁打扮得风尘仆仆的威廉,然后对鸦羽先知说道: “就你们两个吗,上一次我们尝试硬闯死了多少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他说的“上一次”指十五年前。 当时鸦群精锐倾巢出动,一位传奇级的“喙”与三位大师级的“爪”,配合着煽动黑光城暴动的十数位“羽”,直接尝试硬闯了那座灯塔的要塞。 但因为严重错估了要塞区的对于封印的防守水平,那次行动的结果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失败。 不仅当年的精锐战力全部折损在了塔内,事后整个黑光城的情报系统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整个鸦群直到现如今都没有完全从那次的损失中恢复过来元气。 “最近灯塔要塞区的防御已经完全收缩下来了,而且那个守塔人听说比起十五年前那位境界水平更高。一旦传出警报,她可以在半分钟内封锁掉整个要塞区的魔力。” 酒馆老板提醒到。 就这还没有计算把封印破开以后,释放出魔将“狂躁”的后果。 说这话的酒馆老板不认识威廉的身份。 他并不是鸦人,没有过在暴雨夜的梦境之中与群鸦之父产生联系的体验。 正当鸦羽先知准备向他解释的时候,威廉却是先说道: “我们不打算把灵魂碎片给抢出来,而是准备把它给偷出来。” 鸦羽先知闻言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审判长。 它本以为这一趟是审判长通过自己的伟力杀入要塞区,然后直接从毒蛇座的星辰灯塔里抢出灵魂碎片就撤离这种简单的操作。 但听这话的意思,他现在好像想要潜入进去把灵魂碎片偷出来? 所以他是不打算放逐掉那个名为“狂躁”的魔将,任由那个神域级别的月境魔物在这座城市肆虐吗? 还是说审判长是想等星辰灯塔与那个月境,可能还有恩赐教派先打个几败俱伤,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呢? 正当他思考着审判长这番计划的用意时,对方却是突然伸手指向了自己道: “具体来说,是由你来把它给偷出来。” 第二十四章:疯盒 “我?” 鸦羽先知闻言也指了指自己,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他没有搞清楚这是在唱哪出。 “是的,就是你。” 威廉点头答道,脸上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 “但我怎么可能做到?” 鸦羽先知问道。 鸦人是对于阴影系魔力的亲和性极高的种族,可以说每一个鸦人都有着成为潜行大师的潜力,实际上他本人的潜行能力也确实很强。 但这不代表说,他有能力直接潜入进星辰灯塔底下的封印室里,当着两个大师级巅峰魔法咏唱者的面大摇大摆的把灵魂碎片给偷出来。 尤其还是在象征着变形、金属与阴影这三系魔法的毒蛇座星辰灯塔下。 “我有一些方法可以帮你更好的潜入到暗影之中,至少可以让你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潜行到封印室里,而这就足够了。” 威廉回答道。 “审判长大人,即便我能潜入进去并且全身而退。但我主的灵魂碎片本身就是镇压疯盒的封印,揭下来会直接把魔将狂躁给释放出来。” 鸦羽先知提醒道。 封印着魔将“狂躁”的疯盒跟这座星辰灯塔是一体的,由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提供格位上的压制,而星辰灯塔则是负责为封印不断供魔。 而一旦把灵魂碎片拿下来…… “那这么多年来,疯盒的封印有被揭下来过吗?” 威廉问道。 “这怎么可能,最接近的一次是十五年前。鸦群当时一路打到了封印室里,但最终被守塔人给拦了下来。” 鸦羽先知说着,脸上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鸦群们可以在暴雨的夜晚通过群鸦之父的梦境精神相连,即便是逝者也可以在那个梦境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回忆。而那场失败行动的悲惨记忆,因为过于深刻而在那个梦境里经常浮现,就好似长鸣的警钟一般。 “换句话说,其实也没人知道,假如封印被揭下来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对吧?” 威廉继续问道。 “但封印被揭下来以后,无论是怎么样的光景,最终的结果都会是魔将狂躁被完全释放出来啊。” 鸦羽先知不解的回答道。 这难道还会有什么很大区别吗? “不,区别会很大……总而言之,还是先为你潜入到星辰灯塔封印室做准备吧。” 威廉说着站起了身。 见对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以后,鸦羽先知有些惶恐的问道: “无意冒犯,但审判长大人,但假如我要去偷灵魂碎片的话,那您要去干什么呢?” “我?” 威廉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封印有荆棘城火漆的信,信封上写有着文森特的签名。 “我当然是作为荆棘城的特使,受邀去见这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啊。” ………… 又是一次魔力的循环在观星室里崩坏逸散,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表情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一旦试图驾驭的魔力突破到神域的层次,就会不可避免的被脑海中刹那的杂念破坏掉平衡,然后导致整个魔法术式如同被抽离了基础的积木大厦一样瞬间崩塌掉。 这还只是最最基础的魔力循环术式。 要是在星辰灯塔里都只能是这个训练效果的话,那她这辈子都别想触摸到神域的门槛了。 过了一会儿后,焦躁的情绪散去,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仔细一想,精神力触碰不到神域的门槛好像也没什么。 等一个月以后,自己在星辰灯塔担任守塔人的任期一满,估计她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神域规模的魔力了。 放眼整个瑞尔帝国,除了坐在星辰议会最顶端的那几个家族之外,又有几个人能够在星辰律法之下获得神域的权限呢? 反正那其中不可能会有她。 正在她倚在窗边,思考着一些似乎对她而言非常遥远的事情的时候,观星室的门打开了,先前的那名侍从法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人,荆棘城……” “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以后荆棘城那边过来的信件全部直接烧……” 思绪被打断的她语气有些不爽的回了过头,却发现门口除了之前的侍从法师之外,还站着另一个人。 一个身着厚重皮质大衣,手里拿着一根铅质法术媒触的沧桑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观星室里浓郁的魔力好像都雀跃起来了,但这又好似是幻觉一般,那雀跃的魔力在刹那间又沉寂了下去。 在观星室里,整个星辰灯塔就是她感知的一部分,理论上来说任何人实力的深浅,她都可以在他们踏入这座塔的瞬间试探明白。 但先前那个侍从法师进门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他身后还有那个男人存在。 “大人,他是荆棘城派来的特使,手里有文森特署名的信……” 侍从法师说道。 然而守塔人甚至都没看向侍从法师一眼,她一直盯着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眼神都没有转开过。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守塔人摆手说道。 侍从法师看着不是为何表情突然无比严肃的守塔人,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毫无特色的男人,十分不解的行礼告退了。 “请问阁下该怎么称呼?” 守塔人小心的问道,甚至语气里都带上了敬语。 如果连她都无法判断对方的实力层次的话,那说明对方最起码跟自己是一个层次的,甚至可能比自己更高。 但她先前可没听说过荆棘城还有传奇层次的魔法咏唱者,一个搞不清来路的强者,这由不得她不谨慎。 “荆棘城的特使。” 那人回答,随即又感叹道: “之前我没想到这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会这么年轻,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对方同样也很客气。 外行?还是在装傻? 守塔人心想。 刚刚他的两句话起码暴露了他对星辰灯塔的两点常识性认知错误。 其一,大多数星辰灯塔都是用来培养各议员家族天赋者的,像荆棘城的陌客座灯塔那样,一直都由那个不甘心没能突破到传奇的老家伙把持才是稀奇事。其二,在任期内,守塔人是不能用自己的名字自称的。 “毒蛇座的守塔人。” 她警惕着回答,然后问道: “那么请问一下特使阁下,您这一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当然是过来确认这边是否收到了先前玫瑰宫的信件,文森特担心那些信不小心被你的手下给烧掉了。” 对方在说“不小心”这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并且边说边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 “他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亲手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里,并且保证你会看完。” 过来给我施压吗? 守塔人心想。 原来这才是文森特敢上位的底气吗,一个最少传奇中阶的魔法咏唱者。 “没兴趣,我这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但对此,她却是非常冷淡的回答。 任期就一个月了,她真不想再蹚什么浑水了。 对方却是好像知道自己会这么回答一般道: “我知道,你们对那个叫恩赐教派的月境崇拜组织没有什么兴趣。但有意思的是,他们对你们却是很有兴趣。准确来说,对于你们的一件东西很有兴趣。” “什么东西?” 她立马问道。 因为一些不好的联想,她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疯盒,我们收到情报,他们想把疯盒的封印解开。” 第二十五章:行走于阴影 守塔人在听到“疯盒”这个词以后,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自己先前还在想着任期的最后一个月里只要那个封印不出问题就好了,结果事情却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直接通知要塞区的各大负责人开展作战会议了。 不对…… 这个冲动的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守塔人很快冷静了下来。 为了保证疯盒的封印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黑光城星辰灯塔下封印着魔将“狂躁”的事情一直都是最高机密,这么多年来即便是荆棘城玫瑰宫方面也是不知情的。 而现在从这个特使的口中听到了“疯盒”这个词,无论“恩赐教派”是不是如他所说的妄图解开封印,最起码都证明了这个机密被泄露出去了。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她语气严肃地问道,说话的时候甚至调用起了星辰灯塔内的魔力制造威压。 庞大的魔力化作无形的威压层层叠叠的加持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即便是传奇领域的强者都会要露出不适的表情才是,但眼前这个人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们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从叛逃到恩赐教派法师厅的成员没来得及销毁的文件里得到的消息,所以才特意过来提醒你们。” 对方表情如常的回答道。 这番说辞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她从对方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毕竟他基本上都把这个球给踢到那个“恩赐教派”的身上了。 至于恩赐教派是怎么知道封印的事情,以及他们为什么要去解开封印,还有他们要如何攻破这里固若金汤的守备…… 这些细节的问题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连提都没有提。 反正都跟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他只是过来负责通知一下这件事情而已。 之后星辰灯塔方面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自己的决定,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小伎俩…… 守塔人心想。 即便对方能够提供证据又如何?他自己也说了,他们手里只有文字资料可以证明这件事情,而文字资料想要作假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她要是真的就只听这个人的一面之词,立马下令要塞区的力量去清缴恩赐教派才是正中了荆棘城方面的下怀,完全被人拿来当枪使。 “那么请您回去告诉文森特阁下,非常感谢他的提醒,我们会继续加大对于疯盒封印的警备力量,不会给恩赐教派这种宵小可乘之机的。” 守塔人如此回答到。 言下之意,我们会继续收缩力量保护好封印的安全,至于去清缴恩赐教派的事情就别指望了。 果然,听到她的话,对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的变化。 “这样真的好吗?只是在这里收缩力量,不主动出击解决隐患的话,相当于把主动权让给了对方。” 对方语气低沉的说道。 对此,完全看穿其把戏的守塔人冷笑着道: “如果您能清楚对于那个封印我们的防守力度,就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别说一个先前根本没有什么名气的恩赐教派了,十五年前那个神秘组织“鸦群”不一样在这里折戟了吗? “无论多精妙的防守都会有其漏洞的,只有把隐患解决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对方表情诚恳的继续劝说道。 “不用了,麻烦帮我转告一下文森特阁下……又怎么了?!” 守塔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观星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先前的那个侍从法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他甚至都没有顾及一旁还有外人存在,迎着守塔人含怒的眼神就走了过来。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守塔人的情绪由愤怒转变成了慌乱。 “大人,封印室那边刚刚来消息,封印疯盒的圣物被偷走了!” “什么?!” ………… 毒蛇座星辰灯塔,地下塔基。 鸦羽先知缓缓行走在阴影中。 在他的视线里,万事万物都好似被影子给笼罩一般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而只要他走动起来,那些影子便会被拖成长长的残影。 而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将极为孱弱的回响传入他的耳中。 晦暗、孤寂。 他就好像走在这个世界的投影之下一般,即便是与这里的守卫擦肩而过,他们也丝毫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以他专家级的阴影系法术水平,原本是没办法像这样完全行走在阴影之中的。 但是…… 鸦羽先知摸了摸自己胸口别着漆黑深邃的胸针。 原暗之冠。 盗贼工会的镇会神器,曾经是盗贼工会历任会长的身份象征。只要戴上它,便能让佩戴者完全变成阴影的化身,行走在他人所无法看到的阴影之中。 但这个神器已经消失一千多年了,盗贼工会甚至为了重新找回它建立了一个名为“暗冕”的分支,满大陆寻找着它可能存在的消息。 没想到居然是在审判长的手里。 鸦羽先知一边感慨着,一边躲过了一队暗影侍灵的巡逻队,然后又绕过了几个布置精妙的魔力陷阱。 身处在阴影之中的时候,那些原本设计隐秘的触发陷阱在他看来就好似滴在羊皮纸上的龙血墨一般刺眼。 所谓的阴影,便是没有光的状态,而光又是组成现世一切的创质。 因此阴影代表的便是未知与隐秘。 就好似创世之前的模糊不清的,不能被任何感性所认知到的状态。 阴影系魔力是个伪命题,因为阴影本身便是代表着一种什么魔力都不存在的状态。在十三系法术中,唯有阴影系是在将魔力不断驱逐以此塑造一个暂时的隐秘空间。 而在完全行走在阴影中的他看来,无论那些陷阱或警报装置有多隐蔽,只要是由魔力驱动,就都好似黑暗中的火光一般耀眼。 一路闲庭信步的走到了封印室的门前,他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跟着轮换的守卫走了进去。 尽管鸦羽先知从来没有亲身来过这里,但他对于这里却是无比熟悉。 在群鸦之父的梦境中,十五年前那场惨剧的清晰记忆历历在目。 鸦群经营多年的高端战力于那一役折损殆尽,后续星辰议会的报复性打击使得整个组织都差点陷入了崩坏之中。尽管群鸦之父因为永恒的沉睡无法回应他们,但在那以后所有的鸦人都能在梦境里感受到他的悲伤。 当然十五年过去了,这里的布置相比于先前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封印室里相比于之前的严密的防守要更加的……松懈了? 鸦羽先知一时间没敢动,生怕这是一个陷阱。 在梦境的记忆里,整个封印室到处都是魔力陷阱,周围的塑像全部都是随时能够被唤醒的自律傀儡。而守备的人员光是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就有五个,其中有两个还是大师级巅峰。 事后鸦群在分析那次悲惨失败时还极为不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不计代价的守护那个封印。 要知道维持这么多魔力陷阱与魔力傀儡所需要的资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把五个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安排在这么个地方,即便是对于星辰议会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浪费。 而在遭受过一次入侵以后,原本应该更警惕的封印室里,现如今的守卫力量连当年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鸦羽先知在之前还听那个酒馆老板说过,现任守塔人因为不想在自己任期的最后出现差池,已经提高过几轮要塞区的防御等级了。 连要塞区的防御等级都提高了,没理由封印室的防御等级不提高啊。 这是为什么呢? 还是说,现在这个守卫水平才是常态? 当年那个堪称奢侈的防御配置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鸦群会过来? 有谁告诉了星辰议会鸦群的行动? 第二十六章:解决方案 鸦羽先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思考太久。 毕竟眼下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封印室里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地方。 他绕过了周围密布的魔力陷阱,绕开了那名气势惊人的魔法咏唱者,在阴影中穿过了无数森严的戒备,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封印室尽头的疯盒旁边。 鸦羽先知按耐住了内心深处的激动之情看着疯盒的封印。 这么多年来,他是鸦群中第一个走到这个地方的人。 疯盒是一个被焊死在地台上的正六面体金属盒,疯愚弄臣手下六大魔将的形象分别雕刻在了盒子的每一面上。 偏执、焦虑、抑郁、空虚、恐惧。 以及被焊死在地台上的狂躁。 它们象征着令人陷入疯狂的六种情绪,同时也是疯愚弄臣力量的六大体现。 整座地台与星辰灯塔相连,由星界回路导入现世的魔力沿着塔身的结构聚到了盒子上的封印上,再由盒子上方悬浮的漆黑鸦羽提供格位上的压制。 相比于封印室内其他地方的无数戒备,到这个疯盒这里,因为担心发生不同性质魔力对于封印本身干扰的情况,周围没有设置任何的禁制或者防御结界。 鸦羽先知此刻好像只要伸出手,便能把那片灵魂碎片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他做不到。 此刻身处于阴影之中的他,除了使用同样性质的阴影系法术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他甚至都无法触碰到那片灵魂碎片。 想要把它拿到手,就必须摘下胸前的原暗之冠。 届时他将会暴露在这座封印室内,需要独自面对整个封印室里的守备力量。 同时他没办法在拿下那片碎片后立马使用传送魔法离开,因为整个封印室都被施加过封锁空间的禁制。 “审判长大人,希望您的判断没有错。” 又过了一会儿,鸦羽先知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了胸前的原暗之冠。 坐在封印室中间冥想的那个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猛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那人手里紧紧握住了一片漆黑的虚幻鸦羽。 ………… 守塔人在听到封印圣盒的圣物被偷走了以后,直接扔下了观星室里的人,化作了一道阴影飞速的赶往了封印室的方向。 然而等她塔基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之前还在观星室的威廉此刻已经站在这里等着她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是怎么瞬移到这里来的,直接一把扯过了一旁封印室的负责人激动的问道: “封印圣物被偷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已经让你们把警备等级提高两个级别吗?” “大人,刚刚有一个……” 那个负责人战战兢兢的把先前发生在封印室里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有一个不知来路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了所有的守卫潜入到了封印室的内部,并且将疯盒上的圣物给取了下来,期间他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会发生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但在对方在即将离开封印室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封印室的看守者们在看到对方手上握着的圣物之后立刻就追了上去,而这时候对方却是又一次的消失在了门外了。 说到这里,这个负责人看着守塔人脸上不断阴郁的表情马上提出了建议: “大人,我们现在马上就动员要塞区全部人力去找他……” “动员你个头!现在封印室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守塔人暴怒的吼道。 既然对方逛戒备森严的星辰灯塔就跟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那等他跑出去以后,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黑光城里,他们就是全部累死都休想再把对方给找出来了。 眼下要紧的事情是该怎么面对那个神域等级的魔将“狂躁”。 “封印室的人员全部都撤出来了,备用七十七层封印法阵也全部打开,目前‘狂躁’还没有突破。” 那人马上说道。 一旁的威廉开口道: “突破是迟早的事,魔将作为虚无君王之下最强的月境魔物,只靠封印法阵是别想关住它的。” 守塔人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但她也深知对方的话没有错,失去了圣物对于魔将的格位压制,只是堆砌魔力规模的话,除非魔力规模大到产生质变的程度,否则是绝对不可能完成封印的。 她做了个深呼吸咬牙道: “按照之前的预案,立刻联……联系星辰议会告知这里的情况,然后整个要塞区全员进入战备状态,在议会的增援到来之前,一定要保护星辰灯塔结构的完整!” 说到联系的时候,她略微的犹豫了一下。 因为一旦把这件事捅上了星辰议会,那就代表她这五年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全部白费了。即便她突破到了传奇领域,她家族在议会中的位置也将不复存在。 “你这就是在让他们去送死。” 威廉闻言说道。 接着他无视了对方那仿佛能杀人的眼神继续说道: “换算成魔法咏唱者的实力,一千年前的狂躁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域巅峰,而且它作为月境魔物,在现世塑造的身体强度也要强过人类很多。这场战斗,传奇以下就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留再多在这里也没有。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在封印还没有被完全破除前立马疏散这里的所有人。” 听完威廉的分析以后,她好似也冷静下来了不少,过了好几秒她才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有着传奇巅峰的实力吧?” 对方先前能够在星辰灯塔的限制下使用传送法术,这起码也是有着几近神域等级的魔力操控能力了。 只可惜在星辰律法下,他永远没机会踏出最后一步。 威廉耸了耸肩道:“差不多吧。” “那你跟我一起进封印室继续加固封印,撑到星辰议会的增援来到为止。” 威廉闻言面露难色。 “放心,主要的工作是由我来做,在这座塔里,我能调用的魔力规模能够到达神域。并且……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这次事件只要能顺利解决,我会在报告里写明你的情况的,星辰议会从来不会亏待真正的天才。” 对此,威廉状似犹豫了几秒后才点了点头。 接着守塔人看向了旁边的封印室负责人道: “你赶快去疏散要塞区里的所有人到黑光城里……”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接着她说道: “让战法师修会与魔剑士团的人进城以后别闲着了,按照先前收集的情报,把那个叫恩赐教派的月境信仰组织给端了,说不定那个偷走了圣物的人就在里面。” “大人,那后勤人员该怎么办啊?总不可能让他们一起去参加清缴任务吧?” 那人小心的问道。 要塞区除了战斗人员之外,还有不少的后勤人员,其中就包括附魔协会与炼金协会的人。 “到时候城内的情况恐怕会很复杂,要不要留一些人保护他们?” 他继续问道。 “不如干脆把非战斗人员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这时候,威廉对犹豫的守塔人说道。 说着,他从空间裂隙里拿出了六颗苍蓝色的虚空结晶与一个封印了坐标的封魔符文。 “安全的地方?那是哪里?”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六颗虚空结晶道。 六颗那么大的虚空结晶,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了。 “先前我在哀伤山脉南部那边设置过一个传送坐标,可以先让非战斗人员先去那里躲一下。” 他说着把东西交给了一旁的那个负责人,而对方接下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这……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 他哆嗦着说。 “是借给你。” 威廉补充道,接着他说: “赶紧带非战斗人员去那边避难吧,这里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那人有些惶恐的看了一眼守塔人,后者点了点头道: “就按他说的去做好了。” 对方只是提供施法媒介与坐标,施法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对方是没办法隔空干扰到传送门安稳的,因此这也不存在什么危险因素在里面。 再说,能够毫不在意拿出六颗虚空结晶的人没道理会觊觎这么几个附魔师与炼金术士。 第二十七章:虚饰 威廉与那个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走在通往封印室的隧道里。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直到临近封印室大门的时候,守塔人才说道: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我就不会问什么‘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或者‘是不是确定要这么做’之类的话。但假如事情完全失控的话,我会尽可能让你能够跑出去。” 对此威廉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其实不用勉强。” 接着他又说道: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本应该是可以完全避免的,玫瑰宫方面给出的提醒已经够早了。” 对此,守塔人边叹气边说道: “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封印室的门打开了, 此时的房间里已经被无数繁复的术式封印给照得通亮,七十七道封印加持在了房间尽头的那个疯盒上。 疯盒现在看起来倒是跟先前一样的平静,丝毫没有任何躁动的样子。 除了原本应该漂浮着灵魂碎片的地方空空如也之外,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根据之前守在这个房间里那个看守人的描述,他先是在封印室的门口目击到了那个窃贼手握着那个圣物,回头一看疯盒上的圣物已经不见了。 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感受到封印室里进来了人。 如果不是对方在最后离开前不小心暴露自己了的话, 他可能都没时间拉响警报开启备用的七十七道封印。 “那个窃贼最后应该是故意暴露的自己。” 看着封印室内不断变动的封印, 守塔人突然说道。 “为什么要故意暴露自己?就为了挑衅吗?” 威廉随意问道。 “我不清楚……可能是为了给我们反应的时间,让我们能够把备用的封印打开,并且稍微拖一下魔将狂躁突破封印的时间。” 守塔人思考着回答道。 “会是这样的吗?” 威廉敷衍的说道。 “但说实话,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做法太冒险了。当初星辰议会在设计这里的时候,完全不敢保证后备的封印措施能够撑住多久的时间,倒不如说这个东西最初就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没有注意到对方敷衍的态度,守塔人凝重的看着这个封印说道。 七十七道封印到现在都没有一道被破开可以说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了。 毕竟狂躁作为疯愚弄臣手下的第一魔将,其凶名在一定的圈子里可以说是广为流传。 基本上它每次降世都会引起巨大规模的灾难,是真正神话中的存在。 它降临到现世的记录一共只有三次。 第一次降临记录远在白银纪元,只是语焉不详的提到它逼疯了沸腾平原上一座大城市里的所有人,最后是三位神人英雄打破誓言才成功将它给放逐的。 第二次则是在一千年前终焉守望者们活跃的年代,它在第二次入侵的前期伪装成了巴洛克王国的“疯王”福克斯三世。然而讽刺的是, 在这名假疯王统治期间,巴洛克王国的国力竟然还上升了,在‘狂躁’的指挥下,巴洛克王国一连赢下了多场与科斯帝国的战争。而它也是因此被手下的宦官所怀疑,他秘密找来了审判席调查自己国王的异常, 最终审判席揭穿了它的身份,并最终将其放逐回了月境。 而第三次则是星辰律法推广的那段岁月,狂躁来到了纳库兰德想要破坏这座星辰灯塔的修建。这一次它是被大贤者叶芝所击败,并被封印在了这座灯塔的塔底一直至今。 “所以说我们现在……” 守塔人盯着疯盒准备跟身边的这位荆棘城特使说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却不想对方已经无视了那些封印禁制径直的走了过去。 ………… 把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给拿到手,对于威廉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这里的守备力量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固若金汤,但对于他而言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问题在于怎么在解开封印之前把要塞区里的人给疏散走——尤其是那些附魔师与炼金术士。 毕竟“狂躁”在魔将中也算是比较讲究排场的,打起来的时候动静比较大, 要是就这么把它给放出来了,等威廉把对方给放逐回月境以后,估计整个要塞区也剩不下几个神智正常的人了。 所以他要在解开封印之前把这里的人全部给疏散走——最好还是疏散到自己的地盘上去。 他在来之前他已经通知过奈泽玛尔与卡斯,一定要好好安顿那些过来的宝贵技术人员了。 一边想着,威廉穿过了那七十七道华而不实的封印来到了疯盒的面前。 因为疯盒的封印从来没有被人解开过,所以除了封印被解开后会把狂躁放出来这个结果之外,没人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会有很大的动静吗,还是悄无声息的突破呢?狂躁是瞬间就冲破封印,还要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出来? 他们一概不知,毕竟也没有人会为了搞清这个而把封印揭下来做个实验。 他们甚至可能会认为那些备用的封印还能为自己争取一定的时间。 所以威廉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让他们误认为灵魂碎片被偷走了就行了。 无视了身后那个女人的声音,威廉看着疯盒上方空无一物的地方,缓缓伸出了手。 随即,一片阴影被威廉撕开,他从那阴影的掩盖下拿出了一片漆黑的虚幻鸦羽。 鸦羽先知根本就没有把灵魂碎片给偷出去,封印其实一直都没有被解开,他只是在原暗之冠的加持下,用阴影系法术掩盖住了那片灵魂碎片的外形与气息。 而封印室那个守护者看到鸦羽先知手里拿到的那个灵魂碎片,却也是货真价实的,不然没办法骗过那个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 只不过鸦羽先知手里的那片灵魂碎片其实是威廉先前在圣墓里拿出的那片。 按照威廉的估计,对方在发现封印疯盒的圣物被偷走以后,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在魔将狂躁随时可能把手从疯盒里伸出来,抓起周围什么东西使劲砸的情况下,把脑袋凑到旁边检查封印圣物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 他们会像现在这样,直接拉响警报开启备用的封印,把所有人员全部撤出来严阵以待。 这样才符合正常人的想法。 当然,万一对方真不按套路出牌,硬要死心眼的去检查那个灵魂碎片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的话。就结果而言,对于威廉来说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大不了那个时候再硬闯,起码不会影响到他把灵魂碎片给拿回来。 但对于要塞区里的那些人,他就只能深表歉意了。 毕竟他已经尽过自己的努力了。 还好一切顺利。 随着威廉把那片灵魂碎片从疯盒上方拿下来,疯盒瞬间裂开了几道裂隙。 与此同时,加持在疯盒旁边的七十七道封印发出了一阵阵如瓷器碎裂般的声音。 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破碎了。 “啊……” 一个深沉恐怖的声音回响在了整个封印室里。 第二十八章:平静的“狂躁”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守塔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她看到那个荆棘城的特使突然把手伸向了疯盒的上方,随即一片阴影被破开,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他握在了手中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周围那些原本看似稳固的封印,就如同湖面上的薄脆结冰一般绵延开裂。 封印一个接着一个的快速破碎消散。 先前这七十七道封印固若金汤的模样全都是假象,在魔将这种顶级月境魔物的力量下,它们能够提供的保护不堪一击。 有什么东西从疯盒里面滚了出来, 但封印碎裂时发出的强烈光线让她没有看清。 还没等她的眼睛适应那光线,一声如叹息一般的声音在整个封印室里回响。 “啊……” 深沉、悠远。 好似一个临死之人的回声。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守塔人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变得迟缓了起来。 她就好似被拉入到了一个长长的梦魇中一般,一切都变得离她十分的遥远,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无法移动自己身体的分毫。 在这种感觉下,她丧失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嘴角也开始有涎液流出。 “呵呵呵哈哈哈……” 一个女性的痴傻笑声回响在了自己的耳边, 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自己曾经在法环城疗养院照顾过的裂魂症患者。 又过了一会儿后,守塔人突然意识到这个笑声不是从别的地方,而就是从自己的喉咙里传来的——她正在不由自主的傻笑。 那个魔将仅仅是一声叹息声,就让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作为这座星辰灯塔守塔人的她终于得到了灯塔的支援。 庞大的魔力从灯塔顶端的观星室涌出,回旋在她的周边为她屏蔽了这恐怖的精神伤害。一瞬间,她好似刚刚奔跑了万米一般不断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浸透,她颤颤巍巍的支撑着自己不会马上倒下。 直到这时,她这才取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那个特使怎么样了? 神智刚刚恢复, 她便马上把目光投向了封印室尽头疯盒的位置。 即便她在星辰灯塔的支援下,也只是堪堪能抵挡住那个魔将的精神污染, 而那个人靠的那么近,怕不是…… 随着目光转向在封印室的尽头,她看到令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 把灵魂碎片收起来以后,看着正在不断开裂的疯盒,威廉不由地提高了些的戒备。 魔将是虚无君王领域的次级延伸,相比于数量好似无穷无尽的其他眷族, 每位虚无君王的手下拥有的魔将数量最多不过两手之数。对于虚无君王而言每折损一位魔将,都是一个极为惨重的损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甚至称魔将为虚无君王力量的碎片也不为过。 而在虚无君王的本体或化身无法亲临现世的情况下,魔将便是理论上能够在现世出现的月境魔物顶点。 或者用一个更加直观的例子举例——因为它们与虚无君王领域之间的密切联系,只有用与它们主人相对应的审判武装,才能够彻底的将魔将给消灭掉,否则那便只是将它们从现世放逐而已。 也就是说,即便是威廉也只能把这个叫做“狂躁”的魔将给放逐回月境,而不能彻底杀了他。 即便是一千年前也不能。 因为狂躁的主人是疯狂与痴愚之弄臣瓦尔克。 祂十三位虚无君王中,唯一一位在与欺月者德穆歌的赌局中获胜的君王。 因此瓦尔克没有相对应的审判武装,因此祂手下的魔将也没有人能够将其彻底杀死。 当年审判席将虚无君王们手下的魔将几乎都杀了个干净,以此大大的削弱了月境的力量,但唯独对于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审判席却是一直无可奈何。 所以,为了现在这场高规格的战斗,威廉特意去宝物殿换上了一套对策的装备,以保证自己万无一失。 低吟者之衣、沉眠指环、安息之印、冰心之坠…… 如果是在游戏中,此刻他对于狂乱状态的精神抗性大概快堆叠到完全免疫的程度了。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代价的。在游戏里异常的精神状态虽然非常多,但归类起来大致分为两个大类——狂乱与迟缓。一方的抗性叠高,便会导致另一方的抗性下降。 这两个方向的抗性不可兼得。 除此之外,威廉所携带的法术媒触还是极为克制对方的金属系法术的神器【死铅】。 金属系法术,也被称为死亡系法术。 金属作为创质凝固结晶的最终阶段,象征着无限的可能变成最为冰冷的现实。 对于魔力而言,丧失了所有的可能性,便是真正的死,因此也被称为死亡系法术。 所以对付像“狂躁”这种专精于精神污染的月境魔物,使用死硬的金属系法术对抗最为妥当。 狂躁的精神攻击能够令火焰系法术提前引爆,能够令风暴系法术彻底失控,但唯独无法对金属系法术造成任何的影响。 这是当年他在巴洛克王国王宫刷狂躁副本时积累下来的经验。 做好了完全准备的威廉看着那个不断冒出裂缝的疯盒严阵以待。 随着“咔”的一声,封印着狂躁的疯盒彻底碎裂开来了。 一个两人多高,身着灰白色结晶铠甲,皮肤材质宛如石像般僵硬的人形生物,从那个金属盒子里摔了出来。 期间它也没有做任何的保护动作,就这么任由自己滚下了地台,一路滚到了封印室的地板上,一直到它撞到了封印室里的一根柱子上才停了下来。 即便如此,它也没有什么做出任何的动作,甚至都没站起身来,就这么仰面的躺在了地面上,眼神呆滞。 过了几秒,它发出了“啊……”的一声长长的哀叹,那声音里仿佛满溢着对于世事无常的不满,与对造化弄人的不甘。 威廉听到了它的这声叹息,顿感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阵迟滞。 不是狂乱效果,是迟缓效果…… 感受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钝,威廉的脑海里立马意识到了问题。 难道对方不是狂躁?所有人都被骗了? 但现在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些了。 威廉立马把自己身上加持的多个狂乱抗性buff全部驱除,然后不断地往自己的身上释放针对迟缓效果的抗性法术。 同时还从身上不断取下狂乱抗性的饰品扔进储物空间里。 现实不像游戏那样,可以通过呼出菜单时停的办法一秒切换装备,威廉的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二十多秒钟。在此期间,他一直提防着对面可能会有的攻击。 假如要是对面这个时候突然攻过来,那他也只能拖着严重的负面状态跟对方战斗了。 但对方没有,它依旧是一脸呆滞的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甚至连叹息声都没有再发出一次。 等威廉重新施加好了状态,它也依旧如此。 威廉走到了那个魔将的旁边。 对方此刻仍然没有动静。 威廉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魔将是狂躁本魔没错…… 它长相与盔甲的样式都是曾经狂躁的样子,就是盔甲与皮肤的颜色都从鲜艳的火红变成了死寂的灰白。 另外它的行为模式也从之前癫痫发作一般的模样,变成了现在漠视周围一切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威廉拿手中的死铅法杖戳了戳对方头。 “狂躁”终于有了反应,它一脸呆滞的把脸转向了威廉。 接着它吃力的张开了嘴,像个弱智儿童一样口齿不清的对威廉说: “斋祸……窝的住仁瓦尔克说,泥一定汇来遮里,他想跟泥聊一聊。” 他的话音刚落,先前破碎一地的疯盒碎片突然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将整个封印室都笼罩在了其中。 然后,一个仿佛会把自己的肺给呕出来的狂气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二十九章:疯愚弄臣 在听到那疯狂笑声的瞬间,威廉闪现到了守塔人的身边。 “闭上眼睛。” 他简单扼要地说道。 “什么?” 守塔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环顾着四周滚滚浓烟一脸惊骇地问道: “这些笑声是从哪里来的?” 威廉也没有跟她废话了,直接使用了阴影系法术【盲目之暗】将她给暂时致盲了。 “如果你还想让自己的神智正常,那就在我解开致盲效果之前别乱动。”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守塔人一瞬间陷入了慌乱,听到威廉的话她刚打算说什么,周围那些疯狂的笑声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刚刚这是……”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突然一阵更加疯狂的笑声爆发了出来。这一次, 这个声音好像是直接的响彻在了自己的耳边。 一阵源自于内心深处的疯狂伴随着这个笑声被唤醒,躁动与不安在她的内心中生长蔓延。她张开嘴想大声尖叫或者呼喊什么,但只能拖出一阵嘶哑而孱弱的低吟声。 即便是被施加了【盲目之暗】致盲效果而变得一片黑暗的视野,也因为这笑声变得五光十色。犹如万花筒般的癫狂色彩不断在旋转,令她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被拉扯到疯狂的旋涡之中…… “够了,瓦尔克!” 就在她即将彻底的陷入疯狂之前,一个声音宛若划过夜幕的雷电一般出现,那个恐怖的笑声戛然而止。 瓦尔克? 被那个声音从疯狂的泥沼中拉扯上来的守塔人,在听到“瓦尔克”这个名字以后,第一反应既不是恐惧也不是震惊,而是迷茫。 并非是她不清楚这个是疯愚弄臣的名字。 而是这个名字离自己实在太远太远。 远到在她的印象里,瓦尔克应该是一个只存在于古旧典籍上的名字才对。 祂不该像现在这样,能在自己的耳边发出摄人心神的狂笑声。 随后,守塔人的心中不由冒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刚刚那个发出狂笑声的存在是疯愚弄臣,那么此刻她身边这个敢于直呼其名的人又会是谁? ………… 漆黑的浓烟流动成型,化作了如天鹅绒般的大幕。 接着是狂气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他们此刻正身处于剧场当中一般。 不,此刻他们真的身处于一座剧场当中。 威廉在用【盲目之暗】封住了守塔人的视觉以后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狭小的封印室变成了一个无比宽敞豪华, 堪称金碧辉煌的剧场, 而威廉与守塔人正站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他们的身后有三个空座,而在他们周围则是坐满了如橱窗模特一般的无面人。 说是无面人也不太对,毕竟它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张笑成了月牙形状的嘴。 而那狂气的笑声便是从它们的嘴里不断发出来的。 威廉冷眼把目光转向了舞台的中央,周围的那些观众也配合的瞬间停止了笑声。 幕布随即缓缓向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漆黑的舞台。突然一束聚光灯亮起,照在了那个变成灰白色的“狂躁”身上。 此刻它抱膝蹲在了舞台的中央,脑袋埋在了臂弯里,一声不吭。 “啪”地一声,另一束聚光灯打在了舞台的边缘。 一个身穿着无比繁复国王戏服的小丑出现在了那里。祂的脸上画着浓重的油彩妆,头戴散开了三个角的夸张小丑帽,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个叮铃作响的黄铜铃铛。 那件繁复的戏服从中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的颜色如印象派画作般极其的鲜艳,而另一半的颜色则是如素描一般极为的单调。 小丑的一直瞪大着像某种猫科动物一般滚圆的眼睛,并且毫无疑问的,祂的脸上挂着浮夸的笑容——夸张到嘴角都快扯上自己的耳朵根上了。 疯狂与痴愚之弄臣瓦尔克。 祂象征着一切的跨越了规则束缚,而在普通人眼中看起来极端的事物。 同时祂还是喜剧与悲剧之神,祂的月境领域名为迷狂剧场,会反复的重演一切在现世发生悲喜剧供祂取乐。 瓦尔克此时手里握着一根歪歪斜斜的权杖,踏着滑稽的步子蹦蹦跳跳的来到了“狂躁”的身边。 那个蹲在地上的魔将抬起了头来, 一脸迷茫的看向了自己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瓦尔克看到了它痴呆的表情,不由捂住肚子爆发出了一阵狂笑,祂一边笑着还一边不断拿着手中的权杖戳着对方。 这位虚无君王的疯狂笑声自然而然的回响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就好似是在祂站在了自己身边狂笑一般。 “够了,瓦尔克!” 威廉说道。 对于虚无君王来说,祂们的一言一行即便没有特意使用自己的力量,都会对周围的人造成巨大的精神影响。精神力没有达到神域层次的凡人在他们面前,会自然而然的被祂們所象征的领域所腐蚀同化。 尽管自己已经封住了那个守灯人的视觉,但假如再任由这位统御着疯狂的虚无君王这么笑下去,这个女人未来的脸上怕是只会有“狂笑”这一个表情了。 又或者直接就在这所戏院里狂笑到窒息而死。 听到威廉的话,瓦尔克的笑声立马停了下来,祂转过头,一双如猫科动物一般眼睛看向了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 下一个瞬间,祂的身体飞速的化作了一个旋涡,扭曲着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威廉旁边的座椅上一圈一圈的转出了一个绅士打扮的青年,祂身穿一半紫一半灰的西装,头上戴着一顶圆顶高帽,手里握着一根纯金的手杖。 祂的打扮由舞台上的演员变成了台下的观众。 祂刚一坐定,便微微的抬起了自己的帽子向威廉行了一礼开口道: “灾祸阁下,好久不见,具体来说,是有一千零八年五个月零十四天不见了。你当年临走前在我剧院放的那把火真是令我记忆犹新。不过托你的福,我那天也观赏到了最为真实的一场《卡塞宫的燃烧》,唯独这点得好好谢谢你。” “不用客气。” 威廉淡定地回答道,语气就好像在跟自己的一个老朋友在说话,说完他甚至就在祂身边坐了下来。 在威廉的感知里,眼下他们依旧身处于那间封印室内,在他身旁的疯愚弄臣只是通过这座星辰灯塔的月境裂隙渗透了部分力量的幻像而已,连化身都算不上。 所以,比起将对方直接驱散,他反倒好奇对方想找自己聊些什么。 毕竟先前那个“狂躁”说,瓦尔克早就猜他一定会来这里了。 而假如从星辰灯塔的建立开始算起的话,瓦尔克有可能早在八百年前就知道自己会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回来的?” 威廉开门见山的问道。 对此,对方则是保持着脸上那夸张的笑容回答道: “不不不,我其实一直都不确定你会不会回来。” 然后祂继续说道: “但在你离开以后没几年,我跟碧丽斯打了一个赌。赌你在白金纪元结束之前,究竟会不会回来,祂赌你不会,而我赌你会,赌注是两只眼睛。” 祂说着,笑呵呵的把手伸进了一个团虚无的旋涡之中。随着一个女性的惨叫从那团旋涡中传了出,等祂的手再抽回来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两颗泛着寒气的漆黑珠子。 祂看着威廉一脸呆滞的表情,乐呵呵的说道: “说实话,这赌约我比较吃亏,毕竟那个蜘蛛有八只眼睛,而我只有两只。” “好在我赢了。” 第三十章:一场悲剧 眼前的一切都是瓦尔克造就的虚影,疯愚弄臣的本体此刻应该还身处在月境的迷狂剧场才对。 但威廉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手中的那两颗眼珠就是货真价实低语女皇的眼珠。 因为他看到了无数命运丝线在那两颗漆黑的眼珠上的映射。 对于虚无君王而言,祂们的身体是自身所象征领域的具象化。也正因如此,除了极少数特殊的手段之外,大多数攻击都无法对祂们造成真正的伤害,这就好似你无法伤害到某个思想或概念一样。 但同样的道理,假如能够将祂们身体的一部分给挖出来的话,那就相当于将一部分的权柄从祂们的身上给剥夺了下来。 所以说, 此时瓦尔克手中的两颗眼珠不仅仅是眼珠,而是能够看到阴谋之网的权限。换句话说,低语女皇碧丽斯将自己的一部分领域割让给了疯愚弄臣。 虽然对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疯子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应该感到惊讶,但威廉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这个赌?” “理由!” 瓦尔克闻言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一旁的守塔人脖子一缩。 “理由!理由!理由!” 祂又连续这么高亢的喊了三声,接着盯着威廉轻声漫语道: “为什么你们凡人无论做个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难道没有理由你们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去做吗?让天上下青蛙雨需要理由吗?把一个人的肠子抽出来当领带打需要理由吗?不!根本不需要理由,我就是这么做了而已。” 祂说完夸张的挥了挥手。 舞台中央的那个魔将化作了一团旋涡消失,随后它又旋转着从他们前方的地板上冒了出来。 “很好,你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这里等到了曾经灾祸的回来,我非常满意。” 瓦尔克说着用手中的黄金手杖把那个魔将的脸给抬了起来。 对方依旧是一副呆滞的脸。 “对此我要赐予你奖励,很显然,狂躁的这个名字已经完全不符合你现在的气质了,所以我要赐予你一个全新的名字。” 瓦尔克说着激动的站了起来, 举起了那个魔将的手回头对身后观众席上无数的模特人高声宣布道: “位于迷狂剧场的所有员工与观众们, 大家的全体目光向你们的经理看齐!” 那些模特人们的齐刷刷的把头转向了高举着魔将手臂的瓦尔克, 伸出了双手立在了下颚的位置, 随时准备鼓掌。 “今天,我們将告别曾经的‘狂躁’,它经过八百多年的艰苦岁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而现如今迎来了自己的新生。让我们下面热烈庆贺,新生第六魔将的诞生,它的新名字是……” 瓦尔克的声音越说越高昂,说到最后一口气没有上来直接破了音。 “是……是什么来着?” 祂咳嗽了几声又尝试着喊了一遍,结果这一次祂卡了壳。 这个时候,观众席里,有一张纸条通过那些模特人的手传递到了瓦尔克的身边。 祂神色有些尴尬的接过来纸条,先是小声的对那个模特人说了句谢谢,然后展开纸条大声宣布道: “啊……它的新名字叫做——痴呆!” 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剧场,那些模特人发出了一阵阵喝彩。 而在瓦尔克宣布完那个魔将的新名字以后,它全身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痴呆身上的盔甲开始层层剥落,随即化作了一件宽松的长袍。它那原本如刀削斧凿一般硬朗的面容开始逐渐便圆润,身体也从之前有些精瘦的身材,变成了松弛而缺乏锻炼的样子。 最后是痴呆的身下冒出了四个圆滚滚的侏儒,它们抬起一个看上去很像担架的轿子让痴呆坐下,然后将其抬走到了舞台后面。 威廉看着这好似很滑稽的场面,半天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个被镇压了八百多年, 已经极为虚弱的魔将, 在虚无君王的一句话下,便变成了与之前属性完全相反的存在, 并且还恢复了其巅峰的实力。 尽管对方恰如其名的看起来是一副嘴角流涎,目光呆滞的模样。但威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此刻的那个魔将“痴呆”实力是绝对的神域巅峰。 只要它一人,就能将整个黑光城给屠杀干净。 瓦尔克满面红光的坐回了威廉身边说道: “太感谢你了灾祸,这场赌局真是让我收获良多。很早以前我就觉得狂躁过于接近于愤怒,太过于缺乏美感,也不符合现在的思潮。而痴呆这种迟滞的感觉才更适合现在这个迟滞的时代……” 瓦尔克一直在威廉旁边废话不停的喋喋不休着,丝毫没有一点虚无君王的那高高在上的架子,祂甚至更习惯于用凡人的语言,而并非灵魂之音那种更彰显力量的方式跟凡人交谈。 在十三位虚无君王中,疯愚弄臣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位。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相对应审判武装的虚无君王,祂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对于现世威胁最大的一位,然而实际上祂却是对于入侵现世的兴趣最小的一个君王。 在一千年多前的那三次大规模入侵中,每次瓦尔克都只是象征性的派遣了一些“旁观者”随行。 或者说嘲笑。 旁观者——也就是眼下端坐在剧场里的那些提供罐头笑声的模特人。它们除了根据周围的气氛发出笑声与鼓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它们被攻击了也不会还手,只会四散逃跑。 派它们过去本身就是表达了一种自己只想看戏的嘲讽意味。 当然,对于直接入侵现世的兴趣小不等于祂对现世本身的兴趣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是所有虚无君王中最在意凡人的。 祂喜欢在自己感兴趣的凡人身边一点点的扇动混沌的翅膀,以此来引发剧烈的风暴,然后看着被命运逼到绝境的凡人再大肆嘲笑。 这点就好像祂总是致力于将那些悲剧与喜剧收集到自己的剧院里,时不时的重演回味。 “……所以,我决定要给你一些报酬,以此来表达我对你的感谢。” 这句话把威廉从思绪中给完全扯了出来。 一个虚无君王想给他报酬? “什么……报酬?” 威廉有些警惕的问道。 “是这样的,在你走了的两百多年后,尤其是在那个什么律法建立以后,整个维克大陆都开始越来越没意思了,反正大家的命运不是被你操控就是被祂操控,没劲。” 瓦尔克先是有些低落的说,随即祂又重振了精神说道: “但在那之前,倒是有许多赞到爆炸的事情发生,我也因此收藏了好几场精彩的戏剧,因此我想邀请你看其中一出绝佳的悲剧,当然不可能让你全部都看完,不然以后的事情就太没意思了,但有几幕我相信你绝对会喜欢的。” “那场悲剧的名字叫做《审判席的覆灭》。” 第三十一章:纷争的伊始 黑色天鹅绒大幕缓缓落下,急促的脚步声与道具挪动的声音在舞台后面响动。 一个身着笔挺西装,表情一丝不苟,脸上留着翘起八字胡的绅士走上了舞台。它先是向台下的观众们鞠了一躬,随即开口道: “尊敬的各位观众们,敬爱的各位来宾,欢迎来到迷狂剧场。我是服务于本剧院经理瓦尔克阁下的管家‘理智’。在后台的工作人员准备期间,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将于今夜上演的伟大悲剧, 这场发生在……” “嘿!” 理智的介绍词才刚刚开了个头,便被坐在威廉旁边的瓦尔克给打断了,祂此刻双手扩成了喇叭状对着台上的那个绅士大声喊道: “不要磨磨唧唧了,时间不多,跳过你那长到能让死血那个躁郁症患者都打瞌睡的背景介绍,直接进入正题!快快快,快进到血流成河,观众们就爱看这个!” 身旁的那些旁观者也配合的发出了喝倒彩的声音,它们对着舞台上指指点点,有些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纸团往舞台上扔。 “但是主人……龙啊,有龙啊。” 不断躲闪着纸团的理智张嘴小声对瓦尔克说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整个剧场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一声长啸声在幕布后面响起,一道火长长的火柱冒出,照亮了周围的漆黑的幕布,映出了后面忙碌工作人员的影子。 以及一条巨龙的剪影。 负责灯光特效与其他舞台设备的一大票工作人员被这吐息所点燃,纷纷尖叫着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抱着自己燃烧的脑袋到处奔跑, 台下也冲出了好几个提着水桶的壮汉急急的拦住它们, 接着提起它们把脑袋往水桶里摁。 对此,瓦尔克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狂笑, 祂边笑便说道: “哈哈哈哈, 对对对,就是这个,好戏总是不期而至。马戏团呢?让马戏团赶紧过来!先来场马戏热热场!” 随着祂的声音,台下几个手持套环与鞭子的驯兽师真的跑了出来,它们纷纷从幕布下穿了过去。然后便是响亮的鞭子声不断回响,舞台上的巨龙在最后喷吐几口吐息以后,发出了一阵哀鸣,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啊,对了……如果在座有巨龙保护协会成员的话,请完全放心。剧场里的巨龙都是由月境养殖,在表演过程中并没有任何野生的巨龙受伤。” 瓦尔克狂笑完以后转过身对身后的观众们说道。 说完祂还看着威廉又说了一遍。 “嗯……” 威廉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嗯”之外还能回些什么。 等到舞台上的再度重回平静了以后,西装革履的的“理智”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它拿起了自己手中的提词卡片说道: “那么女士们先生们,下面请各位欣赏狂迷剧场在最近五百年来在月境最受欢迎的伟大悲剧《审判席的覆灭》,马上将上演的将是序幕——纷争伊始。为保证最佳的观看体验,演出开始时,请带小孩的观众朋友照顾好小孩不要发出哭闹, 有携带法术媒触的朋友请不要在演出期间使用光线过大的法术, 否则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您请出……” “啪!” 一条脏兮兮的狗迎面砸到了“理智”的脸上,将他仰面砸倒在地。 威廉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瓦尔克, 对方保持着丢出东西的姿态说道: “废话太~多了,快开始!开始开始!” 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舞台,将“理智”扶起来架了下去。而那条被瓦尔克扔出去的狗却是安然无恙,它跑在那些工作人员的脚下又是扑又是抱的,最终被一个不耐烦的工作人员一脚给踹到了观众席里。 等这好似闹剧一般的准备结束以后,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随后是悠扬舒缓的竖琴声传来,天鹅绒幕布随着这音乐缓缓的被揭开。 舞台上被装饰成了一座华丽的大厅,一座黑曜石的圆桌摆放在大厅的中央。 圆桌旁一共有十三个座位,除了面对着大厅大门的那一个座位是空座之外,其他的每个位子都坐满了人。 当然,也不都是人。 整个圆桌的一半面积都被一条黄金巨龙给占据了,除此这条龙之外,圆桌旁还坐着一只乌鸦、一个精灵、一道人形的阴影、一个巫妖,以及七个服饰各异并且特征十分凸显的人 威廉只凭借他们的服饰特征,便能够认出他们每一个人所代表的身份。 毫无疑问,这个场景想复现的是黄昏要塞的圆桌厅。 但为什么要拉一条真正的龙到舞台上?杜瓦·金平时也是化作人型的啊。 “因为戏剧就需要这样夸张的表现形式,要是场上的诸位都是人型,并且没有什么特别的分辨特征的话,观众会很快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瓦尔克看到威廉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那条巨龙,极其耐心的为其解释道。 这个时候,原本舒缓的竖琴声突然响起了几声不和谐的刺耳音律,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刺耳的音律结束,一个穿着印有狮纹徽章胸甲的男人站起了身,他拿起了一张羊皮纸环视了一圈,然后说道: “虽然我觉得这次的结果还会是一样,但还是开始投票吧……” 拜伦·狮心,审判席第五席,终焉守望者麾下三大骑士团的总领袖。 他在加入审判席之前是巴洛克王国的骑士王,因为遭受猜忌而被领地王福克斯三世给废除了头衔,流放到了北方的冷源。后来被威廉所招募加入了审判席,在终焉守望者中统领救世联军的世俗部队,并负责与七大王国深度开展沟通协调工作。 拜伦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那么,同意审判席,以及终焉守望者就此解散的,请举手。” 包括黄金巨龙与精灵在内,在场一共有六个人举起了自己的手。 男人看着现场举手的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接着说道: “那么,希望审判席与终焉守望者继续维持下去的,请举手。” 他说完举起了自己手。 场上一共有六个人举起了自己的手。 拜伦把手放下,然后很不理解的问道: “又是六对六,我不明白我们到底还要重复这个无聊的游戏到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们这么急于放弃我们一路历经无数艰难建立的秩序。” 一时间,圆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几秒后,坐在他身旁穿戴着半身铠,右手边放置着一把如门板般厚重巨剑的漆黑剑士布莱克开口道: “只有一个理由,那个人在临走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解散审判席,所以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布莱克说完以后,一旁的身材纤细,头发如黄金般闪耀的精灵少女说道: “况且月境与现世的联系已经基本断绝,神话与英雄的年代也即将过去。接下来不应再由我們,而是应该让那些凡人来选择自己的命运了,我们不该再干涉这个刚刚被拯救的、满目疮痍的世界……” 拜伦严肃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蕾梅黛丝,要记住这是被我们拯救的世界。” 第三十二章:离去 “所以呢?是我们拯救的世界,我们就有资格将其随意揉捏吗?” 蕾梅黛丝·影月反问道。 拜伦闻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刚刚无意冒犯,影月女士,但你真的清楚人们究竟会怎样选择自己的命运吗?” 他说着,从桌上拿起了几份文件,起身围着圆桌转了一圈,把文件一份份的送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 “这是我安排黑刃到黑水王国、风暴王国、薄暮王国、黑铁王国以及科斯帝国内部所收集到的东西。因为月境的裂隙已经全部被关闭, 虚无君王们无法再干涉到现世,七大王国之间开战的最大顾虑已经没有了。” 在月境入侵期间,为了降低战争对于死血之王、废墟魔神以及狂权君主这三个涉及到暴力、毁灭以及支配虚无君王的滋养。各个国家之间保持着极大的克制,基本上只要不是宫廷内部有月境信徒,大部分都会对于开战极为的谨慎。 而现在既然月境已经被封闭,更加世俗的问题也可以被提到台面上来说了。 “啊……要来了要来了,第一次逾越了自己的权力而造成的纷争。” 坐在一旁的瓦尔克突然敲了敲自己手中的黄金手杖有些兴奋的说道。 而威廉听到那个饰演拜伦的演员的台词,大致也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坐在圆桌前的那个人形黑影在拿到文件以后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而是直接用如同唱歌一般的语调说道: “拜伦,是谁给你权力派遣黑刃到各个王国的宫廷里刺探情报的。” 虽然他说话时的声音很轻,但构成他的那片阴影整个都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寇斯,审判席第十席,因为一场魔法事故而成为了无光者,全身的构成元素变为阴影的特殊体质者。他对于阴影魔法的掌控举世无双, 因此他也是终焉守望者情报中心兼暗杀部门黑刃的直接负责人。 整个终焉守望者中, 只有审判长威廉跟他有权指挥部署黑刃执行任务。 对于对方的质疑,拜伦却是不急不缓的回答道: “寇斯, 你好好回想一下, 当年黑刃究竟是从哪里招募的成员?除了最初建立时吸收了上一代黑刃残留的十人作为骨干之外,剩下的不都是在第二次战争期间七大王国间谍大臣派遣过来的支援吗?我只是劝说了自己以前在巴洛克王国的老部下执行任务而已。” 他说完站起了身,眼神扫过场上的所有人说道: “既然我都能越过寇斯指挥巴洛克王国族裔的夜刃,那其他王国的能不能把自己曾经派出去部下再次控制回自己的手里呢?另外, 既然夜刃是这样,那石匠修会呢?法环修会呢?兵装舍呢?各个骑士团呢?各位,现在所有的外部威胁都已经被消除,而我们却在实际上拥有着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你們觉得那七个世俗王国会把我们当做什么?” 现如今的终焉守望者,就如同一个笼罩在整个维克大陆上的无形国家。 “还会是什么?当然是救世主啊。” 眼睛如盲人般满是一片白翳,浑身散发着酒味的西比拉回答道。 她接着说: “拜伦,你就是对政治上的事情总是想得太深了。即便他们心中真的有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就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会敢对我们做出什么,就算他们真的失心疯对我们动手,他们会比月境还要强吗?而且像你刚刚说的那些,不正是我们应该解散终焉守望者的理由吗?就好像审判长在离开之前说的那样,我们至少已经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千年的安宁,既然最初将我们聚在一起的目标已经消失了,那也该让所有的人都回家了。” “西比拉,难道现在酒都已经漫进你的头盖骨里了吗?还是说,你现在的一整天都抽不出一个小时的清醒时间?” 西比拉的话刚刚说完, 圆桌前一个身着闪耀着银光的板甲, 手里持着一根长得像钉头锤一般法术媒触的黑发女子出言讽刺道。 伊芙琳, 审判席法环修会的负责人, 首席战法师。审判席里除威廉以外,最擅长法术战斗的魔法咏唱者。 她皱着眉头看着西比拉一脸醉醺醺的模样说道: “七大王国当然不会也不可能把我们给怎么样,但假如我们就这么把终焉守望者给解散的话,尤其是在威廉大人离开的情况下,将终焉守望者给解散的话,那七大王国都会得到‘解决月境危机’的巨大声望。毕竟从第二次战争开始,他们就派来了大量的助力来支援我们,现在把那些曾经的英雄都放回去,就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法理——救世主的法理。” 她看着西比拉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知道他们会用这个来干什么吗? 拜伦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的说道: “看来终于有另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了。” 但伊芙琳却是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奉承,反而是对他说道: “别误会,我并不支持你的提案。只是相比于这么不负责任的把火种丢进森林里,目前还是暂时维持我们现在的情况更保险一些。但维持眼下这个局势并不意味着要违背终焉守望者的建立初衷,你想把终焉守望者建立成像圣灵教会那种超然于世俗权力组织的想法还是省省吧。” 拜伦闻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伊芙没有理睬他琳继续说道: “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去寻找审判长大人的下落。只要有他在,即便是解散了终焉守望者,也不会有人敢在他面前宣传自己就是救世的英雄。就算他想将终焉守望者建立成一个国家,那也是……” “伊芙丽,现在最该清醒的是你。” 西比拉醉眼惺忪的看着那个紧握着手中法杖的黑发女人说。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威廉大人离开的事情,但他真的已经走了,即便是在我的这双眼睛里也完全看不到他的任何身影。我们现在无论讨论什么都是在他已经离开的前提下。” 西比拉指着自己的布满白翳的眼睛说到。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久久的陷入了沉默。 拜伦看到这个情景,也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都很反感我不厌其烦的提到这个话题。但是,权力,假如你不让有资格的人掌握的话,那它就一定会掉到没资格掌握的人手里。最起码现在主动权还在我们的手里,我在这里恳请大家不要就这么不负责的让王冠掉落到地上,让那些没有资格的人去争抢好吗?” “注意到细节没有,两个派系之间的成员有什么不同?” 瓦尔克突然转头看向威廉问道。 威廉当然注意到了,长生种们更倾向于就这么解散,而深知人类世界权力斗争之残酷的则更倾向于维持秩序。毕竟对于长生种来说,国家的变迁与纷争只是漫长岁月中的一个注脚,只有月境入侵这个程度的事情才算是真正的威胁。 威廉点了点头。 “然后,有趣的地方就要来了。” 瓦尔克嘿嘿笑着说道。 随着拜伦的这句话说出来,整个会场上的争论开始变得越来越激烈。舞台后面也配合的放上了一段急促的小提琴伴奏,一时间现场嘈杂到威廉根本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压过了他们所有人。 “够了!” 说话的是站在了椅子靠背上的那只乌鸦。 “拜伦,我问你。你说权力要交给有资格掌握它的人手里,你觉得在审判长走后,那个人会是你吗?你有那个力量去掌握那个权力吗?还是说在座的其他任何一个人有?” 科尔斯·寒鸦问道。 拜伦没有做声。 科尔斯从自己的胸口摘下了象征着审判席的徽章,扔在了圆桌上。 “你们接着玩这个无聊的游戏吧,我退出。” 第三十三章: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上) 一千年前,整个维克大陆都在终焉的边缘踩着钢丝,最终审判席能将所有的威胁全都解决反倒看起来像一个奇迹。 在这个背景下,威廉对于审判席团结了全大陆一切力量这点一直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再不团结,整个世界就要在月境危机下被化作人间地狱了。 但直到威廉看到这场会议的戏剧他才真正开始思考,在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后,终焉守望者到底应该算什么。 毫无疑问, 它是一个超然于一切世俗政权之上的军事组织。并且按照组建时的初衷,除了威胁到现世安宁的危机之外,他们理应是没有权力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行才对。 然而实际上当终焉守望者在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影响力以后,它就很难保持想象中的超然地位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都会严重影响的整个大陆局势的平衡。 尤其是在那个年代,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庶民百姓, 只要是涉及到月境崇拜, 审判席都有着至高的“审判权”,甚至是被他们审判过的国王也不是没有——那不过是一条任务线的事情而已。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 称审判席是在月境危机之后维克大陆的真正统治者都没有什么问题。 而这也是为什么在满月结局的最后终焉守望者需要解散的原因,既然所有的威胁都已消失,那他们就没什么理由再维持着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掌握着这么可怕的权力。 除非终焉守望者打算用自己救世的这个声望直接建国。 对于建国这点,威廉倒是并不反感。但可惜游戏里并没有这个选项,因此最终解散也算是次好的选择了——尊重这个世界的命运,把凡人的命运交还给凡人。 实际上在游戏的后日谈里,这也确实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局,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整个世界也再次进入了安宁而和平的新时代。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威廉没有离开的情况下。 他离开了,那一切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审判席里没有谁有那个声望与力量去阻止凡人世界的接下的纷乱,甚至在终焉守望者解散以后,原本就来自于各大国度的审判席成员也要重新思考如今自己应该保持的立场了。 而科尔斯的离去更是将眼下的脆弱的平衡给打破了。 他在走之前的问题一针见血。 在审判长离开了以后,即便想继续维持审判席与终焉守望者的存在,甚至想更进一步建立新时代的秩序,那又应该让谁来担任负责人呢? 这将会是一个更加致命而敏感的问题。 黑曜石圆桌旁的审判席成员, 在科尔斯离开以后又有好几个人起身离开, 期间拜伦一直试图劝说阻止, 但都是徒劳无果。 每走一个人,打在这个角色身上的灯光便会熄灭。最终,包括拜伦在内,整个圆桌旁只剩下了五束聚光灯了。 “啊,纷争的种子就是这么被种下的。” 瓦尔克陶醉的看着舞台上一盏又一盏熄灭的灯光,感动的说道。 “你对于自己那些部下实在是太过信任了,或者说你对凡人本身太过于信任了,假如他们真的如你想象的那般让所有的事情都往好处发展的话,那还会有我们的诞生吗?像你这样直接把这一切选择权扔给他们,无异于将一块上好的的奶酪扔进了狗笼子里。话说回来,狗会吃奶酪吗?” 瓦尔克在威廉身边喋喋不休着,而威廉则是沉默的看着舞台上的一切。 舞台上,拜伦环顾着圆桌前剩下的四个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先前同样是投赞成票的伊芙琳也离开了。 “那么一切改变就由我们开始吧……” 拜伦说完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场上剩下的五束聚光灯同时熄灭,舞台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天鹅绒幕布缓缓拉上,舒缓的间奏音乐随之响起。 序幕结束了。 瓦尔克这个时候跳起来对舞台上大声喊道: “跳过第一幕跟第二幕,时间不多,直接快进到第四幕!” 祂喊完以后,幕布后面原本井然有序的道具准备声,马上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以后,瓦尔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对威廉说道: “我爱死第四幕了,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相比于前几幕的无聊政治剧,你肯定也会更喜欢这一幕。” 威廉其实很想说,你还是直接从第一幕放起,把所有的剧情都放完最好。 但一来这毕竟是别人自家的剧场,二来他也没有买票。更关键的是对方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建议对方会采纳。 没过多久,随着铃声响起,幕布被重新揭开了。 舞台的背景变成了一幅色彩浓重的抽象派画作,并且不断有变化形态的火焰在背景上飘动着。在整片背景里,你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形体的事物。 毫无疑问,这片舞台背景象征着永远不断变化的月境。 两束聚光灯打在了舞台边缘的两个人身上。 漆黑剑士布莱克与寒鸦科尔斯,原审判席的第四席与末席,此刻他们正并肩走在了月境领域之中。 “蕾梅黛丝选择保持中立,西比拉失踪了,拜伦支持科斯帝国,杰伊扶持风暴王国的王室……现在整个大陆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沉默走到了舞台的中央以后,布莱克表情沉重的问道。 “因为审判席已经没有一个能够压制住一切的人。无论是选择创建新秩序还是选择维持旧秩序,没有这样一个人就什么都无从谈起。” 对于布莱克的问题,科尔斯淡淡的回答道。 “所以你当时选择了离开,是因为你早就预见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布莱克问道。 科尔斯的眼中命运的丝线不断闪烁,他回答道: “如果我不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他们就还能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个一年多的时间。等那个时候审判席再分家,也只能被七大王国给绑定在自己的战车上,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好歹还能自己掌握主动权,为重建审判席保留了一丝火种。” 科尔斯说完突然停下来脚步,他看向了布莱克问道: “你相信威廉现在已经死了吗?” 第三十四章: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下) 听到这句台词以后,瓦尔克不由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问题当初我们也是经常讨论来着,也正是这个问题带来了我跟碧丽斯之间的那场赌局。” 而舞台上的布莱克听到科尔斯的这个问题,不由脸色微变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审判长都说了,他只是离开而已。” “但一般这种说法不都是在含蓄的表达自己就要死了的意思吗?” 科尔斯回答道。 对此, 布莱克脸色完全冷了下来说道: “科尔斯,是你自己说在月境有着找回审判长的可能,我才会答应你私自动用黄昏要塞跟你一起来这里的。现在你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到现在你也该好好说说那个可能究竟是什么了吧。” 黄昏要塞不但只是存在于现世的范围内,它还有一部分修建在月境之中,与一个月境领域所锚定。也正因如此,黄昏要塞可以将随着着月境裂隙而产生的随机传送门给堵在现世之外,充当阻挡月境入侵现世的第一道防线。 必须要有两个审判席成员进行认证,黄昏要塞才能将现世的人传送到月境之中, 而这也是在月境危机结束以后,整个维克大陆唯一能够正常进入月境的手段了。 “我的眼睛在月境中看到了一些来自过去的线索,而那些线索又自动推演出了一个关于未来的可能。” 科尔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布莱克便打断了他。 “你是说你现在还在窥探着阴谋之网?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对此,科尔斯则是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危不危险,这么几百年都这么过来了,所谓受诅咒就是这么一回事……回到你的问题,我观测月境的深处得到了这么一则预言——月境危机结束这个事情本身在月境里已经倒映出来了一个倒影,它是凝结着整个维克大陆上所有受救赎者们的希望而形成的种子,是一股能够拯救逝去之人的力量。” 科尔斯说着张开了手指向了远方不断在变动的舞台背景, 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希望之种,只要我们能够得到它, 任何的逝者都能被这凝结了一整个时代希望而成的力量给重新唤醒。” “你的意思是说……” 闻言,布莱克也是把目光转向了远方的舞台背景画。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威廉大人真的死去的前提之下。倘若他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想再回来,那我们即便是找到那颗种子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而审判席最终的分裂解散也将成为无可挽回的结局。” 科尔斯说着,脸上的表情回到了先前那副冷淡的模样。。 “我原本以为你对于审判席的解散不会那么在意,毕竟之前你在是否解散的议题上一直都是投的赞成票。” 布莱克如此说道。 对此,科尔斯则是摇头道: “不会有人比我更想保留审判席的存在了。但这个不是光靠意愿就能解决的事情。布莱克,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审判席存在的基础就是有一个能够压制着一切的人。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一切都无从谈起。” 说着,他的手上浮现出了一对型似如鸟爪一般的虚影。 “所以让我们祈祷我们能在月境找到那个希望之种吧,并且让我们祈祷威廉大人现在真的已经死了吧。”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啊?在你走后,你那些忠诚的部下居然会孤身进入危机四伏的月境冒险,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如此感人肺腑的剧情简直都快让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瓦尔克状作激动的问道。 而威廉则是回答道: “那就哭吧,我也很好奇的狂笑之神哭起来究竟会不会有泪水。” 威廉太了解这个疯子的恶趣味了,假如接下的事情真的就如祂所说的那样,只是这两个审判席成员到月境找回了希望之种,然后尝试失败,那对方也不会拉着他在这个地方看上这么久的戏剧了。 “不上当,没意思。” 果然,瓦尔克脸上激动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随后祂有些暴躁的朝舞台上大喊道: “跳过去!跳过去!赶紧把剧情快进到最后!” 到这里,幕布再次落下,大概是把他们两人在月境中寻找“希望之种”的过程给省略了过去。等幕布再次被揭开时,场景已经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背景的音乐也由先前哀婉的弦乐,改变成了雄壮的交响乐合奏。 这次的舞台上布置的地方,威廉十分的熟悉。 荆棘城的圣墓,七重圆环封印的坟墓之前。 一只巨大的乌鸦黑影如遮天蔽日的阴云一般从天花板上悬吊了下来,而科尔斯与布莱克彼此站在那只乌鸦的两边,兵刃相向。 “你……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放弃掉我们最后的希望?” 科尔斯已经完全开启了鸦人的状态,他的双目赤红,两手化作了锋利的爪刃。而在他的胸口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而布莱克则是一手拿着审判四平举着指向科尔斯,一手颤抖的握着一颗正在发出剧烈白光的东西。 那白光仿佛有生命一般的爬上了他的手臂,甚至都让他的那只手蔓延出了如瓷器一般的裂痕。 “那这个东西就是你所谓的最后希望?” 布莱克指着天空上的黑影厉声说道。 “你也知道了,威廉他已经走了!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想要终结这一切就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压制住一切的人!我别无选择!” 寒鸦同样也是如此大声吼道。 “你说得没错,是人,不是神。” 布莱克说到这里,语气却是舒缓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那个如阴云一般的黑鸦之影叹息着说道: “科尔斯,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安慰,就是不会有人记录下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说完,他向天空中的那个黑鸦之影掷出了手中的审判四。 骑士剑没入了那个黑鸦的胸口,一阵宛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那团黑影被击成了无数如鸦羽一般的碎片四散分裂。 “不!” 科尔斯大声喊道。 然而那无数碎成鸦羽的碎片并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一阵旋风冲向了布莱克,将他一寸寸的裹挟在其中,漂浮在了半空中,并一点点的渗透到了他的身体里。 科尔斯看着这突然发生的变故,神情茫然的说道: “绝望诅咒选择了你成为主人……那我又算什么?你比我更有资格成为那个人?” 但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剧烈的白光却是从那鸦羽旋风中迸射了出来。 布莱克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希望之种,驱散了部分的缠绕在他周围的鸦羽,他看着科尔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科尔斯,在追寻力量的这条道路上,你迷失得太远了。” 说完,他吞下了手中的希望之种。 漫天环绕布莱克的鸦羽消散在他的四周,随着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他的身上开始一寸一寸的蔓延出了白色的裂纹。 随即,布莱克伸手一招,审判四自动飞回了自己的手里。他咬牙把审判四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一个破碎的声音响起,四片漆黑的鸦羽从他的身上剥离。它们冲出了圣墓的大门,飞向了远方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布莱克从半空中摔落到了那副石棺里。石棺上的巨石随即自动盖上,而审判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插在了那石棺之前的封印上。 “太精彩了!你看到没有灾祸先生!他在把自己灵魂破碎的以后,还用身体作为牢笼去禁锢了一位尚未诞生的虚无君王!他居然凭借自己的意志将祂禁锢了一千多年!在这一千年里,一个不完整的虚无君王居然表现得只有一个月境领主的水平,这可真是太伟大了!” 瓦尔克说着,激动的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威廉也同样的站了起来了。 因为在他的以太域中,象征着先前借给鸦羽先知那个“原暗之冠”的光点消失了。 第三十五章:群鸦之父 群鸦之父,一个奇怪而矛盾的月境存在。 它的力量虽不及虚无君王,但却又不像月境领主那样在现世极为无力——它对于现世的影响力远超普通的月境领主,即便在陷入沉睡的情况下也能够切实的向现世投射自己的力量。 它号称风暴的呼唤者与预言的知晓者,会在大海的航线上掀起可怕的风暴,但在那之后却又会通过暴雨夜的梦境,向迷失在风暴之中的船员指明灯塔的方向。 有传言说当年与帝国彻底决裂, 退守阿瓦洲偏安一隅的那位影子女王正是与群鸦之父签订的契约——它承诺,只要她还是阿瓦洲的实际统治者,风暴就会笼罩破碎之海,庇护着阿瓦洲的所有城邦不受帝国舰队的威胁。 然而即便它的力量如此强大,群鸦之父的名号却是依旧在现世默默无闻,它好似不愿意现世有任何人提到自己一般。曾有许多好事者尝试与其沟通,而绝大多数都是无功而返。只有极少数人成功沟通到了这个神秘的月境存在,而在那之后那些人往往也会表现得讳莫如深。 在现世, 唯有一个神秘组织明确自己是它的信仰者。 鸦群。 尽管他们甚至都无法完整说出群鸦之父的名号, 但他们却依旧为了让自己的主重归完整而奔波了数百年的时光。甚至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他们敢硬闯戒备森严的星辰灯塔,不惜与现世最强大的法师机构星辰议会对立。 但问题是,群鸦之父希望自己重归完整吗? 不,它甚至都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记得自己的存在。 为此它不惜在自己的名号上施加了缄默誓言,任何知情者一旦向他人说出了“群鸦之父”这个名号,其灵魂就会被彻底撕碎。 所以下一个问题——鸦群究竟在受谁操控,他希望群鸦之父回归完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察觉到自己以太域中象征着“原暗之冠”的光点消失的瞬间,威廉想明白了答案。 与此同时,很多之前盘旋在他脑海中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一个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能够在格位上压制住一个魔将的本体? 为什么那个鸦羽先知,不清楚群鸦之父与噩梦之主之间的交易呢? 按照威廉审问那个乌鸦魔物的说法,圣墓里的那片灵魂碎片原本就是要交还到群鸦之父手中的。但为什么鸦群的人却不知道,还以为那个碎片已经落到了爪玛拉的手里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答案其实很简单,群鸦之父并不是一个月境领主, 实际上他是一个不完整的虚无君王。而鸦群与群鸦之父之间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完全相反的。 所谓群鸦之父沉睡的意志, 其实就是布莱克意志的残渣, 这一千多年来, 他在尽最大的努力令自己维持着破碎的状态。 而鸦群的真正领袖在忙碌的则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件事情——令那个尚未诞生的虚无君王回归完整。 舞台上,科尔斯的扮演者疯了似的想要打破石棺前的封印,但每一次他都会被石棺封印迸发出来的力量给击退。审判四在石棺前微微颤动着,以此为媒介迸发出来的力量,令科尔斯这个有部分灵魂是月境实质的鸦人,受到了难以痊愈的伤。 浓郁的诅咒开始在科尔斯的身边溢出,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面目狰狞的朝着那副石棺大喊道: “布莱克!你这么做有意义吗?以你作为凡人的意志,又能压制住这股力量多久呢?” 除了回响在墓室里的回音,没有人回答他。 又过了一会儿,科尔斯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深深的看了那座坚不可摧的石棺一眼,最终转身离开。 在临走前,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会等到你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天。无论这要等待十年、百年还是千年,我会等到那一天。而在那之前,我会记录下这个世界是如何一点点沉沦成不可救药的模样,然后在那一天我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所选择的。” 灯光熄灭,幕布落下。 《审判席的覆灭》第四幕,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结束了。 在一旁欣赏着威廉表情的瓦尔克狂笑不止,他边笑边说道: “精彩!精彩!说实话,我真的很庆幸这片灵魂碎片是阴差阳错的落在了我的手里,要不然《审判席的覆灭》这场史诗大剧里很多的剧情就要被掩盖在历史之中了。又或者,这个灵魂碎片被我的其祂同行拿到了,指不定就用它去搞一些不靠谱的计划,然后把这个已经足够无聊的世界变得更加无聊……” “瓦尔克……” 威廉的情绪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那个虚无君王问道: “你让‘狂躁’在这里等了我八百多年,甚至还跟低语女皇赌上了自己的眼睛,难道最终目的就只是为了现在好好的嘲笑我吗?” “还是说,做事从都不需要理由的你,现如今也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呢?” …………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鸦羽先知从毒蛇座的星辰灯塔潜行出来以后,原本打算按照审判长先前的安排传送点撤回黄昏要塞。 而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那个问题。 十五年前的那场行动,究竟是怎么泄露的情报? 鸦群的所有内部成员,皆是通过分享他们首领的诅咒而成为的“伪鸦人”,他们的每一个念头都通过灵魂与首领相连接,根本就不存在有叛变的可能。 也正因如此,当年在遭受到那场惨痛的失败以后,鸦群内部也只是疑惑那里的防守力量为什么会那么的强力,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内部情报泄露的可能。 但他今天在看到了平日里毒蛇座星辰灯塔真实的防守力量以后,却有些动摇了。 平日里五倍的防守力量,除了星辰议会提前获得了他们的行动情报之外,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但那个泄露了情报的会是谁呢? 鸦群中会有谁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主重新完整呢?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灵魂之音从他的意识深处冒了出来。 +我感受到了,你现在已经拿到灵魂碎片了吗+ 是鸦群的首领联系到他了。 鸦羽先知在内心深处回答道: “首领大人,现在第二片灵魂碎片在我手里,而审判长也应该已经拿到第三片灵魂了,目前我正在按照原定的指示撤往黄昏要塞。” +不要管他,带着你手中的灵魂碎片来第三据点+ 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命令响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首领?” 鸦羽先知不解的问道。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带着手中的灵魂碎片回来+ 对方只是如此重复道。 “首领,但审判长他的命令是……” 鸦羽先知的话没有问完,那个意志直接接管了他的身体,他的眼神瞬间由困惑变成了冰冷。 “鸦羽先知”先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随即取出了那一片灵魂碎片端详了片刻。 “比想象中要容易一些,原本还以为要用更麻烦的手段。”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从自己的胸口处摘下了那枚漆黑的胸针。 “连这个都借出去了,是因为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还是说……” 说着,一股漆黑的魔力从他的手中冒出,隐藏在“原暗之冠”内部的一个光点被这股魔力所抹除了。 “果然有坐标标记,审判长大人还是老习惯啊。” 说完,“鸦羽先知”大笑着化作了漆黑的风暴飞向了远方。 第三十六章:下注 “还是说做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你,现如今也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呢?” 在听到威廉的这个问题以后,疯愚弄臣瓦尔克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加浓重了,他拍了一下手,整个剧场陷突然入了一片黑暗。 这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啪啪”两声,两道聚光灯分别打到了他们俩的身上。 此刻, 换作他们出现在了舞台之上,瓦尔克的形象也变回了先前那个夸张的小丑模样。 威廉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也没有再出声询问对方的真正目的,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在发现以太域中标记着“原暗之冠”的坐标消失以后,他没有立即追出去的原因也是这个。相比那个神器与一片灵魂碎片,他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 他要确定疯愚弄臣邀请他观看这出戏剧的真正目的。 瓦尔克的确是个不知不扣的疯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能说祂是个为了乐子能不顾自己得失的愚者。将自己手下的第一魔将囚禁了八百多年, 就为了嘲笑曾经的“月境灾祸”这种事情, 别的虚无君王可能做不出来,但祂确实做得出来。 但另一方面,对方同时还是一个极端的节目效果的追求者。如果把今天发生在星辰灯塔里发生的事情比作一场戏剧的话,那这场戏剧的节目效果无疑是极为失败的。 这场戏剧并没有让威廉精神崩溃、痛哭流涕或者歇斯底里。 因为在很早以前威廉就告诉过自己,都一千年过去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有心理准备。这场戏剧也许能让威廉的心中产生一定的动摇,但想靠这个击穿自己的心理防线还差太远了。 而另一方面,威廉实在太明白瓦尔克那极端的恶趣味了,假如祂只是想通过那件事情来嘲笑自己的话,那祂根本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威廉整件事情的真相。 最起码也要等到威廉亲自到达月境,亲眼看到“群鸦之父”晋升成完整的虚无君王,而他却无法阻止的最后时刻。瓦尔克才会跳出来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他, 给他重重的补上一刀。 而瓦尔克现在告诉他过去发生的一切, 与其说是想嘲笑威廉, 倒不如说是在给威廉打预防针,让他为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 这反而是在帮他。 疯愚弄臣挖坑陷害别人确实不会思考理由, 想做就去做了。但假如祂在做着实质上帮助着别人的事情,那威廉反倒要好好确认一下对方的理由。 “灾祸,由观众变为演员的感觉如何?” 环顾了一下舞台的周围,瓦尔克开口问道。 威廉没有回话,而是直接把舞台点燃作为了自己的回答。 看着被点燃的帘幕,瓦尔克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恼怒,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太棒了太棒了,作为候选人你比那个小鬼要有趣一百倍啊,哈哈哈哈哈……” 瓦尔克直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候选人?什么候选人?” 威廉皱着眉头问道。 “啊……那我应该从头说起的。现如今你那个忠心耿耿手下的意志差不多已经消耗殆尽了。而曾经的群鸦之父,在彻底失去了压制以后,将会逐渐回归自己应有的状态,只差临门一脚就能铸就永恒。而最终到底由谁来继承那个力量,我有几个老朋友早在几百年前就物色好了合适的人选,为此祂们还提出了一个极为无聊的计划……” 说着,那燃烧的帘幕突然变成了一副维克大陆的地图,而火焰变成了一个旋涡回旋在了黑水省的位置。 “而这就是那个候选人提出的条件……对了,你要不要先猜猜第十四位虚无君王是什么称号?我给你三次机会。” 瓦尔克蹦跳到了那副地图前指着那个旋涡的位置,一脸神秘的向威廉问道。 “希望与绝望之王。” 威廉直接回答道。 瓦尔克脸上的表情就好像魔术师刚刚抬起自己左手的礼帽让观众朋友们注意,结果台下有个小朋友直接指着他右手的袖子喊“兔子就藏在那里”一样尴尬。 过了几秒钟,祂轻咳了两声回答道: “咳咳,不错,正是希望与绝望之王,那你知道祂所象征的本质是什么吗?到底是偏向希望呢,还是偏向绝望呢?亦或者是两者都要共同的……” 经历过月蚀结局的威廉直接打断他说道: “祂象征的领域既不是希望也不是绝望,而是两者相转换的瞬间,麻烦你赶快说重点好吗?” 瓦尔克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 过了好几秒钟,瓦尔克的表情终于恢复成了先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祂指着那副地图黑水省的位置说道: “希望与绝望相伴相生,将沉浸在希望中的凡人推进深渊,亦或者为沉沦在绝望中的人们点亮灯塔,这才是希望与绝望之王所象征的领域。正因如此,那个小鬼打算将整个黑水省作为整个维克大陆的应许之地,那里既会是未来月境与维克大陆进行位面融合以后的最后净土,同时也会是点燃位面融合仪式的火星,既会是将凡人推向绝望的推手,也会是在绝望降临以后最后的希望灯塔……” “你说什么?!” 这一次,终于轮到威廉惊讶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 将维克大陆与月境进行位面融合?这又是什么新奇的操作? 对此,瓦尔克也是故作不小心的捂了捂自己的嘴,用浮夸的声音说道: “啊,我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然后瓦尔克也直接不演了,祂露出了一副极为不爽的表情说道: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那群白痴,明明只要还有舞台存在,演员与观众就会一茬接着一茬的换,好戏就会不断不断的上演,结果他们居然想直接把这个舞台给烧掉来完成自己的理念?我是真的很难形容祂们的……” 说到这里,瓦尔克也平静了下来,祂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现在他的背后,有好几个你我都很熟悉的老朋友在下注支持他。而一旦他成功占据了群鸦之父的身体,那么很快就会直接开启晋升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仪式,而这个晋升仪式也将会大大的加快位面融合仪式的时间。” “所以呢?你打算去阻止祂们吗?” 威廉直接问道。 对此瓦尔克却是无奈的摊开了手。 “祂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 但祂接着又说道: “不过在晋升仪式期间,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去干涉仪式的进行。所以既然祂们选择下注,那我也可以下注。” 瓦尔克说到这里,威廉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所以说你想为我下注?” 瓦尔克点头道: “没错,就是你,让曾经的月境灾祸成为新的虚无君王,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 “对方人数众多。” 威廉提醒道。 “没事,我打赌就从没有输过。” 对方如此回答道。 第三十七章:晋升仪式 守塔人感觉自己好似从一场噩梦中醒了过来。 她的视线恢复了清明,此刻她和那个特使两人仍然身处于星辰灯塔的封印室之中。 整个封印室内,除了放置在房间尽头的疯盒消失不见、以及七十七道备用封印失效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就好像先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幻觉…… 等等,先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守塔人捂住了自己好似快要炸开的脑袋思考到。 她脑海里完整的记忆只到疯盒破碎黑雾涌出为止,之后能够回想起来的,只有一些破碎的记忆残片。 狂笑、黑烟、对话、音乐、戏剧、掌声…… 还有那个最神秘的虚无君王, 疯狂痴愚之弄臣瓦尔克的登场。 一想到这这个名字,守塔人感觉自己的胃好像在痉挛。 所以刚刚自己肯定是陷入了什么幻境之中,要不然真的与疯愚弄臣有那么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以自己的精神肯定早就疯狂了…… 守塔人在内心中自我安慰道。 “不,其实你先前已经疯了。” 身旁的那个“荆棘城特使”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如此惊悚的发言让守塔人回头看向他。 此时,那个原本应该被偷走的圣物赫然就在对方的手里。 “封印圣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看着那片虚幻的鸦羽,守塔人惊奇的问道。 “既然先前被封印的魔将已经回归月境了,你们现在也不需要这个东西了吧?” 威廉端详着手中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他看着那个灵魂碎片, 回想起了自己先前跟瓦尔克之间的对话。 “所以说,你所谓的下注是会给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在听到对方的豪言壮语以后,威廉平静的问道。 “一个虚无君王的诞生需要另外一个虚无君王为祂加冕,我可以负责这个。当然,前提是你最后赢了。” 瓦尔克回答道。 祂没有撒谎,在月蚀结局里,主角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就是由低语女皇与死血之王共同加的冕。 而这同时就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第一个虚无君王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当然,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除此之外呢?” 威廉继续问道。 “除此之外还有那张进入马戏团的门票啊。” 瓦尔克嬉笑着回答道。 过了好几秒,威廉才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 瓦尔克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当年我在得到它以后,特地劝‘狂躁’来这里守护了它八百多年, 就是为了等一个有缘人来得到它……只有持有这张门票的人才有资格进场, 去争夺群鸦之父的格位,我这不是特地帮你留下来的吗?” 威廉皱了皱眉头道: “那现在对方手里已经有两张门票了。” 按照之前鸦羽先知的说法, 现世一共四片灵魂碎片,他们的首领已经有了一块,另外三块分别在圣墓、黑光城星辰灯塔与瑞尔帝国的女皇手中。 眼下自己的手里只有黑光城星辰灯塔的那一块碎片, 而先前放在鸦羽先知手里的那块估计已经被科尔斯给拿到手了。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觉得有些懊恼了起来。 之前威廉在提出这个偷窃计划的时候,他并非没有留心眼,无论是“原暗之冠”还是灵魂碎片上,甚至就连鸦羽先知的身上,他都做了隐蔽的坐标标记。 然而对方作为自己曾经的老部下,实在过于熟悉自己的行事习惯了。在东西拿到手的瞬间,对方就直接抹去了自己做的标记。 他用来防外人的手段终究还是没能防到自己人。 “我记得最后一块灵魂碎片在帝国的女皇手里……” 威廉想到这里,打算立刻行动起来。 但瓦尔克却是摇头道: “现在已经晚了,对方早就跟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达成了交易。只要她把皇室传承的灵魂碎片给他,在他成为新的群鸦之父以后,他就会平息掉破碎之海的风暴,让帝国的舰队能够毫无阻拦的驶向阿瓦洲。” “换句话说,现在对方手里已经有三块碎片了……” 威廉喃喃道。 “嘿,别板着脸!你应该说,现在的比分是三比一,刚好势均力敌。” 瓦尔克见状,大笑着拍了拍威廉的肩膀。 随即祂继续说道: “而且现在希望之种不还是在你的手里吗?即便对方现在完整的继承了群鸦之父的能力,那一样也需要希望之种才能真正的踏出最后一步,不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完整的虚无君王。” 瓦尔克的话令威廉回想起了当年在月蚀结局里,晋升希望与绝望之王的具体仪式。 先是用希望之种与绝望诅咒任意之一塑成虚无君王的最初雏形,通过与之融合让自己的生命开始向月境存在蜕变。在蜕变之后,晋升仪式才算真正的开始。 通过先前选择的雏形不同,将会两个截然相反的仪式。 如果先前是用的绝望诅咒塑造的领域雏形,那么晋升仪式开启的扳机就是“背叛”这个行为。而仪式所需要的燃料则是要在现世掀起一场席卷大陆的巨大灾难,令现世产生巨大的苦难与悲伤在月境泛起剧烈的风暴。 如果先前是用的希望之种塑造的领域雏形,那么晋升仪式开启的扳机就是“救赎”这个行为。而仪式所需要的燃料则是让一个国度保持十数年获得安宁与和平,令这里的居民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以此来平息月境的激烈动荡。 而仪式最后的步骤则是“反转”。 如果先前是用的绝望诅咒塑造的领域雏形,就需要用希望之种反转成自己的对立面,同时救赎那些因为灾难而陷入了绝望之中的人。 反之,如果先前是用的希望之种塑造的领域雏形,则需要用绝望诅咒反转成自己的对立面,同时背叛那些幸福美满的臣民,将他们扔到绝望的深渊里。 威廉回忆起戏剧最后一幕里的场景。 毫无疑问,当时科尔斯选择的是第一个仪式,毕竟第二个仪式需要准备的时间太长了。他使用绝望诅咒塑造了那个黑云般的乌鸦虚影,也即虚无君王的最初雏形。 他选择在荆棘城圣墓举行仪式应该也是为了满足晋升仪式的燃料条件。在那个月境裂隙被封锁,七大灾厄全部被封印的年代,想要掀起一场巨大的灾难估计也只有重新唤起“腐月亡灵之潮”了。 但估计科尔斯并没有想到,那个象征着绝望之力的雏形会选择当时内心中更绝望的布莱克作为自己的宿主。 布莱克那边则是遵从朴素的克制逻辑,认为想要镇压绝望诅咒,就必需要依靠希望之种的力量,所以他直接把希望之种给吞下去了。 而这相当于提前进入了最后的“反转”阶段。 更要命的是,当时布莱克的选择对于科尔斯来说,也确实符合“背叛”这个行为。 于是扳机扣响,仪式发动。 最后导致了不完整的第十四君王“群鸦之父”的诞生。 但凡这两人的配合再差一点,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发动仪式…… 第三十八章:倾倒的塔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的露出了苦笑。 因为一千年前那场仪式并不完整,现如今在月境里的那个“群鸦之父”作为虚无君王的格位也不完整。 它既没有“燃料”的支持,也没有一个完整灵魂作为其人格化的原型,更没有彻底完成最终的“反转”。这么多年来“群鸦之父”只是本能的行使自己的权柄,又或者通过布莱克意志的残渣做出一些具体的行为——比如立下缄默誓言,或者掀起破碎之海的风暴庇护阿瓦洲。 还好当时仪式的“燃料”并没有被点燃, 希望之种被留存了下来。并且威廉又恰好从三女神的手里抢到了它。 因此即便此刻威廉的手里只剩下了一块灵魂碎片,他依旧是掌握着主动的一方。 “不过对方依然能比你先到达群鸦之父的月境领域黑鸦望,他会提前吸收那个不完整君王的四分之三力量,然后他会在那里等你过去。如果你不选择过去面对他的话,他可能就会使用自己不完整的权柄不断在维克大陆掀起灾难。” 瓦尔克提醒道。 “不劳烦他催,我会亲自去月境面对他的, 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对此, 威廉只是这么回答道。 ………… “那个叫‘狂躁’的魔将回到月境了?还有我先前已经疯了是什么意思?” 身边那个守塔人的声音把威廉的思绪拉回了现在。 对方此刻正一脸警惕的盯着他手里的那块灵魂碎片,好像随时准备动手把它给抢回来。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的行为,直接用神域级冰霜系魔法【时之茧】把灵魂碎片封存好,随后扔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等这一切都做完了以后,他才看向守塔人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先前因为跟瓦尔克的身边待太久,心智被祂不自觉的带来的力量给污染破坏了。不过在祂离开之前,我让祂帮你恢复了一下,当然我敢保证祂肯定在你的灵魂里塞了什么后遗症,建议你未来找一个心理调理师好好看一下。” 说完,他也没等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 “好了不闲扯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之后我有任务要分配给你。” 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用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灰发银眸的男人。 无论是对方刚刚说的,让虚无君王帮她恢复理智, 还是要一个星辰灯塔的守塔人听从他的命令,在她听来都太像一个疯子的梦呓了。 “你难道都不知道守塔人在任期内是不允许说出自己名字的吗?” 但毕竟自己看不清对方实力的深浅, 所以她说话多少还是留了点余地。 “守塔人?” 却不想对方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 周围瞬间闪耀起了剧烈的电光。 等她回神来以后, 他们两人已经出现在了星辰灯塔外的广场上了。 她张开嘴刚打算抱怨些什么, 但当她看到眼前的场景以后,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掐着脖子提起来的鸭子一样,嘴巴张开半天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已经没有什么塔可以交给你守护了。” 那个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这座修建在纳库兰德黑光城上,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星辰灯塔,现在倒了。 而且倒塌的形象还非常的恶趣味,这座螺旋状的灯塔就好似被人当成橡皮泥一般,被揉搓成了一个好似微笑的弧形横亘在地。 “这怎可能,这怎么……” 守塔人眼神呆滞的看着这座自己还差一个月就要满期守护五年的毒蛇座灯塔,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片恍惚,那个弧线此刻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而在那个弧线之后,则是一处不断变动的扭曲空间。那团空间里满溢着迷幻的色彩,光是看上一眼就会觉得让人觉得头昏脑涨,就好似脑子里接受了过量的信息一般。 可能是为了让威廉能更好的欣赏到那出戏剧,也有可能是想屏蔽其他虚无君王对这片区域的窥探,这次瓦尔克通过这座星辰灯塔投射过来的力量极为强大,基本上是把迷狂剧院中的一个舞台都暂时搬到了现世。 也得亏威廉先前把要塞区的所有人都撤走了,要不然这块地方估计留不下一个智商能够做100以内加减法的人。 不仅如此,整个星辰灯塔的所有空间封锁禁制都被对方的力量给直接破坏了。此刻,这座星辰灯塔被剥下了作为星界回路的伪装,露出了它作为月境裂隙的本质。 一个完整的月境裂隙在纳库兰德的土地上打开了。 看着那个弧线型的断塔与在其背后变幻不断的月境裂隙,先前飘散在守塔人脑海里的不少破碎的记忆片段连接在了一起,这令她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同时嘴里不自觉的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疯愚弄臣,哈哈哈哈……真的是疯愚弄臣来了啊,哈哈哈哈……” 威廉这下明白瓦尔克当时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个可怜孩子的理智恢复正常的了。 祂只是把那段时间的记忆给打碎成了碎片,然后一股脑的塞进了对方的脑海深处。而只要她接触到相关的东西,可能就会不自觉的把那些片段联系起来,陷入到短暂的疯狂状态之中。 未来她可能会对剧院、笑声甚至是弧线产生严重的ptsd了。 在威廉对其使用了一个【平静术】以后,对方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理智。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威廉,语气微微颤抖着问道: “你就是疯……那个虚无君王提到的‘灾祸’?” 她回忆起了先前自己听到的,这个男人与那个虚无君王的对话。虽然疯愚弄臣瓦尔克并没有提到过对方的名字,但祂一直都称呼这个男人为“灾祸”。 作为星辰议会议员家族的成员,她除了在魔法咏唱者的晋升上能够得到比常人更多照顾之外,还有权力前往星辰议会的图书馆里了解到更多常人接触不到的秘辛。 无论是关于过去的历史,还是关于月境的危险知识。 而那其中就有着关于“月境灾祸”的记载,在历史上拥有着“月境灾祸”这个称号的唯有一人而已。 “您就是威廉·凯恩?” 她颤抖着继续问道。 虽然说是个问句,但她语气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敬畏的情绪。 如果是换做任何人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威廉·凯恩,她都绝不会相信。 但眼下却是有一位虚无君王认证了对方的身份,这比任何的证据都要来得真实。 威廉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再一次重复自己先前的话: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有任务要分配给你。” 守塔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朱利安·凯茜。” “那么朱利安,接下来我要你带领整个黑光城的部队死守住这个月境裂隙。” 威廉说道。 ………… 鸦羽的风暴逐渐汇聚成了人形,先前的那个鸦羽先知出现在了破碎之海的一处礁石上。 这座礁石呈不规则的三角形,在礁石的最中央有一座爬满了藤壶的古老王座。 而在王座上,瘫倒着一个浑身上下满溢着浓郁诅咒,身体如同的瓷器一般支离破碎的人。 “鸦羽先知”看着那副身体,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把手中的灵魂碎片放在了那个王座的扶手上。随即他又歪了歪头,从衣服中取出了一枚漆黑的胸针,同样也放到了扶手上。 做完这些以后,他后退了几步,随即眼神中的冰冷瞬间退散,转眼间变成了疑惑的表情。 在看到那个王座上支离破碎的人以后,他立马单膝跪了下来道: “首领……” +不要急+ 熟悉的灵魂之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等所有人都到了,我会告诉你们理由的+ 远方,群鸦越过了风暴正朝这块礁石飞来。 第三十九章:残破之鸦 科尔斯感觉自己正孤独的瘫坐在那座古旧的王座上,但同时又感觉自己的意识四散于各方,正在穿过肆虐于天际与大海之间的风暴。 这种奇特的抽离感令他有了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恍惚感觉。 但自从他继承诅咒,成为了不朽的鸦人开始,他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做过梦了。 鸦群们穿过了风暴一个接一个的在这块礁石上汇聚成人形。 因为那些鸦人都是承载着他诅咒的存在,所以每个人都有着大同小异的面容。 惨白的皮肤、削瘦的面容,如木炭般乌黑的头发。 当然, 还有那琥珀色的,如乌鸦一般的眼瞳。 大多数人的头发都被海水给打湿,一缕缕的黏在了额头上。但他们丝毫没有在意,在成型以后便动作整齐一致的半跪在了那个古旧的王座之前。 “首领……” 先前被直接控制来到此处的那个鸦羽先知,看着眼前这个坐在古旧王座上的支离破碎之人,神色复杂的说道。 这是还他第一次真正的见到鸦群的领袖。 在鸦群内部大致分为“羽、爪、喙”三个等级,据他所知, 只有等级最高的“喙”才有资格觐见到这个据说活了一千多年的传奇人物。 而自从十五年前上一任“喙”被星辰灯塔的守塔人击杀了以后,鸦群内部就一直没有晋升传奇层次的“喙”出现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神秘而强大的首领会是现在这个…… +残破、狼狈的样子+ 熟悉的灵魂之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令鸦羽先知不由的低下了头。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宛如漏气风箱吹拂一般的声音从面前的那个王座上响起。 “如若我不是这个样子,你也不会因此而诞生。” 科尔斯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接着他张开了密布着裂纹的嘴说道。 一千多年前审判四给科尔斯造成了无法痊愈的伤害,在那之后他的身体逐渐开始无法承载住剧烈的鸦人诅咒。无奈之下他只得不断将自己的诅咒之力给分散出去,并以此创造了所谓的“伪鸦人”。 那是他的手足,他的分身, 他的傀儡。 但即便如此,诅咒的恶化也无可避免的继续侵袭着他的身体。到了一百年前,他的身体已经彻底的变得支离破碎了,他只得躲到这个地方, 令身体陷入沉静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存在。 因此,一切对于现世的干涉, 他都只能靠操纵鸦群才能完成。 科尔斯扭动着脖子环顾了一圈跪倒在这座礁石上的鸦群们,随即说道: “我此次呼唤尔等过来, 是有一件要是要宣布,你们的主即将完整, 尔等的命运也将彻底的完成。”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没有尖叫。 鸦群们皆是安静听着科尔斯的话。 只有一人有着不一样的反应 “首领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您让我直接来到这里,明明审判长大人他已经快拿到封印在疯盒里的那一块灵魂碎片了……” 鸦羽先知实在那耐不住现在自己满脑子的疑惑,直接开口问道。 科尔斯闻言把目光转向了他。 “因为那一块灵魂碎片我永远都拿不到。” 他如此回答,然后接着道: “你先前不是好奇,为什么十五年前毒蛇座的星辰灯塔会提前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吗?” 鸦羽先知下意识的点了点道: “那会不会是鸦群里有……” 科尔斯满是细密裂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他说道: “不可能会有叛徒,也不会有机密泄露。当时的防御措施加强只是因为疯盒突然开始变得不稳定,星辰议会增派了人手而已。” “而疯盒变得不稳定的原因,则是因为在那背后有人不希望我拿到那块灵魂碎片。这也是在那次失败以后,我再也没有尝试冲击过那座星辰灯塔的缘故。” 在明白那就是疯愚弄臣瓦尔克的态度以后,科尔斯就再也没有过要去夺取那块灵魂碎片的打算了。 但科尔斯的回答却是让鸦羽先知感觉更糊涂了,他疑惑的问道: “但之前不是首领您让我去辅助审判长大人去收集剩下的灵魂碎片吗?” 鸦羽先知还记得,当时是在发生了第八圣灵的圣像显灵事件以后,首领连夜告诉他群鸦之父已经预言了伟大的审判长即将归来,让他去最近的封印圣殿里等候对方的到来,并辅助他拿回剩下的灵魂碎片。 科尔斯闻言艰难的从那个爬满了藤壶的王座上站了起来,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鸦羽先知的面前。 他每走一步,便会发出一阵危险的开裂之声。 鸦羽先知没敢抬头,直到科尔斯动作轻柔的将他缓缓扶了起来,他才看向了对方破碎的脸。 接着,那个人说道: “你说得没错,所以你也是从那一刻才诞生的。” 对方话语里隐藏的意思令鸦羽先知感受到极为不安。 “这是什么……意思?” 鸦羽先知闻言有些慌乱的环顾四周。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所有鸦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是一片相同的空洞与虚无,就好似他们每个人都没有灵魂一般。 “好好回忆一下,你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吗?” 科尔斯耐心的问道。 “我的名字是……” 鸦羽先知刚一开口,便感觉这段记忆好似被上了一把锁,明明应该是很简单就能回忆起来的东西,此时回想过去脑海里却只有一片空白。 “在成为了鸦人以后,我们都要舍弃掉自己从前的名字才对,所以我……” 鸦羽先知艰难的回答道,但很明显,这话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仔细回想起来,他的记忆好像只到被关进封印圣殿的地牢为止,而在那之前的所有东西,都仿佛隔着一层浓重的迷雾一般影影绰绰。 看着对方脸上逐渐变得绝望的表情,科尔斯缓缓说道: “这算是一个尝试吧,毕竟给自己的傀儡创造人格这种事情,我好像从四百多年前就放弃了。如果不是低语女皇告诉我审判长回来的消息,我大概永远不会再重新尝试一次吧。” 最开始,科尔斯在创造“伪鸦人”的时候,还会赋予他们完整的人格。 但因为这些“伪鸦人”会不可避免的接触到群鸦之父的存在,而在这个过程中又非常容易遭到群鸦之父的抹杀,导致自己力量的流失。所以在很早以前,科尔斯就放弃了为他们赋予人格,而是直接创造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了。 科尔斯靠着这些傀儡操纵着整个鸦群的外围组织,而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大陆上没有人能摸清鸦群的组织架构的原因。 听到对方的话以后,鸦羽先知神情呆滞的问道: “但是,为什么呢?” 他并不是在问为什么科尔斯要这样对待自己。 毕竟作为对方的造物,他没有这样质问自己主人的资格。 但他不理解的是,眼前这个名为科尔斯·寒鸦的男人,为什么要背叛他曾经视为神明的审判长。 第四十章:蜕变与惊醒 “为什么?” 科尔斯闻言皱了皱眉头,好似并不理解对方的问题,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我都差点忘了,你的人格是我以审判长的性格为原型塑造出来的。就他的性格来说,可能确实没办法理解我这种正常人的想法。” 他说着挥了挥手,跪倒在他周围的那些“伪鸦人”们如同秸秆一般失去了生机成片的倒了下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而出现,那力量引导着浓郁的诅咒从那些鸦人们的尸体中冒了出来, 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不断变化着的虚幻人形。 “我们的审判长大人,一直有一个奇怪的认知。他总认为大家都是因为赞同他的理念,而并非是折服于他的实力而集结到他身边的。所以他才会一边当着所有民众的面将涉及月境崇拜的国王给绞死,一边又承诺终焉守望者绝对不会涉足政治;一边投入大量资源重建因为月境入侵而损伤惨重的法师工会,又一边将所有魔法的运行原理给简化公开,以此挖掉法师工会赖以生存的根基。” 科尔斯说着,那个汇聚了诅咒的虚影飘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跟他的身体重叠在了一起。 “打个比方吧, 星辰律法的原型星界回路,当年就是他跟几个朋友一起提出来的设想,然后他转头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会推广它法师工会,嘱咐他们一定要在未来完成这个构想。” 科尔斯说着,自己都因为对方像是小孩子胡闹一般的想法笑了出声。 与此同时,诅咒的虚影开始不断的渗透到科尔斯的身体里,令他身体上的裂纹不断扩散变深。 “这种矛盾的事情他做了不知道有多少,但令人感到惊奇的是,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让他给做成了。你要不要猜一下,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科尔斯止住了笑容问道。 鸦羽先知摇了摇头。 “很简单,因为力量。” 科尔斯如同信徒一般虔诚的回答道。 他在说着这句话时, 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当年他与审判长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他被圣灵教会的精英执行者小队围攻,腹背受敌,奄奄一息。 也正在这时候, 一道冲天的火柱直接将那几个人给化作了灰烬。而在那道火焰的照耀下, 身着华丽铠甲的威廉·凯恩骑着一匹浑身冒着幽幽鬼火的灵魂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在他的身后,几个日后他要称之为同伴的人,正在追杀着教会的漏网之鱼。 之后他们有说有笑的, 丝毫没有担心过圣灵教会这个庞然大物在未来可能的报复。 实际上, 后来圣灵教会也确实没有敢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他敢把国王给当众绞死不怕事后王室的报复,就是因为他有能力一个人把整个法师厅给杀得干干净净。他能逼法师工会公开自己的所有学术典籍到公共图书馆里任所有人借阅,也是因为假如没有他,整个法师工会就将不复存在了。” 科尔斯看着一脸木然表情的鸦羽先知,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听起来令人觉得牙酸“咔咔”碎裂声不断从科尔斯的身体上传出,就好似他下一秒就会化作一地碎片一般。 但科尔斯本人却是毫不在意,他任由那些裂隙在自己的身上不断加深蔓延,神色不改的继续说道: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们的审判长大人其实跟月境到的那些虚无君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强行涂改整个世界的秩序。可能最大的区别不过是前者更在意其过程,而后者更在意其结果罢了。” 鸦羽先知艰难的开口道: “但这也不能是你背弃审判长选择帮助月境的理由……” “咔”的一声巨响,因为承受不住那强大的诅咒力量,科尔斯的身体真的崩碎成了片片碎片散落了一地。 但在那堆碎片之上,一个背生残破双翼的漆黑人形如婴儿一般蜷缩着,漂浮在了半空中,随后它缓缓地舒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双脚落回了礁石的地面上。 两束白光闪过,它睁开了眼睛,在它的眼睛里布满了命运的丝线。 这个人形的身上不断血色涌出又消散,而在其周围一直缭绕着一股苍白的气旋。 它微微抬手,放置在那个爬满藤壶的古老王座上的灵魂碎片飞了过来,随后被纳入了它的身体里。 在做完了这一切以后,这个漆黑的人形开口道: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在我看来,无论是审判长还是虚无君王,他们的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用绝对的力量将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理想的方向进行改造而已。既然大家都觉得自己理念才是正确的,那么最终的胜利只会取决于哪一方更强大。” 而显而易见的,更强大的会是经历了好几百年现世灾难轮值滋养的月境。 说到这里,科尔斯叹息道: “说实话我确实没有料到审判长会在这一千年以后回来,但现在已经太迟了。我承认,他的力量依旧很强大,放在一千年前的现世也许还算得上是优势的一方。但放到今天,他即便是在现世的主场也可能无力回天了。所以与其让他徒劳的尝试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倒不如让我为未来的凡人们点亮一盏希望的灯塔。” 将黑水省作为未来位面融合以后的保留地,这是科尔斯向支持他的那四个虚无君王们提出的唯一条件。 这既可以作为自己未来象征领域的力量来源,也是他能为这片大陆的凡人们通过谈判得来的最好条件了。 话音落下,科尔斯身后残破的黑翼猛的展开,浑身上下的漆黑逐渐凝结成了一套厚实的铠甲,与此同时他的面容也变回了一千年的模样。 此刻,他完全完成了自己由凡物向月境存在的蜕变。 在四位虚无君王的赐福之下,在容纳了一片群鸦之父灵魂碎片格位的支撑下,在那些鸦人诅咒之力的滋养下。他终于超脱了现世规则的束缚,彻底的化作了高位的月境存在。 鸦羽先知刚想还说点什么,科尔斯一抬手,一团阴影瞬间将他包裹成了一个鸡蛋形状的黑茧。 “还不够……” 感受着自己的力量,科尔斯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化作了一道黑光消失在了这座礁石上。 那个黑茧安静的漂浮在那座礁石上,过了许久,那个黑茧安静的裂开,从中涌出的黑暗悄无声息的吞没了整个礁石,整个大海上出现了一个球型的平静空洞。 看起来就好像是在一张蓝色的明信片上挖了一个黑洞一般。 与此同时,与这座破碎之海礁石相隔万里的白金宫里,一个女人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这个掌握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女人喘息了许久才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伸手拉亮了床头柜上的魔晶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愣神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 “不要把那个鸦羽交给对方?为什么?” 第四十一章:风暴之梦 在梦境里,她驾驶着一艘老旧大船驶进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风暴之中。 脆弱的桅杆被折断、破烂的船帆被吹倒,陈腐的甲板被崩碎,最终整艘船都被狂暴的风暴拆解成了碎片。 而她,艾琳·瑞尔,这艘老旧、臃肿、腐烂大船的掌舵人,被风暴掀飞到了半空中, 然后在呼啸的风声中坠入到了深沉的大海。 海里到处都是苍白的尸体,他们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在大海的深处,一对巨大的漆黑翅膀在她的面前缓缓地打开,两只血红的眼睛在那翅膀之下圆睁,死死地盯着自己。 或者说, 死死的盯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虚幻的鸦羽。 艾琳挣扎着想逃离,却发现不知何时手脚被无数透明的丝线给缠住了。自己就好似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不受控制的向大海深处的那片深渊主动游了过去, 离那片噬人的阴影越来越近…… 在即将被那片阴影给吞噬的刹那,她尖叫着从这个噩梦里挣脱了过来。 而令艾琳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在醒来的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还能闻到大海的咸腥味。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噩梦,在这个梦里有着太多显而易见的隐喻与暗示了…… 这是她在冷静下来以后,脑海里出现的一个念头。 作为瑞尔帝国至高无上的女皇,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受到了最为严密的保护——无论是千百年来不断进行着升级迭代的白金宫宫廷禁制结界,还是白金法环与圣灵教会专门为她配置的幻术系法师与驱魔牧师。在这座平日里看似平静的寝宫暗处,无数的保护措施在昼夜不断的运作着,确保她作为帝国的女皇做出的所有的决策,皆是出于自身的意志,而并非受到魔法与邪魔的蛊惑。 但这个突兀的噩梦…… 寝宫里的警报并没有拉响,甚至是自己先前梦醒时发出的尖叫都没有引起任何的骚乱。这说明有什么悄无声息的绕过了所有的防御措施,将这个暗示或者说是警告, 直接植入到了自己的精神里。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存在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事情。 执掌着噩梦权柄的虚无君王——爪玛拉。 祂在警告自己不要把那个灵魂碎片交给那个承诺会平息破碎之海风暴的人, 否则那人会带来更深远的灾难。 一个经常通过噩梦在现世掀起灾难的虚无君王,过来警告她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回响在了寝宫里。 “女皇陛下,鸦群首领求见。” ………… 威廉摊开黑水省的精绘地图,用手中的法术媒触在上面不断做着标记。 而(前)黑光城毒蛇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朱利安则是紧张的站在一旁,局促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这也难怪,一千年前的传说人物,能够跟疯愚弄臣谈笑风生的最强魔法咏唱者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都会觉得局促不安。 但此刻朱利安的心情却不仅仅是局促不安。 更多的是一种激动与亢奋。 朱利安自幼便梦想自己能够攀登到魔法的最高峰,摘得神域的桂冠。 然而即便她在出身、天赋以及努力上都要远超常人,再加上在星辰灯塔闭关修行了五年时间,最终也不过是堪堪突破了传奇领域而已。即使是她研习得最为深入的阴影系法术,也只是在星辰灯塔的支援下,能够稍微窥见一眼神域样貌的程度而已。 这其实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她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毕竟在整个星辰议会里,能够达到神域层次的魔法咏唱者也不过两手之数,并且大多数人都只是在一两个领域内跨越了那个境界而已。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是现代魔法体系的开拓者,更是目前唯一有记载的将十三系法术全部都研习到了神域巅峰的神域法师。 或者称其为魔法咏唱者能够到达的顶点也不为过。 如果说就连星辰灯塔都无法帮助她踏入到那个境界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能力指导她进入…… “一、二、三、四……假如要选择晋升仪式的引爆位置的话,估计就只有这几个地方了……” 在朱利安恍神的时候,威廉在地图上标好了好几个地点,随即他后退了几步然后转头对这个红发女人道: “而其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指挥黑光城的剩下的军事力量好好控制住……你有没有在听我在说什么?” “啊?” 听到威廉稍稍提高了自己音量,朱利安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答道: “我有在听……守好黑光城。” 威廉闻言叹气纠正道: “不是守好黑光城,是控制住这个已经暴露在外面的月境裂隙。” 月境裂隙不只是一个传送门,还是一个中转站。 以月境裂隙为中心,依据月境裂隙的规模不同,在其周围数十到上千公里的土地上,都有可能随机的出现不同规模的月境传送门。并且在这个范围内的月境信徒们,举行召唤仪式的成功概率也会直线上升。 除了魔将或者虚无的化身这种格位高的月境魔物必须是通过月境裂隙才能进入现世之外,其他的低位的月境魔物通常都是通过在月境裂隙附近的传送门进入的现世。也正因如此,月境的入侵才显得那么防不胜防。 “裂隙那边我设置了一些简单的空间封印,但因为现在我手里没有能够将裂隙彻底封闭的材料,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纳库兰德的西部地区都会有月境魔物活跃,到时候你的人手估计都要散出去。” 威廉说道。 对此,朱利安则是小心的回答道: “这倒是没有问题,但大人您先前让要塞区的后勤人员都撤到哀伤山脉的南部了,现在一直都联系不上……我们这里在彻底肃清了黑光城的月境信徒以后,必须要补充消耗的道具、修复损坏的武器,并且进行休整以后,才可能让他们离开黑光城执行任务,您看这……” 威廉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我会先让负责照顾起居的、维护兵器的后勤人员以及他们的家属尽早回来的,但那些炼金师与附魔师可能就要耽误一下……不过既然战法师不太需要依靠那些附魔消耗品,你让他们先执行任务就好了,让魔剑士的部队在城里待命。” 朱利安刚准备详细问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耽误了,作战室的门在这时突然开了。 一个腰间挎着一把泛着深蓝色湖光长剑,身上贱满了血迹的青年踏步走了进来,他颤颤巍巍的半跪在地向两人行礼道: “大人,恩赐教派的总部已经被我们捣毁,但教长鲁道夫跟几个核心成员在月境魔物的掩护下逃走了。” 朱利安闻言惊奇的问道: “我不是让丹尼斯带的队吗,他怎么可能失手?” 丹尼斯,战法师修会的会长,大师级巅峰的境界。如果有晋升名额的话,有望在三年内晋升到传奇境界的强者。 “丹尼斯大师被恩赐教派的教长鲁道夫重创,现在正在生命殿疗伤。” 持剑的青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回答道。 然后他接着说道: “基本上可以确认,鲁道夫通过月境契约晋升到了传奇层次。” 对此朱利安更疑惑的问道: “既然对方已经晋升到了传奇层次,那他怎么可能还可能会逃跑呢?” 大师与传奇的境界之间是质的区别的。 在黄金历的时代,人们称呼那些立下了誓束的神人英雄为“传奇”,而在古典魔法诞生后的年代,塔克玛教团在划定魔法咏唱者境界的时候,便以能够达到神人英雄的强度作为传奇的判断标准。 假如鲁道夫真的达到传奇了,那他完全不需要逃跑才对。 “因为有一个……”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外。 朱利安的眼神也跟了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 朱利安问道。 一旁的威廉打了个响指,一个漂浮在半空中,斗篷里收集了无数痛苦嚎叫灵魂,手中拿着一把无形镰刀的幽魂静静的出现在了那里。 那个拿着魔剑的小哥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滴了下来。 “在跟你去封印室前,我担心清缴行动会出现什么意外就派过去跟着了。” 威廉说道。 朱利安一时间没有做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漂浮的幽魂,过了许久她才惊叹道: “告死幽魂!这个术式都失传五百多年了!” 第四十二章:引信与饥荒 血气不断在自己的胸口翻腾,鲁道夫感觉自己的肺好像在燃烧。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这是与他签订了契约的月境之灵在为他驱散先前那个诡异幽魂带来的死气影响。 此刻,他正身处于一片死寂的枯木森林中,周围除了传送法阵残留些许电光嘶嘶声之外,万籁俱寂。 “呕哇……” 鲁道夫扶着一截枯木呕出了一大口乌血,随即他的身上开始有如同余烬一般的火星冒出, 无数漆黑的诅咒气息随之从他的身体里被驱逐消散。 过了好半天,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倚靠着那棵树坐了下来。 “那个娘们怎么突然就对我们动手了,情报里不是说,她还有一个月就要被调离了,最近绝对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吗?” 在鲁道夫的旁边,一个手里拿着一把蔓延着红色纹路长剑的男人骂道。 “谁知道呢?兴许她突然间就疯了。” 前黑水省法师厅副官莱顿回答道。 他看着前不久还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恩赐教派高层,眼下不是在一旁狼狈的吐血, 就是在无能狂怒的骂骂咧咧,半是感到有些不安,半是感觉十分解气。 过了许久,倚靠着枯树坐着的教长鲁道夫缓缓开口道: “那个幽魂,要么是死灵系法术,要么是召唤系的法术,总而言之都不可能是那个女人的手笔。” 莱顿与持剑男子瞬间明白了鲁道夫的意思。 那个女人的命理星座毫无疑问是毒蛇座,不然她也没可能成为那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毒蛇座能够允许被学习的三系法术分别是阴影系、变形系与金属系。因此对方没可能召唤出能将鲁道夫与其契约魔物给摁着打的传奇级召唤生物。 这次突然发起的清缴行动绝对不只是毒蛇座星辰灯塔的意思,在其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推动。 “会是谁呢?” 鲁道夫捂住手上不断有黑色死气在蔓延的伤口喃喃道。 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文森特的脸。 但他随即马上摇了摇头。 文森特的命理星座是贤者座,其中也不包含死灵系或召唤系的法术。 “教长,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哪里” 持剑的男人询问道,打断了鲁道夫的思路。 眼下这个地方离黑光城并不是很远,久待下去说不定随时会有追兵过来。 对此鲁道夫也是陷入思索。 眼下他无疑不可能再回黑光城了。 作为地下的月境崇拜教会, 他们确实无法与星辰灯塔这种官方势力直接硬碰硬。即便在先前他还觉得最起码在高端战力上双方的差距不大,但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召唤生物也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想到这里,他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莱顿道: “那就按照你之前的那个计划, 去荆棘城吧。让那个废物的公爵之子去继承荆棘王座,然后……” 鲁道夫说着站起了身。 “让我来亲手终结那个第一公民的统治。” 莱顿闻言松了口气。 对方终于肯接受自己的计划了。 去荆棘城从那个谋权篡位的首席法师手里把王座给夺回来, 扶持傀儡公爵上台,这可比对付那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诡异幽魂要简单多了。 ………… “没关系的,你不用再浪费人手找他们了,接下来他们会直接去荆棘城。” 威廉拒绝了朱利安抽调部队,在纳库兰德搜寻那几个恩赐教派高层的建议。 “您怎么知道他们会去荆棘城?” 朱利安不解问道。 威廉挥手驱散了先前召唤的那个告死幽魂回答道: “因为瓦尔德家族的最后血脉,曾经源质商会的会长,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秘密会见玫瑰宫财务大臣与间谍大臣的密使。而荆棘黑卫与魔剑士团的负责人,这个星期来也在不断调整人员的配置,有很多在上呈报告里已经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士兵,现在其实都是全副武装的在荆棘城的几家旅店里待命。” “政变吗?但怎么可能,但文森特不是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吗……” 朱利安不解的问。 “其实已经是传奇境界了,所以这才是关键所在。现在整个荆棘城内部的保守派们都在等一个能在战力上彻底压制住文森特的人来点燃引信,所以我现在就给他们送过去那个引信。” 那个叫鲁道夫恩赐教派教长是威廉故意放走的,因为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那些还在观望的人是不敢最终发动政变的。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而接下来,一切就都要交给文森特处理了。 这一次才是他真正加冕黑水省领导人的仪式。 用那些谋逆者的血。 世俗方面的事情就交给更适合的人去处理吧。 眼下威廉这边还有着更要紧的问题要处理。 自己该怎样阻止科尔斯的晋升仪式,或者说,自己该如何尽可能的减轻对方未来可能对现世造成的灾难。 希望与绝望之王的晋升仪式需要巨量的“绝望”情绪作为燃料,而既然科尔斯提出的条件是要将整个黑水省作为未来位面融合的保留地,那么他选择的仪式地点自然也会是在这里。 至于巨量的绝望情绪具体怎么来,最好的方法便是掀起一场巨大的灾难。 包括荆棘城圣墓与黑光城月境裂隙在内,威廉一共标注了四个在未来一段时间可能出现大规模出现灾难的位置,并且吩咐手下进行戒备。 当然,这些措施其实只是以防万一,或者说难听点,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而威廉猜测对方真正想用来点燃“绝望”情绪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饥荒。 瓦尔克在临走前,告诉了威廉支持科尔斯晋升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到底是哪几个“老朋友”。 低语女皇、暗潮之主、苍白诗人以及饥腐女士。 前面三位威廉先前早有过猜测,毕竟当年正是祂们三位创造了鸦人的诅咒,而在这一千多年里,祂们有着足够多的机会把科尔斯给拉下水。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当年在【最后的鸦人】这个任务线里,已经完全将鸦人诅咒的负面效果给封印了,除非是科尔斯自愿解开,否则祂们是没办法再通过那个诅咒影响到科尔斯的判断。也不知道他在自己走后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将那个封印给解开的。 而除了那三个总喜欢在别人背后暗戳戳操纵凡人命运的虚无君王之外,饥腐女士加入了这场赌局的原因则是更通俗易懂。 因为今年是饥腐女士的轮值年,只有祂才能大规模的将自己的力量投入到现世之中。 而其他的虚无君王想对现世造成什么剧烈的影响,也都得通过祂才能办到。 在祂的权柄里,最好掀起灾难的办法就是让这片土地上蔓延饥荒。 第四十三章:效率问题 西格蒙斯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究竟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原本只是银流矿洞一个普通的班组队长,对于自己的人生的最大规划也不过是“认命”二字而已。 但某天,他在被一个自称审判长的人从喉咙里拽出来一只长着人脸的蜘蛛以后,自己那原本能够一眼看到尽头的命运,便突然开始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 最开始那个审判长只是把他送到了一处山郊野外要求挖掘一处古代遗迹,并且向他许诺,只要他能做好这件事情, 他就可以成为“石匠修会”的候补成员。虽然西格蒙斯并不清楚石匠修会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但这不妨碍自己因为答谢对方的救命之恩而答应下了这件委托。 最开始的一切还算正常,几十个矿工,简陋的设备,有限的补给以及丰厚的报酬,除了负责他们安保工作的那几个幽界骑士过于的威猛之外,这些事情都还是在西格蒙斯的理解范围之内。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开始一件比一件令他觉得离谱了。 先是审判长直接将堵在山谷隘口处岩土化作了一个个人形的大地侍灵, 然后用它们打通了一条通往这个早已被遗忘的山谷内的道路。 虽然是极为的简陋与崎岖的道路,但好歹还是连接了这里与周围的好几个城镇, 建立了一条稳定的后勤补给线。 再然后,这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一天天的变得热闹了起来。 受雇的专业挖掘队、工匠行会的各种能工巧匠、大量的后勤人员、圣灵教会的神职人员、少量的魔法咏唱者、以及许多的附魔师与炼金师……不但是堪称豪华的技术人员团队来到了这里,甚至离这里最近的那个镇子上里还来了几个马戏团供他们解闷。 这里仿佛一夜之间从荒郊野外变成了一座繁荣的城镇。 与此同时,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被人们从远方带来,不断印证了审判长大人先前如天方夜谭般的许诺。 曾经的荆棘公爵死了,整个源质银产业开始了大洗牌,黑水省宣布脱离帝国的统治…… 现如今整个黑水省的统治者是曾经的首席宫廷法师文森特,他上任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花大价钱雇佣了各个方面的专家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哀伤山脉修复这座要塞。 而接下来的事情则更让西格蒙斯感到梦幻了。 在市场上价格要按克购买的精炼源质银,被一箱接着一箱的拖到了这里,像番薯一样的被堆进了仓库里。而在不久之后,荆棘城源质银精炼厂的加工设备被人成套的拆下来运到这里进行组装。除此之外,还有被奥法大学视若珍宝的大型附魔台也被拆了下来,送到了这里安置。 这些设备很多都是瑞尔帝国建立之前生产的古董, 其制造工艺早就失传了,有些东西甚至连损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维修,是坏一件少一件的宝贝。但就为了节约那么一点点维修要塞的时间, 它们通通都拆了下来被送到这里。 而在遗迹的挖掘的初步工作结束以后,文森特更是几乎把整个荆棘城的一定评级以上的附魔师都给派了过来,让他们负责要塞维修第二阶段的工作。 当然以上的一切对于西格蒙斯来说都不是最为令他无法理解的。 最令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直到到现在他依旧是整个要塞维修工作的直接负责人。 也即,现在在哀伤山脉的这上千号人,无论是矿工还是工匠,无论是附魔师还魔法咏唱者,现在实际上都是在听从他在指挥的。 “审判长大人,我觉得我可能没办法驾驭这么重要的工作,您还是另请……” 某一次,在那个神秘的审判长回来查看工作进度的时候,西格蒙斯麻起胆子向他建议道。 “为什么?你现在的工作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我没有看到哪里有纰漏。倒不如说,你把这里管理得挺不错的。” 在要塞里检查已经铺设好线路情况的审判长如此回答道。 “但是我先前就只是一个班组的负责人而已,也不懂那些技术上的东西,到现在没出什么纰漏只是我运气好……” “那就保持你的这个运气继续下去吧。” 对方淡淡的回答道。 他接着说道: “在技术上的问题有的是人帮你把关,而你要做的,只是学会怎样把那些人给用好而已,在这点上你现在做得非常不错。放心,要是你真的没法胜任这份工作,不用你自己提出来,我会直接找其他的人接替你的位置,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好好的把这份工作给负责好。” 当时审判长的发言令西格蒙斯感到十分的不安,他总感觉在未来还会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在那之后不久,审判长便下令要求将封魔符文线路铺设的工程时间提前百分之三十,必须赶在今年雨月之前完工。现如今的工程进度相对于调整后的计划来说,算是大大的滞后了。 这却是让西格蒙斯愁白了头发。因为以现在的人力与效率来看,这基本上是一个完成不了的目标。 虽然这里的原材料与工作设备十分充裕,但因为这些附魔师们的水平差距实在是过于的参差不齐,导致最终成品的合格率可以说是极为的惨不忍睹。 光是鉴定与打回不合格的封魔符文,然后熔铸重锻,就起码拖慢了整个工程四成的效率。 但即便是这样,西格蒙斯还是不敢继续向附魔厂继续施加压力。因为上一次他在下达了死命令以后,几个附魔师与负责检测成品是否合格的魔法咏唱者直接私下商量了一下,将一些虽然有问题,但勉强能用的封魔符文标注成了合格的成品送到了工程组那里。 要不是西格蒙斯事先留了个心眼,在最终的线路铺设前还有对方不知情的最后一次检查,说不定那一批有问题的封魔符文就给安装上要塞了。 当时西格蒙斯在得知这个情况以后,被气得直接带着控制权在他手里的三个幽界骑士找到了附魔厂里,把那几个联手起来诓骗自己的附魔师与检测员尿都快给吓出来了。 但即便对方的行为再怎么是错误的,他们事后的辩解也令西格蒙斯感到无法反驳。 他们的能力只有这么强,并且现在基本上人人都是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在工作了。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无论是继续增加报酬,还是用暴力威胁,你都没办法让一个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的人继续提高效率。 强行增加压力,提高要求,除了让他们铤而走险上下联手哄骗自己以外,不会有任何正面的帮助。 最后除了将附魔师与检测员的工作场所彻底隔离,并且制定了盲检的规则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甚至这个新规定还让整个工作效率稍稍的被拖慢了一些,毕竟那些符文不再是一经完成,便马上可以进行检查了。 最后,连奥法大学预科班都没上完的西格蒙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去了附魔厂里,准备从头开始学习整个附魔流程,看看这会不会像挖矿一样,流程中有可以优化的地方。 而他来到附魔厂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巨大的问题——所有的封魔符文都是那些附魔师自己熔铸金属,然后亲手铸造成型的。 第四十四章:优化方案 “这种事情你们不应该找个铁匠来做吗?” 西格蒙斯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亲手开动熔炼炉,将源质银的金属锭放进去融化成泛着银光的液态,然后通过魔力引导它们变形成符文雏形的模样。 “不行,封魔符文在浇筑成型的时候是需要用魔力激活亲和性的。” 那个细胳膊细腿的附魔师一边敲击着封魔符文的雏形,一边回答道。 “我知道……但这个过程只是要求你们在一旁往炉子里注入魔力就够了吧,并不需要连铸造的过程都需要亲自动手才是,像这个过程完全就可以用相应的模具来替代。” “那铁匠是有可能将这个符文雏形的模具给偷摸复制下来的。一旦符文的雏形被学过去了, 那这个封魔符文的秘密起码就被揭开了五六成,这是任何一个附魔师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对于附魔师来说,除了星辰议会公开的两百多个通用符文之外,其他的封魔符文都绝对不会用模具去批量制造雏形的。因为这样就相当于将自己独有的技术给外传了出去,很多附魔商店就是靠着家族传承下来的几个符文维生,暴露技术就相当于把自己吃饭的碗给砸了。 那人说着, 手中的锤子力道稍微偏了一点, 捎带着将那个符文的雏形也稍稍的砸歪了一些。 他“啧”了一声,然后把那个有些歪的符文雏形扔进了冒着火光的回收箱里融化, 接着道: “但像将这种失败品的重新剔除杂质,精炼成金属锭的事情我们都是会交给铁匠完成的,不会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 但你们这么做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了…… 西格蒙斯想着,但也没有做声,只是继续记录着对方的工作过程。 封魔符文的雏形在锻造成型以后,附魔师又经过了好几步骤的加工与打磨,然后才将其放置在了附魔台上繁复的法阵中央。随即那人把储藏着纯净魔力的魔晶放进了附魔台的凹槽里,最后点上了用来安神的熏香蜡烛。 在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以后,那人双手按在附魔台上闭上了双眼。 凹槽里的魔晶逐渐开始化作灰白的粉末消散,而从魔晶上流出了明亮的流光充盈到了整个附魔台。流光在逐一点亮了附魔台法阵上十三个汇聚的焦点以后, 最终全部汇入了中央的封魔符文上,随着一阵耀眼但不刺眼的光芒闪过,一个封魔符文制作便完成了。 西格蒙斯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检测员,那人上前从附魔台上拿起了那个封魔符文, 在经过细致的检查以后说道: “这个没问题。” “今天运气不错,魔力最后汇聚到陌客座焦点的时候, 我的精神状态还算清醒。” 那个附魔师满头是汗的说道。 “什么意思?这还跟星座有关吗?” 西格蒙斯问道。 对方则是惊奇的回问道: “你不知道吗?附魔台就是模仿星辰的排列运行, 作为燃料的魔晶则是模拟光之境,而封魔符文则是象征着现世。光之境里最纯净的魔力流淌到星界,被折射出不同性质的魔力,最后再被引导固定到现世之中——在一张桌子上模拟这一过程就是附魔的基本原理。” 而这同时也是威廉要求他们制作的通用封魔符文残次品率这么高的主要原因。 作为铺设在黄昏要塞的通用封魔符文,因为在要塞内部的法术核心基本上对于十三系法术都有需求,因此封魔符文也要求能够流转十三系法术而不会发生冲突。 这对于制作封魔符文的附魔师来说要求就显得太高了些,毕竟在星辰律法下,他们最多只能研习三系法术。虽然通过这些传承自七大王国时代的古老附魔台,能够做到不同性质魔力之间的转换,但对于那些没有驾驭过其他性质魔力的附魔师来说,这个过程就很容易出现错误。 弄清楚附魔的具体原理以后,西格蒙斯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们能不能只对封魔符文加工自己熟练的法术部分?” ………… 经过在附魔厂一周的深入调研,并且详细统计每一个附魔师手里的残次品出现频率后,西格蒙斯召集所有的附魔师开了一次会。 开会的位置是在附魔厂的内部,先早西格蒙斯给所有的附魔师们都放假休息了一天,而今天等那些附魔师都回来的时候,发现整个附魔厂都被换了一副模样。 先前整个附魔厂是按照荆棘城附魔师协会的标准,被分成了许多个单独隔间的形式。但现在这里所有的隔间都被拆了下来,并且每个隔间的小型熔炼炉也被搬走了,改为了在附魔厂的门口改搭建了一个标准的铁匠铺。 而附魔台则是十三个为一组,并排摆放成了四列。 “虽然我在附魔方面只是一个外行中的外行,但在如何提高工程效率的方面,我有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希望大家能实验一下是否可行。” 只是西格蒙斯开场的第一句话。 在场的附魔师们面面相觑,他们环顾着这个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附魔厂,不知道这个连魔法咏唱者都不是的负责人到底有什么不成熟的想法。 “我先前把整个附魔的过程拆分成了四个大步骤与二十二个小工序,包括从源质银熔炼开始,到最后的质量检查结束。” 他说着走到了门口的铁匠铺前,然后一路走到了附魔厂最后,接着朝他们说道: “并且我还整理了各位的命理星座与最擅长的法术派系,以及每个人手里出现残次品的频率。并以此排出了一张简单的表格,接下来就只用各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为封魔符文附魔,然后把手中的半成品交给下一个人继续工作就好了。” 西格蒙斯的这个经验来自于早年间自己在屠宰场打工的经历,而后他在银流矿洞指挥工作的时候,也会尝试依据每个矿工的身体素质与工作效率的不同,将他们分配到各个环节协同工作。 而在得知了封魔符文是可以分批次进行附魔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可以将每个人擅长的部分给拆分成一个个单独的环节,让一个符文通过十三个人进行分批次加工。 对于那些附魔成功率实在是过于抱歉的附魔师,则是可以安排他们在第一步进行符文雏形的熔铸工作。甚至他们只用在一旁给熔炉投入魔力激活源质银的魔力亲和性,具体的铸造工作可以全部交给铁匠师傅。 这样一来,就连残次品的精炼回收设备都可以一起搬到这里来,出现残次品以后可以直接进行回收精炼,然后投入下一次的制作生产中,减少了大量不必要的时间损耗。 看起来前景如此美好的计划,但西格蒙斯在向所有人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在场的附魔师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西格蒙斯先生……” 为首的一人斟酌着说道。 “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个方法跟你背后的老板商量一下,因为这种将完整工序拆开的做法,对于任何一个封魔符文的研究者来说都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行为。” 第四十五章:附魔产业的雏形 “没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对此,西格蒙斯只是这么回答道。 他这段时间特意有去了解过附魔工会内部严苛的条条框框与莫名其妙的行业规定,并深究了它们背后的原因。 而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绝大多数冗杂繁复、极富仪式感与神秘感的规定,除了人为的制造附魔师稀缺,以及故意降低工作效率以外,并没有什么在实际上的意义。 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在他当年打工的矿井里, 被发现是要被监工轮圆着铁鞭抽的。但这对象一旦换做了高高在上的法师老爷,换成了高贵的附魔师,就立马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地位象征。 也许对于高级的封魔符文来说,确实是需要一个厉害的附魔师一人把控全局。可能还要考虑到环境、星象、天气甚至是自己当时的心情,在把所有准备细节全部敲定以后,才能一步到位的完成。 但按照审判长大人的说法,目前要他们做的只是最最普通的通用附魔符文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条件。 按照这些附魔师们的说法, 拆分附魔的工作步骤会让符文的研究者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就好像把他的工作性质降低到了铁匠、木匠、泥瓦匠的档次,简直就是把魔法咏唱者的尊严踏在地上踩。 直觉告诉西格蒙斯,相比于荣誉、尊严、传统、法师的骄傲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审判长大人是一个更看重事情成效,更在乎办事效率的人。只要能用这些东西换来工程进度的提升,想必审判长大人是不会太过责怪自己做出这类僭越的行为的。 大概,应该吧…… 想到这里,西格蒙斯暗暗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安,然后高声对周围的人说道: “大家放心去做吧,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如果有问题的话,一切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那些附魔师在这之后又与西格蒙斯争论了良久,但最终只得按照他的计划,各自到了自己的所负责的岗位上开始了工作。 ………… 这套方案带来的效率提升远远超过了西格蒙斯的想象。 仅仅第一天,在各个工序上尚未良好磨合的情况下,封魔符文的制作效率便提升了两成有余, 而成品的残次率也是从先前的五成多下降到了不到三成。 而后效率更是一路直线提升, 在实行这套方案的一周以后,第一次出现了封魔符文的成品制作速度,快过了维修要塞工程组铺设符文速度的情况,完成好的封魔符文甚至还有了作为储备的结余。 为此他还特意联系了荆棘城,从那边紧急调过来了几支熟练的工匠队伍。如此一来,整个要塞的翻新速度一下子提高了起码五成以上,按照西格蒙斯估计,假如保持现在的这个效率下去,可能到芽月初就能完成审判长交代的任务了。 工程进度提前了几乎一个月。 当然,前提是保持这个工作效率继续下去。 而在这套方案实行了一周以后,在附魔师内部的开始爆发出大量的不满声音了。 “怎么又有人提要离开了?” 西格蒙斯皱着眉头看着手下递上来的报告。 “这次一共有七个人,都是表示接受不了工作压力,现在每天用来冥想恢复自己损耗精神力的时间都不够了,而且他们还说……” 那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好像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应该告诉他。 “让我猜猜,是不是又是老一套的一个普通人怎么能这样使唤法师?” 西格蒙斯如此说道,随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对这个无所谓。 那人点了点头道: “他们说自己无论是受雇到哪里,都没有得到过像这样被当做工具使的待遇过。即便是荆棘城的各大贵族雇佣他们,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您这样对待他们实在有点太不尊重他们的身份了。” 对此,西格蒙斯只是冷笑着说道: “其他的雇主对他们再客气也不会支付他们市场价三倍的薪酬,并且还允许他们带走这个封魔符文的图纸作为报酬……总不可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给占了吧。” “那该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呢,真让他们几个人就这么离开吗?” 手下随即问道。 西格蒙斯又仔细的看了一下手里的文件报告,摇头道: “不行,要是让他们这么走了,起码有两条工作线会直接停摆,命理星座是勇士座跟诗人座的附魔师就这么几个人。另外格尔斯负责的一号线的盗贼座工序是失误率最低的,他要是走了,整个一号线的进度都会慢下来。” 西格蒙斯说着站了起来,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了外套披上道: “我去找他们谈一下吧,实在不行看能不能追加一些什么条件,但现在的这个工作进度必须保持下去。” 然而等西格蒙斯到达附魔厂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厂里都完全停工了,四条附魔线路全部熄灭,甚至就连门口的熔炼炉都关了。 那些附魔师们围聚在了大厅的中间好像在商讨着什么。 看到这里,西格蒙斯感觉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先前看到报告里说最近几天效率开始不断下滑已经让他有些急躁了,而现在居然还直接擅自让整个厂都停摆了,这些附魔师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快步走到了人群前,重重的咳了一声,然后问道: “是谁让你们擅自停工的?” 人群的讨论声马上停了下来,几十个人全部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几十个魔法咏唱者的眼神宛若实质一般的指向了他。 即便这些人都没有特意使用魔力,但作为魔法咏唱者本身在精神上带给他的威压不由的让西格蒙斯额头上冷汗微微冒出。 但这股强大的压力并没有让他感到惊慌,实际上他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敢把自己给怎么样。 毕竟审判长给了他三个【幽界骑士】的控制权。 只要他下达命令,那三个传奇层次召唤物便会依据他的意志行动。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能够稳稳控制住这里,让那些性格傲慢的魔法咏唱者们愿意心平气和听自己说话的最大依仗。 西格蒙斯见问题问完以后,见附魔师里没有人做声,又加大了音量再问了一边。 “到底是谁让你们擅自停工的?!” 他们的目光转向了人群的中央,一个西格蒙斯熟悉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是我让他们先停工的。”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挡在前面人群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站在人群中央跟那人走了出来。 正是审判长大人。 先前几十个魔法咏唱者的目光只是让西格蒙斯额头微微冒冷汗,但他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则是感觉自己的后背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审判长大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而且还没有先来找他,而是先到了附魔厂里。 审判长大人还让他们直接停工了?难道他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过界了吗? 不安的想法开始在他的心里滋生。 站在审判长旁边的那个从玫瑰宫法师厅里抽调来的附魔师好像先前正在跟审判长在聊着什么,在看到西格蒙斯以后,那人立马指向了他说道: “大人,就是他的命令。” “就是他丝毫没有顾念您那个符文的价值,让我们像泥瓦匠一样去处理附魔这么神圣的工作……” 那个人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但西格蒙斯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审判长一边听着那个人的话一边一脸严肃的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审判长大人,我可以解释……” 西格蒙斯感觉自己的嗓子眼有些发干,他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开口道。 但审判长却是没有理睬他的话,直接对他说道: “你知道现在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西格蒙斯感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几次鼓起勇气都说不出话来。 审判长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带着他走到了附魔台的线路旁边说道: “这些工序之间的衔接工作处理得太粗糙了,中间还有着大量可以优化的环节。” 第四十六章:黄昏要塞 “啊?” 西格蒙斯感觉刚刚自己大概是听错话了,所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而审判长则是压根没有理睬自己,只是从一旁的附魔台上拿起了那张排班表说道: “我先前让他们演示了一遍现在附魔厂的工作流程,你把工作的工序给分开的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但在各工序的之间的排列与衔接上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一号线的盗贼座附魔环节的处理速度是其他线的两倍,这个时候你就应该把另外一条线给并进来才是,这样才不会浪费这个工序的效率。另外你在设定排序的时候, 应该把失误率高工序放在前面,把成功率高的放在后面,这样有问题在流程的前期就暴露了,不会让前面的人做白工,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规划的乱排序会导致……” 审判长一边说着,一边把排班表翻了过来,一条条的写下了对于工序优化的意见。 西格蒙斯感觉自己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 “审判长大人……也就是说您不反对现在附魔厂的运作方式?” “我为什么要反对?” 对方闻言也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疑惑的看着自己。 “但不是说这种做法就好像是把附魔师在当泥瓦匠用吗?这不会让您觉得这亵渎了附魔师这个职业的……神圣感?” 西格蒙斯不安的问道。 威廉看着对方局促不安的表情,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 “神圣的只是这份工作的目标,修复黄昏要塞这个目标确实是一件非常的神圣的事情。但具体到工作本身没有什么神圣的地方。评价工作本身好坏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效率的高低。假如泥瓦匠的经验能够提高工作的效率,那他就是值得借鉴的经验。” 西格蒙斯还在愣神消化威廉话中的意思,威廉身后那些附魔师们围了上来。 先前向威廉告状的那个附魔师抱怨道: “但是大人,这已经不是效率不效率的问题了,是我们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个工作强度。每天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聚集精神进行附魔施法,这任谁都受不了啊。” 但对此,威廉则是摇头道: “不,这还是效率问题。” 他说着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笔说道: “这也是我要说这里运作的第二个大问题了,合理安排休息也是优化效率的重要部分。” 威廉说完, 在纸上写下了其他的优化意见。 “在按照我先前的建议优化流程以后, 把这四条并行的附魔线路改成互相联通的两条流水线,效率高的环节可以让一个人同时负责两条线路的工作……” 威廉的话还没说完, 那些附魔师直接爆发出了一阵抗议声, 那几个因为效率高而被要求进行更多工作的附魔师,更是直接开始大喊自己不干了。 威廉让喉咙里带上了一丝雷音压过了那些附魔师们的嘈杂的抗议声道: “但我会将你们分成三个班组轮流来使用这里的附魔设施, 每个班组每天只用进行八个小时的工作,剩下的时间足够你们恢复自己状态。并且我会额外调整一下雇佣的你们的报酬,除了之前许诺的三倍于市场价格的报酬不变之外,根据你们每个人处理封魔符的数量,会有额外的计件奖励。你们可以选择黄金、珍稀的炼金材料或者同等价值的附魔知识。” 话音落下,人群里就好像被释放了【大平静术】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附魔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你们都好好考虑一下吧,今天正好是周日,干脆以后每周的周日都设为休息时间就好了,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威廉说着,把写满了整改意见的那张纸塞到了西格蒙斯的手里,随即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出去。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身后的附魔师人群里便不断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大人,这是真的吗?” “我做!大人,可以让我去负责两条线交汇的部分吗?” “喂,你不刚刚还喊着要离开这里吗?” “你闭嘴!” ………… 离开附魔厂以后,威廉带着西格蒙斯一路往黄昏要塞的位置走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西格蒙斯突然开口问道: “审判长大人,假如真的按您之前说的只保留两条线路,将所有人分成三个班组轮班的话,那现在这里的人手没办法覆盖所有附魔设备啊。” 对此,威廉则是笑着回答道: “没问题,我这次把黑光城的整个附魔公会人都带过来了,你应该担心这里的设备不够用才是。不过这个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之后相应的设备也会都送过来的。” 西格蒙斯闻言吃惊的问道: “但我听说黑光城的附魔修会都是星辰灯塔的人,他们是不会为星辰议会以外的人提供服务的……” “放心,现在黑光城的星辰灯塔都倒了,他们也该知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哦,对了,到时候使唤他们的时候记得不要太客气了,要让他们先好好摆正一下自己的位置。这帮人即便是在魔法咏唱者里也算得上是傲慢得让人难以忍受的。” 威廉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对了,你之前那个流水线的想法真的挺不错的。” 西格蒙斯连忙说道: “哪里哪里,您不是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这么多的问题来了吗。” 威廉却是摇头道: “这些优化的问题其实在你们之后的实践里,迟早都会自己逐渐摸索出来的。但像你这样在这个世界常识下长大的人能够想到这一步,确实是十分难得。“ 随后,威廉看着不远处黄昏要塞说道: “虽然现在就连雏形都算不上,但你相信吗,这个东西在不远的未来将会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一个你根本不敢想象的样子。我建议你之后有时间就去附魔厂多积累一下所有流程的运作经验,最好带上几个你信得过的、机灵一些的人一起先积累经验,有你们作为种子,未来很多变革都可以方便推行了。” 虽然西格蒙斯并不清楚审判长所说的“变革”具体指的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走进了黄昏要塞。 “先前我让你优先铺设要塞北部黄昏厅封魔符文的回路,你有照做吧?” 威廉看着被拆得面目全非的黄昏要塞问道。 “当然,我们最先完成的就是那边的工程,那里半个月前就已经完成了。” 西格蒙斯马上回答道。 威廉点了点头,随着一阵电光闪烁。他消失在了原地,但不到五秒钟以后,他又回到了这里。 回来时,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纯粹由阴影构成的鸟笼,而在鸟笼里挤着一只肥硕的乌鸦。 “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了,求求你不要杀我啊……” 那只胖得畸形的乌鸦扯开嗓子喊道。 对此,威廉在内心中翻了个白眼。 你这话确定不是在提醒别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千万不要忘记把你给杀了? “我不是要问你什么,而是要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威廉说着带着身边的西格蒙斯传送到了要塞最北部的黄昏厅里。 这里是一个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就如同坟墓一般简洁的圆形大厅。 黄昏厅地面的材质与黄昏要塞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是用那种仿佛会长出苔藓一般的青石材质铺制的,并且在上面间断的蚀刻着古朴的雕文。那些雕文汇集到了整个大厅内,如时针刻度般精确的分布在大厅里十二个方向的凹槽上。 “哪里?我主群鸦之父的月境领域黑鸦望?我都说了,那个地方我不知在哪,我是直接在噩梦沼泽被塑造成型的信使……” 肥硕的乌鸦信使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如此说道。 “对,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带我去噩梦沼泽。” 威廉点头道,随后从自己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审判二走到了大厅两点钟方向的凹槽附近,然后猛的把那把剑插进了凹槽里。 一股极强的魔力沿着铺设在这里的线路流动,随即引起整个大厅一阵剧烈的晃动,就好似这座建筑变成了一艘行驶在风暴中的战船一般。 震颤持续了大约数十秒才结束,而此刻窗外原本应该是明媚早晨的景色,却在突然之间变成了破败的黄昏景象。 肥硕的乌鸦一脸震惊的看向了窗外。 它能够明显感觉到此刻他们并非身处于现世之中,而是到达了月境之内。 窗外的那黄昏也并非是真的黄昏,而是终焉将至这一概念在月境形成的投影。 看着对方震惊的眼神,威廉拔出来手中的审判二对乌鸦说道: “现世的这座要塞不过是一个锚定月境的坐标,而这里才是黄昏要塞的真实。欢迎来到真正的黄昏要塞,修建在月境领域‘终焉之景’的最后堡垒。” “你带我来到了月境?然后让我带你去噩梦沼泽?” 肥硕的乌鸦极为费解的问道。 威廉点了点头回答道: “没错,更具体来说,我要你带我去噩梦之主爪玛拉的寝宫,有些事情我想找祂具体聊聊。” “作为信使的你,不会这个都办不到吧?” 第四十七章:再入月境 这是一座仿佛修建在世界终焉的残破要塞。 举目望去,虽然看不到太阳在何处,但这附近到处都是破败的黄昏景象。无数不同时代、不同建筑风格的断壁残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揉搓在了一起,形成了无数漂浮在这座要塞的周围的浮岛。 或者说,更像无言的墓碑。 已经被放出笼子的乌鸦信使跟在威廉身后飞出了要塞,后者惊讶的看着周围的残破衰败的景象, 心中满是疑惑。 这种极富象征意象,好似某个概念具象化的景象,毫无疑问是月境领域的特征。但这里同时却又好似现世一般,一切事物都有着完整形体,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观测的角度发生变化而改变自己的外形。 而身后的这座残破的要塞更是一座实实在在修建在这个地方的建筑,是真的用各种现实存在的石料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修建的要塞。 “很惊讶吗?” 走到了要塞周围万丈深渊的悬崖边,威廉突然问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得这里既不是月境, 也不是现世。” 乌鸦信使问道。 “你说反了……这里既是月境领域‘终焉之景’,也是坐落在哀伤山脉悲恸之痕附近的黄昏要塞。这里是这两个地方的结合,是打通了现实与虚妄的交界处。或者按照现在的说法,在这里发生了所谓的‘位面融合’现象。” 威廉说着,几道虚幻的白色人影突然凭空从悬崖周围冒了出来,他们扛着工具与石料从威廉身边有说有笑的穿了过去,丝毫没有察觉这里有人。 乌鸦信使被这几个突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跳,它扑扇着翅膀飞高了一些,在看着那几个人影无视他们走进了身后的要塞以后,它才问道: “他们是谁?” “维修要塞的工人。” 威廉回答道。 那几个人影是正在现世维修黄昏要塞的工人,此刻因为他们身处于帷幕的另一端,所以无法看到身处于终焉之景里的威廉与乌鸦信使。 但如果他们是魔法咏唱者的话,便能够在以太域中感受到威廉的存在。并且还能通过使用魔力对帷幕另一端的人造成干涉影响。 当然,反之在这一侧的人同样可以使用魔力对于现世的人造成影响。 而这便是位面融合将会造成的后果——将世界分成能够相互直接干涉的里表两层。 倘若虚无君王将自己的月境领域融合到了现实的土地上,那么祂们所统治的领域将不再虚无,祂们会成为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永恒统治者。 到那时候, 虚无君王们影响现世将不再需要月境裂隙,不再需要契约, 不再需要媒介,也不再需要等待星象。祂们说出的每一句话, 都能在统御范围内所有凡人的耳边回响,祂们任何一个动作都能让山峦崩塌、河流干涸。 同时,所有的凡人都将毫无保护的被暴露在月境魔物的狩猎之下,如果你不是一个魔法咏唱者,甚至连发现它们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就目前那些虚无君王们现在正在计划的事情。 最起码是一部分虚无君王正在计划的事情。 想到这里,威廉一把抓过了身边的乌鸦信使,纵身跳下了悬崖。 黄昏要塞与终焉之景进行位面融合的地方只有很小的一个范围,并且还通过黄昏厅里的封印给严格控制了下来,只有审判席成员才有资格使用这个功能。 而只要离开了这个小范围,便可以踏入真正的月境了。 想必当年在所有的月境裂隙都被关闭了以后,科尔斯与布莱克就是这么前往月境寻找“希望之种”的吧。 进入月境以后,威廉脑子里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然后他跟上次一样先来到了月境的“高处”。站在那里,他俯瞰着那十三个虚无君王的国度。 与前不久威廉来这里看到的景象相比,饥腐女士的领域“熵之湖”好像变大了不少,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扩张着。 看来现如今在维克大陆上不断蔓延的枯萎病正在不断地壮大着祂的力量。按照这个趋势持续下去,不久以后祂便可以组织起一场“饥饿行军”在现世肆虐了。 微微叹了口气,威廉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被迷雾所笼罩的噩梦沼泽跟上一次看到的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见此,威廉不顾手里乌鸦信使的挣扎,向噩梦沼泽的方向坠了下去。 穿越过回响着梦呓与惨叫声的迷雾以后,威廉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阴森的地牢里。 不断发出嚎叫的人形火柱点亮了四周,这座地牢里到处悬挂着满是倒刺的铁笼,其中有大概三分之一的铁笼里关着人。 而在每一个关着人的铁笼的旁边,都配有一个双眼被针线缝起来,浑身的血肉上都刻满了恐怖图腾的拷问官,它们用各种各样狰狞的刑具折磨着那些笼子里的人。地牢里到处回荡着痛苦的声,有些听起来很有气力,还能做到高亢的尖叫,而有些则是只能发出进气少出气多的呻吟了。 折磨之狱,司掌着“苦痛之梦”的领域。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都是在做噩梦时精神不小心闯进了噩梦沼泽的倒霉蛋。 噩梦之主的月境领域跟其他虚无君王不同,噩梦沼泽与所有凡人的噩梦相连。尽管祂不能依靠这点对现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反过来祂却是最擅长将凡人诱骗到自己领域的虚无君王。 类似之前莉莉安娜的灵魂被囚禁在了噩梦沼泽里,当时并不是噩梦之主的召唤日,周围也没有神像祭坛之类能够投射力量的媒介,但仅仅是因为她坠入了噩梦里,对方就能轻易的把莉莉安娜的灵魂拉拽到月境之中。 而这也是威廉这一趟过来找爪玛拉做交易的最大原因。 察觉到牢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些苦痛刑官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向了威廉。随即它们觉得有点奇怪——这次出现在这里的不单单是个精神体,而是连肉身带灵魂一个完整的人站在了那里,这种情况可不常见。 当然不常见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也发生几次魔法咏唱者为了寻力量来到月境,结果迷路到了这里的事情。 那几个人的下场都异常的悲惨。 所以,这并不影响苦痛刑官们按照平时的流程进行工作。 抓捕、囚禁、折磨…… 随着“哗哗”的铁链声响起,那些苦痛刑官们拿着自己手中染血的刑具围了上来。 离威廉最近的一个铁笼“吱”的一声自己打开了。 “自己进去……亦或者需要我帮助?” 为首的那个苦痛刑官用如同老妪一般嘶哑的声音问道。 威廉看着它们,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直剑,想了想还是把手中的审判二放回了储物空间里。 毕竟自己是过来找爪玛拉谈合作的,要是一来噩梦沼泽就把祂手下的月境魔物给魂飞魄散了,可能会让对方质疑自己来合作的诚意。 眼见这个人非常“上道”的把武器给收了起来,为首的那个苦痛刑官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它拿着布满利齿的拘束刑具,走到了这个不知为何肉身迷失到噩梦沼泽的人面前,拽起了对方的手打算往刑具里套。 “我有许多同事会喜欢那种愿意挣扎一下的人。但我不一样,我更喜欢你这种听话的人,也许你觉得自己表示服从该受的折磨就会少一些,但很可惜……” 苦痛刑官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它发现自己无论用多大力气都无法挪动那人的手分毫。 要知道,这里可是在折磨之狱的内部,每一个苦痛刑官都可以从周围受折磨的精神体身上汲取到大量的力量。如果它们能保持这个状态进入到现世的话,徒手碎石断金都是等闲。 而现在它就连挪动对方的一只手都困难万分。 它疑惑的抬头看向了这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而对方此刻对自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咔”的一个声音从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痛苦令它直接喊出了声。 它的手腕被对方直接掰断了。 “不用感到可惜,最起码待会你要受的折磨一点都不会少。” 威廉接着把对方的手拧成麻花以后说道。 第四十八章:帷帐 不过多久,这间地牢里所有的笼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那些苦痛刑官通通被塞进了笼子,而每个笼子里都燃烧着翠绿的灵魂火焰。 受折磨的哀嚎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相比于之前的景象,此刻的苦痛之狱倒是更像地狱了。 做完这一切后,威廉回头把救出来的那些虚影全部都送回到了现世。 这些虚影都是现世某些倒霉蛋的精神投影,他们在做梦时不小心漫游到了这里随即被禁锢, 导致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做自己被一帮施虐狂折磨的噩梦。 他们还算幸运,如果这是在噩梦之主的轮值年的话,他们甚至可能连自己的灵魂本体都会被拉拽到这里来。 “那个……威廉大人,您不是说自己是过来谈判的吗?” 乌鸦信使看着四周笼子里被点燃的苦痛刑官,有些担心的问。 先前威廉在审问它的时候是使用过这个灵魂之火的,它深深地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极致痛苦。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一次性把这里的月境魔物全部给点燃了,这是不是会有点…… “啊,这个你大可放心。这种笼子叫做折磨之笼,只要让被关进去的知性体受到痛苦的折磨,就会源源不断的给爪玛拉提供力量。关键是要受到极致的折磨,至于放进去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威廉边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边说道。 “实际上大多数虚无君王们对于这种细节问题不会那么在意的……好了,你可以带路了。” 即便是在一个月境领域内,也是时刻在发生着变化的。 可能上一秒这扇门还是通向一座大厅,等到下一秒这里就通往一片毒池了。除了虚无君王本人能够完全掌握与控制整个月境领域的变化,以及祂手下的各个魔将能够分别控制属于自己的领域之外,就只有名为信使的存在可以看穿月境的变化规律,指引人们到具体的地方。 当然,也有一种更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直接一路杀过去。在把一片领域里的月境魔物给杀得差不多以后, 这里就会自动打开通往下一个区域的传送门。 威廉原本以为这种掩耳盗铃式掩盖地图加载的设计,在穿越过来以后会被合理化,结果他上一次来月境的时候就发现依然没有改。或者说这也是一种合理的月境机制? 幸好自己手上有个曾经觐见过噩梦之主本体的信使,否则他可能就要一路杀到噩梦之主的御座前, 然后告诉对方自己这一趟过来是为了合作的。 这么做别说合作了,到时候自己能不能跑出噩梦沼泽都可能是个问题。 毕竟当年自己带着整个审判席打到各位虚无君王的御座前都没法让对方亮血条,而今过了一千多年,对方的力量不同往日壮大了不少,而自己这边却目前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地牢的门外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枯萎稻田,而稻田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摆着一个画着狰狞笑脸的怪异稻草人,它们手里的提灯无风自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乌鸦信使看着那些稻草人打了个寒颤,然后它定了定神,化作了一团鸦羽风暴朝一个方向飞了过去。而威廉肩胛骨的位置展开了一对纯粹由光构成的羽翼,他扇动翅膀跟在了那团鸦羽风暴的身后。 ………… 噩梦之主的寝宫被七重帷帐由外至内的分成了七个区域,它们分别象征着羞耻、迷失、追逐、羸弱、坠落、囚禁、死亡这七种噩梦的基本形式。 一般而言,除了负责传递噩梦之主命令的梦魇侍女与对应了那七种噩梦的七个魔将,在有命令的情况下能够出入寝宫之外,其他所有的眷族都不允许靠近这个地方。 对于噩梦之主而言,未知与模糊是祂最重要的力量来源。不但是对于凡人,就算是对于自己麾下的月境魔物,祂依旧需要它们时刻保持着对自己的畏惧。 因此任何敢于挑战这一规则试图走进寝宫的月境魔物都会落得极为凄惨的下场,它们的本质会被噩梦之主本尊亲自拆碎,刺绣进寝宫的帷帐里受到永恒噩梦的折磨。 实际上,为了保持自己的神秘感,爪玛拉除了不允许其他的月境魔物靠近自己的寝宫之外,祂自己都从未离开过这座寝宫。即便是一千年前与现世的那场战争,祂也只是制作完自己的化身,亲手送到寝宫门口,之后祂便又返回了寝宫的最深处。 因此在噩梦沼泽内部,许多有着高智慧的月境魔物往往会通过寝宫打开了几层帷帐,来判断一件事情对于爪玛拉女士的重要程度。 一般来说,有手下的魔将来觐见噩梦之主时,寝宫的帷帐会打开一层,爪玛拉女士会允许它们在最外层汇报事情。 而每隔十三年到噩梦之主轮值的灾难年份时,寝宫的帷帐会打开两层,因为噩梦之主要让自己的力量能够更好的投射到维克大陆上。当然,如果这个时候有魔将来汇报事情,那它同样只能待在最外层。 当有其他的虚无君王的信使到来时,爪玛拉会根据来访信使背后那个君王与祂关系好恶,而分别打开一到四层帷帐。 而至今为止,唯一一次打开了全部的帷帐的情况,则是在一千多年前对现世的那场战争中期,爪玛拉女士制作了自己的化身,然后打开了七层帷帐将给祂送了出去。 尽管有着这么严苛的规定,但那些高级月境魔物们却依旧出于自己的本能,在不触怒噩梦之主的前提下,将自己的领域设在了尽可能靠近那座寝宫的地方。这样做就是为了能够更靠近创造了它们的主。 这天对于在寝宫附近的那些高级月境魔物来说,好像是无比平常的一天。当然,在月境之中时间的概念是非常模糊的,因此称之为“这天”也许不是一个很确切的说法。 但无论怎样,这天噩梦之主的寝宫依旧如往常一般是七层帷帐全部封闭的状态,而在寝宫的周围也是处在安宁的寂静之中。当然称之为安宁可能也并不准确,毕竟在虚无君王的领域内部并不存在着这种东西。 总而言之,那些高级的月境魔物们也如往常一般试图通过梦境去与现世的凡人们沟通——或是为那些怪异的艺术家们激发噩梦般的灵感,或是趁着梦游操控凡人犯下罪孽,亦或者引导失控的梦境进入到月境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遥远的天边突然传来了两个破空之声。 这附近所有月境魔物的注意力被那毫不掩饰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在宛如被精神病人涂抹的病态天空中,有一团鸦羽风暴与一个身后挥动着圣洁翅膀的人正在往噩梦之主的寝宫飞来。 前者在场的月境魔物们有一些印象,它好像是不久前一个月境领主派来的信使。 区区一个月境领主的信使,原本应该连觐见噩梦之主的资格都没有,但爪玛拉女士却为它打开了两层帷帐。 这在当时引起了附近高级月境魔物的广泛讨论。 而那个扇动着圣洁翅膀的那个,虽然在场的月境魔物们并不知道那是谁,但他的出现却是让它们都感到更为的震惊。 因为他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且不说他到底是如何来到噩梦沼泽的,他居然敢往噩梦之主寝宫的方向飞? 说是自杀的行为都是轻的了。 这可是几百年来都没曾发生过的事情。 附近所有月境魔物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寝宫那边降下惩罚。 果不其然,寝宫那边动了。 但不是它们所想象的那种动作。 寝宫外的帷帐一口气打开了五层,一股迷雾从中弥漫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女性虚影。 一个听起来极为甜腻,但同时会搅动起在场所有人内心深处恐惧的声音响彻在四周。 “灾祸,这里不欢迎你!” 第四十九章:谈判 “灾祸,这里不欢迎你!” 威廉听到那个甜腻的声音以后停了下来,他漂浮在半空中看向了对方。 此刻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模糊得只能看出大概是个女性的巨大迷雾虚影,祂浑身上下唯一清晰的地方是那两只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眼睛。 “为什么?是因为不久前在圣墓抢了你的东西,还因为是上一次我来这里时拆了这里的六层帷帐?” 威廉笑着问道。 对方没有回威廉的话,那颜色浓重得好似油画般的天空被一股力量所搅动,几乎是半边天空的色彩被拉扯成了一个深邃的旋涡, 随即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那个旋涡中传了出来。 这股力量对于有型之物并没有丝毫的影响,但任何的无形之物,无论是魔力构筑的召唤物,亦或者是月境魔物,都会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牵扯力。 首当其冲的就是漂浮在威廉身边的那个乌鸦信使,在这股力量下它瞬间变回了乌鸦的形态, 随后身上的羽毛开始不断被撕扯。 而威廉这边也是, 他背后由光所构成的翅膀被巨力所撕扯, 一点点的化作了零碎的光点被吸引到了那个旋涡里。 周围的那些月境魔物在看到那个旋涡出现的瞬间,立马飞天的飞天、打洞的打洞、化雾的化雾,各自使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眼前这个危险之地。这是噩梦之主发怒时的征兆,在这种时候还敢待在这里,是要被噩梦之主给还原成最基本的情绪元素等待回炉重造的。 实际上一些存在时间久远,经历过过去那场战争的月境魔物,在听到爪玛拉女士说出“灾祸”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直接开溜了。那个名为“灾祸”的男人上一次带着手下来这里的时候,可是把噩梦沼泽的七大魔将给杀得只剩下两个,直到最近一百年爪玛拉女士才通过自己从现世不断积累的力量,将自己麾下魔将恢复到了七位满员。 除了魔将之外,普通的月境魔物也是不知道被杀了多少——那可都是真正的被杀死,连重塑身体都无法做到的真正死亡。 “威廉大人!” 飞在威廉身边的乌鸦信使眼看着自己整个鸟都要失控被拉扯进旋涡里了,它对在巨力中勉强保持着稳定的威廉绝望的大喊道。 后者朝地面挥动了法术媒触,一个深褐色的巨大法阵出现在了他们下方的土地上。随后, 一个岩土石台从那里拱起, 并且迅速的上升到了他们的脚下。威廉背后的光翼恰好在这个时候被撕扯殆尽化作了光点, 他顺手一把抓住身边即将失控的乌鸦,稳稳的落在了那个石台上。 一股与大地相连的沉重感抵消了那个旋涡的带来的牵扯力, 威廉感觉自己体内受到旋涡牵引而躁动不安的魔力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候,一道幽蓝色的目光向他投射了过来。此刻威廉身处的高度正好与噩梦之主虚影的双眼平齐。 “要动手好歹先听明白我的来意吧。” 威廉站在石台上看着对方抱怨道。 噩梦之主冷哼了一声,威廉脚下的石台上瞬间便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整个石台一阵摇晃,好似下一秒就会碎裂崩塌一般。 “你的来意……你以为这还是在一千年前吗?亦或者是觉得现如今还是属于你的时代呢?现在的你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一块过去留下的绊脚石而已,也许算麻烦,但绝对算不上阻碍。在即将来临的新时代里,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爪玛拉用高傲的语气说道。 但祂的话并没有说错,以现在月境与维克大陆的力量对比来看,即便是一千年的终焉守望者成建制穿越过来,可能最终的胜率都不到两成。单单自己一个人战力相对于现在的整个月境来说,不过是虚无君王们彻底控制整个大陆道路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而已。 但是……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个所谓的‘新时代’上,我想知道你们到底追求的是怎么样的新时代呢?是废墟魔神欧丁追求的一片灰烬与死寂,还是死血之王渴望的永不停息的战斗与狂怒,亦或者是低语女皇碧丽斯期望的无穷无尽的反转与背叛?你们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一点分歧都没有吧?” 威廉盯着爪玛拉那双深邃的眼睛问道。 但对此,爪玛拉只是不屑的回答道: “灾祸,你现在说的这些完全没有意义。即便在最终要怎么处理这个世界上有分歧,那也只是棋手之间的问题。作为棋子的凡人就不要妄想来给我们提出什么建议了。” 祂说着,薄纱一般的迷雾开始笼罩在了威廉身处的这座石台周围,随即从中凝结出了细密的网状封印。 这是对方打算彻底封锁附近月境领域的动作,假如威廉不趁这封印成型前冲破离开的话,那他可能就要被困死在这里,直面噩梦之主的本体了。 而现在手中没有审判九的威廉,就连理论上破防噩梦之主的能力都没有。 同样细如丝线的闪电开始在石台附近闪烁,它们破坏着那些迷雾构成的网状封印,延缓封印构建的时间。威廉计算了一下自己还剩多少时间足够离开,然后顺着对方先前的发言说道: “那对于你而言,就算棋盘被砸了也无所谓吗?” 听到这句话,噩梦之主沉默了。 但祂依旧没有停止空间封印的构建。 这说明威廉这句话给对方带来的动摇还够不坚决。 所以他继续补充道: “位面融合,也就是将月境的领域与现世的土地所绑定。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那整个维克大陆上都不会再有所谓的噩梦与怪异,也不会有所谓由正常转变为异常的恐惧与惊骇了。因为这些东西会变成每分每秒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会变成每一个凡人每天要经历的日常,你在噩梦里制作出再完美的惊悚效果,都不及其他虚无君王能在现实中做到的一半恐怖。而你的权柄在位面融合之后更是会变得一文不值——到时候你打算把自己的称号改成什么呢?现实主义之主?” 如果说在虚无君王里,除了疯愚弄臣之外还有谁会不希望到位面融合发生的话,那威廉也只能想到噩梦之主了。 噩梦正是因为扭曲现实而显得恐怖,倘若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扭曲魔境,那噩梦之主所司掌的权柄将变得毫无意义。到那个时候,爪玛拉本人也只能沦为跟在其他虚无君王身后捡剩饭残羹的跟班。 威廉说完以后,在他周围构筑的空间封印停了下来。威廉趁机将它们一口气全部都破坏掉,然后放缓语气说道: “彻底让月境控制维克大陆的方法有很多,而进行位面融合对于你而言是最不划算的一种。甚至可能比维持现状更糟糕——你凭借自己与所有凡人噩梦相连接的权柄,即便不在自己的灾难轮值年份,也能从现世收获大量的滋养,但假如……”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 爪玛拉打断了威廉的话,用前所未有的嘲弄的语气问道: “当年三次挫败了我们的计划,把维克大陆上所有的月境裂隙都给封死的‘月境之灾祸’,现如今想来帮助一位虚无君王该怎样最大潜力的从现世获得利益吧?” 威廉闻言停了下来,用认真的语气回答道: “怎么会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你们全部都死光。” 第五十章:位面融合的计划 “怎么会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你们全部都消失。” 威廉在说完这句话以后,那个由迷雾构成的人形虚影发出了一阵颤抖,祂幽蓝的眼睛爆发出了剧烈的光芒。四周的空间随之开始震颤,连带着那个扭曲的旋涡也停止了转动,然后崩解成了狼藉的色彩残留在天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威廉才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笑。 “虽然这确实才是你的真心话没错, 但这可不是来谈条件应有的态度啊……” 由迷雾构成的虚影按耐住笑意如此说道。 “难道说我是真心过来帮助你从现世获得好处的,你就会相信吗?” 威廉反问道。 然后他继续说道: “这只不过是现阶段利害关系一致的权宜合作而已,假如你不愿意,我现在马上就离开,也不用再在这里听你那没营养的嘲讽浪费时间了。” 对此,噩梦之主的虚影回答道: “不要着急,曾经的月境灾祸啊……” 接着这个虚影如同被按下倒带按键一般变回了雾气,重新回到了不远处寝宫的七层帷帐之后。 与此同时, 威廉脚下踩着的那个石台也彻底的崩碎成了碎石与砂砾。 威廉再次召唤出了纯粹由光构成的羽翼出现在了身后, 让自己漂浮在半空中。 +不过既然你都沦落到要来找自己的敌人谈合作的份上了,你的那个夙愿估计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如果可以的话”这个程度吧+ 噩梦之主的灵魂之音出现在了威廉的脑海里,语气里满是嘲讽。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的挑衅,而是直接大声问道: “所以呢,你的答案是什么?是在未来的新秩序下改名为‘现实主义之主’?亦或者是选择现在支持我,把那个狗屁位面融合的计划给掐灭掉?” +选择支持你就能成功阻止位面融合吗,你知道在这个计划运作了多久,背后又有多少高位的月境存在支持吗+ 爪玛拉的声音在威廉的脑海中回响。 “一千年前同样也没人会相信我能把你们全部给打回月境。” 威廉如此回答道。 +那这就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假如要是你变成了于我而言比位面融合更加大的麻烦,那该怎么办+ 噩梦之主如此问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 我的夙愿最多只能到‘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步吗?在这个问题上, 你大可继续保持之前的这个判断——如果你对于现在月境与现世之间力量差距有足够自信的话。” 威廉挑衅般的回答道。 十三位虚无君王在性格上依据祂们司掌领域的不同, 会各有各的特色,但有唯一点却是共通的,那便是那无可救药的傲慢——对于凡人的傲慢。 于虚无君王而言,一个曾经击败过祂的凡人, 与作为同等存在的其他虚无君王, 如果要比较威胁的程度的话, 祂们必然会觉得是后者对自己的威胁更大。毕竟是一时间被凡人给欺骗或打败,并不会影响到自己永恒的生命分毫,又或者说那只是在祂们永恒游戏中的一些调剂而已。 而相比之下,在虚无君王们之间的竞争中出现了落败,因此导致自己的权柄不可挽回的衰落了,可就是一件完全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寝宫那里没了声息,威廉飘在天空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果然,不过多久,寝宫的第六层帷帐自动打开了。 威廉挥动着自己身后的光翼飞了进去,落在了最后一层帷帐之前。 在这层由“死亡之梦”这一材质所编制出来的黑色帷帐之后,便是噩梦之主爪玛拉的本体所在了。透过那层帷帐,威廉能看到一个不断变化着自己外形的模糊轮廓。 就和一千年前一样,好似祂在这里从来没有挪动过一般。 +在开始之前,我要提醒一下你,整个位面融合计划一共有九位虚无君王参与,也就是说,你如果真的破坏了祂们的计划,就相当于你与那九位虚无君王之间结下了不死不休的矛盾+ 当然,爪玛拉所说的不死不休是单指假如威廉不死,这件事情就不会了结。 毕竟虚无君王们并没有死的概念。 但对此威廉倒没什么表示,毕竟自己的最终目标是要把这十三位虚无君王全部都给送走,发展到最后肯定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相比于这个,他反倒是更好奇另一个事情。 “除了你跟瓦尔克之外,还有哪两位虚无君王会反对这个位面融合的计划?” 威廉疑惑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没有这样的君王才对。 对此,爪玛拉似是有些好笑的回答道: +废墟魔神欧丁与死血之王布兰德,祂们倒是非常支持位面融合的计划,但其他的虚无君王一致回绝了祂们的要求+ 对于这个答案,威廉想了想感觉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要是真让这两位的本体进入了现世,那估计整个维克大陆会在一周之内被祂们给屠杀成毫无生息的死地。 +而在那九位虚无君王中,又有着两个不同的派系。一个是主张付出一些代价在今年用一些激烈的方法将位面融合给完成。而另一个派系则是打算循序渐进的在十年内利用星辰灯塔将整个维克大陆拉扯进月境之中来+ 爪玛拉用灵魂之音继续说道。 “所谓的付出一些代价,就是将整个黑水省的土地交给第十四位尚未诞生的虚无君王,然后借用祂诞生的仪式,打通现世与月境之间的连接对吧?” 威廉问道。 +祂们选择的对象还是你的老部下+ 爪玛拉无不嘲讽的说道。 对此,威廉则是冷着脸道: “你跟之前的那个群鸦之父,是有过盟约的是吧?” 话音一落,威廉感觉到一道视线透过帷帐,转向了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那个乌鸦先知身上。 +啊……那个也是你的老部下了,他当时感觉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于是想能用一块我当年化身的碎片换回自己的一块灵魂碎片,到时候在那个家伙过来继承他的力量时,能够最后给它来一记狠的+ 爪玛拉的话令威廉回想起了布莱克人物属性里的一个词条。 【临终之耀】 当该名队友处于濒死状态时,能够对最近的敌人造成一次三倍于自身最大伤害的攻击,而在发出这一击以后,该队友将立即死亡。 因为这个词条,好几次在恶战中,队伍里的牧师还没来得及用【苏生】把倒地的布莱克给拉起来,他就因为触发了词条效果而直接当场去世了。 为此威廉也不知道读了多少次档。 这还真像是他的风格啊…… 威廉感叹,然后他说道: “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阻止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诞生?” 而对于他的问题,帷帐另一端的爪玛拉却是直接开口道: “不,你要做的是推动祂提前诞生。” 第五十一章:坐标点 “一千年前,你的那个部下拒绝了晋升成为我们当中一员的机会,选择了自我封印。他将自己灵魂已经升格为月境存在的部分给分裂成了四份,散落在整个维克大陆上,同时让依旧是凡人的部分留存在了如今被称之为‘群鸦之父’的身体中。说实话,他的意志能坚持一千年的时间,已经是远远的超过我们的想象了。” 威廉对此沉默不语。 爪玛拉继续说道: “但也到此为止了, 现如今他的意志已经只剩下了残渣……你知道假如现在让他那残留的意志强行开始第二次晋升仪式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对于这个问题,威廉缓缓开口道: “会导致那个群鸦之父的身体彻底崩解,形成一场月境风暴,最终彻底的消散。” 而这也是月蚀结局最后任务失败的cg。 爪玛拉似是有些疑惑的看了威廉一眼,然后依旧语气不变的说道: “没错,而这一过程可以通过你手中的希望之种做到——我可以通过我的噩梦权柄将你的灵魂现在就送到群鸦之父的梦境之中, 你可以直接通过梦境将希望之种的力量汇聚到对方的身上, 将这颗炸弹提前引爆掉。然后我们再来谈谈接下来如何阻止十年后位面融合的话题。”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亲手杀掉忠于我一千年的审判席成员,对吗?” 对于噩梦之主的这个提议,威廉轻声问道。 “你那个忠心耿耿的部下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还留存在群鸦之父体内的充其量只是他的残渣而已。” 爪玛拉如此回答。 以一个凡人残余的灵魂压制住一个拥有着虚无君王格位的月境存在一千年,无论这个意志有多坚强,都将会被这股伟力所碾压粉碎。而布莱克的身体也早就被绝望诅咒与希望之种的力量给消弭于无形了,如今控制群鸦之父的只是机械性的运作程序而已,因此说布莱克已经彻底死了也完全没有什么错误。 但威廉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这么做的,忠诚守望了一千年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结局。” 爪玛拉看着威廉脸上坚定的表情,有些困惑的反问道: “那你不会是打算告诉我……你准备自己去黑鸦望,在四位虚无君王的眼皮底下,把祂们钦定的候选人给直接杀掉吧?” 为了如今这个位面融合的计划,那四位虚无君王准备了多年,投入的精力与资源不计其数。因此在晋升仪式开始的时候,祂们必然是会自己亲自到现场保证仪式顺利进行的。 威廉没有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 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瓦尔克表示愿意为我加冕。” 听到威廉的话, 爪玛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声笑道: “所以你是打算让自己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但你觉得整个月境除了瓦尔克那个疯子以外,还会有谁支持你呢?现世一千多年的时光对于我们而言可并不漫长,当年你做的很多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欢迎曾经的月境灾祸……”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的话,而是继续说道: “瓦尔克承诺自己会在晋升仪式上出手拦住其中的一位虚无君王,而只要你能够帮忙牵制住拦住另外一位,那么……” “那么你就只用在月境同时面对两位虚无君王的本体,以及一个拥有了群鸦之父四分之三格位的原审判席成员了……说真的,你该不会真觉得自己能赢吧?” 噩梦之主打断了对方的话道。 威廉停了下来,他盯着帷帐一端的那个迷糊的轮廓好一会儿才反问道: “那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的意思理解成,你不愿意提供自己的帮助?” “如果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零的话,也许我会好好的考虑一下。但恕我直言,你这么做除了白白把希望之种送到它的手上之外,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噩梦之主如此回答道。 在祂看来,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即便祂与疯愚弄臣真的出手帮忙拦住其中两位虚无君王,灾祸作为一个凡人也是没可能在月境中与剩下的两位虚无君王相抗衡的。 别说抗衡了,能从祂们的手上跑掉就不错了。 当年灾祸能在现世以一敌三,一战将三位虚无的化身给击碎,也是凭借着他在现世的主场优势与手上有着全套的审判武装。而如今晋升仪式的位置在月境,是虚无君王的主场,但对方的手上只剩下了针对死血之王的审判二与针对低语女皇的审判四。 就别说虚无君王了,到时候掌握了群鸦之父四分之三权柄,并且被四位虚无君王同时祝福的科尔斯,对于他而言也将会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 但威廉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耸了耸肩道: “如果实在不愿意帮忙出手的话,你只用给我一个东西就行了。” 而这也是威廉这一趟来噩梦沼泽的真正目的。 “什么东西?” 爪玛拉疑惑的问道。 “坐标点,前往月境领域‘黑鸦望’的坐标点。” ………… 刚刚完成了最终交易的艾琳从高耸的白垩城墙上走了下来,一路上,佩戴着魔剑的金甲禁卫们纷纷向她弯腰行礼。但她却完全没有理睬,而是有些愣神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里坐了下来。 她先是让房间里的仆人退下,然后端坐在镜子前,抚摸着放置在天鹅绒方盒里的青铜冠冕,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过了许久,她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房间里除了艾琳之外并看不到其他的人。 但过了几秒以后,一个如鬼魅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刃无权对您的任何决策提出看法,女皇陛下。” 听到这句话,艾琳的脸上难道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也是……” 她自嘲地说道。 但随即她又问道: “那只是在保护我安全的这件事情上,我想听听你对那个鸦群首领的看法。” 这一次,那个鬼魅般的声音马上回答道: “极其危险,对方在见到您的五秒钟后便察觉到了黑刃的存在,随后在十秒钟内便锁定到了黑刃的气息。假如对方有想要伤害您的打算,黑刃只有信心为您挡下三次攻击。如果您以后还要与他见面的话,建议带上平时三倍的护卫。” “三次攻击……那刚刚岂不是很危险?” 艾琳打趣似地问道。 “不,这点时间足够白金法环的首席察觉问题赶过来了。” “这样吗?” 艾琳叹了一口气。 破碎的船、溺死的人、还有坠入深渊的自己…… 先前的那场带有预言性质的噩梦让她有了不详的预感,因此她在最后谈交易的时候,几次都犹豫要不要放弃用皇室传承下来的圣物换取破碎之海风暴停息的这个条件。 但最终,她还是坚持了自己原先的计划。 今年的饥腐大年恰好与戴蒙大陆的停战协议的续签撞在了一起,再加上黑水省先前出的那档子事,倘若再不出兵拿下阿瓦洲这个粮仓的话,整个帝国境内恐怕都要饿殍满地,赤地千里了。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艾琳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那个鸦群首领在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 “您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从此以后,希望的灯塔将会为您的帝国点亮。” 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二章:风暴前夜 身后跟随着一条巨蛇虚影,浑身缠绕着死亡瘴气的中年男人向卡斯抬起了一只手,无数嚎叫着的幽魂随之从空气中成型,然后如潮水般向后者袭来。 见此,卡斯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插,耀眼的雷光从剑与地面接触的位置瞬间炸开,随后以此为中心无数的雷霆飞溅, 将那些乳白色的幽魂全部击碎。 那个中年男人,再次抬手打算故技重施,但一道亮银色的剑芒从雷霆炸开的地方向他划来。两人之间的空间寸寸崩裂,中年男人见此只得化作一团灰雾从那道剑芒四周穿过,然后重新凝聚成人型。 卡斯紧握手中的巨剑打算趁这个机会追击上去,但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停了下来。 “抱歉~有急事打扰训练了, 你等会啊,我记得术式的核心好像是在这里来着,嘿咻……”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不远处, 随即周围的场景瞬间从阴森的墓室大厅变成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塔楼内部。 魔女丽兹飞在中央的那个法阵的上空,术式的光辉将她全身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此处是黄昏要塞的试炼塔,可以通过幻术复现曾经遭遇过的敌人,平日卡斯便是在这里训练着自己对于力量的控制。 “你现在不应该在园艺厅休息吗?” 卡斯疑惑的问道。 “威廉刚刚下命令了,所有在这座要塞的人都要离开,整座要塞从即刻起进入完全封锁状态。到他再次解除封锁为止,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丽兹飞到他的面前说道。 卡斯皱了皱眉头问道: “威廉大人有说原因吗?” 丽兹摇了摇头。 卡斯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起了自己的两把剑,然后道: “那我们还是先走吧。” 但丽兹却是再次的摇了摇头道: “刚刚我在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威廉,他让我通知你不用离开,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带着审判四到黄昏厅等他。” “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听到对方特地嘱咐自己要带上审判四,卡斯连忙问道。 丽兹犹豫了一下, 然后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还让我告诉你……向之前那件事情背后真正幕后黑手复仇的机会来了。” ………… “即便是拿到了三块碎片,也无法做到彻底完成仪式啊……” 将第三块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纳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以后,科尔斯如此喃喃道。 三块灵魂碎片只能保证他取得“群鸦之父”四分之三的力量,而假如想要彻底晋升成希望与绝望之王, 那就必须要以海量的绝望作为仪式的燃料, 然后再用希望之种作为仪式最后的反转。 而眼下,希望之种依然在威廉的手中。缺少了这个关键, 他便无法完成最后的蜕变,充其量只能在力量上达到虚无君王的层次,但无法像祂们一样不朽。 在科尔斯的周围,围绕着四座亵渎的雕像——浑身满是溃败与腐烂的少女;被吊死在枯树上的苍白青年;覆盖着一层污秽之物的老者;上半身是女性下半身是蜘蛛的女皇。 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一座雕像那个蜘蛛的脸上,有两只眼睛的地方是空的。 仿佛是听到了科尔斯的自言自语,一个低语声回响在了他的脑海里。 +不用担心,一切都按照阴谋之网所编织的在进行着+ 接着是一个带有着粘滞感的少女声音回响。 +前所未有的饥饿与腐败将会蔓延于黑水省,届时会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回响于月境+ 随后是一个如同吟游诗人一般浮夸的声音。 +而可怜的灾祸,将会面临两个残酷的选择,是在现世看着自己的子民一个个死于饥饿,亦或者是前往月境阻止仪式的进行+ 接下来是一个好似指甲刮擦黑板的尖锐声音出现在科尔斯的脑海里,令他头痛欲裂。 +倘若他选择前者,你便可以用多余的绝望将荆棘城的月境裂隙打开到足够我们通过的程度,而倘若他选择后者,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则是那个低语声响起。 +灾祸一定会自己来到月境的,虽然那个小丑将通往灾祸的所有阴谋丝线全部都给烧断了,但这样的做法反倒是暴露了祂真正的目的,那个小丑想支持曾经的灾祸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科尔斯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脸上的肌肉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动摇,那个四个声音同时回响在了他的脑海里。 +无须担心,我等将予你馈赠,弥补你所缺失最后四分之一的力量+ 话音落下,那四个神像同时炸开,硬生生的在这里打开了一个暂时的月境裂隙将科尔斯给拉扯了进去。 +而后你将与我等一起铸就永恒+ 在月境之中,在那四个声音的环绕下,科尔斯看到了远方永不停息的风暴。 以及在风暴中心缥缈的灯塔。 ………… “下一幕!下一幕!” 一身华丽西装的瓦尔克坐在贵宾室里挥舞着手杖嚷嚷道。 舞台上独舞的公主提起自己的裙子急匆匆的冲了下去,甚至连自己的假发掉下来也来不及捡。 与此同时,深谙剧院老板脾气的工作人员,推动带有滑轮的道具到了舞台上,结果滑轮被先前那个演员掉下来的假发给卡住了,整个道具车都直接停在了舞台中央。 “剪刀剪刀剪刀!” 那个工作人员大喊着,一个剪刀急匆匆的直接跑了过来。前者一把抓起剪刀,走到了那顶不停尖叫的假发旁边,刚准备残忍下手…… “暂停一下!” 它们的老板突然喊道。 舞台上所有的角色,包括假发与剪刀,通通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它们像是被施加了冻结术一般僵在了原地。 瓦尔克从自己的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怀表打开,上面的指针此刻像是电风扇一般的转着,瓦尔克结结实实给了怀表一巴掌,那三个指针才老实的停了下。 它们同时停在了零点的位置。 “时候到了啊。” 瓦尔克点了点头,然后把怀表往身后一扔。 随即祂像扣葡萄酒木塞一般的把自己的一颗眼珠给扣了出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泛着寒光的漆黑珠子,“啵”的一声将其塞进了自己眼窝里。 “啊……黑鸦望原来在那里啊,” 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冲舞台上的那些月境魔物大喊道: “通知大象、狗熊、狼狗、兔子还有魔术师,带上火圈、皮球跟独轮车……对了,千万不要忘记带上乞丐的王冠,总而言之,精彩的瓦尔克马戏团巡回演出就要开始咯!” “老板,要不要带上小丑?” 名为“理智”的管家不止何时出现在了瓦尔克的身边,它低头询问道。 “不需要。” 瓦尔克回答道。 下一秒,祂变成了一个浑身挂满了铃铛,身着一身华丽而浮夸的小丑戏服,脸上涂抹满了油彩,笑容显得既滑稽又恐怖的小丑模样。 “小丑的话,有我一个就够了。” ………… 爪玛拉的寝宫内,七道帷帐紧闭。 灾祸走了,除了向自己要到了黑鸦望的坐标点之外,他真的什么要求都没有提。 但为什么是坐标点呢? 噩梦之主非常不理解。 他明明可以让自己把他直接送过去,而不需要用到坐标点。 坐标点是一种一次性消耗品,可以用来打开通往某个月境领域的临时传送门。 有了黑鸦望的坐标点,灾祸甚至可以暂时的打开一个现世通往黑鸦望的通道。 实际上这个东西也可以用于位面融合,只是效果远不如月境裂隙稳定而已。 通常月境的虚无君王之间假如发动战争的话就需要用到这个。而当年终焉守望者们,也是利用这个东西反攻的月境。 但眼下的灾祸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没有曾经的大军了。 即便是有,面对四位虚无君王又能顶什么用呢? 他用这个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第五十三章:终焉之景 在黄金历的时候,有一个强大的誓束者在游历月境时,偶然发现了名为“终焉之景”的月境领域。 这里是现世人们对于终焉将至的恐惧投影出来的领域。很显然,这里并不是一个强大的月境领域,毕竟很少有人会像害怕疾病与饥荒一样害怕世界末日的到来,后者离普通人的生活实在的太远太远了。 但这个誓束者恰好是一个执掌着审判与终结权柄的神血英雄,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月境领域在未来的潜力。也许将来在现世发生什么足以灭世的大危机时, 终焉之景可以成为拯救现世的最大希望。 于是他利用自己的权柄,将这个领域与一座要塞融合在了一起,并嘱咐自己的后人要世世代代的守望在这,警惕可能到来的终焉。 这座要塞便是后来的黄昏要塞,而那个英雄的后人,便是最早的终焉守望者。 黄昏要塞是玩家在游戏中到达的第一站。 无论玩家选择的出身是落魄的贵族, 背誓的骑士,亦或是被驱逐的魔法学徒——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开局, 玩家最开始都是作为一名倒霉的流放者, 混在一支商队里逃到的黑水沼泽这个贫瘠的地方。 而在半路上,这支商队遭到了月境魔物的袭击。千钧一发之际,主角被一个强者所救,那人自称审判长,是终焉守望者的最后血脉。 这个审判长在带着主角逃出包围圈时,不幸被一个高位月境魔物伤到了要害。在逃出生天以后,那人用满是鲜血的手握着了主角,请求主角帮他把一个信物送到名为黄昏要塞的地方。 而主角在一路披荆斩棘(如果没有被半路上的沼泽蜘蛛与结晶蝾螈给劝退的话)来到了终焉守望者的总部黄昏要塞以后。因为身怀“审判之印”这个信物,被要塞里仅剩的两人给阴差阳错的认成了英雄的后人,预言中最后的审判长。 而主角就这么肩负上了重建终焉守望者,解决终焉危机的重任。 相比于游戏的开局而言,威廉也不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是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差了。 一方面,他现在不再是对付沼泽蜘蛛都有可能翻车的弱鸡了, 他的人物各属性接近理论上玩家能达到的极限;但另一方面,他作为玩家最大的优势,读档重来的能力没有了, 现在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有一次机会。 因此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应该更谨慎一些才对。 但谨慎的方法是没可能在四位虚无君王的眼皮底下, 将打算晋升希望与绝望之王的科尔斯给截杀掉的。 威廉看着手中散发着幽蓝色烟雾的坐标点,微微叹了口气道: “科尔斯……” 在整个游戏中,一共有两百多名有完整的设定的npc可供选择邀请加入审判席之中。而当初在选择最后一名成员的时候,威廉纠结了相当长的时间,甚至他一直都留着这个空缺的名额,直到游戏的后期才最终下定的决定。 科尔斯·寒鸦成了威廉的最终的选择。 一方面是审判席一共有十三个席位,而审判武装只有十二把,威廉总觉得最后的一名成员得要有一个理由不配备审判武装才行。因此,灵魂中掺杂着月境本质,无法配备审判武装的鸦人科尔斯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而另一方面,作为【最后的鸦人】这个唯一词条的拥有者,选他作为最后的审判席成员无疑更能满足威廉的收集癖。 科尔斯的角色任务链开始于圣灵教会的大清洗运动。为了应对月境对于现世的渗透,在第二次入侵的时期,圣灵教会以圣战的名义,用自己残余的影响力在整个大陆发动了一场针对月境信众的猎巫运动。 无数的火刑架在教堂前竖起,大量无辜者遭到诬陷与迫害,由此产生的混乱与破坏一点都不比月境信徒带来的小。 在那之后不久,整场清洗运动的真相被审判席彻底揭穿——这是一场多位虚无君王操纵教会高层实施的阴谋,目的是希望借此削弱圣灵信仰在民众中的地位。 而在这场猎巫运动中,作为月境诅咒受害者的鸦人族几乎被全部灭族,只留下了一个刚刚传承了鸦人诅咒不久的少年幸免于难——他被前往白金城揭穿教会阴谋的审判席给搭救了下来。 在加入了审判席以后,科尔斯极少谈起自己的过去,只是模糊的说起过将鸦人诅咒传承给他的那个人是个月境研究专家,那人一生都在致力于研究该怎样根除自己的鸦人诅咒,而寒鸦的这个姓氏便是与那份鸦人诅咒一同传承下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科尔斯与其说是在效忠于终焉守望者,倒不如说更像是效忠于威廉本人。 科尔斯对于运作整个组织的并没有什么兴趣,当年在选择负责黑刃的人选时,威廉的原本是打算让科尔斯来负责。但他却是拒绝了这个提建议,表示更愿意跟在威廉身边去那些更危险的地方磨炼自己,而不是待在后方指挥刺客与间谍,监视各大王国内部的月境腐化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继承了鸦人一族对于月境的研究兴趣。 虽然最后执行封印的威廉本人,但将鸦人诅咒里不可控部分给彻底封印住的方法,是科尔斯自己研究出来的。 假如威廉当年没有封挡离开的话,在游戏结局的后日谈里,科尔斯也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风暴王国,受雇成了一名研究月境的专家,根本就不会干出像现如今这种疯狂的事情。 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呢? 是这一千年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的性格发生了改变。还是说自己以前对于科尔斯的看法一直是错的,他其实甚至都不是忠于自己,而是忠于力量本身呢? 在等待的时候,威廉脑子一直在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审判长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身后背着两把剑的卡斯此时站在了黄昏厅的门口。 威廉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身上的附魔铠甲,然后摇头道: “不行,这套盔甲太脆弱了。” 随后他的又看向了对方身后背着的那把巨剑继续道: “这把剑也是。” 卡斯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附魔铠甲。 “但审判长大人,这已经是荆棘城装备库里能找到最好的附魔铠甲了。” 先前在解决了圣墓危机以后,文森特为了表达对于卡斯的歉意,从前任荆棘公爵的宝库里找到了一套圣物级的附魔铠甲赠送给了他。 这是一套无数令无数魔剑士梦寐以求的铠甲——星陨钢的材质,由超过五百年锻造经验的精灵工匠打造,接受过七圣灵的赐福与大量附魔处理。即便是以卡斯现在神域的力量层次,这套铠甲依旧能为他带来不小的提升。 要知道,这套铠甲原本就是西蒙为自己准备的。 可以说,除了神话传说中的被冠以神器头衔的装备之外,这已经是理论上整个大陆上一个战士能够得到最好的装备了。 “这种程度的装备在虚无君王面前撑不过五秒钟,既然现在没办法快速提升你的力量层次,那好歹还是在装备上把悬殊的差距给缩短一点点吧。” 威廉如此说道。 说完他的手上浮现出了一个深蓝色的法阵,他们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成了一片绚烂的星空。 这里是宝物殿。 威廉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用控制台创造出来的空间到底在什么位置。 现世?月境?星界?光境? 正在威廉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旁的卡斯却是愣在了原地。 很难说威廉刚刚说的话与他现在看到的景象,哪个对于他带来的震撼比较大。 但他还没来得及先问些什么,天空中数十颗星辰突然坠落了下来。 第五十四章:黑鸦望 过了几秒钟,卡斯才意识到那些坠落的并不是真正的星辰,而是一个个被包裹在空间气泡里的什么东西。 而等它们更近了以后,卡斯才看清楚那些气泡里包裹的都是铠甲。 数十副造型各异的铠甲落到卡斯的周围转动着。 这场景就好像某个传说故事里,身居于湖中的女巫拿出自己的藏品,任由完成了试炼的英雄挑选一般。 但跟传说故事不同的是,那个湖中女巫是将自己所有的藏品都拿了出来, 而审判长大人这里则是…… 想到这,卡斯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 如果这里的每一颗星辰都是代表着一件审判长的藏品的话…… 环绕在卡斯周围的那些铠甲或是装饰华丽,或是材质朴素,或是造型诡异,或款式经典。要说它们唯一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每副铠甲上都缭绕着澎湃的力量气息。 对于附魔装备鉴定上来说, 卡斯无疑是一个外行中的外行, 他只能用自己现在穿着的这副圣物级附魔铠甲与那几十副铠甲做对比。 而结论就是,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副圣物级的铠甲跟周围的那些铠甲相比, 就好像是垃圾一般。 “基本上你能穿戴的,没有副作用或者副作用在可承受范围的神器级铠甲都在这里了。是要我来帮你挑,还是你自己靠直觉选一个?” 审判长的话把卡斯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全都是神器级的铠甲? 听到这句话,卡斯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 神器级的装备到底有多珍贵,卡斯只有一个模糊的认知,而没有具体的概念。 他只知道在过去,一件神器能够让王国与王国之间爆发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而现在唯一敢声称自己拥有神器,而不受他人觊觎的,只有瑞尔皇室、星辰议会与圣灵教会这维持帝国的三支柱而已。 即便是玫瑰宫的宝库与荆棘公爵的个人收藏里,也没有任何一件神器级的装备。 卡斯咽了口唾沫。 “审判长大人,这会不会……” “这次任务很危险,即便是这些东西也不过是略微的帮你提升一些生存概率而已。” 威廉坦率的说道。 卡斯回想起了审判长先前的话,这一次的任务好像要直面虚无君王。 所以他问道: “那这一次我们是要……” “具体的计划我待会详细告诉你,但你要记住——这次可能会死。” 威廉直接说道。 “我吗?” 卡斯平静的问道。 “我们。” 威廉简短的回答道。 然后他继续说道: “所以这些东西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你就放心的选吧。” 有那么一瞬间,卡斯有点被审判长大人的慷慨给感动到了。 但他随即又产生了一个疑惑,既然是身外之物, 那为什么审判长大人会把它们这么精心的收藏在这个异空间里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 注意力便马上又被那些充盈着强大力量的铠甲给吸引过去了。 “这个可以吗?” 一会儿后,卡斯指着一副好似由龙鳞打造的银色鳞甲问道。 他感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感应产生在了他与那副鳞甲之间,就好似他们之间血脉相连一般。 威廉见此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就猜到你会选择这个,这个确实也是跟你最契合的,但对于你来说它也是副作用最大的选择。” 说着,威廉把包裹在上面的空间气泡给解开了。 “这副铠甲是青铜历时期黑水王国打造的神器,名为奥卡之鳞,是专门为王寇仪式设计出来的加强共鸣的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威廉说道。 卡斯点点头。 这个东西能够帮助他更强的共鸣到神王奥卡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也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更大的负担。 卡斯回答道: “最近我在试炼塔里与死神维拉的权柄者进行对练的时候,已经可以在控制住自己思维的情况下将其击败了。即便是穿上这副铠甲,我相信也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那个影响吧。” 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毕竟幻境无法完全模拟敌人的真实强度,并且西蒙作为维拉的权柄使用者也是极为的业余,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维打败他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但威廉却是在思索了片刻以后点头道: “那行吧,就用这个。” 说着,他一挥手,那副鳞甲飞到了卡斯的手里。 卡斯接过鳞甲,刚准备询问究竟是什么任务,但还没等他开口,漂浮在他周围的那些铠甲便飞上了星空重新化作了星辰。 与此同时,更多了“星辰”坠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是挑选饰品。” 威廉说道。 ………… 想象一场一个浪头就能把桅杆像甘蔗一般折断的风暴,然后把它的规模扩大十倍。 而这便是黑鸦望每时每刻在发生的事情。 天空与海洋在风暴中被绞成了一体,在阵阵闪电的照耀下,翻涌的海面就好似巨兽背脊一般不断的起伏着。 在这场浩大的风暴中心,有一块三角形的黑色岛礁。 而在那块岛礁上,一座缥缈的灯塔正在伫立着。尽管灯光熹微,尽管看上去好似下一秒就会被风暴给吞没,但它却一直屹立不倒,为远方迷失的船只照亮。 风暴是具象化的绝望,而灯塔则是具象化的希望。 无数破碎的船只与苍白浮肿的尸体漂浮在岛礁周围的海面上,而且越接近灯塔的位置,它们的数量就越多。 它们是在绝望的风暴中,追寻着缥缈希望灯塔这一行为的具象化。 希望与绝望相伴相生。 若无希望之美好,便无绝望之残酷。 反之亦然。 在那无数的尸首上空,群鸦在盘旋着。 偶尔,它们会在周围风暴稍稍平静的时候,飞到那些尸首上大快朵颐。但很快,这个地方便会突然有一个巨大的浪潮打过,将那些乌鸦给吞噬到幽深的大海深处,再无声息。 “他就是这样阻止自己的力量壮大的吗?” 看着这幅场景,科尔斯悬停在风暴中喃喃道。 那些被溺死在希望灯塔不远处的尸首,是壮大群鸦之父力量的最好食粮。 在风暴中盘旋的群鸦是群鸦之父力量的延伸,倘若让它们吞咽倒那些极致的希望与绝望转化的产物,它便能快速的恢复自己的力量,晋升到准虚无君王的程度。 但这一千年来,他却一直都在像自虐般的这样消耗着自己。 即便是本能的控制不住自己吞咽那力量,他也会立刻将其拉扯到绝望的深渊中。 科尔斯摇了摇头。 “你错了,布莱克!” 他朝那座灯塔大喊道。 他的话语被风暴所吞没,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科尔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身后的黑色羽翼如同遮天蔽日的阴云一般张开。与此同时,四个巨大的虚影轮廓在风暴的尽头出现,在霎时间,整个海面上的风暴都好似停息了一刻。 “看看你当年那个选择的后果吧,难道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是你所期待的未来吗?!” 科尔斯再次冲着那座灯塔大喊道,这一次的声音仿佛是回响在整个天地之间。 而这次回应他的,则是仿佛无穷无尽的群鸦向他飞了过来。 第五十五章:希望灯塔 科尔斯明白,那遮天蔽日的群鸦并非是因为自己先前的质问而出现的。 因为早在数百年前,布莱克就已经失去能够理解语言的知性了,无论自己现在对那座灯塔说什么,都不会引起任何的波澜。 真正让对方产生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刚刚终于不再隐藏体内灵魂碎片的气息了。 而群鸦之父的躯体本能的渴望自己的灵魂回归完整,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 科尔斯突然感到了一阵无趣。 这一千多年来的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他当初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在这个世界上,凡人是没有资格把握自己命运的,唯有绝对的强者才有资格选择未来的方向,并且实现它。一千年的审判长证明了这点,如今更加强大的虚无君王更是证明了这点。 而把权力交给那些凡人, 就会是现在这般下场。 他特别想让布莱克好好看看现在这个所谓帝国的模样,然后听听对方对于自己当年那个选择的看法。 若是当年唤醒腐月亡灵之潮, 那么只用牺牲掉一个黑水沼泽,便能塑造出不朽的绝对强者,维护审判席在维克大陆的统治直到永恒。 但现在,即便是付出整个大陆被拉扯到月境的代价,也只能勉强保住黑水沼泽这一个地方作为最后希望的灯塔了。 他特别想知道,当布莱克知道这点后,会不会因为自己当年草率而冲动的抉择而感到后悔。 但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无法再回答自己的问题了,眼前的那些毫无理性向他袭来的乌鸦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群鸦便汇聚成了一场骇人的风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剃刀般的寒光在其中闪烁。哀鸣声不断从卷起的鸦羽中回响,无数血红色的眼睛从中睁开紧盯着他。 但科尔斯身后的黑色羽翼只是略微扇动,便将那股风暴给吹散了开来。 或者说那并不是将风暴给“吹散”开,而是科尔斯使用已经得到的灵魂碎片中的权限,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给取了回来。 群鸦被还原成了漆黑的绝望诅咒,随即被牵引成线,吸纳进了自己的体内。自己被四位虚无君王重塑的身体仿若一个永远装填不满的容器, 贪婪的汲取着早在一千年前就应该属于自己的力量。 最终,海与天之间只剩下了大约四分之一的鸦群还在盘旋着, 并且徒劳的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攻击自己。 而对此,科尔斯则是挥动翅膀与它们拉远了距离,随后抬起单手,三个亮银色的法阵同时出现在了不断翻涌的海面上。 下一个瞬间,法阵上爆发出了三股巨大的水龙卷将那些残余的鸦群笼罩在了其中,里面闪烁着锋利的风刃将它们绞成了漫天的鸦羽消散。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风暴系法术而已,如果是在现世使用的话,不过是只能掀翻小舟的程度。 但是在月境,在这一切无法凝固成现实的幻想聚集的狂放之地,以自己月境本质的加持,他能够像玩闹一样的掀起一场仿佛能毁天灭地的风暴。 在现世使用任何法术,都需要在某种规则的界定之下,而在月境里,一切的力量都彻底卸下了伪装,露出了其真实的本质。 在这里,按照自己的意志塑造世界,不仅仅是一个对于政治的比喻而已。对于高位的月境存在来说,这更是如字面意义描述一般的事实。 感受到指尖强大的力量之后,科尔斯不由的感叹了一下, 随即他看向了不远处的灯塔。 “也该让我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科尔斯说着,挥动翅膀飞进了那座灯塔之中。 作为闪烁在绝望之海上的希望灯塔,这座灯塔原本应该是一个永远无法接近的存在才对。 但对于已经拥有了这个地方主人三块灵魂碎片的科尔斯而言,进入灯塔就好像主人回家一般的轻松。 相比于外面那片绝望之海上永不停歇风暴所带来的恐怖场景,这座灯塔的内部却是一片安宁与祥和的氛围。 温暖的烛火照亮了周围的大厅,一张巨大的黑曜石圆桌摆放在中间,十三把石椅环绕着圆桌放置。 科尔斯回过头,刚刚自己飞进来的地方是一扇精金材质的大门。 尽管自己已经有将近一千年的时间没有再次踏入过那里了,但科尔斯还是能够在一瞬间认出来,这里是黄昏要塞圆桌厅里的场景。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圆桌厅,只是黑鸦望的主人根据自己的记忆而还原出来的场景而已。 希望灯塔原本就是“希望”这一概念的具象化。 换句话说,对于黑鸦望曾经的主人而言,这个地方就是他心目中最接近“希望”这一概念的场景。 在座位背后标识着序号四的石椅上,科尔斯看到了一个身穿漆黑半身铠甲,桌前依靠着一把门板般大剑的高大男人。 此刻他低垂着头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声息,有两只乌鸦一左一右的停在了他的肩头,不停的向科尔斯发出恫吓似的嘶叫声。 科尔斯没有理会那两只乌鸦,也没有直接到那个早已死去的男人面前。 他有些感慨的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双手搁在了冰凉的黑曜石圆桌上,一如一千多年前他们在开会时一样。 只凭他自己是没办法现在马上开始仪式的,而支持他的那四位虚无君王要穿越那片绝望之海进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因此,他最后还有一些时间跟这个曾经分道扬镳的同伴做最后的道别。 “当初在使用希望之种复活审判长失败的时候我就有说过。在未来,大陆上迟早会重新开启对于月境力量的利用。毕竟力量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你不用,别人就会用。只有我们抢先将这股力量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真正的控制月境的威胁。” 科尔斯看着那个男人的残骸道。 “你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类似于‘无非就是把它们再打回去一次’之类的话吧。然后在圣墓,你拒绝了和我一起分享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权柄的建议。其实在当时你第一次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科尔斯说着摇了摇头,指着门外的风暴道: “现在看看,我们还能把它们再打回去一次吗?” 布莱克的残骸如同的雕塑一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科尔斯却是并不在意,他看了一眼门外不断靠近的那四个影子继续说道: “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吧,审判长如今已经回来了。在这件事情上你说对了,他会在某一天,整个大陆都再一次陷入深重危机的时候再次回来。” 随即他摇了摇头道: “只可惜他回来得实在有些太迟了。以现在的力量对比,如果未来整个大陆被他绑在战车上前进的话,恐怕最终连一丝火种都保不下来……” 他的话音刚落,四个人影从那扇精金大门里穿了进来,祂们十分自然的落座在了圆桌周围的石椅上。 “抱歉打扰你跟自己老朋友的叙旧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其中一个浑身由某种如石油般黑色液体构成的人如此问道。 第五十六章:记忆的残片 在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领域里,希望灯塔的深层次寓意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这一概念,希望正因为无法达到,才显得弥足珍贵。 因此,除非拥有着这里主人的灵魂印记,否则无人可以跨越绝望之海到达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瓦尔克对威廉说,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就是马戏团门票的原因。 眼下, 四位下注了科尔斯的虚无君王跟随着他留下的印记同样的进入了塔里,祂们化身成了自己在信徒中的模样端坐在石椅上,饶有兴趣的环顾着四周圆桌厅的布置。 “我以为在我们进来之前,你已经将他残留的力量完全吸收了……你是还没有习惯背叛这件事吗?还是说这件事情也需要我们来帮忙呢?” 好像是不满意对方办事的效率,面容掩盖在一层黑纱之下,头戴漆黑王冠的低语女皇碧丽斯低声呢喃道。 一旁一个脖子上套着绞索, 眼珠微微凸出, 舌头有些发紫的苍白男人则是动作如落叶一般优雅的摆了摆手,然后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毕竟是千年的友人即将化作尘埃,要是连这么一点私人时间都不给他,那未免过于不解风情了一些吧。” 苍白诗人魄克,执掌着缢死与溺亡权柄的虚无君王,祂的月境领域徘徊者墓地象征着现世所有的自杀与意外,相传所有溺死者在临死前都会看到他的身影漂浮在水中。 在虚无君王当中,魄克也算是比较具有人性的一位了。 当然,所谓的“具有人性”也只是相对于月境魔物的道德水准而言。 一旁的饥腐女士卡米拉开口道: “时间还很充裕,毕竟那一位还没有来。” “那也得先把这个残骸的力量给吸收。” 碧丽斯说着朝科尔斯扔出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开始吧。” 那把造型简单的匕首一路沿着黑曜石圆桌滑到了科尔斯的手边,后者将其拿了起来,入手处一片冰凉。 “背叛。” 科尔斯喃喃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重复先前低语女皇的话,还是在说这把匕首的名字。 背叛,亦或者叫背叛者匕首。 低语女皇打造的神器, 若是对敌人使用,将会把自己的力量抽取给敌人, 但若是对友人使用, 则会将会把友人的力量抽给自己。 而这个敌友关系的区分, 是看相互之间的认知。 “碧丽斯女士,您让我用这个?” 科尔斯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当年在圣墓里的时候, 布莱克在知道自己的计划以后,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将审判四向自己掷了过来。 由此可想而知,对方对于自己的看法到底是什么。 “你放心的用就是了,在对方残留下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给你留下太多的位置。” 低语女皇碧丽斯只是这么回答。 闻言,科尔斯犹豫了一会,然后手持着那柄匕首走到了布莱克的残骸前。 即便低语女皇再爱看背叛的戏码,也不可能在这个第十四位虚无君王诞生的仪式上这整出这种活的。而相比于他自己依靠灵魂碎片吸收对方的残余力量,自然是使用背叛者匕首这个神器效率要高一些。 “从他背后刺进去效果会更好。” 一旁的碧丽斯提醒道。 不用祂特地提醒,科尔斯原本就打算这么做。 不知为何,他不太想看着对方的脸完成这一切。 绕到了对方的身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手中的那把匕首沿着布莱克铠甲缝隙刺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冰凉的匕首瞬间变得炽热,就好似一块烙铁一般烧灼着他的手心。 磅礴的力量沿着这把匕首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体中,与之相伴随的则是一些零散的记忆如碎片般不断在科尔斯的脑海里闪现。 那是支撑着他到如今的东西。 …… “我听说下水道里的月境魔物数量数以百计,你确定不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灰发银眸的男人身着学徒法袍,手持一把劣质法术媒触向他提醒道。 “谢了, 复仇这件事情我更习惯亲自动手。” 解下绑在背后的大剑后, 他回答道。 “打算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那人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对此,他没有回话,而是直接一脚踹开了封锁的路障,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 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倚靠在脏兮兮的下水道墙壁旁边,周围到处都是正在不断化作黑色盐晶消散的魔物尸体。 “都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男人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上次我没有多管闲事,你就死在这里了。” 那个灰发的魔法咏唱者这么回答道。 “上次?” “咳,大概是梦里吧。” 男人不再追问,他把头转开,看向了下水道尽头被阴影锁链束缚住的蜘蛛形状月境魔物问道: “你为什么不把它一起杀了?” “看到那把剑没有?这是它们此行的目的,一把能够彻底消灭它们的武器。假如你现在答应加入我们的建议,那这把剑就是你的了。” …… “终焉将至,我等于此开始守望。我们是长夜中长明的孤灯,黑暗中的无声的利刃,灾厄前坚定的高墙。于疑云四起之时,我等坚定;于仇恨满溢之时,我等慈悲;于终焉将至之时,我等无惧……” …… “……我今日呼唤审判席成员全体来此,确是有一项重要事宜要宣布,我将离开你们,永远……” …… “布莱克,你我将一同掌握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权柄。只要我们趁着这个月境被封锁的年代晋升成了虚无君王,就能垄断整个维克大陆的情绪壮大自己的力量。到时候即便是哪天封印被解开,我们也可以……” “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理由?为此不惜杀死荆棘城的数万民众?” “去拯救整个维克大陆的上千万民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每个月光是因为战乱而死去人就不止这些。” “科尔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把自己鸦人封印给解开的缘故吗?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疯狂。” “没有解开,我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个人的意志。” …… “布莱克,我不能这么做,你的意志已经不剩多少了,假如现在让你在破碎之海掀起风暴的话,你会直接……” “不是现在,而是从今以后直到你我任意一人走向死亡之前,风暴都会一直庇护你的国度。” “我不能这么做。” “但我必须这么做,蕾梅黛丝,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留下一颗反抗的火种,无论要过多久才能点燃。” “你还在坚信,真正的审判长会回来吗?” “既然已经确定他并没有死,那他就一定会回来,就像当年他返身回到黑石城的下水道救下了我一样。只可惜,这一次我大概是等不到他了。” “……那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你希望对他说些什么?” “抱歉,我没能做到更多。” 第五十七章:老套 科尔斯喉咙发出嘶吼声猛的向后退去,手中已经红热的背叛者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飞溅起了几朵细小的火花。 布莱克的残骸顺势倒在了黑曜石圆桌上,停留在他肩头的两只乌鸦受惊扑扇着翅膀飞起。但下一秒,它们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炸开成了一片黑雾,随即缓缓被吸入到了科尔斯的身体里。 “怎么样?彻底背叛的滋味。” 那些记忆的残片不断的在科尔斯的的脑海里闪回着,碧丽斯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科尔斯半晌无语,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去体会那半步虚无君王格位给他带来的力量,也没有去感受四分之三领域已经在他控制之下的黑鸦望。 他只是默默看着自己掌心那个焦黑的灼烧痕迹。 在月境,意志便是力量本身,而对方残留下了的那些记忆就如同炽热的烈焰一般灼烧着他的手心。 尽管已经晋升成为高位月境存在的他,完全可以一瞬间修复好这个焦黑的伤口,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倒在圆桌上的残骸开始化作尘土消散,而布莱克的肉身也早就已经消散在了圣墓的石棺里。 这个回忆造成的伤口大概是对方存在的最后痕迹了吧。 科尔斯缓缓抬起头看向碧丽斯道: “不怎么样, 你的担心太多余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我不需要这种事情来继续彰显自己的决心。” 低语女皇让他使用“背叛”夺取布莱克剩余的力量, 无疑是最后一次向他的试探。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试探的必要,因为自从一千年前自己在圣墓……不,自从自己更早查阅到有关虚无君王晋升仪式的时候开始,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科尔斯说完,周围圆桌厅的景象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装饰极尽华美的神殿,闪耀的水晶吊顶下,满是宏伟浮雕的大理石圆柱缓缓升起,一盏盏精美的灯饰被点亮。 黄金与白银铸造的侍女们端着托盘行走在神殿之中,将永远饮不尽的美酒与永远吃不完的佳肴端上了中央的覆盖洁白餐布的长桌上。 摆放在饥腐女士卡米拉身前的面包迅速长出了斑斑霉菌,一旁的肉排与烤鸡里也不断开始有蛆虫爬出。 “我是不是该离这里远点?” 看着白色的桌布上也开始不断出现霉斑了,祂开口问道。 “这些东西只是徒有其表的装饰品而已,在取得希望之种完成最后的‘反转’之前,我对于希望权柄的掌握都极为有限。” 坐在长桌尽头的科尔斯回答道。 “那么问题就在于,希望之种什么时候会被那个人送过来了。” 苍白诗人魄克拿起了金质的高脚杯, 抿了一口里面的酒说道。 “又或者他并不会来。” 一旁的暗潮之主说道。 祂眼前的食物同样开始迅速的变质。只是不同于腐烂, 那些食物都是缓慢的融化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味道的浓稠黑色液体。 “不,他会来的。” 对此,碧丽斯只是简单的回答道。 然后祂接着道: “还有那个小丑也会来, 所以让我们现在就开始仪式吧。” ………… 沿着坐标点指引的方向,威廉“飞行”在变幻莫测的月境之内。 此时威廉的穿着极为诡异,看起来就好像是靠抢劫来往商队积攒装备,有什么用什么的强盗一样。 他头戴有着蝙蝠纹饰的华丽血红色头盔,手上套着一对亮银色的镂空手甲,这两件装备虽然并不协调,但看上去却都是极尽繁复与精美的贵族装备。但他身上穿着的却又是一件褴褛的棕褐色法袍,并且法袍上被一圈圈锈蚀的锁链缠绕着,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個即将服刑的罪人。 在武器方面,除了万年不变的审判二之外,威廉最终选择的法术媒触是一把布满了尖刺的结晶法杖。它看起来粗犷而沉重,感觉除了当做法术媒触之外,还可以直接当做近战武器使。 另外…… 威廉看着套在手指上十个颜色各异,造型不同的戒指不由地想到。 在游戏里可不能这样…… 在游戏里受限于装备栏的限制,玩家只能左右手各佩戴一枚戒指,但穿越过来了以后却是没有了这个限制。 因此,他这一战的胜率又相应的增大了不少。 当然, 从纸面战斗力上来看,依旧是十分渺茫的胜率。 但话说回来, 明明他已经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月境的围猎陷阱,那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锲而不舍的往里面钻呢? 不知为何,威廉突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从得知了一千年前的那件事情开始,自己就一直在不停的思考着整个事情的解决方案——要怎样才能阻止科尔斯成为第十四位君王,要怎样才能阻止可能发生的位面融合…… 然而直到现在,他好像才想到还有直接带着希望之种跑路的这个选择。 自己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性命作为筹码,前来阻止这场浩劫? 现在并不是在游戏中,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去试错,有无数的攻略可以去参考。失败了就失败了,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威廉太久,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因为威廉·凯恩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威廉·凯恩不会在整个大陆置于月境的威胁之下时无动于衷,不会让忠诚者无法得到应有的奖励,更不会让背叛者得不到相应的惩罚。 从他决心要使用这个名字开始,他就不能辱没这个名字的背后的意义——自己曾经为这个名字所赋予的意义。 威廉·凯恩这么做无需理由。 仿佛是为了配合威廉此刻的心境一般,周围迷乱的月境空间突然间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原本的变化无常的月境眨眼之间便获得了极富象征性意义的外形,而这也意味着他进入到了一片月境领域之中。 尚未诞生的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月境领域,黑鸦望。 这个地方看上去像是一片被风暴笼罩的海,而在大海的中央,有一盏缥缈的灯塔在闪烁着。 但威廉只是略微的瞟了一眼那座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灯塔。 他的目光很快便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吸引过去了。 一个身着由羽毛编制的长袍,背后张开着一对漆黑的羽翼的瘦弱少年。 它有着如牛奶般惨白的的皮肤,像是某种猛禽一般琥珀色的瞳孔,他的双手延伸出了深寒的爪刃。 尽管它身处于风暴之中,但浑身没有丝毫被打湿的痕迹,就好像那些雨水都在有意识地避开他一般。 “审判长大人,一千零八年不见,这真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啊。” 那个高位的月境存在开口道,它那并不洪亮的声音穿过了汹涌的风暴清晰的传到了威廉的耳朵里。 对此威廉则是回答道: “是吗?对于我来说倒并不是太久,好像只是过去了一个月多一点点的时间而已。” 威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上了风暴系法术【狂暴之音】。 肉眼可见的音波气浪携卷风暴与波涛袭向了科尔斯。 但它们还没有接触到对方,三道爪刃便在刹那间划过,将这股风暴给撕扯了开来。 “即便您不想先叙叙旧,也不至于用这种程度的攻击出手吧?” 【狂暴之音】所造成的风暴散去后,科尔斯抹了抹脸上的水淡定的说道。 “我只是在自己被淋湿的时候,看不惯另一个人一身干燥的跟我说话而已。这会给我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威廉淡淡的回答道。 尽管那股风暴被撕裂,但那成吨的海水还是击打在了科尔斯的身上,将它浇得浑身浸得透湿。 科尔斯闻言好像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 “这话倒不像是您之前的风格,看来这一千年的时间确实够长。” 然后他不等威廉回话,继续说道: “虽然这么说有些老套,但审判长大人,您今天不该来这的。” 而对此威廉只是点了点头道: “这句话作为遗言来说确实很老套。” 第五十八章:看看你的周围 “这句话作为遗言来说确实很老套。”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威廉的身体周围翻滚起了由燃烧符文所构筑成的旋涡,而他手中透明的结晶法杖瞬间变成了危险的赤红色。 “你……” 科尔斯的后半句话被一柄凭空出现的火焰巨剑给砸回了喉咙里。 威廉的身后浮现出了一个十数米高的火焰巨人虚影,它的身上熔铸着冒着红光的铠甲,而铠甲连接的缝隙之间则是不断流淌的赤红岩浆。 威廉举起法杖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而那个巨人则是模仿威廉的动作,高举手中的火焰巨剑, 直劈向了不远处的科尔斯。 “轰……” 科尔斯被这一剑直接从半空中打落到了海里,巨剑的冲击力掀起了不小的浪潮向两边退开,而巨剑上燃烧着的火焰则是让数以吨记海水蒸发成了弥漫的水雾。 “审判长,告诉我您是怎么做到的?” 在海水蒸发的“嘶嘶”声中,一个声音出现在了那柄火焰巨剑之下。 威廉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这使得他能够看到那浓郁雾气之下的景象。 透过白雾, 威廉看到了科尔斯交叉着手中的森白的利爪,挡住这柄硕大无比火焰巨剑。 尽管双方在体型上极为悬殊,但两者之间力量的对比却是完全与看起来的相反。 科尔斯甚至都没有正眼看那个由神域级火焰系【终末】召唤出来的火焰巨人, 而是看向不远处半空中正在操控着巨人的威廉,语气轻松的说道。 “告诉我,您是如何做到无视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而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的。” 科尔斯说完,挥动手中的利爪向上一划,几道森白的光芒闪过,整把火焰巨剑在那個巨人的手中寸寸崩裂。 火焰巨人的虚影顺手将剑柄仍开,挥起了如同磨盘大小的拳头砸向了科尔斯。但就在这一拳即将把对方的脑袋砸进胸腔里的时候,科尔斯的身躯化作了成千上万黑鸦聚集成的阴云涌向了那个巨人。 几万对锋利的利爪与喙连绵成了不息的风暴汇集在巨人的身边,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个巨人便被肢解成了漫天燃烧的碎屑落到了大海里。 嘶叫的鸦群很快又重新汇聚成了科尔斯的样子出现在了威廉的不远处。 “所以说,您是来为布莱克复仇的吗?” 科尔斯问道。 回应它的是一道深蓝近黑的雷枪,这道雷枪先是击中了科尔斯的胸口,随即悄无声息的裂开,连带着附近的整片空间都如同镜子一般破碎了开来。 但每一片空间碎片里都出现了一只黑鸦,它们化作了黑雾弥漫了出来,随即又汇聚成了人形。 连衣服都没有起一点褶皱的科尔斯继续说道: “我没有杀他, 而且我给过他选择,希望与绝望之王的权柄是可以由两个人分享的。是他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甚至在这件事情上,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是他先偷袭的……” 一个冰蓝的法阵出现在了科尔斯的脚下,随即科尔斯周围的空间如琥珀一般开始慢慢凝固。 它尽力张开嘴,好像想把最后几个字给说出来,但它的声音也同样被凝固在了这片空间里了。 “他唯一做错的选择,就是当时没有把你彻底杀掉。” 威廉看着被凝固住的科尔斯说道。 说着,他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审判四来到了科尔斯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去。 但被禁锢在里面的那个月境存在却突然地动了。 科尔斯森白的爪刃左右架住了威廉手中的剑,令它无法前进分毫。 “这里是我的领域,空间禁锢这一套对我是没有意义的……但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啊。” 科尔斯说道,它的语气好像有些遗憾。 先前无论是审判长使用的火焰系法术,还是雷电系法术,虽然都能对它造成一定的伤害,但都无法伤害到一个高位月境存在的本质。 但一旦开始用起审判武装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即便科尔斯对应的领域并不是与审判二相克制的死血之王,但假如当它处于虚弱的情况下时,是真的有可能彻底杀掉它的。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说一些‘回头吧,现在还不算晚’, 或者‘没关系,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之类的话来劝我迷途知返回归正道。” 科尔斯说道。 “没兴趣。” 威廉简短的回答道。 他手臂上的肌肉瞬间暴起,在【龙之力】的状态下,他手中的审判二“咔”的一声挣脱爪刃的束缚,随即上挑刺向了对方的脖颈。 科尔斯却是速度更快的收回爪刃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并借着这一剑的力量张开双翼向后倒飞了过去。 “那你有兴趣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科尔斯盯着威廉脸上的表情继续问道。 “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杀了你。” 威廉说着,周围又出现了由燃烧符文所构筑成的旋涡,这一次天空中的阴云被几颗急速坠向此处的陨石给点亮了。 听到这句话,科尔斯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表情终于开始出现裂纹了。 “为什么?” 在一切开始前,科尔斯思考过很多次,当自己再碰到审判长时,对方会对自己的选择持怎样的态度。 到底是怒不可遏,还是扼腕叹息,亦或者是表示遗憾? 甚至极小可能的……表示理解与支持? 但它从没有想到过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杀意。 无论自己先前如何向他挑衅,都激发不了对方丝毫的怒火。 无论自己如何向他卖关子,都无法勾起对方丝毫的好奇。 “没有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仅此而已。” 威廉一边调整着陨石的方向,一边回答道。 科尔斯再次化作鸦群躲避了坠落陨石产生的爆炸。 但这一次,它甚至都没办法保持化作人形的与对方交谈的冷静心态了。 “那你自己的选择呢?你当年这么离开难道就是负责任的选择吗?看看现在的维克大陆,看看那个所谓的帝国,看看那所谓的星辰律法,这一切到底要让谁来负责?” 千万黑鸦汇聚的阴云用嘶鸣一般的声音质问道。 对此这个问题,威廉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虽然我很想说,当年我已经把自己能做到所有事情都做了……但是你说得对,许多烂摊子确实需要由我来负责。” 科尔斯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威廉抬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指向了天空。 “从你先开始。” 威廉说道,随即以他的为中心,一道宛若凝结成实质的冲天火柱直直的冲向了科尔斯。 而千万黑鸦也是怒吼着什么聚合成的阴云搅动成了风暴,无数雪亮的利爪翻涌出了一片白炽的雷霆迎向了那宏伟的火柱。 两股同样磅礴的力量在半空中碰撞引发了如同超新星闪耀般的光芒。 仅仅是爆炸的余波,便让整个黑鸦望的一时间风暴都平息了下来,远方那本应遥不可及的灯塔更是险些被这股力量所熄灭。 而这场对轰的结果,竟是威廉处于了下风。 威廉整个人都被这场爆炸的余波吹飞了数百米远,他的袖口处一片残破,镂空的银白色手甲也是一片焦黑,而在他的脸上更是出现了多条荆棘状的紫色电击纹路。 一个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让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套在他大拇指上专门用来增加雷电抗性的蓝耀戒指整个裂开了。 “看看你的周围吧,威廉。” 科尔斯喊道。 在黑鸦望四个方向的位置,四个巨大的轮廓正在逐渐逼近。 覆盖着黑纱的六眼蜘蛛;吊死在河边枯木上的苍白男人;无数污秽缠身的漆黑人形;以及身体在不断在腐烂溃败的女人。 但威廉的眼神却是没有挪开丝毫,他依旧盯着那片阴云,手中的法术媒触上再次亮起了旋转的法阵。 “看看你的周围伱就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了。” 科尔斯继续说道。 回应它的是两道银色的龙卷,它们搅起水幕将鸦群的四面八方的都围了起来。 “把这个徒有其表的术式解除,然后看一眼周围吧,审判长大人,算我求你了。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马上……” 科尔斯继续说道,但它的话被威廉打断了。 “根本就不用看,我知道你想跟我叙旧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我也知道那几个虚无君王之前正在黑鸦望的周围呼哧呼哧的修筑着禁锢结界,而现在整个黑鸦望都被封锁起来了。” 威廉回答道。 “所以呢?” 科尔斯听到对方好似虚张声势的说辞以后,不由的问道。 “那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会不进行任何防御的硬接你的那一招吗?又或者说,你知道我在理论上能达到的最强状态需要哪些触发条件,而这个状态又是什么水平吗?” “什么……意思?” 科尔斯有些不安的问道。 “虽然我不太清楚一个未完成仪式的半步虚无君王的强度如何,但想必不会比虚无的化身更强大吧。” 按照游戏设定里的说法,虚无的化身除了没有本体的不死性之外,基本上能达到本体强度的五成左右。 “你要不要猜一下我击杀虚无化身的最快记录是多久?” 第五十九章:黄昏 虚无君王存在的本身便能搅动月境领域发生变化。 此时黑鸦望的四个方向各自出现了不同的异象。 凌空结出的蛛丝、无数腐败鱼类尸体上浮的海面、黏稠得好似石油的污秽漂浮物、沉浮在水中挣扎的苍白手臂…… 随着异象不断扩散,那四个巨大的影子缓缓靠近,将威廉包围在海面的中央。 此外,在他的头顶还有一片千万黑鸦汇聚成的阴云在翻滚,它们雪亮的利爪与喙连接成触及海与天的风暴,白炽的闪电在其中酝酿着。 黑鸦群的嘶叫汇聚成了科尔斯的声音道: “审判长大人,无论怎样, 现在都已经晚了。在月境同时面对四位虚无君王,您没有胜算。” 对此,威廉却是点了点头。 别说是同时对上四个,哪怕是对上一个都没有胜算。 看到威廉点头,科尔斯继续说道: “所以就让我们略过那些无聊的步骤吧,我现在需要你手中的希望之种……” 但威廉却是打断它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这一趟过来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杀了你。” 他说着,抬起手用法术媒触指向那片黑鸦组成的阴云。 “而只是杀你的话,根本就没必要对上祂们四个。” 此刻,那四位虚无君王所象征的异象,已经即将蔓延到威廉的附近了,但他依旧没有看向周围的意思,他无视了那四位虚无君王近在咫尺的威胁,对曾经是审判席末席的科尔斯·寒鸦说道: “而你的黄昏就在此刻。” 话音落下,尽管没有使用任何的术式,但威廉手中结晶法术媒触所指向的天空中猛的爆发出了一片古旧的橘黄色光芒。 这是在永恒被黑暗所笼罩的黑鸦望天空中,第一次出现的光亮。 那是一片寂寥的风景,火红与暗金相交织的余晖瞬间晕染了半边的天空,而在这片天空下,无数文明的遗骸被搓揉成了一团漂浮在天空中,无声地诉说着自己曾经的故事。 尽管这黄昏的光芒看起来是那样的衰败与残破,但它依旧是人们在彻底步入黑暗之前,能够抓住的最后光芒。 如果可以拉到一個更广阔的视角来观察整个黑鸦望正在发生的情景的话,那么你将能看到一片黄昏瞬间从整个黑鸦望的中心爆发了出来,它形成了一个半球型的护罩覆盖了半个黑鸦望的面积, 将周围蔓延的腐败、污秽、苍白与蛛丝全部给死死的挡在了外面。 四个惊怒的声音同时响起,搅起海水翻涌沸腾。祂们挥动着无匹的巨力拍击着那道由黄昏构成的护罩。 威廉无视了外面的声音,静静的看着科尔斯问道: “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在这片黄昏出现的刹那,那千万嘶鸣不停的鸦群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声音。这片并不耀眼的黄昏景象,在这群黑鸦的眼中好像正午的烈阳更无法直视一般,它们纷纷抬起了自己的翅膀遮蔽住自己的眼睛。 但下一个瞬间,它们用来遮挡光线的翅膀便燃起了点点火星,随即引燃成了熊熊烈火。无数燃烧着的黑鸦从天空中直直的落下,就像死去的苍蝇一般。 无奈之下,那些鸦群重新汇聚到了一起,变成了人形。 此时的科尔斯感觉好像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肩头一般,令它的双腿有些微微的颤抖。 “终焉之景……黄昏要塞……” 它说话的语气让人不太清楚这是在回答威廉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威廉背后的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旧要塞,要塞上原本象征荣誉与功勋的艺术浮雕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被风化为了无形,但唯独这座要塞本身还依旧伫立着。 而黄昏的光线斜射过要塞的顶端照在了威廉的身上,令科尔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谷昧 “所以你直接把黄昏要塞给……传送到这来了?” 科尔斯难以置信的说道。 此刻黑鸦望的周围被四位虚无君王给联手封锁了,正处于能进不能出的状态。而在这个时候,审判长把整个黄昏要塞都给召唤进来,就相当于把整个终焉守望者的立身之本跟自己给一同扔到了这个陷阱之中。 缺少了黄昏要塞的终焉守望者可以说就是完全放弃了月境中唯一一个机动基地。 “为什么?” 科尔斯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原因。” 威廉说道。 他的左右手食指上各戴着一枚精致的机关戒指, 但颜色分别一红一蓝,它们的造型都是一只狰狞的恶狼,张开的狼嘴将整根手指都给套进去。 而在威廉说完这句话以后, 这两个戒指环内各自弹出了锋利的齿刃刺进了他的手指里,一股钻心的剧痛传到了他的脑海中。 【红狼言之戒】与【蓝狼言之戒】,分别吞噬自己当前生命值与法力值的一半,将其转化成巨额的物理伤害加成与法术伤害加成。 虽然没有血条的显示,但刚刚硬接了科尔斯的那一发“大盖板”以后,威廉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大概是处于半血以下的状态。他是靠着蓝耀戒指的效果,才没有进入“麻痹”的状态之中。 在狼言之戒的效果下,自己当前的生命力已经被降低到了四分之一以下,而这又触发了他身上那件【原罪之袍】的被动——当穿戴者的生命值处于四分之一以下时,将会自动燃起罪孽之火诅咒穿戴者,同时他所造成的所有伤害都会带上三倍的诅咒效果。 生命力越虚弱,诅咒越强烈。 缠绕在那件残破法袍上的那些锈蚀锁链突然间开始自己哗哗作响,它们如蟒蛇一般逐渐勒紧威廉的身体,锁链上逐渐亮起了一个个血红的符文,随后血红色的火焰从锁链上点燃,开始烧灼起威廉的身体。 而在这火焰燃烧起来的同时,威廉头上戴着的【始祖吸血鬼之冠】也被激活了。 头盔上的蝙蝠浮雕突然间活了过来,燃烧在锁链上的火焰被它张开的嘴给吸引了进去。与此同时,头盔里也伸出了几根尖刺刺进了威廉的脖子里,缓慢的吸收着威廉的鲜血。 【始祖吸血鬼之冠】,当佩戴者身处被诅咒状态时,将会吸收诅咒强化佩戴者的法术强度,但在这个过程中头冠同时会吸收一部分佩戴者的生命值作为代价。 威廉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开始不断从身体中流逝。这两件装备就像是不断在增压的发动机一般,以他的生命力为燃料循环着诅咒与魔力 好似一个快要失控的气缸。 居然当年第一个发现这两件装备可以互相循环,左脚踩右脚上天的时候,有人直接把伤害数字堆叠到了游戏仓蓝屏的程度。后来厂商连夜发布了紧急补丁修复,让这个循环到二十次就会进入极限。 就在威廉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即将被抽干之时,一股暖流从双手的护甲中流了出来。 手甲【生命誓言】,使用者平时可以将生命力储存在其中,当佩戴者遭受到足以致死的伤害时,手甲会缓慢的释放储存在其中的生命力。只要敌人的伤害不会超过手甲恢复的速度,佩戴者就会一直受到完美的生命守护。 因为它的恢复生命力的速度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基本上只能应对一些dot伤害,因此这其实是一件非常鸡肋的装备。 但后来因为【原罪之袍】与【始祖吸血鬼之冠】这两个装备的联动,【生命誓言】被当做组件给开发了出来。 因为【生命誓言】恢复生命的速度,要略快于另外两个装备联动时掉血的速度。换句话说在【生命誓言】生效期间,佩戴者可以一直保持自己最大输出的状态。 而【生命誓言】满储备时能生效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也就是说,在不考虑对方伤害的情况下,佩戴者最多能保持这个状态五分钟。 “嘭!咔咔咔……” 四股巨力不停的拍打在了周围的黄昏屏障,危险的裂纹也随之出现在了那片黄昏之中。 科尔斯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裂痕道: “没有意义的,审判长,仅凭终焉之景的防护连三分钟都撑不住,而三分钟……” “足够杀你了。” 第六十章:速杀 在游戏中,以常规方式击杀一位高位的月境存在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其中往往都要涉及到一个长串的任务链与一个不小的地下城副本。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一开始直接去打高位月境存在的本体,但由于这并不是游戏制作人推荐的方式——毕竟他们为了这些boss还设计了一套套精妙而有趣的副本,直接去打本体的话,高位月境存在的各属性抗性会高到玩家怀疑人生。 所以一般来说, 玩家需要先下这个月境领域的副本——去熄灭几盏有着某个象征意义的灯,去关闭几扇通往某個力量源泉的门,亦或者是击杀几个看守,救出几个灵魂,找到几个帮手…… 总而言之,玩家往往需要先做一堆用以削弱对方的前置任务, 才能正常的击杀一个高位月境魔物。 但玩家对于游戏的各方面机制的利用总是能够超越开发者的想象的。又或者说, 当你设计了一个等同于未曾削弱的最高难度模式,那么玩家群体便必然会视其为一种对于自己的挑战。 各种极限击杀,速通击杀的视频,就好似硬核玩家群体里战利品或者荣誉勋章一般被挂在了各自的主页上任由大家观赏。 虽然威廉相比于追求速通或速杀而言,更在乎游戏的扮演成分。但这并不妨碍他爱看那些硬核向的游戏视频,然后发出“原来还可以这么玩”这类的感慨。 同时他也专门练过一些比较好上手的打法,配合着自己漫长游戏时间带来的熟练度,虽然比不上那些专门靠这些吃饭的职业选手,但也算得上是普通玩家眼中的大佬了。 而眼下,在四个虚无君王存在的情况下,威廉根本没可能在黑鸦望里慢慢寻找对方的命门在哪里——到底是要先去熄灭哪个灯,亦或者先找到那片钥匙才能削弱对方代表的概念。因此,如他所料的,只有像现在这样暴力堆叠伤害才有可能真正的做到速杀。 自己先前与科尔斯的那几轮交手可都没有任何留手的成分在里面,全部都是在用高额伤害的神域级法术在招呼。 但几轮攻击下来, 除了用差点用审判二刺中对方的那次进攻算是比较致命的威胁之外,其他的伤害估计只是把对方轰掉了一些血皮。 当然,就这么慢慢修血线磨下去,威廉最终还是可以把对方给彻底杀掉的, 但这一来二去所需要的时间就太久了,周围的那四个家伙不会给他这些时间的。 但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游戏里,这身buff加在身上只能从状态栏里看到。但现在,威廉终于能够清晰感受到此刻自己的身上究竟有多庞大的力量了。 而在听到“足够杀你了”这句话的瞬间,科尔斯便亮出了手中森白的爪刃,直接化作残影向威廉冲了过去。 对方都把黄昏要塞给赌进来了。 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科尔斯的内心深处也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如今的审判长还是自己可以尝试争取到月境的对象了。 他是真的要来杀自己的。 而拉进距离,是自己唯一的胜算。 即便是科尔斯眼下需要做的是拖时间,拖到那四位虚无君王打开黄昏要塞的封印进来,它也必须是拉进距离。 威廉·凯恩是科尔斯这一生中见到过的最强大的魔法咏唱者。 无论是塔克玛教团那个自称世间唯一大法师的老家伙,还是八百年前那个把十三系法术全部修行到神域,一己之力压制整个法师工会立定星辰律法的大贤者叶芝,在科尔斯看来,都远远不及审判长。 而对付魔法咏唱者最好的办法就是拉进与其的距离,让对方没有足够的时间构建术式。 审判长的近战能力也就是刚够自保的程度,即便是对付一千年前进入鸦人狂暴状态的自己也稍显余力不足。 就更不用说现在的自己了。 在近战方面是我比较强。 科尔斯心想。 它手中的爪刃如同白色的闪电一般刺向了威廉的胸口,剃刀般锋利的爪刃瞬间就要切开对方褴褛的法袍, 刺入对方的…… 然后它的爪刃就被挡了下来。 不知为何,此刻的威廉作为一个魔法咏唱者,居然拥有着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敏捷, 他双持手中的结晶法术媒触“铛”的挡下了科尔斯的突袭。 结晶法术媒触上此刻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想必是经过术式的强化,再加上材质坚固,因此可以抵挡住自己手中锋利的…… “哗啦……” 谷蘞 科尔斯的爪刃被打碎了。 它看得分明,刚刚那个瞬间,威廉的手臂上突然环绕起了几圈金色的符文,然后他挥动了手中的那柄结晶法术媒触,一股极为恐怖的巨力便从那根法杖上传来。 仅仅就一下,它手中那由纯粹月境本质打造的爪刃,就如同玻璃一般被打碎了。 尽管极为震惊,但科尔斯并没有愣住,因为对方的下一杖子是朝自己脑袋袭来的。 它瞬间如同液体一般化作了阴影遁开,躲过了这一击。 杖子挥空造成的音爆声听得科尔斯感到暗暗心惊。 但还没等科尔斯跑出去多远,它便看到了威廉的法杖顶端出现了一个炽白色的火球。 虽然颜色有些不对,但科尔斯能感觉到那确实是火球术。 但是,火球术?在这个层次的战斗里用火球术? 看着向自己袭来的火球,遁形在阴影中的科尔斯甚至都没有躲。 然后,等再次它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化作了漫天黑色鸦群飞在了空中。 在这中间它的思维好像产生了一阵空白。 再次化作人形,科尔斯看着地面那如同被陨石砸过一般的大坑,它有些疑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就记得闪光、爆炸……然后自己的身体好像就被炸破碎开来了。 如果自己没有晋升成高位月境存在,那先前那一下它就已经死了。 即便是如今的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乌黑的血液沿着自己的嘴角蜿蜒流了出来。 它受伤了。 而且是被一个学徒级的火球术给砸伤了。 这算什么?一个火球术就能把自己炸出这样的伤害,那先前两人在黑鸦望的时候,对方是一直在戏耍自己吗? 威廉看着科尔斯嘴角流出的乌黑血液,大致的计算了一下刚刚那一招所造成的伤害,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 即便是作为高位月境存在的各方面抗性再高,力大砖飞,只要把buff拉满,照样是可以造成不俗伤害的。等到把对方的血线修到一定程度以后,再用审判二便能解决掉战斗了。 “还有什么没使出来的就赶快使吧。” 想到这里,威廉说道。 “别给自己留遗憾。” 听到威廉的话,漆黑的纹路瞬间爬上了科尔斯的面容,感受到切身生命威胁的它不打算再保留自己的力量了。 即便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它也必须要撑住这最后的两分钟。 “如你所愿……” 科尔斯言罢,整个人全身彻底的化作了人形的黑色虚无空间。 而在这片虚无空间的中心位置,有一点细微的白色光点。 它要以自己此刻不完整的格位,强行发动虚无君王层次的力量。 第六十一章:归于尘埃 威廉看着卸下了人性伪装,显露出自己月境本质的科尔斯——在它那深沉的绝望之下,一点点缥缈的希望之光在闪烁。 威廉曾经见过相类似的场景。 那是在距今一千零八年前,亦或者仅仅只是几年前? 这大概取决于你看待事情的角度,以及对于时间的认知。 总而言之,曾经有一位名字并不是威廉·凯恩的终焉守望者审判长,她带领人员构成有着很大不同的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来到了一片荒凉的月境领域。 那里名为灰堡,据说是世间的第一个月境领域。 那里除了灰色的尘埃以外,什么都没有。任何踏入此处的人都将会在其中褪去自身的颜色,呈现出一片仿佛被燃烧殆尽一般的灰白。 那时已是第三次战争的末期,月境最大的几场入侵都被击退,整个现世都好像要迎来的久违的和平与安宁。 但零散的月境魔物还在现世肆虐着,因此审判席的成员们四散到了大陆各地,与当地的领主合作共同抗敌。然而, 某一天,他们的审判长呼唤他们集合在了黄昏要塞,告知他们最后的一场战斗即将打响——一个可以彻底解决月境危机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们跟随着审判长来到了灰堡。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十四根长柱在漫天飞舞的尘埃中缓缓升起,每根长柱的顶端都有一座造型独特的王座,接下来,一道道身影出现在了那一座座王座上。 与周围灰白的世界不同,祂们都有着极为鲜明的色彩。 除了一座是空座之外,每一座王座上都端坐着一位虚无君王。 审判席们被包围了,并且插翅难逃。 有一个人又惊又怒地质问审判长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 然后他成为了第一个祭品。 一個双手不断有鲜血淌下,浑身被包裹在暗红色铠甲之中的巨人,从王座上一跃而下,祂用一把黄铜锯齿大斧将那个人的头颅给斩落,随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接着, 在审判长的周围, 她曾经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被杀害。 有的被蛛丝勒死, 有的被烈火所焚尽,有的化作一滩脓液, 有的血液被抽干…… 一位虚无君王取走一位审判席成员的性命作为祭品。 而每死一个人, 审判长灰白的身体便染上了一些颜色。 在周围的十二位审判席成员全部死完之后,她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洁白的翅膀从身后延展开来,她的身体几近变成了象征着希望的光。 而在她的胸口前出现了一个深邃幽暗的空洞,那是一片绝望的深渊。 最后一位没有收走祭品的虚无君王手捧着一顶黑白交织的王冠,走到了她的身前,为她加冕…… 而眼前科尔斯的形态,看起来有点像当年那个存档角色的相反状态。 原来选择不同的方式晋升还会导致最终的形态出现区别吗? 威廉心想。 在完成转变以后,科尔斯用完全失真的声音道: 谷巋 “这个状态每多保持一秒,我意志中能保留给现世的慈悲就会少上一分,而未来整个大陆上能够得到灯塔庇护的凡人就会少上许多。” 它说着,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威廉的面前,抬起了自己化作利爪的手向后者的喉咙处抓来。 “而这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 科尔斯嘶吼道。 威廉抬起手中经过附魔强化过的结晶法杖打算挡下这一击,但那漆黑的利爪却是化作烟雾穿过了法杖,然后瞬间再度凝实,直直的向他的咽喉迫近。 但就在那利爪即将划开威廉的喉咙之时,他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双臂拥抱造型的黄金戒指亮了起来。 一个淡金色的虚影出现在了威廉的身后,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女性, 她交叉着双臂从威廉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科尔斯的漆黑利爪在这金色虚影的保护下, 完全不得寸进。 挡下这一击以后,威廉在【浮空】法术的辅助下向后跳开。在半空中,他如挥剑一般挥动手中的结晶法术媒触,一柄泛着幽幽蓝光的魔力之剑从法术媒触上瞬间成型。 随后这一剑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利落的将科尔斯抓向他的那只手给切了下来。 “淑女的守护?我想起来了,当年那七枚圣灵戒指都还在你的手里对吧?!” 科尔斯没有去看自己被切下来的手,而是死死盯着威廉身后那个正在逐渐变淡的金色虚影道。 答案是肯定的,并且此刻那七枚戒指都被自己戴在手上。 但威廉没有回答科尔斯的问题。 此刻他正处于极限控血以换取自身法术强度最大化的状态,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玻璃大炮。虽然他身上带着不少会在受到致命攻击时续住生命的道具,但总归是用一件少一件,下一次使用必须要脱战充能,亦或者等待漫长的冷却时间。 像刚刚已经被不小心打出一个无敌状态了,自己还是不要托大的好。 被威廉斩下的那只手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在半空中化作了十数颗漆黑的小球散开,然后又急速从不同的方向朝威廉袭来。 这些小球牵引出了巨大的引力,在它们行进过的路上,土地被撕裂出了一道道的沟壑,甚至就连黄昏下橘色的云彩都微微被它们扯动了过去。 但下一个瞬间,每一颗漆黑小球前进的路上都浮现出了一枚散发着湖光的镜面,与此同时,科尔斯周围的各个方向上出现了同等数量的镜面空间。 科尔斯没能来得及控制那些重力球停止前进,那十数个小球一头撞进了那镜面空间中,随后从科尔斯周围的那些镜面出飞了出来,径直的砸在了自己的主人身上。 瞬间,剧烈但无声的爆炸从那里发出,周围的一切都在以科尔斯为中心不断塌陷,它与周围的一切被揉搓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球体漂浮在了半空中。 随后这个球体寸寸崩裂,科尔斯有些恼怒的将其化作了齑粉。 但它刚一冒头,十多个飞旋的虚幻环刃便同时向它飞了过来。 科尔斯见状立马召唤出了数把扭曲的黑剑拦截,环刃与黑剑不断在空中碰撞湮灭。但依旧有数把环刃穿过了科尔斯的拦截,牢牢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无数浓稠似墨的暗影从环刃中爆发了出来,不断将它包裹在内。 科尔斯亮出了自己利爪,不断地撕扯着攀附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暗影,而这让它一时间根本没有空去注意威廉那边的情况。 而见自己已经暂时将对方给控制住了,威廉双手握持着结晶法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 以他为中心,一个直径接近五十多米,图案看上去复杂得难以形容火红色法阵勾勒了出来。 就用这一击结束吧。 火焰系法术巅峰法术【归于尘埃】。 第六十二章:火 随着极为庞大的魔力通过威廉手中结晶法术媒触被注入到术式里,整根法杖瞬间变得一片火红,其表面也开始冒出了蛛网状的裂痕。 与此同时,勾勒出那个繁复法阵的线条上开始有滚烫的岩浆冒出,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滚烫,翻滚的热浪仿佛都要把天边的云彩都给烤化了。 所谓的巅峰法术一共只有十三个。 它们分别代表了每一系魔法技能树的顶点,每一个巅峰法术的运行原理都参考了创世这一事件的本身, 因此它们都是最为触及到现世规则本源的法术。 虽然在游戏里,这十三个巅峰法术里除了时髦值都足够高之外,在实用的角度上来看都有些不敢恭维——不是咏唱时间过长,就是施法限制太多、亦或者是消耗魔力过大,基本上玩家只会在学到的时候拿来用上几次,然后一般就放技能栏最后里吃灰了。 这其中最关键还是一个性价比的问题。 释放一次【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所需要的魔力可能足够放两百多次【火球术】,而后者的累计起来的伤害要比前者高多了。 更不用说,每一次释放【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都要求永久的损坏一根品质不低于圣物级别的法术媒触。尽管圣物级的法术媒触对于后期的玩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定西,但也经不起这样浪费的。 而在如此多的限制条件之下,这個法术的面板强度毫无疑问最为顶尖的。 抛去一些特殊的情况,【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这个火焰系法术毫无疑问是全游戏里最高的秒伤aoe法术。 七八个【暗影牢笼】环刃套在科尔斯身上所爆发出来的禁锢效果被它给撕扯了个七七八八,而到这时候,它才把精力放回到了不远处正在进行法术吟唱的威廉身上。 那是什么术式? 看着那个巨大的法阵,感受着流淌在其中的庞大魔力,科尔斯不由感觉到有些不安。 即便它此刻正处于不完整虚无君王的状态下,在理论上不可能被现世的法术所击杀,也同样感到不安。 科尔斯对于审判长的战斗风格非常了解,相比于这种需要多节吟唱的大型法术,他更喜欢用简单的瞬发法术进行战斗,以此来减少不必要的魔力损耗。 在精打细算方面,审判长可是个天才。有时候他就好像能够预知未来一般, 即便是到一个从未探索过的地方, 他也能未卜先知的换上最为适合的装备,使用最为克制敌人的法术。 但科尔斯还从来没有见过审判长使用过这么庞大的术式。不,不止是没有见到审判长使用过, 在科尔斯一千多年漫长的生命中,它还从没见过如此庞大的术式——无论是谁。 必须要阻止他…… 依靠黄昏要塞构筑的黄昏之壁此刻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在四位虚无君王本体力量的侵袭下,终焉之景的力量即将被消耗殆尽,届时守护了现世数千年之久的黄昏要塞将彻底成为历史。 只要再有一分多钟的时间,祂们便能彻底的打破屏障,而那时便将是科尔斯的胜利。 以上的思考过程在它的脑海里连一秒都不到,刹那间,科尔斯化作了一道黑影向正在吟唱着那个大术式的威廉冲了过去。 两道冲天的火柱瞬间拦住了它的前路,这是威廉事先留好的法术陷阱,但早有预料的科尔斯猛的翻转了身后的翅膀,斜着身子从两道火柱之间空隙里穿了过去。 然后一道落雷便迎头把它给劈到了地上。 威廉看着它忍不住道: “你这行动模式也太好预判了点吧,怎么连个会读指令的道中boss都不如啊。” 虽然科尔斯不清楚审判长口中的比喻用的是哪个神话传说中的典故,但它还是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明显的嘲讽意味。 但还没等它再度展翅,一股乏力的感觉遍布了全身。 此刻它的身上细小的电流在到处乱窜,使它的身体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的术式完成了。 “以后面对高位雷电系法术的话,记得要准备【麻痹】效果的相应对策。” 威廉看着在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的科尔斯缓缓说道。随着“哗啦啦”的碎裂声,他手中的结晶法杖化成了灰烬随风飘扬。 “不过,现在提这个建议估计没什么意义了……” 威廉说着高举起了右手, 做出了好像在抓握着什么的动作。 科尔斯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 此刻, 在终焉之景那破碎的天空上, 在那永远都是黄昏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颗病态的太阳。 火红的,看得到周围燃烧轮廓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太阳。 “毕竟你已经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了。” 威廉说完,他做了一个拉扯的动作。 然后,那颗“太阳”朝科尔斯坠落下来了…… 没有爆炸的声音,没有耀眼的光芒,一切的都在激烈的静谧中走向了毁灭。 谷箩 ………… 火焰系法术又被称为掠夺系法术。 火焰是腐烂的光。 光,也即创质构成了世间的一切。 它们下沉到现世的过程,犹如透过了折镜被分解成了不同的色彩,其中有一些轻盈的,便化作了灵魂的吹息,而有一些沉重的,则变成了坚实的大地。 而在这一过程中有一些光发生了变质。它们无法凝固构成任何的具体的事物,也无法凭借自己的本身存在于现世。它们必须通过摧毁其他的具体事物才能存在,必须吞噬掠夺其他的事物才能显现。 而这种变质的光便是火焰。 光可以直接为现世提供能量与温度,而火就必须依靠毁灭什么才能做到。 当然,这样并不是说火就是不好的事物,实际上火焰同样是创世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七圣灵中的平衡着代价与收获的“少年”所象征的基石元素便是火焰。 火焰的深层含义是掠夺,去毁掉其他有能量的事物来为自己带来光与热,而这一过程也为食物链这个现世最大的矛盾冲突,给注入了最初的动力。 倘若没有火焰,那么整个现世将会成为一个只有植物在疯长的寂寥世界。 所以,对于所有研习火焰系法术的魔法咏唱者而言,寻找薪柴的来源,选择自己要掠夺的对象,才是最为核心的课题。 需要依靠点燃草木辅助燃烧的往往都是不入流的货色,他们把自己降格到了牛羊同等的境界。 选择尝试去点燃金石的则是最为愚蠢,因为他们往往要花费比常人多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收获不到一半的成果。 将光(魔力)直接转换为火焰则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一般而言走这条路足够修行到大师级的层次。但更深一些,便需要对“掠夺”有更深刻的理解了。 而点燃灵魂或者点燃记忆,则更符合在人类社会的对于掠夺这一概念的理解,实际上绝大部分有特殊效果的火焰都需要这两者作为材料。 那么,作为顶点的巅峰火焰系法术【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选择的薪柴是什么呢? 威廉走在了白茫茫的大地上。 以法术落点为中心,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尘埃。 这里什么都没有剩下,唯余灰烬、尘埃与寂寥。 就连空气呼吸起来都是灰烬的味道。 一缕好似蜡烛燃烧所产生黑烟一般淡薄的灵体在风中飘摇着,威廉缓步走了过去。 那是科尔斯留下的残魂。 一个细小的白色光点束缚住了这片灵体不至于消散。 “幸好没有直接杀了你,不然我就要去那座灯塔里蹲你的复活了。” 威廉抽出审判二说道。 作为高位月境存在的科尔斯即便身形俱灭,也不会真正的死亡,如果不以同性质的力量进行杀伤,它还能从自己的领域中缓慢恢复。 当然,以它如今这个伤势,这个“缓慢”估计要以百年计。 “刚刚那是什么?” 科尔斯的灵体虚弱地问。 “模拟一次错误的创世。” 威廉回答道。 太阳是光之境的投影。 【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这个法术的原理便是模拟一次错误的创世,以最纯净的魔力创造一个太阳的象征,然后假设它在创世时失控了所有创质都发生了腐败——因此为了这个研究出这个法术,必须先让光明系、幻术系与火焰系法术这三系法术全部达到神域的层次,然后还要击败饥腐女士的化身,获得对于腐败的见解,才能最终习得。 那么它最终会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答案是【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这个法术的名字本身。 科尔斯并不理解威廉口中那个“模拟一次错误的创世”是什么意思,但它也不打算继续问了,它只是继续说道: “知道吗,最初我跟布莱克去月境找生命之种的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复活你的。” 威廉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周围正在不断崩坏的黄昏之壁问道: “所以说,我想了解一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希望之种这个东西存在的。” 第六十三章:时代 破败而衰落的黄昏景象不停碎裂剥落着,天空外露出了黑鸦望深重的阴云与不息的风暴。 毕竟是四位虚无君王同时在侵蚀,黄昏屏障的防护正在不断的破碎。大概不用太久,终焉之景这个月境领域就会被那四股伟力给撕裂开来。 但在彻底破碎之前,还有一些时间。 “您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对吗?” 听到威廉的问题,科尔斯的残魂虚弱的问道。 威廉点点头。 “但您甚至都没有走进过那个房间。” 科尔斯不解的问道。 “房间?什么房间?” 威廉疑惑地道。 “炉火城,疯巫师葛德文·莱尔的地下室, 还记得吗?当年是我们一起去把那个疯子给杀掉的。” 科尔斯的话令威廉回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月蚀结局的前置任务。 葛德文·莱尔,一個研究月境而陷入疯狂的巫师,他在漫长的研究中找到了成为月境虚无君王的方法——当然,他更可能是在某位虚无君王的启发下知道的。 但同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晋升的资格,于是他开始寻找有那个资格的人。假如玩家将他招募入终焉守望者的话,他将会引导玩家开启月蚀结局的任务线,但即便玩家将他杀了, 也可以在他的住所找到文献资料开启任务线。 而这个档里,威廉直接一把火将那栋房子给烧了。 另说一句,也许是制作人的恶意,月蚀结局的难度要远远低于其他线的难度。玩家不但会在一路上收获各大虚无君王的强力祝福,并且月境入侵的烈度也会相应变低。 “还记得吗?您当时甚至都没有走进去,而是直接在门外就把他的房子给付之一炬了。” 科尔斯说道。 “因为我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威廉简单的回答道。 “那您在一千年前就有这个机会……我不明白,你还有布莱克为什么……” 科尔斯不解的问道。 它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甘愿放弃这个机会。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希望之种这个东西存在的?” 威廉打断了科尔斯话。 那缕残魂回答道: “在您走后,我沿着当年审判席救世的路线开启了一场的巡礼,而在炉火城,在那片废墟里,我找到了一些文献的残页,其中就有关于希望之种的记载。” “然后你的野心就被点燃了?” 威廉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当时得到的只有希望之种的文献,甚至还不完全。” 残魂回答道。 “那什么时候点燃的?” 威廉点头继续问道。 “在我了解到当年我们击败月境是一件多么侥幸的事情以后。” 科尔斯的残魂道。 然后它接着说道: “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野心’,在月境里,创造了鸦人诅咒的那三位虚无君王找到了我,祂们向我展示了您是怎么赢得的胜利——巧合, 无数的巧合。虽然从力量的本身上来说,您的力量与一千年前虚无君王在现世打造的完美化身相当,但您却好像总是能够从无数的可能性中, 选出自己会胜利的可能性。” 天边的黄昏护壁已经几乎要破损殆尽了,黑鸦望的风暴开始冲刷古旧的黄昏要塞。 除此之外,更多的异象开始出现在周围,那是四位虚无君王即将突破的征兆。 谷僻 “但只靠运气是没法一直赢下去的。虚无君王有着无限的筹码陪凡人玩,只有成为与祂们同等的存在才有可能……” “如果这就是你的理由,我只能说我非常失望。” 威廉打断了它的话。 他说着,把手中的审判二对准了科尔斯残魂胸口那个熹微的白色光点。 “从头到尾,我只听到了抱怨,就好像一切都是你没得选一样。至于那个留下黑水省作为保留地的计划,更是充满了廉价的自我感动。告诉我,你为此你又真的牺牲了什么?是良知还是负罪感?” 科尔斯闻言辩解道: “那您知道西方奥西斯大陆是怎么变成一片废墟的吗?那三位虚无君王向我展示了那片大陆灭亡的场景,维克大陆只是现世诸多舞台中的一座,也许是祂们当前最喜欢的那座舞台,但这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某天就遭遇与奥西斯大陆一样的命运了。所以您告诉我该怎么选?是亲手将一些人送去死,以此保留更多的人活下来。亦或者什么都不做,然后等着这个大陆某一天成为废墟?”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假如维克大陆最终完成了与月境的位面融合,就相当于成为了月境的附庸。只要不是身处于某几个特别的虚无君王的领域下,倒确实不需要担心整片大陆某天清晨被化作废墟。 当然,生活在其中的凡人会是怎么样的遭遇那就要另说了。 “电车难题, 又来了……” 威廉小声嘟囔,然后他提高了音量道: “把给出这个选择的家伙给全部解决掉,这就是我的答案。” 电车难题真正该关心的,是应该如何干掉那个把人绑上铁轨的疯子,以及如何杜绝这种情况再次出现。 而不是在疯子给出的道德困境里,一遍遍的拷问人性。 科尔斯的残魂一阵颤抖,过了几秒后,它才问道: “那用什么去解决?当年您有一支军队,有无数的强者支持,有整个大陆作为您的后盾……而看看现在还留下了什么?这已经不是一千年前了,审判长大人,时代变了!” “不……科尔斯,时代没有变。” 在把剑刺入科尔斯的胸口之前,威廉淡淡的说道: “我就是时代。” 审判二刺入科尔斯的残魂就好似刺入一阵烟雾一般的轻松,它胸口前的那点缥缈的白光从沿着这柄直剑飞到了威廉的手里。 看着这点白光,威廉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希望之种,令这其融合进去。 当年布莱克阴差阳错的吞下了希望之种,提前进入了晋升仪式最终的“反转”阶段。 虽然最终因为缺少燃料帮助“消化”掉希望之种,但终究还是吸收了一部分力量的。 因此威廉手上的希望之种并不是完整的,其中的一部分力量就在此刻科尔斯的身上,就在它胸前的那个微弱的白色光点里。 而如今,希望之种终于在威廉的手中完整了。 “那我能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吗?” 在彻底消散之前,科尔斯问道。 它也没有等威廉的回复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启动黄昏要塞将这里屏蔽,是需要有一个审判席成员在黄昏厅持续供能的,审判长大人,到底是哪位老朋友在里面帮助您的?” 在圣墓的那场事件以后,这一千年以来,科尔斯从未再去找过任何一名审判席的同伴。 科尔斯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担心节外生枝,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再想见到他们。 以及如果自己是因为不再想见到他们的话,那这个想法又是出于怎样的情感呢? 好像直到自己临死之前,它才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然而,在这个问题得到答案之前,它的残魂便彻底的消散在了半空中。 而威廉看着消失在他眼前的科尔斯,缓缓向空无一物的前方开口道: “卡斯·杜兰特,他不是你的任何一位老朋友,而是布莱克审判四的继任者,同时也是这个时代第一位新审判席的成员。” “新的时代,我们的时代。” 他的话音落下,天空中的黄昏护壁彻底破碎了。 四道身影将他围在了中间。 第六十四章:马戏团与王冠 在黄昏护壁彻底崩坏以后,周围的场景变回了黑鸦望。 但因为它原主人的死亡,整个庞大的月境领域正在缓缓地走向崩溃。 如果没有人继续维持的话,这里大概不久之后便会化作一场月境风暴彻底消散吧。 此刻,威廉与那四位虚无君王正身处于黑鸦望中心的那座三角形岛礁上,而不远处灯塔上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你们来晚了。” 威廉握住手中的希望之种说,随即他补充道: “就像以前一样。” “并不算晚。” 面容掩盖在黑纱之下, 头戴漆黑王冠的低语女皇轻轻道。 “你这次没机会再玩以前的那些把戏了。” 此时的整个黑鸦望都被彻底封锁,而黄昏要塞搁浅在了里面。 威廉要同时面对四位虚无君王的本体,并且他手中甚至没有一把针对祂们的审判武装。 因为先前控血与科尔斯战斗的缘故,他最多还能再维持这个极限状态战斗两分钟。 眼下的情形大概可以用“完蛋了”这三个字来形容。 但威廉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甚至自己把戴在头上的【始祖吸血鬼之冠】给摘了下来,退出了正维持着的极限伤害状态。 “灾祸,如果是想求饶的话,那现在已经太晚了。” 脖子上套着绞索的苍白诗人说道。 威廉点头道: “对,你们可以现在杀了我, 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现世就永远的少掉了一个大麻烦。” 浑身污秽涌动的暗潮之主回答道。 “同时第十四位虚无君王,希望与绝望之王也无法诞生了。” 威廉耸耸肩说道。 “你们先前下注的对象刚刚被我神形俱灭。而能够控制整個黑鸦望的权限,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眼下也只剩一块了。假如我不去主动维持这片月境领域的存在的话,那么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场庞大的月境风暴彻底消散掉。” 整个黑鸦望都是由绝望诅咒所化,倘若就让它这么消散掉,那下一次绝望诅咒再在月境凝聚成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也许对于你来说很漫长,但对我们来说不过是等候一颗果实腐败的须臾而已。” 饥腐女士缓缓道。 “那么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你们可以现在把我给杀掉,这样你们就能除掉一个月境灾祸,然后再等上一段‘须臾’的时间;又或者, 你们可以选择不杀我, 这样你们同样可以除掉一个月境灾祸,并且还收获一个位新的虚无君王作为自己的盟友。” 威廉回答道。 “你?会选择成为虚无君王?” 低语女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声。 然后下一个瞬间,祂出现在了威廉的面前,纤细的双手伸向了威廉法袍的领口, 黑纱后面的六只眼睛同时亮起了红光。 “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低语女皇碧丽斯用嘶哑的低吼声问道。 威廉左手中指上戴着的黑色骷髅戒指瞬间发出了光芒, 一个披挂着漆黑长袍, 面容被隐藏在兜帽之后的影子出现在了威廉的身后,祂枯瘦的双手停住了碧丽斯的下一步动作。 亡者的守护,七大圣灵戒指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还能盘算什么?” 威廉回答道。 眼下整个黑鸦望都被封锁了起来,而与黄昏要塞相绑定的终焉之景也被这四位虚无君王给扯碎,他现在就是瓮中之鳖,完全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但很显然威廉的这番话并没能说服碧丽斯,祂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一点一点将守护在威廉身后那个影子的手给掰开,威廉手上的那个骷髅戒指上同时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但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碧丽斯的肩膀上,阻止了祂的下一步动作。 “还是先听他说说具体的条件吧。” 苍白诗人魄克出现在了碧丽斯的身后道。 “毕竟他现在也逃不出去。” 见碧丽斯停手,威廉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亡者守护戒指隐晦的向祂做了一个竖中指的动作,然后道: “没什么条件,只要伱们让我进入灯塔里继续没有完成的仪式,晋升完成以后我就会成为你们的盟友,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有这么的好心?” 碧丽斯发出了很像是冷笑的声音。 “如果你们拒绝,不给我留活路的话, 我会在临死前把最后的灵魂碎片与希望之种一同摧毁掉的。绝望诅咒也许在未来的月境还有出现的可能, 但在你们的统治下,这颗希望之种恐怕就是最后的希望之种了。” 谷搩 威廉摊开手坦然说道。 然后他看着远方逐渐崩坏的天空继续说道: “而且,这也只是我给你们的一个建议。如果你们实在无法接受的话,我就只能谨慎的选择另一个盟友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威廉的话,天空中突兀的传来了欢快而嘈杂的音乐。 以及一阵疯狂的大笑声。 一辆由狗熊与大象拉动的华丽彩车正从天边飞来。 彩车的背后拖动着几道不同颜色的烟雾,随着彩车飞行的轨迹,那些烟雾在天空中拼写出了“瓦尔克马戏团”的字样。 只可惜最后的几个字母还没能拼写完,整辆彩车就如同黄蜂一般一头栽进了一张巨大的无形蛛网里,而那个疯狂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整个剧院都要集中处理蛛网堆积的问题……以放烟花的形式。” 过了一会儿,一个有些郁闷的声音从那辆彩车的前座的位置响起。 祂的话音落下,彩车的各个窗户前都伸出了各式各样的烟花。 然后整片天空开始绽放起了五彩斑斓的烟花。 那些烟花在炸开了以后化为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在天空中乱窜,将那些蛛丝成片成片的烧成了灰烬。 这辆彩车挣脱了控制,它又在天空中转了几个圈以后直直的朝这座岛礁行使而来。 车子“吱”的一声刹在了灯塔旁边,拉车的大象与狗熊非常自觉的自己解下自己身上的缰绳走到了车门前为它们的主人打开了车门。 一个穿着繁复而华丽的戏服,面容看上去既显得华丽,又有些恐怖的小丑从车里走了出来。 疯愚弄臣瓦尔克。 “所以说现在是五个小丑?亦或者是六个小丑?” 瓦尔克开场便是一句令人费解的台词,祂点数着在场的人问道。 “今天可不需要小丑来这里调节气氛。” 碧丽斯看着祂低声说道。 “不不不,相信我,今天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小丑。” 瓦尔克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道: “首先是我……” “这谁都能看出来。” 碧丽斯讥讽道。 瓦尔克没有理睬祂继续说道: “我居然信了你那颗眼球描述的时间,结果让我晚了这么几分钟过来,错过了最精彩的那场好戏。” 祂说着抽了几下鼻子,然后看向威廉道: “啊,灰烬与尘埃的味道,所以说你最后是把那个鸦人给烧死的?” 威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嗯,画面感这点算是及格了,但创意这方面稍显不足,这一幕补充进《审判席的覆灭》里稍显单调了点。” 威廉忍住没翻白眼,敢情那场戏还没编排完啊…… 另外幸好自己在计划阶段没有把瓦尔克与爪玛拉的援助算进自己的战斗力中,听祂的描述,低语女皇好像用了什么手段耽误了瓦尔克到达的时间,而爪玛拉更是压根就没有来。 “那么,既然我没能看完,那我就只能请当事人跟我回一趟剧院,用口述的方式把这场戏给记录下来了。” 瓦尔克看着威廉说道。 威廉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祂想趁机把自己给带出去。 尽管自己与瓦尔克联手并不能战胜这四位虚无君王,但只要有祂的帮助,自己逃出黑鸦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四位虚无君王瞬间都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瓦尔克,我奉劝你不要这么做……” 暗潮之主说道。 瓦尔克没有理睬祂,而是看向了威廉。 但是威廉却是摇头道: “不,关于我那两个部下的事情,必须今天在这里全部解决掉。” 瓦尔克闻言若有所思的说道: “噢……那就是五个小丑,也不错,好在今天我把王冠也一起带来了。” 祂说着,从繁复的小丑戏服里拿出了一顶歪歪斜斜的王冠。 “乞丐王冠,献给愚人节最愚蠢的人。” 第六十五章:抉择 瓦尔克的召唤日是每年的雨月四日,这一天被称为愚人节或者乞丐国王节。 据说在黄金历的时候,瓦尔克曾在自己的召唤日上将一个乞丐与国王的身份进行了替换,那个戴上了王冠的乞丐在那一天下达了许多极为荒唐的命令,引起了整个都城巨大的混乱。但在午夜零点瓦尔克召唤日过去的时候,这个乞丐又变回了自己原本衣衫褴褛,浑身烂疮的样子。而他头顶上的黄金王冠也变成了一顶歪歪斜斜, 用硬纸壳与竹子编成的王冠。 后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度发生,在每年的雨月四日,这个国王都会主动换上褴褛的乞丐装,提前嘱咐自己今天说的所有命令都是在开玩笑,并且允许全国的乞丐在这天可以上街狂欢。 而这個传统不知为何就成为了一个狂欢的节日流传了下来。在雨月四日这一天,所有的贵族都会换上朴素的服饰待闭门不出。而乞丐们则会纷纷戴上虚假的王冠自称国王上街狂欢,所有见到乞丐的民众都要主动向他们行礼,并且不能拒绝对方索要食物或者钱财的要求。 而现在拿在瓦尔克手里的王冠就是愚人节乞丐王冠的同款造型,又或者说是其最早的原型。 “你打算为他加冕?” 饥腐女士一脸惊讶的看着瓦尔克道。 瓦尔克则是吹了吹口哨表示肯定。 “我还以为你会是整个月境最后一个会这么做的。” “不,我大概是整个月境唯一一个会这么做的。” 瓦尔克嬉笑着回答道。 一旁的苍白诗人魄克提醒道: “你知道,位面融合的计划不会因为是由你来加冕而改变。” 在场的四位虚无君王都知道眼前这个小丑打扮的家伙,是整个月境里最激烈反对开启维克大陆位面融合计划的君王。 十三位虚无君王每隔一百六十九年便会在灰堡召开一次会议,而上一次会议最重要的议题便是讨论对于维克大陆的位面融合计划的具体施行方案。 在那场会议上,除了噩梦之主爪玛拉如往常一般缺席,只是派出祂手下的梦魇侍女转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之外,就只有疯愚弄臣表达了激烈的反对。 在场的那四位曾经支持科尔斯的四位虚无君王可不相信现如今祂会突然就这么转性了。 现在整场仪式都被锚定在了黑水省的土地上,只待作为饥腐之年轮值君王的卡米拉开始启动仪式燃料,然后由一个拥有黑鸦望控制权限的人使用希望之种,便可以开始仪式最后的阶段了。 而这一过程将无可避免的引发位面融合。 除非瓦尔克与威廉能够联手将这四位虚无君王全部驱逐出黑鸦望,然后重新布置仪式主体,才能在不引发位面融合的情况下重新开启晋升仪式。 除了这么做,否则无论是由谁来加冕,都不会对仪式的最终结果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毕竟这可是科尔斯的鸦群在现世布局了上千年,四位虚无君王们大力支持了这么久的事情, 没有可能就这么简单一朝一夕的改变。 更何况假如没有祂们的支持, 仪式最重要的燃料也没了来源。 但对此, 瓦尔克只是没什么所谓的说道: “一切都看这个家伙的选择。” 祂说着指向了威廉, 然后继续说道: “他才是今天这里的主角,另外还请你们不要误会,我今天只是负责带一座王冠过来,然后过来嘲笑你们先前那不着边际的‘完美计划’的。” 此言一出,一旁的碧丽斯黑色面纱下微微亮起了六道红光,这是祂情绪发生剧烈变动的征兆。 坦率的说,碧丽斯这次已经尽力的调整了计划各个部分,比如提前拉拢噩梦之主爪玛拉,让祂在这场仪式的角逐中保持中立的位置;比如通过控制阴谋之网的变动,大大的延误了瓦尔克到达黑鸦望的时间。 谷倦 最大的两个变数,两位对于位面融合计划有秉持着不同态度的虚无君王,祂都提前给牵制住了。而月境灾祸不过是一个凡人,在月境里,只凭他一个人是没可能螳臂当车的阻止仪式进行的。 但碧丽斯完全没有料到威廉会愿意牺牲整个黄昏要塞来争取时间,并且能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将已经是半步虚无君王的科尔斯给彻底击杀了。 无论怎么说,眼下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点即便将对方杀了也无法否认。 更不用说眼下在瓦尔克的帮助下,威廉完全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而整个黑鸦望将会在不久后彻底消散, 也许未来还能重新出现诞生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条件,但借由这个仪式在今年开始位面融合的计划注定是落空了。 除非…… 碧丽斯将自己泛着红光的眼睛转向了威廉。 假如威廉真的愿意配合祂们继续将仪式给进行下去的话,那倒确实可以补救先前的损失。 顺便也是给月境彻底铲除掉了一个麻烦。 毕竟一旦曾经的月境灾祸成为了虚无君王的本身,无论对方是否愿意,祂都必须要依靠现世的情绪才能维持下去。或者说,对方作为人类的意志将会变得极为的淡薄,表现得更多的则是作为其象征领域的具象化人格。 而在月境高位存在的虚无君王之间互相之间,也许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祂们在对现世的态度上大多数时候都会是相同的。 无论怎么说,现在转而帮助威廉·凯恩成为新的虚无君王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但碧丽斯却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碧丽斯作为执掌着阴谋与背叛权柄虚无君王,是能够通过感受阴谋丝线的颤动来洞察未来的的走向,然而当祂看向威廉的时候却是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所有有关于他的未来的阴谋丝线好像都被烧毁了。 无法把握住事情的走向,这大概是祂最讨厌的事情了。 但对方眼下又能做到什么?瓦尔克那个小丑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既然灾祸放弃逃出黑鸦望的机会留了下来,那就说明对方还是放不下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格位——这也正常,毕竟没有哪个凡人会放弃自己升格为永恒的机会。 但对方想在眼下进行晋升仪式,那整场仪式就必然就是在祂们的控制下,而这样一来,瓦尔克想要阻止月境与维克大陆位面融合的计划必然就要落空了。 难道对方真的有可以在祂们四位君王眼皮底下改变整个仪式布置的后手吗?就像先前突然召唤出了终焉之景,将祂们几个困在外面那样? 想到这里,碧丽斯看向了灾祸身后的那座破旧城堡。 黄昏要塞,在终焉之景被祂们彻底的摧毁了以后,这座在一千多年前给祂们带了无数麻烦的要塞已经直接从现世跌落进这里了。 锚定这座要塞的月境领域已经被粉碎,在得到新的月境领域锚定之前,不过是一座普通的石头城堡而已。 那里面也不可能藏什么后手…… 一阵轰鸣声在周围响起,整个岛礁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纹,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那座灯塔也出现了开裂的痕迹。 这是整个黑鸦望即将崩溃的前兆。 见此,威廉把储物空间里所剩的最后一片群鸦之父灵魂碎片给拿了出来,连同手中的希望之种握在了一起问道: “所以你们的抉择呢?是看着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一起毁掉……” 威廉说着,手上亮起了【道具破坏】的法阵。 “还是让开路,让我去那座灯塔把该做的事情给做完?” 第六十六章:无需抉择 “还是让他去吧,毕竟这次是他赢了,他有资格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卡米拉听到威廉的话马上道。 “我会盯紧瓦尔克,整个仪式的布置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魄克看向碧丽斯说道。 瓦尔克闻言则是摊开手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碧丽斯沉默了许久,祂飞快的推算着对方还有什么能够绕过祂们的仪式布置,在不进行位面融合的情况下晋升虚无君王的可能。 但答案是绝无可能…… 眼看着黑鸦望崩溃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最终碧丽斯也只得勉强的点了点头。 见最后一位虚无君王也点头,威廉手握最后一块灵魂碎片,操控起了黑鸦望整片月境领域。 此刻,他暂时接管了黑鸦望,在他的意志下整片逐渐失控的月境领域缓缓稳定了下来。 不断崩解的天空缓慢地开始复原,逐渐停息的风暴重新开始肆虐, 甚至就连刚刚开裂的礁石也开始自己愈合。 做完这一切后, 威廉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黄昏要塞问道: “那么, 就用这座要塞作为位面融合的最初锚点怎么样?” 黄昏要塞是现世的产物,换句话说这座要塞有着现世的具体坐标,现在只是因为与其绑定的月境领域终焉之景被毁,而暂时搁浅在了月境里而已。之后只要将其重新锚定在黑鸦望上,它便可以在未来作为更大规模位面融合的锚点。 这一点在场的虚无君王们都心里清楚,而且好像也找不到反对这个提议的理由。 但碧丽斯却是皱了皱眉头问道: “所以说,这也是你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的?” 直接让四位虚无君王把终焉之景给毁灭,留下一座现世的要塞搁浅在月境作为锚定的坐标,这个人为了成就永恒谋划得太深了。 如此说来,走到现在这一步好像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威廉没有回答低语女皇的问题,而是利用灵魂碎片的权限开始让整个黑鸦望与黄昏要塞产生初步的联系——当然只是初步的联系, 更深层次的绑定需要等到彻底成为月境存在以后。 这个过程非常顺利, 并且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希望灯塔。 灯塔的门自己为它的主人打开了。 一行人走进了灯塔的内部,也许是科尔斯已经毙命的缘故, 整個灯塔的内部又变成了先前黄昏要塞圆桌厅的样貌。 威廉率先穿过了精金大门, 然后一言不发的沿着整个黑曜石圆桌走了一圈。 他明白, 这里是布莱克直到意识完全消散前烙印在了心中的画面。 漆黑剑士那把标志性的大剑倚靠在了第四席的座位边,但当威廉伸出手想去触碰的时候,它却瞬间化作了烟尘消散。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记忆塑造所出的虚假之物,它们唯一的价值便是让曾经身处在这里的人缅怀过去的时光。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地叹了口气。 而当威廉走到圆桌象征末席的位置时,他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枚漆黑的胸针与一枚审判席的徽章静静的摆放在了那张座位前,并且这两个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枚黑色的胸针是先前借给了鸦羽先知,然后又落到了科尔斯手里的原暗之冠,而那个审判席的徽章则是…… 威廉将这枚审判席的徽章拿起来翻到了后面,上面印刻文字早已被划得面目全非,威廉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名字。 科尔斯·寒鸦。 瓦尔克走到了威廉的身边。 “当年他把这枚徽章扔掉离开以后,那个拿剑的把这枚徽章给收了起来,之后找上了那个鸦人还给了他,而这也是后来他选择那个拿剑的跟他一起去月境寻找希望之种的原因。” 瓦尔克解释道。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把胸针与徽章一起收了起来。 科尔斯在踏出最后这步之前,把过去的事物都留在了这里,恐怕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告别吧。 威廉心想。 他打算回去以后把这枚徽章给埋了,为那个人简单的立一座坟。 “接下来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谷瀬 威廉转头看向一旁的四位虚无君王问道。 低语女皇碧丽斯先是闭上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道: “你先把那枚最后的灵魂碎片纳入自己身体里, 开始将自己升格成高位月境存在彻底掌握黑鸦望, 然后再吞下希望之种等待蜕变。” 威廉走到了黑曜石圆桌前第四席的位置坐下, 这里是控制整个黑鸦望的王座。 然后他缓缓地问道: “那燃料呢?” 一旁的饥腐女士卡米拉走到了威廉的旁边道: “现世的海量绝望必须经由你的手掀起, 才能符合晋升的条件。” 卡米拉说着,手上浮现出了羊皮纸契约与鹅毛笔,祂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威廉的面前,然后继续说道: “签下它,不久之后饥饿行军将会肆虐整个黑水省,无数人都会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样尽管灾难是由我的力量与权柄而掀起的,但这却是出于你的意志才开始的。等到这场灾难持续大概一两个月以后,你便可以化作那些灾民心目中的希望去拯救他们了。” 威廉点了点头。 虽然与自己先前达成月蚀结局的条件有些不同,但基本上还是在他的猜测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希望之种将会让你完全‘反转’直到彻底掌握相应的权柄,而最后就是由你的支持者疯愚弄臣瓦尔克先生为你加冕王冠,宣告希望与绝望之王的诞生。” 苍白诗人魄克最后道。 接着祂那张如同溺死之人一般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骇人的笑容道: “这对于你来说会不会太过于难以抉择了呢?” 祂的这句话无疑是一个玩笑,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面对一步之遥的永恒没有人可能会在乎这点代价。 如祂所料,威廉摇了摇头道: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抉择。” 随即他拿起了桌上的那张契约向饥腐女士问道: “这张契约我看完了,看起来你为这场交易基本上投入了今年轮值年将近一半的力量进去了啊。” 即便是在祂的灾难之年,要在整个黑水省掀起堪比直接入侵程度的饥饿行军,对于一位虚无君王而言也是不小的力量消耗。 当然,假如这一切都成功了,祂能收获的也更多。 “可以开始了吗?” 碧丽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一旁的瓦尔克闻言,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隐蔽的笑意。 威廉有些抱歉的把希望之种跟灵魂碎片拿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有些得意忘形了点。” 然后他继续看向卡米拉道: “饥腐女士,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不久前我在第一次知道灾难年表以及知道了今年是您的轮值年份以后,我曾许诺过一件事。” 威廉的话令瓦尔克实在忍不住“咯咯”的笑了出声。 瓦尔克突然发出的笑声令卡米拉有些不安,祂盯着威廉手中的契约与鹅毛笔问道: “什么事情?” “我今年要让你亏得血本无归。” 威廉说完,他手上的那张契约瞬间燃烧了起来。 一张护壁瞬间在威廉的周围张开,将他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然后,审判长威廉·凯恩在这座圆桌厅的回忆中站起身,他高举起了手中的希望之种与灵魂碎片。 在场唯一一个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预料到只有那个小丑,但祂却什么都没阻止,而是选择了狂笑。 而在这片狂笑声中,威廉如宣告般说道: “我该做的事情……复活布莱克·赛巴。” 第六十七章:可能性 死亡,永远都是一个严肃的话题,这即便是在一个有着魔法与神明存在的世界也是如此。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号称能够复活的方法与手段,但总结起来无外乎也就是两种形式,并且这两种形式往往都跟大众认知中的复活相差甚远。 一是【苏生】之类的高阶魔法,但这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充其量不过是利用庞大的魔力将一个并没有死透的生命给救回来而已。 而另外一种则更像是某个玩笑或者讽刺。比如曾有虚无君王向一個父亲许诺, 只要他凑齐了足够多无辜者的鲜血,祂便会让自己死于意外的女儿重生。但当这个父亲从血浴中抱起自己重新睁开眼睛的女儿时,他的女儿却是一口咬在了自己父亲的脖子上,吸吮着他的鲜血。 复活回来的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而是被某种其他的什么邪魔给占据了身体,这类古老的传说在维克大陆各地都经久流传, 告诫着人们不要相信死者复生的诱惑。 而类似用死灵法术唤醒亡者,或者召唤先祖的亡灵对话, 就更不用多说了。那些都不过是来自过去残留的记忆而已, 而未来终究是要靠活着的人去开拓。 但希望之种能做到的复活却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 依照游戏里对希望之种的道具描述,它是一个时代的希望而倒映在月境而产生的产物,是无数凡人祈愿的结晶,是连接到了光之境,能够引导那最纯净创质的路标,拥有着足够重塑现实,引发奇迹的力量。 这份力量甚至能够塑造出一位虚无君王,亦或者,你可以将它作为通向光之境的通路,从中获得原初的创质去复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当然,虽然这只是写在道具介绍里的文案,在游戏里并没有具体实装这个功能——毕竟能救的人玩家不需要这么麻烦才能救,而游戏剧情里必死的人,游戏制作者也不会给你们救的机会。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而至于引发灾难以此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 获得永恒的不朽? 开什么玩笑, 威廉当年打这个存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选过。 神域级光明系法术【耀光之壁】将威廉防御在了中间, 同时威廉将七大圣灵戒指启动, 七个圣灵的虚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他牢牢护住。 然而威廉的这些准备工作实际上都是多余的。 一是因为那四位虚无君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祂们的心中并没有对于眼前这个情况的预案。 祂们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而另一方面,复活的时间比威廉想象中要短暂多了,短暂到那几个虚无君王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但同时,这个过程在主观上也比威廉想象中的漫长太多了。 在威廉在喊出那句话以后,他手中的希望之种瞬间裂开,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白光。而在这道光中,威廉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不断不断的拉长,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慢,慢得近乎静止。 就好像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 接着,真的就像是走马灯那样,威廉在一片光斑中看到了布莱克死前的场景。 那是在黑鸦望的灯塔里,身着黑色半身铠的布莱克坐到了黑曜石圆桌前自己的座位上,他把那把漆黑的大剑倚靠在了桌子旁边。在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再次环顾了周围一圈,最后低垂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这不是走马灯的幻境。 威廉感觉自己只要伸出手, 就能把布莱克从那座那座圆桌前给拉扯出来。 然后又是一片光斑在威廉周围亮起。 漆黑的绝望诅咒正在不断将他的身体改造成月境存在,而希望之种带来的相反力量却是在他的身体上不断的延伸开裂, 布莱克的身体在这两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断的崩溃着。最终, 在挣扎了不知多久以后,伴随着一阵细碎的开裂之声,他的身体在这座石棺里彻底化作了尘埃。 这两个光斑分别代表着布莱克意识死亡与身体死亡的瞬间。 所以说这是可以让我选择复活什么时候的布莱克吗? 谷靌 威廉心想。 但还没等威廉做出选择,又有一片光斑在他面前亮起。 那是在白金城的大殿里,布莱克与威廉共同迎战低语女皇碧丽斯虚无化身时的场景。 浑身漆黑瘴气缭绕,脸上八只血红眼睛亮起的苗条女性漫步于无形的蛛丝之间,祂身着轻薄的铠甲,身后拖拽着长长的影子,祂伸展着自己六只纤细的手臂,每只手上都挥舞着一把致命的黑色刺剑。 布莱克挥动着手中的审判四勉强招架着对方凌厉的攻势,而威廉则在不远处吟唱着一个大型的法术。但还没等这个术式构建完成,布莱克的防御出现了一丝纰漏,一把刺剑瞬间穿透了他的喉咙,随即致命的黑色瘴气将他整个人都销蚀成了一堆骸骨。 威廉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 虽然印象没有那么深,但这大概是自己以前翻车时的情景? 没等威廉反应过来,一个又一个的亮斑接连在威廉面前出现。 而那些亮斑里展现的画面全都是有关于布莱克的……死。 被持着焰型刀的魔将“屠杀”劈成两半、被暴君之灾厄的雷电海洋所吞没、被手持血色武士刀的戴蒙大陆远征将军斩首、被数个织网者围攻陷入濒死状态后触发了【临终之耀】而死、被无穷无尽的亡灵之潮淹没…… 无数布莱克死亡的瞬间在威廉周围亮起,令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最后一块亮斑缓缓亮起……那是布莱克一人走进了阴森的下水道之中,被无数的半人半蜘蛛的怪物从黑暗中围攻,在留下了一地的怪物尸体以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而直到这个时候,一身学徒打扮,手持廉价法术媒触的威廉才姗姗来迟。 这是威廉第一次与布莱克相遇时的场景……他没能救下布莱克的场景。 无数种死亡的可能性,无数次回避死亡的抉择…… 眼下,它们都展现在了威廉的面前。 这就是所谓的不需要任何前提条件,就能将人完全复活的真相吗? “我能够从无数的可能性中,选出自己会胜利的可能化作现实。” 威廉喃喃道。 但即便是在理论上未曾发生过的死亡可能,也被希望之种给显现映照出来了。 大约二十多个光斑漂浮在了威廉的周围,不断循环播放着布莱克死亡的瞬间。 那既然布莱克死亡的可能性存在着并且可以覆盖现实,那自己那无数次死亡的可能性会不会也存在着? 不止是死亡,自己曾经做出的其他选择,甚至是自己的其他存档会不会也存在着?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令威廉细想了,随着希望之种的力量被释放,周围的耀眼的白光开始逐渐的黯淡,那些光斑也开始逐一熄灭。 跟如今历史差别最大的光斑最先熄灭,接着就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般,十几个光斑逐一的熄灭了下去。 等威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先出现的那两个光斑还依旧存在着。 并且它们就像即将烧到尽头的蜡烛一般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威廉立刻把手伸进了其中的一个光斑中。 然后,威廉真切的握住了布莱克的手,将他从过去的希望灯塔拉扯到了现在的希望灯塔。 第六十八章:黎明要塞 古往今来尝试登神超脱,成就不朽的凡人不知几何——从人类最早有文字记录的黑铁历时代开始,人们就一直寻找着不朽的秘密了。 仪式、誓束、魔法、信仰……在经过了无数代人的尝试以后,现如今唯一一条被证实可行的道路便是月境之道,而唯一能够以人格神稳定存在的神明便是虚无君王。 这些作为凡人巅峰的威廉·凯恩是肯定明白的。 但他却依旧放弃了眼前这个唯一超脱的机会,为什么? 那四位君王把眼神转向了一旁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瓦尔克。 “嘻嘻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 你们先前说什么来着?这里不需要小丑?我早说过了,今天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小丑,哈哈哈哈,让我想想,这出舞台剧应该叫什么,《五个小丑的滑稽剧场》你们觉得怎么样?” “瓦尔克!这一切都是你最开始设计好的?” 先前将“饥饿行军”启动权交给了威廉,而后又被对方给焚烧殆尽的卡米拉厉声问道。 “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一旁的暗潮之主低沉的问道。 瓦尔克的眼泪都快被笑出来了, 祂一边笑一边说道: “不不不, 我最开始是真打算帮助灾祸晋升成我们当中的一员的, 但他却给了我一个更惊喜的建议。对了,恕我冒昧的问上一句,你们可曾问过那个叫科尔斯·寒鸦的人,他最初为何要去到月境寻找希望之种?又或者,你们是否真的清楚希望之种的真实作用?” 沉默在四位虚无君王之中弥漫着。 见此,疯愚弄臣继续说道: “啊,你们当然不知道……毕竟你们并非是原初七君之一,并非是自创世开始就倒映在月境的回响。在你们那貌似强大的外壳下,隐藏着的却只是一个個怯懦的凡人灵魂。因此你们既笃信着所有人会有着跟你们一样的选择,也不清楚希望之种真正价值是什么,甚至都不愿意了解一下自己下注的对象,他最初的愿望是什么。” 说完, 瓦尔克爆发出了更激烈的狂笑声。 “伱这个……疯子。” 四位虚无君王的脸上都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而低语女皇更是黑着脸说道。 “多谢夸奖, 但要我说你可远远配不上‘阴谋’这一词, 碧丽斯女士。” 瓦尔克礼貌的回答道。 说完, 祂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灯塔中心的障壁处。 “来吧、来吧、来吧……给我看看更多的可能性, 就像一千年前那样, 让我看到更多更多的可能……” 瓦尔克搓着手激动地说道。 “让我们将这场游戏继续下去,抛却掉那些无聊的法则,让整个世界都热闹起来……” ………… 布莱克感觉自己原本快要消散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但他清楚这只是自己在临死之前看到的走马灯而已。 真是讽刺啊,自己明明在肉体被摧毁时已经体会过一次这样的感觉了,没想到就连意志消失前还要再体会一次。 布莱克抬起了头,举目之间都是洁白的光亮。 而在这片纯净的光里,他看到了审判长的虚影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表情严肃,一如千年之前的模样。 “审判长,我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守望者吗?” 布莱克不信仰圣灵亦不信仰神明,他并不相信自己在死后会前往哪个神国或者圣域。 因此,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审判长只不过是自己临死前看到的最后幻像而已。 但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自己,他却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眼前的这个幻像却是动了。 那个审判长摇了摇头道: “不,你不是……” 还没等布莱克反应过来,对方直接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骄傲的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棒守望者!” 感受着自己肩头真实的力量与温度,布莱克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这个“幻像”。 不,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幻像吗? “审……审判长大人?” 感受着自己逐渐清醒的意识, 感受着自己逐渐回归的力量,感受眼前这个人真实不虚的存在感,布莱克结结巴巴的问道。 但这完全不可能啊,即便审判长真的回来了,他也不可能将已经完全灯枯油灭的自己给救下来才是吧? 谷堧 这已经是超脱了魔法范畴的事情了,是即便是用奇迹二字也无法形容。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露出了微笑道: “欢迎回来,布莱克。我的首席剑士,以及未来的黎明要塞之主。这一千年里,你尽职了。” 听到“你尽职了”这句话,布莱克狠狠的咬住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与表情。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马上说道: “审判长,请您一定要马上阻止科尔斯,他在你离开不久以后完全的疯了。我当时没有能阻止他,他现在大概还……” 他剩下的话被威廉拿出来的东西给止住了。 那是一枚满是划痕的审判席徽章。 “您这是已经?” 认出这是科尔斯那枚徽章的布莱克先是一惊,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喜,随后又转向了些许的沉郁。 布莱克明白审判长的行事风格,既然这枚徽章出现在了他的手里,那科尔斯最终的命运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也是,他也是,审判席剩下的成员也是。还有帝国、圣灵教会、星辰议会的那些人也是。” 威廉缓缓说道。 然后他把这枚徽章收了起来道: “而这就是我们审判席该做的事情,审判一切,包括我们自身。” 说着,威廉拍了拍布莱克的肩膀道: “所以把伤感与遗憾留到我们胜利以后吧,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 简单的几句话,瞬间让布莱克感觉到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千年那个光荣的时代,这令他感到热血沸腾。 于是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正在逐渐褪去的纯净光幕问道: “那现在该做什么?” “我们现在被包围了,具体来说是被四个,或者是五个虚无君王的本体给包围了。” 威廉简短地说道。 威廉完全可以肯定,在看到那四个虚无君王计划完全落空的狼狈表情之前,瓦尔克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但在那之后,他就不敢保证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因此绝对不能寄希望在祂会掩护自己逃跑。 要是威廉真这么笃定瓦尔克会帮自己,对方转手把自己卖给那四个现在估计都气疯了的虚无君王,那乐子岂不是更大。 既然借由虚无君王的诞生仪式进行位面融合的计划已经落空了,那现在瓦尔克干出什么事情威廉都不会惊讶。 “我们一起杀出去吗?” 布莱克激动地问道。 “靠我们俩,同时对付四个或者五个虚无君王?为什么你刚刚复活就在想着应该要怎么死的事情啊?” 威廉摇了摇头,随后拿出了那枚群鸦之父的碎片放到了布莱克的手中说道: “黄昏要塞搁浅在了这里,并且与其绑定的终焉之景也已经被毁灭。我需要你现在将整个黑鸦望绑定在黄昏要塞上,然后我会让在黄昏厅里的人开启翻转仪式,将整个黑鸦望都移动到现世,如此一来那几个虚无君王就没办法穿过世界之壳追过来了。” 黄昏要塞原本就是一个已经与月境发生了位面融合的锚点,即便是现如今原本与其锚定的终焉之景已经被毁灭,也只需要跟一个新的月境领域相锚定,就能重新发挥出相应的作用。 到时候,只要让在黄昏厅待命的卡斯发动翻转仪式,整个黄昏要塞就会带着整个黑鸦望坠回到现世之中。 而原本在黑鸦望里的那几个虚无君王,将会因为自身过于庞大的力量规模而迎头撞在世界之壳上,被卡在现世外面。 这也是先前威廉为什么要在外面,初步将黄昏要塞与黑鸦望进行绑定的原因。 布莱克接过了那枚灵魂碎片,这一千年来他作为群鸦之父,是整个黑鸦望的真正主人。以至于在他的意志完全消散以后,科尔斯才能够开始收集灵魂碎片的布置。 因此无需威廉作更多的解释,他马上便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布莱克一边进行着绑定,一边好奇的问道: “您先前说我是未来的黎明要塞之主,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既然象征着黄昏的终焉之景已经被毁了,我觉得未来那这座要塞也可以改个名字了。” “叫它黎明要塞挺不错的。” 威廉的话音落下,希望之种带来的最后白色光幕正好彻底的消失,他们被拉长的时间认知随之恢复了正常。 而威廉先前设置在外面的【耀光之壁】也同时受到了第一波的攻击。 第六十九章:翻转 号称是绝对防御的【耀光之壁】在几位虚无君王的共同攻击下好像不比一层玻璃的防御要牢固多少,它们几乎是顷刻之间便碎裂成了斑斑光点消散,露出了外面四个满是恶意的月境神明,宛若实质的杀意从祂们身上散发了出来。 没有质问,也没有威胁,祂们直接发动了进攻……威廉可以肯定自己这次是彻底惹毛祂们几个了。 而一旁的瓦尔克却是向威廉比了两个大拇指,原本已经很夸张的表情上扯出了一个更为夸张的笑容, 而祂身上的小丑戏服上的色彩也开始疯狂的变幻了起来。 圣灵守护戒指被激活而产生的虚影在威廉的身后浮现,它们接替【耀光之壁】抵挡起了下一波的进攻。 随着一层死亡瘴气在碧丽斯的周围浮现,祂换上了一层如琉璃一般轻薄而精致的黑色轻甲,祂的六只手上持着六把漆黑的华丽刺剑,率先向威廉袭来。 最外层圣灵“父亲”的雷霆虚影抵住了碧丽斯的三四发刺击以后,便如同被漏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的干瘪了下去。 与此同时,威廉手中重新拿出的枯萎之寒上旋转起了一阵风暴开始缭绕, 它在刹那间凝结出了一柄巨大的纯粹由风压构成的战锤。 在手臂上浮现出的金色符文的加持下, 威廉也没有去管对方精妙的剑舞, 直接挥动风暴巨锤朝着对方的身上砸了过去。 四把已经朝威廉四处要害刺出的致命剑锋瞬间收了回去,它们挥舞成了一片漆黑的光幕,瞬间将这把巨锤的前半段削成了漫天飞舞的风压。 但最终,这一锤还是结实的砸在了对方的身上。 剧烈的风暴呈一个锥形向前方吹开,整個灯塔都仿佛在剧烈的摇晃。 【风怒之锤】,几乎没有伤害,只是用于击退对方的风暴系法术。当年在白金宫大殿里对付低语女皇的虚无化身时,威廉就经常使用这招拉开距离放风筝。 但风暴散去以后,碧丽斯依然站在了威廉的面前,巍然不动。 针对化身有用的法术对于本体而言没有任何的效果,魔力构成的风暴仿佛主动避开对方的身体吹向了两旁。 没等威廉收住势,火焰形状的圣灵“少年”虚影猛地爆发出了光亮, 那是对方的刺剑又向威廉的刺来而产生的反应。 不,不只是碧丽斯,祂不过只是动作最快的那个。 一柄爬满了漆黑污秽物的锯齿剑,一柄青铜色的锈迹斑斑的镰刀,还有一把手柄上缠绕着细绳的惨白色细剑, 它们同时攻击在了这个圣灵的虚影上。几乎是一个照面, 圣灵“少年”的守护便化作了虚无。 随着剩下的三位虚无君王同时发动攻击,每一个圣灵守护为威廉带来的防御效果几乎撑不过两秒钟便彻底的消散了,威廉感觉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了裂纹。 而威廉在这段时间里只来得及释放几个带有牵制作用的瞬间法术,三节以上咏唱的大型法术他甚至都没有停下来构建法术模型的时间。 而这几个过于简单的术式基本上完全没法生效。 阴影构成的锁链被对方轻易的扯断,回旋的禁锢环刃飞到了一半便自动消散,缭绕的冰霜风暴瞬间被平息…… 在希望灯塔里这个狭小的范围内,威廉实在没办法拉开足够距离使用出能够奏效的术式。但他也不能直接将自己与布莱克给传送到开阔的位置——根据他以前的经验,眼下他们保持着人形的状态已经算是比较好打的状态了。 一般而言,将场景转换进开阔地带就意味着要进入二阶段了,对方会直接挣脱人性的伪装,化身成各自的真身状态。到那时候,祂们举手投足之间都会是难以规避的广域aoe。 在碧丽斯的刺剑以凌厉的攻势刺穿了最后一个圣灵守护以后,卡米拉手中青铜镰刀在威廉下一个防御法术没有吟唱完成前的空隙割开了他的袍子,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下一个瞬间,威廉胸口的水晶吊坠直接破碎了,破开的碎片黏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不断生长。瞬间他的身上爬上了一层映照着寒光的结晶铠甲,随后攻来的几把武器都在他的身上弹开了刀。 自己还剩几个防御道具?还要再等多久的时间? 在【泪晶】被激活以后, 威廉心想。 饥腐诅咒顺着那道伤痕开始渗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阵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开始涌起。 威廉强撑着精神将法术的最后几个音节念出,一张不断发出低吟与哀嚎的骸骨护壁从他的前方升起, 将那四个虚无君王都拦在了另一边。 谷堷 也同时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一直被威廉安全保护在身后的布莱克大声道: “审判长大人,可以了,黑鸦望已经锚定了黎明要塞!” 他说着化作了阵阵鸦羽飞到了威廉的身边,手中浮现出一把漆黑的大剑。 这么多年来身为群鸦之父控制着黑鸦望的经验,作为审判席成员对于曾经黄昏要塞的熟悉程度,以及先前威廉已经完成的初步锚定工作——这三点让布莱克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锚定的工作。 “您受伤了?” 布莱克看着捂住自己肩膀伤口的威廉问道。 在被威廉捂住的伤口下,颜色艳丽的腐败溃烂在蔓延着。 “不是什么大问题,回现世就能解决掉。” 压制住体内诅咒蔓延的威廉有些虚弱的说道。 而他的话音刚落,那道骸骨护壁在顷刻间崩溃成了一地的碎骨,无数腐烂溃败的真菌从已经骨头的裂隙中不断蔓延而出。 四位虚无君王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布莱克上前了一步,他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巨剑,但威廉却是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示意他把武器收起来。 迎着祂们威胁的目光,威廉握住了早就准备好的封魔符文,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如往常一样,你们又晚了一步。” 说完封魔符文被他捏碎了。 希望灯塔外不远处的那座古老堡垒里,身着银白色鳞甲手持黑色骑士剑的卡斯感受到了审判长那边传来的讯息。 瞬间,卡斯身上的白色鳞甲的每一片龙鳞上都闪耀起了神王奥卡的图腾记号,与此同时他的双眼也变成了纯粹的亮银色,骇人的雷霆开始在他身上缭绕。 然后,就如同先前计划好的那般,卡斯猛的将手中的审判四插入了阵法中。 一条巨龙的轮廓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庞大的力量沿着他手中的审判四导入到了黄昏厅里的那个古老阵法之中。 风暴开始在窗外肆虐,群鸦的嘶叫声不断的回响在了大厅里。 月境与现世的翻转开始了。 假如此刻有人站在了月境里更高的视点观察黑鸦望,他将看到一个无比震撼的场景。 整个黑鸦望,那一片永不停息的风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往内部坍缩。 原本汇聚着凡人情绪与想象而产生的虚妄之境,借由这一个锚点的锚定,开始向真实不虚、坚实存在的现世坠落。 威廉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失重感,随即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好似手持的镜头剧烈的抖动一般。 而在这剧烈的抖动中,他眼前的那几位虚无君王身体都开始变得模糊。 其中有几位好像还打算过来继续进攻,但还没等祂们踏出几步,便彻底消失在了威廉的视野里。 最终,祂们只来得及用灵魂之音留下了一句话。 +你会后悔今天选择的+ 第七十章:山峦之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西格蒙斯永远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早一些的时候,整个要塞的维修工作组全部接到了审判长的命令,要求在半天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人员、贵重设备、文件资料全部转移出哀伤山脉的南部。 这个命令非常突兀,极为坚决,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 “那转移不走的东西该怎么办?” 西格蒙斯疑惑的问道。 半天的时间只来得及将附魔台与一些贵重的原材料给转移出去,更多的大型工作设备可能连拆除的时间都不够。除此之外, 先前运营刚刚步上了正轨的附魔厂流水线也会被破坏得一团糟。 “那就留在这里好了,关键是人跟附魔台都要撤出去,另外之后可能要做好设备重新采购与再次布置的准备了,这些东西都是有文件归档的吧?” 审判长只是这么回答道。 西格蒙斯点了点头,这些审判长先前都有嘱咐过。 对此,威廉点头道: “那就好, 记住,人一定要全部都撤出去,千万不能留在这里。” 审判长在严肃的强调了这点以后转过身打算离开, 但西格蒙斯叫住了他。 “审判长大人,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让我们都紧急撤离?” 他好奇的问道。 审判长稍微放缓了一些脚步道: “之后这里可能会有一场风暴来临,待在这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风暴? 西格蒙斯不太理解审判长的意思。 哀伤山脉地处内陆地区,虽然环境恶劣,但极少出现过极端的天气。 这里哪会有什么风暴啊?顶多就是一场大暴雨吧? 当时的西格蒙斯是这么想的。 然后,事实证明他对于现实的理解还是太过于肤浅了。 …… 西格蒙斯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被手下喊出去的。 当时他正在与从黑光城新来的那一批附魔师开会。 不得不说,他在与荆棘城来的那些法师打多了交道以后,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忍受魔法咏唱者身上的那股傲慢了。 但在与那些曾经隶属于星辰议会附魔师们进行过交流以后,他才觉得荆棘城来的那些法师简直可以用“谦逊”二字来形容了。 在将相关的工作要求提出来以后,感受到会场上那过于压抑气氛的西格蒙斯笑着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们是对于待遇方面有什么……” 但代表毒蛇塔附魔协会的那几个代表却是看都没有看西格蒙斯一眼, 他们纷纷转头看向了西格蒙斯身边那个荆棘城法师厅派来的代表。其中为首那个身着洁白法袍,领口刺绣有法环城标志的年轻男人道: “无意冒犯,但……现在你们这里就是这么运作的吗?让凡人来负责指挥魔法咏唱者工作?” 一旁那個荆棘城法师厅派来的代表闻言看向了西格蒙斯,脸上露出了非常尴尬的表情。 “不好意思……凡人?” 西格蒙斯脸上的笑立马收敛了下来,他交叉着手指沉声道。 那个附魔协会代表这才时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难道不是吗?” 对方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回答道。 闻言, 西格蒙斯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指向了对方道: “我当然是凡人, 但说出这句话的你呢?” 在他认知中最强大的魔法咏唱者——审判长大人尚且都自称凡人,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资格把自己从凡人的范畴里给摘出去。 真当自己是魔法咏唱者就是更高等的人种了? 看着西格蒙斯严肃的眼神,对方却是不屑的笑道: “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种愚蠢的问题。另外不要以为出的钱够多,就能够雇佣星辰议会的人帮你们做事了。涉及与魔法相关的业务,依照法环城的习惯,你们好歹也要派一个同等头衔的魔法咏唱者出来谈判才称得上算是互相尊重吧……真正雇佣我们的那个‘审判长’呢?” 这个代表说着,好似不经意的亮出了自己袍子上的大师级头衔徽章。 一阵狂风吹得整座临时搭建的帐篷一阵摇晃,等到风停了以后,西格蒙斯才开口道: 谷僅 “这件事情我能做主。” 对方摇头道: “不,你不能。我们无法接受跟一个凡人签订……” 又是一阵狂风卷过,这次整个帐篷都仿佛快要被吹散架了一般,西格蒙斯好像还听到了外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吹飞的声音。 雨点“哗啦哗啦”的砸在了帐篷上,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拿桶子在上面泼水——西格蒙斯这辈子没听到过动静这么大的暴雨。 这个代表抬起了手,一个深褐色的法阵从他的手中浮现,随后化作了一道暗光扩散融入到了整座帐篷里,帐篷的质感开始显现出了一种如岩石般厚重的感觉。帐篷被狂风被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消失了, 那雨声也变得沉闷了许多,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现在好似躲在了坚固的岩洞里面。 在做完这一切后,那个代表观察着西格蒙斯一行人的表情, 有些洋洋得意的说: “所以好歹让你们背后那位神秘的老板露一下面吧,总是遥控着一堆三流或根本不入流的人工作,很难不会让人认为他其实只是个有钱的二流法师……” 但他话没能说完,从帐篷门口泼进了一大片的水,坐在靠门位置的黑光城代表被瞬间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他愣住了几秒,然后缓缓抹掉了脸上的水大声道: “这是什么鬼天气?!我们现在难道是在开往阿瓦洲的船上吗?” 说着,他吐了一口沿着脸颊流进了自己嘴里的水。 “还他妈是咸的,我们现在真的在海上?”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浑身被浸湿的随从急急的冲进了帐篷里。他跑到了西格蒙斯身边,跟他说起了外面正在发生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浪?风暴?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哀伤山脉?” 西格蒙斯看着这个随从问道。 对方只是露出了一个“你出去看一眼就懂了”的表情。 于是西格蒙斯起身走出了帐篷,看向了哀伤山脉南部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场景……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任何人跟他说起这件事情,他都会觉得那是在扯淡。 以先前那座要塞的地方为圆心,层层叠叠的乌云覆盖了大半个天空,一场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风暴在乌云之下肆虐。 闪电不断在风暴中闪烁着,它们的每一次亮起都能映照出一大片飞行在风暴的黑色鸦群,而在风暴的中央,他好像还隐约看到了一座朦胧的灯塔。 而在那场风暴之下,整个哀伤山脉的南部都变成了一片黝黑的海洋。 这不是什么比喻或者夸张,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海洋。 原本的山峦与树林通通都消失了,只有一片不断被风暴席卷起海浪的海洋。 按理说,假如整个山脉都变成了海洋,那海水将会直接冲刷下来,彻底淹没山下的城镇部落,甚至将整个黑水沼东部都化作一片汪洋才对。但那数以亿吨计的海水确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一般,悬停在了山脉的边缘。 只有当风暴卷起的时候,才会让一个个浪头从那片海洋中溢出,被冲刷出来。 而这就是先前西格蒙斯以为是“大雨”的东西。 “七圣灵在上……” “我的星辰啊……” “圣灵凯恩在上……” 周围的人群看到这神迹一般的场景,都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惊呼,纷纷向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圣灵祈祷。 “哗啦”一声,一个巨大的浪头被风暴从那片海洋中卷起,向他们打来。 这个浪头看起来有数十米高,倘若被打实了,眼下在这里安营扎寨的数百人恐怕都要被卷走。 几个魔法咏唱者则都纷纷举起了自己的法术媒触,绝望的尝试阻止着无匹的自然(?)之力,而剩下的人或是选择无用的祈祷,或是选择徒劳的逃命。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人影出现了这片惊天巨浪的面前。 其中身穿半身铠甲,背后生有黑色羽翼的那位,抬手平息住了这里的风暴,令后续还在酝酿中的巨浪化为了无形。 而身着褴褛法袍的那位,则是挥动了手中的法术媒触,以一股无形的巨力将巨浪的大部分给推了回去。 而剩下的部分,则是被他击碎成了一片雨幕。 一场暴雨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诡异的是,尽管每个人都被这“雨”给淋得浑身湿透,但周围地面,乃至其他的所有东西上都是一片干燥的情形。 就连一滴水都没有。 西格蒙斯捅了捅身边那个已经目瞪口呆的附魔协会代表道: “你先前不是想见我背后的那个‘审判长’吗?刚刚那个把海浪推回去的就是。” 第七十一章:下一步 看着这片被乌云、风暴与海洋连接成一体的虚幻之景,以及那些被这幻想之景所真实影响到的人们,威廉默默叹了口气。 月境源于凝练的欲望与情绪,因此当它们跌落到了现世以后,尽管是无形之物,但却依旧能够真实不虚的伤害到凡人。 这就好似欲望与情绪虽然并无实体,但却依旧能够吞噬凡人一般。 “黑鸦望相比于先前的终焉之景要强大太多了, 光是一个黎明要塞完全承载不住它的规模。” 在驱逐了靠近临时定居点的风暴以后,布莱克说道。 “这毕竟是一片差点成为虚无君王国度的月境领域啊,就算是黎明要塞里那些古老的符文系统完整的时候,也可能也连黑鸦望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容纳。” 看着这一片高悬于山峦的海洋,威廉有些头疼的说道。 眼下的黎明要塞里残破的符文系统可能只容纳了黑鸦望百分之一二的规模,而剩下的部分则是直接出现了位面融合的现象,满溢出来的月境领域直接将哀伤山脉南部的大部分面积化作了一片肆虐着风暴的汪洋。 虽然这本质上只是一片虚假的幻境,并不会影响到当地的水土与气候,也不会把这里的山脉变成海床,甚至就连山脉里的植被都不会破坏。 但对于能够感受到“绝望”这一概念的知性生物来说,这片土地就绝对是一片真实不虚的风暴之海,倘若有人失足掉进去,绝对会被溺毙在这狂啸的风暴里。 就好像先前威廉击碎浪花所化作的那片暴雨一样,虽然地面或者其他的死物都没有被淋湿,但下面围观的人却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布莱克,以你自己月境领主的权限,能不能让绝望之海的风暴给完全平息下来?” 威廉看着在远方那骇人的风暴里一个接着一个翻涌的惊天巨浪,有些担心的问道。 但对此,布莱克则是摇头道: “这片海与风暴是基于‘绝望’这一概念的具象化产物,我只能选择将风暴的规模变大或者变得更大,以及控制风暴的行进路线,但没办法将整片海上的风暴停息下来。” 威廉叹了口气道: “那就先让风暴尽量远离所有的边缘区域吧。” “已经这么做了。” 布莱克点头回答道。 作为倒映着人们对于世界终焉恐惧而形成的月境的领域, 终焉之景并不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月境领域。神话传说或预言故事里模糊描述的世界末日,与很多人真实经历过的瘟疫与战争相比,哪个更能引发人们的恐惧情绪自然不用多说,由此它们在月境产生的回响也是有着极大的区别。 先前整個终焉之景都被黎明要塞给控制住不会对现世主动产生影响。而眼下换成了黑鸦望这个象征着“绝望”概念的月境领域,黎明要塞就好似尚未成年的小马驹想要拉动好几辆装满了货物的大货车一般,完全力不从心。 “必须扩建整个黎明要塞的符文系统,让整个黑鸦望像之前的终焉之景一样被封印在要塞的暗处。” 威廉一边下落到那个临时定居点一边说道。 不然整个哀伤山脉上空都漂浮着一片虚幻的海可太危险了,这对于住在周围的城镇村落,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东部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月境变化无常,说不定哪天现世发生什么大事件,引发了风暴在月境成型,就会导致了整个黑鸦望陷入狂暴状态。 “那只是一座要塞还不够,可能要以黎明要塞为核心修建一座城市来扩建整个符文系统。” 正在尽力压制着整片黑鸦望躁动风暴不往边缘靠近的布莱克回答道。 整个月境领域稍微外溢出来的一点力量都可能产生先前那种数十米的浪头,即便是离开黑鸦望的范围以后,它们会很快被现世的法则消弭于无形,但在那之前,淹毁一两个村落是没一点问题的。 威廉与布莱克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落到了地面上,前者很快从人群中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西格蒙斯。 “先前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先前的事情,自然是指让他提前转移人员、关键设备与珍贵材料的事情。 西格蒙斯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 “所有施工人员都安全撤出,所有离山脉过近的猎户樵户也强制撤出来了,而设备与材料方面,附魔台与精炼设备,以及库存的贵重金属都提前转移了出来,但那些大型设备就没办法了……但审判长大人, 这片海究竟是什么情况?” 西格蒙斯刚开始还想将那些进行事情详尽的汇报,但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看着审判长身后的那片海洋,实在忍不住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片本应该存在于人们意识中的海,现在出了一些小问题出现在了现世里。” 威廉简短的回答,随即他又补充道: “会尽快让这里恢复正常,但在那之前不要尝试靠近这片区域。” 谷謕 说完,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布莱克问道: “你的意思是以整个黑鸦望为基盘建设一座跨越月境与现世的城市吗?” “准确来说,一座要塞都市,用于抵御跟反击反击月境的桥头堡。” 布莱克点头道。 将整个黑鸦望改造成一座应对月境的要塞城市绝对是个极好的方案。 当年的终焉守望者就依靠着黄昏要塞,通过坐标点的连接,将一个个月境裂隙给堵住。把原本在整个大陆四处开花的运动战,打成了依托要塞工事的阵地防御战。御月境于现世之外,从而大大减少了月境入侵对于现世的破坏。 而现如今,比终焉之景要更庞大的黑鸦望无疑初始的条件要更好,能够修建的防御工事也更多。并且布莱克作为黑鸦望的领主,还可以充分发挥整个月境领域的地利优势。不说别的,光是那些群鸦与风暴就能给入侵者带来极大的减员了。 但是…… “但我眼下有的资源与人力就连将黎明要塞给全部翻新一遍都够呛。” 威廉略有些无奈的说道。 然后他接着道: “而且那些最基础的封魔线路暂且不说,有关锚定最核心的线路当年可都是西比拉布置的,你觉得……” 威廉说着看向了一旁从毒蛇座灯塔那边带来的那群附魔师。 “你觉得还有人能够担任这份重任吗?” 布莱克闻言,表情有些伤感的摇头道: “西比拉她当年去了冷原,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打算渡海去龙骨群岛寻找一个启示,而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有关于她的音讯了。” 威廉点头,尽管拥有着【神之眼】,但西比拉终究是一个凡人,不考虑像布莱克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的话,她基本上是不可能活到现在这个时代的。 “总而言之,假如想要解决现在这个情况的话……” 威廉一边说着,一边令手中的法术媒触亮起莹莹的绿光开始治疗起自己肩膀上的溃烂伤口。 先前他一会儿没管,那个由饥腐女士本尊造成的伤口就已经开始长出鲜艳而溃烂的真菌了。 “我们需要大量优秀的附魔工匠,炼金术士,建筑师,以及其他许多其他方面的人才。而且必须是现成的人才,我们没时间去从头培养了。” 威廉口中优秀的标准,只是针对与魔法相关的范围人才的话,起码要达到传奇领域。 “除了星辰议会之外,我目前暂时找不到有那么人才的组织了,但问题在于……” 威廉的这番话令一旁脸上一直保持着震惊表情附魔协会成员回过了神来,他们一脸紧张的注意听着对方后面的内容。 威廉没有理睬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问题在于星辰议会是我现在最迫切想给完全毁灭的组织,到时候那些被裹挟进去的人暂且不说,但那些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接受审判。” 光是这二十四座星辰灯塔,与虚无君王的灾难年历就该让他们每个人都上断头台。 那几个毒蛇座灯塔的附魔师闻言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这样一来矛盾就出现了。 能够符合威廉标准的人才无疑都是星辰议会的高层与准高层。 布莱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审判长大人,如果您是需要大量优秀的魔法咏唱者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个建议……不,即便没有这件事情,我也会先建议您先去那里一趟。” “哪里?” 威廉问道。 “阿瓦洲,七大高等精灵的城邦联盟,以及最初始的魔法教团,塔克玛教团的所在之地。” “并且蕾梅黛丝·月影她还活着,只是当前她所处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尾声:葬歌 <!--go--> “风暴,停了……” 在一座造型纤细的优雅镂空高塔上,一位身着银月锦织长裙,胸前别着凤凰徽章的女性手扶护栏喃喃自语道。 在她金黄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破碎之海上清澈无比的天际线。 没有浓郁不散的乌云,没有疯狂肆虐的风暴,也没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鸦群。 一片风和日丽天气, 看起来非常适合扬帆远航。 而这却是几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了。 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护栏,她原本就苍白的手指变得更加的苍白。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她才回过了神来。 “影月女士,伊苏城的领主发起了月轮会议。” 一个身着装饰着细碎泪晶宝石铠甲的卫兵走到了那名精灵女子的身后,他右手握拳置于自己的左肩处,低头轻声道。 然后这名卫兵好似听到了一声轻叹,但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随即他又听到了对方转身过来的声音, 而后续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等待了许久,他小心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这位“影子女王”的眼睛。 黄金历1764年,随着最后一位迷雾之王推翻,阿瓦洲彻底告别了王权的制度进入了共和时代,七大自由城邦会民主选举出自己的城主,而城主之间会推举出一名洲主负责整个阿瓦洲的事务。 但眼前的这位女性,却是从八百年前泰拉征服开始,就一直以境外威胁未曾断绝为由,把持着阿瓦洲的洲主身份。 因此也人们在私底下称她为“影子女王”。 八百年的时间,即便对于一个高等精灵而言也算是足够漫长了。 尽管高等精灵的身体年龄近乎是无限的,但一般在经历了五百次冬夏的轮回以后,他们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灵魂的损耗与人性的流失,而选择投身到凤凰神殿的圣火中轮回转世。 而眼前的这位影月女士据说已经活了有一千多年。 作为洲主的凤凰卫兵,他经常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可怕事物——诡异的法术,狰狞的异兽,有时甚至是月境的魔物——但他从来没有感觉哪个事物会比影月女士的眼神更让他感到不安。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苍老、空洞、冷漠…… 一千多年的岁月如同磨盘般一点点的在研磨着她的灵魂, 令她更加的无情,也更加的高效。 凤凰卫兵们皆是最为强大的战士,不仅是在力量上如此,即便是在意志上也是。 但就连他们平时也不愿多与影月女士发生对视——在那眼神后折射出的漫长时光仿佛能让他们窒息。 因此,当这名卫兵此刻看到影月女士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泪光时,他就好似被石化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维瓦尔,风暴停了……” 影月女士轻声说道,语气依旧是如往常那般的无感情。 名为维瓦尔的卫兵条件反射般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结巴的说道: “是……是的女士,这也是伊苏城城主……要发起月轮会议的原因。” 但对方却是根本没有理睬自己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轻声继续说道: “他完成了自己的守望。” 她边说边向玻璃台阶走去。 “接下来该换我来完成了。” 看着影月女士沿着台阶下楼,维瓦尔问道: “女士,您是准备去参加月轮会议吗?塔克玛教团这次也会派顾问过来……” 影月女士的声音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月轮会议延期到明天,今天我要为自己的一位老朋友唱诵葬歌。” ………… 与此同时,在白金城的诸王之墓,另一位权势滔天的女性正打着伞伫立于一座洁白的坟墓前。 今天的白金城下着淅沥沥的雨,身穿金甲的禁卫如同塑像一般在她的周围警戒,雨滴敲击铠甲的清脆声音有节奏的在回响着。 艾琳将手中的雏菊放在了自己父亲的墓碑前, 然后直起了身体。 “如承诺的那样,风暴停止了。” 她对自己父亲的雕像说道。 “我也将如承诺的那样, 完成瑞尔家族八百年的夙愿……完成我的宿命。” 一個传令官用手挡着雨匆匆跑进了墓园里, 随即他被一旁的金甲禁卫给拦下。 他在经过仔细的盘查与搜身,以及魔法检测以后,终于是被放行了过来。 “女皇陛下,是黑水省与翠玉省的消息。” 那人半跪在了艾琳面前,递出了手中施加过避水术式的急件。 艾琳点了点头。 但在她伸出手接过信件的瞬间,那人突然张开了嘴,从喉咙深处吐出来一支由影子构成的锋锐箭矢。 那发箭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直接朝艾琳的咽喉处射去,但一只纯粹由影子构成的手却是更快的接住了箭矢,随即连带着箭矢一同消散。 自始至终,艾琳脸上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黑剑。” 艾琳淡淡的说道。 话音落下,这个刺客的影子自己站了起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是断剑兄弟会的刺客?” 一个声音回响在那个人的耳边。 那人脸上先前毫无破绽的表情瞬间崩坏,他表情扭曲的说道: “黑剑?我呸!你也配?” “所以就是断剑兄弟会的刺客了,陛下,麻烦您把视线移开一下。” 那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说道。 随着“咔”的一声,那人的影子把自己的脖子给拧断了。 艾琳转过头没去看这一幕,但嘴里还是问道: “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审问?” 那个声音回答道: “因为正如没有人能从黑剑的嘴里得到我们的情报,我们同样也没有办法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他们的情报。抱歉……但当年您的父亲就是对于这点有错误的认知而遇险的。” 艾琳点了点头。 断剑兄弟会,整个帝国内部最为危险的暗杀组织,他们专门针对皇室成员与圣灵教会的高层出手。八百年来非正常死亡的皇室成员里差不多有一半多是死于断剑兄弟会的暗杀。甚至有人愿意相信,剩下的那一半其实也是死在了他们手里,只是那些手段更为隐蔽而已。 早在一个多月前,黑剑内部便发现了断剑兄弟会有在白金城活动的蛛丝马迹了,因此整个庞大的间谍部门秘密的展开了一场狩猎活动,而今天艾琳出来祭祀先祖就完全是一场除掉暗杀隐患的收网行动。 “他死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觉得你们不配?” 艾琳一边拆着信件一边问道。 沉默…… 黑剑是瑞尔皇室最为忠诚的支持者,他们自泰拉一世时代便担负着保护皇帝最后一米范围内安全的职责。然而肩负着如此重要任务的组织却一直游离于整个帝国权力体系之外——没有人知道黑剑的真实规模,也没有人了解黑剑是如何运作的,对于他们的起源与历史更是无从查询。 甚至就连帝国皇帝本人,也只是有权力命令贴身守卫自己的那一个黑剑而已。 尽管负责保护皇帝的黑剑成员并不固定会经常轮换,但因为他们平时的存在感甚至都不如空气强,并且除非是在危机关头,否则绝对不会露面。所以即便是皇帝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是多久轮换一次成员,有时候艾琳甚至都认为其实整个黑剑都只有一个人,跟他聊天时声音的变化只不过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的而已。 甚至有可能这八百年来护卫瑞尔皇室安危的黑剑其实都是一个人。 先前艾琳的问题相当于聊到了跟黑剑历史有关的话题,因此对方没有回话。而艾琳对此也是早就习惯了,她也没有追问,而是看向了那两封急件。 谷牢 兄弟会的刺客为了完美的伪装成传令官的模样,这两封急件自然都是真的。 艾琳先是看向了翠玉省的那封急件,里面先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有关于主粮土地改种葡萄的推广陷入了瓶颈,她派去的使节希望白金宫们拨更多的资源下来帮助森精灵们渡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这个事情只是顺带一起寄过来的,并算不上什么急事,到时候放到元老院会议上商讨就好了。 重要的是后面的那件事。 帝国的第二军团的舰队已经在翠玉省的白鹅港集结完毕,而第五、第七军团的舰队正在绿水港集结。随行的白金法环与星辰议会的战法师团已经搭建了稳定的传送门,还有圣灵教会的圣战军也正在开往翠玉省。 帝国远征军与阿瓦洲守备军的军事力量对比大概是五比一,而在高端战力上,帝国方面传奇领域强者无算,就星辰议会、白金法环与圣灵教会都是各自都派出了两位神域级的强者参战。 从账面上来看,这是一支足够能正面踏平整个阿瓦洲的军事力量。 只希望这么悬殊的力量对比能让对方早点投降归顺,尽量减少双方的牺牲吧…… 放下这封信件,艾琳心想,然后打开了黑水省的急件。 相比之下,这封信的内容就有些离谱了。 艾琳翻开信的第一条,就是蔓延在黑水省的枯萎病得到了延缓。 这让她有些怀疑现实了。 被星辰命定为月境祭品遗弃之地的黑水省,在饥腐之年里枯萎病的问题居然还能得到缓解? 星辰间的那些黑暗众神会是这么慈悲的存在吗? 艾琳想着,继续读了下去。 而跟接下来的几条内容比,枯萎病得到延缓好像是最正常的一条情报了。 荆棘城曾经的首席法师文森特重新获得了荆棘城对于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控制,甚至连纳库兰德地区不少地方都被他重新控制。 据说他还绕过了星辰律法的限制晋升到了传奇领域,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外,一个不依托于中央教廷的圣灵教会正在以荆棘城为中心开始重新传教工作,那些传教士使用的教义极为古老,但他们用的方式却十分……亵渎或者庸俗? 艾琳虽然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非常虔诚的信徒,但在举办圣事的场合上,她还是会非常严肃与认真对待的,毕竟圣灵教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帝国的立国之本了。 而在黑水省那片严重缺乏圣灵信仰的土地上,那些新的传教士居然是通过给参加礼拜的信徒发鸡蛋与牛奶的方式在传教? 也不知道牧首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下一条消息则是更加的惊悚。 黑光城的毒蛇座星辰灯塔倒塌了,星辰议会在那里留守的部队全部失去了联系。因为【残响】术式没有被激活,现在暂时被议会判定为变节。 八百年来第一次,星辰灯塔倒塌了。 如果不是事情发生在黑水省的话,现在星辰议会手里的战法师军团可能就要直接传送到那里了吧。 看到这里,虽然以上发生的每件事情都极为离谱,但艾琳还觉得算是在自己能够理解的范围里。 但最后一条情报却是让她思维彻底陷入了短路。 那有关于哀伤山脉南部的一些奇怪传闻。 “这……山脉被风暴与海洋所淹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还是什么新奇的隐喻?” ………… 有些坟墓是为了铭记而建立,而有些则恰好相反。 比如在龙息省,龙脊山脉深处某个墓室里的这座。 在过去,龙息省是黑铁王国的所在地,那里的国王们习惯把自己的坟墓修建在高山之上,因为他们相信在离天空更近的地方能更快的升入天堂。 这个地方靠盗墓为生的人无疑是整个维克大陆最艰难的,因为他们不但要应对层出不穷的防盗机关,还要应对稍不留神就会让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 因此他们也把“贼不走空”这一条行业规矩践行到了极致,在冒着生命危险爬进了一个墓室之后,如果没能找到随葬的财宝,他们甚至会把尸体的骸骨给背出来卖给死灵法师。 但即便是龙息省的盗墓贼,在走进这间墓室以后,他们也只能空着手出去。 这里没有墓碑、没有塑像、甚至连一个记录的文字都没有,只有一副一次铸造成型的黑铁棺材,而且还是被掩埋在了碎石堆里。 这副棺材看起来好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与其说它是一副棺材,到不说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黑色夹心铁块。 然而在某天,或者准确的说——凯恩号角吹响,整个大陆上圣灵塑像颤动的那天,这副棺材也跟着一同的颤动了起来。 这颤动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但棺材黑铁材质的外壳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痕迹。 这道细小的裂痕在之后一个多月里不断的变宽变深,一直到这天——破碎之海风暴息止的这天,它完全的裂开了。 从棺材里面滚出来了一个由黑雾构成的人形。 他在地上又躺了一天一夜,才恢复了知觉,又过了三天他才能重新爬起来。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然后看向裂开的黑铁棺材。 他清楚自己再次被唤醒只有一个原因。 这意味着,他的使命又要开始了。 “审判长,威廉·凯恩……” 他用如唱歌一般的语气说道。 “这一次,我一定会让您彻底安息。” ………… 哀伤山脉,黑鸦望,黎明要塞。 有些坟墓是为了遗忘而建立,而有些则恰好相反。 威廉、布莱克与卡斯三人站在了挖好的墓坑前,四周是仿佛永远不会止息的风暴。 群鸦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了哀婉的嘶叫声,好似某种送别的葬歌。 威廉摩挲着手中审判徽章许久,终究还是把它扔进了墓坑当中。 两旁的墓土随即自动填满了墓坑,威廉走到了黑曜石无字碑前,一把刻刀被他持在手中。 他先刻下了“十三”这个序号与科尔斯·寒鸦的名字,然后沉吟了片刻。 在这之前,他曾无数次的思考过要给科尔斯·寒鸦留下怎样的墓志铭。 但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 威廉绝对称不上欣赏他的选择,但其实也说不上憎恨。 只是一千年的惯性令科尔斯偏得太远无法回头,所以再给威廉选择的机会,他同样会这么做。 他没有两者兼顾余地,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其实威廉对于自己的选择也是这样的态度。 既不欣赏,也不憎恨。 但如此一来,考虑墓志铭要写什么就很麻烦了。 既不会是夸赞,也不会是讽刺。 “审判长大人,如果您觉得……” 大概是看到威廉纠结的表情,布莱克开口道。 而威廉则是抬起了手。 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读到过的一篇哥特诗歌。 在那首诗歌里,有一只无论问它什么问题,都只会作一个回答的乌鸦。 威廉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适合他的墓志铭了。 于是他在碑文上刻道: “永不复还。” (第二卷:群鸦葬歌完)<!--over--> 卷末总结 这一卷的名字叫《群鸦葬歌》,然而实际上我更想给这一卷取名为《假如故事只有一个最终目标,剧情到底会往何处发展》,这样更契合这一卷的创作心路历程,同时也更轻小说。 先前有说过,这本书其实准备得极为仓促,除了一个大致架构与比较完整的世界观之外, 很多的剧情都是现想现编的。这一卷在开始动笔前,除个别的片段(时代变了),与几个大的反转(群鸦之父的身份)之外,基本上没有具体的构想,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拿着脑袋往墙上怼,逼着自己写出来的。 这就好像我站在了一个起点,然后远远地看到远方的大山, 虽然我知道自己最终要去往那里, 但一路上却都是一片未知,既没有路标也没有提示物,有时候走着走着还发现自己好像离终点更远了……这真是噩梦般可怕的体验。 之前我跟几個写手朋友开玩笑说,每天更新的压力就好像有人拿枪抵在一个辍学的不良少年头上要求他解出高数题一样。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假如多给我一些时间去准备,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之前有那么多年的时间你都去干什么了?只能说很多时候不上刑场就不知道自己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好在这本书在写的时候我确实也发现了自己的许多问题,尤其是前期准备工作方面的问题。 这些点我尽量在下一本书解决。 而这也导致很多时候,我自己在看着自己写的东西都会不停的皱眉头——这都到底写的什么鬼, 但更新的时限一到,该上传上去还是得上传上去,这就会让我有一种自己在骗钱的羞愧感。唉,只能希望以后自己写的东西能更配得上大家的支持吧。 说回剧情, 其实在最初的构想里, 第一、二卷应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最开始在设计的时候, 科尔斯与布莱克之间是杂糅着《剑风传奇》与《恶魔城》的感觉。两人在彻底的分道扬镳以后, 一人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永生不死;而另一个人则以凡人的方式继续抗争着,即便自己身死,他也留下了自己的精神、信念、传承、血脉继续抗争着。 嗯,更像德古拉与贝尔蒙特家族的千年恩怨那样,每隔多少年时间寒鸦就会醒来搞事,然后被漆黑剑士的传承者赶过来给摁回棺材里去,然后再过几十上百年又重新上演一次,乐此不疲。一直到主角的到来,才将这个轮回给彻底打破。 而没这么写的原因也很简单,我的水平不够。我做不到在交代这么多信息,出现这么多人物的情况下,还让故事能保持足够的趣味性与易读性。 第一卷三线叙事最后再收拢已经是让节奏慢得令人发指了,要是再把这漆黑剑士与寒鸦的这两条线加进去,我天……估计大家撑不到看这篇卷末总结就弃坑了。 不过遗憾的是,这样一来原本我所预想的,布莱克早已身死但精神长存,而卡斯这个漆黑剑士的传承者以凡人之躯面对神明的场景没得了,这让整个剧情的张力与感染力被削弱了许多, 也让故事的主题也没有那么深刻。 但没办法, 这是为了让故事更流畅的必要牺牲, 我相信绝对有很多厉害的作者能够兼顾这两点把故事说好,但我现在绝对做不到的。所以与其去尝试去驾驭自己无法驾驭的主题与结构,倒不如在现有的能力范围内把一个简单的故事给说明白。 一个好故事,最起码一个好的商业故事的核心是反转。因此在上一个方案被废除的时候,我设想了群鸦之父真实身份的这个反转。其实这个群鸦之父身份被揭露的最佳时期,应该是在第二卷最终一战的时候,当主角到达黑鸦望以后,看到是布莱克的残骸端坐在希望灯塔的王座上,这样让悬念与情绪同时达到高潮。 但很可惜,在这一点上我做得远没有上一卷好。 因为反转应该是一个小而足够有力的点,能够在一瞬间推翻读者先前的预设,但又不会让读者感到困惑,类似上一卷公爵选择的王寇转换的真实对象其实是冥王。这样的设计才能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然而在这一卷这个大反转上,我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么一个完美的点来完成反转,虽然还是可以硬这么写下去,但最终效果可能只会让读者觉得自己好像被愚弄了,或者感觉主角像个傻子。 因此,我选择在第二卷的中期,把这个最大的反转给揭开了,给最终高潮留的反转则是一个大家都有预期的东西——主角没有选择成为虚无君王而是复活了布莱克。 如先前所说,这是一种必要牺牲,也是自己水平不够的权宜之计。也许在未来,我的剧情设计能力与笔力更强以后能做到这点吧,但眼下,我还是更愿意选择稳妥点的方案。 最后再零散的抱怨与吐槽一下吧。 相比于第一卷三线同时推进最后收束的结构来说,第二卷我把更多的把视角放在了主角的身上,而这也让我感受到了极为巨大的压力,可以说我卡文五成的原因都是来自于此。 在我心目中《overlord》最好看的是第一季,小说方面也是前三四卷的内容。除了因为那个时候老骨的人性还留存,尚未从黑色英雄的定位转变为反派大魔王之外,更重要的是视角一直是放在了主角的身上。 所以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就觉得应该要弥补我看《overlord》时的那两个遗憾,但真正写起来时才发现太难了,或者说为什么有人说无敌流/强者流难写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主角过强或过于万能的话,你就很难给主角设置外界的困难,对此,一般就只有三种处理方法,一是深挖角色的内心矛盾,二是制造武力无法解决的社会矛盾,三是多塑造配角。 实际上这三种处理方法基本上都会一起用到。 类似《overlord》里,主角以一个小人物的心态到了一个大人物的身体里,以此带来的矛盾就是一条线。或者像《一拳超人》里,琦玉老师受到他保护市民的质疑与辱骂,就是无法用武力解决的社会冲突,以及几乎所有类似作品都会有的大量以配角为主视角的剧情。 第二卷我其实就是想尝试一下,不用这三个办法能走多远。 因为一来,威廉在心态上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是与自己那个游戏角色有精神上共鸣,并且继承了人物六维属性的原因,他目标明确,意志坚定。二来,社会问题这个层次吧,不好把握度,写浅了显得太儿戏,写深了又太无聊,而且这是个底层规则都跟现实不同的异世界,很多东西你要是直接套过去会显得很可笑。 然后结论就是,写得太痛苦了,并且剧情的发展就会像坐火箭一般直接一路狂飙。 痛,太痛了。 大家看到了,为了设置困难,我都把理论上的最终boss给拉出来压主角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这都是作者能力的问题。肯定有能处理好这些点的作者,但我真做不到,只能说自己尽力了。 所以下一卷的故事,我会认怂,虽然会尽量把视角放在主角身上,但在结构上可能会更接近第一卷。 所以,相比于第二卷暴风骤雨般的展开,这卷大概会是一个轻松、治愈并且节奏稍微舒缓的故事。 我希望能够接近童话的质感,当然这个大概率做不到就是了。 还是看看阿瓦洲的风景吧,家人们.jpg 最后就是老生常谈的“无敌流”的话题了。 我错了,不狡辩,稍晚点我就把“无敌流”的标签给撤了换成强者流。 有种闯关东里饭店自己摘牌子的感觉,呜呜呜…… 但无论是无敌流还是强者流都好难写啊。 果然还是二次元更适合我。 第一章:两场会议(上) 威廉揭开了手中瓷杯的盖子,氤氲的绿色水气从杯子中缓缓蒸腾而出,一股清香弥漫在了整个会议厅里。 他先是轻轻地嗅了嗅着杯中香味,随即抿了一口里面苦涩的淡绿色液体,最后全身放松的靠在了座位上。 肩膀上被饥腐女士造成的那个伤口,在这浓郁生命气息的治愈下得到了缓解。 威廉返回现世以后,这处被卡米拉本尊造成的伤口就一直无法愈合。倒也很正常, 自己先前让祂亏得那么惨,眼下在祂的轮值年份自然是会以此为媒介不断地投射力量,尽量多的给自己造成痛苦。 威廉这段时间一直尝试着用高阶生命系法术彻底的治愈好这处伤口,但无论他出力多少,对方都会投射更多的力量作用在这处伤口上,令它始终保持溃烂与腐败。 想要伤口彻底愈合,恐怕要等到饥腐之年过去了,又或者是去找到圣灵“母亲”的主教堂进行大规模驱逐仪式。 想到这里,威廉微微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杯中像是茶一样的苦涩液体。 这个世界没有茶这种的东西,这淡绿色的液体是威廉用圣树嫩叶调制的一种炼金药剂,能够缓慢的补充生命力,同时延缓诅咒的蔓延。每天只用喝上一杯,便可以不需要额外使用生命系法术对伤口的诅咒进行抑制了。 这让威廉在这段时间里就像是退休老干部一样,到哪都捧着一个瓷杯,没事就喝上一口。 不止是身体上受的伤,自己先前带过去的装备里,大多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其他的装备还好,除了一次性的【泪晶】算是消耗掉了以外,其他的装备自己用黎明要塞里的设备还能勉强给修好。但那七个圣灵守护戒指却是都出现了严重的破损,而这东西必须要在各個圣灵的主教堂里受赐福才能得以修复。 换句话说,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像之前那样满装备满状态的面对虚无君王了。 不过好在祂们的本体暂时也没法在现世出现。 “凯恩大人,人都到齐了。” 一个声音把威廉从思绪中扯了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下他正在黎明要塞里的会议厅,并非是审判席成员开会的圆桌厅,而是当年用于接待其他势力代表的会议厅,威廉在这个方面算是有一些自己的坚持。 而端坐在会场里的人则是威廉在这两个多月来逐步发展起来的各方势力代表: 荆棘城城主、黑水沼泽第一公民文森特; 新圣灵教会主教, 教义首席宣讲者罗伊; 新圣灵教会惩戒圣堂执行官奈泽玛尔; 黑光城负责人、毒蛇之痕守卫官朱利安; 新审判席第四席、黎明要塞之主布莱克; 新审判席末席、对月境快速反应部队“雷霆”的负责人卡斯。 刚刚说话的是奈泽玛尔。 “噢……” 回过神来的威廉把杯子放了下来,然后道: “那么开始吧。” 每隔一段时间召开一次会议是文森特的主意,最开始主要是为了统筹黑光城与荆棘城对于尚在境内的月境崇拜教派的清缴,以及确保各地对于新圣灵教会传教的支持工作。而在威廉将会议的形式更加规范了以后,现如今这个会议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黑水省势力范围内的真正最高权力机构。 威廉原本打算是给这个会议取名为元老院会议这个名字的,但后来又觉得还是等拿下了白金城以后再这么叫会比较好。 “上一轮收到的报告显示,现如今整个黑水沼泽境内枯萎病的蔓延已经延缓了四成左右,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如果算上荆棘城的储备粮的话,这个饥腐之年我们应该能够靠自己渡过。” 谷瘶 文森特先是如此报告到。 威廉却是摇头道: “枯萎病的延缓绝对只是暂时的,以我对饥腐女士的了解,祂今年在这里绝对还会有大的动作。所以还是要做好各方面的应对策略,尤其是对于粮仓的安保工作不能放松,至少要把手中一半的生命系法师调过去进行看守。” 在过去,饥腐女士就曾做过一夜之间让整个粮仓生满蛆虫的事情。而这一次对方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必然会想办法把场子给找回来的,说不定这种手段祂会再来重现一次。 想到这里,威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肩膀, 接着问道: “对了, 上一批送去陌客座灯塔进行启蒙的魔力亲和者的测试结果怎么样?” 文森特摇头道: “很遗憾, 没有一个成功觉醒的,看起来星辰议会是将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启蒙权限全部都封死了。” 随着毒蛇座星辰灯塔的倒塌,威廉原本打算秉承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将毒蛇座负责进行魔力觉醒的工作人员调到尚且完整的陌客座灯塔来,让他们负责荆棘城的魔力亲和者的觉醒工作。 而如今看来,陌客座灯塔也是完全的失活了,现在除了作为一个随时可能变成月境裂隙的定时炸弹之外,对威廉没有半点益处。 在过去,魔法咏唱者的启蒙觉醒是依靠导师制度,由导师引导学徒将自己的以太域与星界搭建联系的。而如今这一启蒙过程全部都由星辰律法所代劳了,这致使现在的魔法咏唱者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以太域最开始是如何联系到星界的,自然也没办法再引导新的学徒了。 在被星辰律法封锁的情况下想要重新出现新的魔法咏唱者,就必须有当初那些“古典魔法”体系的修行者引路才行。但现如今,整个黑水沼泽境内的“古典”法师估计只有威廉一人。 尽管威廉在使用魔法方面是一把好手,但他在教别人魔法方面无疑是个极为糟糕的老师——毕竟当年他学习这么多魔法可远没有这么麻烦。 “我明白了……所以说需要大量的古典魔法修行者对吧?” 威廉点头道。 毫无疑问,法师的数量是评判一方势力力量强弱的重要指标,尽管威廉基本上已经全部收编了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官方法师。但倘若无法形成一个可以持续补充魔法咏唱者的体系的话,在未来与帝国的战争中,他们在这方面肯定会处于劣势地位。 文森特的汇报完成后,接下来便是曾经的毒蛇座灯塔守塔人,现如今毒蛇之痕月境裂隙的守卫官朱利安汇报情况了。 “……自那以后,整个毒蛇之痕月境魔物入侵基本上保持着每两天发生一次的频率,根据比对魔物图鉴,超过八成以上的月境魔物来自于暗潮之主的月境领域‘污秽之渊’与苍白诗人的领域‘白骨滩涂’。并且入侵魔物的强度在这半个月内是在不断升高的,前两天已经开始出现‘溺亡女妖’这种高位月境魔物降临的情况了,而这也造成了战法师修会的不小伤亡……” 听到这里,威廉感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无法补充的魔法咏唱者,再加上不断发生的小规模月境入侵,眼下黑光城那个暴露在外的月境裂隙就是一个不停给自己势力放血的伤口。 在黑鸦望完全被黎明要塞收纳之前,威廉不可能通过坐标点将其移动过去堵住月境裂隙——那样会让整个黑光城都被黑鸦望给淹没。至于直接将那道月境裂隙给封住则更是无稽之谈,世界之壳的修复材料是当年用完就消失的剧情道具,就连自己的宝物殿里也没有。而想重新弄到那些材料,要付出的代价是威廉现如今完全无法承受的。 沉默了一会儿,威廉缓缓道: “卡斯,你带领‘雷霆’去增援毒蛇之痕的防御工作,见到的所有月境魔物全部用审判武装给彻底杀掉,这样大概会让祂们几个稍微的收敛一些。另外,你留神一下,我严重怀疑低语女皇也派了自己的眷族过来,只是暂时没有暴露出来。” 说着,威廉把目光转向了文森特道: “把卡斯调开的话,你这边的压力就会大上许多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会来荆棘城帮你把那些麻烦的事情先全部处理掉,到时候即便我不在黑水沼泽了,你也能控制住局势。” 说到这里,威廉不由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布莱克没法长时间离开黑鸦望,因为一旦他离开的时间太久,整个黑鸦望的风暴就会失控造成巨大的安全隐患,要不然让布莱克镇守荆棘城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临近自己打算去往阿瓦洲的时候,麻烦的事情却是一件又一件的冒了出来,令他不得不把计划一拖再拖。自己先前在黑鸦望阻止了位面融合计划的行为,无疑是对那四位虚无君王的一种宣战,而现如今祂们自然都是毫不客气的给自己设置着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现在自己在这里还暂时压得住,但威廉怀疑只要自己一走,整个黑水沼泽地区就会完全乱套起来。到时候只要对方下点血本弄过来两三个魔将进入现世,并且它们只要能长点脑子不靠近哀伤山脉布莱克的范围,那对于现在的黑水沼泽将是一场屠杀。 第二章:两场会议(下) 与蕾梅黛丝所预料的一样,整个会议现场都弥漫着紧绷的氛围。 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过去了,即便是消息再不灵通的人都应该收到破碎之海上风暴息止的消息了才是。这是自八百年前泰拉征服以来第一次,整个阿瓦洲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帝国舰队的威胁之下。 伊苏城的领主沃德·风歌几乎是在确认了这个消息的当天就发起了月轮会议的提案,希望召集七大城主来到凤凰殿,在圣火的见证下达成新的神圣决议。 然而眼下,他却好像是整个会场里最放松的一个人。 “好在您回来了, 我还以为您还会在风暴湾再多感伤几天呢。” 沃德·风歌在蕾梅黛丝入座以后开口说道,他借着轻佻的语气,把自己的不满情绪隐藏在了其中。 七大城邦的城主每年都有一次发起月轮会议提出神圣议案的权力,这项权力可以说是城主的地位象征。而蕾梅黛丝却是以她作为洲主的权力推迟了一天月轮会议,尽管这在规章上完全是合规的,但却总归是不那么尊重传统的行为。 尤其是对于会议的发起者来说, 会有一种自己被打压的感觉。 蕾梅黛丝没有理睬他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不属于这场会议那一個人。 一人穿着灰扑扑的亚麻长袍安静的坐在了大殿的角落里,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下晦暗不清。而他长袍的胸前挂有一个倒悬的三角形奥铁坠饰,坠饰的中间有一个太阳的纹饰。 这个符号现如今在秉承星辰律法的维克大陆上,可能不再有多少人知晓了,甚至于在阿瓦洲这个依旧传承着“经典魔法体系”的地方,了解的人也并不多。 塔克玛教团——魔法一词的最初源头,自青铜历时代开始便尝试将巫术原理解明的原初研究学者,魔法体系的奠基人,最古老的魔法教派。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月轮会议是仅限于七大城邦的城主才能参加的阿瓦洲最高规格会议,但塔克玛教团的派来的顾问却是一个例外。 自初代迷雾之王统治时代到如今的七城共治时代,塔克玛教团跟阿瓦洲的每任统治者都保持着一定的合作关系。尽管塔克玛教团并不会下场插手具体的事情,但他们派来顾问所提出的意见,却是每一位阿瓦洲统治者都需要认真考虑的谏言。 那名塔克玛好似察觉了蕾梅黛丝的目光,他朝着对方微微的点头致意,蕾梅黛丝也同样点头还礼, 随即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六位城主,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沃德·风歌的身上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开口道: “那么在圣火的见证下, 让我们开始这场月轮会议吧。” 蕾梅黛丝那空洞的眼神下,作为月轮会议发起者的沃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以后,还是用与往常无二的语气开口道: “虽然我是这场月轮会议的发起者,但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知道今天这场会议的主题是什么。风暴,那场持续了八百多年的风暴,在两天前终于息止,这同时也意味着新的时代到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他旁边的身着暗金鳞甲的男人便开口道: “请等一下,终于?新的时代?风歌先生,我怎么感觉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期盼已久了啊,还是说你并不知道帝国军正在白鹅港与绿水港集结舰队的事情?。” 早在今年初稍早一些的时候,瑞尔帝国方面便派遣过使节来到阿瓦洲,宣称第八圣灵已显圣,祂将在不久以后平息破碎之海的风暴,让整个阿瓦洲归顺于帝国。 在当时,他们还认为这不过是每一任皇帝上任不久以后例行公事的威胁。精灵们的寿命足够长,在场的许多人都要经历几次这种情况,他们也明白对方不过是在过嘴瘾而已。 谷掊 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那个名为艾琳·瑞尔的年轻女皇在派遣使节给出通牒以后, 居然认真的开始练兵与调船进行着准备工作。 而现在马后炮看来, 这场风暴的息止早就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当然,这是不是第八圣灵显灵, 对于并不信圣灵教会的阿瓦洲来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最起码,对方是确实是找到了令破碎之海风暴消逝的方法,或者是预言到了风暴消逝的时间。 “但这同时也会是一个机会,风暴消失,这代表着曾经的古老航线又能启用了,我们与维克大陆的大规模通商又可以开始了。到那时候,发条城工匠打造的武器,以及丰穗城的作物,便可以重新远销维克大陆。” 沃德·风歌情绪略微有些亢奋的说道。 阿瓦洲七大城邦的每个城市都象征着一个职业,例如伊苏城便是“远航者之城”,过去整个阿瓦洲的对外贸易与渔业都是由伊苏城负责的。在那个维克大陆尚未统一的年代,他们依靠对外贸易积累的财富成为了整个阿瓦洲的最强大与富庶的城邦。 然而在风暴封锁破碎之海以后,伊苏城就只能靠渔业勉强维生了,其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直到二十年前,沃德·风歌接任了伊苏城的城主之位,开始大力支持商会组织发展,在逐渐让这座城邦走向的复兴。 “通商?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刚刚在说什么?那我再重复一遍,瑞尔帝国的舰队现在就在对岸集结着。对方是冲着侵略我们来的,而不是什么要跟你通商。” 那个身着金甲的男人有些恼怒的说道。 “但这一切是可以通过不流血的方法解决对吧?” 沃德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端坐于上座的“影子女王”蕾梅黛丝,继续说道: “今年年初时来的那个帝国使节有说过,他们女皇的条件直到第一个瑞尔帝国士兵的脚踏上阿瓦洲的土地之前,我们都具备着接受它的效力对吧?说实话,我觉得那条件并不差。” 当时的帝国使节承诺,只要阿瓦洲肯屈膝承认帝国的统治,那么他们将能作为一个自治省被纳入帝国的势力范围。除了要按时缴纳什一税之外,阿瓦洲的精灵们将能完整的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信仰与政治制度,甚至他们还允许保有自己的军队。 “仅仅只是要立一座塔,然后允许那些人类的神明在这里传教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什么的改变。哦,对了,还有签署大宗粮食的购买合同,这个确实有些麻烦,但对面也说过这方面是可以商量的。” 听沃德说到这里,一旁的一个神官打扮的女性精灵说话了。 “仅仅是一座塔?那可是引导月境恶魔进入现世的邪恶之塔,这难道会像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吗?” 先前那个金甲男人点头继续道: “还记得我们先祖在凤凰圣火前立下的誓言吧?断绝一切月境相关的力量进入阿瓦洲,唯独这点我们无法妥协。” 他们两的话像是引开了这个话题,先前还略微有一些心动的发条城与丰穗城城主都按捺下了自己的情绪,加入了反对的声势里。 沃德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看向了蕾梅黛丝道: “你们说要断绝利用月境力量我不反对,但我就很好奇破碎之海上的肆虐了八百多年的风暴,难道就是来自现世的力量吗?” 第三章:弹劾与讲述 此言一出,整个凤凰殿里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好像只剩下了凤凰圣火燃烧的声音。 有些人低下了头,有些人则看向了端坐在高处的蕾梅黛丝。 阿瓦洲的魔法通识教育远非在星辰律法桎梏下的瑞尔帝国能比,基本上你在路边上随便拉一个小孩,他都能跟你大致讲清楚光境、星界、月境、现世的世界分层。 而八百年前那场将泰拉·瑞尔远征舰队给吞没的巨大风暴,以及后来在破碎之海肆虐了八百多年的不正常风暴, 即便当时有人没反应过来其源头是什么,这么多年来阿瓦洲数不胜数的优秀魔法咏唱者也都察觉这份力量的本质是什么了。 而阿瓦洲对于跟月境相关的事物的态度一直都不怎友好。 在阿瓦洲的神话里,精灵的祖先诞生于创世的火焰与迷雾之中,是类似于灵体一般的存在。他们自诞生之初便渴望回归光之境,于是他们将构成自己的火焰汇聚成了凤凰,希望它能带自己回归光境。 然而在他们乘坐的凤凰在飞往光之境的途中, 凤凰被月境里的邪恶存在给折去了翅膀。这令精灵的先祖从天空坠落,失去了火焰的他们只得用泥土修补了自己,从此他们便被物质所束缚, 再也无法返回到光之境了。 尽管这只是神话故事,但在阿瓦洲因此也衍生出了对于月境相关力量的极为排斥的传统。 所以,尽管破碎之海上那不息的风暴确确实实在这八百多年里庇护了整个阿瓦洲,但阿瓦洲居民对于这场风暴的态度,以及连带着对于风暴召唤者蕾梅黛丝的态度,都是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 最起码这不会是一个适合在晚宴,或者在月轮会议上提起的话题。 但眼下,沃德却是直接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蕾梅黛丝微微直了直身子,她脸上表情不变的问道: “所以呢?这一点跟你先前提出的荒唐建议又有什么联系吗?” “没什么联系,我只是想稍微提醒一下大家,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不要拿断绝月境力量这点来作为反驳我的理由。因为在这個问题上,在座的各位……” 虽然沃德说的是“在座各位”,但他却是眼盯着蕾梅黛丝说出的接下来的几个字。 “都没有资格。” 然后他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还是从更务实的方面来讨论这个话题吧,假如接受帝国的条件我们会获得什么,以及拒绝了帝国的条件我们会失去什么, 那么首先是……” 接下来, 沃德就如同一个商人一样一点点的分析着阿瓦洲两个选择的得失。在他的言语里,阿瓦洲并入瑞尔帝国这个事情就好像只是签了一份商贸协议一样简单。一切都好似是写在纸面上的数字公式一般,能够得到精确的计算。 “……只要做到了这点,我们对外出口工艺品的销量能够达到列王时代的黄金水平,而获得的外汇,我们可以去用以采购源质银或者虚空盐之类的紧缺材料,然后重新投入到生产的周转循环里……” 说到一半的时候,这个男人好像有些忘我了。感觉他不像是在月轮会议上跟其他自由城邦的城主或者塔克玛教团的顾问在商讨有关于阿瓦洲重大事务的政客,倒更像是一个在商会上劝说他人接受自己商贸合同的商人。 因此坐在他旁边的那个身着暗金鳞甲的男人用一句话让他停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务实吗?把阿瓦洲给卖一个好价钱?” 阿瓦洲武士之城凤焰城的城主,莫尔顿·血刃如此问道。 沃德·风歌停下了自己的滔滔不绝,他先是盯着那个金甲武士一会儿,然后回答道: “所以你建议呢?赌上阿瓦洲的所有人的性命去换取光荣与荣耀?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陪你玩那没有胜率的战争游戏的,血刃先生。我只是在为大家指出一条显而易见的活路而已。” 在场的人都大致知晓这次帝国集结的军队规模——尽管高等精灵在单兵素质上无疑要强过人类许多,但在数量上他们可以说是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这毕竟这是一整个大陆的资源在跟一个群岛相比,并且对方在星辰律法的支援下,培养一名可堪一用的魔法咏唱者所需要的资源可比他们要低太多了。 倘若战争真的打响,在没有外界盟友的情况下,即便是最乐观的人都也不敢做出什么乐观的预期。 沃德说完以后又看了一眼洲主蕾梅黛丝,而对方依旧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从这个眼神中完全能够看出,她对于自己的先前那些提议的接受程度。 “好了,在凤凰圣火的见证下, 现在你可以提出自己的提案了。” 蕾梅黛丝没有多作评价,而是直接主持会议进入了下一个步骤。 作为这次月轮会议的发起者,沃德可以提出一项在场的七位参与者必须表态的提案进行投票表决。这个提案在表决通过以后,才会在凤凰圣火的见证下成为一项神圣决议,被七大城邦坚决的执行下去。 但无论是什么提案,都必须先由阿瓦洲的洲主认定为是一项可行提案,才能进入后面的表决阶段。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洲主在否决方面的权力是无限大的。 谷鴖 “我知道,在您的主持下,所有与争取与帝国和平相处的提案最终都会被您给否决掉的……” 沃德缓缓地说道。 这些他早在今天来到这里之前就有所准备了。 同是高等精灵的他完全明白,他们是一种活得越久就会越固执种族。 而蕾梅黛丝·月影即便以高等精灵的标准,也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一千多年的时光已经让她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上,超越了执念的程度,完全固化成了一种与自身灵魂无法割离的烙印。 即便现如今帝国的征服不再像八百年年前那般无法接受,甚至于最后可能他们才是受益的一方,眼下的蕾梅黛丝也不能考虑这个提案。 指望靠先前的那一番演讲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提案是不可能的,眼下只能用一些别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沃德庄重的开口道: “所以我的提案是,弹劾现任阿瓦洲洲主蕾梅黛丝·月影。” 唯有弹劾这个提案是对方无法认定为“无效提案”。 而既然现如今破碎之海风暴的契约已经不再需要她来维持了,那自然就可以开始这一个流程——弹劾这位已经严重超过任期几百年的洲主。 在那之后,再提出与帝国合作的提案。 ………… 黑鸦望,黎明要塞。 会议结束以后,威廉终于有了一小段闲下来的时间。 这段时间他一直往返于毒蛇之痕与荆棘城这两个地方之间,准确来说,是往返于黑水省境内的那两处月境裂隙之间。 自从上次从月境回来了,这两处位置就一直都非常的不平静。尤其是前者,在缺少星辰灯塔镇压,完全露出了其月境裂隙的本质以后,这里基本上日常闹月境魔物。 而最近他发现了,只要自己身处于靠近毒蛇之痕的地方,那个月境裂隙的活跃程度就会相应的平息很多。而只要自己离一开,这片区域就会马上活跃起来,并且越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里的动静就越大。 威廉毫不怀疑自己一旦离开较远的距离,毒蛇之痕就会直接会来上一场大规模的入侵。 这却让现在他陷入了一个极为矛盾的状态。 想要将毒蛇之痕给完全控制住,就需要去阿瓦洲找援手修复黎明要塞;而想要去阿瓦洲,那就必须先将毒蛇之痕给完全控制住。 这就像是一个死结一样循环着。 头疼…… 想到这里,威廉又打开杯子喝了一口炼金药剂。 “审判长大人,你找我吗?” 一团鸦羽在威廉的周围成型,形成了布莱克的虚影。 此刻他的本体正在黎明厅(前黄昏厅)对黑鸦望进行着调整工作,想在不破坏要塞原本架构的情况下,尽量多的将黑鸦望的部分收纳起来。 威廉见此道: “不好意思,这么忙还让你过来。” “没有的事。” 布莱克的虚影摆了摆手。 然后他接着道: “不过我也差不多猜到您这次过来是想问些什么事情了,其实我先前也打算抽个时间给您说清楚的。” “有关于在您走后,我所知道的审判席成员之间发生的事情。” 第四章:他们的后来(上) 雨月是一年中的第四个月,圣灵“母亲”的泪水化作雨滋润着万物,为整个维克大陆带来勃勃生机。 出生在这个月的新生儿可能会随机获得旅人座、猎手座或毒蛇座的眷顾。这在威廉的那个年代意味着他们会在风暴、冰霜以及变形系法术方面拥有过人的天赋。而在现在,则意味着那些新生儿只能被允许修行相关的法术。 窗外的雨在淅沥沥的下着,威廉抬手挑起了窗前的帘幕,感受带着雨丝的湿润轻风打在面庞上的感觉。 此刻他所乘坐的马车正踏着碎石铺就的官道前行,不远处便是荆棘城的轮廓。 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 但像这样乘坐着马车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城好像还是第二次。 这点倒是跟他之前在游戏中有点像,除了一次开地图时必须从正门进来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通过“快速旅行”直接出现在城市的传送法阵里。 但今天他不能这么做。 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荆棘城的那些问题,他今天回到荆棘城的行程需要进行保密。 相较于他上一次来,荆棘城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太多明显的变化——除了原本闪耀的陌客座星辰灯塔被一层临时搭建的黑色外壳给围了个严实,以及荆棘城与大墓园之间的草地现如今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焦土之外。 那里的土地先前威廉为了处理亡灵之潮的残骸而被他使用【火墙】给彻底的犁了一遍, 以确保不会成为一片被死灵法术给污染过的废土,而现如今…… 【生命探测】 在威廉的眼中, 无数微弱而顽强的生命气息正在那片焦土下酝酿着, 待到雨过天晴,绿色的嫩芽又将重新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新生。 “被亡灵法术拉起的尸体在结束使用以后,一定要焚烧残骸让其回归现世的循环,这样才能维持生与死的平衡。” 他回想起了自己当初说给莉莉安娜的那句话,这不过是他在模仿某位友人的经常挂在嘴边的理念而已。 审判席第三席,霜巫尼赫,一個阴差阳错成为巫妖的森精灵德鲁伊。他笃信着德鲁伊教派的生死平衡之道,然而自己却成了一个亵渎了生死平衡的巫妖,并且因为自己把命匣给弄丢了,就连灵魂想彻底安息都做不到。 当初这个角色的任务线的最后,威廉在找到了他的命匣以后,可以选择将命匣交给他,让他如愿以偿的回归生死循环之中,亦或者…… “一千多年的时间, 这会儿他的命匣大概都随着洋流绕着这颗星球飘了不知道多少圈了吧……” 威廉喃喃道, 这又是一件自己当年觉得随意做的事情,结果带来了非常不妙的影响。 当初威廉为了不让这个队友离队,偷偷将他的命匣扔进了地下河, 任由它被冲走,然后转头告诉尼赫自己并没有找到。 想在想来,真是一个极为自私的选择。 而之所以威廉突然想起了尼赫,是因为他在来之前听布莱克说起审判席其他成员的去向时,第一个提到的就是他。 而有着“霜巫”称号的尼赫是审判席成员中最早失去了音讯的那个。 “尼赫在那场灾难性结果的会议结束以后回到了圣树城,他察觉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纷争,但他却完全不想参与到当中。他希望以自己阻止了月境危机的功绩换回德鲁伊祭祀的头衔,在他剩下的生命里一直守护圣树林。但这个提议却遭到了那一任圣树王的拒绝。之后他心灰意冷,乘船从白鹅港离开了维克大陆,最终消失在了迷雾之海的深处。” 迷雾之海是位于维克大陆与奥西斯之墟之间的海洋,相传那片大陆因为彻底触怒了整个月境而被完全沉到了海底。 谷溉 在战争彻底爆发之前离开,从这点上来看他是幸运的。 布莱克如此评论道。 而在那之后,第六席“巨龙”杜瓦·金回到了龙骨群岛,第七席“游侠”蕾梅黛丝·月影回到了阿瓦洲,并被推举为了月法城的城主——这两位审判席成员的发展倒是跟威廉在游戏后日谈里的大致类似。 当然,这是假如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话。 而剩下的人在后来的几年间,还算是过了几年相对平静的日子。 最开始以第五席“狮心”拜伦为首的五人会议还能勉强维持终焉守望者的规模, 甚至还能借由审判席的余威, 暂时压制住蠢蠢欲的七大王国之间的战争之火。 彼时, 尽管“观星者”西比拉去往了北方寻找【神之眼】给她带来的启示,而“魔锋”伊芙琳回到了老家新选择成为了一名通识魔法课的教师,“寒鸦”与“漆黑剑士”也是突然失去了音讯。 但审判席还是拥有着“狮心”拜伦、“影者”寇斯、“塞主”杜维、“唤风者”杰伊与“戒律”马卡斯这五位强大的神域英雄的存在。 在他们五人的压制下,因为失去了月境这一共同威胁,而期待着通过一场战争一统大陆的七大王国不得不接受暂时和平的提案。当然,这个和平只是相对于爆发全面战争而言的和平,实际上,七大王国对于终焉守望者的渗透与对于原救世军成员的收编一直都没有停过。 尤其是在对月境战争中,终焉守望者们所发明出来的各种战争工具的解析,以及军团化的魔法咏唱者用法归纳。七大王国几乎是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这些知识,并以此为指导改进着自己军队的建设。 “被战争所塑造的不只是死血之王这一个怪物而已,审判长大人。” 布莱克如此说道。 “当初我们为了打败月境的努力,也将自己给打造成了一个怪物。也许当初我们在看到那些战争机器与先进战法将月境魔物给成片的撕碎时感到无比的快慰,但却丝毫都没有想到这些武器会有转向自己的一天。” 毕竟终焉守望者并没有自己的国土与臣民,也许在短时间内可以凭借着绝对的压制力保持住大陆局势的平衡,但这个平衡在此消彼长之下无疑是十分脆弱的。 “这些都是后来听科尔斯告诉我的,当时的拜伦在察觉到这个问题以后,在五人议会中提出了一个想法——与其等到七大王国掌握到了足够的优势再来打破这个脆弱的平衡,不如由我们自己先将这个平衡打破。” 拜伦打算让终焉守望者支持七大王国中的一方,先一步将整个大陆统一。 “所以那个五人议会因为这个提案而解散分裂了?” 威廉问道,他先前从瓦尔克的那场戏剧里得知了在后来,五人议会中的那几个人,在后来分别选择了支持不同的国家。 布莱克却是摇头道: “不,拜伦的这个提案确实引发了许多的争吵,也确实险些让整个五人议会分崩离析。但后来让整个会议彻分裂的事情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听说的而已,并且即便是现在我也很难相信。” “什么事情?” 威廉问道。 “‘塞主’杜维,最反对终焉守望者支持某个国家统一大陆的审判席次席,被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