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7开始》 第一章:分家 一九八七年农历十二月十九号! 此时离农历大年三十，不过还有十天时间而已。 湘南山区一间民房中，昏暗的煤油灯，把屋里几张面孔照得有些泛着油光。 六个老少不一的男人依墙坐着，几人脚下，一个烂铁锅中，一团炭火散发出橘黄色的炽热火光。 一个烟斗在铁锅边上敲了敲，一个头顶狗皮帽的中年人，一边换着烟丝，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们家的情况就是这样，这个家，你们几兄弟想怎么分，你们自己决定，老二也和我提过了，他已经上大学了，户口也迁出去了，这次分家，他就不参与了！” 中年人说完，屋里几人齐齐抬起头，看上靠在墙边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那个年轻人二十左右的年纪，脸庞有些清瘦，但是那棱角分明的脸蛋，眼眸深邃，还有那修长的身躯，这年轻人给外人第一印象就是俊秀。 可惜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主角。 此刻主角靠在最里面的墙边，眼神半眯，他脸颊比刚刚这个年轻人更加清瘦，甚至因为营养不良，眼眶都有些窝陷。 他模样看上去十五六岁模样，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服，他这张脸，和帅气沾不上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廋得有些脱相。 甚至因为眼睛时常眯起，还让人有一种猥琐的感觉。 叶怀安也不想眯着眼看人，这纯粹是因为自己近视的原因，不眯着眼，根本看不清前方到底是啥！ 他抬起头，看上不远处那个俊秀的年轻人，看了对方许久，才终于确定，不远处那个年轻人，的确是自己二哥。 他在自己棉裤下面掐了自己好几下，才终于确定，这根本不是做梦，自己的确是重生了。 重生到四十年前的这个夜晚，这个夜晚，叶家讨论的主题就是分家。 这个夜晚，就算几十年后，叶怀安还印象深刻，因为从这个夜晚开始，这个家，就算彻底散了！ 刚刚那个带狗皮帽的中年人，就是他的父亲叶天德，外号老德子。 说是父亲，在叶怀安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只管生不管养的老畜生罢了！ 叶怀安旁边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头大身体小，他头脑晃动，根本没在听屋里几人的谈话，他低着头，用一根树枝，正在扒拉自己脚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神情很是专注。 屋里几人对这种情况仿佛习以为常，因为这人，在外人眼里，还真就是一个大傻子。 叶怀安看着这“傻子”，嘴角却是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这就是自己的大哥，陈智聪，外号大智。 实际上大智因为天性愚笨，当初他的父亲才给他取名陈智聪，或许就是希望对方能充满智慧和聪明吧，但是事与愿违。 他之所以姓陈不姓叶，是因为大智五岁丧父后，两年后才跟随母亲改嫁带到叶家的，和叶怀安算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叶家五兄弟，老大陈智聪，老二叶怀辰，老三叶怀亮，老四叶怀平，老五叶怀安！ 但是很可惜，大哥陈智聪因为傻子的关系，还有和其他三兄弟是异父异母的原因，从来就没得到那三兄弟的认可。 之所以是异父异母，是因为叶家本身就是一个组合家庭。 当初叶天德的第一任妻子，三年生了三个儿子，结果第四年得重病去世，也就在当年，他就娶了叶怀安的母亲张秋萍。 母亲当年带着七岁的陈智聪嫁到叶家，叶家当时也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加上陈智聪，一下就有了四个孩子。 再后来母亲又生下叶怀安，五个孩子，五张吃闲饭的大嘴巴，一家人七口人，日子过得艰难而又心酸。 可就算这种生活，母亲依旧艰难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成人，甚至还拉扯出一个大学生。 去年老二叶怀辰考上国内重点大学，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临了，母亲却在去年一次意外去世。 母亲直到去世后，那平日游手好闲的父亲才从县里赶了回来，这刚满一年不到，没有女主人的叶家，再一次到了甩包袱的时候了。 往事回忆一幕幕，在叶怀安脑海中浮现，四十年的往事，就如同沧海桑田，没想到，再一次回到这个夜晚。 屋里突然轻咳两声，一个声音突然开口道。 “反正家里一起七亩地，我要得占两亩，还有这屋，我要东边那间大的！” 这声音刚说完，另外一个声音迫不及待地开口喝道。 “凭什么你占东边那间屋，一起就三个房间，你就占一个最大的，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你哥！爸，我和萍兰就要结婚了，你说总不能让我们刚结婚，就挤那漏雨的西屋吧！” 叶天德抽了一口旱烟，脸上没有半点做父亲的为难，而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 叶怀安看着老三和老四为了房子的事，争吵得脸红脖子粗，不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 这就是自己的三哥和四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房间里五兄弟，老三和老四还在争吵，老大还在专注地扒拉自己脚下的泥巴，老二一副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父亲叶天德也丝毫没有一个做父亲的果断，抽着旱烟，任由两个儿子在争吵。 只有叶怀安嘴角淡淡的嘲笑浮现，看着这一幕闹剧。 之所以叶天德对于分家这事，这么冷淡，是因为分完家后，他就随二哥叶坏辰去了魔都，说是照顾上大学的二儿子，实际上却是一去不回，为了甩掉自己大哥这个拖油瓶。 父亲叶天德天生就长了一副好皮相，一米八五的身高，在这农村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他四个儿子，身高基本都随他，就算十五岁的叶怀安也也一米七五了，唯独自己大哥陈智聪只是一米六的矮个子。 叶家五兄弟，目前还有两人在读书，老二叶怀辰正在上大二，算是鲤鱼跃龙门了，剩下一个便是还在读初三的叶怀安。 老三老四在家种田，至于大哥，这母亲一去世，已经成了人人嫌弃的拖累了，至于叶怀安，如果按照原先人生轨迹，这学是肯定没法上了。 叶家的家产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家当，最值钱的应该也就是家里这间三房一厅的土砖屋，还有七口人分的那七亩水田了，剩下一些不能种植庄稼的岩石山地。 至于现金什么的，在这个家基本没有，每年维持两个孩子读书，纯粹靠母亲艰难维持，甚至去年母亲去世办的葬礼，还是把家里唯一的两头猪卖了才办成。 至于父亲叶天德这个人，不谈也罢，据叶怀安记忆中的时间线，他的第三任妻子，应该就在明年结婚，再后来，他还结了第四次和第五次婚。 组合家庭嘛，没有感情也正常，别说大哥陈智聪和二哥叶坏辰长相没有半点相似，就连叶怀安，也和他们三兄弟长相差别很大。 叶怀安和陈智聪长相都随他们母亲，而他们三兄弟，长相都随叶天德，都有一副好皮相，特别二哥叶怀辰，长相更是几兄弟中最出色的，一米八的身高，深邃的眼眸，再配上那俊秀的面孔，好一副斯文败类！ 而且还是八十年代的名牌大学生，长相帅气，这妥妥的主角模板。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二哥后来的成就是几兄弟中最高的，年纪轻轻便成了一方诸侯，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不过叶家几兄弟，或许是遗传了父亲叶天德的某种基因吧，那就是对亲情特别淡薄，也或许是父传子受，影响了几兄弟的未来亲情观念。 所以几兄弟最后的结局都不太好，特别是上一世的自己结局最惨! 叶怀安还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终于，沉默许久的叶天德终于还是发话了，他清了清嗓子沉吟道。 “家里一起三间房子，老三要结婚了，你就要东屋吧，老四你要南屋，西屋给老五，七亩水田，老三你占三亩，老四你占三亩，老五你还小，就占一亩，至于老大，竹园还有一间养蜂房，另外我们家岩石山上还有三十多株脐橙树，这些都给老大了！” 听到叶天德的分配方案，叶怀安只感觉心里一股无名火瞬间涌了上来，果然还是这个分配方案，果然还是那毫无人性的叶天德。 自己和大智，就一亩田，连房子都是漏雨的西屋，真的够绝情! 既然自己重生了，那何必还受这些窝囊气! 叶怀安随即站起身，半眯着眼，语气很冷淡地喝道。 “我不要房屋，也不要水田，大智以后就跟我生活了，就这样决定了，趁着过年还有几天，去村里说一声吧，尽快办了分户吧！” 叶怀安说完，随即朝旁边的大哥喊道。 “大智，我们去竹园了！” 陈智聪被叶怀安喊了一声，木讷地答应了一声，连忙站起身，跟着叶怀安出了房门。 第二章: 亲情? 刚出门，屋外的寒风卷着一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叶怀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脑袋瞬间清醒几分。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想再回头，这突如其来的重生，让他脑海一团乱麻，清醒一点也好，随即拉着大智，一路沿着后山小路进了竹园。 后山竹园面积不大，里面有一间用木头搭建的小木屋，前几年母亲靠着养蜂赚取家用，母亲去世后，便再无人打理。 叶怀安和大智离开后，屋里几人没半点挽留，房间里几人顿时沉默下去，直到许久，人群中的叶怀辰神情漠然地开口道。 “他既然不要，那就老三老四，你们俩分了吧，明天和村长说一下，把这事定下来!” 叶怀辰这不带任何亲情的冷漠语气，让房间里温度仿佛再一次降低几分，叶天德抬起头还想说几句，最终叹了一口气，再没说半句话。 叶天德敲了敲烟杆，神情有些萧瑟，起身回屋了。 叶怀辰也随即起身离开回屋，只剩下老三和老四面面相觑，看着烂铁锅的火炭发呆。 在这个黑夜，在八十年代的湘南农村，叶家的亲情和家庭，彻底散了。 漆黑的木屋中，寒冷和黑暗如同实质一般，冷冰冰拍在叶怀安脸上。 大智蜷缩在叶怀安身边，两兄弟挤在一张狭小的竹床上，背靠背挤在一起，一张破毛毯刚刚盖到两人胸口。 叶怀安感受到身边大智的颤抖，不由翻身，紧紧把他搂紧，胸口和后背的温度，终于有了一丝热气，他脑海再一次陷入回忆。 那年自己辍学后，在家里受了两年白眼后，八九年初，跟随村里一个同姓堂叔去了外省。 整个九十年代，他都混迹在各种低端行业中，摆过地摊，干过工地，做过帮厨，当然也进过工厂。 直到九八年，他的人生进入另外一条路，在粤省跟别人学过电子废品炼金，走过私，开过赌档，还做过庄收马彩，当然，也少不了牢房和监狱。 进入新世纪后，他的人生再一次进了一个新阶段，也进入了一段彻底无下限的人生， 那些年搞过山寨机批发，承包过小工程，甚至和某些人合伙搞过小楼盘，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是身价曾经也上亿了。 不过那些都是纸面富贵罢了，自己只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棋子罢了，最后落了一个无期徒刑结束！ 窗户缝隙中的寒风凛冽刺骨，冻得叶怀安脑袋越发清醒，他感受到身边大智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不由心情终于平缓一些。 前一世，自己为了财富，底线一次次打破，亲情，友情，爱情，自己记忆中好像都没存在过。 那一年，二哥成了某地一方诸侯，自己终于还是提着小海鲜上门了，在饭桌上，二哥冷冷的眼神，哪里有半点亲情的模样? 那一幕活生生像极了主人看着脚下的一条狗，扔一块骨头还不沾肉那种。 再后来，自己低价拍下一块土地，也人模狗样搞起房地产，按事先谈好的三七分成，那是亲情吗？ 不过是一场生意罢了！ 可当你一旦踏进那个圈子，就算你是一条狗，你也是有主的狗，你的人生未来，早已经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就算你亿万身家也是如此！ 叶怀安内心此刻如同波涛汹涌一般，狗屁的亲情，自己理想中的亲情，应该是一家人围在一起，不谈生意，不谈金钱，聊聊家庭，聊聊亲情，可那种亲情，自己上辈子却是从未体验过。 还有自己的爱情，两次婚姻，数不清的女人和纠缠，最后只剩下仇恨和冷漠，仿佛爱情从来没来过。 一步错，步步错，上一世自己回不了头，这一世真的能重新来过吗？ 叶怀安咬着牙，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叶怀安，这一世，你他妈活出一个人样来吧! 一夜昏昏沉沉，直到凌晨，叶怀安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被大智翻身惊醒，叶怀安一溜烟在床头坐起，背上还阵阵疼痛。 看着床上竹条凸起的部分，叶怀安叹了一口气，曾经自己时常怀念这个年代的自己。 因为自己也曾经幻想过，要是让自己再回到那个起点，自己是否选择另外一条路，比如平平淡淡过一生，娶一个爱自己的女人…… 现在真的重生了，才知道这开局如此残酷，先解决生活和温饱问题吧！ 叶怀安坐在床头，下意识朝自己口袋香烟摸去，当摸了一个空后，随即才苦笑一声，坐在床头，沉着脸简单思考了一下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正如自己昨天晚上，自己脑海中浮现的那段话。 这辈子，自己一定要活出一个人样，一个能完全左右自己人生的未来。 叶怀安站起身，揉了揉自己冰冷的脸颊，打开房门，看着外面如山水画似的环境，努力让自己露出一副笑脸。 这辈子，那就努力做过人吧！ 叶怀安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感觉精神好多了，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大智，不由嘴角露出一抹温暖，亲情，这不就回来了吗？ 上一世大智在08年前夕得病去世，去世前的那天，他拉着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当时的叶怀安哭得如同一个孩子，世界上唯一还关心自己的人，在那一年，终于离开这个世界了。 叶怀安一直觉得大智并不是人们理解中的智障，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从小不闹不吵，仿佛永远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甚至他画画还很有天赋，画出来人特别有神韵，虽然他从来没学过画画。 就是这样一位大智，在去世前，还嘱咐叶怀安要好好照顾自己。 自己上一世虽然和大智关系很好，但是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就算最后给大智请了保姆，买了大房子，可他从来没有真正问过大智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 看着床上那个憨厚的背影，叶怀安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这或许就是亲情吧！ 亲情不就是需要守护的吗？ 那就由自己来守护吧！ 此刻叶怀安只想说一句！ 重生真好！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拍了拍床上的大智，两兄弟各自起床，也没洗漱的东西，两人揉了揉眼屎，便准备下山了。 既然已经决定分家，叶怀安也不打算多赖什么，趁着过年还有十天时间，想办法解决接下来的生存问题吧！ 上辈子自己急急忙忙，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搞钱。 结果自己的人生也仿佛进入快车道，最后连方向盘都掌握在别人手上。 这辈子，人生的旅途中，自己只想慢慢开，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偶尔踩一下刹车，下车见识不一样的世界。 比如好好上学，好好谈恋爱，好好生儿育女，体验一下曾经未曾有过的人生。 第三章: 二舅 叶怀安这个村叫叶家沟村，面积不大，就八十来户人，三百多口人。 在这个还未开启农民工南下的年代，这个小村庄，还挺热闹的，特别这马上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是欢声笑语，可惜这些和叶怀安无关。 叶怀安站在下山的石头上，看着山下村中绕绕炊烟，还有那一栋栋淡褐黄色的泥砖屋，不由一种莫名的亲切油然而生。 自己虽然只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十几年，也曾经无数次想走出这片大山，但是曾经，也无数次梦回少年时，幻想能一切从头再来。 而现在，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叶怀安感觉有些想流泪！ “小五，你怎么哭了！” 身后的大智拉扯了一下叶怀安的棉服，终于再一次把叶怀安拉回现实。 他回头看了一眼鼻子冻得通红的大智，不由咧嘴一笑，笑着说道。 “没事，冷的，大智，我们走，我带你走亲戚去！” 大智傻傻地笑着，这一笑，鼻涕顿时便流了出来，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叶怀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大智下山，朝曾经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既然已经决定分家，叶怀安自然开始盘算往后的生活。 首先要解决的，自然是衣食住行，而现在，自己身无分文，还带着一个智商不高的大智，接下来的困难，可以想象得到。 不过叶怀安却是嘴角一笑，没有半点对未来的迷茫。 他不相信自己一个带着四十年记忆的重生人士，还会被所谓的衣食住行而难住，就算未来有万重山，自己也必须征服。 不过叶怀安也不是神仙，没办法直接变出钱来，昨天晚上，他在床上，思索了许久，终于让他想到一个赚钱的方法。 如果一切顺利，或许还能解决过年后，自己的学费的问题。 他身边带着一个大智，自然很不方便，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把大智先安顿好。 他刚刚说带着大智走亲戚，便是想着先把大智先去亲戚家里待几天先。 要是整天睡这种破木屋，他是真遭不住! 他要去的这个亲戚，便是他二舅张立军家。 叶怀安的亲戚很多，光叶家这边亲戚，如果聚一起，都有十来桌，叶怀安的母亲那边，还有两个舅舅，三个阿姨，但是这么多亲戚中，十几年后，还在走动的，大概也就二舅一人了。 二舅张立军曾经是个能人，七十年代便是他们生产队的拖拉机手，到了八十年代初，二舅便借了十几个亲戚，凑了二千八百块钱，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 靠着这台拖拉机，二舅很快便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拖拉机师傅，不管是生产队上缴公粮，还是谁家盖房铺路，都喊着他在干。 但是人有祸福旦夕，天有不测风云，八四年初夏，一个雨天，二舅在一次拉砖瓦途中，出了车祸。 当时拖拉机便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翻转到山下，二舅左腿被压成骨折，因为耽误治疗，左腿现在还有些瘸，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瘸子。 如今的二舅依旧还在开拖拉机，只是那台已经大修过的拖拉机，再无当初的光辉，二舅妈在前年跟了一个跑长途的外乡人跑了，留下一个九岁大的儿子，二舅也整日沉浸在酒精和颓废中。 未来的二舅在零六年去世，是酒精肝引发的肝癌。 之所以叶怀安想到二舅，是因为在他记忆中，从母亲去世后，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便是二舅。 甚至后来，二舅还主动来叶家沟找了一个亲戚，把叶怀安带出去打工，最后还给了他一百三十块钱的路费。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或许二舅比自己更需要一次重生的机会吧！ 不过如今自己已经重生，或许也可以改变二舅的人生。 叶怀安收拾心情，带着大智一路朝二舅家走去。 二舅村子离叶家沟并不远，大概就五里地，不过就算五里地，也许翻过好几座山。 走在田间小道上，踩在泥泞地上，鞋底沾上一层厚厚的泥土，甩也甩不掉那种，让脚步感觉沉重无比。 叶家沟附近多是上百米的石头山峭，不止叶家沟，附近方圆十来里，都是这种以石头为山脉的地带，这种地貌，算是当地独一绝了。 上百米高的丘陵石山，大多都很险峻，因为这种地势，附近的村落也大多依山而建，如果某座山下面有一块平地，那里便是一个小村庄。 因为当地都是石头山，这也造成当地能耕种的土地很少，而山下的平地，全部被村民开垦水田，而山上稍微平整一点的土地便用来种一些蔬菜。 虽然是山上都是石头，但是千万年来，石头山上的缝隙处，也长满了植物，甚至各种野树。 当年在大炼钢时期，山上的茅草野树全部都砍伐一空，到了六七十年代，轰轰烈烈的知青下乡展开。 因为当地缺少土地，一些知青为了生存，开始在山上的狭缝中种一些果树，最后当地村民也跟着种植，渐渐形成规模。 到了如今，周围石头山上，果树早已经当地一道风景线，几乎每家每户，都种了果树，其中以脐橙树为多。 就连叶家，也种了三十多颗脐橙树。 之所以种上脐橙，是因为当地特殊土质和气候，种出来的脐橙类的果实特别甜，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久而久之，大伙都跟风种上了这类果树。 叶怀安抬起头，看上四周环绕的石头山，不少脐橙树上还有黄橙橙的脐橙没有摘掉。 按道理，在这个八十年代物质缺乏的年代，这些脐橙不可能结果到过年还未采摘，这里面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物以稀为贵的反义词，便是有屡见不鲜，随着脐橙树泛滥，当地家家户户每年都能摘几百斤，甚至多的上千斤，脐橙虽然甜，但是吃了这么多年，也吃腻了。 而且因为当地都是石头山，早些年便有采摘脐橙跌下山出人命的事，久而久之，一些山顶或者半山腰的果树也懒得采摘了。 其实说了这么多，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种脐橙在当地卖不上价。 在叶怀安记忆中，在整个八十年代，这种脐橙在当地的零售价是三分钱一斤，甚至有些乡镇集市零散商贩来收购，都是一分钱的收购价。 因为当地离县城有四十多里路程，还都是山路，就算一分钱的收购价，众人也懒得忙活了。 看着山顶那黄橙橙的脐橙，叶怀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昨天晚上想着的发财大计便是当地的特殊水果。 当地脐橙到了九十年代，还卖不上价，直到了二十一世纪，大概是02年前后，有一个外地商人吃到当地的脐橙，顿时眼前一亮，当年他便花三毛钱一斤的价格收购了几万斤卖到大城市。 从02年开始，当地的脐橙便一炮而红，彻底成了明星产品，各地收购商蜂拥而至，由于产量有限，价格逐年提高。 到了08年，当地的收购价已经突破十元每斤，零售价甚至超过三十元一斤，成为前世赫赫有名的贵族水果了。 有些奸商还把当地脐橙打上倭国进口品牌售卖，让这种水果一时之间成为稀罕物。 后来当地种植了大量改良脐橙品种，山下面的田地全部改成脐橙园，包括附近几个县也纷纷效仿，山寨货泛滥，土地破坏加上品种的改变，短短三年时间，曾经的明星脐橙产品便跌落神坛，最低一元一斤也卖不出去，因为当年的味道再也寻不到了。 就在昨天，叶天德提到三十颗脐橙树的时候，叶怀安脑海中就想起记忆中那个味道。 现在他身无分文，要想解决眼下的困难，自己必须赚到一笔钱，这笔钱要足够支撑自己和大智的短期开支，并且包括他接下来的学费和生活费。 如今已是八十年代中后期，虽然还未全面开启农民工时代，但是国内的商业氛围，已经一年比一年浓厚。 做小生意的生意人，也如过江锦鲤，一群接着一群，不管是城市还是乡下赶集，各种商品也渐渐丰富。 而叶怀安的打算，便是收购当地的脐橙去贩卖。 他当然不准备在当地县城贩卖，而是去三百多里外的市区卖，在这个年代，很多当地人，这辈子都未离开过这片山村，三百里外的市里，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世界。 身无分文的他，能不能办成这件事，就看接下来能不能说服二舅了！ 第四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五里泥泞山路，两人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脚上沾着的泥巴足有几斤重，叶怀安甚至微微有些出汗，好在已经远远便看到山那头的二舅家。 二舅家建在一个凸起的山窝中，村子两边都是两座百米高的石头山峰，两山之间，有一块稍微平整的土地，上面里里外外沿路建了几十栋黄土制成的泥砖屋，那就是二舅所在的村子。 叶怀安脚下是一条两三米宽的山路，蜿蜒而上直接通往村子里面。 这条马路虽然是泥巴和碎石土填埋而成的，马路还算平整，途径周围十几个村子，是周围唯一一条能直通县城的路。 沿途的村子如果要去县城办事，都得先走一段小路，再从这条马路通往县城方向，上面被拖拉机日积月累压出的轮胎印清晰可见。 二舅家的房子就建在马路边上，算是进村口，远远便可以看到二舅家那台手扶拖拉机停在屋前。 叶怀安带着大智顿时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二舅屋前。 走到近处，叶怀安才察觉二舅家这房屋有些破落了，屋前一颗板栗树光秃秃地立在那，今年秋天掉落的叶子，落在院里都未打扫。 两个窗户随意用旧报纸糊着，厨房屋檐上的瓦片破了几个地方，也没见去修，从门口往厨房看了一眼，叶怀安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厨房里湿湿嗒嗒的，灶台上的菜板都有些发霉了，这看样子，都像是好些天没开火了。 自从二舅腿出事后，叶怀安也来过几次，当时的记忆不太深刻，只记得二舅妈整天在唠叨。 后来二舅妈跟人跑了后，叶怀安还记得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见到二舅醉醺醺的，当时的叶怀安并不理解二舅的苦闷，他只为自己的饥饿而烦恼，每次二舅多多少少都给了他一些钱，甚至还让他背上半袋米回去。 现在作为一个内心拥有半百人生经历的自己，再一次看到二舅家这一幕，叶怀安只感觉有一种身同感受的落寞感。 只有经历过真正的人生低估，才能体会到这种难以压制的低落情绪，那种如同陷入人生泥潭的感觉，是很难挣脱出来。 叶怀安看着半掩着的大门，他便知道二舅应该在家。 站在门前，叶怀安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缓缓推开这道大门。 屋内有些昏暗，但是叶怀安很快便适应里面的光线，屋内的人也被推门声惊动，从里屋走出一个人影。 看到那个人影，叶怀安露出长辈般的笑容喊道。 “建科，你爸在家没？” 叶怀安喊话的这人，正是二舅的儿子张建科，自己的那九岁的表弟。 小建科看到是叶怀安，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羞涩地笑容，随即轻声回应道。 “在屋里睡觉呢，怀安哥，你咋来了？” 叶怀安笑着推开整个房门，让屋外的空气流通，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看到屋里的状况，叶怀安眉头皱得更深了。 整个客厅杂乱不堪，角落还堆着一些红薯萝卜白菜，潮湿的环境让整个客厅发出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霉味。 叶怀安笑容也渐渐收敛，沉着脸说道。 “带我去找你爸，我和他谈谈！” 小建科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 叶怀安拉着大智进了客厅，也没管他，跟着小建科进了里屋。 走进里屋，昏暗的光线中夹杂着酒糟味，让叶怀安鼻子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这种味道还留存在他记忆深处，如同酸菜腐败的味道。 里屋面积很大，左右各摆了一张床，中间放着一个煤炉，角落还放着煮饭炒菜的家伙，显然二舅家，那许久没开火的厨房，原因便在这里了。 右边床上，一床乌漆嘛黑的厚棉被下面，一个看不出年龄，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打着呼噜，待靠近一点，便能闻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让叶怀安整个人都感觉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 叶怀安也喝酒，也曾经有一段时间酗酒过，但是和这种已经放弃人生信念的酒蒙子，绝对不是同一种生物。 叶怀安看着二舅那张熟悉的脸庞，眼眸处的复杂神情一闪而逝。 几乎刹那间，叶怀安便想去掀被子，但是当手刚触摸到被套时，他便停下。 叹了一口气，叶怀安松开手，转身看了一眼房子，随即朝站在门口的小建科说道。 “让你爸睡会，走，跟着我把屋子打扫一下，都快过年了，你看看家里像啥样了！” 小建科懵懂地点了一下头。 叶怀安也没再过多言语，开始撸起袖子便里里外外开始打扫起来了。 该扫的扫，该洗的洗，叶怀安带着大智和小建科开始忙碌起来。 前世的经历，让叶怀安没有选择直接去掀二舅的被子，要想改变别人，首先便要改变自己。 自己要想说服二舅，并不是几句诉苦和劝解便能解开他的心结。 后世有句话很有名，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很多人听听就罢了，当自己经历的时候，很多事便变味了。 很多陷入沉沦的人，便是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他的世界中，仿佛是无尽黑暗，哪怕未来有一丝光亮，也会是一个指引的方向。 而叶怀安现在要做的，便是给二舅带去光亮。 等里里外外忙活完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叶怀安也没停下，把打扫干净的厨房从新开火做饭。 家里没啥肉菜，但是在农村，青菜啥的都不缺，一个辣椒粉拌酸萝卜，一个炒白菜，家里后院的鸡窝中，摸出两个鸡蛋，做了一个葱花蛋汤，两菜一汤，虽然不丰盛，但是都是大份的，四个人足够吃了。 搞好饭菜后，叶怀安端着烧好的温水走进里屋，轻轻喊醒二舅。 张立军迷迷糊糊地被人喊醒，抬眼便看到自己外甥叶怀安，他刚想说话，便听到对面说道。 “二舅，先洗把脸，饭做好了，吃完饭我们再聊！” 张立军呢喃一声掀开被子，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察觉到异常。 这屋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整个房间除了两张床外，那些锅碗瓢盆全都不见，甚至对面床上的被套都换了新的，他有些懵逼地呢喃道。 “这是咋了？” 待张立军披上大衣，走出房门，屋里干净整洁的模样，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看到客厅摆着的碗筷，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张立军苦涩地抹了一把那有些泛红的眼角。 成年人不需要那么多道理，外甥所做的一切，张立军心里很明白，他瘸着走走到饭桌前，努力露出一副笑容，随即笑着喊道。 “你们先吃，我漱个口就来！” 说完，他便去了外面厨房，果然，厨房里也已经被打扫干干净净，发霉的菜板也被刮得干净，橱柜里面碗筷整整齐齐，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立军洗漱完后，回到客厅，见众人依旧还未动筷，顿时无奈摇了摇头，正准备随意坐下，叶怀安指着上座位置说道。 “二舅，您坐那里！” 张立军笑着答应下来，坐到最上面，待坐定后，四个大小不一的男人这才开始吃饭。 大智很乖巧地给叶怀安装了一碗很满的米饭，张怀安看着满满一碗米饭，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智。 这一幕，让他脑海中的某些回忆再一次浮现，大智拉着他的手，眼中全是放不下的关切嘱咐道。 “小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饱饭……！” 看着一脸憨厚的大智，叶怀安内心某根情绪终于再一次崩断，不经意间抹了一把眼角的湿润，这才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或许在大智眼中，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吃不饱饭，长不大的小五吧！ 有这样的兄弟，真好！ 第五章:十倍利润 几人吃完饭，九岁的小建科很麻利地收起碗筷，去厨房洗碗刷锅去了。 看着那瘦小的背影，叶怀安不由感觉一阵心酸。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八九十年代的农村，谁家的孩子不都是这样度过的。 叶怀安给煤炉换了蜂窝煤，几人坐定一边烤着火。 叶怀安看着对面胡子拉碴的二舅，不由再一次发出一声叹息，他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这才沉声说道。 “二舅，你是我长辈，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但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吧！” 张立军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叶怀安，又摸了摸自己那胡子拉碴的脸颊，最后还是一句话未说。 叶怀安看了一眼二舅，这才缓缓开口道。 “昨天晚上，叶天德喊分家了，不过我没要叶家的田地房屋！” 叶怀安这话一出，张立军顿时抬起头，不过他并没在叶怀安脸上，看到有什么愤怒表情，反而是一脸淡然。 叶怀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智，这才继续说道。 “以后大智就跟着我生活了，过完年后，我也准备继续读书，我打算考高中，未来肯定会上大学！” 叶怀安把自己的人生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没有等待二舅的开口，他继续说道。 “二舅，我现在需要钱，我也有赚钱的方法，但是需要你的帮助，我也希望未来，建科也能考上高中，最后去读大学，走出农村，而不是跟随一个失去人生目标的窝囊废父亲，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叶怀安这如同成年人的谈话，让对面的张立军有些震惊，又有些迷茫，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他过了许久，露出苦涩地笑容，深呼吸一下，带着沉重的鼻音回道。 “我懂，我都懂，这几年，我每天活得浑浑噩噩，其实心里都懂，可就是走不出来，行了，从今天开始我戒酒了，怀安，你就说说，你有啥赚钱的想法吧！” 叶怀安看到二舅那认真的神情，也终于露出一丝释怀的笑容。 如果不是自己重生，二舅未来曾经断断续续的振作，断断续续的挣扎，最终把自己的命埋葬在酒精的纠结中。 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可以重来！ 叶怀安没有再迟疑，起身从一个房间拿出几个脐橙，掰开脐橙，往嘴里塞进一块果肉，香甜的汁水在口腔内四溢。 这熟悉的味道，让叶怀安满足地闭上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看上旁边的二舅说道。 “二舅，我要赚钱的方法便是这个！” 张立军有些疑惑不解，叶怀安也没过多卖什么关子，笑着说道。 “我准备收购一车脐橙拉到市里去卖，如果时间来得及，在过年前，我们可以跑两趟！” 叶怀安的话，让张立军目瞪口呆，去市里卖脐橙？这他从来未曾想过的主意。 他从七零年开始开拖拉机，到如今也十七年了，三百多里外的市里，虽然不经常去，但是每年也去几次。 但是每次大多都是去拉钢筋和一些贵重物品，而这种在当地烂大街的脐橙，他从未想过拉着去市里卖。 的确，在当地家家户户都种植的脐橙，在大伙心目中，这零售价三分钱一斤脐橙，就算拉满一拖拉机，连油费都保不了本，谁会想到去市里卖？ 别说市里了，就是几十里外的县城，这玩意都很少人卖，人家城里人还稀罕你这种脐橙？ 看着陷入思维误区的二舅，叶怀安无奈笑了笑解释道。 “二舅，你说我们这种脐橙收购价，大概多少钱一斤？” 张立军白了叶怀安一眼，挺无语地回道。 “这玩意还谈什么收购价呀，你要吃，拉着麻袋去山上摘，没人收你钱！” 叶怀安见二舅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无奈笑着说道。 “二舅，我计划是过年前来回拉两趟，最少得要两车，一趟最少得装两三千斤才行，一起五六千斤脐橙， 这可不是几麻袋的事，我们就按三分钱一斤收购吧，选大一点的收，你看看今天能不能收购一车，我们明天就出发！” 张立军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喊住。 “停，停，怀安，你还在说什么胡话，三分钱一斤的脐橙，你拿扁担去挑，你也挑不完，你知道去市里来回一趟光油钱就得多少吗？”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二舅，叶怀安终于才想起这是八十年代，自己得把所有的细节和二舅讲清楚才行，不然根本没法讲。 叶怀安无奈拿起一个脐橙，朝这二舅说道。 “二舅，你去过市里卖过脐橙吗？” 二舅顿时哑然，摇了摇头。 叶怀安这才终于露出笑容，笑着说道。 “这三分钱一斤的脐橙，在我们这不值钱，但是到市里，我可以卖三毛一斤，甚至更高，你说十倍的利润，我们能不能赚钱？” 张立军有些懵逼，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连忙拿起桌上一个脐橙，有些不解地问道。 “怀安，你说啥傻话呢？这脐橙在我们这三分钱一斤都没人买，为啥到了市里就能卖三毛一斤？这不扯淡吗？” 看着一脸懵逼，加一脸不相信的二舅，叶怀安哈哈大笑，继续往嘴里塞进一块果肉，这才笑着说道。 “二舅，这就是你见识小了，我们这种石头缝里的脐橙，整个湘南省，我们这是独一份，你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跑过不少地方吧，别家的脐橙有我们这里的甜吗？” 二舅稍微思索几秒钟，这才茫然地摇了摇头。 仔细想想，还真是，当地的石头山种出来的脐橙，他在其他地方，还真没看到过，至于脐橙这玩意，其他地方也有，但是味道是真没这种味道。 叶怀安笑着继续塞了一块果肉进嘴，这才笑着说道。 “二舅，所以说，你见识小了，相信我，只要把这脐橙运到市里，三五毛钱一斤，我保证能卖出去，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过年买年货的城里人都喜欢吃稀奇，我们这里的脐橙，保证独一份，想不赚钱都难！” 叶怀安的话，终于让陷入茫然的二舅有些清醒过来。 看着手上的脐橙，尽管他还有些怀疑人生，但是在叶怀安的鼓动下，内心那颗沉浸已久的心脏终于重新跳动起来。 要是真能卖上三五毛一斤，那一车拉过去三千斤，一斤三毛，十斤三块，百斤三十，千斤三百，一车脐橙就能卖一千块！ 一千块！ 张立军的心脏跳得越发快，双手更是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他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后世一个月入三千的穷逼，突然发现自己稍微转变一下思路，便能月入三十万。 这种刺激，让这个八十年代的汉子，内心的激动，让嘴唇都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 第六章: 三分钱一斤收购 看到嘴唇颤抖，说不出话的二舅，叶怀安不由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改革开放后，很多一辈子在田地里打滚的农民，突然上岸做起小生意，这其中不乏有那种，突然找到财富密码的草莽英雄。 低收高卖这本身，就是自古以来最常见的生意手段，何况还是这个信息不流通的八十年代。 张立军平复了心情，这才终于面色有些潮红地抬起头，看上一脸平静的叶怀安。 这个外甥，他只感觉和往日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还未长大的孩子相差太大了，难道是自己这两年沉浸在酒精里的原因？ 张立军思绪乱飞，终于压制住心里的情绪，这才认真地说道。 “怀安，那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们今天下午就去村里收脐橙，明天早上便出发！” 叶怀安见二舅这么干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 “二舅，这收一车脐橙得二三千斤吧，还有这一路上的油钱啥的，起码得一两百块吧，你身上有吧！” 张立军沉吟了一下站起身说道。 “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 说完，二舅站起身，便朝里屋去了。 叶怀安问这话，自然也是知道二舅家的状况的。 这几年，二舅家的情况实际上很差了，瘸了一条腿的他，加上老婆走了，还经常酗酒，名声也一落千丈，周围村里已经很少有人喊他拉货了。 最关键一点还是主要附近几个村，也有好几个村民买了拖拉机，有了竞争，生意自然就差了，人家自然不愿意喊一个酒蒙子去拉货，万一出了问题怪谁？ 虽然二舅的技术没得说，曾经那次车祸也纯粹就是路况天气问题，但是人心这个东西，谁又猜得到。 过了好一会儿，二舅才从里屋出来，脸上露出愁容，他手上拿着一叠零钱，大多都是毛票。 他走到叶怀安身前，这才有些愁容地说道。 “家里只剩下十三块四了，我外面还有些账没收回来，不过柴油还有两桶，肯定够去市里了，怀安，你看要不我们先少收点一点吧！” 叶怀安也挺无语的，虽然现在才八十年代，钱也挺值钱的，他也知道二舅家穷，但是没想到二舅现在全身上下就十几块钱，也挺无语的。 但是这生意肯定得做，而且来回近七百里路程，自己最少也得装三千斤脐橙，不然赚这点小钱，来回折腾也麻烦。 二舅那台手扶拖拉机如果装钢筋水泥啥的，装七八吨都有可能，但是装脐橙。 叶怀安没敢让他装堆起。简单装满后斗就行了，没必要为了赚钱担那么大风险，何况这是三百多里路。 不过看到二舅手上十几块钱，叶怀安也有些无语，他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 “二舅，那我们先赊账吧，赊这点钱，你村里人应该会答应吧？” 二舅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这两年，二舅的名声在村里并不好，大伙都不愿意和他来往，主要还是曾经喝酒发过两次酒疯。 赊账这事，在这个时代的农村到很平常，二舅只是有些为难罢了，但是外甥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先这样了。 两人商量一番后，便开始行动起来。 大智和小建科在屋里烤火，叶怀安拿着记录重量的笔记本，开始和二舅每家每户去收购脐橙。 二舅明显有些拘谨，带路走在前面，看着有些萧瑟的背影，身后的叶怀安不由叹了一口气。 叶怀安外公已经去世很多年，外婆跟着大舅生活，大舅和二舅关系很差。 当初为了争祖屋，大舅还拿锄头给了二舅一下，后来二舅主动放弃祖屋，独自到村边上建了一栋泥砖屋。 叶怀安和这些亲戚，唯一关系好点的，也就是二舅了，至于大舅，平常就逢年过节母亲带着他来拜年，其他很少走动，母亲去世后，大舅甚至没去祭拜过，这门亲戚也算是断了。 至于外婆，她孙子外孙那么多，对自己这个外孙，也没啥印象，按道理大智也是她亲外孙，但是她好像特别不喜欢大智，这也造成也怀安也很少去外婆家。 二舅往村里走去，走了十几米，便来到他家最近的一户人家，二舅站在门前，迟疑了两下，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 站在二舅身后的叶怀安，抬头便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妇女看到门口的二舅，顿时露出警惕之色。 叶怀安朝屋里看了一眼，便瞧见屋里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孩，还有两个老人在烤火，好像男主人没在家。 二舅对妇女神情仿佛早已经习惯，难得露出谦卑地笑容，随即开口说道。 “秀英婶子，春生大哥在家没，我找他谈点事！” 妇女听到二舅话，脸上没啥表情，很随意回道。 “去老村长家里了，你找他啥事？” 二舅这几年其实很少和村里老娘们交流了，神态明显有些不自然，主要还是去年他就喝酒和这位吵过一架，两家人都一年没说话了。 但是想起外甥的嘱托，还有那脐橙生意，二舅终于揉了揉有些不自然的脸颊，这才快刀斩乱麻，很迅速说道。 “是这样的，秀英婶，我想问问你家还有脐橙卖没，我准备买点，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想拉点脐橙去卖，” 妇女听到二舅的话，嘴角的蔑视一闪而逝，拉脐橙去卖，这天寒地冻的，就那三分钱一斤的价格，赚那三瓜两枣，纯粹找罪受！ 不过妇女很快便想到自家地窖里还有几百斤脐橙，想着每年春天都得烂掉大半，顿时心里便有了主意，连忙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招呼道。 “那进来坐，地窖里还有些，我喊娃儿去捡一些！” 二舅看了屋里一眼，随即笑着拒绝道。 “婶子，算了，我和娃儿一起去捡吧，你把娃儿喊上，都挑选一些大个点的，这样也能卖个好价格！” 一听还要选大个的，妇女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正想开口说话，叶怀安及时开口道。 “婶子，大个的我们三分钱一斤收！” 这话让妇女脸上的不悦瞬间消失，连忙露出比刚刚还灿烂八分的笑容，鼓起大嗓门朝屋里喊道。 “张春秋，把你弟弟妹妹喊上，跟你立军叔去地窖挑大个的脐橙，快点！” 屋里几个小孩听到这话，一脸不情愿地出了门，几人拿着化肥袋，一路朝后院的地窖走去。 就连妇女套了一件外套，拿着一个化肥袋，跟在后面，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挂在脸上。 妇女之所以为啥这么开心，叶怀安自然知道，当地泛滥的脐橙，之前零售价都才三分钱一斤，平时有人来收，大伙基本都是一分钱一斤就卖了，主要这玩意还没人收，连猪都嫌弃，大伙也没把脐橙当成一种经济之物。 现在张立军愿意三分钱一斤收购，妇女是巴不得多卖一点。 别小看这三分钱一斤，卖一百斤才三块钱，但是在八十年代的农村，三块钱几乎是一个成年人一天的收入，后世建筑工人一天三五百块钱，而在这个时代的建筑工人，一天三五块，就是这个价格。 在八十年代农村建房子，去附近村里请大工小工，也就三五块钱一天，另外包两餐，一包二毛钱的烟，这个价格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随着农民工南下，工价也迅速拉升。 总之现在有一个傻子愿意花三分钱一斤收脐橙，妇女是恨不得把地窖里的脐橙，全部拉出来卖掉。 后院的地窖并不是北方那种地下室似的菜窖，当地的地窖一般是在自家后院依山而建，用黄土和泥巴建造一个类似后世车库似的小房子，再在出口用木板挡住，手巧灵活的，还能装上一个小门，用铁锁锁上。 这主要还是当地的山，都是石头山，无法进行山中深挖建造。 南方地区很多地窖，纯粹是在山里，朝里笔直挖出一条几米的小洞，这样冬天用来存蓄蔬菜瓜果，一般都能存蓄好几个月，虽然每年春天，地窖里一股腐烂味道让人作呕，但是千百年来的山区农民，都是这种生活方式。 妇女打开地窖大门，一股淡淡脐橙清香味扑鼻而来，今年天气冷，加上这些脐橙入地窖还不久，闻着味道都感觉新鲜。 看着堆在地窖墙角的脐橙，那黄橙橙的颜色让叶怀安嘴角不由自主地笑了，正在弯腰挑选的妇女，嘴角也露出难以言喻的笑容。 第七章: 寡妇 金钱的魅力，是无穷的，尽管只是三分钱。 为了那三分钱一斤的脐橙，妇女亲自下场，拿着一个化肥袋就在脐橙堆里扒拉了一大袋。 虽然刚刚二舅说了只要大个的，但是农村妇女的小心机，在这点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根本顾不得先前的话，不管大小，几分钟便扒拉了一大袋脐橙。 二舅看到这，眉头皱了一下，想开口说几句，被身后的叶怀安拉扯了一下，这才没说话。 十来分钟，妇女便已经扒拉了四大袋脐橙，每一袋足有七八十斤，见二舅背着袋子出去的间隙，妇女依旧没放弃，继续拿着化肥袋便想扒拉死劲装。 一旁叶怀安见地上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连忙朝妇女喊道。 “婶子，我看够了，留点给娃儿过年吃嘛！” 妇女一边扒拉，一边含糊的笑着回应，头也不抬，继续拿着化肥袋继续装着。 “山上还有呢，娃娃都不爱吃，你们多卖点钱也好！” 叶怀安挺无语的，也没在说话！ 虽然说了要大个的，但是这些脐橙其实大小相差不算太大，能摘回家的，大多个头不算太小。 何况农村这些妇女啥心思，叶怀安都一清二楚，他现在更在乎的是时间，而不是这些细节。 何况本来他们就得赊账，这还是人情，先打好关系再说。 忙活了大半小时，终于一起六大袋脐橙被搬出地窖。 妇女很麻利地拿来了称，赶紧过称，四百五十五斤，算四百五十斤，三分钱一斤，一起十三块五。 叶怀安连忙记账，二舅在一旁说先赊账，回来再给钱，妇女脸色明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叶怀安也有些尴尬，上一世自己欠过几百上千万，这一世欠十几块钱，到有些尴尬。 好在叶怀安很快适应过来，连忙笑着朝妇女喊道。 “婶子，钱过几天就给您，您看趁着没下雨，有时间去山上再摘一点，说不定卖完以后，我们还得再来收点！” 妇女对这话嗤之以鼻，并没有多少兴趣，显然对二舅的销售能力没啥信心。 叶怀安也不多说，七八十斤的一袋脐橙，他弯腰背在肩上，感受肩上的重量，本来就营养不良的他，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但是很快便稳住。 这具身体只是营养不良，并不是虚，甚至他感觉肩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再过三十年，别说七八十斤，就是二十斤，手提着都酸。 两人来回几趟，把脐橙背到拖拉机上，小建科按照叶怀安的指示，还拖来十几个稻草堆，垫在拖拉机倒斗中防止挤压。 一番折腾后，终于全部搞定，二舅有些潮红的脸颊上，明显有些兴奋。 二舅的腿虽然有些瘸，但是并不算特别严重，左右各背一袋脐橙，也只是脸颊有些泛红，他这具身体基础还在。 搞定第一家后，接下来第二家的收购，二舅明显自然许多。 和第二家说明来意后，对方夫妻露出如刚刚妇女一般的灿烂笑容，双方很顺利完成交易。 接着便是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不到一个小时，一拖拉机，便满满当当装满了化肥袋子，算了一下，足有三千三百多斤，最后叶怀安担心安全，主动喊停收购，这才作罢！ 其实从第三家开始，已经不需要二舅去敲门了，大伙闻讯而来。 很快这个小山村便热闹起来，听到有傻子三分钱一斤收购脐橙，大伙几乎没有二话，麻利地拿着化肥袋去自家地窖扒拉脐橙去了。 其中叶怀安还看到站在人群中，那一脸阴沉，面无表情的大舅。 外婆听到消息，还站在村中冲着二舅骂了大半小时，大概就是败家子，只会便宜别人之类的话。 好些村民在一旁偷笑议论着，一旁二舅胀红着脸，一声不吭。 二舅尽管和大舅关系很差，但是老娘还得养，每年几百斤稻谷准时送过去，甚至逢年过节，还买过几身衣服鞋子过去孝敬。 叶怀安不想和老人多说，拉着二舅便回去了，外面天气这么冷，她还能骂一天不成？ 果然，半小时后，外面再无半点声音，二舅一声不吭，抽着烟打开房门，拿出雨布和叶怀安两人把拖拉机后斗盖上。 二舅又仔细检查了拖拉机，确定一切就绪后，这才沉着脸回屋了。 对于那些议论，叶怀安从来不想过多评论，上一世人情冷漠，他早已经尝够了，何况这点风言风语。 真正让人崩溃的是表面风光，背地里只能当孙子，那种耻辱和痛苦，才是最折磨人心的。 因为你每次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背后的红于黑，可你却无法开口。 这一世，自己只想清清白白，活出自己想要的精彩，何须他人评价？ 晚餐是二舅在忙活，叶怀安烧水简单洗了一个澡，坐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山峰发着呆。 此刻已是黄昏，村里各家各户都绕绕炊烟升起，还有妇女站在村中，嘴里喊着“格格”的喊声，招呼自家鸡赶快回笼。 偶尔还有几声不大不小的怒骂声，孩子们的哭喊声，烟雾娆娆，一副八十年代的田园农村画卷在叶怀安面前缓缓展开。 端在不远处的大智拿着一根黑色木炭，正在墙角画着什么，叶怀安站起身，轻轻站在大智背后，看着大智正在一块墙壁处，画着一个头像。 叶怀安斜着看去，到像一个女人头像，仔细看，还挺有神韵的，难道这是妈妈吗？ 叶怀安笑着拍了拍大智肩膀，随意问道。 “大智，你这是画的是谁呀？” 大智手上动作没停，依旧很专注，声音却是憨憨地回道。 “是艳青姐姐呀！” “艳青姐姐？” 叶怀安脑海中一时之间有点迷糊，过了足足三秒，他脑海中突然像是炸响似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姿丰润的身影。 沈艳清，艳青姐，曾经少年时的一个遗憾。 叶怀安上辈子真正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很多，不管是那种发生关系的，还是没发生过关系，真正能给他留下深刻回忆的，寥寥无几。 而这位沈艳清，绝对算得上是他曾经记忆深处最难忘的一位白莲花。 沈艳清是一位知青，一位命运多舛的女人，她的身世算不上多好，在城里的父母，在她下乡那几年双双去世。 后来下乡又遭遇到不公，被迫嫁给了村里一个大队会计，叶怀安还喊堂叔。 按照辈分，叶怀安还得喊她婶子，两家相隔几十米，可惜那位堂叔命薄，八三年去县城修水库，被放炮的哑炮炸死，留下沈艳清和一个四岁的女儿沈小朵。 沈艳清身高一米七六，在这个农村女性身高一米五左右的年代，沈艳清的身高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加上她身材丰润，面容天生白皙，那双大眼睛，如同年轻时候的谢大脚，完全不同于这个年代的农村女性。 从她成为寡妇的那一天，她那命运多舛的人生便已经注定。 这样一位女性，还是寡妇，在叶怀安的青春记忆里，这位艳青姐，几乎是荷尔蒙的代名词。 不止叶怀安，石头村的男性，没有人不对这位寡妇垂涎的，但是或许垂涎的太多，反而让她多了一层保护色。 村里哪个男的，敢对她有什么实际行动，都将遭到全村男人的围攻。 这里面自然包括叶天德，叶怀安好像还记得有一件事，有一次叶天德傍晚故意赖在沈艳清家里不走，后来被村里几个男人拉扯才不情不愿回去的。 当天晚上，叶家的窗户被人用石头砸了四次，那次经历也把叶天德吓得不敢再去招惹沈艳清。 但是对于一个美艳寡妇，村里那些男人明面上不敢去骚扰，暗地里，却做了不知道多少龌龊事。 如果说男人的骚扰，还算外伤，那她婆婆对她的恶意中伤，才是真正煎熬。 第八章:出发 堂叔一家原本四兄弟，兄弟几个一家大小都住在一栋五十年代建的土屋中，堂叔在世的时候还好，兄弟几人一人一间正屋。 但是堂叔一去世，沈艳清带着一个四岁的女儿被迫搬到了一个小茅房，夏天漏发，冬天漏雨，那种日子可想而知。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八十年代，她的婆婆几乎每天必定对着她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骂什么，污言秽语难以言喻。 这还不算最惨的，或许能支撑沈艳清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便是她的女儿沈朵儿。 但是86年，也就是去年，沈朵儿在七岁的时候，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刚开始病情还是挺轻微的，但是随着病情加重，沈朵儿双脚已经有轻微变形。 沈艳清的那些记忆，停留在叶怀安的十六岁，也就是明年。 因为明年沈朵儿病情加重，最终病死在一个雨夜里，也就是那天晚上，沈艳清带着沈朵儿走了，几天后，被人发现在二十多里外的清水河中。 沈艳清再后来的记忆，便彻底消失在叶怀安的脑海中了。 再深刻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而消退，别说已经过去三十多年的事了。 再一次听到沈艳清这个名字，叶怀安自然脑海中如炸雷一般，重新唤醒沉睡的记忆。 看着大智画的头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她，也渐渐重合。 沈艳清比自己大十二岁，今年应该是二十七岁，现在的叶怀安虽然还是少年身，但是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让他对这个女人，早已经没了当初那种满脑子荷尔蒙了。 他唯一剩下的便是唏嘘和纠结。 对于那个名义上的堂婶，叶怀安到没过多的男女之间的期待，而是想着要不要顺带救一下这个女人。 记忆中，大智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女人，或许不是男女那种喜欢，就是那种如同大姐姐似的依恋，因为村里，很少有人不歧视大智的，沈艳清算一个。 对于叶怀安来说，虽然沈艳清曾经给他留下很深刻的记忆，但是那更多的是一个青春少年时候的幻想。 而现在，他却以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在思考，这个女人要不要顺带也改变一下她的命运。 沈小朵之所以最后病死，其实无非就是两个字引起的。 “穷病！” 小儿麻痹症或许无法彻底治好，但是在有钱的情况下，把命保住的几率还是有的。 沈小朵那个女孩，留给他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女孩很懂事。 每天放学后，都提着篮子去割猪草，小小的身影，经常提着一个大篮子回家，大概也就记得那么多了。 大智画完最后一笔，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头朝还在愣神的叶怀安喊道。 “小五，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叶怀安这才回过神，看着神韵十足的头像，叶怀安不由多看了几眼，记忆中的那个模样越来越清晰了。 想到这里，叶怀安不由突然抬起头看上一脸憨厚傻笑的大智，自己这位大哥从来没上过一天学，也没学过画画，可他随意用木炭画出来的头像，竟然如此有神韵，难道这就是天才吗？ 想到天才这两个字，叶怀安不由笑出声，无奈摇了摇头，要是某一天大智能被人称为天才，或许会惊掉所有人下巴！ 正想着，厨房里，二舅端着一盘白菜走了出来，笑着朝这边喊道。 “吃饭了，大智，去洗手！” 大智木讷地扔下木炭，乖巧地去厨房洗手去了。 叶怀安笑了笑，也跟了过去。 现在想救人的事还早，等自己去市里先看看能不能把这些脐橙卖出高价，赚一笔钱，往后的事，往后再打算吧。 人一辈子中，遇到命运悲惨的人那么多，自己总不能见一个救一个，要是真想救人，干脆把自己捐给国家算了。 挥散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洗了洗手，便进屋吃饭去了。 这天叶怀安和大智在二舅家睡，没再回那个小竹屋，至于分家的事，待过年后再说。 昨夜没睡好，今夜叶怀安感觉倦意很快袭来，虽然床上的被褥有些味道，但是那沉重的棉被，让叶怀安重生以来，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还未亮，二舅就喊醒还在沉睡的叶怀安。 看着外面呼呼寒风，叶怀安此时感觉被窝中是如此温暖，可惜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爬起了床。 这趟市区之行，二舅和叶怀安两人一起去，大智和小建科在家。 如果一切顺利，来回大概三天时间。 叶怀安背着一个帆布包，里面是一个记账的笔记本，另外还有一把小钢刀，准备拿来当水果刀。 除外还准备了一杆称，水果袋子暂时没有，只能去市里买了。 两人简单吃了一碗挂面，二舅拿出手摇扳手，开始转动拖拉机，可能是天气冷，摇转了半分钟，拖拉机都没能发动，一旁叶怀安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千万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叶怀安哈出一口白气，眉间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二舅这个拖拉机在他印象中，两年后好像还在开，但是各种小毛病的确多如牛毛，好在二舅的修理技术很扎实，这点才是最让叶怀安安心的。 又过了一分钟，终于在一声哒哒的响声中，拖拉机机头位置突然冒出一股黑烟，终于发动了。 真不容易呀！ 叶怀安到想起自己当年九三年曾经跟一个老师傅学维修电器，主业便是维修bb机，因为单价高，可惜bb机没几年便淘汰了。 再后来跟一群收废品学了电路板炼金，也胡乱几把搞了大半年，最后还去了鹏城搞山寨手机批发，那时候山寨机毛病特多，返厂的手机太多，自己当年还兼任了一段时间的维修师傅。 “可以了，快坐上来！” 一旁二舅打断了叶怀安的思绪，喊着他上车。 叶怀安连忙清醒过来，抓住拖拉机扶手，坐到了二舅后面的铁皮箱上。 这种手扶拖拉机，驾驶位后面有一个长条铁皮箱，里面可以放一些维修工具，盖上盖子还可以坐人，不过坐在硬邦邦的铁板上，那滋味，一言难尽呀！ 二舅尽管一只脚有一点点瘸，但是不愧是开了十几年的拖拉机的老司机，很快便开动拖拉机朝前方弯弯曲曲的山路行驶过去。 此时天还未亮，拖拉机的大灯很昏暗，叶怀安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是二舅却开得很平稳，叶怀安一直揪着的心，过了许久，终于算是放下一些。 两人也没带手表，纯粹靠感觉，叶怀安估摸着现在已经就五点出头，隐隐约约能听到村里的公鸡打鸣。 拖拉机的声音，是真的大，坐在铁板箱上的叶怀安，很快便感觉屁股被震麻了。 而且抓在铁质扶手上，没带手套的他，冻得一只手又麻又痛，强忍着在坚持。 叶怀安不由苦笑一声，他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特别喜欢做拖拉机，感觉特威风，甚至还喜欢闻拖拉机那发出来的柴油味。 可现在这种滋味对他来说，如同是一种折磨，果然，时间能改变一切，包括兴趣和爱好！ 前几天下了点小雨，有些地段，拖拉机的在原地打滑，二舅面色如常，紧紧抓着两个拖拉机扶手，叶怀安连忙下车，打着手电，去附近找一些石头垫在轮子下面，这才终于冲出泥泞的地面。 又过了一段路，到了上坡路段，拖拉机缓缓朝上爬去，叶怀安的心都绷紧了，这种路段，在下雨天，是最折磨人的，一不小心，拖拉机便开始打滑下行，根本冲不上去。 好在二舅是老司机，他从边上草丛中一路朝上爬坡，终于缓缓上去了，车身也缓缓平稳下来，叶怀安这才长舒一口气。 一路上，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过了一个小时，也或许两个小时，天边终于出现一抹鱼露白，叶怀安被震得有些模糊的身体，终于振奋了一点，终于算是天亮了。 第九章: 春兰旅馆 看到远处天空出现一抹鱼露白，县城的轮廓也浮现出来，叶怀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县里到市里，一路上还有一百四十公里左右，唯一让叶怀安安心的便是，从县里到市区的路况不再是泥巴路，最差的也是砂石路，不用再担惊受怕轮胎打滑什么的了。 这种老式的手扶拖拉机最快速度也不超过三十公里每小时，在拉满货物的情况下，能平均每小时达到十五公里每小时就不错了。 这还是在水泥平整路上跑，这一路上还有可能遭遇到各种意外情况。 二舅说他有一次遇到下雨，拖拉机坏了三次，车上还拉着七八吨钢材，那一次在路上折腾了四天才回到家。 好在二舅跑过市里很多次，对于这次出行，心里也有数，今天天气还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在傍晚肯定能到。 进了县城，二舅停下拖拉机，又捣鼓了十几分钟，加了水，两人这才重新上路。 途径县城这一路，叶怀安看到那低矮的房屋，还有那狭窄的街道，脑海深处的记忆再一次和现实重合。 三十年后，当地的房价在五千左右，自己还跟人合伙在城东搞了一块地皮，搞了一个叫万世圣豪的地产公司。 想到这里，叶怀安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算了，过去的事，就不再多想。 在水泥路上，拖拉机的震动果然没先前那么大了，叶怀安深呼吸一口气，呼出一口白气，缓缓闭上眼，开始打起瞌睡来。 八九十年代跑长途，并不是一件多开心的事，先不说路况没后世那么好，对于司机来说，人身安全才是第一位。 二舅从出发开始，便说了三次，让他注意路边情况，如果看到有人拦车，或者有人堵路，要及时通知他。 这些其实不用二舅提醒，叶怀安心里明清，不过他并没有多紧张，上辈子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最后被判了一个无期。 比起打打杀杀的罪恶，更邪恶的东西，他都经历过。 八九十年代，车匪路霸多如牛毛，野蛮生长的时代，人命如草芥，那些闯南走北讨生活的人，善良之辈可生存不下去。 不过好在今天天气不错，一路上来回跑的车辆不少，也没遇到啥情况，在昏昏欲睡中，二舅给拖拉机加了一次柴油，终于算是到了中午。 中午途径一个乡镇，两人随便买了几个大馒头在车上解决，叶怀安顺带在一个杂货部买了几把袋子，准备到时拿来卖脐橙用。 这一路，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到了下午五点不到，便已经到了市郊区，一路上，农田和附近的工厂清晰可见。 叶怀安此刻只感觉全身酸痛无比，坐了一整天拖拉机，他只感觉浑身不自主，如同遭受一天酷刑似的。 这个时节，傍晚六点多便已经天黑了，今天肯定是做不了生意了。 二舅来过市里很多次，轻车熟路把拖拉机开到一个城乡结合部，七转八拐，终于在村里面一栋民房院落前停下。 叶怀安跳下车，感觉脚有些麻，连忙抖动了几下，抬起头一看，便看到民房前有一张半新不旧的招牌，上面写着“春兰旅馆”。 招牌下面还写着住宿，提供早中晚餐的字样。 这院落外面面积很大，也没啥车辆停的，盖着雨布的拖拉机停在院边上，也不起眼！ 听到拖拉机的声音，院里走出来一个三四十左右的妇女，这女人一米五左右，身材很是玲珑，长相却极不错，有点像后世的周迅，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似的。 二舅正好停好拖拉机，见到妇女，连忙用家乡话喊了一声“春兰”！ 那个叫春兰的妇女看到是二舅，眉开眼笑，声音如翠鸟似的，甜腻腻的，连忙招呼起来。 “立军来了呀，这都大半年没看到你来了呢，还以为你去哪发财了呢，来来，先进屋，都饿了吧，我给你爷俩下碗面去！” 二舅很自来熟地带着叶怀安进了院子，朝着叶怀安喊道。 “你喊春兰姨，她也是我们那的人，刚好嫁在这边，还是我小学同学！” 二舅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简单介绍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 叶怀安连忙喊了一声春兰姨，看到这个女人，不由多看了这个女人几眼。 以叶怀安前世那么多年的经验一看便知道，这女人不简单。 到不是说这女人像坏人，而是一个风情万种，说话甜腻腻的，还是八九十年便开始开小旅馆的女人，能简单吗？ 不过，肖春兰算是二舅的熟人，叶怀安也不想多打听，跟着二舅便进了屋。 前些年，二舅来市里办事，便就在肖春兰家借宿吃饭，到了八十年代初，肖春兰夫妇村里开始有些发展，建了一些工厂，外来人口也多了些，借着这股东风，便开了这家小旅馆。 因为是自家的院子，这地有些偏僻，不在主路上，生意自然没大街上那样的生意，平时都是肖春兰在打理，他丈夫在附近工厂旁开了一个修自行车的铺子，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算是多了一份收入。 在七八十年代，农村的女孩子一般嫁人也是方圆十里八乡的，很少嫁三百里外的地方。 能在外地碰到一个老乡也是一件高兴的事，老乡见老乡，量眼泪汪汪，便是这个年代。 只有到了九十年代后，外出打工的人多了，人一多，很多人思想便起了变化，有些人专门对老乡下手。 这也就有了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刀的谚语。 二舅早有准备，从后车斗中，拿出一袋早已经准备好的脐橙，二三十斤的模样，他笑着把脐橙提进屋，一番客套后，肖春兰笑着接过脐橙，脸上也明显有些惊喜。 的确，虽然说只三百来里的路程，在这个八十年代，一般几年不回娘家也很正常，外嫁的女，泼出去的水，可不是一句玩笑话，何况肖春兰本身还有特殊原因，已经快十年未曾回娘家了。 能在市里吃到家乡的味道，肖春兰的确挺高兴的，连忙招呼两人坐下，她一边去厨房开火做饭，一边笑着询问二舅这次来市里的目的。 得知二舅两人是来市里卖脐橙的，肖春兰连连夸赞二舅的脑壳灵活。 肖春兰是从农村出去的，自然知道家乡的脐橙不值钱，但是从家乡拉橘子到市里来卖，她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 能吃到家乡的脐橙，固然高兴，但是在肖春兰的思想中，也没想过这脐橙能卖多少钱。 叶怀安看着二舅和这肖春兰聊得挺开心的，什么话都往外说，顿时心里有了主意，等明天一定要和二舅说说这事。 要是早知道二舅会借宿在老乡这里，他宁愿让二舅去其他旅馆休息。 有一句话叫财不外露，特别自己卖脐橙这种生意，叶怀安有信心在这上面赚到钱。 靠着信息不通，或许接下来的两三年里，二舅能赚到这独门快钱，不敢说赚太多，一年靠着过年那两月倒卖，赚一两万块是轻轻松松。 可这事一旦被太多人知道，说不定这生意明年就没法做了。 要是知道的人多，收购价一涨，卖的人一多，零售价也不得不降低，到时利润空间自然就少了。 何况人多竞争也大，利润还小，累死累活没啥意思。 看到二舅和肖春兰聊得嘴都笑咧开了，叶怀安估计自己要是不打招呼，二舅明天把底都交待得明明白白。 很快肖春兰便端着两碗面条上来了，看到热气腾腾的面条，叶怀安也饿了，端起面碗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最后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感觉肚子里暖暖的，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面碗。 住宿吃饭结账这事，叶怀安也没管，二舅好像也没给钱的打算，或许是走的时候再给。 从进店到吃碗面，叶怀安都没看到再有其他客人下楼吃饭，肖春兰笑盈盈和二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叶怀安只感觉这肖春兰看到二舅的到来有些开心过头了，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 二舅对这个女人也没啥防备，两人聊得特起劲，正想着，突然，店外传来一直喇叭声，听到喇叭声，肖春兰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第十章: 一元三斤 过了好一会儿，肖春兰才重新回到院里，不过此时她脸上看不到半点笑容，她推着一个自制的轮椅进了院子。 叶怀安回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便看到轮椅上一个头发乱糟糟，全身油污的男人。 看男人模样，分不清年龄，但是至少比肖春兰大了不少，整个下半身像是截肢似的，双腿从大腿根部直接没了。 看到这一幕，叶怀安眼睛都直了，这啥情况？ 二舅对这一幕到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还站起身和轮椅的男人打了一个招呼。 轮椅上的男人挤出一个笑容，也没说话，算是回应了，随即肖春兰便推着轮椅进了里屋。 叶怀安也不敢多问，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二舅独自出去把拖拉机车上的雨布给扎实了，这才重新回到院里。 吃完饭，洗了手脚，此刻已经天黑，肖春兰便给两人安排了房间住宿，舅甥住一个房间，一个大单间。 从进店到睡觉，叶怀安都没看到有其他客人出入，或许是快过年的原因，也或许是这个住宿店本来就生意惨淡。 待肖春兰离开后，叶怀安才找到机会，找二舅询问一下这肖春兰到底啥情况？ 二舅叹了一口气，也没多想，随即便把肖春兰的经历说了出来。 肖春兰家里四个姐姐，两个弟弟，加上她一起七姐弟，对于五六十年代的农村来说，家里七八个兄弟姐妹其实很正常，但是家里的困难也是可想而知的。 在肖春兰的人生记忆中，人生前二十年里，几乎没吃饱过一顿饭，为了吃饱饭，她愿意放弃所有。 肖春兰只读过两个学期的书，便辍学了，和二舅曾经同期过，所以也的确可以算是小学同学了。 当时她家里准备把她嫁给隔壁村一个年轻人，但是特殊原因，这事没成，再后来便经过一个知青介绍，在七十年代初，她嫁到了离家三百多里的市郊区。 虽然对方双腿残疾，年龄还比她大十五岁，但是为了吃饱饭，为了城市户口，肖春兰义无反顾嫁了。 这就是肖春兰的人生经历，说不上复杂，当年肖春兰拉着板车，把残疾的丈夫拉回老家看望父母，被父母当着全村人的面掀了两耳光，那两耳光，也让肖春兰十年未曾回老家了。 虽然没回过老家，但是肖春兰和家里的亲戚也一直有联系，包括她的姐弟，毕竟有一个城里亲戚，在这个年代，还算光荣。 听到肖春兰的故事，叶怀安心绪难平，这个故事他前世肯定听说过，但是却一点记忆也没，或许前世他从未见过肖春兰，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聊完肖春兰的事，叶怀安便把话题引到财不外露上面了。 他把自己担心的事一一和二舅讲了。 叶怀安担心二舅听不明白，把里里外外的道理都讲了一遍，二舅听完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倒到床上，呼噜声很快便响起。 叶怀安也不知道二舅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反正也不管了，坐了一天的拖拉机，全身酸痛，疲惫不堪，倒在床上，也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叶怀安便被二舅喊醒，看着外面不一样的风景，叶怀安这才想起自己在何处，连忙麻利爬起身。 今天可是见真章的时候，能不能赚钱回家，就看今天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刚下楼，便看到一楼已经亮起了灯，肖春兰在厨房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打招呼道。 “都起来了呀，知道你们爷俩要早起，我煮了粥，蒸了点包子，你们洗漱一下，马上就可以吃了！” 看到肖春兰笑盈盈，风情万种的模样，叶怀安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二舅，果然看到二舅脸上一抹苦涩闪过，不由心里也是无奈叹息。 后来，叶怀安才知道，当年肖春兰父母想把她嫁给隔壁村的那个男人，便是二舅李立军。 真狗血，叶怀安默默吃着包子，看着肖春兰在忙前忙后，不由内心叹息一声。 肖春兰这种行为，倒像绿茶婊，但是看二舅这样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说啥！ 只是不知道她老公咋想的。 离开肖春兰家后，二舅驾驶拖拉机，两人一路到了市区西郊一个菜市场。 之所以去市场，自然是城里人，早上大多都得去菜市场买菜，特别今天应该是农历腊月二十三了，不管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大多都开始买年货了，而菜市场的鸡鸭鱼肉，是过年必不可少的。 八十年代中后期虽然还有投机倒把那种玩意，但是对销售农村副食品之类的，几乎没人管，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镇上，做小生意的密密麻麻。 这个年头做生意，大家都是闷声发大财，只要别玩太大，几乎没人管你。 但是如果你倒卖的是国家紧俏物资，那就另当别论了，当然，这个年代，靠关系批卖条子，早已经成了潜规则，无非就看关系到不到位罢了。 到了九十年代以后，私人经济有了法律的保障后，那才是真正神仙打架，是人是鬼都想去秀一把。 拉着脐橙来市里卖，其实也没啥技术含量，叶怀安也没打算搞什么特殊营销，拖拉机哒哒开了二十分钟，终于在一个菜市场面前停下。 此时天刚刚亮，买菜的市民还不多，但是菜市场周围来卖菜的农民，已经把最靠近菜市场的位置全部占了。 叶怀安朝附近看了一眼，干脆直接让二舅开着拖拉机去离菜市场一百多米的一个路口。 这里离菜市场有点距离，周围也没人卖菜，二舅有些不解，不过叶怀安却笑着解释道。 “等下要是买的人太多，造成拥挤，人家菜市场肯定会赶人，还不如我们到这边占一个位置！” 二舅顿时无语地白了叶怀安一眼，这还没开张，就想着那些美事了。 不过二舅也没做过生意，本来对这次贩卖脐橙还有些忐忑，被叶怀安一顿忽悠，也按照他的要求，把拖拉机开到了这个宽敞的路况。 叶怀安也不着急，此时买菜的人还不多，完全可以先准备！ 停好拖拉机后，二舅麻利地把雨布掀开，露出堆满车斗的化肥袋，鼓鼓嚷嚷的，从外面看，也看不清里面到底是啥。 二舅掀开雨布后，便一脸茫然地站在车前，接下来该干吗，他完全不知道，有些手脚无措。 叶怀安无奈笑了笑，二舅这些年开着拖拉机来回折腾，也算见识广了，可面对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那种乡下人的自卑心里，根本掩饰不了。 叶怀安也没打趣，开始指挥二舅干活。 先是从车上搬下六袋脐橙，让车斗空出一个位置，随即倒出几袋脐橙放车斗里，特意堆成椭圆形，那黄橙橙的脐橙堆得高高的，老远便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后，叶怀安便拿出准备好的旧纸箱，上面用黑色毛笔清楚写着几个大字！ “华夏最甜的脐橙，一元三斤，不甜不要钱！” 这还是今天早上在肖春兰家借的毛笔，当时他脑海中突然想到这一出，才决定搞出这样一个招牌。 这个年代又没有广告法，自己写华夏最甜的脐橙，纯粹就是为了吸引人。 至于一元三斤这个价格，算不算贵？ 实际上还真算不上，整个八十年代，全国上下，还没有真正专门卖水果的市场，至于水果价格，也从来没一个准数，有几分钱一斤自家种的橘子枣子，也有十几块钱一斤的热带水果荔枝。 因为在这个年代，保存条件不足，水果这玩意比一般的蔬菜都贵，至于反季水果，在这个年代，还是一个稀奇玩意。 很多内陆农村的老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香蕉之类的热带水果，更加不要说吃过了，一般都是当季水果，当地生产啥水果便吃啥水果。 至于城里人，水果这玩意其实算得上是紧缺商品了，他们一年到头吃到的水果，也就那几样。 他们绝大部分水果消费，都是附近的农村有些村民挑着扁担，卖些当季自家种的瓜果。 至于价格，这个也没个定数，大多一两毛，也有当季的时候，随便几分钱一斤也卖，甚至还有不要钱，直接要求换粮食的，至于一些稀罕水果，在这个时代是真的贵。 苹果这种耐保存的水果，全国最常见的水果，在这个时代，都能卖到一块二一斤。 所以说一元三斤脐橙，在这个快过年的腊月二十三，是真心不贵！ 最关键一点，在快过年的这几天，谁吃饱了没事做，开着拖拉机来菜市场卖水果？ 这纯粹独一家的独门生意呀，要不显眼都不行！ 第十一章: 冲动消费 叶怀安信心十足，趁着现在还没客户上门，连忙拿出塑料袋，开始让二舅忙活起来。 他让二舅每个袋子都装三斤左右的脐橙，全部先称好放到一边。 二舅有些不解，这都还没人过来问，就开始装袋了？ 尽管张立军有些懵逼，搞不清外甥到底想干嘛，但是在叶怀安的催促下，也只能照做。 两人一个装袋，一个过称，忙活了一阵，很快便搞定二三十袋三斤装的脐橙，堆在一旁很是显眼。 不过眼看菜市场陆陆续续开始有市民进去买菜了，自己这边还没人来询问，张立军手上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心里越发没啥底气了。 他时不时看上还在认真装袋的叶怀安，见又装了几袋，他终于忍不住了，这才有些忐忑地问道。 “怀安，我看要不我们便宜点卖吧！这一元三斤，会不会太贵了？” 叶怀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二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安心过称好了，吆喝的事，我来办，现在还早，我们先多装点，等下肯定忙不过来！” 张立军被叶怀安这信心满满的话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眼神不自主在周围路过的行人身上扫视。 两人又装了七八袋，此时天色彻底亮了起来，周围的人流量也多了起来，路过拖拉机旁的市民，偶尔也有眼神朝这边看来。 不过或许很多人，都赶着早点去菜市场挑选新鲜的食材，还真没人停下来问问。 叶怀安也不急，继续不急不慢地装着袋，眼看旁边都装了近五十袋了，终于从菜市场里走出一个大妈。 大妈一看就是精明人，典型的城市老太太打扮，青衣黑裤，提着一个菜篮子，菜篮子看上去挺沉，最上面还看到一整只杀好的公鸡。 大妈靠近拖拉机，左瞧瞧，右看看，一副看稀奇地的模样。 叶怀安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装好的袋子，见也差不多了，这才拍了拍手，觉得也差不多可以做生意了。 他从肩上的挎包中掏出一把水果刀，很自来熟地拿起一个脐橙，朝还在打量的大妈喊道。 “阿姨，这脐橙又大又圆，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一个枝上结的果，都是一样的圆，来来，这看一看，不如尝一尝， 您老免费品尝一下，不甜不要钱，我们这石头山的脐橙，不是我吹，千山万水，就属我们这石头山的脐橙顶呱呱，那花果山孙悟空，要是能吃上我们这一口脐橙，那五指山都压不住它！” 叶怀安一口气不间断，叽叽歪歪说了一大推，张立军都听傻了，还能这样吹？ 这自卖自夸的话，到吸引了好些路过行人，本来还在瞧稀奇的大妈，当听到能免费品尝后，脸上的皱纹都笑舒展了，接过叶怀安切下一块脐橙，连菜篮都没放下，直接就往嘴里塞。 这大冷天，这一口下去，如同吃冰糖似的，甜得大妈心跳都慢了几分，她扎巴了一下嘴，还有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夸赞道。 “小伙子，味道还行呢，来，我再尝尝，这味道还可以！” 大妈说着，便还想继续讨要。 叶怀安笑呵呵又切了一小块给她，随即便大步朝旁边另外两个停下脚步的行人走去，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嘴上功夫也没歇着，连忙切下几块，一边吆喝着免费品尝，一边朝行人递过去。 其实做这种街头生意，无非就是一个热闹，只要热闹劲上来了，接下来能不能卖出去，纯粹看你嘴皮功夫了。 叶怀安这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底层那些道道，他早摸得一清二楚。 做小生意，特别水果生意，几乎很少有人能拒绝免费品尝，何况还是这个物资不那么丰富的八十年代。 一个橘子，被叶怀安三两下，分成五六份给送了出去，就这短短一分钟多的时间，周围便有七八个行人停下脚步。 “要买要尝，赶紧赶快，好机会不要错过，机会不是天天有，来自石头山上的甜脐橙，甜到您心坎的味道，阿姨，来尝一尝！免费品尝！” 这自然还是他嘴里不断的吆喝声，再加上免费品尝的无穷魔力。 叶怀安嘴里也没停，手上动作依旧麻利地再一次拿起一个脐橙，继续开展免费品尝活动。 这第二个脐橙还没送完，便已经有行人上前到了拖拉机旁，开始挑选起来了。 大妈尝了两份，终于也下定决心，第二位加入挑选，不过看着大妈手脚麻利地挑选那些大个的，叶怀安连忙喊道。 “阿姨，一元三斤是这些打包好的，不能挑的，要是单独挑选，得五毛一斤哦！” 叶怀安这话一出，大妈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常，嘴里却是嚷嚷道。 “你这小伙子说啥呢，这一元三斤的招牌写得好好的，我挑几个好的怎么了，我还帮你开张呢，你这还得感激我才是！” 大妈说着，便又往袋子里扒拉几个大的，一转眼，便已经装了半袋子。 叶怀安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浮现，但是很快脸上便露出一副苦笑地表情，嘴里还不忘朝大妈诉苦道。 “阿姨，我这一大车子，从农民手里收来就两毛八了，我卖三毛三，就赚这五分钱一斤，除了油钱，我真赚不了啥，哎，算了，算了，这头一回做生意，也不懂行情，早点卖掉早点回家过年，阿姨，要是觉得我家脐橙甜，您帮忙多喊一些邻居亲朋过来买呀！” 大妈听到叶怀安这话，顿时感觉成就满满，脸上还浮现一抹占到便宜的潮红，连忙答应下来，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专挑大个的捡。 周围其他行人听到叶怀安这话，二话没说，也开始拿起袋子便加入挑拣大军中。 一旁张立军都看傻了！ 这生意还能这样做？ 这不是骗人吗？ 为啥这些人被骗了，还这么高兴？ 张立军还在怀疑人生，大妈已经挑选好了满满一袋子，喊着要过称，叶怀安连忙喊醒还在怀疑人生的二舅。 张立军连忙拿出称，开始给大妈称起来，大妈双眼如焗，盯着称上的刻度，直到秤砣高高跳起，大妈才心满意足收回目光。 二舅喊了一声。 “十二斤三两，四快一毛钱！” 大妈没想到这一袋有十二斤多，要四快一毛钱，眼神明显犹豫了一下，这冲动消费显然超出了大妈的心理值。 但是旁边叶怀安却早已经看到了一幕，在大妈眼神犹豫的刹那，连忙喊道。 “阿姨，四块一毛钱，收您四块算了，我们这脐橙，您在其他地方可买不到，这大过年的，孩子们也没啥水果吃，这么甜的水果，吃到这回，下回可难吃到了！” 大妈一听叶怀安的话，犹豫的眼神终于坚决起来，一狠心便从用布包着的钱袋里，一张一张掏出了四块钱。 叶怀安满脸笑容地接过大妈递过来的四块钱，顺带从旁边捡起两个个头小点的脐橙，当着大妈的面塞进她的袋子里。 大妈看到这一幕，这才终于露出满意地笑容，提着菜篮，和满满一袋脐橙，有些吃力地离开了菜市场！ 看着大妈吃力的背影，叶怀安终于第一次露出真正发出内心的开心笑容！ 正想着，二舅的声音又想起来了。 “八斤半，一起两块八毛！” 第十二章: 大包圆（求支持！） 八十年代做生意真没那么难，特别还是这种独门小生意。 何况叶怀安这脐橙，是真的甜，也是真的好吃，只要品尝过的行人，几乎十个里面有九个会来挑选一些。 最关键一点还是，这热闹劲已经上来了，人挤人，华夏人都爱凑热闹，看到那不要钱似的抢购，让众人产生一种再不抢就没了的焦虑感。 几乎接下来的生意，不用叶怀安吆喝了，随着菜市场的人流开始增多，加上免费品尝的魅力，拖拉机旁，始终围满了顾客。 这人气已经上来了，叶怀安也终于不再之前吆喝了，也没之前那般客气了，要想挑选大个的，必须五毛钱一斤，要不就买那些装好袋的三斤装。 当然，如果你买得多，也可以随便扒拉，随着人流越来越多，这个平常没啥人气的路口，还真被挤了满满里外三层的人流。 华夏人爱看热闹，是天性，何况这种热闹，张立军此刻忙得满头大汗，脸上潮红一片，不能思考，双手好几次激动地拿不稳秤砣。 叶怀安笑呵呵看着这一幕，手上动作麻利，收钱找钱，还顺带给顾客装袋。 正忙活着，人群中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人突然走上前，很自来熟地从拖拉机里拿起一个脐橙，扒拉一下便掰开两半，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叶怀安正收着钱，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来了一个找事的，不过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人，他顿时眼神半眯，这中年人到有点像是同行！ 果然，中年人吃了一口脐橙，眼神顿时一亮，三两口便吃下一整个脐橙，他挤进人群，走到张立军身前，有些豪爽地开口喝道。 “老板，你们这脐橙哪里的货呀，这味道可以呀！” 二舅此刻正在给人过称，听到中年人的问题，下意识便想开口。 早已经注意到这一幕的叶怀安，连忙清了清嗓子打断二舅的话，随即带着笑容朝中年人说道。 “老板，这我们石头山上独有的脐橙品种，味道还行吧，要不来点？” 张立军此刻也察觉到什么，连忙看了一眼中年人，又看了一眼叶怀安，想起之前外甥嘱咐他的话，这才连忙低着头不再说话，继续过称。 中年人见突然冒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顿时有些异样，看样子，这小孩还是主事人？ 这到让中年人更加好奇了，不过叶怀安这说的石头山上的脐橙，鬼知道是那个地方，中年人见状，点了点头说道。 “这脐橙不错，这样，小兄弟，你拖拉机上还有多少货，我全部要了，你帮我拉到我仓库，你卖一块钱三斤，我也不多还你价，就按三毛钱一斤买怎么样？” 中年人的话让叶怀安一愣，就连张立军也吃了一惊，连忙朝这边看来。 叶怀安抬起头多看了这中年人一眼，迟疑了两秒钟，最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随即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那把这些散的卖掉，剩下拖拉机上的，全给你，怎么样？” 中年人看着地上堆着的十几个三斤装的袋子，点了点头，随即便站在一边，等待起来。 周围的顾客听到有人要包圆这车脐橙，顿时有些不满起来，但是老板已经决定不卖了，众人也没办法，只能拼命开始抢货，短短几分钟，地上的散货全卖了。 就刚刚一个多小时，卖了最少六七百斤，拖拉机里，还有最少两千五百斤左右，要是能直接三毛一斤卖了，叶怀安当然愿意赶紧清掉。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这几分钱的差价，而是时间。 石头山的脐橙能卖爆，的确也在叶怀安意料之中，但是今天这火爆程度，也的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原本预计要花一两天时间卖掉，争取腊月二十五回去，二十七号再来一趟，争取大年三十之前卖完回去过年。 但是这生意实在太火了，这到让他心里盘算起来了，要是能早点卖完回去，趁着过年前，再来回折腾两趟，每一趟拉三四千斤，每一趟利润接近千元，这种钱不多赚一些，实在对不起这么好的生意！ 现在有大客户包圆，叶怀安巴不得这种好事，所以他几乎没啥思考，便答应下来了，至于对方到底是不是二道贩子，这和叶怀安无关了！ 叶怀安卖完零散的脐橙，一边招呼二舅开始收拾。 一旁一个大叔买了三斤，还有些不满足，见叶怀安不愿再卖，顿时嚷嚷让叶怀安还卖一些给他。 叶怀安也不想理会，搬起一化肥袋脐橙放到车上，一边回应道。 “大叔，车上的货，人家全要了，我们还赶时间回家过年，要是你真要，直接一麻袋买！” 叶怀安的话，让对面大叔神情一怔，那大叔看着已经快上车的几人，咬了咬牙，直接上前喝道。 “一袋就一袋，来给我来一袋！” 说完，便自己从车上搬下一化肥袋，叶怀安咧嘴一笑，连忙招呼二舅过称，八十一斤，算八十斤，价格还得一元三斤卖。 做完这最后一单生意后，叶怀安连忙招呼二舅收拾。 中年人也上了拖拉机，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开着拖拉机，便挤出了人群，留下一地狼藉，还有久聚不散的人群。 叶怀安三人刚走，一个大妈便领着四五个大妈出现，那个大妈正是第一位顾客，那个足足买了十二斤脐橙的大妈。 大妈看到早已经消失不见的拖拉机，顿时大急，连忙询问旁边的人才知道，刚刚一拖拉机脐橙被人包圆了，人家老板收摊直接走人了。 大妈顿时露出懊悔的神情，连忙朝跟她一起来的几个大妈说道。 “哎呦，实在太可惜了，那脐橙我就说好吃嘛，没想卖这么好，早知道刚刚早点过来买了！” 其他几个大妈也是露出一脸懊悔神情，既然老板走了，那只能作罢。 几人正想离开，突然人群中，一个大叔艰难地背着满满一袋化肥装的脐橙，正准备离开，大妈看到那鼓鼓嚷嚷的化肥袋，眼神一亮，连忙拉着几个大妈凑上前去……！ 这一幕，叶怀安早已经不知道了，他跟着二舅，按照中年人的指示，一路把拖拉机开进南一环，直到到了一个工厂旁，中年人才喊到了。 叶怀安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工厂，顿时眼神一亮，上面招牌清楚写着，恒市第二电视机厂！ 这个厂，叶怀安知道，整个八九十年代，这个厂非常有名，生产的电视机，在好几个省有销售，供不应求那种。 中年人看到叶怀安的眼神，也露出自豪的神情，八十年代的电视机厂，这可是妥妥的高福利企业。 到了这个时候，叶怀安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看错这中年人身份了。 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同行，但是现在才知道，这中年人应该是恒市第二电视机厂的采购干部。 果然，中年人跳下拖拉机，这才正式介绍自己。 李晓明，恒市第二电视机厂食堂采购副主任，专门负责恒市第二电视机厂一千七百多员工的食材采购。 这可是妥妥的大肥差，得知中年人的身份后，叶怀安脑壳快速转动，觉得这个人能结交一下。 这个人的出现，到让他想到一个销售的好办法。 恒市两百多万人的常住人口，周围大大小小有几百个工厂和企业，要是自己能打通几个工厂采购的关系，完全可以做一笔长期生意！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来，叶怀安便打消了，脐橙生意的确可以做，但是要做工厂生意，也得明年十一二月做了，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了。 现在马上过年了，很多工厂都开始放假了，人家工厂该发的福利，基本已经发了，不可能在添加。 如果有可能，明年提前来干一票，到挺有钱途的！ 想通如此后，叶怀安也不再纠结，重新坐上拖拉机，在李晓明的指引下，拖拉机开进电视机厂。 （下周开始上推荐了，就如同开始上考场了，希望各位给点支持，感谢！现在收藏的，基本都是上本书老读者，这种年代文，很难出爆款，传统年代文也越来越不吃香了，希望这本书能走下去。） 第十三章: 回扣 八十年代的电视机厂，几乎是人人都羡慕的好地方，工厂生产的黑白电视机，在如今这个年代，是真的供不应求。 别说电视机，在叶家沟村，如今连电都没通，到了两年后的九零年，石头村才正式通上电。 石头村真正有电视机的年代，大概到了九二年，不过那时候，电视机厂也渐渐开始进入下坡路。 到了二十一世纪，生产黑白电视机的企业，基本已经开始倒闭，国内电视机行业，也渐渐被几个巨头企业垄断。 八九十年代，对于国内企业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个黄金年代，因为此时的国内，几乎还没有全国性的垄断企业。 各种地方上的企业，都能靠着特殊时代生产的商品，吃到最后一波红利。 就拿如今的恒市第二电视机厂了，这家一千七百多人的工厂，每年靠着生产黑白电视机，工资和福利都是恒市数一数二的。 二舅开着拖拉机进入工厂，神情明显拘谨许多，对于他们这些农民来说，这里面的每个人，身份都是工人，都是吃国家粮的工人阶级，这种阶级上的压迫，让二舅都有些不自然。 不过对于叶怀安来说，也不过只是眼前一亮罢了，心中毫无波动。 李晓明指挥二舅把拖拉机开到食堂，最后在一个仓库前停下，不用李晓明招呼，食堂里的几个年轻小伙便热情地来开始帮忙卸货。 李晓明打开一个化肥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脐橙，三两下掰开，一口咬下一大半，一边吃，还一边摇头晃脑点头评价道。 “小师傅，你们这脐橙味道的确一绝，留个联系方式，明年我早点联系你们，我们采购一批来当员工福利！” 别看着拖拉机里还有两千五百来斤脐橙，但是这些脐橙，李晓明可不打算拿来发员工福利。 他准备把这些脐橙拿来做领导福利，等过年的时候，每个领导分过二三十斤，剩下的送些给上面领导，这分一分，也就不剩了。 李晓明这话，叶怀安也是眼珠一转，觉得这里面有戏，连忙憨厚地笑了笑，连忙笑着回应道。 “领导，我们那边连电都没通，也没电话，这样，您留一个电话，下次我们去镇上给你打电话，对了，领导，我们准备明天回去还拉一车过来，您这边够不够，要是不够，我们明天直接拉你这边来！” 一听还能拉一车过来，李晓明心念一转，感受嘴里淡淡地香甜，他连忙开口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下，先过称，我拿几个脐橙给领导尝尝，要是领导同意，我们今年年货就加一些福利分给员工！” 听到这话，叶怀安眼神一喜，连忙麻利地从拖拉机中拿出一个塑料袋，连忙从化肥袋中，抓了十来个脐橙，说着便递给李晓明。 李晓明看着很懂事的年轻人，顿时露出欣赏的目光，提着袋子，转身朝厂办楼去了。 叶怀安看着李晓明的背影，心里也是有些欣喜，他没想到这里面还真有戏，要是能把这事办成，说不定今年还能多赚一笔。 要是能接下这一千七百人的工厂过年福利订单，每人按五斤算，也得有八千多斤，这一笔最少能赚两千。 想着，叶怀安也连忙安排二舅过称，让食堂一个小伙子记录重量，待称完后一算，还有两千四百六十斤。 要是按三毛钱一斤算，这一笔也有七百三十八元，这点钱对于电视机厂来说，不过就两台电视机的事。 的确，不管是两千多斤，还是八千多斤，这点水果福利，对于恒市第二电视机厂，的确算是小钱。 要不是这脐橙味道的确不错，不然这事，作为食堂副主任的李晓明，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果然，叶怀安这边刚忙活完不久，李晓明便空着手，笑盈盈朝这边走来。 李晓明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支，又递了一支给张立军，或许是见叶怀安年龄太小，也没递烟，抽了一口烟，他这才很随意说道。 “小师傅，都过称了吧？” 叶怀安一边打量李晓明的神情，一边连忙回道。 “领导，都称好了，一起两千四百六十斤，七百三十八元，算七百三十元好了！” 李晓明很随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跟着的几个食堂小伙子，随即朝几人说道。 “你们把这脐橙，都搬到食堂小仓库去！” 几个年轻人听完，连忙答应一声，一人背着一袋走了。 看到这一幕，叶怀安眼神一转，顿时察觉到这李晓明想打什么注意了。 果然，李晓明见几人走后，这才抽了一口烟，语气很是得意地说道。 “小师傅，我刚刚和领导请示了，你这脐橙的确味道不错，我们领导也说了，准备采购一批拿来做员工过年福利，要是你们有货，我们工厂大概还要一万斤！” 叶怀安一听一万斤，眼前一亮，但是看到李晓明有些贪婪地眼神，叶怀安也不再搭话，先看看对方胃口有多大先，似笑非笑看上李晓明。 李晓明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看得顿时有些恼怒，采购一万斤的脐橙，如果按照三毛钱一斤，也有三千块钱了，李晓明虽然是食堂采购主任，但是毕竟是副的，这里面的油水，他自然想捞一捞。 叶怀安从李晓明从厂办楼出来时候的神情，便已经猜出这人的想法了。 前世混了那么多年，这里面的道道，早就明清了，这还是八十年代，这些人，还算有点底线，待以后，某些人才是真正毫无底线。 叶怀安见对方神情变化，大概猜到对方胃口并不大了。 不由笑了笑，随即凑到李晓明身边，凑到他耳边说道。 “领导，这样，我等下给工厂财务报价五毛钱一斤，你就说，你还了价，给我们四毛，等工厂结了款，我只拿三毛，怎么样？” 叶怀安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身高却有一米七五，和一起七左右的李晓明站在一起，叶怀安还高半个头，他凑到耳边的话，让李晓明眼前一亮。 李晓明这才认真打量起叶怀安这个小伙子，从第一眼看去，这个小伙子虽然身高发育不错，但是外表一眼便能看出年龄不大。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完全没有其他年轻人的飘忽，反正一种成年人似的沉着，这让李晓明不由暗暗称奇。 叶怀安也很坦然和李晓明对视三秒，三秒过后，李晓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随即认真地冲叶怀安点了点头，算是初步同意叶怀安的提议。 看着李晓明同意，叶怀安也内心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后世玩烂的招数，在这个八十年代，对于李晓明这种食堂鼹鼠来说，却是像是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在以往，他们这种鼹鼠，无非就是采购后，从食堂偷拿一些出去贩卖，一些食堂采购的好酒好菜，往自家拿。 李晓明虽然是负责采购的，但是他只负责采购数量和质量，至于付款，都是工厂财务会计对接，实际上，在以往，他能捞到的油水，也不过是从食堂里面搞点外快罢了。 而现在叶怀安这种新式方法，不但安全，而且里面能变通的门道实在太多了。 一毛钱的差价，一万斤便是一千块，想想就有些激动！ 其实李晓明之前是打算让叶怀安在一万斤采购单外面，最少另外得给他送三五百斤脐橙，到时自己再拿着这三五百斤脐橙卖给街坊邻居，也能赚百八十快。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考虑得比他还周全，而且一旦能办成，这利润足有一千元。 这招满天过海，高，是真的高，这单买卖必须办了！ 看到李晓明那激动嘴角都在抽动，叶怀安不由露出一抹自嘲，要是这位李主任知道三十年后，有人花二十万只为了买一个马桶盖，会不会气得大骂某些人不知廉耻！ 第十四章 一万斤 叶怀安从来就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这些小把戏，在他心目中，也算不上犯规。 他也不是一个假惺惺，自命清高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动用一些小手段，他自认为这是人之常情。 何况这谈不上犯法，自己和工厂结款是四毛钱一斤，账目清清白白，自己给李晓明一毛钱差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潜规则吧！ 水果三毛钱一斤，还是四毛钱一斤，对于这么大的电视机厂来说，几乎可有可无，但是对于叶怀安来说，却是可以暂时改变人生命运的事情。 但是从内心来讲，叶怀安对这种潜规则，其实挺反感的，但是在人情社会里，要想出人头地，很多东西，你都得顺其自然，不然你便是格格不入。 拿下电视机厂的一万斤订单，和李晓明打好关系，明年便能提前布局，只要拉到十来个工厂的订单，明年不敢说多了，走十万斤脐橙，肯定是没问题。 李晓明算是一个跳板，但是如果没这个跳板，他和二舅两个农村汉子，开着拖拉机去和那些工厂谈合作，几乎是天荒夜谈。 何况叶怀安很清楚，脐橙生意，其实做不了几年，这种没任何技术含量的倒卖，自己最多能赚一两年的钱。 上辈子叶怀安赚过很多快钱，但是大多都在违法边缘游走，而这种快钱，叶怀安赚得心安理得。 他这辈子，并不希望自己钻进钱眼里，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 很多重生小说，在重生后，一个普通人，短短三五年，便成了世界首富，而且周围邻居还不知道你的财富，就连国家也仿佛是一个背景板。 但是现实却比小说黑暗一万倍，一个普通人突然崛起，获得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财富，结局只有一个！ 对于叶怀安来说，掌控后世四十年的人生阅历，财富这东西，自己真的不用急。 如果自己真在三五年里赚到上亿身价，在这八九十年代的背景下，自己将承受难以承受的负担。 看着李晓明嘴角裂开的笑容，叶怀安嘴角也露出一抹弧度，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达成口头协议后，接下来的交易很顺利。 在李晓明的安排下，叶怀安和二舅很及时拿到这笔交易款子，两千四百六十斤，四毛钱一斤，一起是九百八十四元，一分不少！ 对，叶怀安给工厂报价便是四毛一斤，看着手上一叠叠厚实的大团结，叶怀安心里没半点波动，反而二舅张立军眼神跳动不止。 出了工厂后，叶怀安去附近商店买了一条白沙烟，要了一个黑色塑料袋，连同二十五张大团结，一起二百五十元，塞在里面。 李晓明很自然地接过装着烟的黑色塑料袋，随即眉开眼笑，便很热情地拍了拍叶怀安的肩膀，笑着说道。 “小兄弟，走，去食堂，我开一瓶好酒招待一下你俩，这都十一点了，吃完饭再走！” 叶怀安笑着点头答应，并没有拒绝，拉着工具人二舅进了食堂。 三人去了二楼的小包间，作为食堂副主任的李晓明，招呼了两声，很快便有人端着六盘菜上来了。 六盘菜，有鱼有肉，让缺少营养的叶怀安眼神一亮！ 李晓明今天的确也很开心，拿出一瓶五粮液，亲自给叶怀安倒上一杯，原本还想给张立军倒上，被叶怀安拦住了。 尽管只有十五岁，但是叶怀安还是喝了两杯酒，一瓶上好的五粮液，全被李晓明一人喝了！ 二舅原本还想喝两杯，但是被叶怀安眼神一瞪，最后强忍贪嘴，滴酒未沾！ 前天二舅说戒酒，如果今天破戒，叶怀安相信，二舅未来百分百会继续沉迷酒精。 任何上瘾的东西，只要无法拒绝身体的本能反应，那这个人的意志力迟早会被消沉下去。 成年人最痛苦的事，便是明明已经决定不再碰，可转眼便又续上了，那种反反复复，最折磨人！ 酒足饭饱后，和李晓明约定腊月二十八之前，把一万斤脐橙拉到电视厂便行。 电视厂效益好，这几年，都是大年三十前一天才放假，放假之前，便是会发一些员工福利，这脐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要想在腊月二十八之前，拉来一万斤脐橙，满打满算也就四天时间。 这一来一回就得要一天一夜，单靠二舅这个拖拉机，得来回倒腾三趟，这三百多里路程，肯定是办不到。 所以必须还得喊上另外两个师傅，帮忙拉一车！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很轻松便能解决，两人吃完饭后，告别李晓明，随即开着拖拉机便朝肖春兰的家赶去。 二舅尽管没喝酒，但是脸色依旧潮红，脸上激动得难以自已。 他现在还感觉和做梦似的，这来回倒腾一回，便有近千元的收入，真的和做梦似的。 他现在早已经没把叶怀安当小孩看了，这个外甥，不管是从哪方面，都比他强太多了，他已经习惯性听从这个十五岁的外甥安排了。 尽管两人没约定怎么分账，但是张立军很清楚，这个外甥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今天收的钱，都在叶怀安肩上的帆布挎包里，叶怀安也没数，但是估摸着大概一千元左右，除了这次吃饭住宿邮费还有收购成本，估计利润有七百元以上。 两天时间，两个人一台拖拉机，赚七百块钱，对于叶怀安来说，这真不是什么值得激动的事。 但是对于张立军来说，这种刺激，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 他现在还记得，七年前，他为了借到两千八百块钱买拖拉机，不但卖了家里几头肥猪，最后借了足足二十多个亲戚，就算这样，最后还是不够。 最后实在没办法，还厚着脸皮去镇上信用社，找了一位县里当领导的远房亲戚担保，借了四百五十块钱出来。 二千八百块钱，其中借了二千二，为了还那二千二百块钱，他没日没夜开着拖拉机，在田间地头拉活。 别人不愿意接的脏活重活，他都愿意接，别人寒冬腊月都不愿意跑的路线，他也敢跑，足足跑了五年，才终于还清欠款。 刚还清欠款还没一个月，就出了那场改变他命运的车祸，最后老婆还跟人跑了，这种悲惨经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承受不了。 别以为那些钱是白借的，每一张欠条上，张立军都写了利息和还款日期，利息比信用社的利息高了足足一倍，在这个存钱能致富的年代，这几乎是高利贷了。 回想往事，为了那两千二百块钱的欠款，自己累得和一头牛似的，忙活了足足五年，才还清欠款。 可现在，自己外甥简简单单一个主意，两天时间，便能赚到七百块钱，甚至接下来的四天时间，还可以赚到两三千块钱，这想一想，就让张立军泪流满面！ 第十五章: 情有可原 有句话叫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对于收入来说，也同样如此。 实际上叶怀安如果不是重生，两天时间能在一九八七年赚到七百块，他估计会比自己二舅还激动。 但是他曾经经历太多风风雨雨了，这点钱对他来说，真的引起不了任何波动。 两人都想着心事，一路快到肖春兰家的时候，张立军这才平复有些激动的心情。 想起还有些事要问叶怀安，连忙停下拖拉机，询问叶怀安接下来的安排。 叶怀安想了想，便对接下来的几天的安排做了一下计划！ 下午两人就直接回家，估计半夜能到家，明天两人就开始收购脐橙，一万斤脐橙并不多，最多两三个村便能凑齐。 等后天，直接去附近村，喊上另外两个拖拉机师傅，三辆拖拉机，三车脐橙凑够一万斤，一旦完成这次交易，就立即回家过年。 二舅有些不解，因为按照叶怀安的安排，如果再喊两个拖拉机师傅一起拉货，他们完全还可以忙完这一单生意后，再拉上一车来市里卖，或许过年前还能多赚一千块！ 看着二舅不解的神情，叶怀安苦笑和二舅解释了一番。 一万斤脐橙的收购，这事肯定瞒不了，就是跟来的两个拖拉机上师傅，到时也会把这事宣传出去。 一旦被人知道叶怀安舅甥两人，以四毛钱一斤卖出去一万斤脐橙，那两人往后别想闷声发大财了。 所以这里面还得操作一番，先得和李晓明通一下气，这事暂时瞒着那两个拖拉机师傅还是不成问题。 叶怀安也知道，就算今年暂时瞒住，但是三四毛钱一斤的脐橙这事瞒不了多久，按照叶怀安的预计，最多能操作的空间，也就明年了。 尽管脐橙生意不可能做得长久，但是叶怀安还是希望靠这个赚到第一桶金，今年只是尝试一下罢了，明年才是真正布局。 明年十月过后，脐橙一旦成熟，叶怀安就准备开始布局收购，在离过年最后一两个月里，只要运作得当，明年最少能卖出二十万斤脐橙。 明年一旦大爆发，那脐橙能卖高价的秘密，绝对瞒不住，等后年的时候，收购价绝对会飙升，到时价格战一起，还赚个屁的钱！ 不是叶怀安瞧不起当地的农民，一旦这个财富密码被当地农民知道，等后年，别说三百里外的市区，就算千里外的的外省，都会有人开着拖拉机去卖！ 压抑那么多年，为了赚钱，可以抛家弃子，去万里淘金，也可以放弃尊严和人格，甘愿麻木站在流水线上工作十二小时，这就是华夏人！ 叶怀安虽然对这种小生意不是很在乎，但是既然是自己打开的财富之门，那自己必须先吃到肉，才能让允许别人喝汤，这是他做人的风格。 明年赚到一笔钱后，后年叶怀安就不打算参与了，他或许还能指点一下二舅，继续让他和那些村民在肉汤中抢肉吃。 他并不需要太多钱，只要能足够保证自己和大智的生活开支即可，当然，还有他的学费，如果实在有需要，他会另外寻找一门赚钱的活计。 对于他来说，明年考上一个重点高中，才是他接下来最大的问题！ 已经离开学校四十余年了，要想让他明年考上重点高中，这难度的确非常非常大，但是叶怀安相信事在人为，实在不行，复读一年，自己也必须考上高中。 前世匆匆忙忙，这一世，自己一定能活出自我！ 张立军听完叶怀安的安排后，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背后叶怀安喊道。 “二舅，这次交易，我们利润就平分吧！” 刚站起身的张立军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外甥那眼神，终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还是舅舅和外甥，之所以叶怀安现在说这事，因为无数次经历告诉他，再亲的亲情，都得跟利益区分开。 叶怀安知道，其实二舅内心对这个分配方案，有些不好意思的，因为在这件事中，张立军虽然出力不少，但是一切操作都是叶怀安掌握的。 但是叶怀安还是按对半分，两个理由。 第一，这点钱，他不在乎。 第二，他不想因为这点钱，让亲情产生间隙。 人是会变的，叶怀安也希望自己带给二舅的物质改变，不会让他的性格产生影响。 简单做了一下安排后，两人直接到了肖春兰的旅馆。 此时还一点不到，旅馆里大门打开着，屋里空荡荡的，张立军朝楼上喊了一嗓子，楼上顿时传来响声。 不一会儿，肖春兰便神色匆匆下了楼，她脸上有些发青，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一看就像是刚刚哭过似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 看到这一幕，张立军和叶怀安两人脸色各异，叶怀安眉头微微一皱，便再一次恢复平静。 而张立军看到这一幕，却是瞬间脸上青筋暴起，刚想开口，便被对面肖春兰连忙苦涩一笑，搪塞过去，连忙喊道。 “你们还没吃吧，我去给你们准备饭菜！” 说着不待两人答应，转身便朝厨房方向小跑而去。 叶怀安脸色漠然地看了一眼肖春兰背影，随即说道。 “二舅，你去和她说一声吧，我先上楼准备一下，等下我们就出发！” 张立军脸上表情一言难尽，随即便沉下脸，嗯了一声。 叶怀安也不待二舅接下来打算如何，转身便上了二楼。 肖春兰和二舅两人的事，叶怀安根本不想评价。 不管二舅现在啥想法，但是现在肖春兰是有夫之妇，这里面的扯淡事，叶怀安不想管。 这一世，叶怀安不清楚两人会不会发生点什么，但是上一世，两人肯定没在一起过。 成年人的感情，里面纠葛太多了，一言难尽呀！ 叶怀安上了二楼，打开帆布挎包，开始仔细整理起里面的钞票，虽然这里面还不足千元，但是看着那厚厚的大团结，还是挺有厚度的。 虽然第四版一百元人民币今年已经发行，但是市面上流通还很少，就连电视机厂结算的，也是大团结，也就是十元面值那种。 叶怀安趁着二舅还没到，仔细数了起来。 简单数了一遍，一起九百六十块钱，叶怀安看着手上厚厚的钞票，不由陷入沉思。 上一世，两年后，他跟人去了南方沿海城市，当时难找工作，最后在别人介绍下，去了一个工地干过小工，干了足足半年，结果工地老板给了自己一百六十块钱。 那笔钱，现在自己还记得，实际上当时小工价格是八元一天，按道理半年工资刚好是九百六了，因为自己瘦弱好欺负，包工头直接给他上了一课。 的确，也就是那一课，让叶怀安知道外面的世界，人生险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要想赚钱，必须得付出一些手段，必要时，不择手段，也是情有可原。 就是那四个字，情有可原，让他的底线一次次打破，从此成为金钱的奴隶。 看着手上的九百六十元，叶怀安无奈苦笑一声，希望自己这一世，不需要用情有可原去赚钱吧。 第十六章: 诸事不顺 叶怀安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见二舅还没上楼，顿时皱起眉头，打开房门，朝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处，叶怀安便听到楼下传来的抽泣声，时不时还有肖春兰的说话声。 仔细一听，明显是听到肖春兰在诉说她老公的事，叶怀安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了。 叶怀安听了三分钟，这越听越不对，连忙清了清嗓子。故意咳嗽了一下。 或许是听到叶怀安的咳嗽声，下面顿时安静下来了，叶怀安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下了楼。 还没到楼下，便见到二舅神色有些异常，连忙小跑到叶怀安身前，他一张老脸还微微有些发红，看到叶怀安，连忙开口说道。 “都准备好了是吧，那我们走吧！” 叶怀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随即见肖春兰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里屋，也不去打招呼，跟着二舅出了门。 待到了门外，二舅小跑过去发动拖拉机，叶怀安沉思了一会，这才跟了过去。 二舅一声不吭，发动了拖拉机，两人上了车，一路朝城外开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拖拉机的哒哒声，叶怀安看着天色，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此时天空昏沉沉的，乌云压顶之势，这是要下大雨的节奏。 叶怀安最怕接下来几天会下大雨，一旦下大雨，到时山里路可不好走。 随着天空一声沉闷的雷声响起，一阵寒风吹起，天空更黑了，马路上行人匆匆，顿时加快脚步。 这冬天突然打雷，两人都有些诧异，二舅或许也察觉到大雨即将来临，连忙开足马力，朝城外驶去。 可有时候，你越担心什么，它越来什么，突然，拖拉机也发出几声闷响，还没反应过来，拖拉机突然就熄火了。 叶怀安顿时脸色一沉，这咋回事？ 二舅见拖拉机熄火，连忙跳下车查看，叶怀安也跟着跳下车。 二舅毕竟还是老司机，检查一番后，眉头皱得川字，连忙小跑到座椅箱，在里面翻找起来。 叶怀安看着冒着热气的拖拉机，顿时内心不知咋的，涌现一股不安。 一事不顺，诸事不顺，叶怀安强忍心中的躁意，让自己平静下来。 果然，二舅翻找一阵后，沉声说道。 “没带备件，得去修理铺买零件了，到时得拆一下机头，估计今天是走不了到了，你看明天回去行不？” 叶怀安没有回答二舅的话，抬头看了看昏沉沉的天空，皱着眉头，要是今天不回去，如果明天还下大雨，到时路上再拖一下，等到家，都腊月二十六了。 而且回去，还得收购一万斤脐橙，最后还得赶在二十八前拉到人家工厂，万一接下来几天连续下雨，到时耽误人家发过年福利，人家脐橙不要了，那叶怀安哭都来不及。 所以今天自己和二舅，必须先回去一人，明天也必须开始收购脐橙，到时时间也能赶得上。 想到这里，叶怀安也不再迟疑，随即开口说道。 “二舅，这样，我今天先坐大巴回去，到了县里，我想办法找个摩托车回去，明天我先去村里收购脐橙，我先和他们谈好收购，到时你回来，直接找师傅装车，我们最迟二十六号得出发，二十七号得把货交付给电视机厂，答应人家的事，我们不能食言！” 听完叶怀安的话，张立军一声不吭，但是眉间的担忧掩饰不住，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劝说。 他其实还是担心叶怀安年龄太小，这一个人回去有危险，而且身上还带着一笔那么大的现金，他其实想劝说叶怀安把钱先给他，但是最终还是没开口。 叶怀安其实也知道二舅想什么，想了一下，拿出挎包，从里面拿出五叠厚厚的大团结递给二舅，一边说道。 “二舅，这五百你先拿着，你先把拖拉机修好，剩下的四百六，我先回去结了之前的账，剩下的钱，收购脐橙一万斤脐橙差不多了，放心，路上我会小心的！” 看着叶怀安递过来的大团结，张立军双手颤抖了一下，这才接过。 眼看天色越来越昏暗，叶怀安也不再嘱咐什么，转身便朝车站方向跑去。 张立军看着叶怀安的背影消失，最终叹息一声，连忙收起大团结，转身准备去附近找人帮忙把拖拉机拉到修理铺去。 叶怀安虽然对四十年前的市区很陌生，但是回县里的车，在出城方向，有一个临时等车的站点，四十年都未曾变过。 那个站点并不是车站官方站点，而是出城的地方，有一颗大樟树树，一般临时买票上车的地方。 到了地方，果然见到樟树前，七八个人零零散散站在树底下，都是准备回县里的老乡。 叶怀安看到有人等车，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县里的车，一天两趟，上午八点半一趟，下午二点一趟，有时候会迟一点，一般下午六点左右到县里车站，大巴车比拖拉机还是快多了。 叶怀安没手表，但是估摸着现在也两点多了，这汽车应该是迟到了。 果然，过了不久，随着一声汽车喇叭声，汽车缓缓停下。 叶怀安连忙跟着人流上了车，上了车，一眼看去，座位坐了三分之二左右，司机收了钱后，也没给他车票，他随意去车尾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见人都上来，司机也没等客，加大油门都朝城外省道驶去。 汽车刚开动不久，窗户上突然一阵霹雳吧啦的响声，车里不知谁喊了一声，下冰雹了！ 听到喊声，众人目光都看上窗外，果然，冰雹密密麻麻开始砸在汽车窗户上，车厢里众人都一脸兮兮，看这天色，这一路怕是很难走了。 听到冰雹的霹雳吧啦声，司机也明显车速慢了下来，嘴里喋喋不休还在骂着什么。 叶怀安看着窗外的冰雹，内心无声叹息一声，这该死的天气，是真不给面子呀！ 他此时只能祈祷了，千万千万别下大雪，也千万千万别连续下大雨，不管是下大雪还是连续下几天大雨，那他今年那一万斤的脐橙生意是百分百泡汤了。 县里到村里四十里山路，一旦大雪封路，任何车都别想出入。 叶怀安内心有点压抑，车外的天空已经彻底昏暗下来了，外面的冰雹夹杂着雨点霹雳吧啦打在车窗上。 突然，车窗倒影上，一张清瘦的面孔浮现在叶怀安面前，看到这张面孔，有些浮躁的心，仿佛一下清空了。 这张面孔是如此年轻，如此青涩，自己为何这么急？ 是呀，自己还如此年轻，何必心急？ 叶怀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脸上清晰的酒窝散发出青春的气息。 第十七章: 大巴车上的恐惧 大雪终究还是没落下，冰雹过后，反而瓢泼大雨很快扑面而来，车辆的速度也进入龟速，缓慢朝前行驶着。 叶怀安看着外面的大雨，内心也是无声叹息，按照这速度，到县里，估计得晚上七八点了。 他只感觉内心有些不安，主要还是这个年代的大巴车，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 希望运气不要那么差吧，叶怀安随意朝车厢里打量几眼，除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看不清面容外，其他人看样子都像是普通人。 特别他右前方，一个长得和王宝强似的年轻人，那青涩的面孔，一看就是在外务工两三年未回家的第一代农民工。 他一直看着窗外，眼神中带着期盼，脸上偶尔还露出傻笑，这种一看就是没啥心机的年轻人。 看着这张青涩的面孔，叶怀安仿佛看到上一世的自己，可惜那种单纯和青涩，再也找不到了。 他前方还有一对年轻夫妻，女人面容姣好，身材很是丰润，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娃娃，一看就是长期在工厂工作，和这个年代农村妇女那种黝黑面孔截然不同。 女人怀里的娃娃一直哭闹不止，女人有些为难地朝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和丈夫换了一个位置，坐到靠窗位置，这才小心翼翼解开扣子，吃到口粮的孩子，哭声顿时停止了。 这个年代，外出打工的农民工，还不多，但是从改革开放后，陆陆续续也开始有外出打工的了。 这临近过年，看到几个外出打工回家的年轻人，很正常。 车辆继续缓缓朝前开去，大雨依旧还在下，不知不觉车外再无半点喧闹，只有农田和山峰，车厢里一片安静，只听到车外雨点打在车窗上的滴答声。 叶怀安也缓缓闭上双眼，刚眯一会，昏昏沉沉间，车辆突然一个刹车，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雨衣的男人上了车。 叶怀安打了一个哈欠，半眯着眼，看着上车的四名男子，这一看，他眼神顿时一紧，刚刚那点睡意顿时全无。 这四人一看就不是正常旅客，年轻二十到三十岁左右，几人眼神那种阴郁还有贪婪，根本不加掩饰。 看到这四人上车，叶怀安心里顿时骂娘了，果然是越怕什么来什么。 其中一名男子二十出头，方字脸，剃了一个平头，那脸上的疙瘩让人作呕。 他眼神在车里四处扫了几眼，很快便在叶怀安前方那个年轻妇女身上停留，准确地来说，是在人家上半身停留。 叶怀安看到这一幕，眼神半眯，缓缓把手伸进挎包中，里面那把水果刀还在，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缓缓平静一下。 四人上车后，一句话没说，随意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连雨衣都没脱，车辆再一次缓缓行驶，但是车里的气氛却更加诡异起来。 叶怀安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这四人决定不会是普通旅客，甚至几人中，绝对有人沾过人命。 他缓缓深呼吸好几下，脑海中天人交战，一时之间难以平静，他想起当年自己在南方一城市，遇到同样的事，当时他和另外一个小伙一起冲了上去，最后他挨了三刀，那个小伙被扎死，那年自己应该刚刚二十岁。 叶怀安呼吸加重，窗外大雨霹雳吧啦打在车窗上的雨点，让他的情绪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了，最终他还是缓缓松开手上的水果刀。 这刀很锋利，以自己的经验，扎伤一两人是绝对可以办到的，但是值得吗？ 是呀，这句话刚刚突然涌现在叶怀安脑海中，自己值得吗？ 自己才刚刚重生过来，接下来还有更美好的未来，何必在这里为了一时痛快，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看着车外的瓢泼大雨，叶怀安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半个世纪的人生阅历让他很快选择顺其自然。钱就当丢了吧！ 那四人不加掩饰的眼神，早已经让车里不少人察觉到异常，那个喂粮的年轻少妇，也连忙拉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年轻男人双手紧紧地抓着那个女人的手，眼神躲闪，显然内心在恐惧中无法自拔。 司机早已经发现了异常，车辆也不知不觉间开始加速，车里一片安静，谁也没出声，气氛有些压抑和沉闷。 突然，一声轻轻的咳嗽响起，一个穿雨衣的男子突然站起身，缓缓朝前方司机方向走去，叶怀安半眯着眼，身形一紧，顿时感觉不妙。 果然，随着这名男子站起身，另外三名男子都各自站起身，一人掀开雨衣，从里面拿出一把开山斧，另外三人也各自从腰间拿出斧头和刀具。 这一幕终究还是来了，那个疙瘩方脸男拿着手上的开山斧，随意在车门上敲了敲，把最后几名还在昏昏欲睡的乘客吵醒，他嘴里发出一阵怪笑，用当地的发言开口喊道。 “哥们几个借点钱花花，都把值钱玩意拿出来，谁敢藏一分钱，我剁掉他的手！” 车厢里的嘈杂声瞬间响起，所有人眼中的惊恐不加掩饰，女人的哭泣声夹杂在其中，压抑和恐惧的气氛瞬间充斥整个车厢。 看着那疙瘩男子的眼神，叶怀安心里暗叫不好，这个方脸男手上绝对有人命，而且性格看上去不像正常人。 此时车厢里乱成一团，有些人咬着牙，开始翻出自己的财物，还有些人吓得一动不动，眼中全是恐惧。 叶怀安缓缓从挎包中拿出水果刀，很自然地把它送进衣袖中，厚棉衣足以掩饰这一切。 他瞄了一眼挎包中的四百多块钱，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但是最终他还是一分钱没拿出来。 这点钱对他没啥吸引力，他没必要为了这点钱，引起那些劫匪的注意。 他想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应该还缺点什么，想了一下，脸上这才涌现一抹恐惧，身体偶尔颤抖一下。 此时在劫匪眼中，坐在车尾的叶怀安，就是一个被吓傻的少年，他身材单瘦，穿着破旧的棉衣，被吓得坐在那瑟瑟发抖，却一动不敢动。 这样的少年，劫匪几人自然暂时不会把主意打到坐在车尾的叶怀安身上。 此时的叶怀安，也打算破财消灾了，衣袖里的水果刀，只是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烦而已。 但是很快叶怀安便发现自己想错了，这几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贪婪无耻，而且也更加残忍！ 司机在劫匪的要求下，车速缓缓降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停下，一人看住司机，另外三人便开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尼龙袋，开始从车头开始每个座位每个座位开始搜身了。 对，就是搜身，全身上下，都不放过那种，这大冬天，大家都穿着厚棉衣，很多人都把钱贴身放着，这些劫匪显然很有经验。 果然，第一个被搜身的乘客，从他身上便搜到了一叠厚厚的大团结，看样子有两三百块。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此时他下半身被扒掉只剩下内裤，上半身也只剩下一件单衣，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吓得，半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劫匪拿着一把斧头，正对着那男人的手掌比划着，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那男人看到那斧头要落下，被吓得连忙抽回手掌，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发出求饶。 男子的求饶声，让几名劫匪都露出残忍的怪笑，最前方的那个疙瘩方脸男，回头看了跪在地上的中年人一眼，在所有人惊恐中，迅速举起手上的开山斧，用斧背面对着男子的脑袋就是狠狠一砸！ 只听到一声惨叫，那求饶的男子惨叫一声，便倒地不止，额头上全是血，他捂着脑袋，身体不停地颤抖，连声音都虚弱几分。 这一幕让车厢里顿时发出几声尖叫，接着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的抽泣声让车厢里的气氛已经到了顶点。 “闭嘴！” 疙瘩男子突然回头，朝车厢里吼了一嗓子，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可安静的气氛中，那婴儿的啼哭声再一次响起，几双眼睛顿时看上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身上。 年轻少妇看到这一幕，一边抽泣着，一边连忙用手去捂婴儿的口鼻，怀里的婴儿顿时挣扎起来，啼哭声终于还是停了下去。 叶怀安看着女人怀里的婴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脸上刚刚装出来恐惧也缓缓收敛，双手朝下，借着座位的遮挡，缓缓滑出衣袖中的水果刀。 第十八章: 愤怒的小牛犊 这几个劫匪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叶怀安知道，一旦搜身，自己身上的水果刀肯定会被搜到，而且以他们的凶残，自己整只手可能都会被废。 目前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便是借机把水果刀扔到脚下，第二个选择便是伺机而动，等待时机。 叶怀安手一点都不抖，不是成年人的冷静，更不是少年心性的激动和热血。 他现在准备做的一切，更像是在权衡利弊，他不希望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群喜怒无常的劫匪手上。 他身上这几百块钱被抢了到无所谓，他在防备这几人等下会不会无缘杀人。 在这个年代，这种半路上车的劫匪，很多手上都人命，他们甚至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没有任何理由那种。 如果让他们找一个理由，或许就是看你不爽吧！ 叶怀安看来一眼外面，外面全是荒山，大雨稀稀拉拉好像不知不觉停了，外面一片昏沉沉的，路上偶尔有一辆车路过，也是开着灯，急急忙忙疾驰而去。 如果记得不错，再过十来里，就是一个交叉路口，那里可以通往三个县的路口，这伙人应该也会在那下车。 按照这个速度，这伙人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办事！ 既然决定伺机而动，叶怀安也开始打量起车厢里众人来。 在这种情况下，车厢里很有可能会有人反抗，如果真有成年男子拖住一两个劫匪，叶怀安会毫不犹豫出手。 他的性格里，最讨厌把自己的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既然重生一次，自己一定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叶怀安随意打量了车厢里几眼，眼神便在一个带鸭舌帽的中年男子身上停留了几秒钟，这一看，叶怀安便察觉到异常，或许察觉到什么，那男子还回头看了叶怀安一眼。 叶怀安内心一紧，连忙移开目光，此时他心里也是一震，这人的眼神，像条毒蛇，让他瞬间感觉自己被盯上的感觉，这人绝对不一般。 难道是劫匪的同党，叶怀安眼神又看上那几名劫匪身上。 此刻，两名劫匪一左一右继续在搜身，有了之前中年男人的教训，现在被斧头指着的乘客，颤颤巍巍主动解开自己的内衣口袋，开始掏钱。 叶怀安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上那名带鸭舌帽男子身上，只见他的右手缓缓伸进自己口袋，借助座位的掩饰，毫无存在感。 叶怀安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人让他察觉到一丝危险，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些不安。 没想到一次大巴车之行，遇到这种事，自己运气真的这么差吗？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叶怀安顿时把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看，叶怀安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方脸疙瘩男一脸银笑，正伸出一只手，在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少妇身上乱摸，女人被惊得发出尖叫，一旁的丈夫咬着牙，红着眼看着这一幕，可他却一动不敢动。 她怀里的孩子此刻再一次发出啼哭声，女人的尖叫声和婴儿的啼哭声，让车厢压抑恐惧的气氛更上一层。 叶怀安此刻也感觉情绪有些上涌，自己心性再成熟，这具身体终究还是曾经的热血少年。 叶怀安紧闭双眼，强压住自己心中的冲动，热血少年的一时冲动，任何结果都改变不了，一时意气，只会把自己带入深渊！ 叶怀安深呼吸几口，这口气还未散完，便见前方一旁，一个身影已经吼着冲了出去。 叶怀安连忙望去，便见到那个像王宝强的小伙子，已经冲到那个方脸疙瘩男身旁。 这小伙子如同一头发疯的小牛犊，抱着那个疙瘩男便朝前撞去。 那个疙瘩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被狠狠一撞，被瞬间撞到在车厢里，手里的斧头都掉在车厢里。 这一下，车厢里瞬间乱了起来，尖叫声和杂乱的喊声响起，好几个男人眼神犹豫，一个男人还站起身，正犹豫着。 这一刻，叶怀安几乎脑海中浮现第一个念头便是站起身冲上去。但是下一刻，他便瞬间跌入冰窟。 还未待他站起身，几个劫匪中，一人从雨衣中拔出一把自制的短枪，指着车厢的众人吼道。 “都tm给我坐好，谁站起身，我打死他！” 下一刻，车厢里瞬间安静，那个犹豫站起身的男子，几乎如同屁股按了弹簧一样，瞬间坐了下去，整个脑袋都缩回座位下了。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叶怀安的心瞬间冷却，额头上甚至冒出一层细汗，心里此刻只有两个字。 “该死！！！” 叶怀安也没想到这伙人身上还带着这玩意，虽然这玩意在这个年代很常见，但是随身带着这玩意的劫匪，身上百分百有案子。 之所以那货人之前不拿出来，或许是担心到时有人报警，一旦动了枪，警方肯定会重视一些，如果那把枪本身不干净，警方也可以根据枪支追查到某些案件上。 总之，到了这种情况，叶怀安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已经准备把衣袖里水果刀处理掉了。 那个“王宝强”凭借的也无非年轻气盛罢了，一旦没了其他人支援，落败也是时间问题，迎接他的，肯定会是最悲惨的结局。 果然，被撞倒的疙瘩男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抬起拳头就狠狠朝“王宝强”脑袋上捶！ “王宝强”被捶得哇哇大叫，吃疼不已，他只有一把力气，根本没打人的经验，只能狠狠地抱着疙瘩男不松手。 可疙瘩男还有帮手，前方一名劫匪抬起脚，就狠狠踢在“王宝强”脑袋上。 他鼻子瞬间被踢得鼻血直流，疼痛感和屈辱感让“王宝强”眼睛都红了，他几乎下意识便张开嘴，对着疙瘩男耳朵咬去！ 一声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疙瘩男萎了，下意识就想推开对方，可“王宝强”却死命咬着他耳朵不松开，一时之间，两人翻滚着到了前方车门处。 这身惨叫也让另外几名劫匪紧张起来，另外一名男子也加入围殴“王宝强”的队伍中。 两个抱在地上的人在原地翻滚，两人抬起腿在踢，最后一名劫匪举起短枪对准车厢里众人在威胁，一时之间，空气都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氛。 随着脚踢在身上和脑袋上的次数越多，“王宝强”面目已经全身血迹，鼻子里，嘴里，全在冒血，可他还是狠狠咬着那个疙瘩男的耳朵，终于，一声嘶哑的绝望痛苦中，一只耳朵被活生生咬了下来。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颤抖着打着方向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眼看就要出人命了，他几乎本能地按了一下车门开关键，车门吱呀一声打开，正在车门前翻滚的两人下意识朝车外跌去。 司机忙不迭地踩了一下刹车，车辆瞬间慢了下来，两人几乎同时滚下车门。 两人跌下车，还紧紧在抱在一起，“王宝强”嘴里满口是血，那半边耳朵还被他咬在嘴里，他满脸血污，双眼紧闭。 滚到外面的“王宝强”本来已经绝望，满脑子都是一命抵一命的想法，随着身体翻滚在马路边上，那冰冷的雨水让他脑袋清醒一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到远处那开阔的马路，“王宝强”冒着血丝的双眼，突然涌现出强烈的求生欲，他松开疙瘩男，跌跌撞撞站起身，摇摇晃晃朝车后马路跑去！ 第十九章: 两声枪响 疙瘩男此刻滚在马路边上，捂着耳朵正在痛苦哀嚎，他脸上也全是血水，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王宝强”的。 车厢三名劫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惊醒，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便已经看到“王宝强”摇摇晃晃爬起身，朝着车后跑去。 车辆虽然已经慢了下来，但是车辆依旧还在行驶，三名劫匪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朝着司机吼道。 “给我tm的停车！” 司机下意识踩死刹车，车厢晃动一下，便停了下来。 三个劫匪几乎下意识想冲下车，但是刹那间，那名持枪男子突然停住脚步，沉着脸朝另外两人吼道。 “你们下去，做掉他，赶快回来！” 两人头也没回，便冲下车！ 两人下车后，看了在雨水中的疙瘩男一眼，随即一脸凶狠，握紧手上的斧头，大步朝王宝强冲去。 此时大巴停在马路上，车外传来那两人和喝骂声，车厢里陷入诡异寂静，所有人满脸惊恐，无数人眼皮都在跳，这种如同面临死亡前来临的压抑，让人感到无比恐慌。 叶怀安此刻只感觉自己呼吸加重，他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把水果刀，刚刚这一切让他这具身体仿佛在燃烧，可那颗早已经沉浸的心，强压制着这股冲动。 那个“王宝强”的所作所为，他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那个傻里傻气，热血，冲动，无畏的青年！ 记忆中的画面在跳动，他带头冲上劫匪，紧紧抱着劫匪的腰，朝前冲去，就在他遭受劫匪的锤头的时候，座位上一个年轻人也跟着冲上前，冲到另外两名劫匪中。 他亲眼见到那个年轻人，被两个劫匪用刀，一刀一刀扎在胸口上，血染红了他的胸膛…… 重活一世，曾经那具皮囊依旧，可里面的心，却早已物是人非。 叶怀安紧咬牙关，缓缓睁开眼，他双眼充血，看着站在门口，朝窗外张望的最后一名劫匪。 他内心在天人交战，这种无法把控的命运，让他内心无比痛苦。 不管了！ 死就死吧！ 叶怀安呼吸一至，终于下定决心，刷地站起身。 对面劫匪也瞬间反应过来，回头瞬间，便双眼睁大，下意识抬起短枪…… “嘭！嘭！” 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所有人都闭上双眼，车厢里还伴随尖叫和不安，一人倒退两步，整个人跌倒下去！ 叶怀安茫然地看着车门处的那名劫匪缓缓倒下，他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过了足足一秒钟，他的彻底清醒过来，怔怔地看着前方两排，坐着的那个带鸭舌帽的男人。 那个男人依旧坐在位置上，只是他手里多了一把黑黝黝的手枪，他脸上甚至看到一丝表情，直到那名拿枪劫匪倒地后，他才缓缓站起身。 他脚步缓慢而稳重，仿佛刚刚这一切，他已经经历无数次。他走到车门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劫匪，劫匪两眼圆狰，两枪直接命中心脏部位，连一口气都没喘，便没了生息。 鸭舌帽男看了一眼劫匪，没有一丝表情，转身便下了车！ 刚刚的两声枪声，也惊动前方的两个劫匪，此刻两人刚刚追到“王宝强”身前，抬手正欲砍下，便听到枪声，两人几乎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齐齐回头张望。 此刻“王宝强”早已经倒在马路上，先前的勇气到了此刻早已经力歇，全身上下的疼痛感，让他再无力气往前跑。 凭着心中那股求生欲，他只能用力朝前爬去，嘴里和鼻子里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出，马路上的血水被雨水冲刷，化为淡淡的褐黄色，缓缓扩散。 他还要回家，还要给父母买新衣服，他还要看一看三年未见的妹妹，还有村里的小芳！ 鸭舌帽男缓缓走下车，脚上的皮鞋踩雨水里，发出低沉地哒哒声音，他缓缓抬起头，看上前方两人。 他鸭舌帽下面那双眼睛缓缓睁开，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手上的手枪跟随手臂，轻微地摇摆着，前方两人几乎同时露出惊惧的神情，缓缓朝后退去。 两人后退，鸭舌帽男向前，不知何时起，天空中再一次响起一声闷雷，大雨再一次落下。 路边的疙瘩男，此刻已经察觉到危险，他如同小可怜似的，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任由马路边水沟的水把自己打湿，把头低下去，只求鸭舌帽不要看到自己。 “嘭！”一声枪响！ 路边那个疙瘩男额头上，一个血洞浮现，他双眼无神地倒在水沟里，额头上的血色和雨水夹在在一起，如同一道血泪缓缓流下。 鸭舌帽男看也没看对方一眼，脚步缓缓加快，他前方那两个劫匪转身便跑，两道背影在雨中狂奔！ 鸭舌帽男突然停下，双眼半眯，抬起手枪，做出瞄准射击姿势，正准备开枪。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汽车轰鸣声，大巴车屁股后面冒出一道黑烟，车尾灯亮起再熄灭，如同百米冲刺一般，朝远处公路冲去。 一直镇定的鸭舌帽男看着车尾灯的大巴车，也嘴角抽动几下，随即不再理会，转身抬枪便射。 车厢中，还站着的叶怀安，终于随着汽车再一次发动，无力地跌坐在座位上，他双眼无神，两声急促的枪声在背后响起，他的心也跟着猛的跳动两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也或许是三分钟，车厢里，突然响起一声愤愤不平地怒骂声。 紧接着，无数人喋喋不休的议论声响起，还夹杂几声抽泣声，刚才越沉默的人，这一刻声音越大，人生百态，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突然，司机一踩刹车，车门打开，众人齐齐看上司机。 司机麻利地翻过驾驶位，一脚把倒在车门口的劫匪尸体给踢下车，顺带把车厢里那把短枪也踢下车，司机看着车厢里的血水，嘴里骂了一声晦气，转身便返回驾驶位，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朝车厢里喊道。 “等下到了县里，我再去报公安，你们刚刚谁被抢了的，跟我去作证，今天你们算运气好，有一个傻比出头，把那几个亡命之徒引下车了，就这样吧，都回座位上去！” 司机说完，便再一次发动汽车，这次汽车速度明显快了几分，在大雨中疾驰而过。 叶怀安浑浑噩噩，只感觉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双目无神看着车厢里的人生百态发着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把手里的水果刀放进帆布挎包。 他看了一眼前方两个空着的座位，眼神飘忽地转上窗外，雨水滴滴哒哒拍打在车窗上，上面的倒影中，他仿佛看到上一世的自己。 那个懦弱的中年人，那个只会躲在阴暗中的自己，那个永远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老男人！ 第二十章: 摩托车师傅 两声枪响，前方两人一前一后扑倒在地，一人脑袋正中心，一个血洞夹杂着皮肉正滋滋冒着血。 另外一人胸口位置，鲜血已经把棉衣打湿，胸口不停地起伏，他此时还未断气，双眼圆睁，看着前方的同伴额头上的血洞。 他张开嘴，想呼喊什么，可一张开口，嘴里的血水顺着胸膛上涌，只能发出呜呜声，他身体抽动一会，便彻底失去声息。 陈振刚提着手枪，脚步缓慢而有力，看着前方还在爬行的“王宝强”，他缓缓走到他身前。 低头看着这个年轻人，陈振刚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深处浮现一抹悲伤，但是转眼，那一抹悲伤被消散。 陈振刚收起手枪，走到那已经没了生息的两名劫匪身前，弯腰便开始搜身，他手上的动作很沉稳，三两下，便把那劫匪打劫来的钱财全部给翻找了出来。 搞定这一切后，他一手拉着一只脚，如同拖小鸡似的，把两具尸体给拉到路边小水沟中，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扶起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王宝强，走到马路中间。 两分钟后，一辆小货车缓缓从前方驶来，离两人还有一两百多米的时候，司机突然发现路中间的两人，连忙猛的按下喇叭。 喇叭声一直持续到两人近前，车辆才缓缓停下，司机并没有下车，而是打开车窗，嘴里喋喋不休骂了几句。 陈振刚不等司机问话，便扶着“王宝强”朝货车方向走去，司机看到两人的动作，连忙关上车窗，待走到近处，司机才发现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年轻人被人搀扶着。 司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打开车窗，正准备询问，突然，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上他！ 二十分钟过后，三县交叉路口，路边两间平房上，写着吃饭洗车的字样。 这种省道国道边上的路边饭店，在这个年代，是一个朝阳产业，随着跑长途的司机越来越多，路边饭店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从八十年代升起，到了二十一世纪，随着高速路增多，这种国道和省道旁边的饭店，渐渐没落。 看到路边突然出现的饭店，陈振刚语气冷漠地朝驾驶位上的司机说道。 “停车！” 司机颤抖着连忙踩下刹车。 陈振刚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王宝强”，随即朝司机说道。 “你现在下车，立即去饭店拨打报警电话，就说遭遇路边持枪打劫，你告诉警察，有四个劫匪被枪杀，地点就在我刚刚上车的那段路，并且让他们尽快联系医院！” 听到陈振刚的话，司机捂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了一下，眼神飘忽地看了一眼陈振刚，看到他手上的手枪，终于打开驾驶门，缓缓跳下车，腿一软，好不容易才站稳，朝副驾驶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朝路边饭店跑去。 几分钟后，司机小心翼翼从饭店门口走了出来，不停地朝停在路边的货车方向张望，他身后，几个饭店人员一脸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待司机走到自己货车前，朝副驾驶一看，才发现哪里还有那名枪手的影子，只有一个全身血污，陷入昏迷的年轻人。 叶怀安回到县城的时候，才刚刚六点钟，此时天色才刚刚昏暗下来，后面这一段路，大巴司机开车的速度，比平时大晴天还快，生怕后面有什么追似的。 到了汽车站，司机连忙拉着几个打劫的乘客去报案，那个被敲破脑袋的乘客，脑袋随意用衣服包扎着，一脸颓废地跟在司机身后。 这个时代，要想要全车人跟着去做笔录，想都别想，和自己利益无关的事，大伙作鸟兽散才是正常反应。 汽车一停下，车上的乘客便迫不及待冲下车，拿行李的拿行李，抱孩子的抱孩子，众人脸上都带着焦急。 外面一群拉客师傅，看到蜂拥而至的下车乘客，连忙凑了上去拉客，叶怀安也跟随人流下了车。 车站附近拉客的活计，从八十年代初便有了，最开始是三轮车和自行车，这几年开始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拉客，县城内两毛钱起步，而去附近的农村的，一般也就八毛一块。 但是叶怀安二舅那个村子都四十多里路了，而且这还下着小雨，还是山路，又马上天黑了，一般的人真不敢跑。 果然，随着叶怀安报了地名后，那群拉客的师傅听到地名后，各自摇了摇头，都转身离开了，没人愿意接这单生意。 不过叶怀安并不急，没有谈不拢的生意，无非开价高低而已。 果然，很快便有两个骑着摩托车的男子上前，最前方的那名男子，朝着叶怀安这边喊道。 “那么远，这天都要黑了，十块走不走？” 另外一人骑的摩托车明显有些破旧，一看就是二手货，他听到前方这男子报价十块，眼中明显有些惊讶，想说些什么，最终没再说话，而是看着叶怀安，等待他的回答。 叶怀安对十块钱没啥概念，甚至觉得价格太低了，但是这可是一九八七年，一瓶茅台卖十块钱的年代，一个城市正式工人平均工资，每月不足一百元的年代，这个男子喊价十块钱，纯粹就是漫天要价。 记忆中九十年代中期，自己坐摩托车回二舅家一趟，也就是五块钱，不过那是白天，而且还是晴天，这下雨天，还是晚上，报价十块钱，叶怀安也能接受，但是他并不想坐眼前这人的摩托车。 叶怀安半眯着眼，看上这名男子，随即把目光看上他身后另外那名男子，很随意问道。 “师傅，八块走不走？” 听到叶怀安的问话，他身后那名男子眼神一亮，连忙开口回道。 “走，走，来上车！” 达成交易后，叶怀安正想过去上车，前面那名男子突然朝着身后男子吼道。 “王小伟，我艹你m，你敢跟老子抢生意？” 他身后那个叫王小伟的摩托车师傅，看年龄二十四五，一米七左右，皮肤黝黑，眼神中带着一丝卑微。 骂人的男子三十出头，剃着一个寸头，眼神凶狠，指着王小伟破口大骂。 叶怀安眉头紧皱，一声不吭走到王小伟摩托车前，直接跨了上去，王小伟也一声不吭，发动摩托车，便想离开。 但是寸头男却眼中一横，发动摩托车，直接拦在王小伟摩托车前方，他不依不饶骂道。 “王小伟，我艹你m，我今天整死你！你信不信！” 王小伟低着头，显然并不想和寸头男争吵，调转一个方向，骑着摩托车便朝另外一边行驶过去。 寸头男并没有再追过来，只是在背后恶狠狠骂骂咧咧。 坐在摩托车后面的叶怀安半眯着眼，看着王小伟那半边脸颊许久，最终无声叹了一口气。 如果叶怀安猜得不错，眼前这个王小伟是退伍士兵，应该退伍不久，很多习惯和动作都还有些军人的姿势。 不过看他样子，应该有说不出的苦衷，宁愿得罪一个地头蛇，也不愿意失去这拉客的八元钱。 叶怀安并不在乎是八元，还是十元，他之所以不选那个寸头男，是因为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罪恶的影子，尽管挎包中就有一把水果刀，他也不怕对方动粗，但是他并不想多事。 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那段时间，县城拉客的摩托车中，不少人除了拉客外，还兼职抢劫，甚至砍手要命。 这种风气曾经让县城里的拉客师傅名声扫地，直到二十一世纪过后，监控慢慢普及后，才开始变好。 叶怀安对这个世界，不抱有任何好感，也没有重生人士回来的那种优越感，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有血有肉，心态老了点，人生阅历多了点。 回到这个世界，如果说让他最兴奋的一件事，便是自己身上那层枷锁已经没了，这个世界，自己是一个自由人，可以自由自在决定自己的未来。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人生十九不如意，在这个年代，苦难才是绝大多数家庭将迎接的挑战。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他不知道这个王小伟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曾经做过那些妥协，也不知道未来的王小伟，会不会随波逐流，为了钱，最后走上另外一条路。 但是至少，他现在在王小伟眼中，还是看到一丝真诚。 这就是他今天选择坐王小伟的摩托车原因！ 第二十一章: 汪成 四十里山路，有些泥泞，不过王小伟的摩托车驾驶技术还不错，很稳，一路上也没熄火之类的。 天空中飘着细雨，叶怀安身上全打湿了，不过王小伟身上更湿，叶怀安摸了摸他的后背，一丝热气夹杂着湿漉漉的汗臭味，让他不由苦笑。 一路上叶怀安没啥聊天的心情，王小伟更是一个闷葫芦，直到开了大半小时，前方山路是一条上坡路，泥泞的马路让摩托车终于打滑了一下，叶怀安连忙主动下车帮忙推车。 这算是两人上车后，第一次搭话。 重新上车后，叶怀安冻得有些哆嗦，终于忍不住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随即便开口问道。 “大哥，你当过兵？” 看着前方路况的王小伟，听到叶怀安的话，微微一愣，稍微斜看一下后座，这才点了点头回道。 “今年刚退伍！” 王小伟话不多，但是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淡，叶怀安问什么，他基本都回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就这样聊着。 此时在三百里外的市郊，张立军放下手里的碗，神情有些拘谨地看着前方两人说道。 “汪哥，我吃饱了，您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对面坐着的是肖春兰和她老公汪成，夫妻俩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汪成父母有五个孩子，其中四个是女娃，只有汪成算是家里的独生子了，因为小时候遭遇意外，造成双腿残疾，这也成了他父母心头的痛。 汪成的人生可以说是一场悲剧，双腿残疾的他注定这辈子命运多舛，从他十八岁开始，父母便操心想给他解决婚姻大事。 他的家庭并不算太差，母亲是教师，父亲是当地一个国企正式工，还是家里唯一的男娃，如果不是残疾，他在这个时代，可以过得比绝大多数要好。 可惜没有如果！ 他二十二岁的，家里终于给他找了一个右手有点小残疾的姑娘，对方家庭很一般，嫁给汪成，虽然在夫妻生活上有点吃亏，但是对于女方家庭来说，是绝对攀高枝。 可惜这场婚姻持续三年，最终结束。 这里面的原因，对于这个年代的人们来说，有些难以启齿。 三年婚姻期间，女方一直从汪成家里拿钱补贴娘家，每月必定回娘家一两次，三年后的一天，女方直接和汪成坦白，自己接受不了这种生活，要离婚。 女方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的委屈，让汪成放过她。 汪成苦苦哀求无果后，最终和女方一起说服了汪成父母，两人最终离婚。 可离婚后的第二个月，汪成就从朋友那得知，那个女人已经嫁了，而且还是一个刚接父母班的工人，而且听说两人已经好了一年多了，女方父母都已经知道这事了。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女方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就在外人面前控诉汪成不人道，而且喜欢打骂暴力等等。 这事自然瞒不住的，汪成父母气得血压升高，汪成也被打击得自信心彻底没了，从此一蹶不振。 再后来，汪成父母一直想重新给儿子找一门亲事说和，至少也能传宗接代不是。 但是汪成的抗拒和他的名声，让这事成了空谈。 再后来，汪成的母亲去世，去世前，母亲哀求汪成，希望汪成能结婚，能给汪家传宗接代。 最后，汪成才在父亲的安排下，和农村姑娘肖春兰结为夫妻。 那一年，汪成三十三岁，肖春兰十八岁，两人年龄相差十五岁。 如今又过了八年，汪成已经四十一岁，肖春兰也二十六岁了，可两人依旧还是无子嗣。 如今汪成父母已经全部去世，姐妹也早已经外嫁，父母留下的一亩三分地，让他们夫妻俩开了这个小旅馆，可惜因为位置偏僻，生意并不好。 汪成双腿残疾，工作上接不了父母的班，但是他父亲生前和厂里打了招呼，让汪成去工厂门口支了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摊。 夫妻俩就这样过着，日子还算平淡，但是夫妻两人之间，却随着时间的差距，在没有子嗣的调和下，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已经摆在两人面前。 如今才刚刚四十不惑的汪成，却是头发白了一半，眼神浮肿，整个人的精气神如同七十岁的老者。 而二十六岁的肖春兰，却是如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花，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嗅一下，闻一闻她的花香。 张立军和肖春兰的过往，汪成并不清楚，他也无需知道，但是自己老婆正在对着张立军绽开，汪成眼又不瞎，自然看在眼里。 饭桌上，张立军已经好几次看到汪成那阴郁的眼神，终于吃完碗里的饭，迫不及待告辞离开。 走之前，张立军眼睛几乎无法控制地膘了一眼肖春兰。 肖春兰圆滑白净的脸蛋上，一抹潮红还未散去，眼角余光早已经看到张立军的眼神，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弧度。 但是当她眼神膘了一眼汪成，看到那一抹寒芒，连忙拿起碗，夹了一口饭，没滋没味掩盖过去。 叶怀安不清楚二舅此时的激情澎湃，他此刻却是被冻雨，冻得直打哆嗦。 四十多里山路，摩托车开了两个半小时，到家已经晚上九点了。 看到远处二舅家的屋，叶怀安终于感觉内心涌现一丝温暖。 村里还未通电，晚上九点，村里人早已经睡了，突然出现的摩托车的声，还是让不少人打着手电朝这边张望。 二舅家的大门也被人推开，小建科和穿着单衣的大智站在门口，见到摩托车上下来的是叶怀安，两人脸上都带着惊喜，连忙朝这边跑了过来。 大智看到叶怀安，也带着憨厚地傻笑，尽管冻得缩成一团，可依旧蹦蹦跳跳到了叶怀安身前，嘴里喊着小五，小五。 王小伟扒拉了一下自己已经湿漉漉的头发，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到大智开口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愣了一下，显然他也看出大智和正常人有些不同。 叶怀安也是面露开心的笑容，连忙一边从挎包中掏钱，一边朝两人喊道。 “外面这么冷，都快回去睡，小建科，家里有开水没，倒两杯开水来！” 小建科连忙答应一声，转身便跑回去了，只有一辆傻笑的大智还站在叶怀安身前。 叶怀安掏出一张十元大团结，递了过去。 王小伟看着十元大团结，连忙想掏口袋找钱，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算了，不用找钱了，这么晚了，辛苦了，等下喝杯开水再回去！” 王小伟手里紧紧地抓着那张大团结，愣了片刻后，还是从口袋中翻出一叠毛票，认认真真给叶怀安找了两块钱，一边递过去一边说道。 “其实八块钱已经很多了，就算五块钱，也有人走，以后要是这么晚了，我还是建议你去城北住旅社，那边有五毛钱的通铺，也有两块钱一晚的单间，你这么晚回家，不安全！” 叶怀安听到王小伟那真诚的话，不由也心里涌现一股暖意，作为一个摩托车拉客师傅，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其实在砸自己生意，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说了，语气中的真诚，让叶怀安对这个年轻人也多了一分好感。 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还有全身已经湿透的衣服，叶怀安并没有留客的打算，而是接过那两元毛票，这才郑重地说道。 “伟哥，留个联系方式吧！” 王小伟愣了一下，这才不好意思说道。 “我现在住在县化肥厂家属院旁边，你要是找我，就和门口李大爷喊一声，他是我外舅公，我一般白天在外面，晚上才回去，一般也就在车站附近拉客。” 叶怀安只是多看了一眼王小伟，随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小建科此时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开水跑了过来，里面正是刚刚从暖水瓶中倒出来开水。 王小伟连忙接过，捂着温暖的白瓷杯，喝了一口开水，这才感觉已经冻僵的双手有了一丝痛觉。 王小伟匆匆忙忙喝下一杯水，说了一声谢，放下水杯，这才发动摩托车，朝村外驶去，摩托车的车灯很快消失视线中、 叶怀安抿了一口开水，哈了一口白气，转身和大智回屋。 第二十二章: 糖果 这一夜，雨依旧在下，来回折腾一天的叶怀安，只感觉全身酸痛，精神萎蔫，坐在火炉旁，烤着火，身体还有些发抖。 小建科和大智两人已经跑到厨房，一人烧火，一人打水，很快一桶热水烧好。 叶怀安洗了一个热水澡，找了二舅的衣服穿上，这才感觉全身疲惫散去，身体放松不少。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声滴答声，叶怀安有些浮躁的内心也渐渐安静。 这一天经历的事太多了，只是也不知道那个像“王宝强”的小伙子还活着没，那憨厚的脸颊，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呀，哎！ 今天经历的一切，叶怀安无法用文字去表达，这具年轻的身体和他的大脑产生严重的分歧，那种强烈的撕裂感，让他感觉内心特别压抑。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大早，叶怀安醒来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他掀开被子，顿时感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家里没有闹钟，但是叶怀安也察觉到时间应该不早了。 他连忙爬起，哆嗦着穿上衣服，走到外面，便见大雨已经停了，但是天空依旧一片昏蒙蒙。 叶怀安站在门口，看着这天空，眉头紧皱，内心有些焦急，看这天气，说不定这两天就要大雪纷飞了，只希望时间还来得及吧！ 朝厨房看去，便见到小建科已经在厨房忙活中饭了，大智在土灶前烧火，一边拿着木炭在地上画画，神情很专注。 看到这一大一小，叶怀安也心情缓和了许多。 大智神情很专注，叶怀安站在他身旁，他都没察觉到，直到小建科喊了一声哥，大智才后知后觉抬起头，给了叶怀安一个傻笑。 小建科身高才比灶台高不了多少，可他却熟练地拿着铁勺在锅里翻炒，那模样让人心疼。 叶怀安接过小建科的铁勺，开始翻炒起来，锅里没啥惊喜，就一个白菜，整个厨房，连一丝荤腥都没见着。 忙活了十来分钟，饭菜端了上去，叶怀安简单洗漱了一下，三人这才回屋开始吃饭。 两个菜，一个水煮白菜，一个咸菜，三人都没有半点嫌弃，吃得很开心，叶怀安不由苦笑着夹起菜开始吃起来。 其实今天应该是过小年的，可惜只能如此了，谁叫家里没一个女主人呢？ 饭桌上，叶怀安简单和小建科嘱咐了一下，饭后，让他带着自己去村里收购脐橙，把家里的化肥袋全拿出来。 小建科连忙点头，小脑袋有些好奇，询问叶怀安这次去市里的情况，那眼中的渴望叶怀安一眼便能看出来。 叶怀安看着这小家伙，不由笑着回道。 “这天气去市里不安全，等忙完这几天，哥带你去县里买年货，还给你办两身新衣服！” 小建科眼中顿时露出惊喜，连忙答应，一旁大智嘴里扒拉着饭，听到有新衣服，一边傻笑，一边拍着巴掌，嘴里嚷嚷着自己也要新衣服！ 叶怀安白了他一眼，连忙答应下来。 大智得到新衣服的承诺，这才高兴地扒拉着饭菜，看着那傻憨憨的模样，嘴角还残留饭粒，叶怀安也是无奈摇了摇头。 大智的智商，确实比不上正常人，他有时候像一个小孩，有时候跟一个一个大人似的。 他平常会和小孩一样纯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是大哥，叶怀安是他弟弟，叶怀辰也是他弟弟，他有四个弟弟，哥哥就该让着弟弟，因为那些话，是妈妈教他的。 虽然那几个弟弟从来没把他当哥哥看待。 简单吃了中饭，叶怀安趁着没下雨，背着帆布小挎包，拿出那天的记账本，让小建科带路，准备开始一边还债，一边开始收购脐橙。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二舅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到家，今天下午，叶怀安打算先采取预约的方式，和那些准备卖脐橙的农户说一下，让他们先准备好脐橙，等二舅一回来，明天早上就过称上车。 明天早上出发估计来不及了，二舅还得去喊其他拖拉机师傅，最迟后天早上必须出发了。 今天腊月24，明天25，后天26出发，晚上到，电视机厂28号之前要，那就27号早上拉到工厂。 这就是叶怀安预计的时间，可叶怀安抬起头，看着昏沉沉的天，感受这刺骨的寒意，不由内心多了一丝阴霾。 如果今天晚上就下大雪，那明天就会覆盖所有山路，到时一旦大雪封山，那一切都完了。 所以自己必须和老天爷赛跑，一万斤，三千块钱，能赚两千多，在八七年最后的这几天里，能不能赚到这笔钱，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二舅村里人，叶怀安其实都算认识，大伙对他，也知道是谁外孙，毕竟他妈就是这里的，现在他外婆还在这村里。 但是叶怀安还是让小建科出面，因为这事，他是以二舅的名义收购脐橙。 从一开始，叶怀安就不打算露面，一切都是以二舅的名义出面，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出名。 如果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靠着贩卖脐橙，短短一个星期赚到三千块钱，这事一旦被人知道，估计会被传很多年。 这可是一九八七年，叶怀安对于财富的理解，见识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人。 人可以有钱，但是一定不要外露，名声这东西，是一把双刃剑，特别在华夏！ 所以叶怀安从来就没打算这辈子成为一个多有名气的大名人，未来的自己肯定会拥有天文数字一样的财富，这点他绝不怀疑。 那些人人仰望的大富豪，一定会身不由己，真正的有钱人，内心一定是想低调低调，再低调。 为啥后世马芸说自己最后悔的事，就是创建阿里巴巴，并不是他不愿意享受财富，而是他已经身不由己，拥有那份财富，无数人会吸附在他身上，那时候的他，或许说出那句话，也是心里话。 人有时候，比秃鹰更可怕，每个首富，都会一边享受财富，一边身不由己。 敲开第一家门，依旧还是那个叫秀英的妇女，见到是叶怀安和小建科，妇女脸色缓和了一些，连忙笑着打招呼。 小建科负责敲门喊人，叶怀安负责说明来意。 得知是来结账的，妇女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浮现在脸颊上，连忙拉着两人进门，并且亲切地拿出准备过年的糖果出来。 小建科看到盘子里面的糖果，眼神一亮，连忙想去抓，被叶怀安连忙轻咳一声打断。 小建科眼神犹豫了一下，这才收回手。 妇女看到小建科收回手，仿佛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小建科的动作，像是要把所有糖果抓走，这不由不让她紧张起来，要知道，这过年，一起才买一斤水果硬糖。 叶怀安看着盘子里水果糖，不由记忆涣散了一下，想起很多美好和不美好的回忆。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买半斤糖果，每个孩子过年都能分到两粒，多一粒都没有。 妇女见叶怀安看着盘子里糖果发呆，还以为也想吃，犹豫了一下，这才从盘子里拿起两颗，想了想，又拿了两颗，最后四颗糖，一人手里塞了两颗。 一旁妇女家的小孩看到这一幕，眼神都直了，都想伸手去拿，被妇女一巴掌打在手上，小孩们全都缩回了手。 被塞了两颗糖，叶怀安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摆手拒绝，把糖果重新放进盘子里，小建科紧紧地抓着两颗糖果，看到叶怀安的动作，眼神有些纠结，明显不想放下。 不过妇女显然这时候还是挺大气的，连忙抓起两颗，硬塞进叶怀安手里。 叶怀安转身看了一眼小建科那渴望的眼神，不由苦笑一声，无奈把糖果抓在手掌里。 叶怀安回忆被打断，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从挎包中，拿出账本。 第二十三章:不能说的真相 小建科喊这妇女喊四奶奶，叶怀安也跟着喊四奶奶了。 这个称呼让他有些不适，毕竟已经许多年未曾喊谁奶奶之类的话了，自从二舅去世后，他已经忘记自己好像还有亲戚可以喊。 但是他还是很快适应自己的身份，看着账本上的数目，朝妇女喊道。 “四奶奶，您家一起是四百五十斤，十三块五，没错吧？” 妇女连忙点头答道。 “没错，没错，是这个数！” 叶怀安也不磨叽，连忙拿出一叠钱，数了十三块五出来，一边递过去一边说道。 “四奶奶，这十三块五，您点点，对了，四奶奶，我二舅和一个工厂谈好了，人家准备还要一些脐橙，您看看您家还有没，要是有，您先准备好，等明天我二舅回来了，一起过称，对了，这次人家老板给了定金，所以明天我们先给钱，所以您家要是还有脐橙，就先准备好！” 此时妇女眼神早已经被叶怀安手里的钞票吸引，眼神都不带眨一下，听到叶怀安的话，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 “有，有，山上还有呢，价格还是三分是吧？” 叶怀安连忙点了点头。 妇女这下钱也不数了，连忙急吼吼朝坐在椅子上烤火的几个孩子喊道。 “还不快把你爹喊回来，都去山里摘脐橙，这一天天的，就知道打牌，快去！！” 几个小孩目光有些依依不舍从盘子中移开，都站起身开始忙活去了。 这个时代的农村小孩是真的苦逼，放学回家干家务，做农活，割猪草，喂鸡喂鸭，啥活都干，也就是每年过年这几天，有点期待。 叶怀安手上一叠厚厚的大团结，大概一百来块，这是他故意露出来的。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他手里钱，三分钱一斤，结现款，这比说任何话都直接。 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民来说，特别是这种山区农民，能在这过年前，有一笔这样的收入，内心是真的欢喜，甚至狂喜。 过年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一件期待的事，而对于大人来说，是挺无奈的一件事。 办年货，还得给小孩置办衣服鞋子，很多小孩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有一套新衣服了，那种喜悦，是后世的孩子无法想象的。 之所以喜悦，是因为来之不易。 除了过年，接下来还有小孩开学要交的学费，这对很多家庭来说，是压在肩上的一座大山。 后世已经很少有孩子，为了交不起学费而辍学了，而在这个年代的农村，交不起学费的孩子，是真的多。 叶怀安记忆中有一个同学，好像还是一个女同学，是她同桌，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上学一个月了，还没领到课本教材，因为她没钱交学费，最后一个月，学校实在没办法，只能通知她父亲了，后来她父亲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学校。 那个女同学的模样，已经很模糊，甚至已经记不清那段经历是几年级，长什么样，但是她的父亲，叶怀安现在还有那么一丝印象。 那佝偻的身躯，卑微在教室里给老师下跪，最后那含泪无奈起身，用那长满茧子的粗矿手掌，牵着那个女同学，低着头走出教师。 那一幕，如今已经有些模糊，但是那种父亲的心酸和痛苦，却存在他脑海中一辈子。 结完账，叶怀安也不准备继续停留，起身便准备告辞离去。 妇女还想挽留，叶怀安却笑着拒绝，拉起小建科便起身出门。 直到走出门口，叶怀安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抓着两颗糖，想还回去，又觉得没必要，最终还是放进口袋，前往下一家。 接下来的事，比叶怀安想象中顺利多了。 几乎每一家都是热情万分，特别得知接下来张立军还要采购脐橙，而且还是三分钱一斤，最关键还是现钱现结，这让大伙热情又高涨几分。 跑七八家，叶怀安口袋里，便已经多了好些零食，有糖果饼干，更多的却是自家种的花生之类的，叶怀安不要，还被硬塞。 小建科也跟着沾光，两个口袋被塞得满满的，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 看着小建科那激动红润的脸蛋，叶怀安也是无奈笑了笑。 很多时候，成年人都很怀念小时候的快乐，因为那时候无忧无虑，虽然物资缺乏，但是那种快乐却是成年人再也寻找不到的。 其实在叶怀安看来，孩子们之所以快乐，纯粹就是无知。 因为无知，见识少，才会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快乐的。 在小建科的心目中，村里那些叔叔阿姨零食一把一把给他抓，这是对他好，让他感受到亲情和零食的双倍快乐。 如果让小建科理解，就是父亲和表哥帮忙收购他们的脐橙，也是在帮他们，所以他们才对自己这么好！ 却不知，如果让这些叔叔奶奶们知道这三分钱一斤的脐橙，到了张立军舅甥手里，就卖到三毛钱一斤，估计到时迎接他们的就不是感谢了，而是嚼舌根了。 这个世界就是充满各种各样不能说的真相，所以才这么和谐美好！ 忙活了七八家后，基本上不用叶怀安继续跑了，家家户户做主的男人女人都出来了。 二舅这个村一起也就几十户人家，而且都把房屋挨着建的，谁家发生啥事，有点动静都知道。 特别那七八户人家，兴师动众拿着化肥袋和篮子，去山里摘脐橙的事闹得很大，家家户户很快便得知消息，齐齐朝叶怀安围了过来。 叶怀安也懒得自己跑，直接站在村中间的祠堂前，把三分钱一斤收购脐橙，现款现结的消息一公布，众人那肉眼可见面部表情变化，让人叹为观止。 特别得知只收最后一天的时候，众人那眉头间的焦急，让人感慨，急急忙忙便去家里招呼人上山去了。 不出半小时，整个村的人口，便消失了大半，全家老少背着麻袋上山的不少。 叶怀安见这情况，正准备回家喝口茶，这跑了来回一个多小时，硬是一口水都没喝。 刚走几步，便见远处，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有些犹豫地走了过来。 看到那少年，叶怀安也没招呼，正准备离开，那少年见叶怀安不理自己，也有些生气，但是想起父亲的嘱咐，还是大步跑到叶怀安身边，红着脸，态度却有些恶劣，怒气冲冲地喊道。 “叶怀安，我爸喊你过去！” 说完，少年头也不回，转身便跑远了。 叶怀安看着少年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少年名叫张建鹏，他便是张立国的小儿子。 张建国便是叶怀安的亲大舅！ 看来那位亲大舅，还是舍不得面子，只让自己儿子来叫自己。 这么不给面子，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第二十四章: 收购 叶怀安看到张建鹏的背影消失，不屑地摇了摇头，转身便回二舅屋了。 张立国叫自己过去的目的，不用猜也知道。 所以叶怀安并不想去当孙子，母亲去世后，大舅一家人一个也没去，从那以后，叶怀安便彻底断了这门亲戚。 前一世，当叶怀安发达后，大舅一家人还想过去拉关系，但是被叶怀安拒绝数次后，最终便彻底没联系。 因为叶怀安一直在和二舅家走，所以也知道大舅家前世一些情况。 大舅两儿两女，刚刚那个少年张建鹏，就是他小儿子，还有一个大儿子张建杰，比叶怀安大两岁，今年已经上中专了。 后世大舅家，唯一有点出息的也就是大儿子张建杰了，中专毕业后，进了附近县一个国企上班，后来又进了县政府，最后四十多岁，还是一个小科长。 至于刚刚那个少年，外出打工多年，离婚两次，赌博欠债，牵连大哥张建杰，最后兄弟二人都没了联系。 这人世间的红尘，其实也就那样，绝大多数人，都会碌碌无为一生，少年时，觉得自己是天命娇子，可大多蹉跎一生，最终认命，不认命的不是蹲监狱就是跑路。 谁叫你就是那个出身呢？ 其实农村娃，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个年代，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读书。 读书可以让农村娃，得到一个可以通往康庄大道的名额。 对，只是名额。 在这个年代能考上大学的，人生的机遇比普通人好数十倍，但是能不能爬到你想要的位置，这就纯粹看个人了。 比如叶怀安那同父异母的亲大哥叶怀辰，就是考上大学后，通过自己不择手段的攀爬，最终抵达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那一年，叶怀辰刚刚满四十岁，已经是国家五级干部，真正的前途无量。 叶家几兄弟，好像基因里便不愿低人一等。 就连叶天德，那个老王八，口袋里空空如也，凭借那副长相身高，逍遥快活过了一生，跟过他的女人，好像结局都很悲惨，没一个得到善终。 所以说呀，这人这命数，真的一言难尽！ 叶怀安回到二舅家，喝了一口水，拉着小建科，便朝外村走去。 隔壁村离这两里路左右，那个村叶怀安不太熟，但是也认识，到时报自己二舅的名字就行。 收购脐橙这事，一万斤脐橙，真不是啥困难的事，叶怀安估摸着，跑这两个村，足够了。 一万斤并不多，叶怀安也打算跑完这个村，也就差不到了。 这种岩石山上的脐橙，种植范围大概在方圆十来里，因为是当地特殊的地貌，加上当年特殊的经历，才造成这批独特的脐橙树诞生。 后世有人统计过，真正的岩石山脐橙，产量最高峰一年的产量，都不超过百万斤。 后世为了赚钱，整个县都开始种植脐橙，泛滥成灾，甚至远在千里的北方，都能见到打着岩石山脐橙的招牌在卖脐橙。 可这最终造成的后果却是，彻底毁了这个独特的脐橙品牌。 这一世，叶怀安曾经也想过，要不要自己好好经营一下，把岩石山脐橙这个品牌，打造成为自己未来产业的一环。 但是他思考过几个结果，最终得到一个让人绝望的答案。 这里的脐橙，不管是现在发掘，还是再过十来年发掘，最终的结局，都是毁于一旦。 原因很简单，钱财动人心！ 这种无法复制的地貌，和特殊情况下种植的脐橙，根本就无法原汁原味种植。 一旦产量受限，那些人的解决方法便是大规模种植，一旦脐橙味道变了，那最终造成的结果，只能被彻底糟蹋，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没人能拒绝种植一颗脐橙树，就能每年赚上千元的暴利收入，耶稣都无法拒绝！ 当然，如果某些领导，有足够的胆识，完全可以把岩石山脐橙，打造成一个赣南脐橙类似的地方品牌。 未来华夏，这种以地区命名的水果大品牌很多，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库尔勒香梨。 香梨这种水果，在很多地方，二十一世纪前，很多人听都没听说，但是短短十来年，便彻底风靡全国。 最关键的是，全国上下，所有地方种植的香梨，都争着抢着，打着库尔勒香梨在市场上销售。 这种水果的确成为人人皆知的大品牌，但是它的高价神秘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怀安记得后世有一年花了九毛钱一斤买的香梨，这让他有些诧异，这种水果在自己记忆中，一直都是很贵的，怎么突然就这么便宜了？ 其实后世很多水果都是如此，一旦价格上涨，跟风种植后，大量产出，造成低价水果冲击市场。 这种低价繁荣，对老百姓的确是好事，但是对经营某些水果品牌的企业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一旦企业没了利润，也就不会去田地上收购，一旦不去收购，那些农民只能以血亏的价格卖给二道贩子。 甚至很多农民哭诉，自己挤压大量滞销水果，希望全国网友帮帮他们，这种结局，每年都在发生。 叶怀安摇了摇头，把那些可笑的念头甩开。 自己也没想过在卖水果的行当里发展，自己也不是那块料。 上辈子，自己后来虽然身价也有几个小目标，但是那更多是某些勾结的产物罢了。 自己后世从八十年代末挣扎到二十一世纪，失败了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这个世界，自己成不了主宰，就算自己是重生人士也一样。 叶怀安带着小建科，踩着泥泞的山路，终于到了隔壁村口。 进了村，叶怀安直接转到村里的大队书记，把要收购脐橙的事，和他说了声，并且二舅的名字也说了出来。 其实不用二舅的名字，大队书记对这个消息，也是抱着热烈欢迎的态度。 但是叶怀安报上二舅的名字，众人会下意识把二舅当作这次收购脐橙的主事人。 叶怀安也说了二舅拖拉机坏了的问题，所以众人丝毫没有猜测为什么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收购。 大队书记见叶怀安年龄不大，还想打听这批脐橙是卖哪里，卖什么价。 叶怀安也装着很随意地就把信息暴露给他了。 答案很简单，这批货是二舅在市里找到的关系，好像是人家工厂准备发过年福利，至于价格好像是五分钱一斤。 收购价，三分，卖五分，拉到三百多里外的市里，大伙对这种答案，才觉得合理。 要是叶怀安傻乎乎说卖给电视机厂四毛钱一斤，估计这收购行动，就彻底黄了。 到时也会彻底打乱叶怀安明年的布局。 其实这个事，叶怀安也早和二舅通过气了，甚至当时在电视机厂食堂吃饭的时候，叶怀安也隐晦的和采购副主任李晓明说了一下。 当然，当时和李晓明，自然不会透露收购价格只有三分，他只是隐晦的提到自己利润不高，把一万斤拉过来，来回跑一趟也有三四百百收入。 当时说到三四百收入的时候，叶怀安还露出满足的神情，这也让李晓明会心一笑。 一万斤，李晓明一次回扣就是一千块，他自然不会再惦记那三四百的收入。 要是叶怀安直接坦白说收购价三分，卖给工厂四毛，分你一毛，自己赚两千多。 那李晓明二话不说，就让人开货车去收购了。 所以说呀，这个世界上，只有无数无法说出来的真相，才能和谐美好。 李晓明为了那一千块回扣，自然不会透露工厂采购价格，而叶怀安这边，也不会和农户透露出卖出价格。 这就是信息不流通的好处，也很是很多八九十年代，很多胆大的人发家致富的秘密。 第二十五章: 黄金年代 当然，这种不是秘密的秘密，也瞒不了多久。 叶怀安也没打算瞒多久，自己只需要瞒一年。 等明年，自己布局一次，卖几十万斤脐橙，赚几万块钱，就够了。 叶怀安虽然是重生人士，但是让他和其他重生人士一样，空手套白狼，一年赚几百万上千万，他真办不到。 这里是八十年代呀！ 并不是年代越远，人越蠢，这个年代的人，心思并不比后世的人少，无非就是见识差了些罢了。 说到底，也就是赚一个信息差的钱。 几万快，足够自己赚到第一桶金了！ 在这个叫朱家坳的小村庄里，叶怀安待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天色有些昏暗了，叶怀安才不得不告辞离开。 没办法，大伙太热情了。 听到三分钱一斤收购脐橙，而且还现货现金，几乎每家每户都激动万分，地窖里的脐橙，一麻袋，一麻袋装了出来。 叶怀安估摸着，光村民这些存货，就超过五千斤。 这让他都不敢让朱家坳的村民去山里摘了，他生怕这些村民和二舅村里人一样，一窝蜂上山，采摘万八千斤下山，那到时候，自己根本没法交待。 叶怀安其实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两个村的脐橙，加起来，绝对超过一万斤了，或许一万五千斤都不一定。 这让叶怀安不得不对大伙再一次宣称，一定要大个的，软的，烂的，坚决不要，一旦发现，绝对不收购。 有了叶怀安的话，朱家坳的村民也老实不少，很多家庭都把全家老少喊出来，去挑选自家地窖里的脐橙。 还别说，朱家坳这次挑选出的脐橙，比第一次二舅村里的脐橙品质好了一大截，又大又圆，品质好了不少。 叶怀安先给每家每户做一个简单登记，先记录大概每家每户准备了多少斤，等明天装车的时候，再过一下称，再结现款。 忙活了三个多小时，终于登记完毕。 这一登记下来，让叶怀安也有些吃惊，光朱家坳村地窖里面的存货，就有七千四百斤，这还是选大个的了。 如果只采购一万斤，那二舅村里，只有两千六百斤名额了。 叶怀安估摸着，两个村最少多出五千斤以上，这还是前几天已经拉走一拖拉机的原因。 不过叶怀安最终也没多说，他已经有了主意。 明天让二舅喊三辆拖拉机，加上二舅的拖拉机，四辆拖拉机，足以拉完这些存货。 恒市第二电视机厂要一万斤，那剩下的五千斤，到时再作打算，可以先存肖春兰旅馆。 实在不行，到时再拉市场去，便宜点赶紧处理掉。 总之，叶怀安是打算在过年前，把这批脐橙处理完毕，至少今年过年前，不能给村民透露太多的信息。 接下来唯一要防范的，便是那喊来的三个拖拉机师傅了。 能在这个年代买得起拖拉机的，大多都是见识广的那批人，不要把每个人都当傻子一样看待。 去市区卖脐橙这个想法，其实就是一点就通的那种信息偏差。 可那些人为啥始终没人去市里卖？ 甚至到了九十年代，这里的脐橙，还烂大街，没人要。 这就是一个人的思维误区，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他们脑海中第一想法就是，当地的脐橙太多了，根本卖不上价，这已经是他们心目中的共识了。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往往是最勇敢的，而在这个年代，很多东西，你第一个去吃，咬的就是你！ 严抓投机倒把的风气，其实才刚刚过去，打倒资本家的故事，也是这一代人刚刚经历的人生。 这就是他们陷入思维误区的原因。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担惊受怕，很多思想不敢逾越。 后世很多人说八九十年代是黄金年代，无数机会遍地，无数人成为人上人，成为财富赢家。 但是现实却是，成功的寥寥无几，胜者为王，永远只有那极小数一部分人。 无数城市人，在这个时代失业下岗，而农村的农民上缴公粮后发现，家里余粮还不够撑到明年秋收，而物价却是一年比一年高。 他们无比迷茫，比后世的我们还迷茫，我们饿了，就算去当三和大神，也能混口饭吃，而他们为了生存，必须寻找了各种各样的方法。 最后大势所趋，国家发展开始朝沿海地带偏移，无数人开始跟随财富的脚步，开始南下北上，背上行囊，背井离乡，开始农民工的生涯。 八零九零一代出生的农村孩子，绝大多数都是从小离开父母，过着留守儿童的生活。 而他们的父母，才刚刚开始准备迎接他们的“黄金年代”。 叶怀安满身疲惫，和小建科两人回到家，刚到家，还没进门，便见屋里走出来几人。 领头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少年，这几人正是自己大舅的儿女，四个孩子都来了。 叶怀安挺无语的。 领头的，正是张建杰，大舅家老大，也就是后世那个四十多岁，还是小科长的那位。 不过张建杰的确也算一个人才，和他弟弟张建鹏完全不同，满脸笑容，好像和两人很熟的样子，见到叶怀安两人，连忙喊道。 “怀安，建科，咋回来这么晚，走，奶奶喊你们过去吃饭，菜都做好了！” 看到张建杰那一脸虚假笑容，叶怀安不由感叹这人的确是一个人才。 或许他未来四十多岁还是一个小科长，并不是他不努力，不上进，而是他先天条件太差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现在母亲也才去世一年而已，和大舅家的关系，还远未后世那么距离，至少，在两年前，叶怀安还去过大舅家拜年。 小建科有些拘谨，转头看上叶怀安，等待他的安排。 叶怀安很随意点了点头，随即朝屋里喊了一声。 大智依旧还蹲在角落画自己的小人，听到叶怀安的喊声，连忙站起身，走了出来。 叶怀安也不扭捏，让小建科关上房门，跟着几人便走了。 大舅家的两个女儿，叶怀安真不熟，都十来岁的模样，好像是过几年便嫁人了，后世几十年也没来往，叶怀安也没多想，三人一前一后跟着几人去了大舅家。 跟在几人身后，叶怀安抬头看了看天空，思虑万千，这顿饭虽然像是鸿门宴，但是叶怀安一点心里负担都没。 大舅找到自己，无非就是那点事，他没那么小心眼，别家脐橙能收，他家的脐橙，叶怀安也能收，至于往后的亲戚走动，呵呵！ 他现在想的是这天都快黑了，二舅咋还没回来，千万别出啥事了。 张立军此时驾驶着拖拉机，已经离家不足十里，山路有些泥泞打滑，他双手扶着拖拉机，双眼看着前方。 山间的傍晚有些昏暗，山上不知名的鸟咕噜咕噜的叫声，让人有些心里发慌。 可此刻张立军却仿佛置若罔闻，看到远处的山影，他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自己出发前那段事。 肖春兰的一颦一笑，那一抹柔软，如同子弹，射在他心坎上。 他双手微微颤抖，身体有些战栗，深呼吸一口气，驱散心里的烦杂。 第二十六章: 一言难尽 张立军一整天，脑海中现在都还是嗡嗡响，无法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就在昨晚半夜，张立军的房间突然悄悄被人打开，一个柔软的身体挤进他的怀里。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意外，张立军颤抖着，接受了那一切！ 这一夜，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就像是老天的惩罚，狠狠给了张立军心坎一击，他沦陷了！ 他对肖春兰的感情，已经埋葬在心里数年，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次无意进城，让两人的关系变成这样。 自从肖春兰嫁到市里后，这些年，张立军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的生活。 每次去市里办事，都是借住在肖春兰家，这些年，两人的关系也只维持老同学的关系，从未逾越。 昨晚，肖春兰和他诉说了很多，她和汪成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这些年，张立军在背后默默关注她，她一清二楚。 但是前几年，张立军出事，再以如今颓废的姿态出现，让肖春兰内心很痛苦，于是，她选择坦然面对。 事后，肖春兰并没有要求张立军带她走，也没有要一个答案，她只希望张立军不要再消失在她的世界。 女人越这样，男人心里越愧疚，如今张立军的内心就是这样。 此时的叶怀安坐在饭桌前，周围已经围满了满满一桌，饭桌上是四个菜，难得有荤有素。 有白菜炒豆腐，水煮萝卜，一个野香葱炒鸡蛋，最后一个咸菜大乱炖，满满一大盘。 别少看只有四个菜，但是有豆腐，有鸡蛋，这在叶怀安的记忆中，这已经是难得的丰盛菜肴了。 至于吃肉？ 在叶怀安的记忆中，平时过年家里一般也就买两斤肉，这肉一般还吃不到。 一般过年也是一碗带肥肉快状肉，在上面切成花刀，做成肥腻腻的大肉快，下面填满咸菜之类的，每一餐都这样蒸一次。 这一碗蒸肉从大年三十开始上桌，到了元宵节前后，才算是真正能吃进肚子里，到了初二开始，家里来客人了，这肉就成了家里的主菜了。 这肉其实就是拿来做做样子，拿来待客的，不过一般的客人也知道，所以一般不会动那碗里的肉，大多就是夹点肉快下面的咸菜，尝尝肉味。 说起这大碗蒸肉，叶怀安有很不好的回忆，当年他年少无知，大年初二跟随母亲回外公家，那天他看到那肥腻腻的大肉块，嘴馋不已，于是在饭桌上用最快的速度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就是那个举动，让叶怀安被大舅全家里里外外说了好几年。 也或许就是那件事，叶怀安和大舅家的关系差了许多，双方的印象都极差，最后慢慢演变成陌生人。 如今再一次回到大舅家吃饭，看到桌上的菜，叶怀安心情很复杂。 桌上主位是一个老太太，她低眉端坐，看模样慈眉善目，但是叶怀安却不敢多看她，他曾经亲眼见到这位把自己母亲骂哭数次。 老太太旁边便是他大舅和大舅妈，两人表情各不相同，大舅神情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好像谁欠他似的。 而旁边的大舅妈，却是一脸讨好的神情，看着叶怀安看过来，连忙夹起一块豆腐递过来说道。 “来来，怀安，吃豆腐，你看你都这么廋，在家一定没吃什么好的吧，来来，这里还有鸡蛋！” 叶怀安脸上没啥表情，接过对方夹过来的豆腐，很自然地夹进旁边的大智碗里，很随意地回道。 “你们都吃！” 说着，也不客气，夹起一把炒鸡蛋吃进嘴里，味道到还不错。 大舅妈如此热情，叶怀安一点也不奇怪，或许让自己来家里吃饭的，便是这位了。 叶怀安知道这位想求自己什么，既然有求于自己，那自己自然也不客气了，只有小孩子才假装客气。 除了大舅妈太过热情外，饭桌上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就连老太太也没多看叶怀安两兄弟一眼。 大智虽然智商不高，但是明显不喜欢这种饭局，也不敢夹菜，一直吃着白饭，显然他在这里经历过的过往，让他的阴影可比叶怀安深多了。 叶怀安丝毫没客气，给大智夹了一大把鸡蛋，又夹了几块豆腐放进大智碗里，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特别几个小孩，那眼中的羡慕和嫉妒，肉眼可见。 叶怀安吃了一大碗米饭，感觉还没吃饱，站起身，很自然地又去厨房盛了一大碗。 刚回到饭桌上，便看到大舅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叶怀安嘴角露出一抹弧度，他不客气地夹起一块白菜，便扒了一大口饭。 两碗饭下肚，叶怀安终于感觉有了七分饱，这才不急不慢地说了一声。 “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便站起身，在煤炉前找了一条凳子坐下。 他很清楚，吃饭只是前戏，接下来才是正戏。 果然，饭后不到五分钟，众人齐齐围在煤炉前烤火，大舅还在摆谱，抽着旱烟，也不说话，老太太坐在一旁打着瞌睡。 大智和小建科两人有些尴尬和拘谨，坐在那一动不动，反而只有叶怀安坐在那，气定神闲等待正戏上演。 不一会，大舅妈匆匆忙忙收拾桌上的碗筷，便假模假样地从里屋拿出一盘果盘，里面装着满满当当一盘脐橙。 大舅妈把果盘放到叶怀安身前的小桌子上，连忙从里面拿出两个脐橙递给叶怀安，嘴里还不忘一边说道。 “怀安，来来，吃脐橙，你看大舅家的脐橙又大又圆，今年我们全摘的是大个的，小个的都没摘！” 叶怀安很平静地接过脐橙，点了点头，也不搭腔。 大舅妈见叶怀安不接话，顿时用眼神瞥了一眼大舅，大舅装作没看见，让他跟一个后辈说那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大舅妈见大舅不搭话，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眼色一变，有些愁苦地说道。 “怀安，有些事，我们也有难处，你看我们一大家子，四个娃娃要读书，还有你外婆也要抚养，家里全靠你大舅一个人在干活，我这腰，也干不了重活，你也多理解！” 听到大舅妈的诉苦，叶怀安心中没有半分波澜，说到苦，其实这个年头，农村谁家不苦？ 大舅家抚养外婆，也不是没啥好处的，据叶怀安所知，小舅为此每年付出五百斤稻谷的代价，而且之前分家的时候，因为外公外婆跟着大舅过，家里能种的田地，几乎都给了大舅，就连房子，小舅最后都选择放弃。 这也是小舅不得不自己借钱贷款买拖拉机的原因，他也得养家。 说到苦，自己母亲才是真的苦，五个小孩，不管事的丈夫，家庭所有压力全压在她肩上。 就算如此，每年逢年过节，母亲也必定节省一些，带点给外婆吃。 虽然没啥值钱的玩意，但是那份心，的的确确是尽到了，就是这样，大舅和外婆还嫌弃母亲，数次骂哭对方，就连葬礼，都没过去。 不说也罢！ 叶怀安心如坚石，听着大舅妈的诉苦，就当一个笑话听吧。 大舅妈正说得起劲，突然村口方向传来拖拉机哒哒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小建科刷地站起身，朝叶怀安喊道。 “哥，我爸回来了！” 叶怀安也抬头从看上窗外，听到熟悉的哒哒声，叶怀安也心里心安一些。 大舅妈见几人站起身，顿时有些慌了，扯了这么久，还没说到正题。 既然饭也吃了，那也该走人了！ 叶怀安也不想再听大舅妈扯东扯西，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收购脐橙的事，这和亲情无关，叶怀安站起身，语气很平淡，随意说道。 “大舅妈，那我们回去了，你想说的，我也知道了，你们先把脐橙挑选打包好吧，等明天我和小舅过来过称，三分钱一斤，现款现结，那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叶怀安起身朝屋外走去，屋里众人五味杂陈，看着叶怀安三人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十七章: 一万七千斤 回到二舅家，叶怀安便看到刚从拖拉机上跳下的二舅，叶怀安连忙上前打了一个招呼。 小建科看到风扑尘尘的父亲，猜到对方肯定还没吃饭，连忙跑去厨房忙活去了，大智也去帮忙烧火。 两人进了屋里，一边烤着火，叶怀安便把自己今天的安排，和二舅说了一下，顺便问了一下二舅路上情况。 张立军精神明显有些不好，或许是一路太过劳累，双眼都有些通红。 张立军听到外甥预计可能要收购一万五千斤脐橙，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接受了叶怀安的安排。 张立军强打精神，靠着火炉不停地搓着手，低着头听着叶怀安的安排，偶尔才答上一句。 叶怀安总感觉小舅今天有些精神不集中，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按道理这次收购一万五千斤脐橙，对于他来说，是一笔足够大的生意，足以改变人生命运也不为过，为啥小舅好像心不在焉似的？ 叶怀安也没多想，只要小舅能按照他的安排，把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对于他来说，这笔生意，也足够改变自己的现状，所以，这次交易，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 小舅匆匆忙忙吃了一大碗面，杂乱的心情也终于回归身体，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起身出门了。 刚刚叶怀安和他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五了，人家二十七号就要，就这两天时间内，必须完成交易，所以时间就是金钱。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下午就出发，晚上到市里，后天早上就能完成交易，叶怀安就是要赌这两天的天气，如果赌输，大雪封山，这笔生意就彻底完了！ 相对于叶怀安，实际上张立军更希望达成这笔交易，只要顺利渡过这几天，这一个星期的忙活，最少有三四千的利润，先前叶怀安和他说了，这次生意，对半分。 如果一切顺利，自己能赚到两千块，两千块呀，足以让张立军对未来，产生美好的幻想。 钱是男人胆，如果没有这笔收入，或许自己和肖春兰的事，永远不会有一个结果。 所以，这笔钱，自己必须要赚到手，张立军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既然时间这么紧，那必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 张立军准备趁着今天晚上，去附近几个村跑一下，把拖拉机的事搞定，约好拖拉机师傅先。 这个年代，农村运输基本靠拖拉机，虽然这个时代开拖拉机，其实也赚不了大钱，跑一天除了油钱，也就赚个十来块钱，还不是天天有活干。 但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民，就算一天能赚十块八块，也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所以这几年，附近很多村的农民，都想方设法借钱贷款买了拖拉机，三千左右的拖拉机，如果干活勤快点，也就两年的事，这对于很多农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营生。 所以在这个年头寻找拖拉机师傅，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几乎大点的村庄，都有拖拉机，甚至一个村好几户买了拖拉机的也不奇怪，都在附近跑的，大家都认识。 这个年代也没手机啥的，只能打着手电，去人家家里请了。 叶怀安并没有跟小舅过去，他嘱咐了二舅几句要保密的事，便简单洗洗睡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大早，叶怀安打着哈欠起床，刚起床，便发现二舅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顿时有些意外地问道。 “二舅，你昨晚很晚才回来吧？” 张立军揉了揉脸颊，苦笑着回道。 “还好，事情都搞定了，喊了三辆拖拉机，都和他们约好的，上午来装货，中午多煮点饭，吃了饭，我们就出发！” 叶怀安听到已经搞定，心中一喜，连忙答应。 看着二舅疲惫的眼神，叶怀安也没多说什么，要想赚钱，这点累根本不算什么。 叶怀安走出房门，哈了一口白气，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他看了看地上，顿时眉头皱了一下，昨晚应该下了一场冰雹，这种天气，随时可能变成鹅毛大雪，只求老天给点面子吧！ 张立军也察觉到天气异常，不再多言，舅甥二人，简单吃了早饭，随即便开始去各家各户过称结款。 那些过了称的脐橙，让那些村民自己扎好，背到村中的祠堂外面。 叶怀安正忙活着，便老远看到大舅妈站在人群中张望，那眼神一直在朝叶怀安这边看来。 叶怀安看到大舅妈，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连忙把二舅拉到一边，和他说了这事。 二舅听到叶怀安答应收购大舅家的脐橙，神情明显有些变化，那种尴尬都难以掩饰。 这个年代的农村人，不管是兄弟，还是邻居，很多关系不好的，几十年都未说过话。 其实他们之间，很多起因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在后世看来，就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甚至可能就因为几分钱的矛盾，说到底，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这口气很多一辈子都没释放出来，两家人一辈子都关系冷淡，未有交流。 不过叶怀安早已经不是孩子心性，生意是生意，他心里没半点不好意思。 二舅面部表情明显纠结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这事了。 叶怀安也没多想，便走到人群中，和大舅妈说了一下。 大舅妈听到许可，脸色一喜，连忙回去招呼去了。 很快，叶怀安便见到大舅妈一家老少，背着，抬着，一袋袋脐橙背了过来。 叶怀安简单一数，有些吃惊，这一家人背了十三袋脐橙过来，过完称，足有八百四十斤。 叶怀安也是挺无语的，打开几个包装一看，还行，还挺新鲜的，很多还带着叶子，一看就是昨天新摘的，看来昨天他们早就盘算好了这事，自己昨天晚上那顿饭没白吃他们的。 八百四十斤，三分钱一斤，也就是二十五块二毛钱，其实这点钱，在叶怀安看来，真不多。 但是这二十五块钱，显然对这个时代的农村人来说，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舅妈接过钱后，口沫横飞地数着钱，那脸颊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看得让叶怀安默默转身去忙活去了。 这边还在清点，隔壁村已经有人来催了，他们心怕叶怀安舅甥两人放他们鸽子，昨天他们村可是全村老少都出动了，现在脐橙早已经按叶怀安的要求打好包了。 这边忙活得差不多后，叶怀安和张立军两人，马不停蹄去了隔壁村的朱家坳，果然，一进村，便看到他们村的空地上，已经堆放了上百个袋子。 看到这堆积如山的脐橙，叶怀安也是擦一把汗，看这数量，还超过叶怀安的预计了。 叶怀安和张立军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紧张，当然，还有一丝喜色。 多就多了些吧，无非是每个车多装一些，这些可都是钱呀！ 这一来一回忙活到上午九点多，昨天晚上小舅约好的三辆拖拉机，陆陆续续便到了。 众人开始搬脐橙上车，村民得到现款，都很乐意来帮忙，三五下便把脐橙搬上车了。 叶怀安在一旁计算着总数，朱家坳的脐橙，的确比叶怀安想象的要多了不少，这一算，叶怀安也有些吃惊！ 九千一百三十斤，看到这个数字，叶怀安眉头皱了起来，小舅那个村刚刚算了一下，也超过八千斤了，这次收购，已经超过一万七千斤了，这的确有些超过叶怀安的心理预期了。 不过张立军得知这事后，只是笑了笑说道。 “没事，四辆拖拉机足够了，我们每年去交公粮，每辆车装三四吨还不是一样，这算一下，才两吨一辆车，不多！” 虽然得到小舅这样的老司机答复，但是叶怀安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安，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事！ 第二十八章: 大雪纷飞 两辆拖拉机，九千斤的脐橙，把两辆拖拉机堆得如同两座小山似的，叶怀安看得暗暗心惊！ 这个年代也没啥超载一说，纯粹看车辆性能和司机技术问题。 不过二舅跑了这么多年，附近哪个司机开车稳，心里都有数。 两个司机显然对这种数量已经见惯不惯，没有半分怨言，装满车后，发动拖拉机，便朝小舅村驶去。 四辆拖拉机，待全部装好脐橙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小建科已经做好饭了，也没啥好菜，众人简单吃了一顿，便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每辆拖拉机装的脐橙，都超过四千斤，四辆拖拉机一前一后，开始哒哒出发。 叶怀安依旧坐在小舅的拖拉机上，不过这次他学精了，在家里找了一个枕头，垫在铁皮箱子上，坐在上面，屁股没那么受罪了。 出发的时候，刚中午十二点半，四辆拖拉机刚离家不足半小时，叶怀安便听到拖拉机的铁皮斗上传来霹雳吧啦的响声，他伸手朝外面接了一下，便见手上几颗冰雹砸在手上，凉飕飕，有些刺骨。 叶怀安暗叫不好！ 果然，见到下起了冰雹，几个老司机脸上都沉了下来，都开始加起油门，尽量把速度提起来。 但是这种拖拉机，在载重两吨多的情况下，是真跑不动，在叶怀安眼中，如同龟速似的，黑烟不停地往外冒，哒哒地在山路中左转右摇，慢悠悠行驶着。 又跑了一个多小时，叶怀安心都掉在嗓子眼上，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千万别下大雪。 但是或许是叶怀安的好运气用光了似的，刚许完这个愿，天空中一团团棉絮似的白雪飘落。 冰雹转大雪了，狗日的老天爷，这太不给面子了！ 众人都未再说话，迎着大雪，依旧朝前方驶去。 叶怀安此刻心依旧沉入谷底了，现在他什么愿望都不敢许了，只求这四十多里山路，四辆拖拉机别出现抛锚之类的问题。 只要四辆拖拉机走出这四十多里山路，到了县城，那后面的路，都是水泥和柏油马路了，只要稳住，还是有希望腊月二十七赶到市里。 天空中的大雪如同挤压几天的怒气，铺天盖地朝大地宣泄，很快天空中，便已经是一片白雪茫茫，地上也很快铺上一次薄薄的白色。 四辆拖拉机依旧还在冒着黑烟朝前驶去，众人都脸色冷酷，大雪飘在脸颊上，很快化为冰水，冻的一个个鼻子都有些发红。 大雪纷飞，前方一片白茫茫，此时四十里的山路，如同就是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 叶怀安相信自己这是自己重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段路程，甚至比那天大巴车上遇到的劫匪还紧张。 遇到劫匪那次，他更多是热血上涌，而这一次，心里却如寒冰似的，让他无法呼吸。 如果这次无法走出大山，四辆车被堵在大山中，那就真成了一场空。 在叶怀安的记忆中，大雪封山，最短都是三五天，最长一次一个多月。 很多后世人不理解什么叫大雪封山，只要连续下几天几夜的大雪，你前方一切都是白茫茫一片，就算你是生活在当地一辈子的农民，你也不敢胡乱走。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啥，这种山路，大多都是依山而建，泥土被雪水浸泡后，又稀又烂，只要稍微踩空，瞬间没命，很多小动物，在这种天气下都无法存活，更不用说人了。 要是大雪封山十天半个月，那叶怀安这批脐橙百分百报废。 这次光收购费用就花了五六百，加上四辆拖拉机的费用，如果出现意外，那前面那次买卖，纯粹就是一场空。 这是叶怀安和张立军绝不愿意看到的。 叶怀安坐在小舅身后，明显看到小舅眼皮一直在跳，显然他心里比叶怀安还紧张。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知道这段山路必须稳下来，几人的车速都慢慢放缓。 众人都是老司机，不需要更多交流，都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候，领头的拖拉机是张立军，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不敢有一丝懈怠。 尽管此时已经下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大雪了，前方马路上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但是张立军，还是凭着记忆，拖拉机开得很稳，后面几辆拖拉机都沿着他行驶过的路，车辆都很稳定。 叶怀安的心，一直停在半空中，直到看到前方进城的标志建筑，叶怀安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当拖拉机行驶到县城边上的水泥马路上，四辆车一下便平稳下来了，速度也渐渐提了上来，四辆拖拉机没有任何停歇，继续朝市里方向开去。 此时大雪已经下了接近三小时，路上已经有了一层白雪，好在此时是临近年关，就算大雪纷飞，去市里这条马路上，依旧偶尔能看到呼啸而过的车辆。 四辆拖拉机速度不快，或许这次老天爷终于听到叶怀安的许愿，大雪下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停了，四辆车也没出现抛锚之类的问题，依旧很平稳地朝前开去。 虽然已经是水泥马路，但是众人的速度依旧开得很慢，原因很简单，一切以安全为第一。 从县城出发不到十公里，一路上便遇到两起事故，其中一起，还是众人下车帮忙抬了一下车，那车里的人明显不行了，口鼻处都冒血了，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以这个年代的救援条件，估计是没救了。 这一路的确是很慢，到了傍晚的时候，天空中又飘了起大雪，此刻离市区还有一百五十多里，眼看这大雪又开始纷飞，叶怀安不敢再让几人冒险，最终又行驶了十来里，在路边找到一个家庭旅馆休息。 五个人，连吃饭睡觉，花了足足三十二块钱，张立军睡觉时，还骂骂咧咧说一句奸商！ 的确，在这个年代，这个价格，的确有点贵了，谁叫这种公路旅馆本身就是宰客的地方，宰一个是一个，很正常！ 五个人，要了三个房间，一个大单间，两个双人间，叶怀安和小舅张立军睡了一个双人间，说是双人间，其实就是两张铁皮床。 睡觉的时候，叶怀安还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是大雪纷飞，两人都陷入沉思，神情都有些焦虑。 要是这大雪依旧下，那明天还能不能走？ 如果走不了，那五人的开销就是一笔无法承受的开支，而且一旦错过交易时间，那这一万七千多斤脐橙到时也是一个大麻烦。 上次赚的那九百多块钱，现在两人身上剩下不到两百块钱，这点钱，四辆拖拉机，五个人的开支，是真的无法承受的重！ 看到窗外的大雪，叶怀安此刻只有一句话来形容此刻的处境。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呀！ 只希望老天爷给面子吧！ 第二十九章: 老天自有安排 这一夜，叶怀安好几次醒过来，不是被冻醒的，而是心中放不下。 每次清醒过来，脑海中如同有一个弹簧似的，让他立即坐起身，凑到窗外观看。 第一次醒来，外面依旧还在下着雪，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叶怀安内心那种压抑和忐忑无法形容。 看着窗外的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样子，不由心情越发忐忑。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躺下。 叶怀安没有手表，第二次醒来，他也不知道和第一次相隔多久，只是外面依旧还下着雪，只是稀稀拉拉了，可窗外那厚厚的白雪，让他心里彻底没底了。 一直看着窗外许久，叶怀安突然又想起前世很多回忆。 那一年自己和别人合伙做生意赚了点钱，原本想着买房安家，因为当时的自己，不但身上有了几十万，而且还有一个身材样貌极佳的女朋友，那可还是02年的事。 那种感觉就如同自己已经是人生赢家似的，他已经规划好自己的人生未来，先赚它一个一百万，让自己人生攀上新的高峰。 但是人生就是那么有戏剧性，当他想动用那笔钱的时候才发现，钱早已经被自己的女朋友花得一干二净，账户上留下两毛五，那两毛五仿佛就是在嘲笑他似的。 最无耻的是那个女人还背着他，不但给他带了绿帽，还和他合伙人掏空了整个公司，进了一批卖不出去的垃圾货，让公司还欠了一百二十多万。 因为公司大股东和法人都是他，最后的结局是，那两年，叶怀安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那样了，彻底翻不了身了。 但是后来，叶怀安才发现，其实人这辈子，有很多次最艰难的难关，你以为的最艰难，在你往后的人生中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小水坑罢了！ 想起往事，叶怀安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想通这些后，他也不再焦虑，缓缓躺下，等待命运的安排。 如果雪一直下，下到明天早上，那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自己几人困在旅馆几天，身上钱花完，再一无所有。 这就是最坏的结果! 人家旅馆老板总不能赊账给你睡！ 对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无所有，自己本来就是一无所有，何必还担心最坏的结果？ 第三次醒来，外面已经天亮，叶怀安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大雪早已经停了，不过那厚实的雪，也不知道今天还不能出发。 不过，这些叶怀安已经不着急了，老天爷自有安排，自己何必心急？ 叶怀安一起身，二舅也跟着掀开被子，他也同样第一时间看上窗外，见到大雪已经停了，也仿佛松了一口气。 不过当他看到窗外那厚实的白雪时，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几人洗漱了一下，简单吃了一下早餐，就算简单早餐，五人也吃了四块钱，外面八分钱一根的油条，这里卖两毛五，而且还一口一根，连白粥都要一毛钱一碗。 那老板还一副你爱要不要的表情，让二舅脸更黑了。 因为昨天的大雪，好些司机都被迫住进了旅馆，现在马路上依旧被大雪覆盖，也没人敢冒险出发，大伙都聚在旅馆中唉声叹气，整个大厅都被阵阵烟雾充斥，叶怀安不得不出门透透气。 此时外面停了一连串的大小车辆，拖拉机和小货车居多，二舅带着三个师傅，在处理雨布上的积雪，如果不处理，这些脐橙放外外面冻上几天，基本就废了。 叶怀安扫视一圈，附近停了十几辆大大小小的车辆，没看到一辆私家车，只看到一辆面包车，方方正正竖立在那，看来这个年代私家车是真不多。 叶怀安看着马路上一片白雪茫茫，不由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依旧是一片灰蒙蒙。 难道老天爷真这么不给面子？ 整个上午，旅馆中的司机都无一人敢出发，马路上也看不到一辆车辆，整个天地仿佛都已经被大雪覆盖。 临近年关，大家在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跑运输，都是为了想多赚几个钱，只是没想到遇到这事。 过了中午，老天爷也仿佛终于给了些面子，天空中开始出现一抹阳光，看到久违的阳光，叶怀安也不由露出喜色。 二舅从早上开始，便有些坐立不安，吃完中饭，几人便在房间里商量。 几个拖拉机师傅，也沉默不语，跟着抽着闷烟，直到太阳出现，二舅终于待不下去了，起身便下楼去了。 叶怀安掐没手上的香烟，也跟着下楼去了。 其实上辈子叶怀安是一个烟酒不离身的重度沉迷者，这辈子，刚刚这根烟还是第一次抽，不过也没抽完，叶怀安便掐没了，或许是不对口味，也或许是身体多少还有些抗拒。 叶怀安没想过这辈子的自己，要烟酒不沾，人活着，没必要担心这，担心那的，只要自己心安即可，顺其自然吧！ 下了楼，叶怀安便看到好些司机都有躁动，显然看到太阳出来了，众人心里也开始活络起来了。 果然，又过了半小时，白雪茫茫的路面上，开始有一些大型货车缓慢行驶，有了第一辆，便有第二辆。 有了人带头，旅馆里的司机们，也终于开始收拾准备出发。 张立军也不再多等，连忙喊上几人，便开始出发。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离市区还有一百四十余里，按照拖拉机的速度，还有这道路情况，估计得很晚才能到了。 不过这些已经不在考虑范围类了，明天必须先完成一万斤的脐橙交易。 只要完成了这一万斤的脐橙交易，那剩下的七千多斤，其实就算全亏掉，也无所谓了。 重新上路，大家都小心翼翼，就连大货车，都开得小心翼翼，一路上，叶怀安看着周围的雪景，吹着冷风，心情也仿佛舒畅了一些。 果然，老天爷还是给面子的，一切自有安排，还没有到最坏的结果，都还可控！ 叶怀安看到二舅神情一直有些紧绷，目光一直紧紧地看着前方，也没多说什么，每个人的心态不一样，也没必要劝。 从下午一直开到天黑，拖拉机以每小时十公里左右的均速，朝市区驶去。 中间还停下过三次，拖拉机不比汽车，一旦没伺候好，随时撂挑子，为了防止意外，二舅是掐着时间在安排。 到达肖春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门口的招牌有些电路不良，一闪一闪的，大门紧闭。 张立军站在大门口，硬是有些拘谨，不敢敲门。 好在屋里的肖春兰，早已经听到门口的拖拉机声，打开了大门，化解了两人的尴尬。 两人目光交接，张立军目光躲闪，肖春兰却眼神炽热，满脸热情，一顿忙活，把几人安顿好，煮面烧酒，如同自家女主人似的，把几人招待得明明白白。 叶怀安吃着碗里的面，看得明明白白，到了现在，他算是知道二舅为啥这两天心不在焉了，原来根本原因在这！ 哎！不管英雄，还是俗人，美人这一关，都难过！ 第三十章: 电话 吃完面，已经是深夜，叶怀安依旧和二舅一个房间。 这次要了一个二米二的大床房，一人睡一头，两人都有些疲惫，躺到床上便睡。 肖春兰担心爷俩冻着，还特意加了一床棉被，这一夜，叶怀安睡得特别安稳。 少年人嗜睡，但是叶怀安可不是少年心态，睡得迷迷糊糊时，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响动，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二舅偷偷摸摸起身。 叶怀安刚开始还以为是上厕所，也没多问，翻了一个身，便继续睡了过去。 但是二舅这一去，好半响都没再回来，因为被子没盖严实，叶怀安感觉脚有些凉意，突然被冻醒。 转身看着依然还空着的床位，叶怀安眼神有些复杂，一时之间，只能在黑暗中叹息一声。 二舅和肖春兰的事，叶怀安其实早已经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二舅如此胆大，白天开拖拉机一整天，晚上还有心情去搞那事。 只是叶怀安有些搞不清楚的，肖春兰如何瞒住睡一张床的老公？ 叶怀安也只能为那个残疾的老汪默默哀悼三分钟！ 男人做到这个份上，是真的憋屈。 但是有时想想，或许老汪早已经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事，之所以不捅破，或许有其他的难言之隐。 比如想借鸡生蛋？ 也或许纯粹就是为了不想让肖春兰难堪！ 虽然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双方都好！ 但是叶怀安并不看好两人，这事迟早会闹出幺蛾子! 叶怀安闭上眼睛，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男女之间的对错，叶怀安上辈子自己都没搞懂，也不想拿大道理去劝说别人。 一夜无话！ 第二天，叶怀安再一次睁开眼，便已经见到旁边的二舅已经回来了，而且睡得很踏实，还打着呼噜，丝毫没有察觉天色已经不早了。 叶怀安直接摇醒二舅，让他起床，很多事情，不需要别人催，今天腊月二十七了，必须完成交易，时间就是金钱！ 其实从这几天二舅的表现看来，叶怀安便发现二舅这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也基本没啥经商的天赋。 说到底，就是这个时代，他就是最普通的一个农民。 不过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精明的商人都能赚到钱，叶怀安也挺满意二舅现在的表现。 至少，现在的二舅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两人起了床，其他几个拖拉机师傅也早已经起床，几人到了楼下，肖春兰早已经准备好早餐。 叶怀安让二舅几人先吃早餐，等吃完早餐，就让二舅先把四辆拖拉机的脐橙，做了一下安排。 原本叶怀安是打算，这一万七千多斤脐橙，除了一万斤卖给电视机厂外，剩下的，先存放在肖春兰的旅馆后院。 至于那几个司机，叶怀安准备等把货拉到电视机厂后，一旦完成交易，就结账，让他们几人先回去，剩下的事，就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了。 这几个司机其实从昨天出发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在打听这批脐橙的销路和价格问题了。 二舅这个人算是老实人一个，因为有了叶怀安的嘱咐，很多事情，不敢说，只能支支吾吾搪塞过去。 这样也反而更引起几人的兴趣，好在几人都是老司机，对一些忌讳也懂，见打听不出什么，都没再多打听，反而很主动帮忙搬上搬下。 其实这些事情，叶怀安心里一清二楚，既然请了拖拉机师傅，人家这些好奇都是情有可原的。 除了价格外，叶怀安也不担心，对方知道这批脐橙是销往电视机厂的事。 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知道了，就能发财的。 很多人怀念这个时代，因为这个时代机会多，能发财。 但是实际上，后世的商业繁荣，比这个时代多一万倍都不止，为啥很多人觉得自己在后世发不了财？ 因为所有门路都被人堵死了呀！ 后世千千万万条发财的道路，不是被垄断，就是数千数万人竞争，哪像这个年代，商业机会不多，大家都是摸着石头发财，基本都是公平竞争！ 但是真的公平吗？ 当然不！ 看着那几个有些热情的司机师傅，叶怀安想了想，觉得这事，自己还得做两全准备。 叶怀安下楼后，嘱咐了几句后，也没吃早餐，直接去附近杂货铺打了一个电话。 这电话自然是打给恒市第二电视机厂的李晓明。 电话接通后，叶怀安先是把脐橙到了这事，和李晓明说了声。 得知脐橙已经到了后，李晓明语气中难免有些激动，一句一个叶老弟，亲热得不行。 能帮自己赚钱，别说喊老弟了，喊大爷都行，这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李晓明其实这两天也有些忐忑和兴奋，兴奋的原因自然很简单，要是这批一万斤的脐橙完成交易，那他中间的提成也有一千块。 这笔钱足够他今年过一个肥年了。 要知道，他这个采购副主任听上去高大上，实际上每月工资也就是一百二十五快而已，算上那些汤汤水水的福利，每月最高也就三五百的收入。 而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赚一千块，李晓明自然兴奋。 至于忐忑，自然是这两天突然下起了暴雪，心怕叶怀安舅甥两人没法完成这笔交易。 李晓明虽然是城里人，但是见识还是有的，连续下了一天多的大雪，拖拉机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何况这笔交易要是没完成，先不说自己那一千块钱要泡汤，领导嘱咐下来的过年福利也少了一样，自己也为难。 但是万万没想到，叶怀安说好二十八之前完成交易，今天二十七，竟然准时到达了！ 虽然不清楚叶怀安经历过什么，但是这两天的大雪，已经说明了这其中的艰难。 这种一言九鼎的精神，让李晓明在电话里也多夸了几句。 说实在话，叶怀安前些天，给李晓明的印象，就足够深刻了，但是现在又让他的印象多了几分。 在电话里，李晓明难免有些感慨，甚至言语间，还有些后怕。 李晓明还开玩笑说，估计这场雪，让很多工厂都猝不及防，这快过年了，还下着大雪，真是难搞！ 叶怀安从李晓明话里听到一些商机，顿时有了一些主意，电话朝对面李晓明问道。 “李主任，有个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您看行不行？” 对面李晓明一愣，迟疑了一下才回道。 “你说!” …… 放下电话，老板看了一下时间，直接喊道。 “十二分钟，三块六！” 叶怀安也没还价，直接给了钱，便起身回去了。 三毛钱一分钟的电话费，这还是市区话费，长途更贵。 八十年代，钱的确值钱，但是要看你怎么花了，相对于后世，这个年代的电器产品和通信产品，算是天价了！ 不过这三块六，叶怀安觉得花得值，在电话里，叶怀安已经和李晓明达成了初步合作。 如果一切顺利，这一万七千斤脐橙，今天就能全部卖出去。 而且，这事也给了叶怀安灵感，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率先完成明年的布局。 第三十一章: 领导，来，抽烟! 李晓明在电话中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让叶怀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刚刚李晓明说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雪，市里很多物资一下便紧缺了，他们工厂原本今年准备发的福利中，除了脐橙外，还有另外几样生活物质，比如鸡鸭鱼肉之类的。 但是这场大雪，造成供应链一下供应紧缺，本来就临近年关，很多物资需求大增，这个年代物流体系本身不完全，一旦遇到大雨大雪之类的天灾，生活物质紧缺是常见的事。 这种物质紧缺的情况，不止李晓明一家工厂。 叶怀安原本打算把剩下的七千斤脐橙去市场零卖，但是刚刚李晓明的话，让他灵机一动。 于是他便和李晓明商量，让他帮忙去介绍其他工厂的采购，问他们需不需要脐橙。 一旦完成一笔交易，李晓明的提成，那一毛钱依然不会少。 而且，叶怀安还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个信息，明年大家可以继续合作，提前收购脐橙，到时玩一把大的！ 李晓明自然满心激动和欢喜，不管是对于明年的期待，还是对于这次提成的吸引，李晓明的积极性，比之前那次交易高多了。 李晓明得知叶怀安这次拉了一万七千斤脐橙过来后，也是眼神一亮。 石头山的脐橙品质没话说，这种水果拿来给工人发年货福利，是再好不好的东西了。 电视机厂本来就是这个年代的黄金产业，作为采购副主任的李晓明关系网中，自然不缺工厂资源。 所以李晓明几乎没啥思考，便答应了叶怀安的合作请求。 李晓明甚至夸夸其谈，说可惜只多出来七千斤，今年这种情况，就算多出来几万斤，他都有办法搞定。 所以双方很愉快达成口头合作。 叶怀安放下电话，也很满意这通电话的质量。 华夏人，特别生意人，其实关系网特别重要，不管你身家多么清白，一些俗事难免不了！ 真正的正人君子，往后在这个社会上，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叶怀安自认为自己不是君子，但是只要这辈子自己走的路，不愧于心，那便心安！ 李晓明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这人的关系网，比叶怀安想象中要强大许多。 叶怀安心中暗暗思量，明年或许要多和李晓明多交流一下，多请几场吃吃喝喝拉近关系是必须的。 当然，叶怀安并不是想巴结谁，也没想过和李晓明达成利益同盟的打算。 李晓明对他来说，如同借势一样，这个人和他的关系网，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内，或许对自己很有用。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生意罢了！ 叶怀安对李晓明的“误判”也情有可原，虽然他的人生经验和心态足够成熟，但是毕竟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几十年后。 这个时代的电视机厂，是真的牛逼，所以他低估了李晓明的能量也情有可原。 不过叶怀安对李晓明这种人，并没有深交的打算。 利益结交的朋友，往往最容易因为利益而崩溃，不过作为借势的垫脚石，已经足够！ 叶怀安只相信一句话，人的贪婪是无上限的，李晓明之所以这么积极帮自己跑动，无非是现在的利益，足够打动他！ 现在几百上千快，已经足够让李晓明满意！ 而明年，叶怀安布局收购的脐橙，最少以十万斤起步，肯定要跑工厂谈合作，这其中，必定少不了李晓明的关系。 到时可不是几百上千块了，而是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的胃口一旦打开，谁知道李晓明会不会满足今天的提成比例？ 不过叶怀安也只是想想，脐橙生意，本身他就没打算做长久，最多也就明年后年这两年。 至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对于他来说，这个时代的赚钱方法，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钱是男人的胆，现在自己就在攒胆气！ 回到肖春兰的旅馆，众人已经吃了早餐，正在吞云吐雾，等待叶怀安的安排。 叶怀安把二舅喊了出去，说了自己和李晓明商量好的事。 等下先把一万斤脐橙拉到电视机厂，李晓明已经安排好接收了。 至于剩下的七千斤脐橙，李晓明拍胸脯保证，随时搞定，他直接联系好另外工厂，到时直接拉过去就行了，就连价格，李晓明也和人家谈好了。 有了李晓明的保证，那接下来也不用卸货了，不用搬上搬下了，直接四辆拖拉机一起开过去。 张立军不太懂这些生意，但是对这个外甥，还是挺佩服的，这出去打了一通电话，这一万七千斤的脐橙，就已经卖出去了，想想就让人敬佩。 两人商量好后，叶怀安笑着拍了拍二舅肩上的灰尘，转身回屋了！ 叶怀安简单喝了一碗粥，随即便让几人开始收拾出发。 另外三个拖拉机师傅，听到喊出发，连忙麻利地站起身，去发动拖拉机。 几人积极的模样，叶怀安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这三人心中想啥，叶怀安心里一清二楚。 大家都不是傻子，张立军这么大张旗鼓收购一万七千多斤脐橙，加上之前的三千多斤，这就是两万斤脐橙了。 就按三分钱一斤的收购价，这就是六百快，试想一下，光收购价都花了六百，那张立军起码也得赚这个数。 三人其实对这事有了许多猜测，就这两天，三人对这事议论好几次，三人猜测张立军这次能赚多少钱，关于这事就说了好几个答案。 不过众人的极限想象，大概也是张立军这一趟最少能赚上千块，除了一切开支，估计能赚六七百。 这是众人脑海中的想象极限值了，贫穷限制他们的想象，这很正常！ 可就算六七百快，也足够引起众人的羡慕嫉妒和眼红了。 这一路，三人打听不出什么信息，也只能作罢。 但是三人都清楚，只要打听到这些脐橙是卖到哪里，那一切答案都将揭晓。 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让他们脸都垮了下来！ 四辆拖拉机，浩浩荡荡到了第二电视机厂门口，李晓明早已经站在门口等待，叶怀安连忙跳下车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两人握了一下手，眼神相视一笑，都了然于心。 李晓明让四辆拖拉机一起开进工厂，直接开到食堂外面广场。 李晓明早已经让人准备好过称，还有拉货的板车，几人帮忙卸货，叶怀安拿着笔记本记录数量，食堂也有人拿着本本记录。 一袋一袋脐橙搬到称上，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两辆车的脐橙便已经过好称。 两辆拖拉机上的脐橙，还不够一万斤，还差一点，又从第三辆拖拉机上搬下一些，总数一起有一万零两百七十斤，李晓明点了点头，表示够了！ 过好称后，李晓明签了字后，让一个食堂小弟带着张立军去会计处结账，剩下的事，他便指挥另外几人开始把脐橙往食堂搬。 那三个拖拉机师傅见忙活得也差不多了，而且张立军此时也没在现场，几人相视一眼，都起了心思。 一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带着讨好的笑容，抽出两根烟，递给李晓明，一边嘴里不忘喊道。 “领导，来，抽烟！” 第三十二章: 交易 李晓明正在指挥几个食堂小哥干活，突然被这师傅一喊，看了一眼师傅递过来的烟，眼中不屑，一闪而逝。 就拿两毛钱一包的相思鸟，来考验领导？ 那个领导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李晓明用拒人千里似的态度摆了摆手，朝几人喊道。 “你们几个现在收拾一下，把车开出工厂，都到工厂外面等！” 李晓明说完，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怀安。 叶怀安在一旁清点化肥袋，听到这师傅的喊声，也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晓明。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易察觉一笑。 其实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叶怀安早已经和李晓明通过气了。 叶怀安看到这一幕，脸上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刚刚心也提起来了。 好在李晓明的反应，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师傅也的确没啥经验，不然也不会拿出那两毛钱一包的低档烟出来献丑了。 刚刚李晓明的反应，也的确在叶怀安预料之内。 至少，自己给李晓明带过去的利润，足以让他摆出这副态度。 其实也就是李晓明现在胃口还不大，所以才没那么多心思。 叶怀安现在赚的是一个信息差，李晓明不清楚这些脐橙收购价是多少，也不会知道叶怀安利润有十倍。 而这些司机也不清楚出售价格是多少，在他们心目中，或许能和这工厂的领导拉上关系，这本身就是本事，这种和领导的距离，也让他们心出知难而退的心思。 说得神秘一点，这就是商业机密，但是实际上，这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 叶怀安就是尽量维持，让这一层窗户纸，别被那么快捅破。 几个拖拉机师傅，见到李晓明这个领导这个态度，几人神情多少有些沮丧，但是几人显然没啥经验，被这一打击，顿时没了再询问的心情了。 众人收拾好东西后，发动拖拉机，便到工厂外找了一块空地停下。 过了一会，张立军开着拖拉机也出来了，李晓明骑着一辆摩托车跟在身后。 停下车，张立军下车，和另外两个司机说了一声，让他们先回春兰旅馆。 两人脸上明显有些纠结，但是也没多说，开着拖拉机，便走了。 两辆拖拉机，装着剩下的七千斤脐橙，一前一后，跟着骑着摩托车的李晓明，一路在市区行驶。 也没过多久，二十来分钟的距离，拖拉机便在一个工厂前停下。 上面招牌写着恒市第一纺织厂，工厂门口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看门的老头显然认识李晓明，连忙出来迎接。 老头寒暄了几句，连忙小跑过去打开厂门，说完便回值班室打电话去通知去了。 叶怀安背着挎包，坐在二舅拖拉机后座上，他包里现在可有一笔大钱，足有四千多。 刚刚那一万斤的脐橙的货款，便是四千快，二舅拿着他的挎包去结的账，等交易结束后，这里面还得分一千块给李晓明。 不过现在，众人都心知肚明，谁也没声张。 拖拉机一进工厂，叶怀安便察觉到这个工厂效益，应该不太好。 工厂内，几乎没啥人流量，不管是厂房还是其他设施，看上去都有些破旧。 好些车间，都大门紧闭，厂门口也没看到几辆车，这和第二电视机厂，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场景。 第二电视机厂门口，就算现在还是大雪天，去拉货的车辆依然络绎不绝。 不过也正常，现在都八八年了，这种老式的纺织厂，效益差才是全国普遍现象。 叶怀安记忆中，再过几年，也就是九十年代初开始，恒市这些老旧国营企业，都开始陆陆续续半卖半送打包出去了。 那几年，恒市的治安几乎一夜回到解放前，下岗的工人，如破落户似的，被人抛弃，满大街摆地摊，拉客的。 当年北一环附近，形成了附近有名的风流街，灯红酒绿，快餐遍地，想想就让人唏嘘。 不过再后来，进人新世纪后，随着房地产的升起，高铁和地铁开始陆陆续续通了，当年的下岗户也陆陆续续朝沿海城市转移，恒市才慢慢恢复。 叶怀安的二哥叶怀辰，也是借着那股东风，当年调到恒市，借助房地产红利，干出了一点成绩，最后一飞冲天。 当然，叶怀辰的成功，除了他的成绩外，更多在于他那地级诸侯岳父大人。 这些都是后话，这辈子，谁知道未来是咋样？ 就算叶怀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来成就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是一段全新的人生。 叶怀安跟在李晓明身后，当一个小透明。 不一会儿，工厂内走出两人，前面带头的是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看到前面的李晓明，态度很恭敬，连忙握手。 李晓明也有意无意朝身后的叶怀安介绍道。 “这是纺织厂的刘副厂长，也是负责他们工厂采购，叶老弟，你让拖拉机跟着他们的人，把脐橙拉到食堂仓库去，我们先去办公室喝杯茶！” 那刘副厂长，有些意外李晓明对一个年轻人的态度，不过也没多问，他招了招手，安排身后一个年轻人，让他带着张立军两辆拖拉机往工厂内部驶去。 叶怀安给了二舅一个眼色，随即便笑着跟李晓明两人去了对方的办公室。 叶怀安跟在身后，笑着从口袋里撕开一包中华，给李晓明和刘副厂长一人递了一根烟，叶怀安也点了一根，三人抽着烟，到了办公室，开始喝茶聊天。 叶怀安虽然年龄看上去很雉嫩，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和李晓明几人完全没啥年龄上的代沟。 在办公室里，叶怀安很自然地端起茶，品尝一口，还笑着说出这茶叶产地，这引起刘副厂长一阵共鸣。 李晓明显然和刘副厂长很熟，进了办公室，便架起二郎腿，一边泡茶，一边抽烟，嘴里还不忘说些玩笑话。 叶怀安见两人聊天，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很熟练地给两人泡了一壶茶，三人喝着茶，聊着天，丝毫没谈生意上的事，都是聊些最近的新鲜事，还有最近那些物资紧缺之类的话。 叶怀安也不是一个土老帽，偶尔也能搭上几句，而且他说的话，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偶尔透露出来信息，让另外两人连连赞同，引起一阵附和。 这就是人际交往的技巧，这点，叶怀安摸爬滚打几十年，心里明镜似的。 从一开始，叶怀安把自己的定位就是和李晓明的平等位置，是合作者的关系，而不是那种求人办事的关系。 但是叶怀安很懂自己现在的身份，他现在是在借李晓明的势。 所以现在不管对方带自己见谁，自己都不能太过热情，也不能太过卑微。 总之要让李晓明的感官中，觉得这个小兄弟人不错，懂分寸，又不丢人的那种感觉。 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会觉得你和他是一个圈子的人。 喝喝茶，聊聊天，等办公室门再一次被敲响的时候，这次交易也算完成了。 年轻人拿着采购单递给刘副厂长，对方看都没看，很麻利地签了名字。 叶怀安看到站在门口的二舅，也很随意出去，附耳说了几句。 二舅多看了一眼办公室里两人，这才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章: 五千块 七千斤脐橙，纺织厂一家全包了，价格当然仍然是按四毛算。 这笔业务纯粹是李晓明自己关系，所以这笔提成依然算在他身上。 七千斤，按一毛钱的提成，也有七百块了，加上之前一千块的提成，就短短两个多小时，李晓明就赚了一千七百。 这样的赚钱速度，李晓明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走出办公室后，红光满面，嘴里大大咧咧喊道。 “老刘，晚上约个局，我请客！” 刘副厂长也不是啥单纯货色，自然能看出这笔交易中，李晓明肯定能赚到好处。 虽然他不太清楚对方赚了多少，不过他本身也有事求于李晓明，所以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也不会过多声张。 签了单后，二舅跟着人去财务室结账去了，三人继续扯淡聊天。 不一会儿，二舅就从外面拿出来一个袋子，是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看上去像两条烟。 叶怀安和二舅对了一下眼色，也明白这事算完成了。 事也办了，叶怀安也不会让二舅和另外那个拖拉机师傅多等，所以也站起身准备告辞。 说着客套话，叶怀安一边从二舅手里接过那个黑色塑料袋，他也不打开看，笑着递给刘副厂长，还不忘一边说道。 “刘厂长，这次真的感谢您了，这是两条烟，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一边说着，叶怀安当着李晓明的面，把黑色塑料袋递给刘副厂长。 李晓明脸上依旧还是笑容，但是叶怀安能察觉到他脸上有些尴尬。 这很正常，当着介绍人的面，送人家礼，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但是叶怀安很清楚，自己这礼必须得送，如果不送，这次交易完成后，叶怀安和刘副厂长的关系，基本依旧是陌生人了。 但是如果送了，两人就建立了一个暂时的联系的渠道，往后两人也能有下一步发展机会。 但是这样会不会得罪李晓明？ 如果按照正常人思维，肯定会得罪，李晓明往后，肯定也不会那么积极给叶怀安介绍生意了。 都是人精，李晓明自然知道叶怀安这样送礼，就是为了和刘副厂长拉关系，往后撇开自己，两人单独联系。 不过就算如此，叶怀安还是做了。 刘副厂长看到叶怀安递过来的东西，也微微有些愣神。 想婉拒了一下，但是还是接过塑料袋，他下意识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见真是两条烟，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笑着接了过去。 刘副厂长接过去后，很自来熟地把塑料袋扔到办公桌里，随即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叶怀安，嘴里也不忘说了几句客套话。 几人走出办公室后，叶怀安背着挎包，跟在几人身后。 刘副厂长把几人送到厂门口，才笑着返回去。 叶怀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辆拖拉机，和二舅打了一个招呼，随即朝站在旁边的李晓明说道。 “李主任，走，我们去那边聊聊！” 李晓明笑着点了点头，和叶怀安走到一处偏僻处，见周围已经无人，叶怀安这才从挎包中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塑料袋。 里面是已经数好的一千七百块钱， 这些钱和刚刚的白沙烟，便是刚刚叶怀安让二舅张立军准备的。 叶怀安笑着把塑料袋递给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包中华，递了一根李晓明。 李晓明看到塑料袋的时候，眼神已经亮了，连忙接过塑料袋和烟，叶怀安给他点上烟。 两人抽着烟，李晓明也不避讳，打开塑料袋，往里面看了看，大概估算了一下应该有一千七百块，这才心满意足地笑着点了点头。 叶怀安见到他这副表情，这才笑着说道。 “李主任，刚刚没生我的气吧？” 李晓明此刻把一千七百块钱拿在手里，心情自然舒畅了一些，但是被叶怀安问到这话，也是微微有些尴尬，刚想打一个哈哈糊弄过去，便听到叶怀安的声音传来。 “李主任，想不想明年发笔大财？” 李晓明神情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有些迟疑地回道。 “叶老弟您说说看！” 叶怀安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刘副厂长给的名片，随即一边看着上面的介绍，一边说道。 “以李主任的能量，应该能联系上很多和刘副厂长这样的关系吧？” 李晓明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说什么。 他看到叶怀安在看刘副厂长的名片，心思一转，还以为对方还想从他身上，多套点和刘副厂长这样的工厂关系，不由心中涌现一股不悦。 叶怀安自然也注意到李晓明的表情变化，见他没回答，这才笑着解释道。 “李主任，您别误会，我这里有一个发财的注意，想和您商量一下，您觉得怎么样？” 李晓明听到这话，脸色才稍微好些，点了点头，等待叶怀安的继续。 叶怀安也不卖关子了，笑着说道。 “明年我打算在我当地采购一批脐橙，到时我们可以继续合作，李主任您的那一份提成肯定不会少的。” 叶怀安的话，让李晓明笑容多了几分，不过叶怀安刚说到这里，话音一转，随即继续说道。 “明年我准备玩大一点，到时收购的脐橙有点多，一两家工厂肯定吃不下，到时肯定得借助李主任您的关系网！” 叶怀安这话，让李晓明还泛着笑的脸颊，顿时晴转多云，好家伙，你这个意思是还想白嫖我的关系网不成？ 叶怀安神情如常，自然知道李晓明在想什么，这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当然，李主任您介绍的关系，那份提成肯定会给您留着的！” 这话一出，如同坐山车似的，李晓明脸上的笑容又开始变为晴天。 但是叶怀安却是嘴角一笑，觉得也差不多了，这才一口气说道。 “不过，李主任，这生意场上的事，都讲究有钱大家一起赚，您给我介绍生意，到时提成都给您了，那您那些朋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到时肯定多少会有点意见， 所以我打算，您介绍过来的生意，提成，都按五分钱一斤给您，剩下的五分，给您那些朋友，您看怎么样？” 叶怀安这话让李晓明愣了好一会儿，说实话，这平白无故少了五分钱一斤的提成，李晓明第一反应便是不高兴。 但是转眼一想，又觉得叶怀安的话有道理。 要是自己介绍一些工厂生意给叶怀安，到时自己那些朋友，知道自己拿提成，人家嘴上不上，到时心里肯定多少有些意见。 叶怀安见李晓明陷入沉思，又给对方加了一把火，如同魔鬼的诱惑，缓缓说道。 “李主任，您想想，我们这生意，完全可以做长期生意呀，您介绍的关系给我，人家也是看您李主任的面子，才会答应和我们交易一次，总不可能往后人家还会看着您面子吧！” “所以说呀，只有大家有共同利益，人家才会长期和我们合作，放心，往后，只要您介绍过来的关系，不管我们交易多少次，您那五分钱一斤的提成，永远有效！” 这话一出，李晓明还在思考的眼神，顿时眼前一亮！ 第三十四章: 关系网 看到李晓明已经心动的表情，叶怀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了李晓明这个跳板，那他的关系网，将会成为自己手中钱生钱的工具。 当然，叶怀安并不认为李晓明介绍过来的工厂关系，能吃下他明年全部收购数量。 不过，这些早已经在叶怀安的预料之内。 李晓明介绍过来的关系，自己给对方五分钱一斤的提成，那这个关系，如果再介绍其他的关系进来呢？ 往后李晓明介绍刘副厂长来采购脐橙，那李晓明得到五分钱一斤的提成，而刘副厂长也得到五分钱一斤的提成。 而要是刘副厂长再介绍新来的张厂长来采购，那刘副厂长也多得五分钱提成，而张厂长也得到五分钱提成。 这个时候，张厂长如果要多拿提成，就得介绍新的客户过来。 到时张厂长再介绍新客户，新客户再介绍新客户。 总之，他们介绍过来的客户，往后，只要和叶怀安交易，那五分钱提成，都算在他们头上。 是不是这种套路很熟悉，这种层层套娃的关系网，才是最恐怖的。 而不管是李晓明，还是刘副厂长，还有新来的张厂长，这些人，都将成为叶怀安的关系网。 甚至，未来也有可能，叶怀安的关系网，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强。 这种生意模式，叶怀安相信，谁也暂时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威力。 其实这种行为，有些危险，一旦没玩转，极有可能栽一个大跟头。 但是这种行为，也是叶怀安，目前能打开市场最快的方式。 一个身无分文的农家少年，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要想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立足，必须使用他人还没使用的方法。 叶怀安不止要借李晓明的势，还要更多人的势！ 当然，叶怀安并不打算未来做某人的白手套，这些泛泛之交的关系网，如果有机会，他或许真可以利用好。 等到时脐橙生意不做了，他完全可以把这些关系网运用好，做其他生意。 只要控制心中的贪欲，叶怀安相信自己这辈子，会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对于一个重生者来说，财富或许很容易得到。 但是守住那些财富，才是重生者真正要面临的问题。 那些无权无势的富豪，为了守住自己那份财富，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妥协，也不知道白了多少头发。 叶怀安缓缓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娆娆中，李晓明的嘴脸，是那么真实。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现实！ 当然，现在两人依旧只是口头约定，一切都得等明年秋收时才决定。 李晓明有了利益的诉求，对这件事也上了心，刚刚的不悦，此刻也一扫而空。 李晓明还让叶怀安有时间便去找他，到时他一定好好招待叶怀安。 叶怀安也客套几句，握手告别！ 叶怀安和李晓明告别后，随即便搭乘二舅的拖拉机，返回肖春兰的旅馆。 回到旅馆，叶怀安给了二舅一个眼色，二舅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随即和三位拖拉机师傅说了一声，便和叶怀安一起上楼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叶怀安便打开挎包，开始清点今天的收获。 一万七千三百六十斤，一起卖了六千九百四十，除了给李晓明一千七，刘副厂长两条烟钱，自己买烟花销了一些，剩下这里还有五千来快。 五百张十元的大团结，把整个挎包装得鼓鼓嚷嚷的，好在工厂财务都是一扎一扎捆好了，叶怀安简单清点了一下，大概也就五千左右。 一旁张立军后背靠着大门，此刻呼吸都有些加重了，看着叶怀安手里清点的大团结，双腿都感觉有些沉重。 他实在无法想象，短短几天时间，自己这个外甥，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真给他办成了！ 三分钱一斤的脐橙，卖出四毛钱一斤的高价，足足卖了六千九百多，加上之前的一千，这短短一个星期，他手里经历过的钞票近八千元！ 在这个万元户还是传奇的年代，他无法相信，自己短短一个星期，便触碰了万元户的边缘。 虽然他对分一千七给李晓明有些不解，但是看到到手的钱，心里的激动，难以用言语表达！ 叶怀安到没二舅那般激动，五千块钱而已，对半分，也不过二千五，自己忙活了一个多星期，才赚了二千五，有啥开心的？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叶怀安内心多少也有一些成就感，自己终于能够在这个世界，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了！ 叶怀安看到二舅那么眼馋，笑着说道。 “二舅，这钱我们回家再分吧！” 张立军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即想了想又说道。 “怀安，这钱，你能不能先给我五百块钱，我…” 张立军结结巴巴，有些说不出口，一副为难的样子。 叶怀安看到二舅那为难的模样，心里也是叹息一声，大概猜到对方想用钱干什么了。 不过他也没过问，数了五百块钱给他，想了一下，叶怀安又数了两百块钱，一起递了过去，随即说道。 “二舅，你把那三个师傅的钱先结了，另外把住宿吃饭的钱给春兰姨结了吧！” 张立军接过那一叠厚厚的大团结，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低着头不再说话，收起钱，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待房门关了后，叶怀安看着挎包中剩下的四千三百元，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中午吃完饭后，三个拖拉机师傅陆陆续续出去了，大家难得来一趟市里，都准备出去买点东西。 今天又是晴天，外面的大雪已经开始消融，大伙商量了一下，干脆明天早上结伴回去，今天下午出去买点东西。 对于这个年代的市场，叶怀安没啥逛街的欲望，吃完饭，便躺在房间里睡觉。 二舅依旧不见人影，就连肖春兰，整个下午也不见人影，整个旅馆静悄悄的。 好在这临近年关，旅馆也没啥客人，整个下午，叶怀安都躺在床上补觉。 因为担心安全问题，他把大门一直反琐着，整个下午，都没人打扰他。 直到黄昏时刻，大门才被人敲响，叶怀安这几天累得半死，终于睡了一回饱觉。 迷迷糊糊睁开眼，打了一个哈欠爬起身，朝窗外看了看，见已经是黄昏，这才摇晃了一下脑袋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二舅，他提着两个大袋子进了屋，叶怀安看了一眼二舅，顿时心里叹息一声。 二舅看上去，神情虽然有些疲态，但是眼中的阴郁之色却是消散一空，脸颊上还有一抹未消散的红韵。 张立军和叶怀安对视一眼，连忙收敛想起什么，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回应。 这明显是来了第二春了！ 这和谁的第二春，自然不言而喻。 第三十五章: 命运无常，大肠包小肠 看到二舅那犯桃花的表情，叶怀安却沉着脸，思索了一会。 其实这点屁事，他根本不想管，但是这事说到底，其实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如果不是他带二舅来卖脐橙，二舅肯定不会和肖春兰发生什么。 可现在两人明显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让叶怀安心里有种强烈的反感情绪。 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肖春兰牵着二舅的鼻子走，两人那点勾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凑到一起毫不奇怪。 肖春兰的遭遇，叶怀安自然知道。 一个失去幸福的女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叶怀安也很理解。 但是！ 你是有老公的呀！ 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而且两人关系发展这么快，这不由让叶怀安对肖春兰这个女人另眼相看了！ 这个女人太不简单呀！ 肖春兰的老汪，看上去纯粹就是一个老实人，沉默寡言，每天早出晚归。 这连家都被掏了，老实人真该遭这罪吗？ 叶怀安还在思索时，就见二舅放下手里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袋子，站起身递给叶怀安。 叶怀安有些疑惑地接过, 打开袋子一看，便见到一支灰色的塑料电子表躺在袋子里。 看到电子表, 叶怀安愣了一下。 张立军笑着说道。 “这表是你春兰姨选的, 她还问你喜不喜欢！” 叶怀安拿起电子表, 看了看时间，上面显示下午五点三十三, 显然这表的时间已经校队过了。 说句心里话，叶怀安还真需要一支手表，只是最近很忙太忙, 一时真没想起这茬来。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啥时候有时间去买一支手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肖春兰已经帮他买了。 这电子表虽然不贵，但是这份心意, 叶怀安想了想，还是把手表直接带上了。 叶怀安低头看了看手表，沉思了一会，这才决定好好找两人谈谈。 原本叶怀安还不想管这事的, 但是肖春兰这里里外外把控一切的态度, 让叶怀安很不喜欢。 一个自以为是绿茶婊，现在开始买电子表讨好自己了, 既然她想看看自己的态度, 那自己也不客气了。 说实话, 叶怀安并不看好二舅和肖春兰的事。 先不说肖春兰现在是有夫之妇，就算肖春兰离婚, 和二舅结为夫妻, 那肖春兰往后还回不回二舅农村老家？ 要知道，肖春兰的老家就算隔壁村的, 这事要是真办成了，那肖春兰在老家也将遭受非议。 谁让这还是八十年代呢？ 万一老汪老实人爆发，不愿意离婚, 和两人死磕, 这事让两人如何收场？ 很多事情，不是情情爱爱那么简单。 当然, 如果二舅铁了心要和肖春兰在一起, 那叶怀安也不会反对, 自己反对也估计没用。 如果肖春兰是真心实意想踏踏实实过日子, 叶怀安也不介意往后成全两人。 虽然叶怀安和肖春兰接触时间，就这短短几天，但是叶怀安相信自己这双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前世经验。 在叶怀安看来，肖春兰更像是想借二舅的这个人，早点上岸。 她现在和汪成的婚姻，就像一团泥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看不到未来。 而二舅的出现, 让肖春兰找到能离开泥潭的机会。 所以这事，叶怀安才必须得好好和二舅谈一谈。 虽然常说, 感情的事，没有对错。 但是这要看你和谁说了！ 和老实人汪成去说？ 老汪的确是老实人, 也是可怜人, 他和肖春兰的结合，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要想解决这事，只有成年人的妥协，必须要有人让步。 要老实人让步？ 叶怀安看很悬！ 叶怀安坐会床边，朝身边二舅说道。 “二舅，坐下，我和您说点事！” 张立军这个做舅舅的，被外甥这突然认真起来的态度，搞得特别紧张，小心翼翼坐下，不敢抬头去看叶怀安。 叶怀安也看出二舅特别紧张，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没抽几根的中华烟，递了一根给二舅。 这烟在这个年代可不好买，算是奢侈品了。 叶怀安点燃香烟，狠狠抽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开口说道。 “二舅，您和肖春兰的事, 老汪知道吗？” 叶怀安这个问题，让正在抽烟的张立军猛烈咳嗽了几下, 喉咙里的烟雾咳了好几下才疏通。 他一脸潮红地看了一眼叶怀安，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愧，他犹豫了足足十几秒后，才无奈叹息一声说道。 “应…应该还不知道吧？” 看到二舅那一副自欺欺人的表情，叶怀安不知为何，内心突然涌现一股烦躁感。 这让他想到后世，自己那些唯唯诺诺的下属，在他面前讲着狗屁不通的报告，让他突然有种想发火的冲动。 他猛的吸了一口烟，这才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也没看二舅，沉着脸说道。 “这事连我都早看出来了，你觉得老汪看不出来自己老婆的变化？” 叶怀安的话，让张立军哑口无言，一时之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角抽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怀安看到二舅这表情，就有些生气，他最见不到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 叶怀安抽了两口烟，缓和了一下心情，这才半眯着眼，缓缓说道。 “二舅，我希望你在这件事上，能果断一些，好好找肖春兰谈一下，你在犹豫，她也在犹豫， 你们这段感情，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最终的结果，只会双方痛苦，除了你们痛苦，还有一个人比你们更痛苦，与其拖拖拉拉，不如早点做一个了断！” 叶怀安语气很平缓，但是话中的果断，让旁边的张立军心跳加快好几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直到只剩下烟蒂，才一脚踩熄，他突然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朝叶怀安说道。 “那…那我找她去商量一下！” 叶怀安沉着脸，没有回答，平静地的表情，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张立军抬腿走到门口，正准备打开门，就听到背后传来叶怀安的声音。 “二舅，你想做，尽管去做，其他的顾虑你不用想，我会支持您的！” 叶怀安的话，让张立军身形一顿，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让他心中的胆怯都消散几分，他没有回头，而是低着头，用重重的鼻音回了一个“嗯”！ 张立军打开大门，刚转身，便看到不远处一个有些慌乱的身影。 见到那道身影，张立军连忙追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喊道。 “兰兰，等等我！” 傍晚，三个拖拉机师傅，也陆陆续续回来，肖春兰已经忙活好晚饭，听到喊吃饭，叶怀安这才下楼。 下楼前，叶怀安还是背着那个寸步不离身的挎包，引起几个师傅频频侧目。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在这个八十年代。 在外面行走，钱不离身，是基本操作。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黑，突然响起一阵铃铛声，肖春兰这才急急忙忙出去，不一会儿，推着一辆轮椅进来，正是那双腿残疾的老汪。 叶怀安看着老汪那杂乱的头发，这起早摸黑，风雨无阻的精神，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一些同情了。 这人呀，命运真是无常，大肠包小肠呀！ 第三十六章: 魔鬼 夜已深，床上的汪成突然睁开眼，他紧闭双眼，缓缓开口道。 “我们谈谈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肖春兰身形一颤，顿时停住身形。 汪成掀开被子，用双手支撑着身子艰难坐起。 黑夜中，尽管他看不清楚前方的事物，可他双眼如焗，仿佛能看穿一切事物。 过了许久，肖春兰才重重叹息一声，她并没有开灯，而是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这种同床异梦的关系，在黑暗中，仿佛一道无形屏障，把两人隔开。 肖春兰看着前方的黑暗发着呆，这黑暗，如同她的人生，仿佛看不到一丝光亮。 汪成看着黑暗中的背影，也陷入沉思，这个女人曾经给了他希望，给了他幸福，也给了他绝望！ 想到某些事情，汪成心中的美好突然破碎，他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燃起，他一字一句地低吼道。 “肖春兰,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毁掉你！和你同归于尽！” 听到背后那如野兽般的低吼, 肖春兰的身子颤抖如筛糠, 这种威胁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第一次是结婚那天晚上, 她丝毫不怀疑汪成的决心，因为这人就是一个变态！ 她深呼吸好几下, 才缓缓平静心情。 这些天，在张立军身上的付出，被汪成的话, 彻底粉碎，这一刻，肖春兰仿佛心已死。 窗外一抹白色闪过，肖春兰抬起头, 哪里有白光，只看到别家屋檐上还未融化的白雪，一片白茫茫……！ 第二天大早，叶怀安被烟给熏醒了, 睁开眼, 便见到站在窗前抽着烟的二舅。 他看了看手表，才早上六点半不到, 这大冬天的, 窗外才蒙蒙亮。 叶怀安看了一眼二舅那发红的双眼, 便猜出他昨晚一整夜未睡。 叶怀安打了一个哈欠爬起，简单穿好衣服, 随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刚想抽一根，想了想, 又把烟盒放回口袋了。 起床一根烟，这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虽然叶怀安没打算这辈子戒烟戒酒，但是没必要在这长身体的时候, 就成为一个老烟民。 这具身体, 其实现在还挺抗拒抽烟的，想抽烟, 纯粹就是前世还遗留下来的本能反应。 能不抽就不抽吧, 叶怀安打了一个哈欠, 走到二舅身旁, 看着窗外屋檐上，那还未融化的雪水，沉着脸问道。 “说说吧，你们的事有变？” 二舅早就没把叶怀安当小孩看了，他下意识便开口说道。 “汪成应该找她谈过了，但是我感觉情况很不好，她现在特别犹豫，甚至有些抗拒我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 叶怀安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遭受打击的男人，不由也是无奈叹息一声。 这就是男人呀！ 叶怀安也不再过多问了, 拍了拍二舅的肩膀，很随意说道。 “行了, 这事，我先帮你问问, 总之还是那句话, 我会支持你的！” 说完，叶怀安便转身出门了。 身后的张立军想回头喊住叶怀安，但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萧瑟落寞！ 叶怀安悄悄下楼，因为时间还早，他也不确定汪成出门了没，往院外看了一眼，见汪成的修理工具车已经不见了，顿时了然于心，直接朝肖春兰住的一楼里屋走去。 叶怀安径直走到里屋，见房门关着的, 叶怀安上前敲了敲房门。 屋内顿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谁？” 叶怀安语气平淡，很干脆地回道。 “是我！” 屋里肖春兰迟疑了一下，显然她听从了叶怀安的声音，她思索了一下, 便开口说道。 “门没关，你进来吧！” 叶怀安也不客气, 推门而入，随手便把大门带上。 刚带上房门，叶怀安回头看了一眼，便皱了一下眉头。 屋内光线昏暗，肖春兰也没开灯，就径直坐在床前，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她双眼无神，身体僵硬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叶怀安随手便在房门口找到开关，啪的一声，电灯亮起，让屋内一切一目了然。 屋内还算整洁，家具很少，叶怀安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走到肖春兰身旁，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肖春兰身形有些憔悴，但是那有些艳媚的容貌，还是让叶怀安稍微多看了一下。 叶怀安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 容貌天成有八分，身材玲珑小巧有七分，还特别有心机，这样的女人，要是晚生二十年，身边绝对有一连串的舔狗。 可惜，她生错了时代，也生错了家庭！ 或许是察觉到叶怀安那带有侵略似的目光，肖春兰突然抬起头，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足足三秒。 三秒过后，还是肖春兰有些慌乱地转移开视线，这个颇有心机的女人，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年龄十五岁的少年人，那眼神为啥让自己感觉到有些害怕。 她连忙站起身，有些拘谨地开口道。 “那…那个，你叫叶怀安是吧，是你二舅让你来找我的吗？” 叶怀安眼神漠然地又看了一眼肖春兰，语气中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很随意回道。 “是我自己来找你的，我们谈谈吧！” 肖春兰尽管有些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也没坐下，就愣愣的站在那。 叶怀安也没管她，很随意在屋里找了一张小椅子坐下，架起二郎腿，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说说你的想法吧！” 肖春兰有些不解，抬头看了一眼叶怀安，要不是看到这张年轻的面孔，她还以为自己是在面对一个严肃的中年人。 看到叶怀安那眼神，肖春兰心再一次有些慌乱，连忙开口道。 “我和你二舅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这事就…” 肖春兰的话还未说话，便被叶怀安打断，他有些不耐烦地从口袋中抽出一根烟，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口烟雾，这才沉着脸说道。 “我只想问你的态度，你费尽心思花那么心思接近我二舅，总不会床都上了，人也钓到了，突然又反悔了吧？” 叶怀安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如一道炸雷在肖春兰耳边炸响。 对面的肖春兰胸口一阵起伏，这一刻，她双眼圆睁，怒视叶怀安，仿佛想吃掉叶怀安似的。 叶怀安不待她发火，便语气突然变冷，冷冷地开口道。 “我只需要你的态度，要是你真想跟我二舅过一辈子，那就不要犹豫，只要你往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其他的事，我会支持你们！” 对面肖春兰此刻傻了，刚刚心中涌现的愤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迷茫，不解，还有一丝委屈。 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叶怀安，突然她看到叶怀安那张年轻的脸颊，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这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站直身子，上前一步，正想开口，便被对面的话音再一次打断。 “汪成威胁你了吧，他一个残疾废物，如果威胁你，我想无非是说要搞臭你是吧，甚至和你同归于尽？” 叶怀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是这话在肖春兰耳中，而如同噩梦一般，她身子再一次颤抖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上眼前这个年轻人。 叶怀安看了一眼这个受惊的女人，语气没有一丝变化，眼神冷漠地再一次开口道。 “只要你做出决定，那你和我二舅的事，就一定能成，至于汪成的事，我来搞定！” 这句话，在肖春兰耳中，仿佛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她猛的上前几步，下意识蹲下想去抓叶怀安的手，但是叶怀安抽了一下，对方一个趔趄，跪倒在叶怀安身前。 肖春兰也顾不得这些，伸手抓在叶怀安大腿棉裤上，眼神带着祈求和渴望的眼神看上叶怀安，眼中的委屈和楚楚可怜，让叶怀安那漠然的眼神抽动了一下。 难怪二舅对这个女人，心心想念几十年，这个女人的确有种让男人保护的欲望。 不过叶怀安很快便收敛心神，知道自己啥身份，有些事，心里想想就行了，但是做出来，便是禽兽了。 自己自然不可能做那禽兽！ 叶怀安也没去扶肖春兰，他放下二郎腿，踩熄烟蒂，站起身，俯身看着半跪在自己脚下的肖春兰，语气依旧冷漠，一字一句说道。 “你记住，你这辈子已经背叛了一个男人，要是你再背叛另外一个男人，我会让你真正生不如死！记住我今天给你说的话！” 叶怀安说完，转身便踏步而出，打开房门，回头看了一眼里面还依旧跪着的肖春兰，叶怀安嘴角的冷漠仿佛如同魔鬼。 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叶怀安转身离开。 （这本书成绩直接拉跨了，求各位支持吧，哎！） 第三十七章: 买断感情 走出大门的叶怀安，被清晨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 刚刚自己是不是这逼，装得太过了？ 刚才叶怀安说汪成的事，他来解决，那种环境下，让他下意识代入上一世的心境，几乎不加思考，便说出了那句话。 上一世，他帮人解决这种下三滥的问题不知几何。 那一刻，他仿佛如同上一世一样，那个坠入地狱的魔鬼附身。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在叶怀辰的示意下，要帮他解决了一个上升道路上的竞争对手。 那人是一个好人，几乎水火不入，身上干净得让人害怕，就算他的妻儿，也滴水不进。 后来叶怀安打听到那人一个秘密，他有一个生死之交的战友，那是一个残疾人，每隔几年都得去看望对方一次。 那个战友喜欢喝酒，他去时，必定带上两瓶好酒。 叶怀安便找了一个机会，让那个战友家里发生一点小意外，而且无意间，让那人知道。 那人知道后，果然带着秘书驱车前去，到了后发现，战友家并没啥事。 很自然而然，那人便在战友家聚餐一次，并且喝了一点酒。 开车回去的时候，秘书开着车，到了半路，秘书突然腹痛，不能开车, 那人见导航上显示, 前方一公里外有一个医院, 下意识主动开车前往医院。 就在到达医院的前一百米，便遇到交警查车，很自然地被录像, 很自然地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这事闹得动静还不小。 也很自然, 那一次, 叶怀辰达成心愿, 而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一次龌龊的设计。 解决一个人, 并不是打打杀杀，只需要在他最致命的地方轻轻一点即可。 任何人都有缺点，都有破绽, 没有? 制造一个即可! 这个世界上, 最复杂的, 便是人心。 当然, 现在的叶怀安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过来。 这一世, 自己不可能去走那些龌龊的老路，也不需要玩那些下三滥。 这算不算人间清醒？ 只希望这辈子的自己，不会再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吧！ 叶怀安有些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有时候，在特定的环境下, 堂堂正正做个人真的很难！ 汪成这事，叶怀安既然答应了, 就肯定会想办法解决。 呼吸了一口清晨的微风，叶怀安大步朝汪成摆摊的地方走去。 汪成的确是一个可怜人, 肖春兰也是一个可怜人，两个可怜人在一起，并不会互相成就，反而会把彼此拉入深渊。 叶怀安之所以决定插手这件事，纯粹就是不想看到二舅继续沉沦下去。 有句话叫，谁叫我上辈子欠你的呢？ 上辈子，叶怀安的确欠二舅的，这一世，还他一次又有何妨！ 肖春兰那个女人，的确很适合二舅，容貌身材都不缺，还是二舅心心想念几十年的白莲花，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这女人有点小心机吧。 这并不是什么大错，有心机的女人，只要用对地方，只会让他们的家庭更上一层楼。 今天的早餐是白粥加油条，这些都是肖春兰外面买回来的，她早上心绪不宁，哪里有心情做早餐。 几个拖拉机师傅早已经吃完早餐，正抽着烟，一人看上心不在焉的张立军，随意问道。 “都快十点了，你那外甥一个人去外面买啥东西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张立军连忙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算了，你们先回去吧，我等怀安回来再走了！” 几个师傅早就在等这句话了, 也不客气，站起身，便提起袋子出门了。 很快，外面马路便传来拖拉机的哒哒声, 张立军送走几人, 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客厅。 客厅里，肖春兰有些紧张地看上张立军，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出口。 张立军也是苦涩地摇了摇头，走到肖春兰身旁坐下，伸出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想说几句鼓励打气的话，但是话到嘴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事实上是他对外甥夸下的海口，也没啥信心。 早上他从肖春兰那里，得知早上叶怀安已经去找过她了，并且说汪成的事，他来搞定。 而且早上叶怀安便直接去找汪成了，这一去，就是三个小时了，这让两人心都提起来了。 原本计划今天早上，张立军便和那三个拖拉机师傅一起结伴回去的。 但是见叶怀安一直没回来，刚刚张立军找了一个借口，说叶怀安出去买东西去了。 现在送走那三个师傅，反而让张立军松了一口气，至于叶怀安能不能说服汪成，张立军是完全没有信心。 至于肖春兰，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不过叶怀安早上和她说的话，让本来有些退宿的肖春兰，一下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所以她才坦然选择把汪成威胁她的话，和张立军说了出来。 刚刚张立军得知肖春兰的苦衷后，大为感动。 他其实也没啥解决方法，但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肖春兰，不让她受委屈，就算遭受再多的流言蜚语，自己也会陪在她身边。 要是叶怀安知道二舅现在的想法，肯定会感叹一句。 在爱情面前，男人年龄越大，思想越低能。 叶怀安看了看手表，见已经上午十点了，这才放下酒杯，朝酒桌对面，那已经喝得满脸黑红的男子说道。 “汪哥，今天就喝到这里吧，其实这事，你想开就好，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狗屁爱情，这样折磨自己，分开更好！” 对面的汪成，一脸凶狠地瞪着叶怀安，一边看，一边流泪，一边喝酒，此时酒桌上已经几瓶白酒见底了，两人已经喝了足足两个多小时。 三个小时前，叶怀安找到了汪成，他坐在汪成小摊前，抽了一个小时的烟，从汪成的仇视，再到接受叶怀安的烟，最后到这家饭店喝酒，整整三个多小时。 靠嘴皮说服汪成，叶怀安自然没那本事，但是如果加上一万块钱呢？ 当然，这一万块钱，叶怀安只答应先给了对方一千块，剩下九千签了借条，这借款人是二舅。 叶怀安放弃用下三滥的方法解决汪成后，于是心里便有了一个打算，用下三滥不行，那就用钱砸！ 用钱砸，必须得用对方法，不能让汪成产生逆反心理，得顺着他来。 临近年关，外面大雪还未化，凉飕飕的，叶怀安在修理摊上坐了一个小时，鬼影子都没一个。 用了一个小时，叶怀安才终于和汪成搭上话，最后叶怀安直接说请对方喝酒，有啥话，边喝边说。 几杯酒下肚，叶怀安先是附和汪成鄙视嘲讽了一番撬墙脚的二舅，又附和汪成，跟着骂了一顿肖春兰臭表子。 最后酒过三巡，叶怀安才开始打击汪成的自信心，最后让汪成破防，哭着说自己没用。 再后来，叶怀安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让二舅赔一笔钱给汪成，既然肖春兰那臭表子不廉耻，那就干脆卖个好价钱，让那对狗男女滚远点。 所以当叶怀安直接喊出一万元后，汪成心中那点仇恨，瞬间消散，只剩下被金钱支配的茫然，如同一只彻底赌输了的公猴子。 叶怀安其实一点也不可怜汪成，对肖春兰也没啥意见。 但是他这次愿意让二舅花钱买断这段感情，纯粹就是想让二舅记住，有些事，自己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当叶怀安推着汪成的轮椅回到院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汪成酒量一般，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叶怀安冷着脸让肖春兰推着他进去休息。 见肖春兰走后，叶怀安直接拿出借条，拍在桌子上，让二舅签名。 在二舅懵逼中，叶怀安直接把自己赔钱了事和二舅说了。 二舅当时就震惊了，身子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不敢置信！ 赔偿一万元？ 这是把他卖了，都赔不起呀！ 叶怀安却是红着脸冷冷的看着二舅，最后面色冷漠地开口道。 “这个世界上，你以为有白吃的午餐吗？想要带走人家的老婆，还想抹嘴走人？” 第三十八章: 借条 张立军始终不敢去拿笔，叶怀安冷着脸，冷冷的看着二舅。 过了一会，依旧还是用那不带感情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这钱你必须给，因为这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如果你真带走肖春兰，以汪成的偏激，到时肯定会两败俱伤。你想一下，他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肖春兰就是他最后的尊严，你连他这最后一点尊严都带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张立军听到这，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一声不吭地看着桌子那张借条。 一万块！ 这是一笔天文数字，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拿什么给？ 爱情和金钱，这两种看似毫无相关的两种东西，却从古至今，难倒多少痴情男女？ 叶怀安见二舅那表情，终于也不再给对方压力了，语气也缓和了一些，缓缓说道。 “这钱，我可以带你赚，明年你和肖春兰跟着我干，我给你们开保底工资一万五，一万你拿来还给汪成，剩下五千，往后你们自己过好日子！” 叶怀安的话，让张立军如受惊的兔子，后退两步才站稳脚跟，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上叶怀安。 叶怀安也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张立军从未见到的神情。 这种神情或许就叫自信。 叶怀安自信一笑，缓缓走到二舅身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气正色道。 “二舅, 我之所以帮你，只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 你是二舅，因为在我心里, 你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 我让你给汪成一万钱,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希望你这辈子欠别人什么, 当年汪成为了肖春兰，给了对方家里一千块钱，你知道那代表什么了？ 既然要还, 那就十倍逢还, 从这以后, 肖春兰和汪成的恩怨, 彻底了结，往后, 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懂了吗？” 叶怀安这段话，语气说得很郑重，也或许是这句话, 彻底打消了张立军的顾虑。 他沉吟三秒，最终还是拿起笔, 手尽管还是有些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最终深呼吸一口气, 在借条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借条上，白纸黑字, 上面是写了肖春兰当年汪家给的彩礼钱，因为两人离婚，这钱由张立军还，金额是一万元，因为已经给了一千元，还欠款九千元。 上面洋洋洒洒把事情经过写了，实际上这借条不具备啥法律效应。 先不说上面写的事很扯淡，另外当年彩礼也没一万元，何况这还是肖春兰的事，为啥要张立军还。 再说两人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还彩礼的依据。 但是法律依据是法律依据，如果这世界上，什么都讲法律，那就不会有那么多黑暗了。 当自己的名字签下那一刻，这两张一式两份的借条，却已经在张立军心里立下了誓约，必定要还的。 这借条最后写了，还款日期为明年农历三十前，钱还清后，肖春兰连同张立军和汪成的恩怨一笔勾销！ 看到上面的名字，叶怀安也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说道。 “行了，我已经和汪成说好了，只要你答应给钱，那肖春兰就跟你走，当然, 离婚的事，还得等你把钱还清再说！” 叶怀安这话，让张立军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喜, 连忙惊呼道。 “真的？他真的答应放她走？” 叶怀安没好气地白了二舅一眼, 随即冷着脸呵斥道。 “记住，这事，不要声张，你们也不要再刺激汪成，都是可怜人，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从此恩怨两清！” 张立军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有种突然惊喜过后的恍然若失，又有种对未来不确定的纠结，一时之间，神情复杂地看上窗外。 关于汪成最终选择金钱调解这事，叶怀安并不奇怪，这个年代的一万元，可比四十年后的一百万，更加有震慑力。 汪成和肖春兰的婚姻，其实彼此都在痛苦中压抑，肖春兰的无情和抛弃，让汪成那压抑许久的心理。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同归于尽。 人家一个残疾人，有这种极端的思想很正常，叶怀安一点怀疑。 是呀，因为在汪成看来，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连肖春兰这个臭表子也要离开自己，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是金钱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是一个万能药剂，一万元砸下去，加上叶怀安的刻意引导，让汪成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释放出来了。 有了这一万元钱，汪成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失去那个臭表子，自己完全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对于婚姻，他已经绝望了，也没想过往后再结婚，只要有了钱，自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当然，这些想法是叶怀安猜测的，人是会善变的，或许再过几年，汪成又变了心思也不一定？ 叶怀安当然也不怕汪成反悔，如果真反悔，想做一个无赖再去纠缠，那叶怀安很乐意让他在人生最后阶段疯狂一回。 汪成已经醉成这样了，估计等酒醒已经是晚上了，叶怀安和二舅商量了一下，也不差这一天，那就明天再回去。 叶怀安正好也打算出去买点东西。 把装钱的挎包，放在二舅这，叶怀安点了两三百块钱就出门了。 虽然他对这个时代的商品，不感兴趣，但是一些生活必需品，自然还得购买。 电子表现在有了，那现在自己需要的，便是去配一副近视眼镜了。 后世他带了几十年的眼镜，这辈子不带，还真有些不习惯。 现在的自己，应该近视度数也就二百到三百度左右，这种度数，其实不带眼镜也能适应，但是总归感觉不太适应。 叶怀安这具身体，基础还行，但是太过体弱，这辈子的叶怀安，自然亏待自己。 有了钱后，他已经计划，接下来几年，锻炼和补充营养，会成为他的日常。 在成年之前，这具身体的发育情况，肯定会让他恢复到正常水平。 上辈子自己最终身高是一米七九，二十岁了，还瘦得和一根麻杆似的。 叶怀安的巅峰颜值是在三十五岁以后，当年的他，有钱后，也学会保养和锻炼了，他那时候，身形匀称，常年穿着名贵西装，带着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模样。 谁也不知道，他真实出身，只不过是一个初中就辍学下三滥。 他在商人朋友圈子里，维持的形象，便是一名富有爱心，面带儒雅的成功商人。 和他不熟的女性，常常被他那副外表迷惑。 有钱，多金，还儒雅帅气，而且还背景深厚，多么光鲜的身份，多么光明的未来。 可惜讽刺的是，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人设罢了！ 第三十九章: 我的一九八七 今天农历是八七年腊月二十八，阳历已经是八八年二月十五。 一九八八年的春节，还有两天时间。 走在八十年代末的街道，那和后世格格不入的风景，让叶怀安的脚步慢了几分。 街道两旁还有未融化的积雪，很多公家开的店铺已经关门，但是街头巷尾，那私人开的小店，依旧热闹喧嚣。 不远处，一群小孩正在嬉闹，偶尔响起的炮竹声，那是宣告春节即将来临！ 叶怀安双手缩在衣袖中，慢慢走，慢慢看，他并不着急。 从重生到现在，刚刚过去八天时间。 八天时间，自己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八天时间，自己靠着自己的头脑，还有双手，让自己和亲人有了立足之地！ 没有金钱方面的压力，让叶怀安感觉此刻无比轻松。 街边不知谁家店铺门口，摆放着一台音响，里面传来一阵激情的音乐声。 “喔喔耶耶…爱你在心口难开，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叶怀安嘴角一笑，这就是时代的声音呀！ 叶怀安没有目的，双手插在口袋中，时而抬头，时而聆听，感受这时代不一样的人和事。 正走到前方一个上坡处，一声吃力的“哎呦”声传来。 叶怀安连忙抬起头，一眼便见到前方一个老头，正用力拉着一辆自制木板车走在上坡路。 还未融化完全的雪水，让地面有些湿滑，老头用尽力气，勉强维持板车不下滑。 那板车上, 堆满了旧报纸之类的破烂。 叶怀安迟疑了一下, 还是从口袋中抽出双手, 小跑上前，从后助力。 感受到身后的力量，老头瞥了一眼身后, 脸上因为吃力，艰难露出一个笑容回应, 可来不及感谢, 便感觉脚下有些滑, 只能拼命拉着板车上前。 这段上坡路足有上百米，板车上堆满了旧报纸, 又沉又重，一老一少，用尽力气, 终于才把板车推了上去。 到了平缓地, 老头才松开肩上的牵绳, 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他转身朝正弯着腰喘气的叶怀安喊道。 “小伙子，太谢谢你了, 我家就在前面，进屋喝杯水吧！” 刚刚这把力气，让叶怀安的确口渴难耐, 连忙微笑点头答应。 这老头看上去起码有七十多了，可力气是真不小, 刚刚叶怀安好几次差一点滑倒，可在前面的老头, 依旧能稳住板车不下滑，这才是真力气。 叶怀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下坡路, 不由也感到一阵心悸，奶奶的，刚刚要是老头没稳住，板车后退压到自己身上，自己这小身板，估计得交待在这。 此刻老头，已经拉上板车朝前走去，叶怀安连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老头不止有一把好力气，还特拼，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还拉着板车去收破烂，看来家庭不怎么和谐呀！ 尽管已经是平路，叶怀安依旧还是双手搭在板车后面，随意帮忙推着。 板车里面的旧报纸，大多都是八七年的报纸，这大概是某些单位年尾集体打包卖的，很多报纸看上去还挺新。 叶怀安凑近一看，很多时代气息的新闻标题扑面而来。 很多记忆中的时代人物，也出现在报纸上，那些曾经的旧时光，却是如今刚出炉的新闻，这不由让叶怀安感慨又唏嘘！ 看到其中一则报纸上的标题是“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 看到马胜利这个名字，叶怀安无奈摇了摇头。 这位在八十年代末留下很深的时代印记，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 这位曾经在八四年，便提出承包国企，并且在往后的几年, 大获成功，上面也因为他的成功，掀开了血淋淋的国企承包之路。 就在刚刚过去的八七年, 他承包的sjz造纸厂利润，已经突破三百二十万元。 要知道, 在八四年之前，这家造纸厂还连连亏损，连工人工资都不出了。 八七年，随着国家顶级报刊对马胜利赞扬，也让他的事业到达了巅峰。 也是这一年，他开启了第一轮大规模承包国企之路。 短短一两年时间，他的胜利集团承包了全国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造纸厂！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这位马厂长如同后世另外一位马姓富豪一样，在掌声和鲜花中迷失自己。 当然，后世那位马姓富豪的结局比这位好多了，至少人家享受了荣华富贵。 而这位，短短几年后，便被彻底抛弃。 时代造就个人，乱世出英雄！ 叶怀安那些旧报纸上，又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也是这一年，无数外企进入华夏。 摩托罗拉，联合利华，达能，雀巢…… 当然，有一个公司，到了后世，在国人心目中更有名气。 那便是肯德基！ 这种国外的洋快餐，统治了国内某些领域几十年，甚至影响一代年轻人。 当然，除了这些熟悉的名字，这些报纸上，还有更多名字和个人，不过短短三四十年，那些公司和个人，便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 叶怀安正想着，突然前方板车突然停下，老头的声音响起。 “到了，到了，小伙子，快进来喝杯水！” 叶怀安也从情绪中回过神来，抬起头，这才见到已经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院前。 这是一间有着年头的老房子，不过看上去当年也有过辉煌的过往，全是青砖建成，而且房子设计看上去有点古雅。 不过那些早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这栋房子，到处都是堆满了破烂，瓶瓶罐罐，旧报纸，旧纸箱，一进屋，一股发酵三百六十天的怪味，让叶怀安鼻子抽动了几下。 叶怀安突然有些后悔答应老头进屋喝水了。 不过转眼一想，叶怀安也释怀了，无奈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别人过得好不好，自己何必干涉，本身就是萍水之交陌生人，喝口水而已。 叶怀安坦然进屋，笑着谢过老头搬来的椅子，随意坐在大厅中，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搪瓷杯，里面有几片茶叶，还挺讲究，叶怀安喊了一声谢，便端起搪瓷杯喝起茶水来。 老头虽然挺好热心，但是话也不多，独自坐在门口，端着茶缸喝着茶水。 叶怀安左右打量这房屋，一边简单和老头闲聊，一边翻开起地上到处都是的旧报纸。 刚刚板车上的旧报纸，还挺有意思的，叶怀安反正也有时间，便和老头说了声。 老头显然没啥意见，还很贴心地给叶怀安找了一大堆报纸，什么板块的新闻都有。 “越过长城，走上世界！” 一九八七年，九月二十号，华夏人第一次接触互联网。 十一月，羊城开通了我国第一个tacs模拟蜂窝移动电话系统。 第一批用户七百个名额，华夏正式进入移动电话时代。 “大哥大”的时代来了！ …… 这一年，国内外和港澳台的娱乐产业开始分道扬镳。 国内的红楼梦，红高粱，芙蓉镇…！ 港湾的英雄本色，监狱风云，倩女幽魂……！ 这些报纸上的信息杂乱不堪，可上面的内容，却让叶怀安的整个心都沉浸其中。 这种回忆和现实的交融，旧时代的碰撞失去，和新时代的期待野望，一种豪气在叶怀安心中涌现！ 我的一九八七！ 已经成为过去！ 新的时代！ 我来征服！ 第四十章: 心事 第二天清早，叶怀安三人，便搭乘二舅的拖拉机，一路往回行驶。 肖春兰只从那个住了八年的家里，拿了两个很小的行李袋，除了一些衣服外，她几乎没带走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或许对肖春兰来说，能从那里带走最有价值的东西，便叫自由。 是的，从离开那个家那一刻！ 她自由了！ 这个颇有心机的女人，借助张立军，真的挣脱了那个泥潭，她真的成功了！ 二舅到大大小小买了十来袋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买了，甚至还有两套新被单。 一路上，肖春兰话很少，但是脸颊上的绯红，却显然她此刻心情一直很激动。 叶怀安一直沉着脸，看着前方，也在想着心事。 他今天的打扮和往日有明显区别。 昨天他不但配了眼镜，还剪了一个新的发型，一个左右七三分的背头发型，让他这张脸比往日成熟几分。 再配上那副蓝框眼镜，让叶怀安整个人的气质最少成熟十岁，除了身形单薄了一点，他现在的气质，更像是一个已经走出社会的白领精英。 如果从外表看，没人会相信，这只是一个年满十五岁的少年人。 叶怀安也提着两个袋子，里面有两套衣服，一套是他自己的，还有一套是为大智买的。 此刻，他脑海中，正在盘算着自己和大智两人，往后的生活。 这个春节, 应该会在二舅家过年, 但是往后呢？ 现在分了家, 往后，兄弟二人，总归要有一个家。 叶怀安也并不打算在农村建房, 过完年后，他就打算去镇上租一个房子。 他初中是在镇上一所乡村中学, 明年上半年, 那是他初三最后一学期。 明年对于叶怀安来说, 很关键，布局脐橙收购, 和考上高中，都是他接下来将面对的难题。 如果无法考上高中，叶怀安打算复读一年。 除了自己的计划, 还有大智接下来的安排, 自己明年肯定很忙, 到时必须请人照顾大智。 很多事情, 如同一团乱麻纠缠在叶怀安心间。 这辈子，读书对叶怀安来说, 并不是为了去学校学习知识。 他想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更多是为了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上辈子叶怀安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他甚至一度以叶怀辰为人生目标，直到梦想破灭。 他上辈子经常想的一个问题就是, 要是自己当年考上高中，考上大学, 有了一个和叶怀辰一样的未来，那自己或许就不会再去做他的一条狗了。 那种明明我们可以拥有一样的未来, 却突然断绝的遗憾，纠缠叶怀安许多年。 当然，后来的叶怀安也明白，叶怀辰能有那一番成就，和他的大学生身份，其实没啥关系。 但是少年时那种遗憾，依旧让他念念不忘几十年。 其实这是人之常情，很多年少辍学，年纪轻轻便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年后，依旧怀念校园生活。 他们并不是怀念在学校努力学习的日子，而是怀念那种单纯美好！ 他们在工地上，在工厂里，在公司里，甚至起早贪黑在创业的路上，每当自己从心里感觉到疲惫的那一刻，都特别怀念校园时光。 可惜呀！ 再也回不去了！ 经历世间繁华的叶怀安，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否还怀念校园生活。 但是现在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机会，重生到十五岁这个年纪，要是自己依旧如上一世辍学，那只感觉有些可惜。 对，就是可惜！ 可惜上一世错过的遗憾，到了这一世依旧错过。 所以，叶怀安肯定会去考高中，也会去上大学，因为他不想错过曾经那些遗憾。 至于钱财，对于这一世的叶怀安来说，就如同人生道路上的风景, 春夏秋冬, 随处可见！ 一路上, 三人各有心事。 张立军和肖春兰两人的心事, 喜悦和忧愁参半。 现在肖春兰跟张立军回家,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问题，会是一场家庭伦理剧，或许会没完没了！ 闲言碎语，将伴随他们未来数年。 他们的感情，能不能经受考验，或许连他们自己都给不了答案。 回家的路，尽管很长，但是在天黑的时候，拖拉机还是到达了二舅家。 早已站在门口的小建科和大智迎面而来。 当看到拖拉机上下来的肖春兰，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但是肖春兰毕竟不是普通女人，脸上快速露出一个笑脸，那和蔼的笑容，让许久未曾有过母爱的小建科，身形一下紧绷起来。 肖春兰很自来熟地拍了拍小建科的肩膀，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小建科，如同哄孩子似的，介绍起自己给他买的衣服鞋子，还有零食。 叶怀安很知趣地，把大智拉到一边，也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大智。 可大智的眼神，依旧还傻呵呵地看着肖春兰的方向。 看到这一幕的叶怀安，无奈笑了笑，这让他突然想起，大智今年好像也二十六了！ 就算大智智商不够，但是作为男人的思想本能，肖春兰这个突然出现的大美人，还是把大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这让叶怀安摸了摸下巴，突然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 或许，可以自己可以挽救一下沈艳清母女，如果有可能，让沈艳清给自己当嫂子。 此刻，那个已经失去未来的女人，在叶怀安脑海中浮现出最大的价值，便是让她未来照顾大智。 叶怀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沈艳清对于他来说，其实可救，也可不救，见死不救的事情，他丝毫没有啥心理负担。 而现在，沈艳清在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价值，那这个女人，自己还是可以救一下的。 至于给沈朵儿治病花的钱，从来不再他考虑之中。 没钱了，再赚就是！ 想通这些后，叶怀安心情也舒畅不小，搂着大智的肩膀，进了屋！ 尽管肖春兰还是刚进这个家，但是已经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手脚麻利打扫卫生，做饭擦桌，一点也不见外。 她脸上永远都挂着笑，仿佛这辈子第一次活得这么开心。 爱笑的女人，运气往往不会太差，何况肖春兰这种颇有心机的女人。 只用一晚上的功夫，便让小建科接受了她的存在。 既然已经确定在二舅家过年，叶怀安也打算趁着过年前，回叶天德的家一趟。 既然已经决定分家，叶怀安相信叶天德经过这几天的安排，应该已经和村干部说好了。 待明年过完年，众人去镇上派出所办理就行了，这个年头办理分户，只需要村里开具证明，办理很简单。 除了去问一下办理分户的事，叶怀安还打算去看一下沈艳清，那个在他记忆中已经消失三十多年的女人。 第四十一章: 回叶家沟 肖春兰突然出现在张立军家，这引起的风波自然避免不了。 第二天大早，肖春兰正忙活早饭，被一些眼尖的村民，很快便发现这个陌生女人。 张立军家突然出现一个女人! 这一下，就如同池塘中砸下一块巨石，瞬间溅起无数水花。 村里那些爱说闲话的八婆，如同闻到屎臭味的苍蝇，很快便闻讯而来。 肖春兰的身份，自然很快水落石出! 肖春兰父母的家，本身离这村子并不远，几乎不用特意去打招呼，半天时间不到，肖春兰的父母便带着一群人，气势冲冲杀到张立军家。 不过这一切，叶怀安已经不知情了。 大清早，他便出门了，直奔叶家沟。 不过二舅和肖春兰，今天将要面对的事，他早已经预料到。 所以昨天晚上，他便找两人谈过一次。 叶怀安对他们说的话，意思很明了。 那就是，最困难的情况已经过去了，现在你们要面对的事，就是不用理会。 对，叶怀安给两人支的招，就是不理会。 不需要太热情，也不需要太疏离，总之不管那方亲戚过来，你们就装作这事和他们无关。 至于他们问汪成的事，你们就直接说两人已经离婚，这事汪成知道。 至于其他的内情啥的，都不用回答。 叶怀安还单独找肖春兰聊了一会，见她心态如常，也不再多劝说。 叶怀安还担心肖春兰，或许会因为自己名声问题, 做出一些不恰当的事, 比如做出一些抹黑汪成的事。 但是显然, 他还是低估了肖春兰这个女人。 或许肖春兰很清楚，自己搭上了张立军的船，就别想着什么名声了, 现在自己经历的一切，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默默承受！ 何况, 等自己嫁给张立军了, 那个妖孽少年, 也将会是自己的后盾。 所以现在的肖春兰心态摆得很正，也的的确确, 摆出一副踏踏实实想过日子的态度。 和聪明人谈话，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叶怀安也第一次觉得, 肖春兰这个女人很不一般。 或许未来在生意上, 她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棋子！ 至少, 这个聪明人, 潜力应该比二舅那个木鱼脑袋精明多了。 实际上，此时的肖春兰, 对这个未来外甥，有着特别关注和重视。 张立军已经把叶怀安这些天所作所为，几乎都和她交代了。 得知叶怀安凭借短短几天时间, 就赚到了超过五千元，肖春兰当时的震惊, 可想而知。 而且自己能脱离汪成，这所有的一切, 都是那个少年在操控，甚至叶怀安还保证, 明年保证让他们赚到一万五千元！ 这种种一切说明，自己只要跟着这个少年，或许未来，会有更大的惊喜！ 叶怀安再一次往回走，来时的那条山路，依旧很泥泞，仿佛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这一切，却早已经变了。 叶怀安现在的心态，和九天前，来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他，身无分文，不但担心自己和大智接下来的吃饭问题，还得为二舅的颓废而担忧。 而现在的他，早已经不用生活发愁，虽然还不富裕，但是他身上也还有两千块钱。 这笔钱，足够解决他和大智眼前的困难了！ 上次五千利润，除了其他开支，叶怀安分到两千四，花了三百多，身上还剩下两千快。 叶怀安也没细数，两捆大团结塞在棉衣内的口袋里。 走到叶家沟村外的时候，叶怀安突然感觉心跳有点加快，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虽然他早没把叶天德他们当家人了，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些别扭。 叶怀安深呼吸一口气, 也不再犹豫，大步朝沈艳清的家走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 家家户户都在家，贴对联, 打扫卫生，小孩穿新衣，都在这一天。 叶怀安刚进村，便被人发现，好些还是叶怀安的叔叔伯伯婶子之类的。 叶家沟大多都是姓叶，基本都沾亲带故，房屋都一排排建在一起，这大过年的，叶怀安的出现，很快便引起众人的注意。 很快便有人喊住叶怀安，这自然免不了一阵寒暄。 众人七嘴八舌，有些询问叶怀安二舅最近发财的事，但是见叶怀安摇头表示不清楚后，众人又开始询问叶怀安分家的事了。 叶天德那天晚上表示分家后，第二天，便传出去了，村里人也早已听说这事了，众人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开始对着叶怀安指指点点。 反正站着说话也不腰疼，这些人，大多喋喋不休，劝说叶怀安去跟叶天德道个歉，都是一家人，有这些叔伯在，会帮叶怀安哥俩说几句之类的屁话。 叶怀安脸上不冷不淡，也没往日那种卑微，完全把他们的话当作耳边风，当一个屁放了就是了。 叶怀安见人越来越多，就连叶天德那边好像也有人注意到这边。 他也不想多聊，简单敷衍几句，便挤出人群，朝沈艳清家走去。 今天他可不打算进叶天德的大门，等下找完沈艳清后，直接去村支书家问问就行了。 前世，因为叶家分家的事，也的确有人在叶天德面前嚷嚷几句，但是叶家分家格外顺利，几乎没遇到任何阻拦。 因为叶家可是出了一个大学生，叶怀辰当初和村里直接说了声，村里二话没说，便出了证明。 当时叶怀安还在村里众人前，委屈哭诉一段时间，但是也就那样。 叶怀安现在还记得，那年过完年后，叶天德直接拿出一个户口本，连通知都没通知，直接把户口本递给叶怀安，表示这户口本已经给他办下来了，这家也分了！ 从那以后，户口本上，叶怀安便和大智成为单独一家人了。 这辈子，叶怀安巴不得早点分家，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沈艳清女儿沈朵儿，之所以姓沈不姓叶，是因为两人结婚时，沈艳清要求堂叔，如果第一个生女儿，就跟她姓，如果生男孩就姓叶。 堂叔顶着压力，答应了沈艳清，结果第二胎还没到，堂叔便挂了。 也因为女儿姓沈的原因，堂叔一去世，沈艳清就彻底被堂叔家人针对了。 对于叶家来说，沈艳清和她女儿，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迟早要外嫁的，留在叶家，也是浪费粮食，浪费房屋。 当叶怀安凭着记忆，穿过前方一排房屋，走进后山一条小路，朝前拐进二三十米，便见到一间小茅草屋竖立在那。 待叶怀安走到近处，看着周围的一切，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半眯着眼，扶了扶眼镜，深呼吸好几下，才缓缓平复心中的情绪。 这里原本是堂叔家后院上厕所的老茅坑，因为离后院有点远，前些年，便在院后建一个新茅坑，这里自然也就弃用了。 因为此地平整，沈艳清才选择把茅草屋建在这里，原本的老茅坑早就填了，几年时光，周围也没啥臭味了。 沈艳清搬来这里后，用树木搭建了一个小茅草屋，周围还用木栅栏围了一块小土地，种了一些白菜萝卜之类的。 但是！ 就在茅草屋挨着的地方，一个临时搭建的新茅坑竖立在那，茅坑也没遮挡，就挖了一个大坑，还没靠近，便闻到一股屎尿臭味。 这个新茅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堂叔家人挖的。 故意在人家住的旁边挖茅坑，这是要逼死沈艳清母女俩才罢休吗？ 上一世，叶怀安虽然对沈艳清有别样的情感，但是那时候的他，更多的需求，还是在寻找填饱肚子的方法，也没关注过沈艳清当时的处境。 或许，那时候他，就算知道沈艳清的处境，也无能为力。 少年时候的懵懂，其实对很多事，看得并不真切，只有事后回味，才慢慢体会到人生那种苦和心酸。 叶怀安冷着脸，回头朝堂叔家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转身朝小茅屋走去。 第四十二章 沈艳清 叶怀安掀开稻草门帘，走进茅草屋，一眼便看到蹲在床前的沈艳清。 这茅草屋不大，一张小床便占据了一半，剩下一些空间，也没啥家具，都是一些瓶瓶罐罐，屋内能闻到一股很浓的中药味。 沈艳清半蹲在床边，正端着碗，给床上的沈朵儿喂药。 床上只有一张棉被，沈朵儿脸色苍白，神情萎蔫，身子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脑袋。 叶怀安突然出现，着实让沈艳清吓了一跳，待站起身回头一看，看到是叶怀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怀安的发型和新配的眼镜，还是和以往的形象有些不一样，加上那特殊的气质，不熟悉叶怀安的人，一时半会，或许还真认不出来他。 不过显然，沈艳清对叶怀安还是挺熟悉的，一眼便认出了叶怀安。 尽管叶怀安今天的打扮，让沈艳清有些意外，但是她还是下意识把叶怀安当作平日里，那个可怜的少年。 是呀，沈艳清带着生病的女儿很可怜，上一世的叶怀安，同样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 自从母亲去世后，吃着上顿没下顿，分家后，日子过得更惨。 但是显然，沈艳清一时半会也没察觉到，今天的叶怀安早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可怜的少年。 叶怀安看着床上的小家伙, 不由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模糊的记忆。 在他印象中, 这个小家伙很可爱, 也很坚强，如今再一次看到这张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小脑袋，叶怀安也是无奈叹息一声。 沈艳清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装作很自然地问道。 “怀安，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玩了？” 叶怀安并没有回答沈艳清的话, 而是板着一张脸, 缓缓走到床边。 他伸手掀开床边一脚, 薄薄的被套下面，是一层厚厚的稻草, 显然，母女俩连床垫都没有。 那层盖在沈小朵身上的棉被，看上去还算干净, 但是摸上去, 硬邦邦的, 显然是已经结快的老棉花。 沈艳清被叶怀安这行为, 搞得有些懵了，站在那有些尴尬,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时候。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叶怀安, 这才发现今天的叶怀安和往日那个少年，有些不一样了。 叶怀安沉着脸看着床上的沈小朵, 见她那张小脸上，苍白如纸, 偶尔还发出疼痛的呻吟声。 沈朵儿此时也睁开眼，看到站在床头的叶怀安, 艰难挤出一个笑容，随即身体的疼痛让她咬了一下牙关，一双雾蒙蒙的小眼睛看着叶怀安。 看到如同小可怜似的沈朵儿，叶怀安板着的脸，终于松动一些，微微叹息一声，转身朝沈艳清说道。 “朵儿这病不能再拖了，尽早送市里医院吧！” 沈艳清听完叶怀安的话，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双眼无神地看着女儿，刚刚那尴尬的笑容此刻也早已经消失，此时脸上，除了无奈，只剩下绝望。 她默默地低着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儿，也没有回答叶怀安的话，只静静的发着呆。 叶怀安也没等沈艳清的回答，再一次打量起这个小茅屋，除了外面若有若无的臭味，四周还滴滴哒哒，湿气和寒气充斥整个房间。 前些天的大雪，显然让这小茅屋已经遭受灭顶之灾，看着四周已经有些倾斜的木架，随时可能垮塌。 就这环境，难怪沈朵儿上一世染病去世。 既然决定要救，叶怀安自然也会按自己的想法来做。 他很清楚沈艳清为啥不回答自己，那无声的沉默已经回答了。 得了“穷病”的穷人, 是真的很悲哀！ 在特定的环境下，尊严对于穷人来说, 真的一文不值！ 有些话, 很难听, 有些现实很残酷, 可那却是事实！ 叶怀安转身看上沈艳清, 这个二十七岁的姑娘，穿着一件棕色的男士破棉袄，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甚至看不到一双袜子，脚腕冻得通红。 如果不看长相，这姑娘和叫花子已经无二样。 但是她那张秀气的脸颊，配上那头盘在双肩的乌黑秀发，让这一切仿佛都活了起来。 叶怀安看着沈艳清的双眼，在她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一丝对未来的期待，不幸的生活，已经完全压垮了这个女人。 叶怀安不由再一次叹气一声，这世界上，幸福只有一种，痛苦却有千万种。 对于沈艳清来说，从城里的父母去世，失去依靠，被迫嫁给他人，老公去世，再到女儿染病。 这样的人生，如同一刀刀在她胸口割着，这样的痛苦，或许是痛切心扉那种。 叶怀安看着双眼暗淡的沈艳清，最终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平缓了一些，缓缓开口道。 “我们出去谈谈吧！” 说完，叶怀安转身朝外面走去，待走到门口，见沈艳清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他回头看了一眼沈艳清，语气平淡地说道。 “要想救你女儿，就跟我来吧！” 叶怀安说完，不再理会对方，掀开帘子，转身走出茅屋。 叶怀安走出茅屋，看了一眼边上的粪坑，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走到另外一边，站在一块石头前，叶怀安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燃，缓缓抽上一口。 刚抽了两口烟，沈艳清便已经走出茅屋，她径直走到叶怀安背后，看着叶怀安手里的烟，刚想张口劝说什么，但是话最终还是没开口，只能低着头，搓着手，继续沉默。 叶怀安也没回头，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透过烟雾，看着不远处的村落，叶怀安这一刻，突然感觉这里好陌生。 抽完最后一口烟，扔到地上，叶怀安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艳青姐，如果给你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以后你还会来这里吗？” 沈艳清茫然地抬起头，看上叶怀安的背影，这个少年今天的所作所为，让她感觉到无比陌生，她此刻脑海中除了茫然，只剩下空白，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 叶怀安仿佛自言自语似的，继续开口道。 “我曾经以为有了钱，就会开心快乐，再也不会有烦恼和忧愁。” 叶怀安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了，而是静静的看着村中的绕绕炊烟升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很多家里应该都会做一顿好吃的吧。 又过了许久，叶怀安终于不再感怀，转身看上一旁的沈艳清，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说道。 “沈朵儿治病的钱，我可以借给你，去市里的医院，找专业的医生治疗，所有的开销，我可以负责！” 叶怀安的话，终于让还在发懵的沈艳清清醒一些，她因为震惊而有些头晕，摇晃了一下身子，才勉强站直，那无神的双眼，也终于闪动了一丝光芒，那是乞求的目光，也是无助的目光。 看到沈艳清那张憔悴脸蛋，此刻叶怀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知道沈艳清在期待什么，他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叠厚厚的大团结。 一百张大团结，散发出淡淡的油墨光泽，叶怀安掂量了一下，递了过去！ 沈艳清刚刚站直的身子，当看到递过来的大团结后，整个身体再一次摇晃了两下，直挺挺朝后倒去。 叶怀安也惊了一下，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身子，沈艳清半倒在叶怀安的怀里。 叶怀安低估了此刻的一千块钱，对此刻的沈艳清代表什么。 这代表了那早已熄灭了的希望，重生燃起，那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让她身子再也支撑不住。 半搂着沈艳清，叶怀安这才发现这个一米七六个子的女人，此刻却是这么单薄。 第四十三章: 为母则刚 或许察觉到自己，现在靠在叶怀安身上姿势太不雅观，沈艳清强打精神，驱赶脑海中的晕眩感，艰难挣扎站起身。 叶怀安可没乘人之危的打算，扶住对方肩膀，让她站起身。 就算自己要对沈艳清做点什么，也不会是现在。 沈艳清站起身，眼神却在寻找什么，很快，她便在叶怀安手里，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希望。 叶怀安看到沈艳清那渴望的眼神，正想把钱递给她，想了一下，又收回双手，沉声说道。 “放心，钱我可以借给你，一直到朵儿的病治好，但是你去市里人生地不熟，这钱暂时放我这，我会让人和你一起去市里，帮你安排好！” 沈艳清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女儿有救了，她忙不迭地点头, 随即又茫然无措，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怀安深呼吸一口气, 看了一眼那茅草屋, 沉声道。 “收拾一下吧, 这里不能住人了，先去我二舅家安顿几天, 等初三过后，再去市里!” 沈艳清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茅草屋, 最终不声不吭回去收拾了。 叶怀安把钱塞进怀里口袋，沉着脸看着这一切。 来看沈艳清之前，他脑海中有很多种想法，比如把钱一拿出来, 王霸之气一露，沈艳清哭着跪着来抱自己大腿。 但是当他真正看到这里的一切时，心情却是越发沉重。 沈艳清的无助和绝望，他完全能清晰感受到, 这样的女人, 在她面前炫耀什么，那简直就不是一个男人! 至于让她成为自己嫂子的事, 叶怀安此刻心中早已经没了那些想法。 叶怀安已经打算等过完年后, 让肖春兰陪沈艳清去医院, 肖春兰现在还是城市户口，在市区生活八年, 也算半个城里人了, 很多事情也方便许多。 叶怀安刚刚说，自己可以借给沈艳清钱, 就是这一个借字，算是维护了她最后的尊严吧！ 对于沈艳清，叶怀安已经没啥多想的了, 先救人吧, 至于往后，再说吧！ 沈艳清这茅屋里, 也没啥要收拾的东西, 那些瓶瓶罐罐, 一些破烂, 叶怀安直接让她别拿了。 但是沈艳清却没有听从叶怀安的建议，还是认真地叠好被套打包，一些破烂也装好，看着沈艳清那小心翼翼的背影，叶怀安也是无奈叹息一声。 沈艳清在叶怀安记忆中的形象很完美，身材丰润，圆润的脸蛋一笑就是两个小酒窝，那一颦一笑，全是怀念，那种感觉在叶怀安脑海中珍藏多年。 可回到现实，这个女人，除了能引起叶怀安一丝怜悯之外，再也找不到，曾经让他怀念无数夜晚的笑容。 拖拖拉拉收拾了大半天，沈艳清提着两个大袋子，怀里还抱着沈朵儿，尽管腰都有些弯了，可依旧吃力地提着两个袋子。 叶怀安皱着眉头看着沈艳清手上的两个袋子，这里面除了棉被外，剩下的全是一些破烂货，甚至菜园里几颗白菜，也被她装袋了。 叶怀安强忍训人的冲动，沉着脸接过她怀里的沈朵儿，也不去理会沈艳清提着两个沉重的袋子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穿过叶家沟，朝二舅家走去。 这一路走过去，免不了遭受不少异样的眼光，叶怀安此刻也懒得搭理那些人。 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三哥叶怀亮正一脸吃惊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 叶怀安抱着沈朵儿，走在前面，沈艳清提着两个沉重的袋子跟在身后。 偶尔回头，便见到沈艳清吃力地提着袋子, 偶尔肩上扛着一个, 一只手夹着一个，气喘吁吁，眉间的头发已经被汗打湿, 很是狼狈。 叶怀安一直没停下去帮忙，先前他已经嘱咐沈艳清别带那些破烂，可对方依旧带了，这让叶怀安很不爽。 叶怀安前世那么多年，之所以没有真正组成家庭，结婚生子，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有些大男子主义，他不喜欢女人忤逆他的话。 对待自己女人的态度，他喜欢承包对方的一切，虽然沈艳清不是他女人，但是那种对女人的习惯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这种性格，也深深影响了他的做人做事风格。 他也没想过改，人一辈子那么短暂，已经形成的习惯，何必去改变。 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让他改变性格的女人。 一路上，叶怀安也没歇息，到了二舅家门口，叶怀安才吃惊地回头，见到已经累得汗水直流的沈艳清，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五里泥泞的山路，沈艳清硬是没掉队，咬着牙跟上来了。 叶怀安看着沈艳清的身影，到了此刻，他终于对眼前这个女人，生出一丝敬佩！ 为母则刚，这个女人，可以!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二舅家今天有不少客人，叶怀安一眼扫了过去，全都不认识。 不过叶怀安也猜测出这些人应该都是肖春兰娘家那边的亲戚了，他也没打招呼的打算。 厨房看了一眼，见肖春兰正在忙活中饭，大智和小建科在烧火，菜香四溢。 二舅见到叶怀安回来了，连忙上前，见到叶怀安怀里的沈朵儿，又看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沈艳清，他有些搞不懂这啥情况。 叶怀安直接把二舅拉到一边，简单说了一下沈艳清的情况。 二舅看了一眼提着两个袋子的沈艳清，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叶怀安怀里的沈朵儿，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叶怀安见到二舅那表情，大概也猜到对方肯定有些不高兴，他连忙拉了一下二舅，用很认真地语气说道。 “二舅，我既然答应要帮沈艳清，就会一帮到底，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听到叶怀安那不带商量的语气，张立军脸上的犹豫，顿时凝固，片刻后，脸上再无半点犹豫，点了点头，随即大步上前，笑着接过沈艳清手上的袋子。 叶怀安沉着脸，看着这一切，他刚刚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希望二舅，不要给沈艳清摆脸色，因为沈艳清是他要帮的人。 如果说，现在谁最了解叶怀安的性格，那一定会是张立军。 这个外甥这些天给他的震惊太多了，现在他早已经忽略了这个外甥的年龄。 张立军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从他决定签下那一万元借条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全心全意相信自己这个外甥。 沈艳清接过叶怀安怀里的朵儿，又看到屋里这么多陌生人，有些拘谨，站在叶怀安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厨房里的肖春兰看到了这一幕。 当她看到叶怀安看沈艳清那带侵略似的眼神，不由眼神一亮，连忙擦着手，上前来打招呼。 肖春兰是一个外向的女人，很快便拉着沈艳清去了厨房烤火，大智也看到沈艳清，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和高兴，拉着沈艳清絮叨过不停。 有了肖春兰和大智的活络，沈艳清也终于放下忐忑的心，沈朵儿那有些萎靡的小脸蛋，也被火光烤得露出一抹红霞。 第四十四章: 年夜饭 大年三十这个年夜饭，或许对于很多人都是一个挺难忘的夜晚。 张立军家，中午的喧嚣已经过去，晚饭是六菜一汤，有鸡有鱼，有肉有情，很丰盛。 张立军和肖春兰坐在主位，沈艳清抱着沈朵儿坐在旁边，叶怀安和大智挨着小建科把这张桌子围满。 一盏煤油灯，散发出幽黄的光线，把整个房间照得温馨又温暖。 中午，肖春兰的亲戚来了六七人，众人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特别后来沈艳清母女来了，众人也把话题转移到她们身上，当时气氛很是尴尬。 后来肖春兰也看出叶怀安有些不高兴，中饭过后，连忙把人拉扯走了。 叶怀安到不是不喜欢热闹，他只是不喜欢陌生人在自己旁边胡扯。 原本肖春兰的出现，已经让村里那些八婆找到兴奋点，这下沈艳清母女来了，往后的闲言碎语，不容乐观! 叶怀安端起手上的杯子，站起身，朝众人喊道。 “明天就是八八年了, 那我来说两句吧!” 随着叶怀安站起身，众人都抬起头, 看上叶怀安, 在灯光的照耀下, 叶怀安那有些瘦弱的脸颊，在这一刻棱角分明, 仿佛特别刚毅。 特别沈艳清和肖春兰这两个女人，两人眼中的眼神很是复杂，有感激, 还有期待! 叶怀安清了清嗓子，扫视一圈，看到那一张张带着期待的眼神，心中也是会心一笑, 缓缓开口道。 “这一年里，我们大家彼此经历了无数困难，那些困难，让我们迷茫彷徨, 无助, 甚至绝望!” 叶怀安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二舅和肖春兰两人相视一笑, 那是苦涩的笑容, 也是欣慰的笑容。 一旁的沈艳清紧紧地抱着沈朵儿, 眼中突然有些模糊，泪水有些止不住。 见到叶怀安看来, 连忙露出一个笑容, 可那笑着含泪的表情，却显得特别心酸! 是呀, 这一年里，再坐的几人，都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也可以说, 众人人生中最灰暗的那段记忆, 这一年都经历过，当然, 最难忘的画面, 也将停留在这一年, 从这以后, 一切最困难的时候，终将过去! 看到沈艳清那笑着含泪的表情，叶怀安也是感觉一股心酸情绪涌上心头，他强压住这股情绪，深呼吸一下，这才缓缓继续开口道。 “好了，啥也不多说了，我在这里给你们保证，从今天开始，过去的那些困难，都将成为过去，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更美好！来，大家干一杯，祝我们新年新气象！” 说完，叶怀安喝掉自己杯中的汽水。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喝完手中的汽水。 这橘子汽水，还是张立军在市里买的，中午都没拿出来，自从张立军决定戒酒后，这屋里再也闻不到酒味了。 这样也挺好，看着众人露出愉悦的神情，叶怀安此刻，也感觉成就满满。 这屋内几人，因为自己的重生，都算是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命运，这也给他有了更多的信心。 沈艳清也换上了肖春兰的衣服，因为两人个子相差太大，沈艳清的外套，甚至是叶怀安新买的那件。 她脚上的鞋子，是张立军新买的一双棉鞋, 虽然有点大, 但是比那旧解放鞋暖和多了。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是也比之前那乞丐装扮好太多了, 已经洗过澡的沈艳清,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清香，那头乌黑的头发，随意披在肩上，让人忍不住要去抚摸。 叶怀安看着沈艳清的模样有些出神，直到旁边大智的傻笑，才让他清醒。 原来是小建科喝汽水喝得太急，呛着了，汽水从鼻子里出来了，引得大智一阵傻笑，众人也是露出欢快的笑容，就连沈朵儿那苍白的小脸上，也有一种叫开心快乐的表情! 这一夜的年夜饭，在叶家沟的叶天德家，叶家四人同样围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是四个菜，有一条蒸鱼，一个白菜炒豆腐，还有一个炒鸡蛋，最后一个咸菜蒸肉，这样的菜肴对于往常的叶家来说，已经算是很丰盛了。 煤油灯下，叶天德放下手里的旱烟杆，清了清嗓子，语气正色道。 “马上要吃年夜饭了，新的一年马上也要来了，那我说两句吧!” 叶天德的话，并没有引起三兄弟的共鸣，只有叶怀辰冷着脸坐在那一动不动，等待叶天德的开讲。 叶怀亮和叶怀平两兄弟，此刻早已经把脸凑到桌子边了，两人死死地盯着那碗咸菜蒸肉，那上面油腻腻的肥肉快，引得两人喉咙不停地咽着口水。 叶天德看到两人那模样，生气地哼了一声，随即呵斥道。 “两个饿死鬼，赶着去投胎呀！都给我坐正了!” 说着，还拿烟杆朝着桌子边敲了敲，两兄弟不满地看了一眼叶天德，各自坐远一些，不过眼神始终停留在那盘蒸肉上。 叶天德这才继续开口道。 “我已经和村里说了，等初几里，我就去镇上把你们户口本办了，你们也都成年了，往后，你们也就自己过活了，这个家是分了，我只希望你们几兄弟，以后也别生疏，有啥事能帮就帮， 家里就老二强点，以后我也跟着老二生活了，家里的事，老三老四你们多照顾点，老大和老五毕竟是你们兄弟，以后如果他们有困难，你们也要多帮助…” 叶天德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四叶怀平有些不满地声音打断。 “行了，行了，两个野种，管我们屁事，还吃不吃饭，都天黑了！” 叶天德听到这话，狠狠地盯了一眼叶怀平，刚想骂几句，就听到老二叶怀辰冷冷的声音传来。 “吃饭吧，明天还得去拜年!” 叶怀辰的话，让老三和老四仿佛得到圣旨一般，连忙嬉皮笑脸起来，拿起筷子，就朝蒸肉碗里夹去。 叶天德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叶怀辰，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放下旱烟杆，拿起筷子，也伸上那碗蒸肉。 饭桌上，三人夹着肉块正在狼吞虎咽，只有叶怀辰夹起一块蒸鱼肉，低着头，细嚼慢咽，煤油灯下，一抹光亮照在他的额头上，那冷酷的半张脸，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 此刻在三百里多里外的市郊区，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在电灯下，一人独自饮酒醉。 桌子放着一碟花生米，一碟卤肉，几瓶白酒，酒瓶在灯光的倒影中，一个胡子拉碴，有些颓废的男人红着脸，低着头，时而傻笑，时而哭泣，端着酒杯，仿佛那酒杯中，是一杯杯苦酒。 一杯敬相逢，一杯敬过往…！ 第四十五章: 接下来的计划 收留沈艳清母女俩，引起的风波，比肖春兰带来的风波还大，毕竟沈艳清的身份，本身就有八卦的话题。 大年初一，原本按照传统，村里每家每户都得出拜年。 但是今年张立军家，村里人却很少来他家, 大多都在门口喊一嗓子便走了，偶尔路过的，还时不时朝屋里张望。 村里的议论声，也到达了顶点，甚至压过了拜年的喧闹声。 几乎每家每户都在议论这事，甚至张立军出门拜年，被人拉住第一件事, 便是议论这事, 各种打趣和劝说，让张立军脸色特别难堪。 张立军匆匆忙忙在村里跑了一圈，便黑着脸回到了家。 家里两个女人正在忙活，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个煤炉正烧得正旺，众人围在屋里烤火，也不管外面的闲话。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叶怀安明显感觉到屋里气氛有点压抑。 特别当张立军黑着脸回到屋里，屋内顿时陷入沉默。 虽然叶怀安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是屋内其他人都是普通人，这种心理阴影似的折磨，让众人备受煎熬。 叶怀安见众人兴致都不高, 沉吟片刻, 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行了，外面那些闲言闲语, 大家别放在心上了, 我们来谈谈今年的计划吧！” 叶怀安声音很平淡，但是他的话，让肖春兰张立军几人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来了。 昨天晚上，叶怀安就在思考，今年，自己该干嘛？ 之前，叶怀安打算，上半年自己安安心心在学校读书，二舅和肖春兰，就让他们好好休息半年，等下半年，再忙活收购脐橙的事就行了。 但是，现在收留了沈艳清，计划赶不上变化，母女俩又要吃饭，又要治病，这钱根本不经花。 收脐橙的事，也得下半年了，这点钱，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 所以必须得重新给大家找一个赚钱的活计。 现在已经八八年了，也不是八十年代初，现在干个体户的多如牛毛，寻找一门赚钱的小生意并不难。 其实这事，叶怀安之前就在考虑，收购脐橙这生意，干不了多久，最多忙活完今年这一年，等明年这玩意就不好操作了。 到时价格一曝光，千女散花，估计周围的农户，家家户户都不愿意便宜卖了。 所以叶怀安就在想，往后，自己该干什么? 他说过，要考上高中读大学，但是读书和赚钱，并不冲突，他完全可以操控一门生意。 而且叶怀安心中也有了打算，自己还未成年，往后，就用大智的身份，处理生意上的问题。 不过叶怀安暂时到底要做什么生意，心里其实还没啥想法，但是看到大伙现在这么压抑，叶怀安觉得，也是时候给大家动员一下了。 叶怀安清了清嗓子，朝一旁的肖春兰说道。 “春兰，你在市里熟，等过两天，你就回市里，你接下来有两个任务，第一个就是，给朵儿找一个治疗小儿麻痹症的医院，要专业的医院!” 这事之前就和肖春兰说过了，她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一旁沈艳清露出感激神情，想说什么，被叶怀安冷着脸摆了摆手打断。 叶怀安继续开口道。 “你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去市里考察一下那些制衣厂，你找几家效益差点的制衣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们要盘下一家制衣厂!” “盘下一家制衣厂?” 几人齐齐抬起头，都是一脸吃惊地表情看上叶怀安。 叶怀安沉着脸，没有理会几人，思考了一会，才抬起头，看上几人，缓缓说道。 “对，盘下来一家制衣厂，恒市火车站那边，今年会开了一家服装鞋帽批发市场，到时我们就把衣服销售到那边！” 几人一脸懵逼的听着叶怀安的话，完全搞不懂叶怀安到底准备做什么。 沈艳清和肖春兰两人也是相视一眼，她们虽然会针车，也会一些针线活，但是要做市场上那些衣服，她们是啥也不懂，这到难住了她们。 叶怀安看着众人的眼神，也没准备和众人解释太清楚，估计自己把里面的弯弯道道解释清楚，这几人也不太懂，既然往后要做生意，只能慢慢培养几人。 这几人，二舅是一个木鱼脑袋，往后只能往运输司机方面培养，沈艳清其实学历是几人中最高的，好像是高中生毕业，但是她现在关心的事，是女儿的病，等朵儿病情稳定后再说。 几人中，唯一还能有点头脑的便是肖春兰了，可她虽然有点心机，实际上也就一普通女人，此时也是一脸茫然。 叶怀安其实昨天晚上就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接下来几年，自己该干什么。 原本他打算今年靠贩卖脐橙，赚几万块钱本钱，再决定往后的打算。 但是现在这么多张嘴，吃饭治病读书，这些都要花钱，所以自己必须搞出一门生意，能让几人都有事做，而且利润不低的行业。 他把未来的记忆过滤了一遍后，最终选择了制衣厂这条路线。 这也是结合本身实际情况决定的，小型制衣厂，成本并不需要太高。 一个小厂房，先搞十几台针车之类的，在这个年代，成本估计也就万把块钱，如果能盘下一家效益差的制衣厂，说不定成本几千块就够了。 是否能盘下一个制衣厂，叶怀安一点也不担心。 实在不行，他准备借用纺织厂刘副厂长的关系，想办法从他们企业下面的三产公司，承包一个制衣厂。 叶怀安之所以想办制衣厂，也如刚刚所说，他记忆中，恒市火车站附近，今年会成立一家鞋帽服装批发市场。 这个市场是八八年成立的，但是二十一世纪过后，零八年才彻底关闭。 从八八年到零八年，这个批发市场生存了二十年，二十年里，这个市场始终不温不火，存在感很低。 实际上，恒市火车站附近从八十年代初，就有人专门从粤省一带，批发衣服鞋帽到恒市贩卖，这几年，渐渐形成一定的规模，于是八八年，恒市有关部门干脆组织成立了一个批发市场。 九十年代初，这个市场也红火了几年，附近几个省的采购订单络绎不绝，但是很快便被粤省那边抢走了。 这个批发市场能生存二十年，说明里面存在一定的需求，但是这个市场一直不温不火，也有一个最明显的缺点。 这个缺点很明了，那就是恒市，始终没有服装鞋帽完整的生产链。 粤省一带，之所以有很多，很有名气的服装批发市场，主要的原因便是，粤省有完整的鞋帽服装生产加工一条龙的上下渠道。 恒市在八九十年代，也有不少制衣厂，但是始终没有形成规模，到了二十一世纪后，基本都转移到沿海城市，这也间接造成当地鞋帽服装产业没落。 叶怀安决定要搞服装厂，也是打算借着服装批发市场的建立，赚取一笔快钱。 有了这个服装厂，往后几年，不管是沈艳清母女俩，还是二舅和肖春兰，都有一个去处，自己未来几年如果去市里读高中，也有了一个落脚之处，当然，赚钱也是必须的。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先高仿一批港澳台风格的服装，打开局面，把厂子撑起来再说。 第四十六章: 破事太多 他记忆中，恒市在八十年代末开始，无数大中小型的国企已经趋于半等死状态。 工人没事做，工厂没工资发，大量商品积压，三角债频发，无数企业为了自救，开始想尽各种办法。 最常见的办法就是搞三产公司, 这些依附在国企身上的三产服务公司，原本成立的初衷，是为了处理国企的一些效益低的产业，销售积压库存，甚至解决一些临时工的工作问题，自负盈亏的方式。 想法是好的, 但是这个三产公司, 产权模糊, 是承包性质，亦国亦集亦私，是一个三不像的公司。 为了赚到钱，这些三产公司，各显神通。 最常规的操作就是，把企业最赚钱的物资，低价卖给自家的三产公司。 三产公司再高价把这些物资卖给别人，别人再加价卖回企业，这来回倒腾，中间的人都赚到了钱，唯一亏本的就是自家国企。 这样来回折腾几回，那些经手的人, 都肥了，可企业却因为成本, 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造成生产成本居高不下，自然就没订单了, 工人没订单，企业自然办不下去了。 前些天合作的恒市第一纺织厂，他们工厂现在已经是半停工状态了，他们企业也有三产公司。 纺织厂旗下的三产公司便是几家中小型的服装厂，按道理，有自家纺织厂的低价原料，这些服装厂应该会生活得很滋润才是。 但是恰恰相反，它们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 这些制衣厂它们主要生产任务，就是为市里那些大型国企生产工作服，随着这几年国企效益普遍不好，工作服需求大减，加上很多企业都有了自己的被服厂，这日子也渐渐过不下去了。 现在那些国企旗下的三产公司遍地开花，这些靠实干的纺织厂，要是不转变观念，倒闭是时间问题。 现在恒市那些国企中，过得很滋润的，除了电视机厂这些刚需企业外，还有一些企业改变思路，也赚得盆满钵满。 比如邮电局下面三产公司，便是恒市最赚钱的行业，开歌舞厅! 对，邮电局开歌舞厅，电力局开电影院，银行开证券交易所，这些虽然通通叫“不务正业”，但是却赚得盆满钵满。 而纺织厂的三产公司开制衣厂，赚不到钱，也是情有可原。 制衣厂不赚钱，要看交给谁手里了，在叶怀安看来，九十年代开始，国内服装行业，每年增长速度，丝毫不差其他行业。 八九十年代，靠仿制港澳台风格的服饰发财的老板，大有人在，自己完全也可以借着这股风气赚笔钱。 叶怀安之所以选择开服装厂，更多还是考虑到肖春兰和沈艳清，肖春兰的头脑灵活，到时搞销售肯定是一把好手。 沈艳清有学历，加上她的容貌身材，上好的衣架子，完全可以融入这个行业。 尽管几人不太理解，叶怀安为啥突然想开一家制衣厂，但是几人也找不到反驳叶怀安的话，何况现在的叶怀安，隐隐约约有了主事人的气度，他的年龄也早被人忽略。 肖春兰虽然很有心机，也很聪明，她虽然不太懂叶怀安的安排，但是她相信叶怀安不是胡乱做出的决定，这里面肯定有赚钱的门道。 于是肖春兰开始像叶怀安虚心请教起来。 叶怀安见肖春兰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也沉下心来，开始给肖春兰讲解服装行业里面的一些门道。 他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把一整套流程，给肖春兰讲了明明白白。 先盘下一家制衣厂，快速仿制出港澳台当年的流行服装，借助批发市场的渠道，赚到钱后，快速复制。 服装行业，一定要讲究快，永远走在别人前头，不要怕被人跟风，服装流行趋势时间很短，一旦出现爆款，就赶紧出货，一旦察觉到市场饱满，就立即停手。 总之，在服装行业，赚到钱很容易，特别掌握到时尚风气的叶怀安，对这个行业充满信心。 而且这个行业，完全可以以小博大，一旦出现爆款服装，完全可以吃饱吃撑。 叶怀安信心十足，激情四溢，讲解的东西，在这个八十年代来说，可谓是干货满满，服装行业发财的门道都说了一个遍。 尽管很多东西，肖春兰完全没听懂，但是她却感受到叶怀安话语中的激情，让她对如何做生意有了一知半解。 有着比这个时代多出四十年的见识，叶怀安侃侃而谈，讲诉的经验，自然仿佛如同开了上帝视角一般清晰。 这个房间里，大智在打瞌睡，小建科在数着自己口袋里的糖果，张立军烤着火看着窗外，正在神游天外。 沈艳清抱着女儿，脸上依旧还有股淡淡的忧愁，偶尔看到叶怀安讲得激情澎湃，不由为这个少年突然的变化而感到神奇。 只有唯一的听众肖春兰，听得很是认真，扬起脑袋，仿佛在仰视叶怀安，她眼中，也散发出一种叫野心的光芒。 一旁的张立军不知道，也就在这一天，自己旁边这个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一大早，张立军带着肖春兰回娘家拜年去了，待回来时，憋了一肚子气，连饭都没吃。 肖春兰脸上还有一个未消的巴掌红印子，眼眶泛红，回到家，想强装镇定去做饭，可还是被叶怀安察觉到异常。 一询问才得知，肖春兰的娘家得知，张立军过年前贩卖脐橙赚了钱，这次过去拜年，肖春兰的父亲肖建国提出，希望张立军出钱给肖家盖一层红砖屋，好家伙，一开口就要三千。 见父亲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肖春兰连忙想劝说一下，但是刚开口，便被肖父一巴掌掀了过去。 在肖家，用拳头和巴掌回应子女，已经成为常态。 张立军看到肖春兰被打，压抑许久的火气当场发作，直接掀桌子走人，两家人，闹得不欢而散。 叶怀安皱着眉头听完二舅的诉说，他没想到这乱七八糟的事，还没完没了，顿时也有了一股火气。 在农村就这点不好，鸡皮蒜毛的事情一大推，你和他讲亲情，他和你讲道理，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谈钱，总之没完没了。 叶怀安不想管这些破事，吃完饭，他找机会找两人单独谈了一次话，询问肖春兰的意见后，三人暂时达成共识。 这年也别拜了，这大年初二，就遇到这么多破事，这接下来十来天里，各种破事肯定少不了。 所以干脆，明天几人先回市区，回到市里，肖春兰先租房子，先把沈艳清母女安顿下来，接下来该干嘛干嘛。 叶怀安也打算去市里，联络一下关系，随便考察一下市场，为接下来的安排做准备。 总之一句话，农村里那点破事，谁爱说谁说去，从今往后，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在八八年，众人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好好搞钱! 今天无更，明天继续更新，谈谈这本书。 我家养的金毛，三天没吃东西了，突然全身溃烂，呕吐，拉稀，今天独自跑到后山，问了别人才知道，狗临死前, 会自己去找地。 我今天跑了几趟，见它每次见到我，就跑更远的地方，下午突然下起大雨，见它半眯着眼，依旧一动不动，我没办法，硬是把它抱回家了。 生了火，垫了毛巾，给它喂平时喜欢吃的鱼干，也毫无反应，到了晚上，它独自扒拉大门，想出去，我实在没办法，把它关到后院，特意还搞了一个火炉放到它身边。 每隔一个小时，我就下去看看，它依旧半眯着眼, 无精打采，就是没咽气。 哎, 心里真的难受，今天没心情码字，脑子里乱糟糟的，先就这样吧！ 另外说说这本书吧，这本书不出意外，成绩可能扑街了，先写到上架，放心，我还是会把整个故事写完。 实际上扑街也不意外，不写爽文，死路一条很正常。 这本书初衷，我就没想过写爽文，就是黑暗现实风格，父子反目，兄弟相亲相杀，夫妻背叛，甚至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等等。 这就是一部黑暗风格的重生小说，一部枭雄成长史，写的就是人性。 可能会太真实, 很多小可爱接受不了这种风格, 所以成绩差也正常。 实际上我写的这些，很多都是这些年看到过，听到过的真实故事，甚至比这更黑暗都有，不敢写，哈哈哈。 当然，我也发现自己的问题了，太慢热了，我原本是想把这个故事细细道来，但是发现可能不行，所以我也在思考，看看是不是加快速度。 容我想想。 明天继续更新。 第四十七章: 一个机会 第二天大早，张立军开着拖拉机，搭几人前往市里，只留下大智和小建科在家。 小建科和大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门口，眼神中的恋恋不舍，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仔，两人缩着身子，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拖拉机走远。 拖拉机上的叶怀安，看到这一幕，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的自己，有一段比这更加难以忘怀的经历，自己站在马路边，看着叶天德和叶怀辰两人，提着行李坐在拖拉机的后斗中。 叶怀辰脸上的冷酷，叶天德那掩饰不住的笑容，那一幕，许多年，都未曾忘记。 叶怀安无奈摇了摇头，把曾经的某些不好的回忆驱散，小建科比曾经的自己好太多了，至少，他期待的东西，还会归来。 拖拉机在哒哒声中，一路朝前，今天天气还挺给力的，久违的阳光很是明媚。 过年这段时间，去市里的车也不多，一路上也没遇到啥事，几人下午5点多就到了市区。 在车上，叶怀安还有些担心接下来的住宿问题，毕竟自己这一行人，有点多，加上又是大年初三，很多事情不好办。 他原本计划众人先住几天旅馆，给肖春兰一点时间去寻找房子。 但是叶怀安显然低估了肖春兰这个女人。 肖春兰不愧在市里生活了8年，心思活络，到了市区后，她便像是掌控了全局，指挥张立军的拖拉机直接朝市区开。 待到了地方后，肖春兰直接从拖拉机中提起一袋脐橙，一包糖果，便上楼了。 不到二十分钟，肖春兰便满脸笑容和一个老太太下楼了，老太太笑容可掬，给了肖春兰一把钥匙，并且亲自带几人去了附近一栋单元楼前。 就这样，半小时不到，肖春兰便解决了住宿问题，房子是一间老式的筒子楼，不过有两层，每一层有两个房间，几人住足够了。 这房子，虽然有些老旧，但是不漏水，不漏风，家具竟然也齐全，最关键一点，一公里外，便是恒市人民医院，里面便有专门治疗小儿麻痹的科室。 就短短一个小时，就把叶怀安一直有些担心的问题解决了，叶怀安对肖春兰的办事能力，再一次刮目相看，颇为吃惊。 后来叶怀安才得知，肖春兰在开旅馆之前，做过很多临时工作，也积累不少的人脉。 刚刚那位老太太退休前，便是附近社区妇联主任，当年她有一个侄子的老婆，还是肖春兰给介绍的。 肖春兰七巧玲珑，也让叶怀安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女人，肖春兰展现出来的能力，也让叶怀安对这个女人有一丝疑惑。 一个交际能力这么强的女人，为啥会找老实巴交的张立军挣脱泥潭? 难道是因为爱情？ 狗屁! 这个问题，困扰叶怀安许多年，不过对于现在的叶怀安来说，肖春兰的能力越强，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办的事，越有力。 这种如同得到一员大将的感觉，让叶怀安也给与了肖春兰更多的信心。 或许很多事情，都是叶怀安想得太复杂，对于肖春兰来说，现在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在那个妖孽少年心目中，留下更多的印象分。 几人简单安顿下来后，开始兵分几路开始忙活起来了。 肖春兰带着沈艳清母女去医院看病，随便开始打听市里制衣厂的情况。 叶怀安也没闲着，既然决定暂时要干服装这一行，自然要知己知彼。 叶怀安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性格，虽然他脑海中对这个时代的服装行业了然于心，但是记忆始终只是记忆。 叶怀安也没急着去纺织厂找刘副厂长，而且独自先前火车站附近的鞋帽服装批发市场，去探探实情。 虽然批发市场正式成立，应该要今年的五月一号才正式挂牌，但是附近的批发街，已经存在近十年了，早已经形成规模。 尽管还是大年初四，但是当叶怀安到达那条街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这里比叶怀安想象中，还要繁华。 来来往往的三轮车和拉货的小货车，络绎不绝，操着各地口音的外地个体户，通过火车，直达批发街，周围的宾馆和饭店，人气也很是兴旺。 叶怀安甚至还看到不少从粤省一带的货物直达当地店铺，很多骑着三轮车的搬运师傅，汗流浃背。 这可还是大年初四，而且还是八十年代，为啥这里这么热闹? 批发街上的喧闹，让叶怀安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来到了二十年后服装批发街。 但是当叶怀安仔细打量后，才确定自己此时处在的年代，的确是八八年。 这里的店铺，大多都规模不大，摊位上的服装，款式参差不齐，大多都是粤省一带几年前淘汰的款式。 不少店铺里，还夹杂着七八十年代最常见的黑灰蓝色调，街上的行人，大多穿着也挺朴素，远没有后世服装批发市场那种引领时尚的新奇感觉。 叶怀安把整个批发街逛了一圈后，得出一个结论，服装批发市场的潜力，大有可为！ 叶怀安看到的满眼繁华喧嚣，的确是真实的，这大街上店铺中的款式老旧也是真实的。 为啥这么老旧的款式，依旧还有这么大的人流量? 叶怀安逛了一圈后，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人们压抑太久了! 虽然79年就改革开放了，但是内地私人经济活络起来，也就是这两年开始的，八三年还有八大王事件，到了这两年，上面才开始明确支持发展经济。 而今年，恒市决定建一个服装鞋帽批发市场，便是上面对私人经济最大的肯定。 有了上面的肯定，人们的压抑许久热情，才真正有了释放的口子，而这里，便是这个口子。 大伙需要漂亮的衣服穿，年轻人需要更多的色彩，有了上面的肯定，商人在这里尝到甜头，胆子自然就大了起来，蜂拥而至，造就这里的繁华，毫不奇怪! 整个恒市数百万人口，却只有这一个还算知名的批发街，在这样的前提下，上面的领导，自然会抓住机会，建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服装鞋帽批发市场! 尽管这里的服装款式，和这个时代的主流潮流还有些脱轨，但是大伙依旧热情似火，就算是粤省几年前流行过的服饰，在大家心目中，依旧代表最时尚的颜色。 对于叶怀安来说，这，就是机会! 一个可以改变这个市场格局的机会! 第四十八章: 报纸上的信息 花了两天时间，叶怀安仔细打听了整个恒市服装批发行业的大致情况。 原本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准备去拜访一下纺织厂的刘副厂长。 去询问一下能不能和纺织厂下面的制衣厂合作! 但是这两天他开始犹豫不定，想着制衣厂的事，要不要先缓一缓。 就在昨天早上，他无意间，在报刊亭买了两份早报，在上面看到的一则新闻, 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自从年前，叶怀安在那拾荒老人那，经过一次信息洗刷后，叶怀安也随即对这个时代的报纸，也有了一些兴趣。 来市里这两天，每天早上，他都必定买上两份报纸，随意看看。 他到不是为了怀念什么，而是这个时代的报纸上，有很多信息，能把他脑海中，很多早已经深藏忽视的信息重新唤醒! 他只是一个重生人士，也不是神仙，虽然知道未来三四十年很多大致信息，但是具体到某一年某一月的很多信息，早已经被大脑中深藏了。 昨天早上报纸上的信息很简单，上面的新闻，是一个记者采访了魔都一个妇女。 妇女对记者抱怨这几年物价飞涨, 特别去年到今年，光猪肉的价格，短短一年时间不到, 猪肉价格就上涨百分三十。 对，就是这一个短短的文字版块新闻，一下就引动了叶怀安脑海中深藏的记忆。 今年是哪年? 1988! 如果叶怀安重生前，知道自己会穿越到这一年，他脑海中一定会记下一些信息。 1988年，国家开放价格双轨制，实行物价大闯关，短短半年时间，物价上涨幅度，是新中国1950年以来，涨幅最大的一年。 新闻上那个妇女，抱怨的猪肉价格上涨，这才只是一个刚刚开始而已，到了今年五月，包含猪肉之类的肉类价格，短短两个月，便上涨幅度超过百分之七十。 这样的物价上涨幅度，对于已经精打细算几十年的老百姓来说, 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引发的后果, 无疑是惨烈的。 后世很多大妈为了抢板蓝根, 抢食盐，抢购几年都吃不完的量，在这个年代，啥也不是! 很多老百姓为了抢生活用品，大打出手，为了抢一包毛线，差点闹出过人命。 叶怀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新闻，为了把自己手里的钱花出去，一个老婆婆抢购了一家人一百年都用不完的卫生纸，还有抢购了三代人都用不完的毛巾等等。 总之，这场疯抢行动，从三月的魔都开始，到了五月，开始蔓延到全国，全民疯抢购物潮开始。 直到十月，上面终于察觉不对，开始重新制定政策，控制物价，物价才慢慢恢复正常。 但是再如何控制，六七十年代，那种一分钱掰开两半花的时代，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进入九十年代，市场经济开始彻底放开，短短二十年，物价上涨幅度，已经让很多人看不懂了。 叶怀安之所以没想起这茬，是因为前世的他，八八年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怎么可能在乎什么物价上涨? 物价上涨，对于这个时代的个人和国家，是一场难以言喻的灾难，而对于叶怀安这种重生人士来说，却是是一场机遇。 他完全可以借助这次机遇，玩一场血腥游戏，比如联合一群人，囤积商品，再高价卖出。 叶怀安思虑许久，最终还是放弃这场投机行为。 当看到这则物价上涨的新闻，叶怀安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可以联合某些人，用低价囤积那些国企积压的库存，等物价上涨后，再进行抛售。 而且他还清楚物价上涨最疯狂的月份，甚至哪些商品会疯抢，他都一清二楚，只要布局合理，完全可以赚到天价利润。 这个计划在他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是说这个计划不赚钱，也不是说这个计划不会成功。 要是他真的实施，他可以保证这个计划，会大赚特赚，甚至有可能改变恒市一些格局，甚至他还有可能，凭借这次机会，结交恒市真正的大人物。 至于这个盘子是否能做大，叶怀安一点也不担心。 别把某些人想得太伟大，某些人的胃口，比你想象中大多了，叶怀安上辈子早就见识过了。 自己只需要借助李晓明这种小人物一个推荐，叶怀安便能把恒市无数大人物拉下水。 要是叶怀安真实施这个计划，他完全可以用两个月时间，让恒市那些大人物，见识到自己真正的本事，吸引他们上钩，最后把他们都拉上船。 但是上船容易，下船难! 所以，叶怀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因为这个计划一旦实施，造成的后果，难以控制，到时自己肯定会进入有心人的眼中。 你想一想，那时候，上面的大佬为了物价疯涨而烦透了心，为了解决这次物价问题，正在想尽一切办法。 那时候，他们突然接到下面一个消息，恒市一些企业，在物价上涨之前，便囤积了大量积压物资，而且在物价最高的时候，进行大规模抛售，造成市场恐慌，引起公愤… 要是叶怀安真那样干，估计他的名字，彻底上了很多人的黑名单，秋后算账，只是迟早的问题。 说到底，那就是原罪，沾不得! 所以那个计划，叶怀安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很快便放弃。 叶怀安犹豫了两天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按照原计划进行，先搞一个小制衣厂，按照自己的计划来。 至于涨价这事，对于叶怀安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赚钱的机遇，不过这得等尘埃落定之后再作打算! 等今年过后，他手上有了一笔钱，明年，后年或许有大用。 叶怀安记忆中还有一段信息，今年物价上涨时期，上面为了控制物价，便让企业，开始加班加点生产海量商品，投放到市场上去平复物价。 这样的办法的确有效，市场上商品供应足，价格被控制住了，老百姓那股恐慌抢购情绪，自然就平复了。 但是，这也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对于很多国企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因为生产太多商品了，刚刚生产的商品，转眼便成了库存，换不了钱，工人发不了工资，这种情况下，对于上面决策者来说，又将是一场艰难的抉择! 而那时候，便是叶怀安的机会，他完全可以用最少的代价，搞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等那时候，自己完全可以小鱼吃大鱼，甚至完成最原始的资本积累! 一个重生者，要在这个时代投机，机会太多了。 可叶怀安心中隐隐约约对这些投机行为，有些反感，因为那种风格和他前世一些行为太像了。 有时候，一旦你开了一个头，便彻底回不了头! 叶怀安思前虑后两天，最终还是压下心中的邪恶，决定遵循心中的想法，用自己的方法赚钱! 初八，肖春兰便打听到一则消息，有一家国企被服厂已经停工两个月了，他們有意承包出去。 叶怀安听到这个消息，决定先去考察一下! 第四十九章: 患得患失 等叶怀安到达那个被服厂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十了。 前天他拜访了李晓明，两人吃了顿饭，谈了一些事，也得到了李晓明一些指点。 昨天他又去拜访了纺织厂的刘副厂长，两人虽然都没吃饭，但是也聊了半小时。 叶怀安在一旁也随意打听了一些纺织厂旗下制衣厂的情况。 待一打听，叶怀安便放弃想承包纺织厂旗下的制衣厂了。 原因很简单，对方三产公司有两个制衣厂，最小的一个制衣厂都有三百多员工。 这些人基本都是纺织厂的家属，七大姑八大姨，年龄大部分都四五十岁，甚至还有不少退休的，要想承包制衣厂，必须把这些工人都接收过去。 还有关键一点，这两个工厂都已经拖欠工资半年了，如果有人要承包，光付清工资，都得是一笔巨款。 叶怀安手里那点钱，让他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叶怀安手头现在的资金的确有点尴尬了，原本他手上有两千块，加上二舅张立军的资金，也就三千左右了。 沈朵儿已经住院治疗了，目前情况还不太好，因为长期生活环境太差，现在除了小儿麻痹症，还感染了其他疾病，暂时要花钱的地方还太多。 叶怀安现在已经给沈艳清六百了，这点钱，显然还是不够，在任何时代，重病都得掏空一家人。 如果沈朵儿那病得长期治疗，叶怀安都怀疑自己这点钱够不够折腾。 但是这逼已经装了，现在也由不得他了，何况他也不相信自己这点破事自己还搞不定! 虽然叶怀安信心十足，但是显然现实还是比他想象中残酷。 肖春兰找到的这个被服厂还算不错，有两百台针车，其他裁缝机器都齐全，成色也比较新，而且还有独立厂房和两栋宿舍楼，交通也非常便利。 最关键还有几点，这个被服厂才开了三年，员工都是新招的，也不是纺织厂那种家属成员。 而且工厂也没有拖欠工资，他们的工资，现在由五金厂代发。 里面员工年龄比较年轻，都是熟练工，随时能上手开工。 叶怀安跟着肖春兰来回跑了两趟，都对这个被服厂挺满意的，在恒市能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制衣厂不多了。 但是他满意没用，他钱不够呀！ 人家开出的价格是一年承包价格三万，另外每年上缴百分之二十利润，先签合同三年。 这些条件，叶怀安其实觉得还能接受，但是，他没钱呀！ 这家工厂也是国企单位，他们主营业务是五金厂，前些年，新来了一个领导，为了解决电缆厂的配偶问题，才一时冲动，成立了这家被服厂。 因为这家被服厂成立之初的目的，便是生产工作服之类的，和很多国企的三产公司业务重合，关键还搞这么大，生意惨淡也是正常的现象。 而且这被服厂的领导也不会经营，才上线一年不到，工厂就发不出工资了，去年国家推行工厂承包制，他们也抓住机会，在工厂内部搞了一次承包。 但是这次承包尝试，一年不到，就以失败告终，现在工厂仓库还有一万多套卖不出去的冬装。 最后五金厂的领导发话了，干脆在社会上寻找人承包，让懂行的人来搞! 叶怀安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了好几波人了，可最终都没谈下来。 叶怀安的确对这个制衣厂特别满意，要是他能承包下来，他相信不出三年，自己便能赚到超过一百万! 但是他找工厂领导谈了三天，最终还是没谈下来，甚至叶怀安主动让步，愿意让出百分之三十的上缴利润。 但是对方只咬死一件事，要想承包，必须先交钱，不见到钱，给啥承诺都不管用! 好家伙，承包款就得三万，要是开工，还得去采购原材料，七七八八，没五万块钱，根本开不了工。 这让叶怀安去哪寻找五万块钱? 叶怀安也想找关系，想让李晓明帮忙做一个担保，只要给他一年时间，不，半年时间，只要给他半年时间，承包款就可以上缴。 但是李晓明得知这事后，表示也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采购副主任，三万块钱的担保，人家还真给不了面子。 叶怀安如上火的蚂蚁，急了三天后，最终还是没能想到从哪里搞到三万块钱! 他有很多种办法能保证在这个年代赚到三万块钱，但是没办法能快速赚到三万块。 卖脐橙那事，虽然能快速赚钱，但是毕竟还是可遇不可求。 而且马上就要开学了，叶怀安待在恒市的时间也不多了，经过三天的思考后，叶怀安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这次承包。 最后一次谈判结束后，两人走出制衣厂，叶怀安脚步很慢，脸上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一旁肖春兰低着头，也不敢多看叶怀安。 肖春兰见到叶怀安放弃承包，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还露出轻松的神情。 叶怀安也察觉到肖春兰的神色，笑着询问对方的看法。 两人在这段时间相处了十来天，都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 叶怀安对肖春兰，现在也更加看重了，觉得她是真的可造之材，这些天，她跑上跑下，办事效率非常高。 正是因为看到肖春兰的交际能力，叶怀安才对承包一个这么大的制衣厂多了几分信心。 肖春兰现在对叶怀安的看法，到比之前淡定多了，年前叶怀安表现出来的妖孽，让她甚至还有一丝恐惧和害怕，恩威并施的场景，她现在还历历在目。 但是经过这近半个月的相处后，肖春兰对叶怀安的好感上升不少，也对叶怀安有了重新认识。 这个少年的确聪明，完全有着和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和稳重，甚至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让人心安。 但是，他终究还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在承包制衣厂这件事上，叶怀安好几次失去了他往日的淡定从容，特别对方油盐不进，只要现金的态度，把叶怀安搞得灰头土脸，让肖春兰现在想想还觉得有点好笑。 肖春兰见自己的表情被叶怀安发现，也不再隐瞒，笑着解释道。 “其实，承包一个这么大的制衣厂，还是挺有压力的，毕竟还得给两百多个工人发工资，我们本来就资金不足，所以这次没承包到，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叶怀安听到肖春兰的解释，也是笑了笑，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看着身后制衣厂，陷入沉思。 旁观者清，肖春兰的话，到让叶怀安心中那股冲劲放下来了。 的确，多大嘴吃多少饭，自己的确有点想当然了，自己这点资金，还玩不过这么大盘子，自己的确有点心急了。 一旁肖春兰看到叶怀安还看着对面制衣厂，还以为他放不下，不由连忙说道。 “其实我们可以自己买几台针车回去，先办小一点，你别小看这种家庭似的小作坊，我听说我朋友说，批发街那边的小订单，好多都是这样完成的!” 肖春兰的话，让叶怀安猛的一震，他突然抬起头，转身看上肖春兰。 肖春兰被他看得有些发懵，撩了一下自己头发，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叶怀安那有些自信的声音响起。 “我想到办法了！” 第五十章: 神清气爽 肖春兰的话，的确一下点醒了叶怀安! 自己的思维，从一开始，就走进了死胡同，上辈子他手里几千万，上亿的生意做久了后，思维都有些僵化了。 自己这点钱，还玩过屁的承包，自己想得太美了。 没钱难道玩不了服装行业吗？ 当然不是! 前世，叶怀安也了解过服装行业，甚至还深度了解过，不过虽然时间不长。 因为，当年他一个女朋友的父亲，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准岳父，就在服装行业混迹了三十多年。 当年刚满五十岁叶怀安，和他那二十岁的女儿谈了三年，都快谈婚论嫁了，要不是叶怀辰倒台太快，或许他就得叫他一声爸了。 因为有了那层关系，他当年，也仔细了解了华夏服装行业的前世今生，甚至还为准岳父的服装公司注资了一千万。 那时候的他，有了叶怀辰五弟的身份，在商人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巴结他的商人如过江之卿，有一个小两岁的准岳父，一点也不奇怪。 当时他听那准岳父说起他当年的发家史，叶怀安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说他当年在粤省一个批发市场干了八年，靠着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的批发档口，他那几年赚了上千万。 那可是九几年，一间二十平方不到的档口，如何每年赚上百万? 叶怀安当时也有些好奇，对方侃侃而谈，把当年的事迹都说了出来。 当年他在自己的档口里，挂上自己的样板服装，等待上门的客人下单，虽然他档口小，但是多大的单，他都能吃下，而且，他当时还没有自己的生产工厂。 这就神奇了，对方是如何干的？ 其实这个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外包出去，顾客去他档口下单，只要有了订单，他第一时间就把那些订单发到外面的制衣厂，让他们帮忙加工生产。 顾客以十块钱一件的衣服下单，他下单给工厂只给五到八块钱，剩下的便是他的利润。 他只需要租一个仓库，把各个服装厂生产的衣服运输到仓库，他再带着客户来仓库看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成交易。 当时的那个准岳父说得眉飞色舞，说自己当年胆子还是太小了，不然赚得更多。 当时叶怀安询问了一句，你九几年身价就上千万了，为啥现在生意越做越小了？ 那准岳父当时就哑然了，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九十年代那几年，他的确赚到钱了，有了上千万身价，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他开始租厂房，开始打造自己的服装厂，最巅峰时期，员工超过两千人，可巅峰期结束太快，步子迈大了，扯到蛋了，零八年，金融危机，他直接破产了！” 叶怀安这就好奇了，为啥他之前没自己厂房的时候，能赚到钱，有了自己的生产工厂，反而倒闭了？ 准岳父苦笑摇了摇头，说出了原因! 没有自己工厂的好处很多，比如不用那么多负担，也不用担心工厂盈亏问题，自己赚处差价，美滋滋。 但是! 没有自己的服装工厂，坏处也不少，特别等你生意做到某个阶段的时候，没有自己生产工厂的弊端，是致命的。 准岳父就说了几次，因为没有自己生产工厂，而差一点破产的经历。 有一次他接了一个大单，如果完成订单，利润保守估计有两百万，那可是九十年代的两百万 客户当时给的订单交付时间很急，因为是长期合作伙伴，对方才把订单交给准岳父。 为了赚到那两百万，准岳父找了三十多个合作的代工厂，要他们加班加点帮自己生产。 一开始还挺顺利，但是那年服装市场特别火爆，准岳父接到的那几个订单，在很短时间，就在市场上成为爆款了。 市场一旦出了爆款，无数跟风的档口，开始蜂拥而至，大家为了抢时间，开始拼命生产。 可那时候市场只有那么大，代工厂也只有那么多，时间又那么急，为了出更多的货，很多人主动给代工厂加价，让他们赶自己的货。 结果，那些代工厂为了赚更多钱，接了其他的订单，没能准时把准岳父的订单完成生产。 也因为这样，准岳父没能准时交货，最后痛失两百万。 痛失两百万还不关键，因为那次失败的合作，那个长期合作的大客户，也从此分道扬镳。 那次教训，深深刻在准岳父心里，也为他日后自建制衣厂打下基础。 那一次痛失两百万还不是最惨痛的经验，最惨痛的一次经验是，他有一次接到一个超级大单，对方是一个品牌公司，如果那次合作能顺利完成，往后，他靠着那个品牌服装公司，完全可以每年多出上百万的利润。 为了那个订单，准岳父一个月瘦了十来斤，来回跑了不知多少趟代工厂，催促代工厂生产。 辛苦是值得了，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算是把那笔订单完成了。 因为是品牌服装公司，双方都签了合同，也不用担心尾款，正当准岳父等待对方的回款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出现。 对方以质量问题，把那批订单，全部退回来了，上千万的服装，全部退回到他的仓库。 对方直接把抽检报告给了他，其中不合格率，超过百分之三十，触目惊心! 他当时一检查，心都凉了，那批订单，的确出现了大问题，因为找的代工厂太多，一些代工厂为了赚很多利润，不但原材料上偷工减料，还在染色工艺上使用了不合格的渲染工艺，造成衣服褪色严重。 完了，彻底完了! 就是因为那一次，准岳父亏了整整上千万，几乎几年的心血，彻底白费了。 也就是那一次，让准岳父彻底下定决心，要自建工厂，在服装行业，要想做大做强，必须得有自己的生产工厂。 因为自己这样，才能保证质量，保证速度! 说了那么多，叶怀安现在需要的是做大做强吗？ 当然不是，他现在需要的是赚到第一桶金呀！ 所以他完全可以，模仿当年那位准岳父的生意模式，找代工厂完成他的起步阶段! 想通一切后，叶怀安整个人仿佛一下打通了任督二脉，飘飘欲仙，感觉眼前所有的困难，一切都通关了！ 心中有了主意，叶怀安顿时不再犹豫，笑着朝肖春兰道。 “春兰姐，我现在交给你两个任务，只要这两个任务完成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便可以进行了!” 肖春兰有些搞不懂叶怀安为啥突然变化这么大，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等待对方的安排! 叶怀安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第一个任务，你去调查一下服装批发街那些代工厂的情况，最好要一些联系方式，往后我们有用。” 肖春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个任务不算太难，批发街那边的批发商很杂乱，完全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对方的代工厂。 这个年代，那些三五人，以家庭式的小作坊，还算不上代工厂，只能说是代工点。 叶怀安接着说道。 “第二个任务，便是去打听一下那新建的批发市场情况，我听说五月就开业了，现在应该有门面档口出租了，你去打听一下，他们招租的方式，我们必须得在批发市场租一个档口做门面!” 肖春兰点了点头，算是接下了这两个任务。 这两个任务都不算太难，以肖春兰的交际能力，应该很快便能完成任务。 叶怀安也点了点头，交代清楚后，叶怀安感觉神清气爽，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被服厂，不由嘴角一笑，或许过了不了多久，自己便能让这工厂的机器动起来。 第五十一章: 安排 安排好肖春兰的任务后，叶怀安也没闲着。 自己找代工厂容易，但是要想在服装行业赚到钱，必须得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简单来点说，就是你的东西，必须得有亮点。 但是叶怀安也并不心急，也丝毫不慌。 批发街上的那些服装款式，在叶怀安看来，都是土鸡瓦狗，没有丝毫竞争力。 如果这里是粤省一带，或许叶怀安还会感觉到时间紧迫，因为那边的批发市场，很多款式都是实时更新，会逼迫叶怀安前进。 而这里是内陆城市，而且还是八八年，流行风气这玩意，往往延迟得特别慢。 在这个时代，港台流行歌曲电影，等真正流行到内陆城市，都是很多年后。 这种流行延迟，给了叶怀安一定时间，所以他接下来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当然，叶怀安的野心，从来就不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喝汤，他要玩，就要把服装行业玩精通。 他可以凭借脑海中的记忆，画出这个时代港澳台一些流行风格的服装款式，甚至他的款式要比粤省一带的批发市场，还早面世。 凭借自己手上的款式，把批发渠道铺开，说不定往后，粤省一带的批发商，还得跑自己这边来进货。 当然，这些对于现在的叶怀安来说，都是美好幻想，叶怀安不会一下步子迈太快，那样会扯到蛋。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如果步子迈大了，只会为别人做嫁衣，那不是叶怀安的风格! 叶怀安接下来两天，开始从市场购买了两台针车，一个小裁床，包缝机，熨斗，甚至还有大量制图工具等等设备。 因为衣服制版，需要一些特殊布料，零零碎碎的布料，很多布料档口，人家要么没有，要么不卖，最后叶怀安还是拖刘副厂长的关系，才搞到手。忙活了四天，终于算是把简单的摊子给搭建起来了。 因为手上的钱实在不多，暂时为了节省成本，一些不必要的设备，甚至也没购买，到时可以去批发街一带，找一些家庭小制衣厂帮忙进行加工。 他还让肖春兰重新找了一个小仓库，简单布置了一下，他将在这里，建造一个制衣版房，往后，自己要设计的衣服款式，都将从这里成型。 肖春兰那边也很快打听到批发街档口的情况，一个十五平方的小档口，一千元押金，三百五一个月的租金，合同签了两年。 叶怀安当即便让肖春兰交了钱，随即开始率先布置。 叶怀安手上的钱，如流水似的花出了，甚至连张立军手上的一千块，也开始动用了。 原本还想招两个熟练的制衣师傅的，但是最后还是暂时放弃了，叶怀安亲自担任版师，裁缝，沈艳清和肖春兰轮流完成针车和手工制作。 叶怀安刚开始还有点不熟练，但是磨合了两天，暂时还能马马虎虎上手。 当年的他，手上功夫可不少，甚至当年开山寨机工厂的时候，他还花重金学习了设计方面的知识。 当年的他，能维修，能兼容设计，他甚至还在山寨机上搞了几种小发明，拿到过专利，当然，山寨机的灭亡，对于那点小聪明来说，毫无关系。 叶怀安其实上辈子学到的知识并不少，虽然很杂乱，但是学习任何一种知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他从始至终，都自认为自己的学习能力，不比大学生叶怀辰差，他和叶怀辰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运气太差，这种想法曾经在他脑海存在多年。 重生以来，中年人的思维，和年轻的身体有了新的碰撞，让他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些东西，一通百通。 这很正常，再普通的成年人，如果让他重新回到少年时期，曾经很多看不明白的实物，通过成年人的思维，可以一瞬间明白，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完美的融合。 可惜，叶怀安最终还是得做出选择。 因为他要开学了! 忙活完这些事情后，都过了正月十六了，原本他昨天就该去报道了，但是实在走不开，最后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搞了一个服装版型的设计图。 现在刚起步，加上叶怀安时间也不充足，他现在只能靠单品，支撑起那个批发档口了。 他设计的这个款式，是一款女士蕾丝连衣裙，这种以白色为主的蕾丝连衣裙，在八十年代后期开始流行，经久不衰，时间跨度进二十年。 搞这种蕾丝连衣裙单品，叶怀安也是为了保险，他现在不敢搞太过冒险的款式。 万一他现在搞出一些九十年代初流行的爆款，太过超前，没人接受，那就芭比q了，他根本没有资金来赌第二次。 所以他必须保证这种单品，能让他马上赚到钱，能及时回笼资金。 他去批发街考察过了，自己这种蕾丝连衣裙，不管是款式还是风格，都比市场里那些古董货有视觉冲击力。 这种风格的连衣裙，在魔都一些大城市，已经开始有人穿了，自己设计出的蕾丝风格，有了一点九十年代的影子，能让这个时代的女性耳目一新。 叶怀安忙活了好几天，终于算是把前期工作完成了。 接下来的安排，他就得嘱咐肖春兰安排了，这些天，他也有意把肖春兰，往全才方面培养，没办法，他太缺人了。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对要不要继续去读书，甚至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放弃读书，对于叶怀安来说，其实对他未来的发展，并没有多大阻碍，他不需要学历去证明自己。 但是读书，原本是他上辈子深深相念的遗憾，这辈子就这样放弃，真的值得吗？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很多人想着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肯定要赚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玩尽天下美女等等。 但是对于叶怀安来说，上辈子他已经经历过财富带来的困扰，也见识过许多人，不曾见识过的风景，当然，还有黑暗。 所以他这辈子对财富的渴望，远远没有上辈子那么强烈。 对于一个重生人士来说，财富这玩意，其实是最容易得到的一种东西。 原本，他还有一种办法，事业和学业兼得，那就是转学到市里来读。 但是，这个方法，对于农村户口的叶怀安来说，在这个年代，真的太有难度了。 无奈，叶怀安经历两天的思考，终于还是决定去上学，去体会上辈子未曾完成的遗憾。 至于市里这边，他只能想办法远程沟通了，他得去镇上寻找一台电话，肖春兰这边，对面街就有杂货铺电话，双方一个星期沟通两次。 没有他坐镇，制衣厂这边，肯定暂时无法做大，但是他也不急，只要肖春兰能按照他的安排准备，那他有把握在服装这一行赚到钱，这里面也有叶怀安对肖春兰的看好。 至于未来的安排，他得想办法，在今年中考时候，考出一个惊艳的成绩，直接到市里来读高中。 只要到市里上了高中，那未来三年，他便可以做很多事，那时候的他，事业和学业，或许都可兼得! 第五十二章: 久违的感觉 对于叶怀安去上学的决定，其他几人都没啥意见。 要不是叶怀安突然提起，几人都忘记，叶怀安还是一个初中未毕业的少年。 叶怀安回到家后，已经是正月十七了，阳历已经是八八年三月四号了，原本前天就已经开学了，叶怀安到学校报道已经是三月五号了，迟到了三天。 不过迟到三天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年代，很多家长为了凑学费，让孩子迟几天去报道，是很正常的事。 叶怀安在镇上读初中，离叶家沟有足足三十里，这么远的距离，也只能住校了。 叶怀安唯一有些放不下的就是大智，小建科也开学了，虽然每天上学也不远，但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家伙，照顾自己就吃力了，还得给大智煮饭吃，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叶怀安想了想，还是觉得让大智去市里，跟着二舅他们生活，至少还有一个照顾。 其实大智也不需要别人太多照顾，除了不会做饭外，平时日常生活，都能自立，甚至他还特安静，根本不会打扰别人，挺好的一个大孩子。 可惜终究还是让人不放心，叶怀安也准备等下次自己去市里，就把大智带上。 叶怀安最终还是去学校报道了。 再一次站到初中学校门口，那种久违的感觉，如期而至! 脑海中的无数记忆，波涛汹涌，很多早已经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慢慢清晰起来。 叶怀安提着行李，肩上扛着一袋米，手里提着生活用品，背上还背着被子，满脸微红，走进校园。 他肩上的米，是来学校换饭票的，肩上的三十斤米，可以换六十张五两的饭票，这种在后世早已经消失的传统，在这个时代，却很平常。 小学时候，还有二两的饭票，到了初中，却只有五两和一斤的饭票。 除了饭票外，这个时代的农村学生，还得自己带咸菜，用玻璃瓶装着两瓶菜，一瓶炒素菜，一瓶咸菜，素菜可以星期一吃，剩下两天就吃咸菜。 一个星期回家带两次菜，每周星期三，学校特意允许农村孩子请假不上晚自习，可以回家一趟。 当然，学校也卖菜，三毛钱一份素菜，也有五毛钱一份的，五毛钱多了一个肉菜，不过那点肉花，叶怀安曾经只在梦里品尝过。 当然，上辈子，整个初中，叶怀安始终都是回家带咸菜，那时候的他，因为家里还有妈妈。 而现在的他，已经再无依靠了。 叶怀安突然想到，叶怀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去魔都上大学了吧。 那户口的事，应该已经分好了，按照叶天德的尿性，估计把自己的户口本，放在那个叔伯家了，等下次自己过去，就能拿到了。 叶怀安也不去多想，先去了自己的宿舍，找到去年自己的床铺，坐在那铁板床上，那熟悉的触感，让他感触良深! 现在校园里已经响起朗朗读书声，叶怀安也不急着去报道，提着那袋子米，去了食堂，先把饭票换了，这才慢悠悠去了教室。 叶怀安面带微笑，仔细打量这个自己心心相念许多年的校园。 其实这个初中已经很破旧了，那栋两层的教学楼，还是盖瓦的红砖屋，操场上，那颗大樟树，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不远处，用水泥台架起来的乒乓球台，有着叶怀安太多的青春记忆，通往食堂的那条道路，还是有些泥泞。 慢慢走，慢慢看，叶怀安丝毫没有，曾经少年时，有些惧怕那上课铃响了后，还没到教室的紧张感。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自己的人生真的从头再来了！ 叶怀安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褪去，这种中年人重回校园的心态，很多人只有在梦中体验过了，可自己却确确实实在亲身经历。 这一切，真好！ “喂，你是哪个班的？上课了，还在外面瞎逛!” 远处一道嘹亮雄厚的呵斥声响起，叶怀安一惊，往那边一看，顿时有些哑然。 那是学校教导主任，记忆中，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个老师，外号雷大炮，记忆中那个红脸大汉，雷大炮的声音，果然还是那么大，哈哈！ 叶怀安不再怀念，抬起腿，便朝教学楼跑去。 叶怀安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跑进教学楼，上了二楼，很远便看到那个二零三的教室。 外面走廊很长，叶怀安一步一步朝自己的班级走去。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风清云谈面对这一切，但是当越来越靠近的教室，自己心突然跳得特别快，这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感觉，让他这一刻感觉全身有些战栗。 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到了教室的门口，里面传来一个斯文的声音。 “大家翻到第二页，昨天我讲到的内容…” 那声音不大，但是仿佛如一声闷雷在叶怀安耳边炸响。 初三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那个叫杨晓宁的老师，记忆中早已经埋藏多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灌进叶怀安脑海中。 当年自己初三下学期辍学，杨老师来来回回跑自己家里不下十趟，他当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叶怀安能去上学，考上高中，走出那个山村。 那时候的叶怀安，正遭受一生中最艰难的饥寒交迫，杨老师还特意给他带过两次米，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返回学校。 叶怀安现在还记得杨老师坐在他身边，认认真真给他讲读书有用论，读书能改变命运等等。 可那时候的杨老师，却忘记一个饥寒交迫中的少年，连尊严都已经放弃了，怎么还有钱去上学? 叶怀安苦笑地摇了摇头，驱散曾经那段不美好的记忆。 叶怀安深呼吸一口气，上前踏了一步，刚好走到教室门口。 叶怀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教室内的同学们，齐齐看上门口的叶怀安。 看着教室里那一张张陌生到熟悉的脸庞，叶怀安嘴角再一次泛起淡淡的微笑。 “报告!” 叶怀安声音嘹亮地喊了一声! 带着眼镜的杨晓宁，扶了扶眼镜，转身看上站在门口的叶怀安。 看到站在门口，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杨晓宁笑了笑，招了招手说道。 “进来吧！还不回到座位上去，都上课了！” 叶怀安回了一个微笑，大步走进教室! 第五十三章: 学霸变学渣 叶怀安缓缓走在教室过道上，四周不少同学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 或许今天叶怀安的打扮，早已不似从前，那衣装打扮，那发型，那眼镜。 最关键，还有那如同改头换面的气质，让很多同学呆呆地打量他。 叶怀安嘴角一抹笑容勾起，也左右打量四周，看到那一张张青春幼稚的脸颊，叶怀安有一种梦境照入现实的错觉。 这些人大部分离开学校后，他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偶尔见过，听过几人，也早已是物是人非。 但是现在那股青春朦胧的天真无邪，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管这些人往后成为各色各样的人，但是至少，他们现在，依旧还保留那股纯真。 叶怀安一眼望去，很快便在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看到一个空位，旁边那个胖子正冲着他挤眉弄眼，叶怀安不由玩味一笑。 叶怀安身高一米七五，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个子了，学校排座位是按个子高矮排的，叶怀安自然也到了最后两排位置。 后世的学校排座位，大多都是按照学习成绩排座位，后排的学生，学校基本都放弃了，那种老师不愿管，学生也清闲的两不误状态。 但是在八十年代，能上完初中的学生，多多少少都对知识有些渴望，或许也有很多差生，但是就算差生，学校也不准你对知识不敬。 叶怀安回到座位上，坐在冰凉的木板凳上，看着台上杨老师低着头认真讲解，心中一股暖流浮现心头，自己终究还是完成了遗憾! 初中生，叶怀安您好！ “喂，叶怀安，怎么一个月不见，你丫变化挺大呀？” 叶怀安转身看了一眼旁边这个胖子一眼，嘴角一笑，思索了一下，终于算是想起这个胖子叫啥名字了。 “黄世海，外号黄大胖!” 有一段时间，叶怀安和黄世海在学校人称胖瘦双杰，因为在这个很少有胖子的年代，黄世杰不但高，而且胖，而叶怀安，却是骨瘦如柴，如同麻杆一样。 不过叶怀安上辈子对这个黄大胖印象不算太好。 倒不是对方爱欺负叶怀安，以叶怀安当年的学习成绩，在学校也有一层天然的保护色，还真没啥坏学生欺负他。 因为黄大胖家里条件太好了，每天在学校食堂，都是吃最好的五毛肉菜，而且每周都从家里带不少零食，这家伙还小孩脾气，故意在叶怀安显摆。 而那时候的叶怀安，却连咸菜都舍不得吃，因为家里兄弟多，母亲就算全力支撑那个家，能均分到叶怀安身上，已经微不足道了。 那种富学生和穷学生的对比，让那个穷学生的自尊心，受到一万点伤害，或许也就是那个时候，一颗自己必须要暴富的心，便开始在叶怀安心里悄悄发芽。 再一次看到黄大胖，叶怀安突然觉得挺好的，重新见到这个，在自己记忆中留下不少阴影的家伙，还挺亲切的。 叶怀安撩了一下头发，咧嘴一笑，朝黄大胖挑眉说道。 “怎么样，哥这发型帅吧！” 黄大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上叶怀安。 叶怀安看到对方错愕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上一世他是一个闷葫芦，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学霸，黄大胖眼中的受气包。 而现在的叶怀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黄大胖感觉眼前这个同桌如此陌生。 接下来的半节课，黄大胖就这样用怪异地眼神看着叶怀安，也不说话，就是偶尔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待看到叶怀安转头看上他，黄大胖如同触电似的，连忙转开视线。 叶怀安也不再理会，这个正在脑补某些不正常画面的胖子，转身开始听杨老师讲课。 这一听，叶怀安便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他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上一世是学霸，常年班级第一，但是这一世，他发现自己对那些知识，脑海空空。 叶怀安想了一下，转头看上旁边的黄大胖，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从他课桌里掏出几本书。 叶怀安拿起对方的书，头也没回，随口说道。 “借我看看先!” 没理会黄大胖此时的反应，叶怀安看着手上的数学，英语，化学，物理，政治，历史几本书。 语文书在黄大胖手里，叶怀安也没拿，他随手翻开数学，看到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脑壳晕，好陌生的感觉。 叶怀安又翻开化学，物理，历史，政治，英语，都是随手翻翻。 这一翻完，叶怀安脑海中只浮现一个念头。 “完蛋了！” 上辈子自己是一个学霸不假，但是现在的他，竟然看不懂现在的教材了，除了政治历史英语外，其他几科，叶怀安只感觉如同看天书一样。 毕竟离开学校快四十年了，当年脑海中的知识，基本都还给了老师，现在咋办？ 叶怀安扶着脑袋，只感觉脑壳痛。 自己上辈子，从小学到初中，每学期奖状从来都没有缺席过，不管任何科目的老师，对他的学习成绩都是点赞。 当年杨老师之所以去叶怀安家十几次，就是可惜了那颗好苗子，可惜物是人非呀! 可离开教室近四十年，当年的学霸，变成妥妥的学渣了，自己还怎么考上高中，去读大学？ 叶怀安正想着，就听到讲台上的杨老师突然喊道。 “现在是新的一学期，很多同学都把上学期老师教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我喊几个同学上台来朗诵上学期的课文，喊道名字的上来!” “叶怀安，你上来朗诵，“题破山寺后禅院!” 听到喊到自己的名字，叶怀安突然一个激灵站起身，待回味一下杨老师刚刚说的话后，叶怀安顿时感觉脑壳嗡嗡的，完了! 自己竟然想不起“题破山寺后禅院，是啥样了。 见到叶怀安站在那，一动不动，教室里其他同学齐齐再一次看上叶怀安，这个在班上一直第一的学霸，为啥露出奇怪的表情。 叶怀安满脸惆怅，看到六十多双眼睛的注视，让他终于忍不下了，咬了咬牙，抬起头大声回道。 “报告老师，我忘了!” 全场哗然! 只是叶怀安没注意到的是，同桌黄大胖突然一个激灵，连忙把身子往窗户方向靠过去，离叶怀安半米距离，这才一脸惊恐地看上叶怀安。 黄大胖脸上全是惊惧，喃喃自语。 “这家伙，绝对是被鬼附身了，就和自己过年在录像里，看到的那香港电影中一模一样!” 第五十四章: 恶鬼附身 叶怀安这突如其来的回答，不止让全班另外六十三个同学震惊，就连讲台上的杨晓宁也蒙了。 杨晓宁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直勾勾地盯着叶怀安看。 叶怀安也挺无奈的，但是他毕竟是中年人心理，也没啥不好意思，自己不会就是不会，早点摊牌，免得接下来尴尬。 叶怀安当然知道，杨老师第一个点名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带个头，让其他同学好好看看，这班上第一学霸的风采。 可叶怀安突然那句我忘了，可把杨晓宁的脸打得啪啪响。 不止杨晓宁，其他科目的老师，也特别喜欢点名叶怀安回答问题，因为他是学霸呀，知识面很广，基本都会满足老师们的炫耀的心里。 可现在的叶怀安，只能咬着牙面对了，因为他现在真的不会。 上辈子他成绩最差的大概是英语了，特别是口语，几乎就是灾难，结结巴巴，根本不会表达。 但是这辈子，这些科目中，他最熟悉的反而是英语了。 上辈子他的生意，可没少和老外打交道，而且作为叶怀辰的排面，偶尔还得帮他联系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转移财产到国外，这些都需要英语交流。 以他的性格，也不允许自己无法和老外交流，他不止会英语，还会粤语，德语，日语。 可现在的叶怀安，只能哑口无言，暂时默默承受老师们的怒火了。 终于，杨老师的死亡注视，足足持续了三十秒，终于叶怀安还是听到那句话。 “叶怀安，下课后，到我办公室!好了，现在我再点另外一个同学来朗读，陈菲，你来朗读一遍!” 叶怀安跌坐在凳子上，看着那些教材发着呆，突然，他察觉到旁边黄大胖有些异常，转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如同见到鬼似的惊恐表情，叶怀安尽管有些疑惑，但是也没多想，随即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转身便继续陷入沉思，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哪知道叶怀安这一笑，旁边的黄大胖整个人猛的站起身，面带惊恐，嘴里大喊道。 “你别找我，你别找我，我肉不香!” 黄大胖的突然反应，顿时再一次把全部的目光吸引过来了，讲台上的杨老师此时愤怒值已经到了顶点，随即呵斥道。 “黄世海，叶怀安，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 叶怀安一脸懵逼地站起身，自己这是遭受无妄之灾了呀! 转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黄大胖，见他眼神躲闪，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叶怀安有些懵了，这到底啥情况呀？ 叶怀安不知道的是，黄大胖在过年的时候，看过一部香江恐怖电影，那电影讲诉一个人突然被鬼附身，性格大变。 而且对方还喜欢半夜出去吃人，对方每次寻找到猎物，就喜欢露出笑容去打招呼，刚刚叶怀安的表现，完美契合了黄大胖看过的那部恐怖电影中的剧情。 特别他刚刚转头那邪魅一笑，和电影中一模一样，把这个脑补完全的少年，吓得连忙站起身拒绝。 叶怀安也不知道黄大胖脑补了这一出，要是知道黄大胖因为这样而害怕自己，他到觉得很有意思。 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有点像是被附身了，只不过是五十岁的自己，附身到十五岁的自己身上罢了! 叶怀安静静站着，脑海中开始思考接下来如何破局。 刚刚那点烦恼，对于叶怀安来说，转眼即逝。 他从来不怀疑自己不能考上高中，只不过困难的高低罢了。 看着课桌上几本教材，叶怀安脑海中也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初三的教材，自己先看不懂，那就从初二开始看，初二看不懂，那就从初一开始看。 他不相信自己的记忆，退化到小学水平了，虽然曾经的知识基本还给了老师，但是对于现在的叶怀安来说，想要拿回来那些知识，比他当初苦学三年，要简单数倍。 温故而知新，很多知识多复习几遍，自然会把脑海中曾经的记忆，融合进现在这具身体。 不过，叶怀安突然也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从初一开始复习，要是其中也有一些题目突然想不起来，那自己必须得想办法找一个人能指导自己。 这个人，学习成绩要不错，而且还要好交流，想到这里，叶怀安开始转身打量起教室里的另外六十三个同学。 看着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叶怀安开始一一回忆起当年这些人的基本情况，包括姓名，学习成绩等等。 叶怀安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幕，全落在对面黄大胖的眼中。 黄大胖身形颤抖不止，低着头，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被这个附身的恶鬼盯上自己了。 在他眼里，此时这个被恶鬼附身的家伙，眼睛正在同班同学身上扫视，那眼神，还有那嘴角突然冒出来的微笑，和那个电影中的獠牙恶鬼一模一样。 叶怀安可没把心思，放在黄大胖这个顶级学渣身上。 扫视好几圈后，叶怀安眼神最终在一男一女身上停留，叶怀安这班上一起六十四个学生，整个学校初三有六个班，大概三百八十人左右。 学习成绩能进年级前二十的，叶怀安班上有三个同学，当年的叶怀安便是其中之一，而且常年年级前三，偶尔年级第一，也出现过。 除了他之外，还是另外两个同学，他现在看上的那两个同学，便是班上学习成绩前三，年级前二十的两人。 那个男同学叫张志伟，女生叫陈菲。 不过叶怀安看到这两人，眉头紧蹙，他刚刚突然回忆起这两人的性格，好像是那种心高气傲的性格，而且两人都算是学霸，现在已经初三最后一学期了，人家不可能专门给他课外辅导。 叶怀安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不定，这一幕更加把旁边的黄大胖吓得额头汗水直冒，这恶鬼怕是已经找到目标了，不是陈菲，便是张志伟! 阿弥陀佛！ 叶怀安看了两人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眼神再一次开始扫视其他同学。 这两人的确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两人，但是却不是最合适辅导自己的同学。 他必须找一个好交流的同学，最好对方能时刻听从自己安排的同学，因为他的时间，不可能全部放在学习上，批发市场那边的事，他也得关注，而且星期六星期天，他或许还得赶过去看看情况。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得非常忙，很多事情，既然决定要做，叶怀安就不允许自己马马虎虎。 叶怀安眼神在同学里面扫来扫去，终于，他眼神突然看到对面第一排靠窗位置，一个个子瘦小，头发枯黄的女孩身上。 那个小个子女生，让叶怀安的记忆，突然停顿了一下。 想了好久，叶怀安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这个女孩的全部信息，看到对方那张有些蜡黄的小脸，叶怀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好了，就是她了! 第五十五章: 从小我家里就困难（求追读） 陈玉婷，一个在叶怀安未来记忆中，惊鸿一瞥的名字。 这个女孩，整个初中成绩，只是在班上中上游徘徊，记忆中，连奖状都没拿到过，在整个初中生涯，不声不响。 但是，在今年夏天的中考中，这个女孩却成功考上县里一中，能考上县里一中的学生，基本都是年级前三十的学生，而当时的陈玉婷，显然达不到。 虽然只是名单倒数第三位，但是却成功考上县重点高中，成功搭上改变命运的末班车! 再后来，叶怀安是在三十多年后，一个酒会见到她了，当时的她，是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的高级副总裁，年薪超过两百万美元。 当时还是陈玉婷主动搭讪叶怀安的，对方直接喊了一声叶怀安班长，叶怀安愣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叶怀安在整个初中生涯，担任好几学期的班长，包括初三上学期。 当时的陈玉婷，个子虽然依旧不算高，但是那副精气神，干练的打扮和气质，哪里有半分像从前。 陈玉婷笑着说出了初中班级名字，还有班主任杨晓宁的名字，叶怀安懵了许久，才终于回忆起曾经那个坐在靠窗前排，整天不声不吭的那个矮个子女孩。 可能谁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营养不良，成绩一般的女学生，未来一路考上美国名校，并且拿到全额奖学金。 毕业后，最后一帆风顺进入世界五百强，成为人人艳羡的超级金领。 当年陈玉婷，介绍了她那些年的经历，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她的人生经历，一路走来，都是那么轻松惬意。 两人穿着名贵的服装，端着高级红酒，站在举办酒会的摩天楼顶部，俯瞰整个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但是，哪有那么多狗屁轻松惬意。 只不过所有的大人物，都会把自己最痛苦的那段经历隐藏起来罢了！ 再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叶怀安算是想起这个女孩在初中的一些经历了。 自幼没有父母，被一个残疾养父收养，养父在镇上开了一家移动的修鞋补鞋的小摊子，常年因为交不起学费，被学校老师喊过家长好几次。 每次那残疾养父拖着一个修鞋的木箱来到学校，都被无数学生嘲笑。 就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陈玉婷，哪有什么狗屁轻松惬意，只不过当年的叶怀安，也在装，装出自己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那时候的两人，早已经虚伪到骨子里了。 没办法，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嘛! 不过至少现在的陈玉婷，还是那个倔强的小女孩，有着被所有人忽视的坚韧和毅力。 确定目标后，叶怀安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灿烂，这一幕，再一次让旁边的黄某人颤抖了一下身子。 下课铃声如期而至，随着老班杨老师喊了一声下课后，教室里顿时一阵闹哄哄。 叶怀安转头一看，便见黄某人已经坐下，低着头，把头埋在课桌下，不敢抬头，偶尔还颤抖一下身子。 叶怀安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今天的黄大胖咋这么奇怪? 吃辣条吃坏肚子疼？ 不管了，叶怀安起身便跟着杨老师的脚步，朝办公室方向走去。 叶怀安有些脑壳疼，短暂思考后，叶怀安还是觉得自己要说一个谎。 自己这突如其来，就从学霸成了学渣，要是不撒谎，根本圆不过去，到时所有科目的老师都把自己喊到办公室训斥，自己想解释也没法解释。 从教室到办公室，短短几十米，叶怀安脑海中却是飞快思考面对之策。 刚进办公室，叶怀安便见到杨老师已经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等待了，满脸寒霜。 这个时代老师们教学条件都艰苦，一个年级的老师，都是共用一个办过室，叶怀安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便见到记忆中好几位熟悉的科目老师。 众人有些也是刚刚下课回来，见到跟在杨晓宁后面的叶怀安，所有老师都是给了叶怀安一个微笑，毕竟这位学霸，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好苗子，大家自然熟悉。 叶怀安也只能尴尬，用微笑回应各位老师，待叶怀安走到杨老师身前。 刚站定，便听到杨老师，那突然大了几十分贝的训斥声响起。 “叶怀安，今天上课，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有老师，都被杨老师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气，给吸引了目光。 就连那些批注作业的老师，回过头见到训斥的人是叶怀安，众人也全部把目光投了过来。 叶怀安用余光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见所有老师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他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神情变化数次后，终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把所有的老师目光再一次聚焦过来，就连刚刚吼了一嗓子的杨老师也一脸茫然地看上叶怀安。 好几个女老师，此时脚步已经迈上这边，叶怀安的数学老师，是一名五十来岁的妇女，姓王。 叶怀安可是常年数学成绩第一的宝贝学生，王老师率先发话，语气中带着责怪地朝杨老师喝道。 “老杨，你这是咋了嘛？好好的孩子被你吓哭了！” 杨晓宁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在他印象中，叶怀安性格可没这么脆弱呀！ 他刚想开口，便听到对面叶怀安一边用抽泣地声音开口道。 “谢谢…谢谢各位老师的关心，我…我没事，呜呜…杨老师，我希望您能听我解释!” 杨晓宁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见办公室里，所有老师都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不由微微朝叶怀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叶怀安见气氛已经差不多了，终于开始继续表演。 “各位老师，我叫叶怀安，从小我家里就特别困难…抽泣声，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读书是穷人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抽泣中，一个人穷志不短的少年故事缓缓道来。 一个母亲为了支持孩子读书，为了支持整个家，心力憔悴，为那个家用尽最后一滴心血。 在她的教育下，这个三重组合家庭里，一起五个孩子，却培养出一位国内顶尖大学的大学生，还出来一个常年年级学习成绩第一叶怀安。 可就在两个孩子未来可期的时候，这位母亲却突然倒下了，倒在那黑夜中，一个看不见星星的夜晚。 没了母亲的这个家，彻底垮了，不负责的父亲，分道扬镳的兄弟，还有被迫分家的无奈。 最后，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智障大哥和一个失去全部依靠的可怜少年。 少年病倒了，在茅草屋里高烧三天三夜，少年靠着坚强的意志站起来了，这一病，少年却突然发现，自己脑海中却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知识。 对，这个苦命的少年，就是正在抽泣的叶怀安，为了凑到学费，他跟着二舅起早贪黑去卖脐橙，最后终于在开学三天后，赶到学校来报道。 因为他放不下学习，放不下心心相念的课堂，放不下那些对他好的老师，更忘记不了妈妈在临终前，嘱咐他读书改变命运的誓言。 整个办公室一片安静，只剩下少年悠悠道来的诉说，还有偶尔的抽泣声，最终仿佛引起共鸣，一个年轻的老师红着眼眶，强忍着情绪，对那个少年开口道。 “叶怀安，坚强一点，我们所有老师都支持你！” 所有老师齐齐点头，那种难言的气氛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 少年用泪水和坚定的眼神回应了这位老师! 此时少年心里只有一句话想说。 “他娘的，终于过关了，果然，同情弱者，是现代人类本能反应!” 一切尘埃落定! （求追读，就是看到最新章节，新书期，推荐是看追读的，大家尽量来起点读书看，谢谢各位，这本书数据真的很差，只求成绩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这本书想完完整整讲好一个故事，成绩差，真心写得没劲!） 第五十六章: 求求你了！ 十分钟的下课时间是短暂的，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刚刚达到顶点的气氛瞬间消失，只还剩下那久久未散的余温。 每个老师走出教室的时候，都用那充满鼓励和关爱的眼神看着叶怀安，直到教室里只剩下叶怀安和杨晓宁。 杨晓宁或许还沉浸在叶怀安的故事里，那眼中的情绪依旧还未消散。 终于，上课铃声再一次响起，他终于用那充满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叶怀安，最终重重叹息一声，语气变得轻缓柔和，缓缓开口道。 “去上课吧！” 叶怀安这提起的心，终于重重放下，他对着杨老师深深鞠了一个躬，这才转身朝教室外走去。 刚走到教室门口，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以后放学后，你可以去我宿舍去学习，记住，别辜负你妈妈的嘱咐，要好好学习，争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叶怀安泪水打转，颤抖着身子，转身再一次对着杨老师深深鞠躬，嘴里呜咽地道。 “谢谢您！杨老师!” 杨晓宁欣慰地看着叶怀安，点了点头，让叶怀安去上课。 叶怀安脚步沉重而缓慢，坚强迈出办公室门口，待走出办公室五米后，叶怀安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念道。 “好人一生平安！” 叶怀安连忙加快脚步，朝教室走去。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地解决了这次危机。 刚刚叶怀安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思考了十秒钟，终于决定用这一招。 一个年级第一的学霸，变成一个看不懂课文的学渣，如论如何解释，叶怀安往后在老师们心目中的印象分，都会跌倒谷底。 要是那样，以后叶怀安遭受各科目老师的训斥将暗无天日，说不定每节课不是罚站就是喊办公室，那他还怎么学习? 要想继续得到老师们的信任，甚至帮助，必须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还有什么解释，能比引起全体老师产生情感共鸣的解释来得彻底? 同情一个遭受家庭变故，而烧坏脑子的少年，同情一个为了改变命运，努力拼搏的少年，这才是最正确的解决方法。 回到教室的叶怀安，再一次恢复了那副嘴角带笑的样子，这个笑容，在不同人眼里，却有着不同的解释。 在那些老师眼中，这是假装坚强的笑。 在同学们眼中，这是自信淡然的笑。 而在同桌黄某人眼中，这是邪恶的笑容。 已经得到老师同情心的叶怀安，在接下来的课里，要回答问题的时候，老师再也没点过叶怀安的名了。 不管叶怀安拿着一本初一的教材书在课堂里埋头苦读，也没有任何老师来训斥。 这种诡异的气氛，全被同桌黄某人看在眼里。 从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一趟后，那些老师就仿佛彻底遗忘了叶怀安，这种诡异事件，让黄同学，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坚定相信自己同桌已经被恶鬼附身。 整整一天，他都疑神疑鬼，不敢多看叶某人一眼，偶尔还能听到他自言自语。 “别找我，我没看到，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我不知情，我肉不香…！” 叶怀安对这位突然性格异常的同桌也没关注，他现在课桌里，有一套初一的教材，这是叶怀安，事后去办公室找杨老师帮忙找来的。 得知叶怀安想从初一重新学起，办公室的那些老师二话没说，只花了一节课时间，便凑齐了初一全套教材给他。 并且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膀表示，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去办公室找老师。 叶怀安又是鞠躬，又是感激涕零，留下感动地泪水。 能借到教材，叶怀安已经很满足了，自然现在不会去办公室找那些老师解答，万一露馅了，就尴尬了。 毕竟都是一群成年人，能瞒一时，就先瞒住。 叶怀安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先从初一复习，实在不懂的地方，他就准备在空闲时间，找陈玉婷帮忙解答。 不过，第一天，他暂时还没打算去找陈玉婷，他得先熟悉这具身体，重新找回那种回到校园的契合感觉。 整个白天，叶怀安都拿着初一的教材在熟悉内容，从最简单的语文，政治，历史学起，先尽量唤醒脑海中的记忆。 很多知识他第一遍看有点陌生，第二遍看，似曾相识，第三遍看，脑海中的某些记忆渐渐清晰，最后产生融合，彻底重新记进脑海中。 这种感觉很爽，感觉重新学到了新知识。 随即他又开始翻开数学，化学，物理等书，这种需要专业方面的知识，一翻开教材，叶怀安便感觉难度瞬间上升，好些知识，似懂不懂，仿佛如同脑海中被堵住了似的，特难受。 到了这一步，叶怀安不得不开始寻找帮助。 这天下午放学后，教室里同学全都蜂拥而出去食堂吃饭了，叶怀安见人走得也差不多了，这才拿着初一数学教材，慢悠悠走到陈玉婷同学课桌前。 叶怀安刚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的陈玉婷同学，如受惊的小鹿，连忙身体往窗户那边挪。 叶怀安脸上的笑容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初一数学教材，往对方课桌上一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陈玉婷同学，是这样的，我过年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天，把脑子烧坏了，现在很多知识我都忘记了，这事我和杨老师说过了，老师们都知道了，他们让我重新从初一的知识学起，我说需要同学帮助，老师也同意了，我记得你数学还不错，您能不能帮帮我复习一下!” 叶怀安那郑重的神情，还有那带着有些忧伤的自诉，让小心翼翼的陈玉婷同学睁开不可置信的双眼。 她眼中的震惊还有怜悯，在她那张小脸上，丝毫不加掩饰。 对于叶怀安的印象，在这个小心翼翼保护自尊心的女孩心中，叶怀安就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存在。 班上学习成绩第一，常年全年级前三的超级学霸，突然来到自己身边，说他脑子烧坏了，需要自己帮助，这对于从来没有存在感的陈玉婷同学来说，简直如同在梦中一般。 “你能帮我解答这道题吗？求你了！” 叶怀安那无懈可击的忧伤眼神，让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女孩，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心脏激烈的跳动，他需要自己，他需要自己帮助! 陈玉婷那张有些蜡黄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终于过了好几秒，她拿起笔，小手有些颤抖地拿过了那本数学教材，默默低下头，开始看上那道简单的解答题。 看到小丫头那泛红的脸颊，叶怀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对于一个长期被忽视，内心却渴望强大的女孩来说。 此时，这种自己被别人需要的感觉，是多么让人心跳加速…！ 第五十七章: 指不定有点大毛病 陈玉婷的话很少，但是知识面的确很广，要不然也不会在几个月后突然爆发了。 关于叶怀安提出的问题，她都能拿出笔一一解答。 在她的解答下，叶怀安很多被堵住的思路，瞬间打开，进步飞速。 叶怀安现在这种情况，就像一条被淤泥堵住的下水道，这条下水道里面有着四十年的淤泥，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很难用水冲开那道坎。 这条下水道并不是不通，而是里面的淤泥太多了，而陈玉婷便用她那细小的手掌，拿起笔，一点点在给叶怀安疏通。 有了陈玉婷的帮助，叶怀安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找到学习的乐趣，一道初一的数学题，先前，他总感觉模模糊糊，而有了解题思路后，整个人慢慢便找到了从前那种感觉。 一通百通，同一种类型的题目，举一反三，叶怀安很快便掌握技巧，脑海中曾经那些学霸记忆，也开始慢慢唤醒。 有了中年人的思路，很多问题，比少年人看得很远，想得更深。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怀安趁着中午和下午，没事便凑到陈玉婷身旁，把自己那些不懂的问题，一一抛出。 刚开始还有一些同学带有异样眼光，叶怀安也看出陈玉婷遭受不少非议，眼神有些犹豫起来了。 为了解决这事，叶怀安不得不找班主任杨老师出面，杨老师很给面子，趁着晚自习，当着大伙的面，把叶怀安生病而烧坏脑子里事，在教室里公布了出来。 这公布出来，是叶怀安要求的，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努力上进的机会，这样也能让陈玉婷光明正大帮助他了。 果然，杨老师还当众，表扬了帮助同学的陈玉婷同学，陈同学两面霞红，得到鼓励的她，也不再抗拒叶怀安的求助了。 学习的问题解决了，叶怀安又愁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寻找一部电话联系市里的肖春兰。 市里的批发档口，才刚刚起步，叶怀安很担心没有自己的指导，出现什么问题。 镇上已经在五年前便通电了，但是电话这玩意，基本只有镇政府还有几个政府部门有，他一时之间也搞不到电话。 叶怀安原本是想借学校的电话，但是自从叶怀安在老师们眼中，建立了一个人穷志坚的人设后，这条路是断了念头了。 没办法，要是叶怀安有事没事便借学校电话，那这事自然瞒不过那些老师，到时人家一打听，好家伙，你都在市里做生意了，还骗我们说你家连学费都交不起? 要知道，为了把戏演全，叶怀安这几天连食堂的五毛钱肉菜，都不敢去买，生怕遇到老师见到他在食堂大手大脚花费了。 总之，为了暂时能得到老师们的帮助和支持，那个人穷志不短的少年人设不能破。 好在有了杨老师，那天晚自习在教室里介绍过叶怀安的情况后，一些同学便主动发扬帮助同学的精神，主动把自己带的咸菜，拿出来给叶怀安分享。 叶怀安也不客气，每天靠着这样蹭吃蹭喝，度过三天。 不过连吃三天咸菜，叶怀安也受不了那股咸菜冲劲了，如同脚丫子味似的，上辈子他实在是吃厌烦了。 那种味道叶怀安一辈子都记得，真的不想再回忆了，特别夏天时候，在罐里存放两三天的咸菜，一打开便看到绿油油的霉菌，那股味道能在脑海中回味一辈子，所谓怀念过去，绝对不会怀念曾经吃咸菜的日子。 最后一合计，好家伙，自己身边不就有一个小土豪，自己干啥还去蹭其他同学的咸菜? 于是，叶怀安便把目光盯上了黄同学身上了。 黄同学这几天做人太低调，有意无意躲着叶怀安走，差一点还让叶怀安忽视了这位全校有名的小富豪。 叶怀安记得十多二十年后，大概是大智去世前夕，他回了一趟老家，当时去了镇上办事，遇到一位当地富豪结婚，三十几辆宝马奔驰开路，把镇上的马路堵了半小时，很是霸气，那可是零几年。 当时很多人议论，说是镇上首富黄东山的儿子结婚，当时听到那个名字，叶怀安觉得有点耳熟。 到了回去的路上时候，叶怀安突然才想起，黄东山的儿子，不是当年和自己同桌的黄大胖同学吗？ 那是后世，叶怀安唯一一次想起关于黄同学的消息。 这样想起来，黄同学这辈子真的值得，有一个有钱的老爸，比别人少奋斗八十年。 而且现在才八八年，叶怀安便早在几年前，就听说黄同学家很有钱了，镇上那栋独一无二的白色三层楼房，便是他家的。 真是狗大富，叶怀安有了吃狗大户的心思后，也不再客气，这天中午，笑眯眯搂过黄同学肩膀，在对方惊恐中，一起去了食堂。 简单暗示了一下后，黄同学铁青着脸，在食堂打了两份五毛的肉菜，并且很乖巧的分了叶怀安大半。 虽然菜味道一般，但是连吃三天咸菜的叶怀安只感觉胃口大开，吃了两份米饭后，还感觉意犹未尽，又打了俩份米饭，最后吃了足足四份五两米饭，这饭量把一旁的黄同学吓得额头汗水一直没停过。 要知道，和叶怀安同桌已经一学期了，叶怀安从前的饭量都是一份，那胃口和一个小娘们似的，现在突然增加四倍。 虽然刘老师已经解释了叶怀安的变化原因，但是作为同桌的黄同学，对这位唯唯诺诺的同桌自认为是了如指掌。 短短一个月时间，性格大变不说，突然就连学习也不会了，而且还胃口大开，这种种巧合，对于一个爱脑补的少年，是致命的。 正在食堂吃着饭，叶怀安看到对面黄大胖同学额头汗水直冒，不敢正视自己，叶怀安很是疑惑，难道这家伙是一个小气鬼，连吃他五毛钱饭菜，都急成这样? 叶怀安想了想，觉得也是自己不对，不该占自己同学便宜。 但是自己这咸菜肯定是不能吃了，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己必须保证营养，连吃几份米饭，也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从前的自己，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吃饱。 想通后，饭后他偷偷摸摸拿出一块钱，想往后让黄同学帮忙打一个掩护，以后就让黄同学发挥友爱帮助同学的精神，每天去食堂帮忙打菜。 于是趁着黄同学上厕所的空挡，把他堵在厕所角落，叶怀安突然出现，吓得黄同学捂着裆部，脸色剧变，还没待叶怀安开口，便一把挣脱叶怀安的手，不要命似的跑出厕所。 叶怀安站在厕所里，一脸莫名其妙，这到底啥情况呀，自从开学那天过后，这家伙就有点不正常，指不定有点大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