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猎手》 第一幕:人生炫彩有限公司 “不用记住我多帅。” 在被聚光灯照射的地面上,拳手凭借着带有节奏的碎步正在不停地估算着与对手的距离。 对手猛然间的一记直拳冲向自己的面门,他在精准的视线中做出了绝佳的反应。仅仅只是一个后倾,便引起了整个会场观众的阵阵轰鸣。 有时候我们必须承认,观众们从来都不会缺乏发现艺术的眼睛。在那个躲闪之后,快步挥出的反击左勾拳将原本咄咄逼人的里斯顿打倒在地。 激昂的解说词里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在整个会场萦绕。 “太漂亮了。我敢肯定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优美的拳击艺术。现在里斯顿从视线里消失了,观众很狂热。我们的雷达站在大西洋的某个地方探测到了他。观众不曾想到,他们到现场时能目睹人体卫星的发射?” …… 林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身体的毛孔也开始发生了反应。试问谁不想享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呢!此刻,他的机能感到非常的顺畅。 他半坐的身子靠在床沿,脑海中还在回味着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就好像《约翰尼的记忆》中的赛博格海豚琼斯,在注射了药物后感官体验逐渐变得梦幻。 脑机接口系统的电源灯还在闪烁,就在刚才,他在读盘区放入了拳王阿里的炫彩人生磁带基盘,紧接着体验磁带开始在配对的生命轮盘游戏主机(easy life sniper)中打转。机器在工作时可以发出类似a型的脑电波。这种电波与人在清醒状态下所产生的波段非常相似,借由人类目前成熟的虚拟投影系统,可以让使用者在半入睡的状态下体验另一个个体的生活经历。 他总是喜欢追求一些血脉喷张的体验。打从小时候,他便想在人生征途中成为一名技术性的斗者,但是对于一个代入过拳王的男孩来说,成为糙哥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对着躺在地上的对手喊道:起来,你个废物,起来和我打。 其实也是蛮过瘾的一件事。 他得感谢这个游戏设备让他在焦虑地等待中收获了来之不易的放松。 …… 病房里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患者。五十九岁的刘伯与十六岁的林辙原本可以成为关系密切的病友的。但这位年长者显然有些看不上林辙的一些不良嗜好。 “如果时代往前推移,没人会喜欢这种玩意的。”三十一号床的刘伯坐了起来,盯着摘下流线型头盔附件的林辙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该沉溺于这种虚假的网络空间。我只是打个比方,我的三儿子,二十三岁就考上了公务员了,他从来不会将时间花费在这种物件上。” 看似教导,倒更像是莫名的炫耀。眉宇间抖露的一股傲气,说实在,也合情合理。毕竟在这个社会,稳定的工作意味着可以拥有较高水平的生活质量。 可话虽然是这样说,也不能否定人生炫彩公司取得的成就。他们凭借着这一款easy life sniper,牢牢的占据游戏产业的龙头地位五年之久了,并且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不也反映了当下年轻人的新需求吗?所有焦虑的年轻人都能在这样独绝的rpg新型扮演体感游戏中获得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成就感。 “其实我也只是偶尔玩玩而已。”林辙不敢回头,为了避免被教育,他选择了最明智的一种答复方案。 …… 时间也不早了,再过大约半个小时,就会到了住院部例行查房的时刻。他在本周二刚刚做了肾穿刺手术,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应该会有消息的。 大脑皮层褪去的兴奋感伴随着原始的搏斗欲望消退在了理性的旋涡中,他很快从中心游了出来。为了更好的面对结果,他得把这些设备先收一收。 确实,很少有人在住院的时候,还带这种东西,但这并不能说明它从来不会发生。 原本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布满白色基调的房间里的,如果有幸瞥到新闻联播下面的日期的话,你会发现八月十六号正好是林辙十六岁的生日。 尽管已经无法成真,但也不妨碍自己大胆设想一下:也许他会在五点半起来,从自己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房里走下楼,到一层对面的自动贩卖机买瓶汽水。 显示屏肯定是坏的,黑白光条会不断冲击他的视网膜,但好在程序还可以正常运行。瘸了腿的便利店老板会在这一刻拉开帘门,伴随着金属脚具触地的声音与他打上一声招呼。 洗漱过后,他会到未人协会的大楼,递交关于第二阶段未人认证所需要的资料,包括一份自己手写的高达四十二页的领域报告,然后在协专大楼一层完成注册,并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生命未人。 所谓未人,是人类区政府特设的一种领域职业。其职责就是在政府的资助与培养下,通过自身的调查、考究、专研等途径开拓未来人类所进步的新方向。 而选择生命领域的理由也很简单,为了扼制自己亦或者是全人类过早的走到生命尽头的这一步。 …… 但现在情况急转直下,说出来可能也没人会相信。 十四岁的时候,他走在通古大道的大街上,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那是一条远离市中心的小道。路口的两边布满了摆摊的商贩,水果与蔬菜都是刚摘的,带着丰厚的泥土气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并不好走,但好在经过的次数够多。 一个套着兜帽的绿发男子在移动中与自己擦肩而过,翕动的嘴唇吐露了几个字眼,但里面包含的内容在今天看来相当的爆炸。 “你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身影很快地闪了过去,枪灰色的外衣在回身中慢慢走远。 林辙原本以为他不是针对自己所说的,但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没有任何反应。他有些恍惚,随即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对自己的内心反复的强调,试图说服自己别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说的毫无根据的言辞。 对于健康,他相当有信心。 他才十四岁,在这之前从来不喝碳酸饮料,第一次进入德克士还是十三岁生日的当天,每天早上醒来固定五百克温白开清洗肠胃,活脱脱就是一个在世神仙。 “我怎么可能患上疾病?你在说什么浑话!”他攀住了对方的肩膀。一股凛然的压迫感让他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没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却开始有了从未出现过的反应。 他愣了一下。 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整条大街上游窜着。而他们就好像河底的两块巨石杵在那里。 “这不是我说的,是编译的基因代码阐述的。”他停下了脚步,青色的眼睛落在林辙的脸庞。林辙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瞳仁,也许是因为未知,他开始产生了半分的迟疑。尽管保有理性,但已经到了快要被浑话击溃的地步了。 “开什么国际大玩笑?!”没等林辙做出回应,瘦削的身影便在一瘸一拐中没入了无法望见的人群之中。 夕阳开始变得粘稠,洒在林辙每一个落脚的地方,“他肯定是说谎,如果是基因代码所阐述的,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看,他又怎么获得关于我的信息呢。这肯定是一场诈骗,不都说最近一直在宣传网络诈骗吗?没准这是一种全新的诈骗模式。” 那时候他相当的笃定,甚至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 …… 但事实并非如此。 刚刚完成查房的主任大夫告诉他肾穿刺的结果了。林辙从医生还未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祈祷,他看到很多类似的文献,如果肾脏出现结石亦或者由于突发的急性肾炎的话,那么指标也会有异常的状态。但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都是可以治愈的。 “神仙保佑!锦鲤保佑!”十六岁的他终于在这一次明白了大人常说的,未到难处不信神明的言论了。 推车的嘎吱声从走廊的远处传来,用药方案在医生可被听见的对话中激烈地讨论着。整个走廊游荡的天使仿佛伴随着窥探死亡的恶魔,令人不寒而栗。 倘若今天也包含在内的话,他在床上已经摊了三天了,期间用自己获得的国家奖学金请了一个护理,才勉强度过了这段悲痛的夜晚。他还很年轻,他完全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肾穿刺组织可见二十八个肾小球,其中十二个增生性硬化,四个缺血性硬化,六个节段性硬化,一个小细胞纤维性新月体,肾小球系膜细胞及基质弥漫重度增生,内皮细胞节段肿胀,多处球囊粘连,肾小管间质病变重度受累面积72%……” 汇报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他便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多希望自己是什么急性肾炎或者肾结石,做个手术吃吃药就可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但总归有一些不幸的个体,他们的病理诊断书上会写上:iga肾病(leev级)。 “医生,我这个预后怎么样?”他抱着仅存的希望问道。 “病情相当严重,应该有至少一两年的时间了。按照目前的情况,到血液透析的距离也就是一次感染的时间吧,希望你能尽快地调整好心态。蛋白尿二十四小时的定量是3.5g,潜血也是3+,血压以及贫血我们会尽量帮你进行控制。可能是还年轻加上身体素质较好,换做是一般人,应该早就感到不适了。” “谢谢主任。”他低下了头。很多时候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很难出现奇迹的。 眼看着失落的少年,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他们看过了太多这样的案例了,但依旧为一个年轻人的遭遇感到悲伤。虽然在大多数时候,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但在医患面前,他们的内心期望说到底是一致的。 无所适从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刺眼的眼光下,有着广袤的天空,但从现在开始将会逐步地与自己失去联系。 他仿佛已经洞见了未来:他会死,而且比一般人来得快。 …… 空荡荡的病房陷入了良久的寂静,随之又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所打破。 “您好,请问林辙先生在吗?”从门口进来的男子让原本走了神的少年回了魂。 “我就是。”他本会获得一个特设的病房,但他觉得没必要,太安静了反而会让自己胡思乱想,所以他便让护士姐姐不用在特意麻烦了。 “我是未人协会的特派通讯专员,按照会长大人的指示,他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您调派领域内最为资深的医疗人士。”这位专员穿着西装,身姿站得异常的笔挺,仿佛对眼前的少年充满着尊敬。这一幕让刘伯十分不解,他想不明白,完全没有理由为这样一个网瘾少年大费周章吧。 林辙没有做出反应。 “这孩子真没有礼貌。”刘伯心里唾骂着,下一秒便准备起身,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您可是我们未人协会里最为年轻的合格者,我们理应这么做。”通讯专员见眼前的林辙没有任何反应,便再次强调了起来。 原本平稳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滑到在阳台的位置。刘伯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十几岁出头的少年。 他可太明白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在全人类超过七十亿人口中,完成认证的未人每年不到一百个,而获得所谓更高级别的领域认证的个体,更是少之甚少。 在上一年公布的名单中,仅仅只有五个人。 “是吗?”可林辙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被疾病缠身的普通人罢了。 “什么?您说这个小孩是未人?”刘伯靠了起来,反复端详着眼前的男孩,他此刻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网瘾看起来似乎变成了一种相当合理的爱好。 人类社会的评价机制其实很有趣,只要你在某一方面做出一些突出的成绩,别人就会认为你在其他的方面也会有过人的见解,而且甚至还会美化你在其他方面的瑕疵。 “嗯。林辙大人,是目前协会最为年轻的准二星生命未人。” “怎么可能?”刘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脸庞,相比于公务员,生命未人的名头不知道要大过多少。现在,屋子好似发着光,他也在一瞬间感到了悲情,这可是站在金字塔尖的救世少年。可现在…… 他叹了一口气。 “嘿嘿。”林辙只能尴尬的赔笑。其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在人生这方面,身体健康的二十三岁公务员依旧胜他一筹的。 “现代医学已经无法跟上人类进化的脚步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立刻团结起来,只有最为顶尖的波导医疗团队可以解决您目前所面临的困境。iga肾病虽然在药理学上无法治愈,但是依旧可以凭借药物控制发展的进程,在这一段时间里,协会一定会为您找到生命的新出路的。” “我很感谢。”说完这句话后,林辙便拉上了遮蔽身体的床帘,示意自己已经没有了继续交流下去的耐心了。 显然,这是目前来说最为可行的方案。他能够做的也只是等待。 他握紧了拳头,巨大的悲伤哽咽在喉咙。原本他还曾经幻想过,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刻录一份关于自己炫彩人生的磁盘,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已经不太可能了,没人喜欢体悟疾病的绝望感吧。 他的精神有些疲惫了,这几天他睡得很浅,梦境也是多且杂乱,他完全没有休息好。就在他准备躺下休息的时候,甜美的声音将他从颓丧中拉了回来。 “像蝴蝶般轻盈、像蜜蜂般螫刺,他的拳打不到我因为他看不到我。” 这熟悉的台词出自于拳王阿里与福尔曼的决战片段,她怎么会知道。林辙坐起了身子,原本的酸胀感已经非常轻微了。他看了一眼壁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看来是自己请的护理帮自己带了午饭过来了。 这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名叫波段凌,是他在雇佣平台上点的认证护理。那时候他需要做一个肾穿刺的手术,在术后二十四小时内他无法动弹,需要一个人来照料。对于林辙来说,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将他抚养长大的爷爷,但怕他老人家担心,所以干脆在人才网上点了这个首页置顶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这个台词。” “拳王阿里,谁不喜欢呢?有人甚至喜欢到把他带到住院部呢!” “你可真是一位过于聪明的好同志。”林辙感觉到自己被嘲讽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样,不是说好报告今天会出来吗?” “很糟糕。” 她开始浸泡起了昨日换洗的衣物,卷起的袖口也不高,只露出了些许的腕部。 “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路过锦鲤游荡的池塘时,也给你投了一枚还愿硬币,不用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虽然我也充满着期待,但有些时候就应该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是吗?”水龙头开始哗啦啦地流淌,桶里的衣物在女孩的捣鼓下冒出了许多泡沫,“那你应该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得做足了准备。” 原本鼓起的泡沫突然碎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辙变得警惕了起来,如果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已经是板板钉钉的事情了,就算祈祷了也没有用。” “你不会也想说:‘我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吧。’” “你怎么知道?” “你到底是谁?” 第二幕:虚幻体 病房里的医用隔帘在风的轻拂下飘动着。 阳台上的波段凌正摆弄着洗完的衣物。余光则盯着不远处的小雇主,年轻的家伙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不仅在起身的时候拔掉了指尖的弹簧夹,还挪开了挡住他下床的监测仪。 “你到底是谁?”说这话的时候,林辙正注视着波段凌,她高高的马尾在空气中来回晃动,那细长的指尖则握着一捆粉色的衣架。 一切显得异常的安静。 在十一点钟的时刻,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世界仿佛突然变得高速信息化,覆盖在其中的网络,犹如电子与光一般,正快速地与人类个体交织。 近未来的走向从原本清晰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 “你说这句话的样子,就好像对异性提起了兴趣一样,真讨人喜欢。” 回应林辙的时候,她正帮他晾着内裤。 林辙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他跟女孩接触得不多。这种带有挑逗性质的话语让他无所适从。 “请你不要说这种超出你职责范围的言辞了。”背部的伤口还有些疼痛,看来他刚才的起势过于迅猛。肾穿刺过后,他连爬楼梯都被医生明令禁止了。 “怎么?一个比你大两岁的姐姐喜欢你,让你感到为难了,是吗?” 她盯着病床上的男孩露出了并不纯真的笑容。 “可别忘了,晚上还得我帮你洗澡呢!”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波段凌已经可以非常轻松地拿捏雇主的性格了,甚至可以说是处处到位。 “我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的不怀好意。”先前为了留意伤口出血的情况,才不得已屈服,现在他已经可以自由移动了,必定要断然拒绝。 “怎么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件事,长大后就变成了不怀好意呢?你是不是带着欲望的眼镜来揣度我了?”她从原本的洗漱台靠了过来,随后拿起果篮里的苹果开始削皮。 “小时候?”林辙彻底慌了,他偷偷地前倾了一下头颅,确认无误后便在脑海里回想起来,“波段凌。” 这确实不是一个他所熟悉的名字,他敢肯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孩。 “你不可以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哦。”浅浅的梨涡下是一对虎牙。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在看你的护理执照。” “男孩子都这样,总是打着幌子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啊呸,请了你可真是侮辱我人格的清白,从现在开始,我不用你照顾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一气之下,林辙觉得没有再继续尊重她的必要了,他决定将她遣散出境!如果不够解气的话,可能还会附上长长的一段差评,让她在平台上永无翻身之地。 “嗯——”这个语气词拖得很长,波段凌似乎正在脑袋里组织着精妙的语言。散在两边的秀发被微风盘起。她的头正低着,手里的果皮拖得老长,但还未被切断,“你相信命运吗?” 林辙不明白,不仅仅是对话,就连感官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偏差般的错觉。 眼前的女孩总给人一种非常轻薄的感觉,像一只随时都会被风带走的蝴蝶。有时候,她不出声的时候,林辙都会感觉她像消失了一样。 “我并不相信,但现在倒好,我快要相信了。多亏了你们这群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我快要抛弃令人安心的唯物主义了。” “来,拿去。”波段凌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了林辙的面前。飘动的长帘将光影分成两边,果篮里的水果在耀眼的日光下显得更加的鲜艳。出于礼貌林辙还是接了过去。 温度渐渐攀升,在忙碌之后可以看见波段凌脸颊两侧的汗珠。 ……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 现在波段凌就像是在富勒穹顶下的圣女,她高洁的灵魂里充满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白鸽在圆顶踱步,他站在最底部的纹路中央,尝试使用合十的双手对着先知祷告。 圣光从玻璃窗透射到地面,她的肌肤像新玉,洁白无瑕。 “医生怎么说?”她松开了发绳,黑色的长发飘散在肩上。 “他建议我做激素冲击,不过副作用也挺多的。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做个配型,到时候方便肾移植。”他没有隐瞒,眼前的女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还是对他帮助甚多,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协会呢?你可不是个普通人。” “他们会为我寻找最优秀的医疗团队,目前让我暂时耐心等待。” “想听实话吗?”她犹豫了半响,就好像在组织诈骗语言一样。 “说吧。” “对你来说,其实等待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抱着侥幸的心理,但那是不切实际的。你以为你攥紧了手里的救命稻草,但其实那些东西根本帮不了你: 1)进行肾移植,就算肾移植,免疫系统的问题依旧会存在,下一个新的肾脏仍然会在免疫系统的攻击下损坏。你支撑不了太多的时间,在三十二岁的时候,你依旧会因为器官的衰竭而死去。 2)波导医疗团队的救援:可你要明白,这种违背自然意志的救援必须要付出足量的代价的,你别指望协会非亲非故的医疗未人会为你付出这种近乎无法偿还的代价。” 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如果在这里幻想破灭了,那么他又该如何怀着勇气继续生活下去呢! 波段凌的眼神变得非常的诚恳,有那么一瞬间,林辙感觉她就像站在自己的战线一样,令自己的内心有了一丝慰藉。但现实太残酷了,他现在连关心原本提出的谜团的好奇心都渐渐消去了。 “hla-dqb1、tnfsf13,对应的基因id分别为:3119/10673。他们作用在你的蛋白合成流程中,并时不时误导你的免疫系统。在免疫系统的追捕下,它们四处逃离,最终在肾脏集聚,生成无法排出的复合物,从而破坏了你的肾小球。”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事情开始超出了林辙的设想,现在他仿佛是整栋建筑里最不了解自己身体的人。 “人类跟网络非常的类似,网络由数据组成,人类则受基因片段控制,而现在我只是在回答你的疑问。” 编织后的发辫少了很多杂发,看起来更加的柔美,波段凌撅了撅嘴: “命运是真实存在的。我比对过你的白细胞dna样本,并对照了基因图谱。你可能会有疑问,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基因未人,他们早在我还未完全懂事的时候就比对完毕人类前二十岁的片段内容。三十一亿碱基对的五分之一,你明白这样的工作量吧。” “可我从未听过类似的报道,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应用在现有的医疗方案当中。” 他还是怀疑,基因医疗这种人类都无法攻克的难题,说得倒是轻松。他现在更加断然地肯定,这是一种崭新的骗术。人越是在这样的关头,原本的警戒线就会越松懈,这便给了不法分子乘虚而入的机会。 “在春之谷的基因编辑会议上,基因团队在陈述报告的过程中并未获得超过半数的支持。他们认为改造人类遗传物质在本质上伤害了人类生命的尊严。听过拉丁语‘mors certa,vita incerta’?” “没听过。” “死亡是确定的,然而生命却是变化无常的。”波段凌的脸贴得很静,说完这么奇怪的言语后便背身而立,坐在可以转动的圆椅来摆弄个不停。 …… 在经历一分钟的静默后,渴望重生的林辙对着眼前背身的波段凌问道: “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如果可以的话,请你骗骗我吧。”他大概明白那种老人家因为购买保健品被骗钱的心情了。到了这样的地步了,他也陷入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的非理性怪圈了。他还真想听听眼前的女子究竟有什么高明法术,虽然不抱有期待,但也想图个慰藉。 “我已经说了,如果你想依靠肾移植来扭转局面又或者通过波导医疗进行治愈的话,都是不太现实的。肾移植无法改变你的免疫系统问题,波导医疗必然存在着等价交换,没人愿意付出与此对等的条件。” “那么你只剩下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确实存在着不依赖肉体生活的物种。而他们目前正在研究的内容就是完美基因代码的编排,经历过编排的基因代码在重新植入人体的过程中会覆盖原本携带疾病的基因片段,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你才能重新恢复健康。这或许就是你选择成为生命未人的原因之一。” 不依赖肉体生活的物种?那要怎么生活?林辙的脑袋一片混乱,虽然强制自己去相信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孩,但是她好歹也说一些比较可被正常人接受的观点吧。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一直都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但是我知道说服你这种人的方式。”转过身来的女孩开始解开护理服的白色纽扣。 “这!你干嘛!我不是那种人!”林辙意识到情况开始有点不对劲,“你门还没关呢!!!” 白皙的肩胛骨在衣服滑落的瞬间裸露在林辙闭上双眼的跟前。透亮的身躯开始发出白光,在阳光的穿透下,原本爬升在林辙身上的影子消失了。 在这样独断的判断下,林辙认为波段凌已经识趣的离开了。当他缓慢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模样。 …… 透明的躯壳就像液态果冻一般维持着她的身躯,除了原本露出的脑袋以及半只手腕以外,所有的结构都跟人类的样貌大相径庭,仿佛虚幻的镜面一样,连光线都可以从中穿透到自己的脸庞。 “你不是人类?!”林辙往后挪了挪身体,在话音下,波段凌再次抓起颓落的衣领。 包裹的身躯在衣服的遮蔽下变得与常人并无两样。 “我是人类,只不过现在处于脱离全息的虚幻模式。” “虚幻模式?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跟全息模式类似,都是一种不依赖肉体存活的特殊生活状态,在这个状态下,我甚至不用进食,没有排泄,不会产生任何疾病。” “那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虽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但是这个叫波段凌的女孩确实拿出了足以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证据。从目前来看,她确实已经超越了人类现代医学的水平。 “有。在脱离了全息世界的三十天里,由于失去与寄存载体的空间连接,我的肉体会在原本储藏的位置发生脑死亡。” “什么?脑死亡!那现在是第几天了?” “第二十九天。” 铅灰色的天空在云层的遮蔽下暗淡了下来。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在这里当什么护理,你的生命不重要吗?”林辙抓住她的肩膀,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在领悟到生命重要意义的那一刻,就不想目睹任何人在他面前过早的死去。 “回不去。”波段凌握紧了她的双手,低下了头。她第一次露出悲伤的模样,这与她平日的活泼有着强烈的反差。冲破理想的保护欲滚烫在林辙的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回不去!”猛然摇晃她双肩的男孩急切地问道。 “我无法打通全息世界的壁垒,而且就算回去了,我也会被端口护卫士逮捕的,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快!告诉我。谁能打开全息世界的壁垒,我带你去找他。” “楼辙。楼兰族的奇迹少年。” 光再一次洒向大地,甚至爬上了林辙的脸庞。 他愣在了原地,过了很久才发出了声音。 “什么?你是说我吗?”林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除了爷爷以外第二个知道自己隐藏身份的人。 第三幕:拖油瓶美少女波段凌(一) 反观整个人类的疾病史,除去时不时出现的新病原体,当下带给人类痛苦的几乎都是基因区域所造成的原发性疾病。国立科学院在很久前就在报刊上报道过这一点,但遗憾的是,人类依旧对这样的病痛毫无办法。 目前所谓的干预治疗,说白的就是等死的一种手段罢了。 回望历史,数千年来,人类一直在不断地改造自然界。其对自然界的影响甚至超过以往存在过的任何物种。在最新的一期地质报告中,领域内的地质未人戏谑的称目前的状态为:人类世。 作为准生命未人,他当然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在这个漫长的进程中,生命遵循着生物学的原理,逐渐演变,伴随产生的遗传突变也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更加具备生存、繁衍乃至竞争的个体。 事实上,就算放到现在,人类也一直没有脱离被自然界演化塑造的命运。但是演化需要的原材料,也就是,dna(脱氧核糖核酸)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仍然是自发产生的,人类的意志几乎干涉不到它们。 在自己初步拟写的领域报告中,他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其实是相当有限的。林辙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断定:医学的发展已经无法满足病人更为渴望的期盼了。 但现在似乎出现了一些反转。 “真的存在着不会患病的全息模式吗?” 他坐在一楼的窗口大厅等待着叫号。就在他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波段凌看起来还是有些悲伤,所以干脆让她坐在洁白的床铺上平复一下情绪。目前,他正在办理出院手续,在征得医院的同意后,便在药房取了一些所谓的泼尼松激素片。 或许你也察觉倒了,等死的手段同样也落在了林辙的身上。 这让他想起怪胎秀明星大象人的故事,长相畸形的他每天只能靠着在电视节目上作秀过活。没人理解在熄灯的那一刻,他内心深处对不完整的生命有多恐惧与厌恶。 “真可恨。”他逐渐可以与这些有着悲惨遭遇的个体产生共鸣了。他不清楚改变人类遗传物质是否越过人伦道德的边界。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不对基因细胞系进行编辑来缓解人类的痛苦,才是违背病患期望的。 事到如今,为了突破人类的界限,他愿意迈步这一步。就算那里布满了危险,他也要履行自己作为生命未人的职责。 “297号林辙先生。”窗口叫到了他的号码。 “在。”他赶忙跑了上去。 …… 用过午餐的刘伯正躺在床上观看着午间新闻,波段凌还是有些难过。她说不出为什么,明明这是她期望发生的事情,但是当它变成现实的时候,又让她的内心感到异常的堵塞。 那个男孩义无反顾的身影将她原本构筑的防线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他从窗口完成了出院手续的办理,此刻的怀里正抱着easy life sniper,明眸在视线中对视着,像是个还未玩够的电玩少年,但又可以将她人的事情轻而易举地放在首要的位置。 “我们走吧。”他一把抓起床边的小黄花,在对着这个白色床单来回检查,确认没有落下物品后,便看向痴痴发呆的波段凌说。 她无动于衷,显得有些愧疚。 “花你也要带走?”刘伯惊讶地问。 “那当然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礼物,怎么可以不当一回事。” 他让尾端的水滴落到了花瓶中,随手抓起了一个波段凌多余的发捆套了一圈,接着便插在了藏青色书包的侧边口袋。 “怎么样,帅不帅?”他抖了抖肩膀,还没有枯萎的小黄花也在阳光下摆动了起来。 躺在病床的时候,除了盯着湛蓝的天空以外,带给他最多希望的事物,就是看着波段凌给自己购买的小花骨朵儿慢慢绽放的模样。 他第一次收到女孩赠送的鲜花,虽然这是护理雇佣网站赠送给雇主的固定条款,但不妨碍自己体验了一把收到礼物的感觉。 以前他总觉得,鲜花在医院是多么多余的存在,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生病的个体太需要这种带有强烈绽放欲望的生命象征了。它们不仅仅带给病人能量,还缓解了一股对疾病的恐惧。 他蹲了下来,盯着她乌黑的眼睛欣赏了起来:“现在你再跟我坦言,以上所述的都是骗局的话,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crispr全称为clustered regularly interspaced short palindromic repeats,这项技术可以将生物体的基因组变得像文本一样可以被编辑。只要合理的利用它,它甚至可以达到插入、篡改、删除基因组等效果。”说出这些专业术语的同时,她的眼眶不知不觉也红了起来,随即用手臂遮住了原本对视的视线。 怕打转的眼泪被男孩看见,误以为自己是个爱哭鬼。 波段凌可没有说谎,生物未人早就利用crispr技术制造出一种增强版的猎犬,他们改良了猎犬中参与控制肌肉形成的碱基对,让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更加容易获得强壮的体格,就好像特化版的施瓦辛格一样。 “那你哭什么?我不会死的。在未来的某一刻,我一定会大放光彩的。请你放她一万个心。” 带着些许沙哑的哭腔,她呜呜地说出了内心的困惑:“为什么你只听了我的片面之词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想要帮我。” “什么叫片面之词,这不是生死攸关吗?”楼辙一把拽住波段凌的手腕,既然她也已经知道自己叫楼辙,他也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他们与刘伯道了别,在收获了彼此的祝福后离开了肾病住院部。 重新从住院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先前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楼辙知道这是自己所谓的第二次生命,这次肩膀上捆上了死亡的炸药包,在呼吸到崭新空气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为他在这美好的世界里启动了倒计时。 “你需要回去准备行李吗?” “不需要,我什么都不用准备。” “那你可真方便呀,我小时候刷牙的时候,总在想人类要是可以吃上一顿饱一个月就好了。现在可被你实现了。” “那也不好,这样你就不能品尝到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美食。如果你体验过的话,还是会习惯拥有躯体的状态的。” 站台上的出租车排成长队,要回到自己的住所的话,需要大概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要是坐地铁就更久了。现在自己的腰部无法使劲,行李全在波段凌的手头上。 “我们叫台出租车吧,我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就出发。” 波段凌点了点头。 在通过山体的隧道后,出租车开始行使在平稳的马路上。 冲破黑暗的那一刻,光又再次透入了车窗,楼辙发现波段凌没有看向自己,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盯着不断后移的外部风景。 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楼辙感到有些苦闷,缠绕在身上的安全带伴随着身体的滑落,将他勒在了座位的边缘。 他原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的,但现在看起来不太好开口。如果硬是要打破这份僵局的话,他有预感自己会搞砸。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他索性也不说话。 说到底,楼辙的内心都有些热血沸腾了。如果生命可以有一些独一无二的经历的话,那也不枉人间此行。况且,倘若能在这场旅途中治愈自己的肾病的话,那么便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便有了更多面对未来的勇气。 第四幕:拖油瓶美少女波段凌(二) 抵达住所的时候,楼辙便按了七层的电梯。他租的公寓很小,但好在有一片硕大的落地窗,在摆了一张高质量沙发后,地板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了。 “欢迎来到我的陋室,地方不大,甚至还靠近老旧的火车轨道。不过也得感谢它,如果没有它的存在,一个月八百块根本租不下来。”他对着自己的房间侃侃而谈。 从柜子里取出橙色的土拨鼠牌登山包,在装入口香糖、湿巾、四双运动袜以及两套换洗的衣物后,他还望了一眼台面的书籍,再三思索后,把那本《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也塞了进去。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读物,故事充满幻想,非常符合现在的状态。 “我有个疑问,就是挺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楼辙拉起了封口的拉链,关上了中央空调,对着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女孩问道。 现在她看起来不太像十八岁,像六岁,非常需要别人的照顾。原本的护理衣物也已经被褪去了,穿上便服后,显得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美态。 “我入侵了你爷爷的电脑。”她起了身,进入了浴室。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她接着说:“你的爷爷在那台老化到不行的电脑中,用文本记录了你的身世以及你成长的每一时刻,甚至每次过年的时候,测量的身高都记录在册。” “是吗?说出来怪难为情的。”楼辙想起虎丘阁楼上的大屁股显示屏,那是90年代的老家伙了,在他的记忆中,给那破玩意开一次机,他在楼下煮的粥都已经熟透了。 “楼兰族是在十一年前与人类的战争中覆灭的,当时你只有五岁。如果你要活下去,那么你必须在某种特殊的条件下登记到人类的人口系统里。我攻击了国家的人口局内网,在五岁进行登记的小孩几乎少之又少,很快就匹对出你的虚假信息了。”她的脸蛋还带着水珠,在冰冷的液体下企图让自己打起精神。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天才网络少女?” “算是略知一二吧。”她心事重重,完全没有因为夸张而感到高兴。 楼辙收拾好行李后,从门外将门上了锁,接着便开始下楼梯,此刻他对这个宛如黑客的电脑高手有着极强的兴趣。 “然后你发现我住院了,就在护理网页上置顶了自己的个人信息,让我选择雇佣你。果然,事情太过顺利都是存在猫腻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为自己这么容易就落了套感到气愤。 “算是吧。我没有想到你会生病了,我在未人协会的网站上刚刚获取了你的审核申请,但下一秒你的信息就停滞了。在审核阶段停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还未报道,要么体检出了问题。” “不是吧,你连协会的资料都能获取?”楼辙甚至产生了一丝崇拜,“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弱智呀?我感觉我跟你好像没有在同一个智商的水位线。” 波段凌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如果你要这么衡量的话,那么我在你眼里也会是一个弱者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拥有过超过三种截然不同的波导能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波段凌的脚步已经停在了楼下高铁站的地面入口。 “你是怎么知道我拥有超过三种不同的能力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充满神秘的女孩。 “是——秘——密!”波段凌把手指放在了鲜红的嘴唇上,如果不是看过她的真实面目,现在她就跟身旁移动的人类如出一辙。 “其实我在第一次觉醒波导的时候,整个过程非常的不顺利,也许是我父亲的能力扰乱了我原本自带的气,导致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能力。 疾队长跟我说过:没关系的,反正,你把基础打扎实了,总有一天会衍生出来只属于你独一无二的特质的,这种事情不需要太过着急。 所以,我便开始在内心摆烂了起来。反正自己又没想要成为什么救世的大英雄,换做是现在,能健康活下去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可你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办?协会的成员不都需要定期完成一些被政府委派的工作任务吗?” “能怎么办,就体术搏斗呗,如果被逼入绝境,那就没有办法了,虽然我很抵触我父亲的能力,但你要知道,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会在脑海里跟他说,你这个不尽父亲义务的臭家伙,快把力量再借给我一下呗。” “可以的,精分少年都是这样过活的,我一点也不意外。” 波段凌盯了盯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他正手脚并用地演绎着精彩的战斗桥段。 “只要能力租赁生效,接下来就是嘎嘎乱杀,那家伙的能力太变态了,这种强制转变物体特质的能力,几乎可以破开所有的攻势,当然涉及人体以及单纯覆盖在人体表面的生命气息则不太行。” 路程很快就过了一半了,彼此的认知还在继续下去。 “为什么你会对我说的那句话有那么大的反应?” “哪句?”楼辙眨了眨眼。 “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那句。” “其实也没什么,我以为你跟他认识。不过这可能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他?” “嗯。十四岁的时候,我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有个——”他想了想应该怎么描述这个陌生的男人,“青色瞳仁的男人告诉我,我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他也说了一些什么基因代码阐述的,不过我那时候断定他是个骗子了。” “他也懂基因编辑?” “不知道诶,他说完就走了,也没有提到其他的内容,因此我才会觉得这也许是一种诅咒术。” 波段凌想了想,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大概可以猜出一些端倪。 “那家伙,一定也是全息世界的人,但至于通过什么手段获取到你的dna,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真让人头疼,你们的出现,让我觉得我先前保守自己秘密的那几年,像个傻子一样……,大家好像都轻而易举地就获取了我的信息。” “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才两个人吗~” “再多几个,我都怀疑是我哪天睡蒙了,在村广播里大声喊过呢。” 波段凌扑哧一笑,有时候,她会觉得这个男孩还挺可爱的,帅气倒谈不上,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十分的有趣。 楼辙拉了拉书包的背带:“很可恶,现在我感觉我自己就剩一个裤衩子了,网络世界所谓的隐私保护果然不靠谱。” “准确的说,其实裤衩子都没有。”波段凌露出了鬼魅的邪笑。 “不至于吧。”想到这里,楼辙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 来自夏季的艳阳让两人满头大汗。没走多久,楼辙便感到有些乏力,可能这几日住惯了病床,缺乏运动的缘故,他的气都开始喘了起来。 “你真的是相当纯粹。”波段凌又调皮了起来,她的心情好像有变得好一些,“真的要带我回全息世界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保护得了拖油瓶美少女一号吗?” “我很快就会恢复的。要知道我参加未人测试的时候骨折过,医生说得三个月才能好,我只用了两周就痊愈了。” “老古板~,这年头到处都是整容机构与肌肉移植坊,可靠男孩的标配不就得有微管道影像强化器,可以在黑夜中看清路过女孩的身段子,又或者在视神经种上一块时间显示芯片,在点上一杯拿铁后熟料地报起当时的时间。” “如果可以再做一个性别模糊手术的话,跟你成为姐妹就更好不过了。”他翻出了白眼,为这个女孩的天方夜谭感到好笑。 “可以呀,这样我们就可以变成绝绝的双生姐妹花了。”她的步伐变得轻盈,在超过楼辙后,开始倒退着前行,回身的目光与男孩对视着。 高铁站在地下的负二层,这里遍布商铺,到处都弥漫着美食的香味。刚刚出炉的烤肠摆放在摊子上,奶茶店里的果酱面包正从备餐间端了出来。 “你怎么不接着问我问题了,尽管我用身体说服了你,但你应该还有很多困惑吧。比如说我是怎么从全息世界离开的?” “我相信你。如果我们结成了伙伴,而我还对于抱有怀疑的话,那么在困难面前我便会腹背受敌。这样的情况很糟糕,我可能会死。硬是要去验证的话,可真累。我宁愿相信你把我当作真心的伙伴了,我们会在合作中共赢,这样子,一切才能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你不都说了要相信命运吗~” 轻快的步伐踢踏在彩虹瓷砖的地面上,发出呲呲的声音。 “你的性格真好。如果我再比你少个两岁,肯定会被你深深的吸引的。”她把头凑得很近,虚幻的身躯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清丽感,“真的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吗?” “是的,你满意了吧!你也没人喜欢吧,都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了,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说这话可就有点过分了。如果不这样,我总不能扑倒在你的怀里哭个不停吧。你应该也能明白,生命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设置了终点。我们已经开始在享受生命了,在最正确的事情面前不用焦虑。” 地下广场四通八达,底层的信号非常差,靠着手机的地图导航都无法找到正确的道路。好在进站口就在自己住所的两百米位置。收拾完行李后便可以快速抵达。 “beverage(饮料).”波段凌指着远处的奶茶店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单词真的是情有独钟。” 楼辙停了下来,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休息一下。 “想喝草莓冻奶!”她眨了一下左眼,暗示道。 “你——能喝吗?”楼辙想起了她的身体构造。 “我能够品尝,但不用吞下去。不过吞下去也没事,自序器会将水分控制在身体内环,然后慢慢挥发。” 停顿了半响后,波段凌接着补充道:“你问这个问题的样子可真蠢。对于女孩子来说,没有人愿意失去味觉的体验的,就算在全息世界,依旧可以享用美食的,只是分量少得可怜。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想喝一杯超大杯的。” “那就喝!作为你优质表现的肯定,雇主理应大方一次。” 在获得了准许后,波段凌迈着大步伐走了进去。人生可真是太美妙了,她对着刚刚做好的去冰草莓冻奶嗦了一口,顿时感觉整个人都畅快了起来。 两个悬挂着死亡倒计时的少男少女,在此刻第一次共同地抛开了对死亡的恐惧,享受起了生命的美好。 第五幕:世界树(一) 高铁站就在商场的底部,他们在逛街的同时慢慢地往进站口所在的位置靠近,路过古玩店的时候,波段凌还执意要买一个香囊。 这个游离在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之间摇摆不定的女孩,让楼辙都有点捉摸不透了。 “愣着干什么?付钱!”波段凌可爱欺负这个新随从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纸币,现在,这个看似乖巧的美少女,简直就像趴在他身上的一只吸血虫,变着法子地花着他的未人经费。 她接过了新买的香囊,揣进去兜里便开始自顾自的往前跑。 时间来到了下午的两点钟。 动车在工作人员的有序引导下,开始缓缓地出站。由于自己不能坐太长时间,所以便买了两张卧铺。 “所以全息世界的位置在楼兰的故都吗?”楼辙望着票面上的终点站,开口问道。 “不完全是,如果你硬要把世界树算做是楼兰的一部分的话。” “你的意思是全息世界在世界树的顶端?” “嗯。” 超越想象的存在在楼辙的脑海里来回的摆弄,他还是想象不出来,没有大地的国度要如何成为生命的依托。但既然波段凌十分笃定,那么便是自己的思维存在既定的偏见。 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正常人,没有任何作为未人的独到之处。 …… 现在,托上下排列设计的卧铺所赐,他们无法看见对方的脸庞,但这样反而好些,因为楼辙还有非常多的问题想继续追问下去。 “所以,回过头来,我是不是被你利用了。”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虽然他已经为这个问题找好了台阶下。 “我也想你变得更好。如果可以在全息世界找到我的父母,那么他们掌握的篡改前半段人类基因的技术,便可以帮你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就算是被你利用也没关系,看在你三天护理工作尽心尽责的份上,我就应该拿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 “你真傻。” …… 楼辙望了一眼车窗里自己的模样,确实有点呆呆的。碎发在风的斩击下往两边撇开,车窗上粘附的雨滴里倒映着无数的自己。五官有些分明,但他也不确定跟自己所谓的父亲长得像不像。 虽然他对自己的双亲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依旧无法理解那些愿意在自己脸上动刀的男孩女孩,一对时髦的双眼皮,真的可以让自己在某一刻变得更加自信吗?他完全不得而知。 …… 望着单行的狭长通道,贩卖零食的乘务员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你会害怕死亡吗?” 也许是因为疲惫的原因,上铺没有传来回应。楼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问这种毫无意义的答案。 他害怕死亡。获得认同像是弱者永远无法逃离的深渊,他们总是把时间花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身上。 …… 也不记得行使了多长时间了,楼辙把关乎目前自己短暂的一生回忆了个遍。他也会思念虎丘的爷爷,在很多时候,人类对养育的感受远远超过了血缘关系的边界,以至于他在即将踏入故都的那一刻,心里都显得特别的平静。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站北循站,请您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他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行李,原本上铺的波段凌看来也已经坐直了身子,随后便踩踏着金属的踏板缓缓地下了地。 从窗户望去,可以看见远处北循城的残檐断壁,被沙漠藤草攀附的石柱上镌刻着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吐火罗文字。 波段凌飞速地跑在了前头,在身影没入地下隧道的时候,楼辙便跟上了她的脚步。 在地底的通行隧道重新回归地面的时候,他们的头发在沙尘中开始飘扬。来自自然的风将两人的气息搅拌在一起,在不同分量的配比中,产生了新的反应。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天才少年,重新回到故乡的感觉如何?” 远处高耸入云的世界树,在抬起头颅的那一刻也无法望见枝叶的边际,楼辙根本无法想象:在树上还有一个超越人类文明的国度。 “这就是世界树吗?”一同从地底隧道出来的游客对着手中的地图感叹道。 “是的。这就是楼兰的圣树,刺青锷,虽然楼兰族在战火中灭亡了,但是刺青锷依然在这片土地屹立不倒。国家勘测局曾经数次试图丈量它的高度,但以人类目前的信号波段进行验证的时候,都会被不知明的物体所干扰,试图靠近的飞行物也会在高度集结的云结层里迷失方向。按照林业专家的树廓推测,这棵树的树龄甚至超乎了人类文明所诞生的时间。” “这么厉害的吗?”楼辙将手掌挡在眉间,意图遮住逐渐西斜的太阳光照射在自己的眼部。 “是全息壁垒搞得鬼,那是人类还未完全掌握的领域。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至于这些,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你就都会明白了。”波段凌鼓起了脸蛋,她最讨厌的事就是,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后就被忽视了。 “回到故都的感觉吗?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对这里了解不多,甚至有些抵触。毕竟我的父母从来就没有履行他们本应该履行的职责呀。如果诞生一个小孩不是为了陪伴他成长,那拥有所谓的后代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将身形藏在原本游客的尾部,这样也省得自己摸索前进的方向。 “是吗?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解呀?”波段凌没有转过身来,她走得很快。 “没有误解吧,我的爷爷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尽管我知道他跟我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他把我培养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那好吧,算是我冒昧了。” “没关系的,我从来不是那种逃避现实的男孩,所以这些也不会成为我的软肋。相反的,我会在未来变得更加的可靠。绝不会步上我父亲的后尘。”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然我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大家都说男孩都是靠不住的大猪蹄子。” “那现在你也是我信誓旦旦下的见证人了。” “真好!哈哈。” …… 只是突然起风了,湛蓝的天际之下,突然被赤红的霞云点燃。 像是古老的燎火仪式,将缠绕在生命里的污秽燃烧殆尽。 西斜的落日散着金光,月亮出来得特别早,未曾预料的沙风开始吟唱,就好像在欢迎着久别重逢的故人。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前行的访客通通折返到了临时的物资中心。 古老的钟声从天空响起,扑面而来的沙幕有十几米的高度。 “我们得避一避先了。”波段凌转了身,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楼辙并未跟了上来。 奔袭而来的沙尘很快就会将他卷入其中的。 “先避一避,弟弟。”她冲了回来,不由得抱怨起来,“男孩子做事的时候完全就是一股脑,这么大的风难道还要冲破沙暴吗?” 远处,原本踌躇的身形张开了双臂,嘴里默念道: 狂风飘摇的巨树之上 长矛贯穿的躯体被充当做了祭品 将自己献给自己,在无人知晓的生命树上 没有面包充饥,没有滴水解渴 在领悟自然真理之前 死亡依旧萦绕在一切的身边。 …… 君临的风与沙尘在即将突近楼辙的刹那间四散开去。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波段凌也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曾经梦过这样的场景。” 楼辙一股脑地坐在了地面上,任由挂在枝头的新月将白光坠在自己的肩上。 第六幕:世界树(二) 现在,这里变得异常的安静。 萧瑟的风猝然地灌入楼辙与波段凌的衣物之中,与此同时,沙漠的温度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 他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在很小的时候,自己就跟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非常容易做梦,睡眠进程就好像脚心点在湖面上,给他一种非常浅薄的不安稳感。 他把自己的焦虑告诉过爷爷,但爷爷告诉他,这是好事。虽说是梦境,但如果换过角度看的话,其实可以说是另类的第二种人生。 在梦里,你甚至可以安心的做自己。 现在他或多或少能够明白其中的一点意味了。 此刻,站在卑痍的故土上,他的内心反复地窜动。梦境与现实从原本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状态开始演变。 他回忆起一个频繁出现的梦。那是悲伤的一幕,带着巨大硝烟的炮弹落在沙地的每一个角落,失去双亲的孩子不断啼哭,他从天而降,像是一个救世英雄一般,但族人好像并不太欢迎他。 只是对着他冷冷地说道:“现在,你出现了又有什么作用呢?” 显然在梦里,他依旧很难跟虚构的默瑟主义融合。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无法对这片土地产生共情的体验,让他失去了所谓的“家”。 单从这一点看来,他很像一名仿生人,重复再整理一下思绪,显然结果没有任何变化:他对故地的一切都无法产生人类滚烫的情感。 只是因为在梦里,他便什么也做不成,除了一味地往刺青锷所在的位置跑去,他什么也做不了。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一名了不起的少年未人,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路以来,他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刺耳的箭鸣声重新在耳际来回穿梭,那时的他跪在地上哭喊着,原本自由的身躯逐渐泛出血迹。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在那片湿热的雨林之中,他曾经在执行任务中失去一名伙伴。 友谊有时候比生命还要重要。他一直在恪守这一准则。 偏侧的心房不由自主地繁衍出悲伤,他记得那个家伙最崇尚的信条——牺牲的人会葬在长青阁,那里鸟语花香,年年都会受到世人的敬仰。 现在,他已经想到了反驳这个观点的字句了,但却不知道说给谁听: “你错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没有星星的夜空,哪会有人发自内心的仰望?” …… 大地在终末夕阳的照耀下显露红光,北循城旧址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喧哗,空城在风的唱响下,默不作声。单轨列车的车轨已经布满铁锈,破败的大地上几乎没有鸟兽走动的身影。 已经过了有些时间了,楼兰的遭遇开始渐渐地被历史遗忘,整个世界的主体都得不断地向前看。 口耳相传的讯息透露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自然法则,罪恶之城的灭亡是天罚的结果,没人应该为他们多流一滴眼泪,同情也是给不得的。 至于真相到底是如何的,年轻一代也没有想要了解下去的欲望。 …… 远处,泛着绿光的电子屏布满了城市空间的精密定点,这里是科研机构密度最高的所在。 春之谷卫星城,由云杉绿构成的城市群将世界树团团围住。电子光信波段在整个特设空间来回弹射,这里的一切都被严格地监控着。 “是一个孩子?!在d-11近树区有未确定身份的个体正在试图越过隔离边界地带。该区域陆空区域全部处理长期封锁状态。” 屏幕开始聚焦,他们此时可以看清少年的背影。 “守树人没有出面制止,可以是因为现在正处于换班轮岗的时间,怎么办?” 工作台上的操作员对着身后的指挥官发起汇报。牛警官没有回应,他盯着监测屏上的信号源,抿了一下嘴。画面里,世界树的影像主干犹如擎天柱在立体的投影上打转。 风沙再次席卷肆虐着大地,环形连接的建筑将整个空间团团围住,好似派生的所罗门七十二柱一般。 …… 牛警官陷入了思索。他想,这名少年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是多么危险。在这十年来的时间,他们几乎拦截了所有对生命毫不自知的个体。 这可不是一般的区域,只需要片刻,它便会要了你的命。那轻抚脸颊的晚风很有可能奏唱的就是你的安魂曲。 “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险!?”他无法在忍受少年步步紧逼的步伐了,“立刻出动春之谷维和队,制止他的愚蠢行为。” “是!” 他的眼睛注视着监控室的屏幕,甚至不敢眨眼。被发胶定型的头发让他显得格外精神,但眼睑的皱纹却揭露了他已过半百的岁数。 锐利的眼神瞥了一眼苦涩的咖啡表面,刮过的目光像刀锋一样,这可是军人独有的杀伐魅力,尽管如此,他依然在这碎碎的沙风中体悟到一丝不安,他很少自乱阵脚,哪怕在战场,他也仅仅败北过一次。 但现在同样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打量着银屏里的少年。卡其色的外套正鼓着风,视线太暗淡了,以至于没能看清他的模样。不知他会是棱角分明的新青年,还是鹰眼勾鼻的狠角色。 他很清楚,这个国家从来不缺乏天才,但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得先搞清楚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 回到隔离带,挣脱记忆束缚得楼辙望了一眼周遭犹如铁臂的建筑群,喃喃道:“看来树上有世界这事不假。” “原本楼兰在这其中充当着缓冲地带的,但现在,你应该也发现了,人类对这里可是充满了敌意。” “可我们该如何进入全息世界呢?”刺入云端的世界树一眼望不到头,“如果是攀爬的话,那应该不太可能。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从全息世界逃离的时候,是我的父母为我开设的圈层虫洞。他们在与敌人的周旋中为我争取到了时间,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世界树下了。但你也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摸索的。”波段凌看得出楼辙的急迫之心,虽然心里很感激,但她还是不希望他做出什么鲁莽的举动。倘若硬来的话,很容易引起春之谷部队的注意力的。 “真的吗?你的掌心越发的轻薄了。” 他们彼此都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这朦胧的意象中,波段凌的身躯宛如透亮的水珠,不仅是死神,就连这片缺水的沙漠都向她投来觊觎的目光。 为了挽留波段凌的生命,楼辙没有一丝犹豫,他快速地越过了被环绕的隔离带,往世界树所在的位置靠了过去。 “别靠太近,这里设有反入侵监测圈的,你会被守树人以危害公共安全罪逮捕的。”波段凌对着隔离带内的莽夫喊道。 楼辙并不理会,他像受到征召一样慢慢地靠近,在经过一段不远的路程后,将布有纹路的掌心贴在粗糙的树皮上,就仿佛在与自然对话。 风在号召,卷起的沙尘让视线里的男孩变得有些怆然。 “这……”波段凌远远地望着,巨树下的少年在新生的月色下缀着银光。卡其色的外套鼓着沙风,衣摆正在身后飘荡。 这一幕将会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地烙印,也许永远都不会遗忘。 …… 住院部办公室。从话机中传出简短的短对话。 “林辙,他强制要办理出院。我们劝过他,但他一直笑笑不说话,看起来并没有听进去的意思。”慈和的主任对着线路的另一端做起了汇报。 “这样子吗?没关系,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没有bug的程序。当然,也不存在不能debug的程序,就允许他乱来一次吧。” “可这样下去我们就再次失去一名天才了,他不是普通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倾其所有,保护好他的?” “保护?看来你有些误会了,掰掰你的手指头吧,这个世界上能够与他抗衡的个体大概率不超过前者的数量。” “对不起。” “人类的本质就是追求未知。他此刻所做的正是最正确的事情。” “我明白了。” 现在,时间来到了夜幕下的七点钟,距离波段凌的消失,只剩下五个小时的时间。 第七幕:世界树(三) 春之谷卫星城的上空盘旋着巡逻的机翼,从顶层启动的维和部队正迅速往世界树的所在逼近。 零零散散的灯光在黑夜下冥亮不定,变幻的间奏就好像城市心脏鼓动的旋律。 “一定要来的及。” …… 此时,生命的接触还在继续,世界树仿佛掌握了特殊的类语言,让楼辙的脑海里充满了来回吟唱的噪音。 他读不懂这种带有乱音的词缀,有时像哭声,有时又像叹息。更为神奇的是,身体的一部分细胞似乎可以与它产生共鸣。在某种道不明的变化下,他正发生着无法察觉到反应。 他猛然间拉开了距离,摘下了原本的挡风墨镜。 “发生什么了?”波段凌急切的询问道。这种里象的变化让她的心蒙上了一层恐惧。 从头顶浮现的主旋翼机浆发出呼呼地狂风声,它们从波段凌的身后涌现,掀起的沙尘溅落在她的身体表面。 “立刻停止你的一切行动。” 在特殊的扩音设备下,他从耳中获取了洪亮的劝退字眼。但仅仅只是这样是无法阻拦他渴望向前的心的。 从机舱跃出的部队架起了配备的枪械, 这更像是一种武力胁迫妥协的手段。 波段凌认出了他们的肩章,这是春之谷特设的维和军队。 …… 皎洁的月色倾斜在大地上,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出现,它也许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出现了也没有关系,他见惯了这样的大场面了,在脚步的移动下,打量着所有人员所在的位置。 维和队员阅读到了这一点,显然,这并不是妥协的信号,随即上了膛的手拿枪正对准了入侵者的眉心。 楼辙快速地蹲了下来,从后背包掏出了借鉴了斯太尔曼利夏狩猎步枪造型的异化转轮枪。 掠过的机翼再次抛下新的援军。 原本遮挡风沙的防风镜正倒映着火光,砰砰砰——,接连的子弹在空气中穿梭。楼辙闪了过去,踏起的脚跟踩上他胳膊的瞬间,反向弹射而出,伸直的手臂仿佛坚不可摧。 紧接着,走火的异化转轮枪打在了新援军腕部的枪管中,原本发出三千枚子弹才会老化的枪身在空中自然地解体。 他们的喉咙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的声音。“如果我想的话,落地的瞬间就可以用子弹打碎你的脚踝,连同刚才踩踏胳膊的瞬间,我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你身后战友的颈部扭断。” 他的眼睛非常冰冷,伸出的枪孔对着失去武器的队员。 “但我现在对枪械的对决没有什么兴趣,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退到一边去。” 波段凌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呆呆的家伙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是这样的狠角色。酷若冰霜的脸庞在月色的光影下,令人感到窒息。 “您是协会的未人吗?”无法动弹的士兵对着眼前的少年发出疑问,“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得多说一句,维护世界树的秩序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楼辙收起了自己的武器,他说得并没有错,是自己擅自闯入了这个被封锁的领域。 时间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还没来得及验证自己猜想的时候,远处的远光灯便将他背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好家伙,一个换班时间便给你爷爷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隔空警报铃在不远处闪烁,从车库发出的林业巡查车停在了世界树脚下。 他感知到了,现在这里的人员越来越多。这对他来说相当的棘手。 “抱歉。他不是故意的。”笨手笨脚地波段凌刚刚从隔离带摔了过来,不仅是为了帮助这个臭小鬼脱离险境,还包含了不让自己被当成共犯所做出的努力。 她猛地拽住了楼辙的胳膊,想要强行把他从这个犯罪的边缘拯救过来。 “弟弟!你别着急,我们还可以想想其他办法,伤害你的故乡图腾并不是较为可取的方案。”她在耳边小声地说道。 楼辙并没有理会,叠氮化铅弹在扣上板机的瞬间破空而出。超过44毫米的尖鸣爆弹在众目睽睽之下,贯穿了世界树的主干组织。 “傻瓜吧!”波段凌快要被他气疯了。 现在原本停手的部队再次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下可能插翅也难逃了。 …… 在不远处,树身的表面,汁液开始渗出,但没过多久,淡出的绿色荧光开始在世界树的主干闪烁,原本受伤的区域在争分夺秒地修复当中。 “立刻住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守树人从腰部掏出发亮的镣铐。 他再次忽视,枪堂剩余的四枚子弹悉数射出。绿光越演越烈,直到夜幕完全笼罩大地的那一刻,刺眼的生命能量将整片大地打上鲜艳的染剂。 “你这家伙?!”守树人已经忍无可忍了。 “我的id:210935914398。”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臭小鬼。”抬起的脚心刚要逼近少年时,便被楼辙制止了。 “波段凌,往后退十米远。叔叔,在你验证完毕之前,可能也得稍微避让一下。” “你说什么?”光头的守树人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被激怒了,彻彻底底地激怒了。 “喂,他刚才念的好像是十二位的未人编码。”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看他有超过十五岁的样子吗?” “2109——”谨慎起见,陪同的伙伴从兜里掏出执勤器,打开了认证的界面。 “多少来着?” 波段凌又重复了一遍:“210935914398。” 在几秒中的加载后,显示的头像跟眼前的男孩相差无几。 “林辙,生命未人,别子仪式398界合格者。” “见鬼,这是捅上马蜂窝了。”他们在震撼中乖乖往后测了二十步。面对这种层次的个体,他们除了接纳他的建议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们为全人类的事业奋斗,理应得到尊重。只是在这里,还是有些唐突。 …… 眼前的一切跟春之谷的卫星城一样,耸入云端的世界树正发出耀眼的光。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震撼,下一秒,便转而开始变得恐惧。 “可恶,一切都要完蛋了吗?”牛警官将手臂锤在了控制台上。 他很明白,春之谷现在可是守卫人类的新长城,容不得半点差池。就在这时,原本寂静的空间里,响起电话座机呼入的声音。 这种声音听起来很干涩,跟沙漠里呐喊一样。 “您好,春之谷牛诠。” 整个科研机构全部安静下来了。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原本高傲的长官唯唯诺诺的,那态度变化得比山路十八弯的幅度都更为夸张一些。随后,在场的所有高层都被叫进了会议室。 特殊打造的金属门将空间完美的封闭。 没有猜得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 第八幕:真正的守树人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 春之谷国立安全部全员正关注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就在刚才,会长给予了指示,让他们全员待命,不要妨碍林辙的行动。 漆黑的会议室只有转播视角闪着亮光。他们或是翘着二郎腿,或是怀抱在胸口。科技部的紧身衣将身体严密地包裹着。如果非要有个任务代码的话,那么林辙可能会是:天行者一号。 “我们可还没有一探究竟的能力。”排头的牛警官再次重申自己的看法。 “更顶端的任务就应该交给顶端的少年,没什么好感叹的,毕竟那是我们做不了的事情。”漆黑的房间里,有人率先做出了回应。刚刚他们从牛警官的陈述中,得知了屏幕中少年的真实身份。 “我得跟你们承认,我们曾经开展过类似的行动,不是被转移,就是被强制遣返,他们的法则总是比我们高端一些。” 卫星城的机械供应链依旧在正常的工作着。没有获得突破的人类,此刻看起来,跟这些金属制品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政治在那个国度并不生效,他们将拥有疾病基因的人类视作动物一般,还特设了展馆。道德底线在那个世界几乎已经完全被践踏。” 对于长期从事安全工作的专业人员来说,他们对这里的了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多。 “失去了本能,像蚁群一样对个体进行功能区的划分,低劣至极。” “可哪怕这样,我们依旧拿他们没有半点办法,不仅在基因未人的争夺中失去了主导权,还让未来笼罩了灰蒙蒙阴影。”水箱里的银鱼在暗光中游走,升腾的气泡在接触空气的过程中消散。 他们开始明白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必须要有人站出来。 …… 未人协会大楼。 会长躺卧在高端皮触的感官椅上,百叶窗后是整个城市绝佳的夜景。建筑的射灯在城市来回的打转,让黑夜来回躲避。 在社会还没有明确认知到潜在的超时空时,未人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完成调查。技术可以慢慢发展,但情报一定不能滞后。 虽然他到目前都还没搞清楚林辙为什么会出现在北循城,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原本他还在为这项任务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头疼,但现在这个孩子已经主动向未知发起挑战了。 这对他,乃至对整个人类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也许,上天真的在眷顾新人类的未来。”室内的强松正沐浴着人造假光,同人类一样,在错乱中获得虚假的体感。 …… 北循城旧址。 此刻,巨树不断地溢出狂乱的生命能量。从一般的情况考虑,它本身的高度应该会限制自身的成长的。底部的根系根本无法提供庞大的养分来源,但眼前的一切显然违背了自然法则。高耸如云的树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自我修复?”波段凌望着眼前的景象,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不仅如此,还是高速的自我修复,高纯度的生命能量。”楼辙解释道,“如果愿意听从我的大男子主义的话,你可能得再稍稍后撤一下。” 眼前的一切,让执法人员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种可以自愈的植物? “我在梦里梦见过这样的片段,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可能存在了所谓命运的安排。” 很抱歉,尽管你向我传达了心声,但面对一些特殊的情况,我不得不做出抉择,他想。 生命气息开始升腾。 “所以你现在知道通道的位置了?”波段凌激动地问道。 楼辙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巨树在这里存在千年而不衰败,他一定是有原因的……每一个个体都是悲伤以及自我的,只有生命,自然之赐予是博爱的。” 望着眼前的一切,他这样想到,转眼又陷入沉思,原本站立的身躯开始被丰沛的生命能量所包裹。 三次快速的呼吸触发反应,楼辙的体表随即缠绕一种几乎精妙的气息。 现在他给人以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凌厉,尖锐,不可挫折。 “这就是未人的实力吗?” 守树人与维和部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掌握操纵这种生命能量的标志,就是进入未人领悟的基础门槛。 他们之中也不乏有觉醒过类似力量的个体,但要跟眼前的这个少年相比,那差距,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说清。 集中的意念汇聚在脑部,楼辙主动脉跃动的频率已经超过了正常人。 血管在刺激下扩张,延伸出来的意识正操作着生命能量往指定的方位移动。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身体素养方面的博弈之外,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精神力量的对决。这种普通人看不见的力量,按照《天兰古国经文》流传下来的叫法,统称之为波导。 在长期的文明发展中,它作为不易被察觉的存在,却一直影响着整个世界发展的走向。这种由人类所特化的能力,让人类在自然界中脱颖而出,并演变成了地球的主宰。 但现在楼辙发现了一个更为奥妙的地方,高等植物竟然也有使用这种能力的潜质。 原本汇聚的波导开始往手心凝结,在一瞬间特化成沙刃的模样。 “他要做什么?我们还需要制止他吗?”面面相觑的执法者突然无法判断眼前的形势。 从顶部信号塔发来的快捷信息在转眼间贯入耳麦:待命便是。 身躯闪过的刹那,猛烈的攻势对准刺青锷的主干进行强力的嵌合,树皮从底部开始往顶部开裂,青绿色的波纹从内部的导管处溢出,根部即刻破土蠕动,发出的绿光再次修复着被攻击的缺口。 “流浪之人不需要标杆。”楼辙眼里闪过一丝决然,转而又充满着悲伤,他看了一眼故土,随后冷冷地说道,“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哪里都是家,不是吗?” 更加强劲的攻势瞬间突破了修复的进展,按照目前的情况进展下去,世界树刺青锷显然会率先扛不住的。 沙刃继续收合,青绿色的能量逐渐赶不上外界的重创,地面微微地颤动,银色的光芒从地面直射而出。从北部沿岸呼啸而过的铁轨跟眼前的杂音非常的类似,月影逐渐后移的同时,山头的光轮躲在了敌军的身后。 还没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地面便绽放出银色的光芒,落在众人视线前端的物体散发出一股审判的气息。 “现在你们见到的应该才是真正的守树人。” 他用手抚过沙刃,盯着亮银色身躯冷冷地说道。 …… “紧急戒备,强大能量体从d-11区特化溢出,强大能量体从d-11区无规则特化溢出。” “太不可思议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波段凌连同春之谷的维和队一同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看来未来的一切都会非常的有趣。”楼辙咧嘴一笑。 咻—— 破空的声息贯入脆弱的耳膜,这种横移的速度完全不是正常人类行动的模式。一道看不见的白光凶狠地直瞄楼辙所在的位置,雪白的剑刃一瞬间来到他的眉心,在原本位置的楼辙随后消失在这片大地之上,迅捷的重踢落在不明物体的手腕握剑处,受到攻击的它在空中盘旋上升,竟然停滞了下来。 “汝等下民,胆敢犯吾圣界。” 第九幕:激斗!楼辙 VS 数码形态 漂浮在无限苍穹之下的世界树与不远处的吐火罗神迹大教堂遥相呼应。 鸟瞰而下,世界的镜头开始收缩,在划过碎星夜幕的同时,落在敢于迈出步伐的少年脚下。沙地里的温度依旧还没有完全降低,从地面吐露出来的热量正灼烧着人类脑干的常识地带。 “这一天又来了吗?”牛警官连呼吸都变得谨慎,犹如置身在万丈的高空中,整个世界空无一物,古奥与庄严的圣躯正直击他的心灵深处。 畏惧感,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畏惧感,正不断地压迫在场所有个体的神经机制。 原本非常容易做出的动作,现在都变得迟缓,仿佛退化到了婴儿学步的阶段。 “是有神在它身体里面吗?” 现在那个性格粗犷的守树人已经变得惊慌,他再也没有那股傲人的自信了。在这强袭之风浸没的大地上,他的精神防线正节节败退。 “是敌人吗?”波段凌站在楼辙的身后,望着眼前覆盖着银色铠甲的机械体,发出了不解的疑惑。她接触过全息人,那群家伙确实比人类更为强大。 但如果要与眼前这个发出轰轰金属声的悬浮个体相比,倒没有后者来得震撼。 “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办法搞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的。”他转过身来,对着波段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就像那天,波段凌褪去衣物时所经历的感受一样,只是这次,他已经没有上次的感觉来得强烈了。 亮银色的肢躯泛出白光,闪烁的剑尖轻轻地划过楼辙的肩膀。 他大意了,出乎意料的速度在还未被视神经捕获的同时,落在他的身前。锐利的刃口刹那间碰撞在他汇聚的沙刃。他暴跌而出,虎口一阵发麻。 他还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眼前的庞然大物。 依照目前的仿生人研发技术,神经通路的识别技术开始飞速的发展。在治疗脑损坏患者的过程中,这样的电子分件发挥着至关重要的重要。但尽管如此,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依旧搜索不到类似的个案可以像眼前的这个家伙这般灵活敏捷。 人类制造仿生电子脑,这在协会内部可是高度机密。他们试图复制最为复杂的人类结构,在处理躯壳的过程中,将特定的死者大脑嵌入新生命的个体中达成链接。 这是科技部的尝试。人类存在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个体所获得的人生阅历无法遗传,对于漫长的历史来说,一百岁真的太短了。他们不能一直指望天才少年来引领未来。 他们要延长人类主体的记忆链条,让他们在稚嫩的身躯中就可以开展高强度的科研工作。 但这个项目失败了,汇聚在脑部的电波频率并不能完全达到一致。不同个体的意识开始互相抵触,就像移植的器官一样,生命洁癖存在每一个光鲜靓丽的灵魂之中。 有时候楼辙也无法判断,意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产物,可以在活动的细胞中做出如此独立的指挥。其实他本不应该知道这些的,这样他就不会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见证自己的伙伴倒在脚下。 那时候的目标,就像个小孩,但是在战斗经验上却十分地老道。只是吃了一次亏,便成了一生中无法忘怀的苦痛。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仿生人技术,那他又会是什么呢?”审判的感觉一直悬挂在他的头颅,眼前的对手没有任何想要落地的意思。 …… 机械式的杂音电波从大脑深处获取了与楼辙强制沟通的权限。 “0.15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能够在你做出行动以后的0.15秒里,瞬间执行超过十五种不同程度的肢体反应。就算是最顶尖的人类,他也无法有我这般灵活。” “是吗?你对一些脑活动组合程序看起来十分满意。这种预先设定好的东西给了你不小的信心。” “诚然,你在怎么嘴硬,也不可能在反应上胜过我的。你只会败北,最后为自己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在这个地面的国度中,没人能够伤害世界树。” 他的肢端发生了变化,在收缩中演变成刺眼的光剑。 机体自序器在等离子体的波频影响下开始产生能量裂变,并在引力磁场的作用下,雕刻成剑锋的形状。 楼辙往后了一大步,在敌人还未进入攻击模式之前,他得保持好距离。他的身躯还没有适应这样高速的行动轨迹。但没有关系,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逆转这样的局面的。 现在,他感觉自己打开了一个了不起的共鸣箱,很多人告诉我里面有魔鬼,我不信。因为我得亲眼见识一下,魔鬼他的样子究竟有没有那些人描述的那么恐怖。 这就是人类对未知的好奇心,但不用太害怕,事情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呼——”他调整好呼吸。 他不明白,这种带有意识的特殊情况到底算不算在跟具有生命的个体战斗。它好像能够理解生命的存在,但关键的一点是,它没有感情,而且还非常的自大。 自我的机械体?他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在这一刻,他明白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珍贵的存在。他们有心脏,他们充沛着感情,他们富有同理心,他们会感到悲情与绝望。想到这里,他求生的欲望逐渐变得强烈。进入全息模式的渴望,让他狠下心来。 “你应该不畏惧死亡的,执行的程序中没有这样的代码吧。” 没想到,它竟然害怕了,露出了后倾的微动作。原来,就算没有生命的物体,也会害怕存在着干扰自己设定的bug。它恼羞成怒,爆速射出,闪烁的光芒贴近背脊。看来,这次它下了杀手了! 弧形的身影绕到林辙的身后,从月梢落下的斩击割裂了空间。 “锵——” 瞬发的沙刃抵在胸口,在猛烈地对抗中,溅起的沙粒往两边堆叠。弯曲的剑身在末梢将彼此的身形弹开,传导到身体的冲击再次将楼辙震十余米远。 “太快了,几乎超越肉眼的极限。”在慢放的影像处理过程中,16倍的弱格式才仅仅隐约可以被肉眼捕捉。 “换做是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刚才已经丧命了。”牛警官道出了真相。他们躲在昏暗的影像室,团团围绕在屏幕前的场景看起来有些讽刺。 原本停滞的身躯再次动了起来。守树人突然在空中以肩胛处的异形构造喷气式推进,犹如不受重力影响一般的飞速来到楼辙身边。 疾风骤雨般的突刺,蝴蝶翩翩,楼辙在身形的渐变中反复闪避。 “人类,你总会失误的!” 电流音传导入耳膜,后撤的沙地突然有些打滑,下一秒,银色的利刃直逼楼辙的胸膛。 “人类与程序不同,他们在固定的轨迹上,依旧会因为机能的不稳定产生偏差。” 打转的沙尘形成微微的龙卷,一扫而过。在剑尖意图刺破自己胸膛的那一刻,他用单手握住了敌人的圣剑。从指缝渗出的血迹滴落在金黄的土砾上。 “弟弟!”波段凌试图冲上去,被身后的警官狠狠地拉住。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寻找通道之前,还会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他不可以激烈地活动的。 “冷静呀,那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东西。”警官按住了她的双肩,这时候可不能有半点马虎。他们原本想联系总部的,但从目前来看,应该没有那个必要了。那不是一个级别的,只有眼前的这个家伙,拥有可以匹敌的实力。 …… 第十幕:男孩的浪漫 交错的光影在夜幕上来回的闪烁。 高压输电塔由于受到战斗冲击的影响,频频发出肉眼可见的蓝色电火花。 月影下的身形不停的变化着,从顶部切入的剑身划出一道白光。 楼辙只能勉强避开,这个看似笨重的家伙实在是太快了。他的眼睛虽然适应了,但是在身体方面的反应上还是有些迟钝。 他刚刚做完手术,为了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机械体,他一直用波导保护着手术过的部位。尽管也会出血,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如果他不再加把劲的话,那个上唇像画笔下飞鸟般的女孩就会在今晚清冷的月色下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远处的波段凌。 她把合拳的双手放在胸前,担忧的神情令他沉醉。他仔细得回忆过往昔的所有时刻,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也许妈妈会有吧,他想。可他没见过,唯一真真切切的感受就是此刻温暖的心境。 “这种被人担心的感觉真好。” 他勉强挡住了敌人的强力斩击,在败退下露出了痴痴的傻笑。 “你在笑什么?”杂音充斥在他的脑颅之中,这种不张嘴就可以强制沟通的方式真令人不爽,打断了他原本沉浸的喜悦。 “怎么?机械也开始崇尚起人类的情感了。”他对着眼前的家伙戏谑起来。 伴随着脚步轻点,掠过的寒光从侧边切入,但依旧被回手的圣剑格挡。 “愚蠢至极。” 澄明的天空下漂浮着小小的云朵。 楼辙很清楚,人生存在着很多的战场,也许眼前的对决还未取胜,但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已经略胜一筹了。 从掌心传来的热流让他体悟着生命,那是在上次手握圣剑勉强防御所致的伤口,正渗着血。 “意识所产生的疏忽,你也只能用肉体来买单了。”原本的敌人再次拉开了距离。 “有没有觉得你更像一个话剧家呢?” “为什么会怎么说?” “你的屁话可真多。” 他从腰际掏出的双板机转轮枪再次上膛,对着敌人的额角扣动板机。射出的火光瞬闪而过,冲破乱流的子弹在命中目标后直接偏转到上空的位置。 “这种低劣的武器伤不到我的。”又是那种盛气凌人的语气。 “超过铬硬度的特殊构造吗?”春之谷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胆颤了起来,他们好像拿这样的对手毫无办法。 虽然眼睛目睹了,但是他们依旧无法明白,这种铠甲版的身躯究竟是如何具备像人类一样的思考模式的,甚至在对决中还产生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那现在我们需要出动最新式的填装式战车吗?” 这种新式的新能源反应战车,能够在一瞬间发出比平常战车高出上百倍的高能量导弹,掀起的热浪会再一次将楼兰地表的一切化为灰烬。 “最好别用导弹,我预估它会对无线指导飞弹发出干扰电波,就好像全息壁垒那样,如果制导的假信号诱导导弹打偏,伤害到林辙的话,很快,我们就会在基层干起清洗玻璃的工作了。” “你们看过它的速度的。要知道,那种笨重的家伙伤害不了它的。现在我们唯一应该担心的是这样的机械体到底还有多少。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只能祷告,这个十六岁的家伙最好有能力收拾眼前的死局。” 牛警官让技术人员增加了多角度的监控视角,在作壁上观方面,他们一直都是一流的。 …… 沙沙作响的风吹落波段凌脸颊的泪滴。 那时的他在醒来的时候就被迫进行腕部的采血。弟弟会晕针,所以每次采血的时候都会跟护士反复强调。 有一次他看到了针扎进去的那一幕,静脉血管微微鼓起,下一秒便陷入晕眩的境地,随即胃内翻滚,一头栽了过去。 人有时候真的很脆弱。 那时候,波段凌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了,为了缓解他的症状,她递给了楼辙一颗荔枝味软糖。 那家伙接过去的时候,便鼓着腮边说: “会不会觉得我很逊?” “不会。只会觉得难过。” “昂?为什么,我们在没有这层雇佣关系的时候,也只是陌生人而已吧。” “我不知道。”波段凌说不出那些害羞的语句,她想逃避。 佩戴的耳机里切换到了一首她一直非常喜欢的歌曲《beauty is within us》: o mother dear 亲爱的母亲look what you've done 看看您对自己那曾经被爱 to your forlorn and once beloved son 又遭遗弃的儿子做过什么? why was i born at all? 我降生此世究竟为了什么? …… “你会怨恨你的父母给你这样的孱弱身躯吗?”在音乐的推波助澜下,波段凌悲伤的问道。 “一开始那会可能会,慢慢地就好多了。也许不久,我只觉得自己特别。”说这话的时候,他都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带着一种渴望,但又能容忍即将带来的一切一般。 “特别?” “嗯。特别,也许我会有跟普通人截然不同的生命经历。不用去想什么结婚,生子的大事。就这样简单特别地活着,直到生命垂危之际,然后静默地死去。” 波段凌不知道怎么回应。 “要知道,当健康告急的时候,原本的期望就会降低,一直降落到最底层的时候,连呼吸都会变成再也美好不过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他转过了身来,露出了让人心疼的笑容。他像是释怀了,但波段凌很清楚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 她把自己的耳机分一半给楼辙,随即背靠背的端坐着。 …… “弟弟!其实回不回去全息世界已经不重要了。”波段凌拼了命的呐喊道,她明白这样的危险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无法接受,失去父母的同时,还失去伙伴。 “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大放光彩。”他猛然的上前,掠过的身影带起地面的沙石,他很清楚,只有不断的对决,才能确认自己肉体上生命的价值。他追求地就是这种感觉,要么生,要么尽兴。 …… 在那个耳边轻吟的午后,歌曲的最后,这样唱道: that out of grief, a goodness&nbspes 超越悲痛善意总会降临 and love&nbspes out of lusting 贪恋之中也能生出爱意 距离波段凌消失只剩下四个小时。 第十一幕:时之砂 星光在薄薄的云层里窜动,楼辙记得那座矗立在破立竞技场的雕像。它原本也是一个令人引以为傲的符号,只是后来,时代做出了新的选择。 起爆器按下的那一刻,父亲的雕像便在沉闷的爆鸣声化为片片碎石,再也辨认不出模样。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守护楼兰的最后一刻,他的心又在想些什么? 贪恋父亲这一特殊身份的同时,却抛弃了自己的妻与子。这样的男人其实一点也不应该被怀念的。 可如果连自己也忘记了,那么男人存在的痕迹便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就像真正的死亡一样。他对着内心又重复了一遍: “被所有人遗忘就是人类最终的死亡。” 说到底,楼辙还是厌恶父亲的一切,只是现在缠绕在身躯的生命能量逐渐沸腾了起来,就连双眼也闪耀着刺眼的金色火焰。 战斗还在继续,机械体已经没有先前的那份悠然了,此刻,面对自己的攻势,它的每一次迎击并不容易。 一股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带着冰冷的凉意,鬼魅的身形在顷刻间消失了,从头悬之处落下的沙刃挥砍在守树人的背部。0.15秒的反应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什么?” 击打在背身的沙刃将它打落开来,原本下坠的楼辙竟然又在它的身形上蹬了一脚,伴随着耳边的低语,缠绕着丰沛能量的拳头瞄准了它颈部的链接管道。 如果这次能够打中的话,战况很可能就会发出一些变化。 阅读出对手的动向后,守树人稳定了自己的身姿后,偏侧的头颅让楼辙的攻击落了个空。它知道自己占据着优势。 人类可没有办法向它这样在空中移动。仅仅是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是无法伤害到它的程序的。 “现在你正背对着我?这可是战斗的大忌。”呜啦啦的鼓风声在肩胛上流动,从盔甲肢端弹射出树藤型的锁链捆住楼辙正准备落地的左脚。 强大的拽力让他的身躯腾入空中,守树人右臂铠甲下的光剑猛的收缩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螺旋刺枪。 “审判·绝杀!” 天幕下泛出灿金色的光芒,将楼辙的脸部照得发白,现在他就像一只被擒住的兔子,没有办法做出反抗。 “完完全全出乎我的意料了,这家伙不仅速度快得不像话,连力量也超乎想象。” 耀眼的金光开始贴近楼辙的腹部,性命攸关的刹那,快速汇聚的沙刃意图砍断束缚身躯的锁链。 在核心力量收缩的瞬间,带动转动的身躯对准着链条猛然劈了下去,但尽管如此,链条在火光下仍旧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机械式的杂音电波再次在脑袋中嗡嗡作响。刺枪对着楼辙的身体展开连续的戳刺,金色的光点不断地落在楼辙身体的表面。 “到此为止了,人类的小鬼。我得肯定你的实力,但放在全息世界,你还完全不够格。死亡好比即将到来的夜幕,很快便会发生。” 春之谷影像室的众人低下来了头,在无奈之中透露出一股绝望。说起来有点好笑,他们被一台机械拦住了前进的脚步。 …… 很久以前,楼辙发过誓的,在心还没有完全释怀之前,绝对不会在使用父亲的能力。 眼前,波段凌正死死地捂着祈福的香囊,哪怕他反复强调要相信他的语句,她依旧无法获得安心。 “我得事先申明,现在只是借用而已!心可还没有到原谅你的地步。”他对着内心自言自语,抬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自以为得逞的家伙。 “就继续你的胡话吧!长枪贯穿的那一刻,你便会在世界树的脚下落叶归根!”举起的手臂再次加快戳刺的速度,枪刺就好像带刺的玫瑰在空中化作花瓣。 这种杀戮的快意让敌人陷入痴狂,它根本停不下来,仿佛贝克街的亡灵一般。 “静默地死去吧!” 从身体溅射的血喷洒在机械的脸庞,守树人绿色的机械眼球频频地闪动。 只是这次的血好像跟以往的不太一样。它收回了武器,打量起猎物的那一刻。 瞧见的却是金色的火焰在他眼中闪烁着。 落在脸部的不是血!是沙子! 可当守树人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已经太迟了。 “你可弄疼了我了。”楼辙咬着牙。 暗灰色的瞳仁焕发出黄金的光泽,无论过往如何抵触父亲留给自己的能力,他还是得使用它。 他已经没得选择了,没有什么个人喜恶比生命来得更为重要。 “时之砂。” 腕部缠绕的绷带溢出红光,缠绕在身体表面的生命能量开始爆涨,带着杀戮的狂风,让周围的空气都泛起了波纹。 下一秒,空气变得胶状化,将敌我的身影迫近在非常接近的水位线。炸裂的波导从身体的表面不断的溢出。 “糟糕了。” 金色的沙子突然从楼辙的手臂弥散开去,将接触到的非生命物体快速的沙化,刺枪也在沙暴的侵蚀下,失去了原本的硬度,缓缓地化作碎末的金光落到了地面。 原本攻势下的伤害都被腹部覆盖的沙甲给保护了。 …… 狂乱的生命气息席卷视野之下的一切。 “不行,现在这个距离太近了。” 它的识别程序在预估风险方面是一流的。在劝诫下,识相的松开了原本捆住楼辙的树藤锁链。 楼辙落到了地上,脚尖轻点的瞬间,弹射而出。 “是我给了你可以击败我的错觉吗?” 一瞬间闪过的扫腿逼近它的身体。它没有任何犹豫,翻身闪避开的刹那,升腾到远离地面的高度。 “没事的,升到空中,这样就会好一些。”它开始庆幸道。 楼辙脚下的沙尘开始往膝盖风旋,小腿的肌肉完全收缩,仅仅只是一瞬间,交叉的双掌直击它的面门,无法反应的攻势,使它坠入地面。 在震撼中整理着思绪,守树人随即再次升腾到空中。他很清楚,不管怎样,空中给予眼前的家伙限制一定比地面来得多。 尖锐的风鸣声在耳际回荡,完全看不清这个家伙到底在什么位置,唯一的征兆就是来自顶部不断闪烁的黄金色弧线。 那是瞳仁,仅仅只有发出光的瞳仁可以捕捉到轨迹。 “来到我的头顶了吗?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一直没有使用全力吗?” 强力的压迫感从背后袭来,整个周围的空气就好像在助纣为虐一样。 绿色的数码眼睛开始打转,盯着这个正在俯视他的少年。现在它明白了,0.15秒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快的节点。在这个节点里,它甚至还没看清楚自己怎么被暴打了,就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了。 “你在考虑考虑?0.15秒的脑组合程序其实有点不够看呀!” 从身后冒出的掌心按住了守树人的头颅,原本坚硬的身躯在眼前少年的触碰下,瞬间沙化,发劲炸裂在脑部的同时,被死死地按到了地面。在猛击中,碎裂的地面掀起阵阵烟尘。 “还可以更快呢!” 楼辙的双脚再次垫在它的脊背处,流窜的电流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这具引以为傲的躯壳正面临着超越了承载的负荷的境地,进入全力自保阶段了。 “我会坏掉的。”陷入被动的它,猛然转身,从肢端闪出的光剑划向楼辙的侧腹。 轻易抬起的脚心挡住了剑刃,从肌肉迸发的力量让这场角斗偏向了另一方。 …… “我想要到全息世界。”楼辙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血,他的内心跳动得很快,哪怕生命是残破的,也无法阻止他追求未知的欲望。 “为什么你要踏入跟你毫无关系的领域。”受损的拟声模式倒有些吸引人,“你只是一个人类。” “给我让路!7e5。”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他就会再次在未来的某一刻失去挚爱的伙伴。他不会允许波段凌就这样子消失的。 高高举起的拳头正对着机械体的后脑勺,在拳头还未击中的那一刻,电子脑内的神经便提前做出了痛楚的反应。 “没办法防御吗?覆盖的波导全部在他的触碰下沙化了?” 它被提了起来,猛烈的直拳率先击碎它的外部形态,在失衡下又从这个家伙的手中被拉了回来,更加猛烈的拳头风暴再次袭向它的心脏核心区。 “我会死吗?”身体开始无法正常的行动了,就连拟声系统都无法发出声音了。 “我的能力在触碰非生命物体的瞬间,可以将其沙化,不管你是多么顶尖的金属构造,只要你不是活生生的肌肤,那么在我的面前便不堪一击。现在,死亡的夜幕好像落到了你的边上了。” 他预估过街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首先,会用拳头贯穿这具银亮色的身躯,而后便会为了挽救波段凌的生命踏上全新的旅程。 刹那间发出的白光在眼前的铠甲表面活动,闪烁的数字符号出现了警告的标志。 潜藏在内部的程序指令启动了,原本颓然的身体里弹出了线性屏障,这种由生命能量催发的机关,像是有其他人附加在这个物体上的按钮一般,上面浮现的字眼写道:这个程序不可被破坏! 它强睁着眼,涣散的机体眼球盯着眼前的少年: “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它停顿了片刻,冒昧地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 沙风与夜幕同时降临,金色的月轮映照在这片没有任何人烟的大地。吐火罗神迹大教堂与世界树静默且孤毅。从绝对的高度俯视而下,地面上的对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流窜的能量线流在身躯的表面短路着,跟人类一样,面对未知的时候都渴望得到答案。 第十二幕:知晓过往的人 “所以现在是我们获胜了吗?”执法队望着缓缓散去的烟尘,小心翼翼地说。 就在刚才他们仿佛见证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对决——人类与一种还未完全熟知的个体之间的战斗。 波段凌望着那个不太宽广的背影,没有犹豫地跑了过去。她太担心了,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她以猫步的形式慢慢地贴近,一直到了楼辙的身后,才停了下来。 伸出的双手握住了他的掌心,原本被划破的肌肤表面,伤口已经结痂了。 “还疼吗?”她询问道。 杂乱的电流声萦绕在世界树的脚下。7e5还没有完全的熄灭,它还在等待着一个确切的答案。 受损的生命体渐渐泛出红光,从背部的自序程序中不断地闪出运行错误的代码指令。感叹号充斥在原本二进制数据的每一个角落,它好像在获取信息的程序上出了bug。 “由数码数据组成的实体吗?”这次她可看清了,灰白分明的条纹里显示着无数二进制的符号。如果非要大胆的猜想的话,眼前的这个敌人是依靠数据来进行实体化的。 这时,楼辙刚从原本站立的位置蹲了下来,看来在自己的攻势下,这家伙伤得不轻,一直也没有再起来过。 “可以的话,做个交易。你给我透露一下进入全息世界的方法;而我呢,则回答你先前提出的问题。” 解开了时之砂后,他的瞳仁又回到了正常的模样。 拟声系统没有反应,它看起来还在犹豫。 “我又不是去搞破坏的,你不用有所顾虑,看到我身后的女孩没有,可够麻烦的,她是个所谓的全息人,得回去全息世界才能优雅地活下去!”他的双手挥来挥去,像是在演讲一样,下一秒时,伸出的手指弹了一下7e5的脑门,“你听懂了没有?” 站在背后的波段凌狠狠地掐了楼辙的肩膀,这个下马威是让他在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7e5还在犹豫,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自作主张地说出那些非常隐秘的信息。 “啊喂!我就差给你跪下了,现在你应该很清楚那种感觉,我可是距离完成英雄救美的任务一步之遥了,只需要你在动动嘴,我便可斩获芳心!。” 说这话的时候,楼辙整个人显得有点猥琐,不知道是不是手术后的后遗症,脑袋时不时处在脱线的状态。 波段凌狠地敲了他的脑门,刚才都白担心了,这样的家伙根本不值得同情! …… 楼辙的双手护在脑门,蹲在那里的样子就像个未谙世事的少年。 “他真的是刚才那个无所不能的家伙吗?”执法队忍不住吐槽起来。 春之谷卫星城。 “什么情况?”影像室发出惊诧的欢呼声,但牛警官却无法高兴起来。原本放在桌面的水杯,在举起的瞬间开裂了,仿佛预兆着无法掌控的未来。 “是他!”他的手抖了起来。 “怎么了,牛警官?” 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唯独经历过战争的牛警官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双黄金瞳,不会错的,这个孩子是楼镌的儿子。” 说到楼镌,那几乎可是一个无人不晓的名字,他做了很多事,也许会让这一辈的人的记忆历久弥新。 “楼镌?怎么可能?!”当众人再次注视这个少年的时候,此刻的内心便多了一份复杂的感情。 “他伪装得实在太好了,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现在,牛警官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攻坚队在攻破北循城的那一刻没能发现这个小孩踪迹的缘故。 他被救走了,被我们从来不敢怀疑的人救走了! 原本营造在心房的迷宫高墙在这一刻终于被摧毁了,牛警官理清了一直没能理清的时间脉络了。 在这一刻,他的使命感迫使他必须做点什么。现在首先应该跟协会汇报一下,这个孩子在还没有开始本次行动之前,可是人类区高层一直在寻找的目标。 “我没能明白,他们不应该全部覆灭了吗?” “没有,攻坚队没有找到楼镌的儿子,他们对着所有的区域搜索了不下二十遍,可都落空了。现在看来,局面好像变成一步死棋了。此时,我们必须要依靠他了,我们别无选择了。” “他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新加入的成员显然对过往的认知还不够明确。 “那是上个十年的故事,突破人类界限的楼镌在防御站中摧毁了军队布置的三道防线,这还不算什么,反攻的号角吹响的那一刻,他只身一人击毙了外交部外交大臣兼边防军事防务司令官——雷丁?居齐尼埃。 在座的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可是整个人类区最为顶尖的存在。 “不仅如此,他随后突破了西华门,再次击毙了西区军队长林天一,在攻入盘京的那一刻,靠着协会的副会长天空未人长风拼死相拦才最终得到控制。” “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还没完,死去的残念并没有消散,而是漂泊回到了故地,在这个孩子身上得以新生。时之砂的能力便是最佳的证明。”说这话的时候,牛警官的声线都有些颤抖,只有真正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见证者,才能领悟到个体存在的巨大差距。 他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在颤抖中拿起了话机,拨打了通讯部的号码,试图与协会建立联系,他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个孩子是人类区需要立刻处理的存在,哪怕在未来面前,他们也得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样子真的好吗?”安全防控部部长按住了牛警官的手背。她的肢体语言仿佛在传递这样的消息,所有人在做决定之前都得好好考虑清楚,事件将会产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确定他对我们是一个威胁吗?他现在正在向未知进发。站在人类未来的风浪口,抛弃了狭隘的种族观念。” “可你能确定吗?他会不会携带了仇恨,趁你不备的时候咬你一口。”牛警官已经无法从战胜敌人中获取安全感了,他得制止事情发展到失控的局面。 “再给你十分钟考虑一下,你似乎忽略了很关键的一点。” 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个头发杏黄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久远的未来。 “我没能明白?!”牛警官有些发蒙。 “回忆一下你是如何通过未人测试的,你会得到答案的。”她清除了原本按下的号码,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 巨树下。 “那个?那个在我脑海里强制沟通的把戏,可以再对我使用一次吗?”楼辙瞪着眼睛,盯到7e5都有着发麻。 7e5心软了,嗡嗡的脑波信号开始从颅内响起。不仅楼辙感应到了,就连波段凌也被获取了连接。 这次不仅仅是声音,还在脑海里回荡着画面。 “想要到全息世界的话——” …… 还没等到关键字眼吐露的刹那,照亮大地的银光再次从原本的位置猛然间炸泄,缓和的气氛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被猝然打破了。 “妈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墨迹的人。”楼辙对着天空骂骂咧咧的,在脑海意识还未完全清晰的时候,就已经挡在了波段凌的身前。 “给你装上拟声系统可真是个错误!7e5。”这次发出的声音可是能被所有人接收的语言。 月色下,菱形的数码身躯在黑夜中闪烁,银色的轻纱形态水晶长衣垂到了地上,犹如镜面的双剑架在中段的位置,细长的身躯带有女性化的特征。 拔地而起的刃波在挥出的刹那破开了地面原本的连接。楼辙抱起波段凌闪了过去,但这剑气还没完,冲破钢筋加固的隔离带就像冲破豆腐块一样利落。 “援军?”楼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冒出冷汗,很快他便得出结论,“这家伙比7e5还要强大。” 第十三幕:共难下的友谊 回到巨树下。 凛然地生息带着溢出的生命能量,将周围的一切掀入空中。楼辙不能接受,眼前这种没有心脏的机体竟然掌握着“粹化”的技巧。 “犯境者,杀无赦!”尖锐的声波在这片大地回响。 这种一瞬间提升波导纯度的战斗技巧,需要身体在操纵气息方面拥有卓绝的造诣,仅仅只是几分钟的维持时间,便可以在关键的时刻要了对手的性命。 他把波段凌揽在了怀里,在不清楚敌人究竟还有多少的时候,他得先确保波段凌的安危。 高速移动的步伐往世界树的反方向跑去,原本围观的守树人也都回到了原本驶来的交通工具上。 他们见证了那隔裂钢板的一击,现在还都心有余悸。 “怎么回事,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轻?”楼辙的脚步没有停下来。他得先带这个女孩避开敌人的攻势,她自己逃跑的话,肯定会来不及的。 “嗯。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很开心。” 浅浅的梨涡在脸部浮现,说这话的时候,让楼辙的内心涌现出来了一股莫名的哀伤,像是走在一条无法改变的道路上,直至最终迷失了方向。 “有关系的。我可是你的保镖,如果你没了,我可就失业了。” 从背后追上的劲风中夹带着一股凛冽的剑气,他没有犹豫,小腿爆发的力量在起跳下跃入空中,只是这样的话,还无法摆脱敌人的追击。 新的守树人提前来到了他预备落脚的位置,圣剑立在她的面庞,反射出寒光,在立刀的预备动作下,挥出了强力的斩击。 “这家伙,真的是不分轻重!”他不禁吐槽道,“你可得抓紧我!” 波段凌拽住了他的衣袖,从脚心释放的波导能量,发出风旋的声音,在反作用力下勉强侧身地躲过了来自地面的攻势。 “你看起来很谨慎?”威严的声息从嘴部发出,不太像声带的构造,而且类似音频的程序。 “你胡砍八砍的,要是伤了我的姑奶奶,那还得了。”楼辙大声地说道。 “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可以感知得到,这个女孩是个全息人。她没有那么容易受伤的。” “只是不容易受伤。但这跟受伤是两码事。娶谁不是结婚,但大家都想讨个漂亮点的当老婆,一个道理。” 波段凌狠狠地捏了下去,他在没有生病的情况下,经常犯起病来。 “我又没说错话!”疼痛下缩起的胳膊顶在了脸颊。 …… 波段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是害羞,只是在矛盾的内心深处,一直喧闹着一个苦痛的顾虑。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如何抉择,在没有开始旅程之前,她把父母看作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如果把爱量化的话,她一直把100的爱,分到了很多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上面:品尝美食,到从没前往过的地方旅游,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又或者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它们就像幼儿课本里的比大小一样,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不同的份额。 她原本以为这些东西都会非常稳固的,没有什么可以轻易的改变像她这样灵活多变的女孩的。 只是现在,她窝在带有温度的胸膛,想起那时候注入锦鲤池塘的硬币,两者之间变得异常的抵触。 “利用这个家伙回到全息世界吧,这样子就可以跟爸爸妈妈再次重聚了!” 光点打在布满青苔的石子池,她想过很多家庭重聚的场面,只是现在,伴随着涌入衣领的碎沙,坠到了无法感知的角落了。 她犹豫了很久了,沉默让她备受煎熬,她得说点什么。 对这个小自己两岁的男孩,说点什么吧。 “弟弟,我相信你。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现在我希望你可以听听我的心声。我已经没有非常强烈的欲望想回到全息世界了。我确实想念我的父母亲,但是当我看到你战斗的模样时,我在内心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为我而受伤了。就到这里为止吧,你真的相当的可靠。”波段凌的长发在楼辙的身后飘动着,她变得很脆弱。 波段凌只是没说而已,现在她的身体机能正逐渐进入衰弱期,原本平稳的呼吸此刻做起来都相当的吃力。 “我不听!少在这里自作主张,等我把你放到安全的位置,就杀她个回马枪。”楼辙望了一眼身后的敌人,下定了决心。 很久以前,他们组成的执行任务三人组,还有一个家伙,他的口头禅就是:如果总是因为对方强大你就逃跑,那么下一次你也只能逃跑。 那群家伙教会我的东西,我一定不会忘记的。他放下了波段凌,背过身的时候说: “遇到大事的时候会听你的,这种小事暂且听我的吧。” 破空的数码战士从原本出现的位置消失,贯入耳膜的强烈噪音与自然风发出杀气般的演奏。楼辙非常明白,敌人正在快速地向自己逼近。 男孩与女孩的思考是有差别的。 划出皎白残光的一击,在空中与林辙的沙刃碰撞出飞沫的火星。两者的身形开始下落,喷射而出的水晶之躯,夺命而来。月半的轨迹划出一道银色的剑气。 “忘记这家伙可以在空中做出反应了。”楼辙冷哼了一声,在极限的空中反抻身形,偏侧的翻滚闪开致命的一击。但这还没完,从头顶落下的重劈,让他陷入了穷途陌路的境地。 慌忙中立起的沙刃被等离子化的光剑拦腰斩断,没有办法,他再次凝聚出沙刃的模样。这次是瞬发,超过了0.1秒反应的十几倍。尖锐的碰撞声像激昂的生命乐章,中间没有任何休止符,流星般的躯壳在攻势下产生的白光将整夜照耀。 掀起的沙风将一切笼罩在内。 “你说你们想——进入全息世界?”她的声音依旧是拟声系统下的产物。锐利的剑尖抵在楼辙的颈部,细看的话,可以发觉他的动脉正一张一收的。 “是的。”楼辙露出了坚毅的目光,一旦他做出了决定,便很难受到动摇。 “那里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肉体并不适合进入全息世界。”她的言辞让楼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像是一个对手会发出的感叹。 “说这些可能你也暂时不会明白,但是那个想让你去全息世界的女孩,肯定知道这个原因。” 她望向了远处的清丽姑娘,“你只是她的一个工具,她之所以选择你,也是因为你确确实实有破开全息壁垒的能力,这个世界只有你做得到。” …… “弟弟。”波段凌无神地重复道 不管怎么样,她所寻找的男孩已经竭尽全力的在帮助自己了。 在运气方面,她应该是幸运的。这个男孩意外的真诚,完全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架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像刚才那样,第一时间就会挡在弱小者的身前。 “他可真讨人喜欢。”回想起被抱起的身躯时刻,她偷偷地打量过他的脸庞,五官非常的精致,完美遗传了他的父亲的基因,“仅仅只是听到他说自己会大放光彩的那一刻,就觉得一定会成真一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有着不明白。有些人做了很多事,说了很多话,但都没有这个男孩随口说出的话来得有吸引力。 她知道这里面可能误打误撞地切合了女性择偶的关键得分点。 …… 菱形的绿色瞳仁正对他。 他的喉咙发出了声音:“谢谢你的提醒,可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暗灰色的眼睛再次闪烁出金黄色的光芒,这代表着挑拨的手段已经破裂了,虚幻的光穿透波段凌身躯的那一幕,他永远记得。 只可惜波段凌站得太远,没能够听清,在这场语言的博弈中,她成为了被始终坚信的那一方。 第十四幕:7cc “是吗?所以现在你的立场始终站在那名女孩身边。这也是你跟我战斗的理由对吧。” 她放低了剑,平视着眼前的少年。 “不完全是,这里面也包含我的一部分私心。”他知道自己也害怕死亡,更别说这样一个天真的女孩子。只要能够挽救她的性命,那便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好结果。 想到这里,他开始没有那么害怕死亡了。他的脑海里响起波段凌在路上轻哼的《魔笛变奏曲》,发出的感叹也很是诙谐好笑:有没有感觉音符很乖,都懂事地待在五线谱上。 每个勇士都会找到魔钟的,就像他作为生命未人的职责一样。 他还想起了莫扎特序曲夜后的那一幕:别颤抖,别害怕呀,孩子。 将这些仅有的信息联系在一起,他也能从中得到一些激励:三十五岁的莫扎特创造了九百多首的曲目,不是也绊倒在了肾病的脚下。 莫扎特肯定也在某一刻感受到死亡的,他明白创作会结束,生命会结束,但他也没有停下活下去的脚步。 不该逃避的,因为我们最终都会死去。所以他已经明白了一部分生命的真谛了。只要做的是正确的决定,那么就不用去考虑时间的因素。活着就是这样的道理,那时候的波段凌说得并没有错。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只要我救了她,她一定也会大放光彩的。想到这里,他原本空洞的心终于再次充满了勇气。 其实,在绝大多数时候,人类也无法寻得活下去的动机。楼辙回忆起科技部那次失败的实验。三个孩子只是想逃离控制,他们钻进了原始的雨林,只为了逃避人类的捕捉。 他们渴望自由,但他们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动机,也许科研会让他们的价值大放光彩,但原本的身躯却对这个领域无法持续地产生兴趣。 个体在不同的领域范围内呈现出不同的认知欲望,这一点是科技部没有料想到的。 现在他接受了新使命:保护波段凌的生命,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依靠全息模式多活几年,好看清生命的本质。 “人类有时候还没有机械活得明白。”他呼了一口气,这句话适用于在场的所有生命体乃至于监测着楼辙的春之谷警备员。 “看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她的声线非常地柔和,跟她这具冰冷的身躯有些不符合: “我叫7cc,跟7e5一样都是数码形态的机械体,意识则来源于外界附加在我们脑部的自序器。” “我大体可以感觉出来,你们身体表面的生命能量既不像一般人使用的波赋模式(一种将生命能量缠绕在身体表面的防御形态),也不像一流战斗者所擅长的波甲防御(指将生命能量密度化所形成的高硬度外衣),波段凌解释过,它更像是一种数据实体化的产物。” “确实如此。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进入全息世界的办法,但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你得在这里打败我。我跟7e5不同,如果你能战胜我的话,就证明你有那个资格。” “那你说话可得算数哦!” 月光在地面横移,追赶的云层漂浮在闪着星光的夜空里。 迅猛的剑击劈落在他的头颅位置,从手心暴起的沙刃将敌人的攻势牢牢地接住。 咝——咝—— 能量体所碰撞的声音游荡在角斗者的耳际。 “全息世界里,都是像你一样掌控生命奥秘的居民吗?”他对着眼前犹如高达的躯体问道。这显得非常的荒谬,它所表现的机能恰恰可以反证,它并非生命体的特征,但这样矛盾的事情却往往在眼前发生了。 “奥秘?这只不过是自然最为寻常不过的准则罢了。”抽出的长剑一闪而过,从侧身划过的银色光弧,再次击打在楼辙摆正的沙刃上。 迅猛的力劲将它震退了四米远。 不仅如此,原本的身体机能逐步下降,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经历的手术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不明所以的原因。 就在刚才,这样的感觉才突然产生的。 “全息世界,还不是你应该踏足的地方。”说这话的声音,却又像是一头猛兽,不仅失去了原本的柔美声线,还充满了自然搏斗的敌对意味。 “这种依靠细胞所发出的深层次意识,确实让你们人类在地面主宰了世界,但对于漫长的岁月来说,你们还没有认清世界的真相。退下吧,然后继续努力地活下去。” 这命令像一记猛鞭一样抽在了围观的执法者身上,他们仿佛没办法思考,并不由自主地执行起来,就好像生物秩序一般,明确的基因编条开始作用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相比于其他人,优等品确实表现得更加卓越一些。”菱形的晶体绿眼盯着那个呼吸均匀的男孩以及站在他身后呼吸急促的女孩。 “你究竟做了什么?”楼辙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力量,对着7cc发出疑问。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嘈杂的类语言开始在楼辙的脑海里回荡,像是劝说的长者,带着点慌张,又带着点理性。 对手再次移动了起来,速度相当的快,从背后挥出的利刃没有半点犹豫。 寒意与杀气!一股刺痛感从背部传来。 沙风在整个大地肆虐,他原本可以躲得开的,但一种难以抗拒的驱迫之力,迫使着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可恶!”没有办法克服这种压迫感,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在每一次交手中都未能讨到便宜。 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的敌人跟自己遇到过的截然不同。 “从她从地面乍现的那一刻,我就倍感不适,就好像老鼠碰见了蛇。内心深处的意识在劝说着他撤退,劝说着他不能再战斗了。” 懦弱,那种懦弱的体验又再次涌上了心头。假想带来的痛苦让他几乎崩溃,但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看来,你有过一次不好的体验。你的神经组织正在身体里发起抗议。但我要告诉你,真正的个体可以凌驾体内任何的神经。” 楼辙将指甲扎入了掌心。 “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逃的。我有我必须战斗的理由。”他的眼神变得坚毅,像打了光的蓝宝石。 “如果你真的要去到全息世界的话,你必须在这里克服这种驱迫感,等你进入到那里的时候再适应,已经太迟了。他们很快就会要了你的命。要知道,在那个世界你可是为数不多的活体,你的生命只有一次。这对你来说,相当的不利。”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你正在帮我克服这种恐惧?” “这得由你自己判断。” 7cc将审判的双剑放在了胸前,青色的目光猛得亮起来。楼辙动了,7cc以超高速的方式弹射而出,十字斩击对着楼辙移动的身影挥舞而去。 回过头的眼睛盯着刀波交叉逼迫的位置,距离开始不断地贴近,在瞳孔的倒映里,超过楼辙高度的斩击很有可能会将他的身躯割成两半。 “危险!”波段凌阅读到了迎面而来的攻势,她已经对自己的一切,其中也包括自己失去了信心。 “时之砂。”耀眼的黄金瞳在夜幕上犹如蝰蛇之眼一般。 从身体摆正迎击的那一刻,散开的波导瞬间沙化周围环境的沙质密度,从而扩大捕捉对手的单位区间。 “时之砂……”7cc在一瞬间愣了一下。 被操纵沙子通过附着来降低对手的超高速位移,哪怕是这样,哪怕仅仅只有一秒钟,敌人依旧来到了楼辙的面前,拖着被侵蚀的下半身躯体,使出了正面的斩击,连同那道无法避开的刀波,破开了楼辙的防御。 “这是什么大力水手,一刀把我的波甲砍裂了?!” 他瞥了一眼伤口,身上的风暴沙甲不仅碎裂了,剑身在冲击下还抵在了胸膛,而后便在表皮上留下了浅浅的刀痕,割碎的橙色太阳图纹短袖,悄然地浸没了鲜血。 “够了,已经够了。”波段凌从原本的位置跑了过来。 “你就在那里站着就好,很快我就会给你带来好消息的。也许你陷入了某些认知的误区,我想帮你,是出于我的个体意识的,跟目前我们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直接的联系。你晓得什么是答应吗?” 血在沉寂的黑夜下,看不出是鲜红色的。波段凌跪在松软的沙地里,残留着白日的预热,就像她无法昭示的内心一般。 “答应就是,人对友谊最高的鲁莽境界。它只遵守我的原则,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第十五幕:重逢 “现在你还要拨打这个号码吗?”安全部部长轻声地反问道。 盯着画面中的数码体,牛警官咬紧了牙关。他已经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在未人测试的第一阶段,是必定会接受背景测验的。那时候,未人协会的洞察官百分之一百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的。但是协会没有将他抹杀,协会选择了漠视他的血缘纽带。 “人是很奇妙的生物。” 他试图说服自己,显然这个家伙还没有跟故乡的遭遇产生过多的共鸣。人类原本可以跟楼兰和平共处的,但是那一场战争中真的缺乏了人性的考虑,新派的攻坚队太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让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也许,这是他们赎罪的一次机会,相信这个少年,会成为他人生赌注上下过的最佳筹码。 他待在这样的岗位太久了,早就没有了一开始来到春之谷的那份热情。那时候,他被授予了监控世界树的权限,在高层的领导下,对未知的一切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还记得回到住所的那一刻,躺在松软的床垫上望着天花板,一晚上无法入睡。 躁动的心仿佛在昭示着自己就是为了伟大的事业而诞生的一样。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只有穿梭在沙风中的新一代在勇敢地做自己。 说到底,我们只是待在这里十年的蛀虫罢了。虽然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了感情。但不可否认,我们在这里没有做出任何积极的贡献,只是一个守夜人,除了守夜,什么都没有完成。 牛警官的眉头紧皱着,在无声的沉默中审视着自己的过往。 “你比那个孩子更像个逃兵,我从医务部的口中听说了,这家伙刚从医院跑了出来,今天是动完肾穿刺手术的第三天。” “第三天?” “嗯,虽然这是个小手术,但他依旧奋战在人类的最前线,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你应该都能理解作为一名未人的那份热情。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来得纯粹,要知道,首先肮脏的是我们的内心。” 会议陷入了寂静,他们都需要给自己一个腾空内心的时间。 …… 另一方面。 世界树下的战况愈演愈烈,在肢体的碰撞中,生命体显得更加脆弱一些,再次在冲击下分开的楼辙,开始显出疲态了。 对手的招式凌厉多变,速度还相当爆炸,尽管点亮了时之砂,但在面对7cc的时候,却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她的压迫感不断地侵蚀着我的精神状态。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在以往所有的对决中,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等等……”他突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件事,那个青色眼睛的路人,那个预知他会在未来确诊疾病的家伙,也曾给过自己类似的经历。 当那双青色的眼睛盯住自己的时候,他也有过打颤的反应,虽然没有现在强烈,但十分的接近了。 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这样下去,你是到不了全息世界的。” 7cc并不给楼辙喘息的机会,它对着空中挥出一个破空斩击,银色的刀波以飞速地方式向楼辙逼近,楼辙单手撑地附身躲过。 就在这时,下一个刀波以更快的速度对着低位的他飞速而至,他不得已弹跳而起,第三道刀波是一个高位下劈,悬浮在空中的楼辙以侧身的方式再一次躲过,他的头发在移动的过程中被削中了些许,四散开去,还在空中的他,以侧眼的角度发现,两道刀波正在他的上方落下来。 “给我动起来呀!”他对着身体命令道。 “沙爆突击。” 楼辙对着地面45度角,使用了大量的沙爆,才在冲击力的推动下勉强避开。 “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审判之剑,黎明。”汇聚了充沛生命能量的圣剑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将楼辙笼罩在内。 7cc换位移动到他的身后,高高举起的圣剑对着他的头颅挥下,以上帝俯视苍生的姿态执行判决,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沙漠之中的热浪一样,在灼伤大地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同情亦或者是悲悯夹杂在其中。 剑击挥了下去,裁决的烈焰被一瞬间点燃。巨大的裂缝蜿蜒生长,隔离带开始摇晃,从高处飘落了金色叶子,像雨一般。 树,机械,生命。 爱,斗争与约定。 此刻浩荡的长风下只剩一个信徒了。 伴随着逐渐暗淡的星光,脑海里浮现了类似的画面。也许在某一刻,波段凌也会跟星星一样,消散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虽然他们认识彼此的时间不长,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相像。 其中一朵快要枯萎的花,想要拯救另外一朵快要融化的花。 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做到答应过的事情,这样才不会落得跟自己类似可怜的下场。 他明白那种感觉,就像对父亲母亲一样,虽然他们不够好,但是只要一遇到孤独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思念他们。 “一切都会在这里划上句点。但你要明白,拦住你前进脚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猛烈的刀波卷起半米高的沙尘,龙卷般突进的威压将他震飞到世界树的近端。楼辙来不及避开,从身体肌肉爆发出来的疼痛让他跪了下来。 “咚——” 故国的钟声灌入了岁月的力量,他重新站了起来。 远处吐火罗神迹大教堂响起了九次钟声,迫在眉睫的关头,他不能在这样当一只丧家之犬了。 金色巨烛的眼睛盯着7cc的身体,他的角色发生了转变,如果能够洞见未来的话,也许下一秒,他的尖牙将会死死地咬住猎物的脖颈处。 “我得跟你打声招呼,现在,你就可以组织好等会需要跟我进行交代的语言了。” 他的身体正超越着痛楚,他不再依靠所谓的意识来驱动生命能量,他依靠的是那颗渴求生存的心。 “明明已经命中了。怎么会这样,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只是防御便会耗光所有的生命能量的。” 她在惊叹中退了半步。 …… 世界树的根部数据中心。 卤素灯照射的荧屏正显示着楼辙各项的身体数据:身高172厘米,身型波导传播速率168kb/s,单一技能波导密度7.2个质化,爆炸冲击型加速度340m/s。 各项能量指标都异常的高,先前,就算服从指令没有出现问题,7e5也大概率不是他的对手。 桌面上的终端处理器还在工作,他爬上了架在房间的三角梯,在布满灰尘的书架上取出了一本泛黄的日记。嘴里叨叨道:“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能量粒子在整个空间里弹射,他关上了细胞区间实验室的隔离门,坐到了熊皮特质的地毯上,再过不久,他就会迎来一位客人。 他对这个客人了解的不多,只是凑巧有过一面之缘。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摘下了带了很久的美瞳,露出了青色的瞳仁,在暗光下,甚至呈现了墨绿色。 第十六幕:遗言系统 捆绑在枝头的旧天线早已接收不到信号了。现在,老式的长虹电视机在这里变成为了一种复古摆件,柳好几次动了处理它的念头,但是真当自己坐在这破玩意面前的时候,总是会想起父亲观看人类频道的场景。 那画面晃动的厉害,还时不时跳出黑白的光条,这让他打小就接受不来。 父亲喜欢这种带有时代残影的电视台不是没有原因的,它既不会播放关于基因改造的强制号令,也没有关于全息世界舆论的虚假叫好。 那些被医院控制的媒体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焦虑,他们害怕疾病,在恐惧中逐渐将希望寄托在全息技术之中。 最后一项指令颁布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老罗丁受不了那种抛弃肉体的国度,主动申请来到了人类区守树。 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多年了。他拿起抹布擦了一下书封,感叹了一下时光的流逝。 “有种熵增的错觉,不管是记忆系统,还是全息世界,总归有一天会演变成死寂的状态的。” 这话并非没有道理。系统想要有序就必须有持续不断的能量从外部输入进来的。但这对于全息世界来说很难,他们关闭了通道,回到了非常闭塞的状态。 “7cc?”他对着空荡的空间叫了一声,但那具挺拔的亮银色数码身躯此刻正拦截在了楼辙的面前,“她就不能露出温柔的一面吗?” 银光再次炸泄,反抻下的身躯挥出破空的斩击。 楼辙从原本的位置跑了起来。现在他的颅内异常的兴奋,就跟那时候变成阿里打倒里斯顿的感觉一样。 咻咻咻—— 镰鼬一般的利刃斩波追随着楼辙的残影,贯穿沙地的强袭一击,让整片大地四溢着浓烟。 “还不是时候,我得在继续当一名逃跑的糙哥。”他对着自己劝说道。 浓烟散去的那一刻,7cc的眉头皱了一下,爆射而出的身影逼了过去。 “反应比刚才快了不少了。” 楼辙从冷风中瞥了一眼,汇聚成型的沙刃横亘在身躯的前侧。 夜幕将一切的轮廓变得模糊,他们在血色的映照在碰在了一起。 乱流从中心向地面辐射,就连在远处的草藤都不由得压低了身形。 “你的身体好像适应得很快。”7cc越过剑身对着即将被弹射出去的楼辙淡淡地说道。 “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回旋的身躯落在世界树的主干上,7cc从底部突了过来,划破长夜的光刃再次斩碎了楼辙的沙刃。 “如果仅仅只是咬人的兔子的话,那并不可怕。” 他在格挡下不断地退后。 粹化的强大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不仅如此,楼辙的身体似乎没有眼前这个家伙好使。 在来回的对抗中,她输出的气量一直处于略微压制自己的状态,就好像一枚飘在水面的浮漂,自己就是那条被引诱上钩的蠢鱼。 他记得这种情况就像他自己收藏过一张游戏王的卡牌:《高与低》 卡牌的效果是:将我方牌组最上方的卡牌送入墓地。若该卡是怪兽的场合,直到回合结束时,攻击对象怪兽的攻击力上升被送入墓地怪兽的攻击力数值,攻击对象怪兽的攻击力高于对方攻击怪兽攻击力的场合,破坏自己。 只不过在现在的对决中,自己暂时无法被破坏,但被压迫却是确确实实的。 可能可以持平,但从未超越过那条无法看清的界限。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在最佳状态。” “这么担心敌人的吗?有没有考虑过保姆这个职业呢?” “曾经做过,不过没过多久就失业了。”她竟然接过了话茬。 “没有一点点女人味,失业也是正常的。”说着话的时候,他正往树干的顶端跑去。 闪耀着光芒的剑尖再次割裂了他肩膀的肌肤,像冰冷的手掌抚摸过自己的内心深处,血便在下一秒渗了出来,为此,他不得不高高跃起,从原本的树干落到了7cc后方的地面上。 “看来我一直对自己的职位定位不够明确呀,辜负了前主人的期望。” 7cc瞥了一眼他的位置,再次爆射而出,喷气式的肩胛造就的移动方式令她一瞬间翻升到楼辙的顶部,连带着散在背后的银纱,发出耀眼的白光。 “又来了,这家伙,真的就没完没了。往后撤的话会被她的冲锋状态下强行击飞的,没办法了,这次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想起爷爷下象棋时经常说的一句话:诶,只要你还有一个棋子在,就不能轻易的认输。没准兜底的结果,只是僵持不下的平局罢了。 “呼……”硬是吐了一口气在调整自己僵直的状态。 大量的沙爆在一瞬间往地面的方向释放,爆炸型的后冲力点火了楼辙的体态,他对着疾驰而来的7cc重重地踢了上去。 攻势还没来得急落下,审判的光剑渐渐在其身体失去平衡的过程中失去了光芒,它后退了一段距离,脸上的水晶被一定程度的沙化开始剥落。 “这就是时之砂的能力吗?”剥落的盔甲让原本的菱形脸庞俨然失去了先前的气势。 楼辙以为好不容易找回了点场子却没注意到来自侧边的攻势。 “草藤束缚。” 原本观望的守树人7e5突然出手,再次抓住楼辙的脚踝,在拉扯中的楼辙失去了平衡,审判的刺枪同时从金属的盔甲下冒出,贴近的7cc紧随其后,这一次他们要把楼辙彻底的贯穿。 两位神圣执法者逐渐迫近,在爆发出大量波导的过程中,楼辙难以再次承受两人的高位移所带来的持续性损耗,他能做的就是在接来的对决中,取得胜利。 …… 北部飘来的云层见不到一丝光,袭地而起的旋风卷成黄龙冲向了天空。 满目疮痍的大地唱起了游魂的赞歌,就好像那镌刻在石板的吐火罗诗歌: 遍野的尸首将化作沙与尘土。 黄金与剑被时间的刀鞘包裹住 碎金的故土将生命交织 新的勇者将引导所有的亡魂登顶永生的至高处。 …… 吟唱中的身躯泛出光泽,楼辙虽然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感受到细胞的代谢正开始以一种更加澎湃的方式演绎着。 炸裂的生命能量从身体中四溢而出,一层沙色的空间突然笼罩在对决中央,将迫近的斩击硬生生震荡开来,随之而来的剑身攻击以旋剑的方式轻易化解,原本禁锢的枷锁从末端开始沙化,楼辙的脚向下一蹬,伴随着狂怒的咆哮声冲了过来。 “好像不再迟钝了?”他惊讶道,伴随着锐利的锋芒冲向7cc,意图击破拦截在新世界前的最后一道障碍物。 与此同时,7cc退了一步,电子脑里读取了被植入的记忆片段。 与过往相比,这次,他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看到自己的时候,就慌张地躲在母亲的身后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咧了嘴,虽然数码的脸部无法体现出微妙的表情变化,但她已经非常知足了:“真的是成长了不少,现在您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出色的男孩子了。” 在晶体眼球熄灭的那一刻,7cc摊开了自己的双臂放弃了最后的防御,如果可以流泪的话,那么她会感动得哭出来的。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她可以放心了。 她想,如果是现在这样的话,那么进入全息世界的那一刻就不会被那群抛弃生命的货色给算计了。想到这里,她便再次不舍地看了一眼逼近的少年。 沙刃从天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留下炫目的橘色轨迹的刹那,以看不见的速度在7cc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斩击。 深深凹进的刀子口,在数码铠甲上触发了机体的遗言系统,微微泛光的眼睛还可以维持着机能最后的行动。 “小主人,很高兴见到你。”7cc跪落在了沙地之上。 落地的楼辙回转了身体,错愕地盯着那具一动不动的数码身躯。就在刚才,他非常仔细地留意着对手的动作,他很清楚,并不是自己的攻势多么强劲,而是与自己较劲的对手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 “你——认识我吗?”他迈出了小小的一步。现在,他不知道应该喜悦还是应该悲伤。一种很复杂的情感杂糅在这片空旷的天地中。 执法队、波段凌、春之谷的所有人都关注着7cc的下一步举动。 “原来如此。”与此同时,7e5恍然大悟,难怪这样的波导能力像极了创造出自己的主人。 “其实世界树根本没有什么守树人,只有我与7e5,没日没夜地盼着你归家。”说完了意识下的最后一句话,她的菱形眼眶再次失去了光泽。被斩击割裂的位置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巨大声响,很快变成细小的多角碎片爆裂开来。 但这还没完,从内部调取的程序依然还在运行,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事情太突然了,楼辙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望了一眼波段凌,想要寻求她的帮助。 波段凌没有任何犹豫,向楼辙所在的位置跑了过来。 “你能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吗?” 在彼此的注视下,眼前的7cc正发出呜啦啦的卡带声。 这种刺耳的声音跟老式的黑胶唱片机非常的类似,波段凌大致就可以猜出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事情了。 “在某种条件下,她身上的特定程序被强制调用了。以简单的角度来说,她现在被更高级的触发型程序入侵了。”此刻,从7cc的背部可以看见wavein前缀的函数开始在缓存区发挥着作用,在反复的调试中喉部的音频接口开始播放加工过的数字音频数据。 从函数的运行代码来看,这是一段调用的录音框架。 “有人给你留了言,不过还不清楚到底是谁。” “是吗?”他只是故作淡定,“会是一直惦记着我的人吗?” 楼辙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在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所有渴望爱的孩子,很容易就被一些小事打动的,当然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嘀—— 空灵的机器原件原声,让所有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就连风也踮起了脚尖。 这种声音楼辙在爷爷的留声机上也听过,是播放歌曲的切换按键声。 现在,他显得有些紧张,只是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无法肆无忌惮地表达内心最为真实的感受了。 缓存区里的声音对着眼前的少年喊道: “很高兴见到你这么有活力的模样。为你的成长喝彩。” …… 微微上扬的嘴唇开始发颤,他的孤独像漫天的黑夜从内部翻涌而上。 “这是?楼镌的声音。”牛警司第一时间从监听设备中分辨了出来。 波段凌注视着楼辙的脸庞,她知道,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是他父亲的声音。 7cc一动不动的,但程序还在自动运行着: “首先,我得感谢你,在我还未拥有你的时候,我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直到你的降临,我才获得了一个引以为傲的身份:父亲。” 楼辙动了起来,静默地走到了7cc的身前坐了下来,虽然他在先前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想听得清楚一些。7e5也挨了过来,带着对主人的思念参与到了这场特别的团聚之中。 悲怆的月色下,他正听着一台机械说出一些自己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对话。 沙地变得异常的冰冷,像一颗饱含失望的心。 “显然,我非常有可能成为一个不太合格的父亲,没办法履行像普通父亲那样的陪伴职责,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成长,它本身就是孤独的合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等待着你去挖掘与探索,同时我也不奢求获得你的理解。 为你想去到全息世界感到兴奋,男孩理应要有最为浪漫的冒险精神。 最后,为我们拥有一次愉悦且难忘的父子对话感到痛快,作为你的父亲,我深深地爱着你,孩子。” …… 暗鸦在世界树的枝端集结,楼辙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它太短暂了,连仇恨的情绪都还未铺垫完毕的时候就夏然而止了。 万籁俱寂的北循城响起了魂之歌曲,在悠久的吟唱中,牛警官庆幸自己没有拨打那一通电话。 他也许没有办法理解内心的恐惧,但如果要理解父爱的话,他很容易就获得了共情。 在提起脚尖的那一刻,安全部部长拍了拍牛警官的肩膀,便离开了。 影像室灭了灯,在场的人都在反思,人类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十七幕:异父异母的哥哥 “已经够了,不可以再奢求了。” 他对着贪婪的心宽慰道,细沙偷偷兜入了鞋底,又好似进了眼眸。清澈的泪滴划过脸颊的刹那,淌在沙地。 他才刚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爱。可仅仅只过了不到一百秒的时间,就随着风飘散了。 月色上了树梢,像投射灯一样打在少年的身上。 波段凌站在这个男孩的身后,现在的他就像一个丢了玩具的孩子,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她明白这种感受,为了给予他一定的慰藉,她从身后抱住了这个相当可靠的弟弟。 执法队已经缓缓地离开了,他们见证了非常伟大的一幕,这就足够说服他们从这无关的舞台撤出了。 …… “恭喜你通过了7cc的考核,但现在还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你身后的女孩看起来就快要消散了。” 多亏了这句突兀的提醒,楼辙这才缓过神来,可当他往声音传来的位置望去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是谁躲在那里?”他对着四下无人的黑夜发出询问,说这话的时候把波段凌吓得一愣一愣的。她胆子小,经不起这种折腾。 “你别乱喊呀。”她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想象着僵尸依靠呼吸寻找目标的桥段,身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个天马行空的女孩,在这样生命垂危的时候,竟然还怕起了鬼? “真的有人。虽然气息很微弱,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他回头望了一眼7cc,现在那具躯壳已经陷入停滞了,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获得前往全息世界的关键信息。 那么,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这个发出话音的到访者。 光学迷彩很快便解除了,这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效果很容易就可以骗过检测设备,并轻而易举地隐藏自己的踪迹。 “好久不见,弟弟。”青色的瞳仁散发出异样的光芒,他从拟态的环境中显露了身形,并对着楼辙亲切地说道。 现在波段凌与楼辙可就看清了,这个穿着浅绿色的背心的家伙,正开始慢慢向自己走近。 目光平视的那一刻,楼辙便认出了眼前的男子。他对这样的瞳仁太过深刻了,就算过了两年也无法忘记。 “是你。”他擦拭了一下脸颊的泪痕,站了起来,不算高大的身躯贴在波段凌的身前。 “没错,是我。要不,换个地方叙叙旧。”他打了个响指,特殊的转移通道将他们的身躯毫无防备的纳入其中。 在能量隧道,七彩的光芒来回地窜动着,但却看不到任何发出光源的物体。紧跟其后的是陷入故障的7cc与7e5战士。它们看起来有点拘谨,就像做错事的人类小孩。 波段凌转了身,对着他们的表侧抚摸了起来,就在刚才,他们还强大得不像话,但现在,却开始有了几分可爱。 能量隧道,通过矿物的增氧离子碰撞产生的能量趋势,在到达峰值的时候,携带出现在其中的物体往顶极域转移的技术。”柳对着楼辙与波段凌解释道。 整条隧道没有任何可以踩踏的地方,但是可以感受到他们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形式完成转移。 “这次可以说点好话了吗?”楼辙一板一眼地说,伸长的脖子探到柳的面前。 “你认识他吗?”躲在后面的波段凌凑上身来。 “就是这个家伙!我在十四岁的时候遇到过他,他说我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的。”楼辙用伸出的食指指着眼前的男子,错愕的表情显得有些惹人发笑。 “怎么样,现在病情如何了?”柳有些好笑地询问。 “很糟糕,医生说可能下一次感染的时候就会进入透析的阶段。”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楼辙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了刚才那股在战斗中的狠劲。 “那倒也不至于,虽然你的身体确实存在致病因子,但其他的器官都非常的优秀,半死不死的状态应该可以撑很久。这样算不算安慰到你呀?”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信不信,我召唤我的拳头攻击表示。” “开玩笑的,别生气。哈哈哈,现在有没有那种来自死亡的焦虑?” 话音刚落,他们的身体就坠在了晶莹的地面接收端口,映入眼帘的便是巨树的控制室。在如此宽阔的树干底部,竟然有着超乎想象的改造空间。硕大的数字屏幕上不断交织着不同的信息节点,它们彼此交错着,并反复地嵌套,直到数字模型逐渐趋于稳定。 …… 在柳的带领下,他们往室内的熊皮地毯所摆放的位置靠近。那里还有古木雕刻的茶几,正是适合叙旧的好所在。 “肯定有的吧,我才十六岁,一开始我都以为是你给我下的诅咒呢?毕竟眼前发生的很多事情也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会有这样的念头也是正常。” “那现在呢?”柳把沏好的茶水递到楼辙与波段凌的手心。 “也多亏了你,没有早点告诉我,现在嘛,我准备和眼前的这位女士一起前往全息世界,在寻找她父母的同时,顺带寻求一下关于自己生命的救赎之路,说到底,我在人类区好歹也是一名准生命领域的未人。” “其实就算我早点告诉你也没有用的,基因代码镌刻的性状是不会因为你生活习性的改变以及预防而有所好转的。这是人类对疾病认识的误区。你有考虑过全息世界出现的原因吗?”柳把桌面的日记握在了手心。 “我怎么设想,我都不敢想好吗?” “恐惧,死亡的恐惧。在面对无法治愈的疾病的时候,逃离那具破败的躯壳继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这就是全息世界诞生的初衷。渴望摆脱生命对肉体的依赖,在这样的状态下,等待着基因蓝图编排技术的成型,以便获得生命的转机。”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人说到底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弯曲的膝盖发出金属地摩擦声,柳晃了晃脚端,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全息世界一点也不好,那只不过是一群畏惧死亡的弱者聚集地罢了。它早已违背生命的初衷了。” 他原本还想说下去,但最终收住了嘴。眼前是渴望前往全息世界的少男少女,他不该以自己的角度说这种打击他们信心的语句。 “但对你来说,还是值得尝试的。”他补充说道。 …… 7e5的运行程序开始熄灭,他的能源已经耗尽了,需要重新处理来自世界树的数据垃圾才能获得补充。 “对了,你还没吃药!”波段凌紧张地提醒道。 楼辙从波段凌的手中接过了背包,拿出了泼尼松片以及替米沙坦片,犹豫了半响,便对着柳询问道:“那我还有吃这些的必要吗?” “吃吧!什么都应该去经历一下,你才能明白生命的美妙。”原本后仰的身躯赶忙起身,又为他添了一些温开水。 “现在我对你的诅咒已经可以接受了,但是你刚才叫我弟弟,这我没搞懂……现在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姐姐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可接受不了。”他把六片泼尼松咽了下去,还没抵达胃部的时候,便都化开了,留下了一阵苦涩。 “也许,在这个时间,我可以给你们讲个故事。这样你或许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了。” 柳翻到了事先标记好的页码,开始朗读了起来,像讲述娓娓道来的故事一般,诉说着那些未曾被知晓的事实。 “在这之前,老罗丁是这里的守树人,他是一名容器型波导能力使用者,在目睹楼兰遭遇杀戮的命运时,他都告诉自己不要去插手人类区的事情。 可就在日落的傍晚,一位身受重创的男子倒在了世界树下,他不断用他的意志力维持着生命,心里最大的愿望是守护楼兰这片具有独特文化的故土。这样的愿望迫使他在失血状态下保持意识。” “他是谁?”楼辙又咽了一口水,追问道。 “是你的父亲。” “楼镌,别子仪式三百八十九届的两名合格者之一,破立竞技场两百七十二胜记录保持者,在他所活跃的时代,所有人都黯然失色。”波段凌对着楼辙补充道,他压根还未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多么出色的存在。 “之一?” “是的,另外一个是你的母亲。未人测试的第一阶段,你应该也是知道的,需在至少五次的登记对战中获得三次胜利,失败超过三次则视为出局。你的父亲为了让你的母亲成功晋级第二轮测试,一个人淘汰的所有的选手,导致那一次别子仪式不得不临时增设了额外的考核内容。” 楼辙的脑海里闪过了非常飒爽的一幕。 “怎么样?有把你酷到吗?” 他没有回答,接着追问起来下面的故事: “那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用了再多的措词也无法改变他抛弃自己的事实,除去刚才那一幕,他强迫自己的心对这样的文字不可以有任何的触动,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孩了,他知道,他听下去的欲望也只是为了了解他究竟有多糟糕罢了。他没有守住楼兰,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你的父亲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世界的模式感到不安,他意气风发,试图改变楼兰在这样缓冲区的命运。 沙漠就像巨树一样存在年轮,楼兰覆灭也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人一直愿意处在预知未来的边缘,所以你的父亲总是在毫无可能的临界点寻找生存的新道路,做着没人理解的事情。他好似孤独的,但亦是卓绝的,坚持着一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理想。” 楼辙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他处在亦梦亦幻的边缘,无法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 “就在你父亲即将模糊意识的时候,他在巨树的树身上写下了你的名字:楼辙。那时候你都五岁了,他还没想好你的名字,大家都说他做事过于散漫,他总说只要时间对得上,那么都不是拖延症。” “这一点父子倒还挺像的,高度自我,无畏旁人的眼光。”波段凌认同地点了点头。 在停顿之下,恢复了能源的7e5也来到了桌边倾听了其起来。 “罗丁是这样回忆的:那个男子渐渐地闭上了双眼,黝黑的瞳孔开始涣散,身体的温度也慢慢地冷去,手上的脉搏同样逃不过衰弱的命运。 血渍浸湿了地表,我心里想着或许这个人值得我出去做些东西,并不是因为他是楼兰人,而是他身上有一种性格,那种全息世界正在消失的东西。尽管自己试图挽救天界的颓势,但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灰心丧气的我自愿来到人类区把守世界树端口,但我从心底明白失败的感觉并不好受。望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没有一点失望以及懊悔的样子,他确确实实打动了我。我决定帮他一把。” “后来呢?”他显得有些急切,但又在下一秒调整好了冷漠的状态。 “我前面说过,罗丁是容器型波导使用者,他平时很是克制波导能力的使用,他深信有一天,他必须为他的理想作出最伟大的绽放。” …… “薄弱的气息需要生命能量来营救。罗丁将自己的波导以‘志士的鼓舞’的形式注射到你父亲的体内,容器型波导使用者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使用的时候可以提炼,但是注射的时候是无法停止的,他将自己四十年的波导全部输入给你的父亲,并在罗丁的指导下,你的父亲掌握了突破楼兰禁忌的黄金绝技:生敛。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使用波导的时候瞳孔闪耀着金黄波纹的原因。” “没人能够同时掌握三种以上的能力形态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拥有生敛能力的个体以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也造成了你必须隐藏身份的情形。在人类的当权者之中,也存在着特殊的研究,他们意图保留个体在死亡后的记忆堆叠。而那时你就是他们最为渴望获得的目标,在你的身上,你完美的继承了你父亲所拥有的全部能力。” 楼辙回忆起爷爷对自己的教诲,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唠叨的老头,但只有对自己身份的事情反复的强调。听到这里,他点了点头。他的心里非常清楚,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说谎。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话锋一转,他对着柳反问道。 “如果我的全名叫达尼诺·罗丁·柳呢?” “所以你是罗丁的儿子?”波段凌与楼辙一同喊了出来,看起来非常有默契。 面对这样的局面,柳露出了他的掌心,在波导的催发下以太阳形状为主体的藻条边纹渐渐浮现。 “这便是我们家族的藻祷波纹徽章。如果你留意过自己的手腕的话,你在使用你父亲时之砂的能力的时候,应该也会有类似的印记。” 是的,千真万确,尽管他经常在腕部缠绕上绷带,但是在菱形蝎尾的头部确实会浮现太阳型的罗丁波纹。 “所以,把你当作我的异父异母的弟弟,应该不过分吧。”他望着眼前长大的男孩,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十八幕:域 “现在你确定要前往全息世界吗?一旦进入之后就可能与地面世界完全隔离了,下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柳合上了日记,起身将它放到了原本存放的位置。 “是的。我要去!” “这么热情高涨的吗?真有年轻人的朝气。”柳很清楚,这个孩子跟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一旦下定了决心,几乎没人可以说的动,除了支持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那我可以帮你,在前往全息世界之前会遇到的最大困难,7cc已经帮你克服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楼辙的左手按住了不停发颤的右手。他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一种对未知领域的兴奋,让他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柳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一点一刻钟就出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安排。你也不必担心,到了那里,你的伙伴的身体就会恢复原样的。” 墙壁上的时间显示9点45分。 “趁着这个间歇,你就在沙发上小憩一下。在那里就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你了,可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会被女孩子瞧不起的。” 柳打趣了一些这个有点自信过剩的男孩。 …… 在舒适的温度下,楼辙很快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柳再次给波段凌添了茶,他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这个高马尾的女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也见过你。” 波段凌赶紧示意柳小点声,她从刚才落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害怕被认出来。 “是吗?看来你没跟楼辙说实话哦。果然漂亮的女孩子都比较会骗人。”他的双臂缓缓地放到了胸前,思考后,又补充道:“应该这么说,美色是比较容易让男孩子上当。” 波段凌噗嗤一笑,眼前这个绅士一样的男人,跟这个臭弟弟完全不一样,可会讨女孩子喜欢了。 “是的,我六岁的时候来过这里,受到了楼镌的接待。”她吐了一下舌头,俏皮的回答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推测出楼辙可以破开全息壁垒。” “确实,全息壁垒的话由高密度的波导流层构成,在面对生命体的时候,会无视条件地格式化任何试图入侵的生命介质。倘若硬要闯入的话,在触碰的瞬间就会被一瞬间蒸发。 但凡是都有例外,你看看那个正在打呼噜的家伙,刚好时之砂可以将触碰的非生命物体沙化。在误打误撞下,他成了你的一把钥匙。” “还兼保镖。”她立刻补充道。 “那还真是一个不错的组合。” 话音刚落,捧着白瓷杯的波段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向了主机控制台。 “这是高度发达的域语言,它竟然将所有的一切定量化了?” “是的。我记得你是一名虚拟领域的佼佼者,基因蓝图的秘密会泄露,也是由你造成的吧。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你曾经让全息世界的人大吃一惊。对于你能看懂这些定量化的数据,我完全不觉得奇怪。”柳站了起来,将话锋对准了波段凌。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可能就不会再做出那么傻的事情了。我后悔知道这些,但既然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好在现在,有个充满干劲的家伙要保护我,我对新角色带来的新生活再次充满了期待。”白瓷杯的雾气在波段凌的脸部飘荡,她的轮廓变得模糊,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不用担心,很快你就可以回到那里。在那之前,你应该可以理解了吧,你身体内的自序器究竟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简短的对话中,柳很快就发觉这个女孩身体上的变化,她太薄弱了,甚至到了无法被察觉的地步。 她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有些荒谬,但是在见证了7e5与7cc的战斗后,便萌生了这样古怪的念头。两者非常的类似,简直跟人类构造的网络一模一样。 也许,她现在明白了,世界发展的趋势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致的。 “所以我能这样认为吗?全息世界其实是世界树创造的域?” “相当准确。果然女性的直觉在某种程度上胜过任何有效的调查。”柳对着波段凌的推测发起了肯定,“域(domain)是世界树为天界人所设立的独立运行单位。域与域之间访问则需要建立信任关系(trust relation)。 而实现这一链接的手段就是身体自序器,将你的身体在收纳机构那里提交,并获得可以与全息世界建立信任关系的自序器,由前者所形成的光驱身形便可以在信任的域内进行正常的活动,甚至实现超过网络的资源共享与管理;反之,脱离域的话,则会直接影响到你身体的存在状态,就像你现在这样。从某种程度来说,世界树所创造的域与地面世界是非常相似的,这也是为什么你还可以存活至少30天的原因。” “所以全息世界的一切都是世界树创造的。”波段凌望着不断工作的处理系统,结合刚才7e5的能源补充过程,脑海里开始构造出一个从没有幻想过的世界。 “一开始天界人也无法想象,但世界树确确实实做到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长寿的超高等植物,如果你这样琢磨一下的话,也不至于太过惊讶。说到底,这其实是一项对等的交易。” 波导能力确实能够制造域,但它存在着一些潜在的隐藏规则: (1)空间必须是密闭的。 (2)范围越大,能够建立的空间规则便会趋于简单;范围缩小,才有可能造就复杂条例。 这对个体的生命能量要求相当的苛刻,在人类国度,掌握域的人无一不是顶尖领域的佼佼者。 “其实只要你们拉开距离超过1.2公里,这群孩子就无法迫近你们所在的区域了。它们被规定了界限。7e5与7cc是由世界树衍生的载体,只是后来的意识是楼镌赋予的罢了。” 7e5点了点头。它们就像被软禁的孩子,一辈子都只能住在这里。 守着,守着,守到它们记忆中的那个虚浮的幻影再次踏上这片寂寥的土地,就好像小王子与玫瑰一样的悲情故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任人类区的科技部部长伊尔加多达,他的波导能力就是领域规则。拨动时间的齿轮:好像是可以让他周围四米内的物体移动速度按供应的波导量进行逐级地衰减。”柳举了个十分恰当的例子,“是吧,人类都做得到的事情,有什么好怀疑世界树做不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过去的一切便全都说得通了。波段凌现在可以理解了,为什么端口护卫士在她逃出了全息壁垒后就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这跟网络规则几乎一摸一样。作为域的管理员的端口护卫士,只能管理域的内部区域。 当她从圈层虫洞逃离的时候,封闭的域出现域值失效的情况,同时由于外部的人类区是未能建立信任的另一种域,所以这群家伙无权访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全息世界逃离。 现在唯一还让她无法接受的一点就是,这么庞大的数据库究竟如何运行的。让生命依附在其中进行正常的活动,这可不仅仅只是数据实体化亦或者虚拟化这么简单的事情。 它既不是刺激丘脑所产生的假记忆片段,也不是虚拟投影所制造的脑波体感幻觉。它可是让生命就像在人类区一样生活的真实体验,仅仅只是抛弃了肉体上的负担罢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里面的规则复杂得几乎超过了人类思维的极限! 波段凌望着堆积如山的处理数据,将双手狠狠地抓住控制面板:“可这个域比人类所创造的域复杂几百万倍。它需要的能量绝对是巨大的。” 她的牙口咬得紧紧的,像是陷入了认知的误区,矛盾的观点在她的大脑来回碰撞,那里面一片漆黑,她都无法捕捉到一丝光芒。 她以一名崇尚科学的学者在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在违背既定规则的情况下,思维被囚禁在了无底的深渊。 “后面你就会明白的,这个系统到底是怎么运行下去的。”柳把话题终结了,他不想把答案拿上台面上说。 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默。 电子数据工作的呼呼声与沙发上的鼾声此起彼伏,两者生命形态在某一种程度上都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存在的。 大地之歌在树身的外部吟唱,生命理应是一首激昂的赞歌,但现在却蕴含了苟且的意味。 第十九幕:进化悖论 再过一小时三十分钟就会迎来新的一天。 屋里的卤素灯开始暗淡,自动调节亮度的灯具像是小心翼翼的海星一般,在收放中发出最适合人体的光感。 “你会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吗?”波段凌的脚放在脚凳上,这样可以很好的缓解酸胀。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你入侵过全息世界的系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在八年前。”他掰了掰手指头,在回忆中得出了这个数字。 波段凌静了下来,没有回应这次对话。 “很遗憾,我无法给到你帮助,因为我已经跟全息世界断了很久的联系了。” “嗯。”波段凌撇开了目光,原本在大腿内侧打开的书籍也被她随即合上了。 “全息世界吗?”他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开了口,“在我把楼辙交给你之前,我得强调一些事。” “昂?我是不是打乱了原本楼辙的生命轨迹?”波段凌有些担忧。 他们把目光放在了那个躺在沙发上入眠的男孩。他睡得很熟,看来他已经累坏了。 “不能这样说,他会来到这里其实早已注定。只是楼辙的生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作为他的哥哥,我得对他负责。”如果楼辙还清醒着的话,他可能还会有点懵,在短短的一天,知晓他身份的人犹如泉涌一般。 “我需要怎么做?”波段凌闭上了眼睛,呼了一口堵在心头的浊气。她太沉重了,都没办法好好呼吸了。 “你要照顾好他。一定不能让他死了。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能让他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欺骗他也好,让他爱上你也好,反正你把你能想到的一切都用在他的身上,让他有那么一丝活下去的动力就谢天谢地了。”柳从冷藏箱里取出了一瓶威士忌,他也喜欢这种用玉米谷物发酵蒸馏后制成的美酒,在品尝中可以起到麻痹感官的作用。 柜子里刚好只剩两个酒杯,他将其套在了桌面。 这种在白橡木桶中陈酿六年的汁液,香味浓郁,而且带有点琥珀色,让人欲罢不能。 “你不妨说清楚点,这样我才能更好的迎合你的期望。”波段凌用了迎合这个字眼,让自己处在更加低微的角色之中。 “43.5度,对你来说可能要点烧喉,但品尝它确实是一种享受,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乖乖地端起了杯子,抿了一口。柳没有说谎,这味道棒极了,只是她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 …… “我爱我的弟弟。你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柳回过了身,“有没有设想过,全息世界是一种更高级的生命形式。啧——但其实,这样说也不准确。” “什么意思?”波段凌听出了其中的蕴味,这里面就好像有什么不得而知的秘密一样。 “我怕你接受不了。”他又坐了下来,“如果人类是天界投放到地面的试验品,你们能接受吗?” “怎么可能?这明显违背了进化论的生物准则。”波段凌立刻发出了质疑。 “是吧。进化论让你们走在了一条错误的程序上了,这就是人类为什么在很长的阶段都未能获得突破的原因。” “我还是没办法顺着你的方向思考,你的意思是人类更像是一条额外被执行的程序,是吗?”波段凌大概听出了其中的深层次含义。这就是一种悖论,如果进化论发生了,那么反对进化论的一切都是不符合科学的。 “其实仔细想想你们也会发现的,在这片宽阔的大地上,人类是如何获得主宰的。指望跟那些古板的黑猩猩牵连在一起是愚昧的,它们顶多只能算是在某一些方面与人类有些相似罢了,但追溯到本源的话,其实人类来源于天界的基因比对实验。人类并不纯粹,这也是为什么部分人更容易掌握波导力量的原因。” 确实,回顾人类的发展历程,人类作为一种单一物种,呈现出来的生态灶,创造性都是无可比拟的,甚至有控制地球上所有物质和生物的趋势。 倘若将其看作是一条进化链条,存在的演变过程也是单独的,突然性的,真的就好比是一条被例外执行的程序。 对于接受过传统教育的波段凌来说,这是她接受不了的。这就好比,他们在一瞬间变成了别人圈养的对象一样。她曾经可怜过医用的小白鼠,但现在看来,她其实也是小白鼠的附产物。 “进化论存在的理论缺陷是可以用来反证的。无法寻得过渡性化石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按照你们的科学基调进行讨论,从单细胞进化到灵长类的过程至少也需要120亿年的时间。考虑到基因有利突变的不确定性,这里面花费的时间甚至还有可能更长。 所以你可以换一个思维,比如人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突然进行投放的实验体。举个例子可能你们就会更加深刻了。人类的脑部开发是不是存在瓶颈,绝大多数人一生都开发不到百分之二十,但天界人开发的比例在百分之七十以上。他们更容易接受新事物,而且掌握的能力也更强。” “这不可能!” “是可以做到的,通过你们此刻正在使用的能力——” “你是说波导能力促进脑部的开发与利用?” “非常正确。” …… 数据室的主体不断地分析着顶端传来的废弃数据。柳没有任何表情。 “天界人之于你们,就好像你们之于7e5,在入侵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麻烦的服从指令,而且他们之中定然会有比你们更加强大的个体存在,当然,也不会太多。毕竟我的弟弟,在人类世界可是出类拔萃的未人。” “其实早在进入全息模式之前,圣托里心人体细胞空间的工作人员便考虑过很多存在的形式,他们在一开始并不想抛弃肉体,他们想要的是优秀的母体,也就是携带有完整基因排列的特等躯壳,为了获得这样的身体,他们把由不同种类体细胞所形成的不同个体投放到地面开始竞争,最终人类获得了这场胜利。但尽管如此,人类的基因并非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水平,所以他们被迫进入了全息模式,将基因蓝图编排的进程再次后延。” “但仅仅只是这些,还是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波段凌还是没有死心。 “你可以问问你的大脑,让它告诉你,雷丁?居齐尼埃到底是不是人类?”他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仿佛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他不是。”波段凌坦诚的回答,“他喜欢吃软体动物,据我所了解,他是超越人类的存在。” “你不妨大胆的说出来,他是类人化龙族。不过类人化龙族在全息世界也不多,他们是单胎生产的,而且诞生的过程,母体必定死亡。 雷丁能够坠落到地面应该跟种族卫生学的产业链条有关,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得而知;同样,你们也可以把北部亚伯兰庭的狼族考虑在内,等到你们进入全息世界的时候,还会遇到能够更快适应恶劣天气的虫系人。尽管呈现出来的形态各有各样,但都逃不过死亡,所以躲避在全息世界也没什么奇怪的。” 生物悖论让波段凌陷入了一种无形的束缚当中,粘稠的液体将身躯包裹在泛着绿光的器皿之中,他们仿佛从来没有获得自由。 事到如今,活人与人形物品之间已经很难说出区别。活人开始往全息的模式转移,而人形物品反而开始具备人类的共情。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像7e5,又或者是7cc,这样的数码数据是如何具备个体意识的?”波段凌问出了她一直关心的问题。歪头的7e5盯着她的眼眸露出了机械式的疑惑。 “旧型0式脑部自序器,这是一种被淘汰的处理载体。当它植入非生命个体时,可以与生命物体获得一次信任链接。楼镌在这里治疗的时候,与7cc、7e5建立过独特化意识联系,随后把固定程序安置在上面,等待某人进行触发。” “脑部自序器?” “是的,跟身体自序器不同。为了生存在全息世界,所研发的第一代失败品。经过漫长的实验,只有身体自序器营造的光驱身形可以在全息世界活动,并与寄存的肉体建立联系。脑部器械非常的不稳定,而且没有办法发出生命能量,很快就会在不稳定下消散,导致寄存的肉体在原本的位置失去生命特征。” 逻辑非常的通顺,就好像事实一样。波段凌对全息世界的认知开始愈发的立体,但这都不是她想要获得的答案。她的心甚至开始翻滚,异物感在肠子中来回穿梭。她想吐,但好在忍住了。 “最后,在我的弟弟醒来之前,也就是你们出发之前,我得再强调一件事。” “什么?” “记忆!要有强烈深刻的记忆,人类说白了就是记忆的一种载体。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更厚重,来源的便是,今天的你拥有了昨天的记忆。” “这跟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楼辙揉了揉眼睛,他才刚刚醒,便听到了奇怪的对话。 “但记忆是可以造假的,就好像你们的炫彩磁带一样。为了强化你们抵抗虚假记忆片段的能力,我建议弟弟去一趟吐火罗教堂,那里有你父亲留给你的一封手写信,记住那部分内容,然后千万别被入侵!”柳将一把生锈的钥匙递到了楼辙的手心。 随后,他小声的嘀咕道:“想象自己就好像沉入暗无天日的海底吧,这样你们也许会好受一些。” 第二十幕:潜入!全息世界 在地底的隧道中蜿蜒行驶,嵌入墙壁的镁光灯此刻像是一种特殊的交通标记,引领着端口护卫士驶向地面站台。 “就在刚才,热感应系统有了异常的反应。” 机械式的特化智能指尖在类似手提电脑的键盘上调取着影像。漆黑的画面一闪而过,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有外衣鼓动的声息。 “从通道关闭以来,这里的访客几乎微乎其微。就算有人对全息世界产生了兴趣,那首先也得问一问全息壁垒同不同意。”执勤组端口护卫士y3型号不由得发出感叹。 数据还在分析,在弧面的壁垒处突然有一瞬间的裂缝产生。用于校准的线条出现了螺旋的能量反应,很快热感应系统就有了能量体入侵的行动轨迹。 “热感应系统显示的数值是多少?”原本开车的机械身躯,扭过头来,它看起来不像个生命体,更像个接口,由接口组成的面部正泛着红光。 “36.4度。” 画面上正在搜集节点汇报的数据,双层的波导全息壁垒在一瞬间就碎片化了。 “你知道的,生命体在接触热辐壁垒的瞬间会被燃烧殆尽的。但画面中,这个家伙竟然死里逃生了。” 波频非常的稳定,战斗组x6护卫士没看出对手使用的手段,但他们确确实实进来了。这让车里的所有执法者都感到不可思议。 “而且,这还是一个人类。” 说到这里,他合上了自己的监控设备,从腰部掏出了热射枪开始反复检查。做出这个判断非常简单,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温度最为恒定的哺乳动物。他们下丘脑的体温调节中枢比同期存在的所有生物都要先进,显然这是个优等基因突变产生的优等结果。 车辆过了一个急窄的上坡,它们再次回到了地面。天空是灰黑色的,正下着微薄的雨,城市在湿度的侵蚀下漂浮着一股铁锈的异味。 “人类吗?”y3显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它太清楚这种遇到全息人就止不住发颤的弱小生物了。 “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从地面世界闯入的家伙了。”x6掰了掰端口尖端的手指,“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我们得依靠这个家伙找点乐子。” 它们彼此点了点头,很快达成了一致。 迷乱鲜艳的色彩充斥着楼宇的各个表面,灯光来回地闪烁,没有玻璃的建筑看起来非常的闭塞。 密布的钢丝将区域分割,街道上时不时掠过漂浮的交通工具,如果你再注意观察的话,还可以发现,这个城市甚至可以自我移动。 全身白色西服的拉美夫刚从酒吧走了出来,他的衣摆底部结了很多干枯的血块。这是他消灭入侵者的勋章,每次送到干洗店的时候,他都会跟店员进行详细的说明:干洗的时候要如何保证不破坏这件衣服的含金量,又或者,可以的话,请用熨烫机将它们的痕迹加深一些。 拉美夫甚至疯狂到为这件西服买了一份可靠的保障,他不允许这种光辉的凭证在岁月下渐渐地消散。如果没有眼前这样的突发情况的话,他本可以继续在酒吧与一名麦色的少女调情,她看起来很迷人,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太枯燥,最喜欢的事情是逛逛画展。但很不凑巧,这个家伙闯入的时机相当的糟糕,不仅打乱了他品鉴新酒的计划,还破坏了那股他苦心经营的浪漫氛围。 他在脑海里重新回忆起刚才的画面,那个麦色的女孩——全息化的身躯还加入了很多义体的改造,为了让自己的线条更加具有美感,她应该下了不少功夫。 “可惜了。”他点了跟雪茄,在潮湿的空气中,过了好些时候,雪茄才有点劲头。 “接入端口的速度可以再快点吗?”他对着自己的手下催了起来。 在这跃动着光影的城市,他最讨厌的就是等待。话毕,他又撮了一口,便将半根雪茄扔在了路面。 拉美夫很清楚,自己追求的并不是拥有,而且侵占的过程。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行的占有,是他最渴求的感官体验。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毁灭低劣的物件也是他所热衷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他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个麦色的女孩了,他还有一些更要紧的事,那便是折磨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 原本驾驶车辆的端口护卫士正在往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信任接口靠近,很快就与壁垒系统建立信任连接,用不了几分钟,它们就可以确定入侵者的位置。 入侵者带有着肉体,体温也会非常的恒定,就好像站在宽广无垠的草原,只有他的外表不是鲜绿色的一样,他一定会被逮住的。 雨还在下。 拉美夫的银发快被雨水打湿了,随后他选择躲到了车里,他从一开始就热爱这份工作,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见证更多的入侵者在他的射杀下死去。 “人类好像没有一点敬畏之心,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可真是低劣。”他给热射枪上了能量膛,弯曲的指尖渐渐恢复原状,他有点心急了,为了快速的完成工作,他甚至把事先能准备的环节都料理完毕了,当然也包括了振奋人心的猎杀心理。 …… 巨树根部位置。 在柳的带领下,他们搭乘了巨树根部专门运输养分的锷膜电梯。 进入树泡的两人在根毛的摆动下缓缓的向入口移去,巨大的吸力从洞口处蔓延开来,像水池里拔出塞子的出水口,迅猛的风涡巨浪将他们纳入树身内部的导管,楼辙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开始强烈的震荡,等到他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被一个翠绿色的波导流层挡住了去路。 “就是这里了?!” 点燃的时之砂犹如焰心一般,他将自己包裹了生命能量的掌心贴在了不停流窜的翠绿色壁垒上,原本流动的层面渐渐碎裂,楼辙再次增加了输入的气量。 “喝呀!” 再过不久,他就能帮助波段凌恢复到较为安全的模样。 下一秒,犹如蛋壳般碎裂的声息在耳际游荡,发出白垩之光的刹那,从中部产生的裂缝将他们的身体猛然纳入了全新的空间。 在未知下,楼辙本能地拽住了波段凌的胳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黑夜笼罩的天空出现在了自己急速下坠地眼前。 在悬浮的上空,原本在他身后的女孩突然浮到了穹顶的上空。 他的视线落在这个闭着眼睛的女孩子,原本的马尾在一瞬间四散开来。 闪耀着黎明之光的身躯逐渐变得透亮,原本虚幻的躯壳一点一点地饱满起来,从手心向双肩,从双肩来到了胸脯。自序器强力地收合着,就好似心脏一样。 在幻化出完整的光影身躯后,她的身体重新落到了楼辙的怀里。 与原本轻盈的触感不同,这次就好像实打实地人类躯体一般。 楼辙猛得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发烫,有什么炙热的东西从鼻孔里流了出来了。 就在刚才波段凌身体开始复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透亮的光将原本遮蔽的衣物变得透明。 好巧不巧的,那时候他正集中着超过百分之两百的集中力,他很清楚,如此高度的集中力并不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造成的,而是源自内心的正义。他只是担心这个女孩的安危,他很清楚这一点。 鼓起的灰色外套不停地飘动着,他感觉到了一丝深深的凉意,全息世界的气温比他想象得要低得多。 城市的弧光扫过着他与波段凌的身躯,面对这种陌生的境地,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波段凌的身躯。 身子还在下坠,他抬起来头颅,淡黄色的荧光充斥在他的眼膜。 他惊呆了。 仅仅只是一秒,但他描述不出来那种感受。从未见闻的新城市形态烙印在他的大脑深处,像在夜的支配下,点上了蜡烛。 环形的立交桥从中心不断螺旋交替,淡绿色的指示灯点缀在整个夜景的舞台。飘落的雨幕让眼前的一切朦胧胧的,但依旧无法阻挡城市所散发出来的魔力。 “这就是全息世界吗?”他对着内心发出了自问。 “啊啊啊——”波段凌的惊呼将他从沉浸的视神经中拉了回来,他放松了身体,随即在快要落地的时刻将波导集中在了脚底。 在轻点下,安稳的落地。 “你怎么流鼻血了!”她紧张地说。 原本白净的脸庞,淌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他慌忙解释道:“没什么,流鼻血没什么的,都很正常。” 过于紧张以至于都没有组织好可以搪塞的语言。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她回忆起自己刚才的那一幕,不由得嘟起了上唇,原本的关切化作了怒火中烧。 “我没有,我刚才呀。一直在注视着从未到过的新世界。”略带浮夸的演技根本不入流。 “骗人!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这就是典型的心虚,”说完,波段凌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最后她还不忘诅咒道,“小心长针眼!” “这话可就严重了,我堂堂正人君子,岂会贪图这点美色?” “你就有!不然你干嘛突然流鼻血!” “我猜只是身体面对新环境的不良反应罢了。” “住口!”波段凌狠狠地呵斥。 “别生气,你听我狡辩——”再要开口的时候,便被波段凌瞪大的眼睛给吓没了声。 “还说!”她对着楼辙地大脑门敲了下去。 “疼疼疼!” 她环抱起胳膊:“原本我还刚想夸你,去了一趟吐火罗神迹大教堂回来后,感觉更成熟了。这才没过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楼辙不敢作声,只是点头,脑海里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真正点!” “什么正点?”波段凌不解地问道,她的自序器开始生效了,在应对这种偏低的环境的时候,就会进入温控的状态,身体应该很快就会暖和起来。 远处的大楼敲响了钟声,楼辙灵机一动改口说: “我说的是时间刚好整整十二点!” “表现不错,在最后一刻还是把本公主护送护送回来了,暂时记头等功!”波段凌非常勉强地肯定道。 “谢谢娘娘~”楼辙摆出了一个领取恩赐的手势,逗得波段凌噗嗤一笑。 嬉闹过后,他把注意力放回了全息世界,蜂窝一样的六边形图案在城市上空浮动,里面流窜着类似电光的能量,从城市的外墙上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他是个人类,来到了一个新的国度。 “有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观察全息世界就好像在考量生命的历史一般。这是一部天国与尘世的连接史。” 远处,盘旋而上的交通工具汇聚在这座灯光明媚的城市,所有的城市外观都犹如擦洗过的镜壁一样,可以反射出自己惊讶的面庞。 “令人惊叹,而且此刻我还是活生生的。”楼辙环视了一遍犹如白雪覆盖山峦的城市群,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些他描绘不出来的建筑群,正以一种鲜活的形式坐落在他记忆的独特角落。 “全息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既可以是不同文明冲突的战略角斗场,也是有机生命与派生假体交锋对峙的前线,它囊括了这个世界理应包含的所有可能。 要明白,这个世界的神圣性源自全息人将自己作为特选子民的例外论,在这里不仅拥有着地下之城的绝美景观,还包含着天上之域的光辉荣耀,就好像是一个爬满蝎子的耀眼金杯。” 蒙蒙的细雨打落在泛着绿光的街边小道上,从影像管道传来地电流短路声,真像翻着垃圾桶的老鼠所发出的吱吱声。 “我记得你刚才竟然说这是世界树所创造的域?”楼辙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面颊,现在他的内心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就是那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他不由得跑了上去,对着那些布满青苔的潮湿泥壁摸了起来。在指尖上反复的验证,那质感跟地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这是整个世界最顶尖的域吧?它简直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 他大口的吸了吸气,除了这里的温度比地表略低以外,身体的机能都还可以相对正常的完成。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颠覆你的认知。”波段凌望了望眼前的城市,这里的地标建筑并不是她记忆里所熟悉的模样,看来,他们落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全息世界非常的庞大,总共有九个片区,每个片区的政治、文化以及社会氛围的差距都非常大。我仔细地打量过了这里,这并不是我所居住过地区域。” 波段凌的记忆有些错乱,尽管她一直在脑海里回忆着过去的一些经历,但总会有缺失的内容。 “没关系。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就不怕找不到办法。” 第二十一幕:在逃公主与捣蛋骑士 夜深了,四处流窜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很快就会有危险哦。”楼辙盯了波段凌,在打了个冷颤后,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她的肩上。 这僵硬的动作就好像刚刚入门的初级绅士一样,在波段凌眼里显得非常的拙劣。 “你自己穿好,我已经是全息人了,不会在惧怕这些温度的变化。反倒是你,如果感冒的话可就糟糕了。”她试图拒绝弟弟的好意,但楼辙很快地就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我不用,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在这里热身完毕的。穿着衣服的话,反而增加了我行动的不便。” 微小的雨滴落在肌肤的表面,他不由得起了疙瘩。可能由于全息世界高度的原因,这里的温度不仅低,还非常的刺骨。 “那我们现在要前往哪里?” 他们往最近的巷口走了进去,昏暗的光线下,再次审视这座城市的时候,反倒跟人类的住所没什么两样。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得问一问那些知道这里情况的人。” “可上哪里去找知道这里情况的人?”波段凌没听明白刚刚那句话所包含的意思。他们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而且就算问了,别人也没有帮助自己的必要。 “不用找,它们正在向我们逼近呢。” “什么?”她把外套顶在了头部,讨厌自己的头发被细密的雨滴打湿。 “我们被发现了,从闯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被发现了。我用了波涣,你应该知道的,这是一种将生命能量像光晕一样扩散出去的技巧,我能够感知的范围也不算太小,大概有200米左右。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来到我们的面前将我们逮捕的。” 两百米。这对波段凌来说是有些意外的,在顶尖的未人里,哪怕是外放系能力的使用者,将生命能量扩散到50米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数值了。而这个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家伙,竟然可以做到顶尖高手的四倍之多。 她现在非常相信柳所说的话语了,能在全息世界压制他的生命体,应该也是寥寥无几。 “怎么不说话了?你害怕了吗?”他转过了头,对着身后慢悠悠的少女说。 “没有,我对你相当有信心。” 波段凌快步跟了上去。 “方便跟我透露一些信息吗?比如你可以使用波导吗?”楼辙开始搜集自己这边所拥有的筹码,为了保证彼此的安全,他得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进去。 “我可以使用波导,但这方面的造诣可能非常的浅薄。” “那你有属于自己的能力体系吗?”他们走出了窄道,来到了一片人工湖的面前。身体依靠在倒映着月牙的湖面边缘横栏处。 “我不知道这些体系怎么划分的。我大概记得,我可以在网络所创造的角色中植入我的意识。只不过八岁之后,就再也做不到了。”她想起了那次使用外部接口研究波频反射的实验,她吃了很多苦头,甚至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自保能力呢?” “你见过哪个公主拥有自保能力的?”她立刻反问起来。 “那倒也是。那如果我抱着你移动的话,你会介意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开了一次波涣,敌人已经非常接近了,他甚至可以听到轻微的引擎声。 “你就好好感谢上天吧,它可真是宠爱你,给了你这么多触摸在逃公主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波段凌还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表明了这是自己妥协后的最后底线。最近一天内,她被异性触碰的频率比以往十八年都要多。 “我会感恩戴德的。”他搓了搓手,等到热乎的时候才将她以公主抱的形式纳入怀中 在三次紧凑的呼吸后,从体表散发的气,缠绕在楼辙乃至波段凌的身体表侧,细腻的气就好像一层薄而透明的外衣将他们二者整体的包裹起来。 波段凌可不是楼辙身体的一部分,这种强行覆盖外物的控气能力,可谓相当的出色。 几乎没有任何不适的体验。她打量起了这个男孩,他明明才十六岁,但是却拥有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掌握的战斗技巧。 真令人羡慕。 她感受着这种跟自序器不同的保护方式,鲜活的能量让波段凌充满了舒心的体验,就好像被亲人保护着一样。一股无法说清的安全感环绕在自己这具义体的生命之中。 而后迈开的步伐逐渐变大,很快就掠过了人工湖的湖畔,往更边缘的地带奔去。 城市的上空逐渐泛出白光,端口护卫士所组成的第一批巡逻队开始往闪烁着生命红点的旧居民所进发。 那里曾经居住过大量的镜像区居民,后来由于一次全息壁垒爆碎的缘故,将居民转移后,就废弃了。没有改良的街道非常狭窄,车辆都很难在其中穿行。这也令他们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看来,这样的环境刚好为他们的逃窜提供了便利。” “有时候,老天爷好像还真的会眷顾一些弱小的个体。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入侵者总归会在镜像区失去生命的,就好像太阳必定从东方升起一样。”y3对这些微小的细节根本不放在眼里。 疾驰的飞车快速地通过最后一条居民住宅边防线,现在他们与目标的位置越来越接近。 …… “等等我们遇到敌人的时候,你尽量配合我的行动。我们还不能急于解决这些家伙,我们需要情报,在与它们的对话中获得一些关键性的情报。这就是最好的办法。最重要的一点是,得搞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的。如果搞不清楚这一点,不管我们躲到哪里,都会被发现的。这对仅仅只有骑士与公主的组合非常的不利。” “嗯,我明白了。”她对这样的话语一本正经地讲了出来感到好笑,随后点了点头。遇到这种如此上心的男孩,她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什么。 人们总说谈恋爱的时候,女孩子会变傻。现在她可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比单枪匹马要好太多了。 庆幸这个世界上存有男人,原本要拼了命掌握的东西,现在抛个媚眼,点点头就完事了。 …… 在助跑后,快速地跃到了房檐,两次来回的弹射后,跳到了周围建筑的最高处。 废弃的建筑挤满了特异的尘,楼辙暂时不太清楚这是一种什么物质,不过随着时间的深入,他会对这里的了解越来越多。 偏低的温度甚至还抑制了他波导的流畅程度。他现在大概可以明白7cc的用心良苦了。在气息不稳定的情况下,遇到比自身更加高等的生命体,被终结的可能性太高了。 就算是自己,也有可能因为一瞬间的不适丧命。想到这里,他便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怀感激。 “你说如果在全息世界死了会怎么样?” 在快速的移动中,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楼辙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如果是我们全息人的话,死去的那一刻就是镌刻的基因代码失效的那一刻,我们会在原地直接消失,留下一个伴随自己生命多时的自序器。”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留下一个自序器?” “嗯。先前的时候,我见过端口护卫士为了逮捕我,所发射的子弹贯穿了街道上的路人的场景。”想起这些的时候,波段凌便头疼得厉害,她害怕这段记忆,那种四面楚歌的感觉让她窒息,在晃了晃脑袋后,她接着说,“中弹之后,他们的波频变得紊乱,渐变的身躯慢慢消散,最后只剩下自序器坠到了地上。” “能够修复吗?” “是不能的,自序器是与活体连接的,自序器停止工作,活体也会在贮存的位置死亡的。如果是非全息化的人体,比如你,我猜测应该跟地面世界差不多。” “那就好,等我快挂掉的时候,还可以含情脉脉地说上几句:哦,我亲爱的未来国公主,骑士的荣光就只是陪伴您走到这里了,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请务必再给我一次为您做牛做马的机会。”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深情并茂,他太擅长用一种诙谐的语气,说一些比较悲伤的字句了。这一点,其实波段凌非常不喜欢。 “不用了,好好在这辈子做好你的牛马便是了。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她知道只是玩笑,但是这些字眼总会带给她一种悲伤的感觉。 “只是个假设。” “你没有幽默细胞,赶紧认命吧。” “噢!”他灰头土脸地回答。 …… 从掌心弥散的生命波导缓缓地感知到远处不断往自己方向逼近地车辆,他加快了脚步,抱住波段凌往反方向疾跑。 “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越多越好,这样子以便我在应对未知的时候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段。”雨没入楼辙的发梢,他还是有些惊慌。 面对未知,他还没有任何可以依托的手段,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敌人发现了踪迹。 进入的一瞬间,他就进入了“波极”的状态。这种关闭生命能量外泄的手段,是可以完全隐藏自己的气息的。就算被察觉了,也应该只有波段凌的身体罢了,可她是一个全息人,他们用不了这么大费周章的。 一定还有特别的手段,他得出了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结论。 波段凌突然开了口: “是你的体温。保持恒定的体温是生命体正常活动的必要条件,因此他们在全息壁垒加入了热感应系统,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我们的踪迹。与使用自序器的身体相比,正常人类高大概4摄氏度,这一点在我提交身体的时候,那名医生有跟我强调过。”这是她冷静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这样就说得通了。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逃跑反而只是平白无故的浪费体力罢了。”现在全息世界的温度格外的低,不仅如此,含氧量也非常的轻薄。身体在没有适应的状态下,很快就会陷入疲惫的阶段的。他想,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敌人发现了,他们还有办法安全逃脱吗? “有什么手段来隐藏我的体温反应吗?” “有,但现在没有办法获得。”她望着眼前无边的黑暗,灰心地说道。 楼辙开始加速,他的外衣罩在波段凌的腹部,从蔓延的城市群管道渐渐往高处攀登,他要用高度差拉开与迫近的敌人,好让他们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对话环境。 轰鸣的引擎声迅速地穿过镜像区的街道,从尖顶的镜像大楼广播正播放着独特的乐章,这里面的音符非常的活跃,非常像楼辙在地面听过的教堂曲义。 “我的生命唯有爱与喜乐。” 有着讽刺,他小声的嘀咕。从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让他逐渐迷离。 “遇到危险的话,不要做声,记得配合我的行动。”他对着波段凌叮嘱道。波段凌也明白,现在是特别时期,只能相信弟弟了。 “嗯。暂时把大权转移给你,不过这只是一张体验卡罢了。”她冷哼了一声。 现在他们被盯上了,敌人集结得非常快,这是楼辙所始料不及的。 正如波段凌所猜想的一样,端口护卫士是被授予域的安全员,又或者我们可以称它们为管理边界的一种形式。他们就好像防火墙,对没有建立域值的个体执行搜捕与消灭的工作。 现在楼辙的体温在这个域里面波动,被识别的他,无所遁形,所有的端口护卫士都会一拥而上,直到他们被制服为止。 嗖——疾驰的警车开始在光口大道上发出避让的警笛。 那束光很快就会照到自己的头上,如果只是做一些普通的事情的话,那么来到这样充满未知的世界就太遗憾了。 “你可是公主。”他对着波段凌说。 “然后呢?有什么特别的待遇吗?” “有的,就在刚才,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楼辙发出了非常自信的笑容。 “你想做些什么?” “别怕,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波段凌止住了还想要再次开口的念头。 “想让你领悟一下男孩的魅力。” …… 闪烁的远光灯割裂了旧城区的黑暗。 “目标正处在西区边界线,大概只剩50米的距离,必须在今晚逮捕他,不能让他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端口护卫士的手从腰间掏出了热射枪,这种武器对人类生命体非常有效,在命中的一瞬间就可以将其碳基化,不会留下任何麻烦的手续。 眼前,楼辙注视着不断逼近的敌人,他看清了这群身材怪异的特化个体,犹如电池一般的躯壳,长了像接口一样的手臂。 “这就是让你头疼的端口护卫士吗?”他俯下了脑袋,以一股傲然于世的姿态审视着这种造型滑稽的怪咖。 x6抬起来手臂,它们没有立刻发射热射墙,而是先从接口处发射出了闪光弹,夺取敌人的动态视力。 炸裂的外壳在一瞬间点燃了整个夜幕。 “低劣的人类,与你基因之中的劣根性一起葬身在光能之中吧!” 机械式的声孔发出逮捕的指令,它们很清楚,对手已经在它们登场的瞬间止不住颤抖了,那一动不动的身躯就是绝佳的证明。 突然,霹雳的雷霆一闪而过。 从屋顶一跃而下的身体在躲过闪光弹的同时来到了它们的面前,预备落地的双脚踩踏在y3与x6的头部。 “是你们在马不停蹄的找我吗?” 烛火的瞳孔照亮着冥之夜,在脚部的劲力下,发出的波导将其震退到破败的墙体。 恶魔抱着波段凌在空中翻了身,稳稳地落地,连覆盖在身体的外套都没有一丝一毫地脱离。 “人类,你为什么没有出现畏惧感?” “等等我就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好好的回答你们的问题,不过现在请你们瞪大眼睛看看我怀里的女孩。还认得出来吗?” 端口护卫士彼此共享着信任端口的资料,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孩。 “你是从奥丁区逃离的那个全息人,没想到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跑回来,那时候你的父母为了让你离开这里,可废了不少功夫。” 波段凌低下了头,她非常记得父母为她争取到逃生时间的那一幕。在突破层层包围圈中,破开了那丝微小的裂缝。 “是的,她回来了,现在我是她所雇佣的全息猎手。那么接下来,我准备猎杀你们了。可以的话,就快逃吧。” “你不是单纯的人类?” “我是的。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擅长抱团取暖的低等生物。” 从全息壁垒衍生的端口护卫士不由得打了冷颤。他们在意识区接收到的语句仿佛带着地狱的哀嚎。这个家伙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有种像邪神一般的压迫感,四溢的气让周围的砂石反复地抖动。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不会畏惧神性的人类。原本握住热射枪的手颓然松开,眼前这家伙的生命能量非常的流畅,足以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任何情况。如果不小心激怒了他,很有可能最终丧命了会是自己 随后,暴涨的气溅射起无数的乱流,龙卷般的风暴从巷道升起,将周边所有的杂尘卷入。 这次他又逼近了一步。 “这样真的好吗?”波段凌闪过了一丝不安。她很感激,感激这个古板家伙所为她付出的一切。 “相信我!那时候你没有伙伴。可现在不同了,治愈过往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最为辉煌的新篇章。这对你,抑或者,对遇到你的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便大声地吆喝起来,就像一个酷爱捣蛋的骑士,对在逃的公主充满了无可比拟的溺爱: “你们对我公主所做的,我也正想对你们也试试。” 贴近的脚步在地面的水渍中发出啪嗒的声音。 端口护卫士完全失去了机体的思考,他们抛弃了原本驾驶的交通工具,只能出于求生本能地逃了起来。 第二十二幕:无法者 斑驳的雨点痕迹留在他的外套上,他的脚步变得轻快,对着慌乱地身影勾起了狩猎的眼睛。 逃窜的端口护卫士转头打量着这个新人类,那眼神大概就像在打量一个怪物一般。 “x6,你可是最新型的战斗员,你不应该迈出这么大的步子的。”y3的目光变得灼热,它在机型上有些落后,但x6不应该也做出类似逃兵的举动。 “显然,我比你清楚这一点,我正在寻找信任端口与第二队获取联系,只要我们可以逃离这片区域,我们就可以获得援军,他们只有两个人,在全息世界里,他们永远都只会有两个人。” “再追下去的话,就会进入城区了,那里会有更多的端口护卫士,会不会太危险了。” 波段凌有些担心,原本漆黑的道路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这便是进入核心区的标识。 “公主别怕,先让它们给你一个一个道歉便是。”现在他就好像一名终结者t800,不过他倒没有什么需要猎杀的目标,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为了过过嘴瘾罢了。 在这个关头,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进行过慎重的考虑的。只是在事件的背后还附带了一些额外的价值准则,比如帮自己怀里的公主找回场子。 “会不会每一个公主都会有一名不太听话的骑士。”波段凌换了一种口吻,既然彼此已经沉浸在角色扮演的游戏中,她应该能够估摸到男孩在这种局面下最容易被套路的情况。 “可你只有一个骑士,他得扮演很多工作,时而乖巧,时而惹事,我们做这份工作的,非常注重客户的体验,跟那些在护理网站擅自置顶个人资料的从业者不一样,我们尊敬自己的上司,到你知道的,有时候上司的判断也不完全准确,必要的时候,我们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他在冷风中发出了灿烂的笑,就好像在一场阔别多日的较量中,打了一场胜战一样。 “你个男孩子,还挺记仇的。” 凄厉的警报声突然横空扫过,在整个静谧的镜像区回荡,他完全没觉得什么,他要地就是这样的效果。 原本还在移动的x6突然止住了脚步,抬枪就射,这种从手臂外壳下裸露出来的新式短步枪,在一瞬间发出了六枚钢芯弹。 楼辙见状,发力的小腿猛然一瞪,将那也许是虚拟的地面踩得粉碎,破空而出的身影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的眼睛闪着烈焰,逼近x6的同时,还将脚踩在了他的颜面。 “是什么样的错误判断,让你产生了自己可以反击的念头了。”他对着这个叽哩呱啦的端口护卫士发起了质疑。 “别太得意,这里可是镜像区,由不得你乱来的。”他从侧腹抽出了一条新接口,对准了距离最近的信任端口,准备介入整个全息的系统。 “镜像区?看来我获得了一些信息。如果我要离开这里的话,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呢?” “像你们这种人类,最适合的就是西部的废品区。” “废品区。”楼辙默默地在心里重复道,现在他获得了非常关键的信息,这里是镜像区,在西部的废品区则适合人类。 思绪回身的刹那,他紧盯着x6,不给他任何搞鬼的机会。 “你看来要摇人了。虽然我暂时腾不出手,但也不能让你如愿。”他翻了个身,落在了延长的电缆处。 脚底狠狠得踩踏在他的新躯干上。 “现在,我看你怎么躲过热射枪。”它猛得掏出了腰件的热射枪。楼辙大体可以猜得到这把枪的威力,这种武器给了它们在战斗过程中十足的信心,就好像一张可以逆转局势的底牌一样。 枪口对准眉心的那一刻的时候,他本来想带着波段凌闪入窄道里的,但他突然望见远处的y3掀开了类似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设备。 现在他明白了,这个家伙在为伙伴争取时间。 衍生物也会拥有这么高等的掩护意识吗? x6没有回答,扣下的板机解放了能量膛,一声尖锐的低鸣,发射的热射波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窄道。 “很快,但远远不够。”楼辙偏侧了头颅,对着冒着烟的枪口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他见过发射速率最快的武器,换做是一般人,也许已经化为了灰烬,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还是不具备威慑力。 “很拉风,如果公主的心脏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的话。”波段凌感觉到一股杀意,这群家伙是认真的,只有这个骑士在半吊子的享乐。 现在她开始怀疑男人的合理性了,他们好像对战斗有股无法抗拒的热情。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战争,都跟这股劲脱不了关系。过去他们争夺金银财宝,甚至女人,现在他们还在争夺女人,只不过换了个样,争夺的是女人的芳心。 “搞定了没有?”x6不由得发起了询问,现在这个人类太过强大了,只凭他们两个是奈何不了他们的。虽然自己还有未使用的底牌,但它很清楚自己不能着急,只要援军一到,他们就会变得更加有力。 “支援指令已经发送出去了。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撑过这段时间了。”y3合上了自己的设备。“我知道你们在盘算着什么,跑吧,可别被我逮到了。” “别被他唬住了,他追不上我们的。”x6对着y3开导起来。 只见两人迈开了步伐便往城市的深处跑去。细密的雨滴被风吹乱了轨迹,落地的刹那都消散了滴落的声音。 楼辙在瞬闪之下,绕到了y3的身后,像一阵妖风。 “不准动。动的话就杀了你。” x6难以置信的回头,他们就算全速移动也不可能被人类轻而易举的跟上的。 但眼前的一切还是发生了,这个家伙将缠绕着金色的波导的脚踝踩在y3的主躯干上。 它半俯的身体僵在了原地,从背部传来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审问一样。它的手臂撑在地上,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y3!”x6在两个步伐的距离大喊道。 “敢反抗的话,就杀了你。”从脚部散发的时之砂包裹在它表侧的金属表面。 “现在,我们来做个约定,容你缓缓地转过身来,跪在地上给我的公主道个歉。” 他的脸部变得冷峻,就好像一名经验老道的杀手,环绕的时之砂开始潜入它的身躯,随后一片片的金属外衣缓缓地剥落。 “明白你的处境吗?我的能力可以把非生命的物体瞬间沙化,识相的话就立刻照做。” 在死神的审判下,违背个体意志的身躯开始缓缓地挪动。 “y3,你不可以对人类臣服,绝对不可以,他们可是——”x6拼了命地呐喊,再次掏出的热射枪对准了楼辙。 “可是人类是吗?你正在捍卫所谓的尊严对吧?觉得给人类道歉很可耻对吧。” 肆虐的气笼罩在楼辙的体外,x6望见了惊悚地一幕,犹如蝰蛇的幻影浮现在这个人类的身后,火红的信子真锁定着它们的热能量。 打从一开始,它们就搞错了情况,它们并不是执法者,而且匆匆赶来的猎物。 “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先前的鲁莽。”y3臣服在了地上,高高托起的手心,真等着女皇的原谅。 “怎么样?接受这种没有感情的致歉吗?” 他像个尽职的骑士征求起了公主的意见。 “勉勉强强吧。”她把自己的手心放在了y3的接口上。 下一秒,警钟大作。增援的部队开始包围骑士与公主所在的地方。 楼辙数了数停靠的警车以及增援的人员,不紧皱了眉头。 “我不会成为第一个接受了端口护卫士的道歉就快速挂掉的公主吧。” “怎么可能,才7个敌人,未免太看小公主的精锐部队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可不想在这潮湿的地面上等待着你屠杀回来——” “屠杀回来?”楼辙腾出一只手捂了捂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我说错了什么了?” “谁准备屠杀归来的?” “阿不然呢?” “立刻——run!” 从脚底生出的风旋在一瞬间推动身体前行,他转了身,在对方还未完全意识到的时候,绕进了巷道。 “怎么,威风的时刻只有这么短暂吗?” 落入地面的雨珠被包裹在脸部的外套挡在了外面,楼辙与波段凌在湿漉漉的地面飞奔,身后则是不断鸣叫的警笛。 “诶,拜托,刚才我只是在测量一下,自己在这个新世界里波导使用的情况会不会有些限制罢了。你真当我是战神呀。” 他赶紧解释道,以免这个公主失去了对危险的判断能力。 “孬种与救世主,原来只有一线之隔。” “嘿嘿。那可不,逃跑才是人生的常态。如果可以用逃跑解决的话,谁愿意战斗呢?” “那样子可会失去女孩的芳心呢。” “芳心?那东西有命重要吗?” 他可没有被冲昏头脑,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实打实的身体来得可靠。 “看来我对男人还不够了解。”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结论,也许新时代的男孩子早已经不会为了女人卖命了。 “这是新手的老毛病了。以为捡了一个装备,就立马觉得自己是新手村的盖世英雄了。以为自己看过一两个男人,就觉得自己的美色无所不能了。”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波段凌立刻用捏捏攻势给予了反击,这个伤很轻,但却异常的有效。 “疼死我了!姑奶奶。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不能有内讧。” “不!现在我就要立刻烧绳,我们一个也别想活!” 在极速的移动中,他们从原本南部的位置逐渐往上部移动,他记得那个端口护卫士说过,在西部有适合他们低劣人类的废品区。 那种轻蔑的眼神,他可以断定那个家伙没有说谎。只是现在,体感温度将自己完全的暴露,但这也不能算太糟糕,他还有一张底牌没出。 从身后闪出的车辆开始追逐起他的身影,探照灯打在它的背部,这种感觉可真让人兴奋。不仅仅是车辆,还有专用的追捕警用摩托。 “不能让他逃出镜像区,这种事情发生的话,我们会被拉美夫折磨致死的。”副局长多米诺此刻正指挥着他为数不多的手下。 眼前的目标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时速表的指针真不断攀升,但彼此的距离却完全没有办法拉进。 “这是为什么,人类,不应该有这样的速度的。”他十分不解,对着第一小队的成员发起疑问。 y3的性能在楼辙的胁迫中临时中断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们也不清楚,他丝毫不畏惧我们,甚至还意图抹杀我们的躯壳。这在过往的两百年时间里从未发生过,基因代码所镌刻的服从指令应该依旧在人类的身体发挥着作用的。我们的比对实验一直都没有任何失误的情况发生,除非,他拥有更为高级别的基因序列优等突变,不然这种细胞学上的东西,是不可能被克服的。” “也不一定。”多米诺的眼睛注视着这名人类,“如果他是一名鸡头的话,这也许就说得通。” “您是说,他很可能是一名有缺陷的人类。”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我们在此次执行中所遇到的困难了。” 他踩了一脚油门,从排气管发出的热能将降落的雨点瞬间蒸发。 另一方面,楼辙从旧城区逃了出来,街边非常干净,眼前是一片硕大的车辆租赁场所。 “真拉风,我在很小的时候,最渴望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台哈雷摩托,在我把油门转到底部的时候,风驰电掣。” 他望了一眼身旁的黑魅车身,不舍地离开了。 “也许,你现在可以试试。”波段凌对着楼辙提醒道。 “试试?那可不是我的物件。况且我也没有钥匙。” “钥匙?那种家伙不需要钥匙。我忘记告诉你了,在全息世界是没有现金交易的。” 他愣了一下,“不会吧,难道我在这里活下去的办法只剩下出卖色相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不由得两腿发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对原本不好的肾,不就是雪上加霜。倘若照这样进展下去,加速的病情很快就会让他进入油尽灯枯的局面了。 “出卖你个大头鬼,你这样貌,能指望吗?”波段凌最喜欢的就是嘲讽这个自鸣得意的男孩,在打赢这场嘴炮后,接着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依托波导能量完成的,所以唤醒那辆黑色流线型车辆的方式很简单,上缴你的波导即可。” 楼辙停下了脚步,随即调转了脚尖的方向,也不管会不会与敌人碰个正着,硬生生地往原本路过的停车场跑去。 镜像大楼的频闪灯不断地来回扫射,黑色的街道向远处伸展开去,生态的建筑群像一只匍匐的巨兽,沉睡在这片大地。这片由古老街道组成的无名地带,没有霓虹,也没有色彩,但确实楼辙生命中闪耀的新舞台。 “下次这种情报麻烦早点跟我说,你刚才差点就扼杀了一个男孩从出生到现在的梦想呢。” 他轻轻地放下了波段凌,在摆弄下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车辆的启动开关。 光亮的轮胎框架以及装配的热熔胎,都不由得让他在生命危险的边缘念念不舍地琢磨一会。 他没有头绪,但还是跨了上去,从手握处传来的感应装置开始进入预热的模式。 他可以感受到一股牵引力,随时准备从他身体掠夺最为珍贵的生命能量。 “真得劲呀。”他拉了一把身旁的波段凌,让她坐到了身后的位置。 注入的波导在一瞬间激活了仪表的所有性能,从排气管发出了蓝色火焰,让启动的车身猛然抬起。 “这可太猛了。” 他不由得感叹,公主完全失宠。 从手部的接收器上纳入的能量在v ii动力装置里快速地转换成了机身运转的动力来源。 不仅如此,车速还在攀升,不怕死的猎杀者尾随其后,来自前后的夹击看起来仿佛陷入绞杀的漩涡。 跟上的警车对着楼辙发出了警告,在实现梦想的关键时刻,他不再理会外界的干扰。 从启动的那一刻起,楼辙就没有松过油门,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就好像他的主场一样。 疾驰而过的声浪激起了马路中央的碎石,呼啸而过的幻影在整个镜像区无法无天。 超速的嘀铃声缓缓响起,时速超过130公里/时的重型跑车在入弯的瞬间自动生成了流线形的头盔罩住了脸庞。 波段凌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个高昂的小鬼,她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能够让他在全息世界收获喜悦,那也算尽到了自己的一份责任。她不能只是扮演一个给他负担的角色。 云层开始加厚,不断蔓延的闪电枝桠,在苍茫的天际与地面交相呼应。 楼辙的心鼓动得厉害,就好像节奏明快的架子鼓演奏一般。 他能感觉得到不断消耗的生命能量,这种与人类完全不同的交通工具,正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 “不好意思,公主殿下。现在,我的重点保护对象是这台黑又硬,且身材凹凸有致的scrambler式复古街车。对于您的话,可能暂时失宠了。望知晓。” 他得意地说道。 第二十三幕:爱的包围圈 从额头卷起的碎发不停地在雨幕中飘动。 “呜呼!” 并列的双缸发动机展露在车身的核心位置,厚重硬派的黑银色车身带着一股复古的味道,875款的坐高加上超大排力的外观,不禁令人赞叹其大胆超前的设计。 如果非要说出个类似模板的话,它倒有几分scrambler的风格,短小的挡泥板、较软的减震、宽大的街道胎、一体式车座、辐条轮毂加龟背胎和“烫脚”的高排气。 在带有一定越野能力的同时,又算不上是真正的越野车,只是相较于其他复古街车、对障碍路段都有着较好的通过性。 轰鸣的引擎的伴奏中,楼辙发出了一声高昂的欢呼,在驾驶着这台超过130kg的大宝贝的同时,干净的脸上写满了自信,仿佛从中世纪时期走出来的美男子,散发着一股浓厚的古典气息。 波段凌从后视镜中静静地打量这个在雨幕中驰骋的少年。他的脸部表情与先前相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知是不是因为处在生死逃亡的缘故,眼角鼓起了青色的血管,像一条温驯的细蛇,带给她别样的亲切感。 老实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男孩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骤然紧缩的眼眶里转动着坚毅的瞳仁。 步步紧逼的警备队尾随其后,他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甚至还使出了天才戏耍。 在布满白色花朵的公园里,围绕着喷着水流的池子打转,掠过的警笛切换着红蓝的灯光,他这才带有略微的紧张感。 加速的声浪在空气里扩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目前的处境看起来有些糟糕,从侧边出现的全息世界执法队封锁了前往废品区的通道。 楼辙也察觉到了异常,调转的车头开始往市中心行驶。她大概可以猜测得到,那里的风险系数有多高。 但自己总归是个公主,这种东西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攥紧了他外套下的打底短袖,这种安全感,这种来到未知城区的安全感,也许是她作为一名女孩子打从小时候就一直渴望获得的。 车前灯将雨幕下的黑夜全部粉碎。 引擎声发出尖啸,一个快速地侧身入弯,让她的身体在加速度的作用下,向身前的男孩靠了靠。 “怎么样,身后的那群乌龟追了上来了没有?”他注视着正前方,对着身后的波段凌询问道。 “没有,它们全部被你甩开了。” “呦嘻!果然我在驾驶赛车的这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虽然我在人类区的机动车考试第一关屡败屡战,但也多亏了你相信我,现在我们才能摆脱这群饭桶。” “我没有相信你,是你没有提前说……” “那也是一种相信。” 他得意地咆哮,连同游窜在天际的闪电一样耀眼。 镜像区的安保队其实是整个全息世界最为一流的,它们对入侵者的戒备工作一直都受到全息世界高层的认可。 除了配备专属的端口护卫士进行定向追踪以外,整个市区边界500米以内也设有通行站,如果按照目前驾驶的路线继续逃跑,很快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了。 楼辙当然也清楚前往市中心的危险程度,但如果不前往人口密集的居住区,那么对于被热感应系统监控的自己来说,难不成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他扫了一眼时速表,时速140公里,就只差长出翅膀了,流行型的头盔都快被风劈开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波段凌对着激荡的气流发出邀请。 它们看起来非常的热情,夹带的雨落在锁骨处都有些发疼。 “好的。”他很快地回答。整个城市泛出的航空障碍灯时而暗淡,时而闪动。 “那个,你真的不会憎恨人类吗?他们夺走了你的父亲乃至族人,让整片楼兰变成了废墟。那种无法挣脱的恨没有将你包围吗?” “问这个干嘛?”他第一次松了油门。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一个人的身上四溢着热忱,那么他也必定在孤寂的时候被悲伤缠身。”她望着无法被车灯全部照亮的黑暗,“当7cc的遗言系统被激活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害怕。我可以感知到你的心脏跳动的速率,那不是一种简单的情绪。全息人比一般的人类更为敏感,他们非常轻易就可以察觉到个体的情感变化。” “看样子,我可能瞒不了你。”护目镜下的眼睛闭上又睁开。 背后响起的警笛声渐渐逼近,不只是一辆飞车,而是三辆,五辆,越来越多的警备队聚集在楼辙的身后。 车胎飘过积水的路面,刺眼的光打在他们的背部。 也许,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成为镜像区的人类罪犯,然后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 但波段凌不在意,她想要的是了解这个男孩的心,那股充斥着愤怒的心到底是如何再次平静的。 “其实我还有一个弟弟。” 厚厚的云层背后也藏着弯月。 楼辙接着说道:“他叫林澈,可能你对这样的名字不会有什么触动,但他的父亲你应该有些印象,西区军队长林天一。” 波段凌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爽朗的脸庞,她在系统上看过他的履历,相当的出色。 “我的父亲在保护楼兰的时候,杀死了林天一,那一年林澈出生。随后楼兰覆灭,攻坚队没有找到我是因为我的母亲抱着我躲在了吐火罗神迹大教堂的钟楼里。” 车辆掠过了挤满雨水的洼地,溅起了一阵水之白幕。 他接着说道:“后来,林虎发现了我们母子的行踪。他是林天一的父亲,也就是抚养我长大的爷爷。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应该是仇人的。但他并不这么觉得,他觉得我只是一个命苦的孩子。在我的母亲还没有发出恳求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挽救我的性命了。只是有一点很遗憾,他只能带走我,无法拯救我的母亲。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母亲甘愿充当他在搜查过程中寻得的人质,并暂时把我留在了钟楼的最顶部。” “再后来,我的母亲牺牲了。林虎在某个夜晚把我带回了虎丘,跟他真正的孙子一起长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弟弟非常地依赖我,他总是强调,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其实我很难理解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但他就是非常乐意接近不太容易被靠近的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向市区通行站逼近,那里也许就是他们本次逃跑最后的终点。 “你知道吗?我那时背负着父亲的罪恶,为了挣脱这份罪恶,我选择了实话实说,在亲口告诉弟弟,我的父亲曾经是杀害了他父亲凶手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那个比我更加稚嫩的孩子只摇了摇头,然后亲切地拥抱了我,并说道:'大人是大人,哥哥是哥哥。'” “我为什么要恨,他们一直用爱在浇灌我,我为什么要恨?我为什么要恨?” 楼辙的眼神变得尖锐,指针开始坠到最底部,现在他像是一个杀人魔,露出了可以了结世界一切的凶光。 可波段凌不畏惧这些,只是在身后默默地回应着:“你一定会变成一个特别的人的。” 踏板处可以感受到尾流传来的温度,她的脸贴在楼辙的身后,让他从原本狰狞的面容中缓了过来: “要爱惜自己,要好好活着。”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孕育了悲痛的男孩。波段凌想起自己在一份快报上看到的一种安慰男孩的方式,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安静地守在他的身边,此刻,她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全部。 现在,他回过头,望着那群为了索命奔赴而来的家伙。 闪烁着镁光灯的通行站台处,警务人员率先摆出了应敌的姿态,端在手心的卡彭式冲锋枪,很有可能在一瞬间把他与他的座驾打成马蜂窝。 “到此为止了,你这个四处逃窜的蟑螂小鬼。” “哦?”楼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转到尽头的油门直冲而上,丝毫不畏惧他们手里持有的家伙。 脑海里闪过他在影片中看到的阿尔?卡彭教父,这个黑手党徒,最擅长的就是风衣下藏着冲锋枪,遇到交涉不顺畅的时候,便用手榴弹开路。 楼辙很清楚这个家伙信守的三则信条:重机枪比冲锋枪好使;要按时像联邦政府纳税;以及进行那个的时候一定要带安全套。 现在他不得不擅自篡改一下第一条: 其实手刀要比重机枪更加好使。 “快点躲到我的身后。”通行站的领头让所有的部下躲到了自己的身后,从掌心外放的波导,在一瞬间集成一副威严的钢铁之躯。 “实质化能力者吗?”在楼辙的手握处,看不清楚的风刃在抬手的瞬间挥出,从背后冒出的士兵抬枪便射。 暴雨般的子弹落在发亮的车身,他猛然拽住了车头,在打转下拐到了另一侧。 背后追击的多米诺发出了警告,他从扩音设备中发起了劝降词。 原本挺立在通行处的领头在致命的切割下倒在了地上,他的自序器被一道迅猛的伤痕劈成了两半。 身体随即飘散,只剩下黝黑的物件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原本凝聚的波导化身躯消散了,这也证明领头确确实实被消灭了。 与此同时,多米诺从车门处下来,这次他可看清了,这个在人类世界可能都未成年的小鬼,究竟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第二十四幕:晶体人多米诺 廊柱的照灯打在下着雨的路面上,拉美夫从车上下来。迈开的步子轻轻地点过积了水的管道前沿。 黑得发亮的皮鞋踩踏在厚重的水泥板上,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 雕刻在墙壁的字样在射灯下浮现出九个大字: 镜像区特别警备部。 酒气逐渐上头,视线中的长廊歪歪斜斜的,拉美夫不由得依靠在墙壁上缓一缓。 整栋大楼非常的安静,他可以推测得出来,多米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把入侵者搞定。 …… 雨幕中。 通行站领队的全息身形在刹那间消失了,警备队员只顾着把注意力放在目标身上,却没有看清他与自己的上司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下,发出刺耳的响声。在沉重的车身撞破护栏之前,楼辙抢先一步,抱着波段凌安稳的落地。 现在,他们被团团包围住了。 多米诺注视着抱团的入侵者,那名男性的生命能量异常地流畅,是完全足够应对在场的每一个人的。 “你很像一个优等品。”多米诺停顿了一下,“有些事情我搞不明白,未曾踏足过这里的人类在进入的过程中都存在着身体的不良反应。但这样的不良反应好像并没有在你身上出现。” “然后呢?” “我猜你是一个鸡头,一个带有劣质基因的鸡头。”多米诺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在全息世界,带有劣质基因的人类实验体除了用来进行样本比对实验外,没有任何的价值,比狗还不如。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生命在全息世界里廉价至极。”他想了想,“廉价到什么地步呢,廉价到我们都不想动手杀掉你的地步。” 叶片上的水珠落在了粗糙的地面。 楼辙收紧了拳头。 “虽然你在人类区可能是优等品,但来到这里,你应该明确自己的定位。我猜,你又想依靠全息世界的基因技术来拯救那条几乎卑贱的性命吧。” 多米诺的双手插在了胸前。 端口护卫士仿佛也能明白其中的意味一般,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笑声。 “也许你觉得自己很拉风,但是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两个劣质生命体结合后诞下的废物。傻瓜,珍惜你在全息世界最后的时光吧,很快,你就会在一流的警备队面前被拧成麻花。全息世界没有墓地,腐化在这里,可太符合鸡头的下场了。” 话音刚落的时候,又是一群讥讽的笑声。 波段凌抽了抽他的衣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哈哈哈——”他突然对着天空大笑了起来,抬起头的瞬间,可以看到人类眼底泛出的红光。 天上与地下都是雨,雨之外是无边的杀意。 “就算你生气了也没有用,这可不是你的领地。一个鸡头,不,是两只可悲物种结合诞下的鸡头,很快就会在这里死去,真叫人惋惜。”多米诺第一次如此细致地组织着语言,“也许,他们本身更糟糕,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双双暴毙。” “住口!”波段凌对着这个没有顾虑的家伙喊道,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 在镜像区,多米诺是仅次于拉美夫的警署副队长,一般的逮捕行动都会由他负责。 他先前联系过拉美夫,那时候他还在酒吧,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有些迷迷糊糊,这也正常,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全息化,拉美夫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特例。 他追求真实的猎杀快感,正因为如此,他拒绝全息化,那种由数据模拟的假体反射令他不屑。 这种反应就跟他的性格一样,他不喜欢被催促做任何事,所以多米诺总是会在情况发生的那一刻,身先士卒。 “今天,全息世界的全息人就要给卑劣的生物狠狠上上一课。”绿色的电池筒版身躯熄灭了最灵敏的操作系统,另外一名站在多米诺身后的端口安全员附和道,“让你们记器谁才是真正的造物主呢!” 语言中透露出一种目中无人的情绪,在这种意识下,域安全员全部发出了冷笑。 “很好,现在我连杀戮的借口都懒得编造了。你们可以侮辱我,但如果你们侮辱我的父亲与母亲的话,那么就都得死。” 巨大环形城市的镜像玻璃,可以清晰地映照男孩的身影。 他变得高大,八方汇聚的雨幕从天际坠落开来,随后在无形的推力在往外部排开。 多米诺再次把目光回到那个站着的人类身上。掏出的热射枪对准着楼辙所在的位置瞄准了起来。 “我有义务在这里消灭里,全息世界暂时,甚至永远都不会欢迎来自地面世界的人类。”他对着眼前的一切下了最后的通告。 “那就让我为你奏响一首只属于你的天界安魂曲。”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恐惧,炯炯有神的目光宛如明月。 “人类,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处境?别惹我发笑了。” 楼辙岔开了双腿,湿透的长裤被夜风吹得飒飒晃动,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感觉不到冷。 他放下了公主。 厚重的掌心搭在了她的头颅: “我一会就回来接你。” 波段凌挽起了他的手臂,但他还是挣脱了。 …… 还没熄灭的车灯前,摆动的雨刷正清理着镜面上的水渍。 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像月光中飘落的银屑,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直到那一瞬间,从多米诺身前挥出的拳风迅猛而出。无数次的来回,袭向他身体的所有部位,点缀的生命能量像划过天幕的流星雨,在他的身体表面反复地炸裂。 “啊啊啊——” 威压下的猛击,他的喉咙不断地发出颤音,没有休止符的乐谱之拳,几乎贯穿了他的自序器。 在这样下去,应急的交感神经会暂时熄灭他所有的身体反应的。 他的眼神开始流露出恐惧,随后便被猛地按到了地上。 震撼的强波直接贯穿地表的岩板,从手部发出的威压几乎快要捏爆多米诺全息化的头颅。 “呜哇——” 在一声恐惧的哀嚎中,从嘴角翻涌的唾液混入了雨幕中。 雨水则在冲击下溅起圆弧。 “队长!” 端口护卫士迎面扑了过来,楼辙并不理会,将底部拽起的多米诺提到自己的视线前。 “看清楚鸡头把你怎么了吗?” 暗处射出的接口缠绕在楼辙提起多米诺的手臂,从背后发射的散弹在他轻微身形的变化下躲过。 “不可能的。”多米诺的脸部正对着天空,“我的眼睛里植入了晶体拦截系统的。它会在第一时间阅读到你的动向。我——我是不可能看不清你移动的轨迹的。” “杂碎!把你的遗言留给地狱下的恶魔吧。”缠绕了波导的手刀会在下一秒,像狮子一般撕裂多米诺的自序器。 他的手缓缓举起,对准了心脏的位置,周围的一切变得粘稠,在红色的背景下,黑色的剪影将会迅速夺走多米诺的生命。 下一秒,光芒大作。 多米诺的肌肤表面发出的蓝光将一切包裹,原本骨裂的手臂突然出现了三个凹槽。下一刻从槽区弹出的晶片一瞬间融化在了肌肤的表面。 “晶体领域规则:区域转移!” 高亢的吼叫震颤天际,多米诺总算挣脱了楼辙的手臂,变化到了更加遥远的位置。 现在,他正在落地的位置大口的喘气。 波段凌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弟弟,这个家伙是晶体改造人,借助由圣托里心实验所开发的域的规则晶片,可以实现一些超乎常理的举措。刚才所使用的晶片,可以让他在一瞬间移动到周围的任何一个位置。”楼辙打量了那个出现在了十米开外车盖处的多米诺,随即回了身。 如果他掌握了这种技术的话,要杀他便不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可恶!一个鸡头胆敢在这里放肆。”他挥了挥手手,大叫起来,“立刻开启包围模式,现在所有护卫士都给我上,谁杀死他,谁就是镜像区的英雄。” 沙哑的嗓音都快发不出声音,心脏跳动得很快,他知道,一瞬间的杀意还未完完全全从自己的身躯脱离。 时间的流动反而慢了下来,楼辙静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端口护卫士靠了靠,雨突然大了起来,他们的热射枪露出了嗜血的模样。 原本巨大的城市逐渐发生变化,耸立起的高墙将他们包围在内。 “抓紧我。”楼辙回到了波段凌的身边,舔了一下干渴的嘴唇。 “逃,我看你往哪里逃!”多米诺露出了咄咄逼人的姿态。 如果换做是以前,波段凌一定会问现在该怎么办,但如今,她已经对这个男孩有更深的了解了。 他总会带着自己逃离镜像区的。 “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捡回了一条命了。”楼辙发出了戏谑的嘲笑声。 多米诺被激怒了,并列的全息指尖轻轻一挥,水银般的热射线齐刷刷地对准了目标所在的位置。 枪孔发光,射出的光波倾泻而出。 楼辙抱着波段凌瞬间闪过,但这次跟以往非常不一样,落在背后墙面的射线竟然反射了回来,无数的光柱对着他的位置迫近而来。 “没有在躲避后消散吗?”他再次高高跃起,躲开的攻势朝着多米诺所在的位置飞驰,就好像要自食恶果了一样。 “看起来,你才是在这片夜色下会被消灭的个体。”楼辙侧了下脑袋,松动了筋骨。 下一秒,热射波直接命中了多米诺的身体。 旁侧的端口护卫士没有发出任何信号,它们难道只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领队死去吗?楼辙不解。 突然,从多米诺身体分离的热射波再次往自己的方向反射而来。 他彻底地慌了,在助跑后,抱着波段凌的身体跃入了空中,试图躲避。可这还没完,偏侧的射线在来回弹射后,再次向着他所在的位置袭来。 “怎么回事!!”他没能明白其中的缘故。 “哈哈哈,热射枪所发出的能量膛,在命中生命体之前是不会消散的。之前在旧城区,那里的建筑没有镜像区的特质,现在在这里,我看你怎么办!现在,这里只有你是生命体,所以,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毫发无损的多米诺从烟尘中前进了一步。 “可恶。”他没有办法摆脱这个不断迫近的攻势,而且这群家伙,好像对光能折射的原理非常通透,每次射出都能精确的误判到自己的位置。 高高的移动城墙将他们圈套在内,除了往高处跳跃,引诱热射波窜入空中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快步弹起,从地面拐入的射线一瞬间来到了他的跟前。 楼辙怀抱着波段凌,很难在空中做出超越重力限制的反应。 “怎么?在空中,你难道还能翻跟斗不成?”多米诺在得手之前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他要的就是引诱目标跃入空中。 在极限的反抻中,楼辙勉强地躲开了热射波,注入空中的能量射线,在一瞬间把天空点燃,连同云层里的水汽一道蒸发。 “了不起,接下来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多米诺望了一眼不断汇聚枪支能量的部下们。 “晶体领域规则:空间门!” 原本腾空的位置闪过一道突兀的门面,多米诺的胳膊从地面伸入到门里,随后出现在楼辙的背部,猛然的一发热射波对准着正要下坠的两人。 “去死吧,鸡头!”他的棕色烂牙暴露在空气中,全息的身体在假体反射下达到了高潮。 第二十五幕:晶体人 VS 鸡头人类 强烈的光芒直击楼辙所在的位置,集结在表面的乱流发出呼呼的咆哮声。 多米诺满意极了。 他虽然没有拉美夫那种强烈杀戮的意志,但看着一个鸡头在空中开膛破肚,同样也是令他沉醉的一等事。 先前出现的空间门在晶体碎片消散后便退出了视线,多米诺很清楚,这个家伙来不及了。 在下坠的空中躲过贴身的热射枪,就算利用从脚部发射出来的波导所产生的反作用力也会来不及的。 “砰~”他用喉咙模拟着能量膛击穿目标的声音,不由得在颅内产生一股强烈的满足感。 光就要击碎骑士与公主的心脏了,与此同时,波段凌的瞳孔在恐惧中来回缩放。 虽然相处的时间非常的短暂,但是彼此之间都很明白未来将要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不该怪罪任何人的。 她没有怨言地闭上了眼睛,感受性命将熄未熄的最后一秒。 但骑士,守护着荣光的骑士从来就不会轻而易举地被恶龙打败。 一缕清风。 一缕不同于任何一刻她所接触过的微风,来回地游荡在她的脸庞。 非常地温柔,像被人类驯养过了一样。 “极域之境!” 身体上浮现的生命能量开始转变成上浮的风旋,将楼辙的头发与雨慢慢地剥离。 旋绕的气旋将骑士与公主的身体萦绕,在光波爆射而出的刹那停顿在了空中。脚下不断回旋的风卷,让楼辙在天空中站稳了脚跟。 “什么?”多米诺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一招。他很明白,如果敌人能够在空中自由移动的话,那么眼前所有的布局都算是前功尽弃了。 这个家伙,明明在一开始就有逃离这里的实力,为什么要在镜像区逗留呢? 这个问题,楼辙同样也不清楚答案,他可以逃的,只是他暂时不知道要逃往何处。原本他想过在这里搜集一点情报的,可他没能找到一个可以沟通的角色。 他为这样的未来感到担忧。 多米诺有些紧张,他有过之前的经历,晶体拦截系统几乎无法读取到眼前这个鸡头的踪迹,就算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可依旧忐忑不安。 没过多久,在天空的那个鸡头又开始行动了,他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抓好了哦!接下来,我带着你去会会他们。”从脚底生成的风涡将波段凌与楼辙包裹其中,犹如龙卷一般的风暴划过一道圆弧直接撞击在多米诺站立的位置,狂乱的气流不断从风暴中游离而出,对着多米诺的身躯来回的切割,尖啸的声息犹如悲凉的歌声。 这种刺耳的噪音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楚歌!” 在突进的龙卷旋风的攻势下,建筑房顶的虚拟瓦片不断地被揭起,碰撞的瞬间,多米诺再次从内兜里慌忙地掏出晶片。 “域的规则晶片:换位。” 原本被割裂的身躯替换成了身后一名端口护卫士,在激荡的狂流之中化为数据碎片。 猛冲下再次反弹到空中的身躯望着地面上犹如蝼蚁的域安全员与一流警备队所隶属的队长。 “咻咻——咻咻——” 从脚底生成的风漩还在不断地转动着。 “这是,极域之境。”波段凌见过这个能力原本的持有者,“未人协会副会长,天空未人——长风才是它原本的拥有者,只不过在与楼镌的对战中,被楼镌用生敛的能力捕获了。” “这家伙,他不是一般的鸡头。” 多米诺先前为虎作伥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他可以肯定离开了全息世界的话,他几乎完全不是这个鸡头的对手。 他之所以改造成晶体人,就是因为本身的波导体系并不是非常的优秀。为了更好的爬到较高层次的职位,他借助了矮之国最为顶尖的神经拼接技术,在这具全息身躯的手腕处,设置了三个晶片插入区,并依靠着圣托里心实验所所研发的全息领域规则晶片,从而提高自己的对战能力。但这种对战晶片相当的昂贵,并且使用了就会直接消失。他每购置一枚都需要耗费自身身体产生的近乎一周的生命能量。 现在,他跟这个鸡头仅仅只是三个回合的交手,便失去了三枚晶片,而且还没有获得任何优势。 他总以为来到镜像区,就可以过上高枕无忧的生活,但明显他错了,他的这具全息身躯,加上矮之国的晶体改造都赶不上一只还没使出全力的鸡头。 楼辙望着一眼围墙外的镜像城,通明的灯火散发着魅惑,他很想问一问多米诺的,但是考虑到他的性格,还是打住了。 …… 地面的多米诺握紧了拳头,他正在判断着目前的局势,手里剩下的晶片只剩下两枚了。 但这两枚晶片是他在最后时刻才能使用的杀手锏: 1):同行:从注入晶片区那一刻起,可以锁定一个指定的目标进行定向追踪。 2):同命:这是一片高罕度的晶片,它可以提前插入晶片区,在同行完成的瞬间触发启动。 这种情况下,同命晶片所蕴含的能量会瞬间爆炸,紧接着,它身体的防卫机制会被激活,设定好的自序器会保护它不破爆炸破坏。 但这样也会付出代价,他会在之后陷入大约15分钟的假死状态。 如果在这个时间,其他端口护卫士没能解决这个家伙的话,鸡头肯定可以凭借这股能力逃出镜像区的。 到时候,拉美夫知道他的猎物逃跑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执法者,一个也逃不了被杀死的命运。 确实,尽管身体不会产生任何疾病,但也衍生了更为可怕的东西。没有了疾病的制约,人,不,应该是生命,对生命的敬畏早已彻彻底底地消失。 他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五名端口护卫士,它们里面有x6的战斗型款式,在镜像区是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实力的。 “我认得你手中的女孩,我原本也想息事宁人的,但如果放她离开镜像区的话,我们并不好过。”多米诺在晶片区放入了赤红色的晶片。 “看来你好像知道些什么?愿意分享一下吗?我可以暂时原谅你先前说过的那些话。”楼辙拿不出其他的交易筹码,只能打打嘴炮。 “奥丁区发生的事情,超过了我们所能获取的权限。但你要明白,她就像一个定时的炸药包,只要你把她带在身边,危险就一定会不断降临的。”他很快地完成了最后的操作。 波段凌低下了头。 “嘿嘿,人家还没嫌弃我呢。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是个炸药包,不仅身体处在毁灭的倒计时;在全息世界,也被你们这群使用热追踪感应系统的混账们追个不停,就好像个衰崽子,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得偿所愿的事情。” 楼辙不禁摇头,但波段凌知道,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帮自己缓解心理上的那股负担。 多米诺叹了口气,很快,他也会成为其中的第三个衰崽子,在所谓崇高的警备事业中献出自己的所有,就算最后没有击溃眼前的目标,他也可以在假死状态中苟活下去,没人会指责他的失败,他就好像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失败了,他的人生失败的点在于他从来没有彻彻底底地优秀过,如果有个机会的话,他愿意做鸡头,做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鸡头,其实也挺拉风的。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一百个哈姆雷特,也存在着一百种各自不同的烦恼。 在生命这种美好的假象中,大家也许都过活地非常的疲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想解脱了。 …… 楼辙腾高了自己的位置,他准备离开镜像区,到西部的废品区看看,在空中,多米诺拦不住自己的。 仅在翻过高墙的瞬间,楼辙的心突然漏了半拍。这是一种预兆,来自身体内部所衍生的危险警示。 地表的多米诺浑身发出蓝光,晶片化的身躯从地面弹射到空中,就好像点了火的发射装置。 错位的光环反射在城市的镜面。 楼辙本能地往更高处攀升,身后闪出的光影让他陷入心慌,耀眼的光束在离地面四层的高度对着他奔袭而来。 尽管他翻过了高墙,但依旧无法摆脱。 密布在楼宇间的管道错落有致,他只顾着前行,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地面的端口护卫士已经消失。 “域的规则芯片:同行!” 螺旋而上的光束包裹着多米诺的身体,楼辙已经非常谨慎了,但在全息世界,他依靠常识做出的判断并非滴水不漏的。 “戍风刃。” 游窜在身体表面的气形成了猛烈的风刃,在抬脚的同时挥了出去。 光束预判了他的攻势,直接改变了轨迹。 “他也可以在空中自由移动的吗?” 借助脚底的风旋支撑楼辙站立的同时,他让自己的身体往更高处攀升。 紧随其后的光束螺旋而上,冲破天际的光泛出血色。 “同命发动。” 多米诺的自序器率先进入休眠的状态,从左臂晶片区所汇入的能量像炸开天幕的烟花一样,四散开来。 楼辙记得今天是八月十七号,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人类世界的七夕节。 地面应该也会有窜入天际的花火在巨幕之下星光点点,就像此刻一样。 “可恶!” 从掌心汇聚的风卷在霎那间甩出,但依然没能完全守住,在失去风旋的情况下,将波段凌护护在怀里的楼辙开始坠落。 但这还没完。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冰冷的空气让所有的毛孔竖起起来。 陷入空白的脑袋完全没有意识到悄然而至的危险,原本多米诺的跟班全部在视野里消失了,他们是域的安全员,获得了自由穿梭在建筑主体的权限。 “电子网络通道!”没入地面的端口护卫士在楼宇的墙壁高速地移动,他们的识别器发出着红色的亮光。 楼辙瞥了一眼高速移动的身形,从脚底生成的风涡再次停滞在了楼层之间的巷口中央。 “这群家伙可以在建筑里移动?” “弟弟,他们不是生命体,他们是全息系统衍生的附属品,现在他们就好像在出入自己家里的前厅与后院一样。”波段凌扭头看着这悄然而至的一幕。 从身后主体建筑冒出的端口护卫士在一瞬间攀住楼辙的肩胛,它们在顷刻掏出了配备的热射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小心身后。”波段凌发出了急迫的声音。 楼辙后脚跟蹬在端口的主体,试图跃起,但护卫士的链接接口假手牢牢地抓住楼辙的颈部,他转了个身,从脚部踢出的扫堂腿,扯开了敌人的攻势,失去了着力点的他,只能暂时放任自己坠落地面。 “抓紧我。” 被摆脱的端口护卫士再次没入建筑主体,楼辙望了一眼墙壁内移动的家伙,突然浮现的手臂再次举起热射枪,对准他的位置,发出致命一击。 “比在地面移动的速度还要快。这就是它们握着的底牌吗?” 他冷哼了一声,拉住横亘在楼宇间的钢管,腾出的手臂借力用力,快速的旋身过后,便跃上端口护卫士的手腕,在猛踩下,折断了他的接口臂,随后继续往上移动,高高飘起的外套在波段凌的按压下,才得以勉强跟得上这个飘逸的速度。 天空发出了白白的微光。 “并行端口装甲!” 守株待兔的x6型号端口护卫士从双臂延伸的束缚射线将楼辙猛然地钉在建筑墙体的表面,无法动弹的他在失衡中,没能保住波段凌。 她脱离了手心,直直地往下坠。 “波段凌!”他对着下坠地身躯发出了歇斯里底地呐喊。 这股呐喊很快地传入了一个新选手的耳膜。 拉美夫的车停在了战场的最中心,眼前,绝美的夜色让人沉醉。 他看了看眼前的一切,将手指抵在了太阳穴的位置,轻声地说: “现在,距离天亮的时间还很长,我会好好享受这段只属于自己的别致时光的。” 第二十六幕:杀戮爱好者拉美夫 镜像区是一座犹如魔方的城市,每一个独立的住所都可以在拼接处移动,居民的住所并不固定,为了拒绝这份不可编辑的陌生感,他们甚至抛弃了窗户的设定。 光与氧气对全息人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但也不完全是,作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拉美夫可不是全息人。 他对维护城市的安全有着独到的见解,为了享受这样的时刻,他甚至不愿意全息化。 他要那种真真实实的体验:手扣在板机上,白西服沾满可以感知到温度的血液,颅内里存在着反复游荡的兴奋因子,枪膛的子弹在一刹那全部射光,耳边萦绕着绝望的哀嚎。只有这些才能让他体会到活着的快感。 …… 时间稍稍前移。 驾驶着飞车的他还没完全抵达战斗所发生的位置。只是从远处盯着高处的目标,猩红的眼睛便开始涣散,他太兴奋了。无法抑制的脑部行动信号传输到了颅内,他按下了车门的开关,露出了发亮的白色皮鞋后,在路面站了起来。 “拉美夫大人。” 从原本攻势中脱离的端口护卫士率先来到了他的身后。 “通知镜像区的居民,让他们暂时安分地待在家里。还有,别忘记叮嘱他们,要相信最为可靠的镜像区警备队。”他扯了一下有些偏侧的领带,将热射枪放回了腰间的枪套处。 “两个?”拉美夫陷入了沉思,系统的终端显示,入侵者只有一个人,但出现在他眼前的入侵者在挣脱多米诺的同命晶片攻势后,怀里还抱着未被识别的额外生命体。 他感到困惑,从地面入侵的人类,怎么可能无法被系统识别呢? 难道她不是人类吗? 他甩了甩脑袋,将这种荒谬的结论归咎于酒精的胡搅蛮搅。 另一侧。 棕灰色的外套覆盖在楼辙的手臂,他在刚刚站稳的楼宇钢铁管道上注视着拉美夫的身姿。拉美夫很高,脸部瘦削,但十字型的瞳仁非常的出彩,带有一种深刻的古罗马宗教主义风格。 “再确认一下系统识别的报告,不应该只有一个目标吗?”拉美夫望着楼辙怀里的女孩,对检测的结果发起了疑问。域应该不会完全故障了才对,他想。但这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到底从哪里跟入侵者汇合的。 “只有一个,拉美夫长官。”端口护卫士给出了核查后的答案,“另外一个女孩是先前从奥丁区逃出全息世界的通缉犯。” “那就说得通了。”他打了一个响指,让所有的一切将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 …… 非自然的风在这片区域吟唱。波段凌的心跳像盛夏的蝉鸣一样频繁。 这种一直被保护的安全感让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感。 “赶紧把衣服穿上,我不怕冷,你忘记了吗?”她拿起盖在身上的衣物,狠狠地搭在楼辙的肩膀,“忘记你不能感冒了吗?别只记得耍酷,乖一点。” 波段凌拍了拍他的脑袋,细腻的雨沫让他的发根湿哒哒的。她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 “我是不是一个累赘?” “怎么会,我们彼此互相需要。” …… 镜像大楼的扩音设备还在工作,这场播放的是拉威尔的《水之嬉戏》,这种悠扬但又带点急凑的旋律太适合现在的场景了,他们会有交汇的时刻,枪膛会冒火,心脏会跳动,连同拉美夫的鼻烟也会冒出刺鼻的味道。 节奏逐渐明朗,跟着频闪的镁光灯。如果不是空气太过于稀薄,楼辙不用在这个地方恢复体力的。他的机能被新环境限制了,适应这里的一切,他还需要点时间。 现在他也可以理解,温度为什么这么低了,自序器所创造的光驱身形,温度越低应该会越稳定。他怀里的波段凌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虽然她在这里拥有所谓的实体,但相比于真实的人类躯体还算轻盈。 其实他们应该分开行动的,但是波段凌看起来并没有独自活动的能力。她明明拥有生命能量覆盖体表的体征,但是她从来没有使用过自己的能力。 这也导致他不得不将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现在最坏的结果就是在镜像区被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他要紧了牙关。 …… 随后发生的便是先前的那一幕,并行端口装甲将他猛然地钉在建筑墙体的表面,无法动弹的他在失衡中,没能保住波段凌,她脱离了手心,直直地往下坠。 “波段凌!”他对着下坠地身躯发出了歇斯里底地呐喊。 广播里有些杂音,《水之嬉戏》的韵律逐渐变得高昂,像落石融入湍急的水面。此时,雨还在下。“12楼?!”他判断出目前的高度,急剧攀升的波导开始在体表萦绕,在双臂弯曲的刹那,强行震断了嵌入墙体的装甲。 劈砍过来的利刃划过他的身体表侧,他将端口护卫士拽了出来,汇聚波导的脚踢落在它的主躯干上。楼辙没有恋战,融入空中的身体开始急速坠落。 失去依托的生命紧随在波段凌的身后,他再次从脚跟发力,意图加快速度,在波段凌还未触地的那一刻挽救她的性命。 ……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钢筋横亘下的光影一闪而过,拉美夫的脚踢落在了楼辙的腹部,他从半空被拦截了。 命中的身躯直接嵌入建筑的内部,蛛网一样的裂痕从中心辐散开来。 楼辙从口中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从黑夜中伸出的头颅露出了十字架的竖瞳。 “您好,贵宾,我叫拉美夫?拉普特。” 楼辙没有理会,翻身的身躯没来得及停滞,再次向地面跃入,从身后冒出的拉美夫扯住了他的手臂,腰间掏出的热射枪对准他的后脑勺。 “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吗?”拉美夫的扣上了板机。 从枪膛射出的能量光波在极端靠近的位置发出。拉美夫陷入了极致的享受,他想,很快炸裂的脑颅就会将他的衣服打湿。虽然很想知道他们怎么潜入到全息世界的,但是上了膛的枪是无法中途停下的。 “杂碎。”楼辙偏侧的头颅轻晃而过,翻转的手臂扣住拉美夫的腕部。仅仅只是用力的一刹那,他的手腕就像被虎头钳钳住了一样,无法挣脱。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为了体验猎杀的快感,他并没有选择全息模式。胶化的假性移植皮肤在楼辙的过力下沿着肩膀方向碎裂。 “低劣的人类,是不可能有赢得过我的身体的力量的。”拉美夫的指关节开始响动,尽管被楼辙狠狠地制服,但一切都好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 “你的机体力量相当的出色,就连我的部分改装义肢都难以匹敌。”拉美夫的嘴角闪过一丝狡黠,“可你别忘了,这可是全息世界。我跟你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用腕部启动的力的反馈器发出积蓄的能量,来回穿膛的动力装置准备就绪。指尖强行弯曲的关节渐渐一步步挣脱楼辙的钳制。 楼辙的额角冒出了冷汗,从改造的躯壳中散发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到了这个地步,他选择松开了嘴边的猎物。 “义肢与人不同,人体存在极限,但机械不一样,发动的程序只要没有被破坏,它一定会执行到完成的最后一秒。仅仅凭借你的身体是远远不够的。” 他送了送指尖的关节,对着这个银发的魔鬼感到不悦。 “弟弟!”急速直坠的身形被城市的弧光面扫过,她的眼睛亮了又暗了,就像见到了希望又失望了一样。 “可恶。如果她死了,你就给我下地狱吧。”从背后掠过的杀气让拉美夫的脑神经都逐渐失控,但很快便又恢复到了正常水平。这样的情况在他以往的工作中从未出现过。原本人类应该畏惧他们的造物主的,但现在造物主却出现了断波的状态。 “你看来跟是在乎她。”拉美夫说,“啧——她不会死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她是个全息人,全息人背部的交感神经会保护她安全落地的。” 从拉美夫口中得知这个情报后,他才从畏惧中缓了过来。 歌声停止了。 落地的那一刻,波段凌昏厥在暗灰色的地面,没有受伤,只是身体的表面失去了生命体活动的迹象。 楼辙的双手撑在地面,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不断游荡在脑海里的是,女孩怀有希望,带有失望的画面。 这也导致了他没有第一时间跑向波段凌所在的位置。 “她在自保程序中耗光了能量,大概十五分钟之后便会在自序器的重启下恢复意识。”拉美夫抢先一步拉起了波段凌的身躯,在楼辙身体陷入畏惧的一刹那,将手里幻化的左轮对着了她的自序器。 低鸣的箭鸣声在耳边来回穿梭,楼辙与他的伙伴在雨林里逃亡,无处不在的利箭总是能命中伙伴的身躯,他们害怕,他们恐惧,他的喉部开始感到窒息。 “泠!”他跪在地面上,抱着头畏惧着,不停地发抖。 “原来,这样优秀的人类也会存在弱点呀。”拉美夫注视着楼辙,随即陷入了癫狂地痴笑之中,有个奇妙而又可以活跃城市氛围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呈现。 端口护卫士再次在拉美夫的身后集结。雨打湿了衣衫,让身体与湿漉漉的衣服浸泡在这独特的世界。楼辙从原本的位置站了起来,他不能在失去伙伴了。如果再经历一次那种苦痛的话,他的信念就会崩溃的。 “你恢复了吗?可以的话,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拉美夫的左轮抵在波段凌的自序器上。 “给我放开她。”楼辙的瞳孔布满了血丝,他看起来非常的糟糕。精神世界的后遗症一直在默默地摧毁他的身体,“我再说一次,给我放开她!” 波导集中在他的脚步,也许下一秒就会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 “可别急着杀我!看到我手里的死亡左轮吗?这可不是热射枪,它可是我的能力。‘亡命猎杀’,具象化的枪械会定点攻击我想要猎杀的对象,无论她处在任何位置。虽然触发的条件挺苛刻的,但好歹你也给了我介绍能力的时候,现在,它已经生效了。” 绯红色的骷髅头出现在了波段凌自序器的位置。 他选择忽视了所有的言语,脚踩的地面开始塌陷,也许会在下一秒弹射而出,用手刀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我可得再说一遍,这可是具有亡语式的波导能力,你懂我的意思吧。就算我死了,它也会在我预先设定好的模式下射出,而且死后的波导甚至会更加强大,不仅仅是击碎自序器那么简单了,还可能连带你也一同丧命。” 空气中凝结着死神的大镰,他的镰刀或是偏向西边,又或是偏向东边。 “不管你带着她到哪里,子弹都会穿透她的心脏。要救她?可以,你得在她清醒前的三十分钟都听我的。”拉美夫非常的自信,他与人类这种物种打过太多的交道,他们非常的脆弱。除此之外,还带有一种强烈的情感使命。 显然,事实证明,他的话非常有效。楼辙收起了原本覆盖在表面的波导,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需要做些什么才可以从你的手里拯救她。”他的眼里充满了道不明的悲伤,像覆盖在天空的云层一样。 “很简单,按照城市规划的路线移动一圈,让这座城市的居民无条件的射杀你,如果你能撑过30分钟,在30分钟后回到这里,我就把这个女孩还给你,甚至让你们安全地离开镜像区。”拉美夫挪开了他的左轮对准着楼辙的眉心,“你可要清楚,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这个女孩从奥丁区脱离全息世界的女孩,可是神一直在寻找的猎物。她可比你的命值钱一百倍。” 人类说到底也是一种动物,在面对一些有利的情况时,也会温顺得不得了。 “砰——”他假装自己开了枪,但其实没有,漂浮的左轮在他的大拇指转动,“女孩不会知道的,她醒来就会看到你,多美好呀。”只是那时候你变成了一具尸体罢了,拉美夫想。 “希望你能遵守约定。”楼辙看了一眼波段凌,她没有反应,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她活泼的模样,她蹦哒在马路上,露出了热爱生命的笑容。 “那是自然的。我们对有思想的人类向来包容。”城市的上空投射出楼辙需要执行的移动轨迹,拉美夫激活了佩戴在西服的胸针,与镜像大楼的扩音设备建立起联系: “镜像区的居民们,为了让你们体悟猎杀的乐趣,我们寻得了有史以来最为优质的猎物。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使用配备的防暴枪击毙目标,这个过程只有三十分钟,请务必好好享受。” 从楼宇顶部冒出的全息人逐渐汇聚,他们发出震颤天际的欢呼,手里的武器已经装弹完毕。 “那么——,猎杀开始!”拉美夫打了一个响指,在扩音设备的强化下,拉美夫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城市的高空。 雨停了。 镜像城的各个角落都有积水低落的声音。天气变得更冷了,就连说话都可以看到呼出的气体。 昏暗的小道窄得只能容许两三个人通过,两边都是围栏,依托的建筑就算将着光,但由于没有窗户也不能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全息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的闭塞,拥有了较为长度的生命之后,所有的个体都将精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拉美夫携带的终端捕获器上显示着一个正在高处的红点。他在刚才回到警备部的时候拿出了这个设备,一般来说,他很少使用这些灵敏的机械。但时间过得有些久了,多米诺迟迟没有传来搞定的消息,那就说明入侵者应该还是相当有水平的。 此刻,他有些困惑,从高空坠落的个体似乎并没有显示在终端上面。 那个女孩,那个坠落的女孩不是人类? 他感到困惑,从地面入侵的个体竟然还不是人类,这可真是见所未见。 第二十七幕:全城猎杀 “如果可以的话,带上这个颈部监测器,他会将你的热能影像投递到城市上空的荧屏上。” 拉美夫从内兜摸出了一个类似纽扣的电子元件,将他抛给了正对面的少年: “你知道的,猎物要让狩猎主玩得尽兴。你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我见过最快的人类了,没有这个东西,镜像区的居民甚至都找不到你。” 上抛的元件落入了楼辙的掌心,他丝毫没有犹豫,在“啪嗒”的一声里,便贴在了后椎的位置,丘脑下部的调节中枢所发挥的产热作用开始生效。 天空影像上浮现了人形的红热射感应影像,楼辙明白,那便是此时他所处在的位置。 他看过爱德华?蒙克的画作,现在的自己跟《青春期》里面的少女没什么两样,就好像赤裸着身子,黑色的阴影笼罩他的左右。 他还可以感受得到,一些熟悉且令人恐惧的东西,那种在记忆深处经常游荡的东西。 它们绵延不绝地环绕着自己,从屋顶浮现的镜像区居民每一个都握着属于自己的武器。 游戏已经开始了。他能做的就是跑起来,然后不要丢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能用三十分钟的逃亡获取波段凌的生命的话,那可真的太划算了。这完全是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只要能够不让自己的伙伴失去生命,就算任人摆布又怎么样。 …… 夜风狂袭,从袖口灌入的冷风将体感的敏锐度完全激发。 身后冒出的全息人,第一时间对着他猛然开了一枪。这让他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逼近了。 “开跑吧,就像你小时候独自一个人穿过布满黑暗的长廊一样。” 晕开的雪茄在空气下缓缓地消散。 楼辙头也没回。没有时间犹豫了,他从原本与拉美夫对峙的巷口跑了出去,这是第一次,他与波段凌的距离逐渐的拉远。这种感觉让他痛苦,他太需要伙伴了,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他太需要有个可以给予他信念的伙伴了。 “看,那个家伙就在这条巷口的拐角处,果然第一时间来到这里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会在第一时间死在我的枪口的,谁也别跟我抢。” 对话的字眼飘忽到天边。全息世界的居民很快就投入到了这场玩弄低等生命的游戏之中。 光波的能量射线在狭隘的小道上闪电般的来回弹射,第一批冒出的敌人很快就预估了他落脚的位置,没有办法,他只能往上攀爬,路过的屋顶渐渐地偏移,从角落闪出的居民对着他露出了得手的喜悦: “我,特尔玛将会打响消灭低等生物的第一枪!”塌陷的脸庞闪过一丝狡黠,这个满脸胡渣的全息人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鸡头人类。 雨洒在目标的刘海,与他以往参加过的狩猎不同,新的猎物仿佛没有丝毫的恐惧,不仅如此,他还从坚毅的眼神里读到了杀意的光。 突兀的手刀意图劈开他的身躯,枪膛抬起的前脚架本能的挡在胸前。猎物与狩猎者仿佛在一瞬间对换了身份。他完蛋了! 他看到了人生过往的记忆,这一刻,特尔玛很快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全息人的神经敏锐度可以说是超乎一流的。 “救救我!快!谁来救救我!” 特尔玛的身体发颤地往后退,如果他看到的未来真的会发生的话,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嗞嗞嗞——” 从颈部响起的声音,将他霎那间的行动完全定住: “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不能反击!你只是个猎物。” “哧!” 楼辙冷哼了一声,原本挥出的手刀落在了全息人的枪械上,携带的力劲将其一瞬间化成碎片。旋身而落的少年,顺着排水管道的方向滑落,落地后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他得一直跑,才能在三十分钟后回到原处。 原本抖动的特尔玛凭借着顶部的横栏勉强站了起来,他向下望去: 迅捷的步伐正在往镜像区的方向前进。他跑得飞快,街道逐渐蜿蜒起来,少年像电光一样在黑夜下一闪而过。 “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 “可以” “我这边让他跑掉了,大概五分钟后会经过城市的隧道。但我还是想劝劝你们,他不是普通的人类。” “可得了吧,我们不需要你这种为自己的失败寻找软弱借口的东西!”传声器被切断了,他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缓缓地呼了口气。 …… 天空的影像上,闪烁的红点不断地移动,就好像一只打了兴奋剂的萤火虫。 虽然只过了两分钟,但居民已经变得癫狂了。猎物可能会远远得超过他们内心的期望值,另外一边,疾驰的飞车往市中心的立交桥靠近,那里也是目标的必经之地。 “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只需要30分钟,原谅我。”电子元件甚至可以在他的脑部产生需要经过的路段,楼辙从脑海里获取了镜像区的完整地图。这片区域并不会太大,仅仅只有人类市区规模的四分之一不到。现在他需要往镜像区中心的方向移动,大概在二点钟的位置,超过七公里的距离。 他迈开了脚步,落脚的位置在踩踏下溅起了冰冷的水渍。 “谨慎点,通过波涣的形式快速判断周围的敌人,只要不在一个区域停留过久,就不会因为躲避攻击消耗过多的体能。”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重要性,如果现在他倒下了,未来几乎就失去了任何前进的可能了。 灰暗的瞳孔在黑暗下获取着周围的情况,随即没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射灯时而扫过,但依旧无法看清恶魔的脚步。 拐入正道后,他来到了一条通往地底的隧道,原本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从望不见的黑暗深处,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恶意。没等意识做出反应,身体的本能却已经给出了合理的建议,那里存在危险,已经无法靠近了。 “马上,他就会经过我们埋伏的区域。”隧道的上空站着背对着的成年男性,他们扎着长辫子,手里握着带有特殊破坏力的能量炮筒。 “不行,这里还是放弃吧。”楼辙往后撤了一步,细密的汗珠爬满了他的脸颊。正要回头,背后突然被雾灯照亮,原本地面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疾驰的街车冲着他所站立的方向,没有减速。从后座抬起的红点瞄具落在楼辙的眼仁处。 “得手了,你这只臭老鼠。” “咻——”剑鸣般的子弹声平行般地划过马路,楼辙从脚跟炸裂的波导,帮助他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跃上了隧道的上沿。交叉的射线落在他才刚刚站稳身姿的地方。他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埋伏在两侧的居民抓住了他躲避的间歇,他别无选择。 扣住上沿的指尖随即松了手,他往隧道的深处跑去。夜空中飘满了云,从镜像区的监控可以看到他快步移动的身影。 拉美夫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颤抖。借助监测的电子元件,他甚至可以获取远处发生的一切画面。 原本十字形的竖瞳转换成了机械型的假体眼球,微微泛出的红光投射在了地面上。 “简直就像是完美的艺术品,抛开卓绝的控气能力不说,这一流的反应速度以及瞬间判断能力都可以让天界人赞叹不已。如果不是我限制了他的行动,可以肯定他几乎能够在一夜之间凭借自己一人消灭整座镜像区的城市居民。”拉美夫非常清楚的预知到城市的未来,那里与现在相比也到处横流着自序器。 “我是不是应该放他一码,他的本事以及性格都非常地具有人类的代表性。在未来的某一刻,他一定会派上用场的。只要让他逃离镜像区,随后做一份简单的反馈报告,那群家伙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他将波段凌塞到了车上,靠在车门的身躯又在火光闪过的那一刻,吸了一口鼻烟。 …… 镁光灯在隧道闪烁,楼辙望着透亮的光顶,从嘴部呼出了热气。他的眼睛有些干涩,刺眼的光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恍惚。湿漉漉的手贴在墙面滑动,时不时有水珠从顶部滴落的声音。 “热射枪也好,飞车也好,我都会全部摆平的。”脸部的水渍在移动中汇聚,随即从下巴滑落,他的眼睛变得充满无法描述的杀意。紧绷的神经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勉强维持。 “过了这里,就到了悬心立交桥了,到那时候,我就可以折返了。”他给自己的心脏注入了点希望。很不巧,没能奏效,从顶部发射的炮弹一瞬间轰开了隧道,频频下落的碎石溅起了一层无法看清的烟尘。 “什么?” 覆盖在背部的升降索,将敌人带到了他的身边,掏出了枪械胡乱地发射着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 “哈哈哈,这次你往哪里跑!” 在危急的关头下,楼辙借助着石块的掩护往出口地方向跑去。从外部驶入的特殊摩托车,搭载着原本空中晃动的全息人,追了上来。射出的光波直接命中他的背部,尽管覆盖着保护身躯的波导,但强大的冲击力,推着他在地面连翻了好几个滚。 “这还不死!” 轰鸣的引擎声来到了他的身后,枪管的位置正对着楼辙的眉心。楼辙从地上爬了起来,猛然伸出的掌心打在意图扣下扳机的枪手腕部,挥出的右臂抓住他的肩胛,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 “还不认命!你这个该死的人类!” 在打斗中断了电源的隧道只有部分的灯光闪动,为了通过这里,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要干嘛?你不可以这样子做。” 猛然的发力,以过肩摔的形式将敌人抛到了出口的位置,从高处发出的射线一瞬间将他的光型身躯射成碎片。 身体内部的自序器在被击中的瞬间发出火光般的炸裂,溅起的浓烟遮蔽了出口的位置。 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为了穿越这里,热感应让他无所遁形,他知道他误导了第一批狩猎者,但误导不了第二次。接下来是完全暴露自己身体的上坡路段,时间还有17分32秒。 …… 云层里有电光流窜,低沉的雷鸣在耳际萦绕。楼辙从火光中全速射出,快到无边的速度,让全息人都无法察觉他的身影。 “见鬼了?这家伙还可以这么快。”端着枪械的猎杀团队坐上了停在路边的飞车跟了上来,智能化的驾驶系统让他们稳稳地跟在猎物的身后。 道路逐渐开阔,远处的路段停满了守株待兔的猎杀者。 “可恶!”他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来,下一秒,电闪雷鸣,双边夹击的猎杀者再次开枪,能量射线直接命中楼辙的胸膛。 好在他用覆盖了波导的双手挡在了身前,被射线的冲击力哄得后仰,在绝望之际,遁入街旁的巷道。 被击破的肌肤正渗透着血迹,他大口大口的喘气。 “红点还在闪烁,他还在里面,不用冒那个险,他得出来的。我们有的是时间。”原本单独的猎杀者逐渐变成了团队,它们富有耐心,互相配合,甚至可以一同嘲笑人类的可怜命运。 “可真过瘾,这真的是绝美的猎物!”围绕在红点的猎杀者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想在楼辙再次露头的瞬间,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也许,这会是镜像城有史以来最高的荣誉。 第二十八幕:镜像区逃亡 暗沉沉的天空闪烁着宛如心脏的红点。 “那个人类,那个人类还没有被击败吗?”从转播的投屏里默默关注着这场盛宴的镜像区居民感到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记忆中,几乎就没有能够坚持超过十分钟的人类。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二十二秒了。 距离二十分钟也只是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狂暴而又凶猛的猎杀游戏是镜像区特有的娱乐形式,这里就像全息世界的港口,在过往的时间里经常会有地面的生物入侵,为了应对乏味的维和活动,拉美夫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可没想到,却意外地受到年轻人一致好评。 “人类不应该都像一头行动笨拙的野兽吗?我记得他们的生存能力在评估中相当的差劲。”坐在粉红色沙发的全息人感到不解,他的生活经验反馈给正在运行的大脑,人类不应该是眼前如此强大的姿态的,现在,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巨人歌利亚,无穷的力量以及超越肉体的速度给整个镜像区的居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许,他们的基因在漫长的岁月中又再一次实现了优等突变,我们跟他们隔阂的时间足够久了,对他们的认知陷入了停滞也是正常。”从卧室出来的短发女孩对着父亲耐心地解释道。 “你的自序器是坏了吗?”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对女孩的观点嗤之以鼻,基因进化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太漫长了,她的分析显然完全不符合常理。 “又或者,他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他的女儿补充说道,随即又在颓丧中返回了卧室。她的情绪很低落,全息人有个缺陷,很多时候需要依靠一些外部手段来维持自己的感情。 居住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身体就会越发的明显。 屋里没有开灯,显示屏的光线照得女孩父亲的脸庞发白,他的自序器跳得很快,也许是寄存的肉体上产生一些激素刺激到他的神经,从而导致他的困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 居住区窄道。 原本钻入的身影还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他靠在有可能是虚拟的石板上,喘着气,就好像奄奄一息的野兽发出淡淡地呻吟,在这场自然的搏斗中,关于生命的天平开始往敌方倾斜。 墙壁上布满了雨痕,像极了自己糟糕的人生轨迹。 “爷爷,真的存在能够改变人类未来的英雄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记得天空也飘着雨,瓦片的房檐上处处都有汇聚的水柱,不断地冲刷着地面。从走廊望去,屋里黑白的老旧电视机接收不到电视台站的信号,整个十四寸的屏幕布满了交错的不规则光点。 “改变人类未来的从来不是因为某一个英雄的诞生,而是一股挑战未知的信念。” “信念?那是什么?”他没明白如此抽象的词汇。 对话发生的时候,他们正在剑道场练习。 划过的竹刀拦截了他原本的攻势。他被破了招,然后失去了剑士最引以为傲的武器。他记得他总是输,从来没有赢过,直到准备启程的那一刻,才勉强地赢过一次。 陷入的困境让他回忆起久远的往事。他还记得爷爷总是挂在嘴边的话语。 “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要有一种信念。跟练剑一样,懂得如何运用‘残心’来化解遇到的困境与危机。” “残心吗?”一种不可放松的姿态以及斗志,但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雨水浸泡下的双手渐渐发白,他随时可以联想到自己渐渐逝去的生命力 …… 他可真糟糕,有时候内心也会翻涌着黑暗的胶状物,这些东西几乎都快要堵塞他的肺部,甚至血管。 再过不久,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不仅如此,还需要依靠那台发动的仪器过滤着血液。 他甚至都无法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你一定可以的,换做是你的话,就一定行。” “波段凌可真是个大傻蛋。好在遇到我,遇到其他居心叵测的男人,她可就危险了。” 友谊的誓约闪烁在额头的位置,他还不是泄气。他知道自己还有必须战斗的理由。 从屋檐下低落的水珠划过自己的面颊,他爬上了停靠在街边的一台旧式摩托。 那是深巷处的男孩临时借给自己的,说是爷爷留个他的遗物。 他还说了奇怪的话: “你长得像个英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憧憬的神情就好像年少的自己,带着那份对未知的进发,无时无刻地热爱着自己的生命。 长得像个英雄?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描述,英雄不应该是一种形态吗?怎么变成了一种外貌的描述。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在这台大家伙启动了,这可比在停车场使用的那一台拉风多了。果然私人物品的性价比总是远远高出路边货。 “启动!”洪亮的声音一瞬间唤醒加速表上面的显示灯,随即进入了等待驾驶的阶段。 “轰轰轰——” 从窄道传出的轰鸣声回荡在整个密闭的空间,排气管发出的热气在一瞬间蒸发了滴落的雨滴。超乎人类思维的急速设计,也许真的有可能带他冲破敌人的包围圈。 巷口处。 “他开始动了。”闪烁的红灯一瞬间冲出窄道,在急促的刹车下摆正了身姿,正对包围圈的车头发出刺眼的光芒。从顶部扫射的枪弹犹如雨点般的坠落在地。与此同时,尾流发射的火焰一瞬间将楼辙推到了超乎速度的极限。没有给予敌人任何瞄准的空间,破空的气流将碎发完完全全地吹起,生命进入到高速的轨迹。 “这,他哪里来的新家伙?” 掠过的路面留下深蓝色的火焰,在极致的油门掌控下,原本拦截在身前的狩猎者全部执行了暂时避让的指令。 “好家伙,它可真贪婪,吸收我生命能量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楼辙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体能正在快速地流逝,从手部的接收器上纳入的能量在动力装置里快速地转换成了逃跑的新区间。 车速还在攀升,不怕死的猎杀者尾随其后,来自前后的夹击看起来仿佛陷入绞杀的漩涡。 “快,逮住他,别让这个小兔崽子从这里安然无恙地离开。” 车身发出低鸣,在几乎贴近的边缘,扭动的车头一瞬间拐入人行道上,原本夹击的追击者被一刹那的局面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碰撞在了街边的店面区。 超出想象的灵活,超过200kg的车身就好像轻薄的蝉翼一般灵敏,如果不是从手部传来的厚重感,他都怀疑这只是一种虚拟影像制造的假象。 能量光线在身后突然袭来,街道的物件在光波中不断地炸裂,碎碎光影的玻璃块飘散在空气中间,在被排气管的热流急袭后,顷刻间化为晶莹的液滴。 现在,尾部的热流模糊了所有猎杀者的视线。楼辙仅仅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突围了包围圈,登上悬心立交桥的主干道,绿色的指示灯覆盖在路旁护栏的延伸方向,最后指向镜像区的核心建筑——镜像双子大楼! 他得感谢那个男孩,为了达成交易,他把爷爷送他的虎牙镯赠与了素不相识的小家伙。 “我会是英雄吗?”他自言自语了起来。 远去的身影让所有的狩猎者陷入思维的停滞,他们看来是失败了。 …… 车仿佛有了生命,就好像遇上了知己一样,轰出了机能的所有能量。环形的悬心立交桥螺旋而上,在攀爬的过程中,摇摆的卡其色外套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不停的摆动。 红点依旧在高速地移动,时间早就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在摸清了敌人的攻击模式后,这次他要在抵达镜像大楼顶部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处。 “这个人类还没有被击败吗?”坐在荧屏关注这场猎杀游戏的居民越来越多,他们在感叹的同时,也替这个实力不俗的孩子送去了祝福。也许,他们曾经在脑海里设想过,他倒下的画面,但现在这些念头已经改变了,老实说,他们更愿意看到这家伙活下去,让这常规的游戏有一个从未有过的结局。 渴望弱者能够逆转强者,就好像刻在dna里的秘密一样,作用在围观的每个人中央。 …… 夜空中仅有几颗可被望见的星光,拉美夫从后备箱拿出了他的巴雷特式无托狙击枪。他也想参与进来,猎物太肥美了,以至于他无法做出理性的选择。 “如果你们无法为游戏划上句点的话,那么只能由我来亲身终结他了。” 雨变小了,偶有的闪电在云层交窜,雷声几乎小到听不见。被风带起的碎发,将楼辙的脸庞完美的展现。在孤寂的干道上,赛车还在疾驰,原本尾随的车辆也在此时的路段停下了行动。一切变得出乎意料的宁静,就好像在等待暴风雨再次来临一般。 从远处眺望可以看到整个镜像区的夜景,迷乱的紫蓝色,诡异的暗黄色,肮脏的钻粉色,交织密布的线路以及横亘的钢筋规划设计,将弧形的主城区进行了几何的分格。 在油门的唆使下,很快的便爬上了镜像大楼的顶部停车场。他把自己的战友熄了火,接下来,他要凭借着极域之境快速地回到原地,时间只剩下不到七分钟了。 超过五百米的高空让他感到了异常的冷,但问题还不止这些。 “军队!镜像大楼拥有最为顶级的维和军。”室内的话音刚落。 从背部浮现的人影在楼辙的视野盲区挥出了右勾拳。干净利落的拳头跟先前遇到的对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另一个从塔尖上跃下的敌人在轻笑后,射出了光影编制的捕获网弹。 “新的敌人!” 他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为了避开突如其来的攻击,楼辙二话不说翻过了顶部的栏杆,从镂空的间隙里用双脚意图夹住先前挥出拳头的敌人脚踝。 尽管如此,敌人依旧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但这没有关系,生命体所携带的波导特征虽然快速地掩盖了,但还是有些突兀的感觉,他们应该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在这里。”他预判了敌人的落脚点,在顷刻间完成了反击。在脚尖的扭动下,原本消失的敌人扑到在地,从车身旁冲出的第三个敌人对着楼辙的位置开了一枪。 致命的炮弹一瞬间击破了横栏,他失去了攀附的位置,松开的手臂让身体完全后仰,只靠着双腿的发力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原本消失的身影突然显现,得逞的表情露出笑意! “光学迷彩吗?”这种通过纳米技术采集环境信息后,达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手段,在人类的区域几乎还无法实现,但好在先前在与柳的接触中见识过。 “没错。感谢我吧,在临死的时候还给你一次开开眼界的机会。” 他对着楼辙的头部再开了一枪,这一枪的距离太近了,楼辙没能躲开。覆盖了波导的额角在一瞬间抗下了对手的攻势,尽管化解了危机,但在猛然的冲击力下,脚跟连接的石柱猝然断裂。 “现在就算你挡住了,也已经没招了。” 从五百米的高空开始急速地下坠,但这还没完。敌人身上的固定绳索逐渐脱离固定器,从脚步形成的磁面接触器,让他们在高高耸立的建筑主体站了起来。背后掏出的卡特琳九型热射枪会在命中的一秒内要了他的命。 “我们知道你的实力,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是无法要了你的命的。” “就差一点点了,就一点点了。”楼辙握紧了他的拳头,在急坠中,背后射出的热射光波来回的穿过他的体侧。 “很遗憾,失去了落脚点的你,不可能像在地面那般灵活的。” “这群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放过我的意思。”破空的闪电一瞬间照亮了大地,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最近的一道热射波直接贯穿他的外套,但好在没有将他的心脏击碎,飘散的粉末在这座城市化为了灰烬,也许很快就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想象过最远的未来,就是在努力下看到波段凌与她的父母亲团聚,虽然自己非常害怕死亡,但是带给别人开心,仿佛在某一刻被排在了更为重要的位置。 人的一生假设有100分量的爱的话,不管如何都是需要花费出去的。他曾经给了爷爷其中的一半,后来又给了泠剩下的一半,现在他还保有25的分量。 “爸爸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糟糕,可以给他个5吧,那么剩下的这些,我希望能全部留给你。” 连续发射的光波竟然被在空中的楼辙全部闪过,他就像一只拥有翻正反射的猫咪,依靠着身体的反抻就可以接连的躲过盲区的攻势。 “一框蠢蛋zi,我可不会死在这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落在镜像大楼170米处的桥廊处。楼辙没有磁面接触器,他能停滞下来,完完全全依靠地是他的能力,原本坚固的通道顶部出现了风旋的迹象,他要在这里做出反击。 他大概可以明白爷爷说得大道理了: 顺从未来的人是看不见希望之光的。 第二十九幕:回到波段凌身边 “我允许你在这里做出反击。”从颈部监测元件传来的拉美夫的声音,“这是上面派遣的联合兵,并不是直接隶属于我的部下。” “我也正想反击,如果他们硬是要拖延我的脚步的话,我只有这样做了。”楼辙回应道。 镜面一样的墙壁仅仅只反射他自己一人的身影,他记得对手有三个人,而且看起来都不是一般的角色。瓷白色的面罩覆盖着眼部的位置,体格也比寻常人魁梧一些。 “别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上层的部队如果出事的话,会有他们的上级问罪的。如果你真的想干一票的话,我建议你利落一些,最好是那种死无对证的局面,这样对你又或者对于需要回报的我,都好。” “嗯。” 灌入建筑中央的风发出撕裂的低鸣。 此刻,楼辙弯腰往下一蹲,飞快地伸出右手,抓住了眼前应用了光学迷彩的士兵,指尖扣住的左小臂在一瞬间失去发力的空间。 敌人在拉扯下显出了原形,伸出的左手缠绕了波导,在贴近胸前的那一刻,意图刺入自序器。 从手部引爆的身躯部件将两人的身形震退。看来是一种将波导进行引爆的能力,敌人从中断扶着左臂退到了桥廊的另一侧。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能够精确地捕捉到我的位置!”抡起的身体在空中摆过了一个圆弧。仅仅只有片刻的疏忽,他便牺牲了自己的左臂。 但这已经是最大的便宜,如果让那个家伙的攻击贯入自序器的话,那么可以肯定他会当场丧命。 “光学迷彩失效了?就算我们用波极隐藏了生命能量的迹象,但是他依旧可以在瞬间捕捉到我的位置。而且在波极状态下,我们几乎是零防御。”他将信息分享给还在隐身的队员。 “在人类区域,他们并未掌握这种技术的,虽然是在早些年就应用在军事领域,但还不至于如此被知根知底吧。”另外一个声音回答道,但依旧没有露出具体的位置。 楼辙并不做声,并不是他们的光学迷彩失效了,而是极域之境在帮他捕捉敌人的动向。 身体的气息确实完全消失了,但是身体这个物质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他进行了自动,那么就会产生轻微的空气波导。 这对于处在极域之境状态的自己来说,其实还算比较明显的,足够他做出应对的反应。 …… 楼辙再次向那个受伤最重的敌人逼近,至少得先解决一个。 见状了,从背部打开了的降落伞在敌人的操控下平稳的打开。 “没用的。”楼辙从指尖射出的波导小球一瞬间贯穿了顶棚的帆布。失衡的身形,在一声哀嚎的急坠中宣布出局。 “耀!”在对着下坠的伙伴大喊后,另外一个队员在着急中露出了原本的位置。想要找回场子的他,对着楼辙站立的位置再次开枪,连续的射击逼退着二者之间的距离。楼辙翻了七个后空翻才得以躲过第一波的攻势。 隐藏的迷彩在光影下浮现,从背后冒出的新敌人勒住了楼辙的脖子。他头也不回,右手挥出的重拳击打在他的骨盆腔部,在一声清脆的碎影中,猝然弯曲的身子,连带着抓住他手肘的左手一并用力,过肩摔般地甩向桥廊的另一侧。 这种依靠自序器调节的身体,在受到重创的时候(非自序器的位置)仅仅只有有几秒的迟钝,并未能造成致命的伤害。楼辙已经在先前的对决中明白了这一点。 “可恶,不能在这样耽搁下去了,波段凌马上就快要醒过来了。我得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把手撑在地面,在阻断的视线下背部突然杀出的敌人,随后亮出发着白光的刀刃。 猛然挥出的刀子被他后脚踢出的脚心抵住了手腕的攻势,敌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没有办法了。只好直接减少他们的数量了。” 他借力跃上了镜面的玻璃窗,在移步的瞬间,追身凝望他的脖子瞬间旋转了108度,断了的脖子,在失去链接的瞬间,被积蓄的波导在下一秒贯入他身体内部的自序器。只听见嗷嗷嗷的悲鸣声,失去自序器的身躯便在幻影中消散了。 “辉!”最后一个联合士兵也显现出自己的身形。 “这价格在一瞬间就可以把特化的身躯扭成麻花,不仅仅是他们,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跟他一对一的几乎都是毫无胜算的,这家伙真的不是一般的人类了。” 原本消失的身影从天而降,那个在荧屏上闪烁的红点掀起的新风雨还在镜像区打转。依靠磁面器的身体抬起了颈部,但已经太迟了。 飘着碎发的少年已经将脚心踏在他的脊背,尖锐的手刀在落地的那一刻就刺入了他的心脏,电的乱流声在雨中滋滋滋的回响。他用处了最后的力气甩出了科技鞭,缠绕着高压电流的绳结在还没发出攻势的时候,就跟他的身体一同垂倒在地面。 横移的脸庞一瞬间来到了他的瞳仁少,他看清了那个男孩的脸,随时冰冷的躯体在消散中失去了知觉。 拉美夫摇了摇头,但嘴角相当的满意。 滚入的风让楼辙的外套被完全的扬起,他松开了手臂,让身体自由地往下坠落。 有那么一刻,背部的伤口开始剧烈地疼痛,楼辙原本以为身体逐渐好转了,但其实并没有。也许,他能明白其中的缘由。在营救波段凌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太过集中了,甚至到了忽视疼痛的地步。 他猜到应该是伤口出血了。但没有关系,内部的血块会被身体自行分解吸收的,只是需要的时间有些长罢了。 居住区引起了阵阵惊呼,那个红点还在移动。他们明白着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在长达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他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存活了下来,甚至还从镜像大楼的位置死里逃生。 住宅区室内。 “你为什么不去睡一会呢,也许你醒来的时候,他还没倒下呢!”他没有理会女儿的建议,眼光透过窗户,注视着空旷的街道。 探照灯把整条街道照得发亮,在疾驰而过的身影中依稀可以捕捉到那个男孩的模样。 “真是了不起。”他在心里念叨着,随后回到了座位。 返回的过程倒是安静了很多,也许他们都被先前的表现震撼到了,以至于忘记了手中该有的忙活。 “喂,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埋伏在巷口顶部的年轻人对着他的伙伴说。 “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猎杀的欲望了,这个游戏是时候划上句号了。”他的伙伴放下了枪,显得有些荒谬。他以前可是这个游戏的狂热爱好者。 “你疯了吗?这完全不像你。” “我觉得,人类比我们更懂生命,他们虽然没有我们强大,但他们珍视的东西甚至超过了生命的意义。” “可够了,我不想明白这些。”他架好了枪架,现在那个返回的目标将会在30秒内进入自己的射程。 “你得思考,生命吟唱的旋律不是枪声。”他蜷缩起了身子,放弃了原本挚爱的冰冷枪械。 “也许你说得对,但现在,我想要得到的只是简单的狩猎乐趣。”他的眼睛对准了瞄准镜,目标非常快,这让他感到兴奋。 距离三十分钟,只剩下不到二十秒的时间,楼辙可以用自己的呼吸来衡量时间的流逝。这也是他为什么对那些植入广告嗤之以鼻的原因。 “得再快点!”加大的脚步在一瞬间掠过弧形的弯道,很快他就要窜入最开始离开的通道了。 现在,他离波段凌越来越近,只要在她苏醒之前回到原处,这一切就会像没有发生一样。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仅仅只是那么一刹那,从窄道上射出的子弹精准的命中了他的太阳穴。 “扑——” 被后座力击飞的他在马路上打转,他的脸颊流下了鲜红的液体。视线变得模糊,他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 “是我松懈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第二枚子弹再次命中他的肩胛位置。他的波导很微弱,给到的保护已经没有先前的那般厚实了。 他划出了一段距离,依旧没能快速站起来。 “可恶,明明就快要到了。” 眼睛变得有些朦胧,看不清身前的道路。 …… 远处,埋伏的敌人再次给枪上了膛,也许是感官被激发的缘故,他的同伴看起来有些狰狞。 “住手吧!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没有理会那些违背乐趣的建议,正准备开出第三枪的时候,从窄道窜出的子弹抢先了一步,那带着折射幅度的左轮弹一瞬间命中了人类的颈部。 投屏的光点一瞬间消失了。 在所有居民的注视下消失了。 “感谢各位参与本次狩猎,猎物已被击毙。” 拉美夫用最为简单的话语结束了这场全程猎杀的游戏。他盯着窄道归来的男孩,他看起来有些乏力,但还是依照约定地赶了过来。 头上的血块有些结痂,跟自己身上的白礼服有着几分的相似。 只是抵达的那一刻,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女孩的状况。 “她醒来了吗?”整个脸上布满了血的痕迹,就好像在一场地道战中死里逃生一样。 就在刚才最后的一发子弹击中时,拉美夫打落了他颈部的热信号监测元件,给了他一次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第三十幕:潘德警官 灰白色的城市建筑群正飘落着来自奥丁拜葬岗喷薄而出的雪花。这种智能雪花虽然也会融化,但却没有冰冷的温度。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对于全息世界的居民来说,体验早已经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终有一天,我们会认为,摆脱对自然躯壳的依赖,才是高等生物进化最为正确的方向。”塞缪尔记者导播还在电视上做着报道,潘德警官耸了耸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至少他的行动已经做出了回应。 他刚刚完成一天的工作,脱下的衬衣挂在白色的椅子上。 肚子有些饿,听起来很正常,不过在全息世界来说,是比较不寻常的。 毕竟从地面世界来到这里的人类可谓少之又少。他很侥幸地成为了那么一个幸运儿。 面包刚刚从烤炉里拿了出来,还散发着一股美妙的麦香味。要知道,在全息世界里,买到这样的食材已经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了。 他摸了摸自己日渐瘦削的肚皮,原本结实的地板开始虚化。虽然现在完全还没有到他休息的时间,但显然家门口已经有了不速之客。 “端口护卫士,你这么晚就来到我的警局,准没好事!”潘德警官从操纵台面的临时搭建隧道滑落,这个房间所有的构造都可以在控制面板上随意的更改,唯一的缺陷只是,对这样的房间他没有获得长期的产权。 不管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到最后始终都只是这里的一颗尘埃罢了,能够拥有的东西除了记忆,几乎为零。 想到这里,潘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在镜像区逃离的人类听说已经入侵到你管辖的区域了,出于对你的尊敬,我希望你能尽快搞定这件事。”金属红的身躯类似于电池的造型,手脚的部位则以接口的形式呈现,闪缩的蓝光镜面里正在不断筛查整栋大楼的温控系统。 如果在人类世界,也许你完全无法想象,一个终端的虚拟安全员竟然对真实的生命发起了命令。 他发出呜啦啦的笑声,但不会太明显。 “你在笑吗?”端口护卫士警惕了起来。 “哪来,只是器官老了,喘不过气来。”他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一下,欺骗他们就跟欺骗小孩一样简单。 他又回答道: “这是你们本可以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依靠我。你看看我的手臂,它长满了鳞片,我的年纪又已经七十岁了,效率能高到哪里去?”潘德警官耍起了无赖,但他的言辞并没有作假。手臂上的龙鳞一直延伸到指尖,尖锐的爪子在捻住面包表面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它原本的厚度。 雪花还在飘落,覆盖在街道上的积雪逐渐堆叠,挡住了潘德警官妄图驱逐不速之客的念头。你很难想象这种由全息世界壁垒所演化的生命体,在工作上居然具备着高度的逻辑意识,甚至它还衍生出独特的全息思想。它往摆放的靠椅坐了下去,背部的电源并接入了潘德警官的数据中枢,兴高采烈地进食着数据中枢运行时所产生的数据垃圾。 “别客气,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潘德警官知道就算对全息人发起讽刺,其实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但他已经有些气愤了。美好的早餐时光变得有些难熬。 “人类就这么喜欢计较吗?别忘了,你曾经可是一名whim综合症患者,在你的第七号染色体长臂近端,那缺失的基因片段里可是包含二十多个基因,它们让你鼻子上翘,眼睑浮肿,关节松弛的同时,还伴随着肌肉萎缩,虽然它也同时造就了你外向亲近的性格,但痛苦还是来的多一些。” 对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给潘德长官留够了回味的时间:“如果没有获得基因编辑技术的帮助,你现在应该已经寸步难行了。” 潘德的心颤了一下,回忆起被疾病缠身的日子,他依旧没能从那样的恐惧中完全走出来。 高等生物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展现出了撼动动植物演化过程的实力,但那时候仅仅停留在随机自发的层面,将成狼培育成狼犬,将野猪演化成家猪,体现的便是人类在这方面的局限性。但现在科技已经进入到了超越社会意识的新阶段了,基因编辑早已经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如果要说出这项技术的缺点的话,那只能是准确度还不太精确。三十二亿的碱基对让研究充满了挑战性,无法准确的挖掘性状下一对一的基因组,使得基因技术的泛用暂时处在止步不前的状态。 “我记得,他们还让我的手臂半龙化了,这也导致我在商场里无法挑选鸡蛋了。还没等到触碰蛋壳的时候,它们便都破碎了。”潘德警官打开了警署网络,他如果想摆脱这个烦人的家伙的话,就得赶紧找到所谓的嫌疑人。 “龙族的基因多好,在填补你缺失的基因性状片断的同时,还给予了超过人类的力量,你变成了‘优等品’。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它说得没错,他在这方面的受益还不仅仅如此,原本的肾动脉狭窄也被治愈了,连最难缠的肾钙质沉淀也一并消失了。但这都不是眼前需要双手合十祷告的内容,他得快点找到在废品区潜藏的人类入侵者,并不是因为逮捕嫌疑犯是他这副还未全息化身体乐意恪尽职守的准则,而是因为带着人类最为珍贵的情感,他得到全息风暴到来之前,将他们关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全息风暴还有多久来到废品区?”他启动了临时的降水系统。在全息世界,这种系统与人类世界截然相反,射入云层的废水炮,可以转换成可被地面传感信号接收的数据内容,这样便可以快速发现城市所存在的异常情况。 “今天是十七号没错吧?”端口卫士似乎准备离开了,这让潘德警官拍手叫好,时间到了凌晨三点钟,距离他的手下抵达工作岗位的时间也用不了多久。 “是的。你的记忆力还不错。”说到自己的时候,他差点笑出了声,嘴上的面包屑跟着滑稽的胡须,在脸部肌肉的拖动下反复抖动。这种依赖于全息系统的网络警察哪谈得上记忆力一说。 “最迟在明天中午吧,云结尘又会再一次在废品区飘散,对你这具躯体来说,应该会有不小的影响。”类辐射尘埃对人体的伤害非常大,但是它又是全息世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在这个阶段,他常常躲在警署靠自己构建的台球影像打发时间。它会持续大概一周,之后便会消散。 在端口守卫士还未完全走去大门的时候,潘德警官的左侧墙体开始发出蓝色的荧光,蜂窝般的通信隧道被异处的系统接通。这种情况下,娜娜与菲菲应该马上就会出现在他明前。她们跟自己不一样,她们是全息人,在这全息世界里穿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这样想的话,就算八点上班,她们完全可以睡到七点五十五分,这可是他儿时最喜欢干的事情。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摆脱肉体的全息人不仅不需要睡眠,还告别了排泄、进食等等的烦恼,最关键的是,她们不再具有患病的风险。 “看来她们失去了很多乐趣。”他对着包裹着黑红紧身衣的部下挥了挥手,并打了声招呼。原本他想让对话在这里就结束的,但他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便又唐突的问道: “可能我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了,我不明白全息壁垒怎么会被打破的?” 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大气圈所存在的压力差与全息世界之间有着巨大差额,如果硬要突破的话,在被纳入的瞬间,也会被挤压得粉身碎骨的。况且,波导流层外圈在面对生命体的时候,会无视条件地格式化任何试图入侵的生命介质的。他不可能幸免的。 “谁知道呢?也许,跟先前闯入的那个人类女孩一样。”端口守卫士摇了摇头。娜娜与菲菲也加入了话题,她们听闻过这件事,但具体的细节并没有告知民众,凑热闹的心让她们愿意继续保持安静,以便获取到她们想要的信息。 “但你也别太担心,她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全息化了。携带了自序装置的全息体,会在离开全息世界的三十天内发生脑死亡的。她确实很有本事,但也该走到生命最为寻常的尽头——死亡。” 雪下得大了起来,空气中的湿度开始超过原本的恒定水平,潘德警官的鼻子开始有些不适,他打了一个喷嚏,但并没有完全停止思考,在调出日期清单后,他从上个月女孩逃离的日期开始倒数,直到今天为止。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协调光开始规律地投射在废品区所在的区域,废品回收站的隧道开始接纳从城市涌入的全息废品。原本站立的个体都被飘落的雪打湿了双肩。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化,她不仅回来了,这次还带着一名棘手的人类。” 第三十一幕:骑士病倒了 镜像区。 温度变得更低了,楼辙的身体感觉到了明显的凉意。他可能要感冒了,经过了大量的消耗,他的身体完全没有从中调解过来。 疲惫会降低免疫系统的抵抗功能,只要一个不小心,他便会患上感冒。 到时候,他的病情会更加严重,肾小球应该会损坏的更快,甚至到了需要做篓的地步。 他还不清楚全息世界有没有那种玩意,更为重要的是,他压根预测不到自己能否撑到可以进行基因替换的那一天。 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行尸走肉地移动着,往半开的车门靠近。 拉美夫的车没有熄火,舒适的温度让波段凌沉沉地睡去。 女孩的脸色很红润,跟病恹恹的男孩完全不同。 “还没醒,不过也不用担心,只是她的自序器离开全息世界的时间有些久,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醒来的。”拉美夫靠在后车厢上,耸了耸肩,“你带她走吧,往西走一段距离,会进入废品区,那里生活着较多的废弃人类,所属的地域也适合你们活动,特别是你,趁此机会休息一下吧。有件事我必须提一下,全息风景马上就要在废品区着陆了,这种风暴会携带大量的云结尘,对人体的细胞非常有害,甚至有致畸作用,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找个旅馆暂时居住一段时间,避免过量接触。” “我明白了。”楼辙点了点头。 “还有,接下来我会草拟一份你从镜像区逃离的报告并提交到高层,很快废品区的负责人就会再次发出逮捕令的。可能你不清楚,除了废品区,区域与区域之间都有特殊的通行隘口。在你没有获得居民身份的时候,你能去的也只有废品区。这是一次定向的转移,可别以为离开这里便疏忽大意了。” 虽然不太清楚拉美夫为什么变得如此的真诚,但他还是想所有的信息都记录了下来,紧接着便准备把波段凌从甜美的车位上拉出来。 “现在我可以带走她了吗?”楼辙询问道,如果现在拉美夫要拒绝的话,那么也只能认栽了。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再也保护不了任何东西了。也许伟大的骑士与公主之旅,在镜像区的第一关,就耗光了所有的生命。 这跟他小时候在盛德居爷爷的卧室里玩的《超级玛丽》一模一样,一个一个的分区就跟一道一道关卡类似。他还记得,有个关卡头顶一直漂浮着会扔下刺刺龟的云朵,直到后来长大后才知道那玩意叫朱木盖(lakitu)。 但不管如何,记忆里,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把一件事做好过,打《魂斗罗》的时候,爷爷五条命就可以把一堆庞然大物的怪兽杀得七零八落。 而自己却只能蹲在一旁低声下气地恳求道:“爷爷,再借我一条命吧,最后一条了。” “臭小子,你以为老头子的命是米缸里的大米呀?”白字胡的林虎抖了抖唇角。 还没等到老爷子的明确拒绝,楼辙便快速地按下a-b键。崭新生命落下的抛物线还没着地的时候,就被360度旋转的大炮精准命中。 一声呱唧,一命呜呼。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靠着战术挠头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回到现实,拉美夫就好像关卡里出现的新npc,处处给予了自己通关密码与关键信息。 也许是老天开眼了,穷日子穷到头了。 这才让自己没有在陌生的环境栽下大跟头。此刻,他在心里默许了。也许人生的轨迹就是这般的明暗交错,上一秒还很糟糕,下一秒,又或者下下一秒总归会变好的。“我已经把能力解除了,接下来你就自己看着办。”拉美夫说。 “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关键的情报。”楼辙从后座里托起了波段凌的身体,把幸运女神背了起来。 在与拉美夫道了别之后,再次钻入绵绵的雨幕之中。 拉美夫还在犹豫,所有的行动都是存在结果导向的。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又感觉好像彼此没有到达那样的地步。 “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半响,才传来了回应。 “楼辙。” “楼辙是吗?做个交易如何?”拉美夫对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喊了起来。 他没有作声。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干掉一个人,一个你在废品区一定会跟他有交集的人。” 没入黑暗的身影渐渐看不清,但拉美夫还是不死心。 “作为交易,我可以免费为你破开一次全息壁垒,怎么样?这东西你总会用到的。愿意的话,抬起你的手指动两下。” 十字形竖瞳在黑夜中静静地等待着,也许是思乡的念头打动了他,又或者回归真实的欲望在心底熊熊燃烧,远处的少年松了松放在背部的手指。 拉美夫心领神会,从手里甩出的卡片,在划破夜幕的那一刻落入了少年的手心。 “通讯卡,在任何一个街区的通讯设备中插入,便可直接跟我建立联系,有那个念头的时候,随时欢迎你联系我。” 从未对视的两人不知为何,好像并没有交流得很困难,他们轻而易举地建立起了崭新的友谊。 不得不承认,身体还是很重要的,就好像一张名片一样,只有当彼此都是人类的时候,掏出来那一刻,便可以完成很多从未拿上台面的程序。 拉美夫深知这一点。 “长官,您真的要放他们走?”端口护卫士追问起了拉美夫。 在原本的位置突然响起了两发送行的枪声,碎裂的身影在视线下化为灰烬。 “说点实在的,比起讨厌人类,我更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拉美夫拿起了袖帕擦了擦手,开着车驶回了自己的住所。 …… 漫漫黑夜的孤独萦绕在楼辙的周围。 他正背着波段凌一步一步地往废品区走去。周围的地面非常的潮湿。他注意到了这个世界好像缺乏显性的植被。 光秃秃的小山丘什么也没有,换做是以前他会感到不安,像是落入了什么恐惧的沼泽。但现在不同,背上带有温度的个体让他体会到了新的人类情感。 当然也存在着跟地面的世界一样的东西,比如,也可以看得见星光。 值得特别注意的是雨。虽然已经停了,但这种雨应该是全息世界所拟造的,它甚至对自己产生了影响。不过一时半会楼辙也没能搞明白影响了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中开始有了白色的灯光,随后便听到了水流声,以及钢铁废渣的撞击声,在迈过最后一个土坡的时候,视野便开阔了起来。 犹如钢铁一般的废弃建筑鳞次栉比的排布着。他又坚持了一下,在昏暗的边际交界线处停了下来,顺便找了一个没有滴水的屋檐。 身上的外套盖在了靠在墙壁的波段凌身上,她还没有醒来。 “这家伙,不会是属猪的吧。” 楼辙蹲在了一边,从额角流下的血一直结痂到了嘴边。他看了看远处的城市,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贫血好像越来越明显了,更别说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了。如果是个骑士的话,应该到死都会一直硬撑下去吧,他想。 来回搓搓的小手依旧没有办法暖和起来。 …… 突然,从天幕中传来了几声炮弹的声音,下一秒,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他不得不抱起波段凌转移阵地。 “这是什么鬼天气。”他不由得咒骂起来,“真是讨厌下雨天!” 虚拟的雨将整个废品区笼罩着,楼辙站在仅有的投放隧道,这里虽然潮湿但至少不会被雨淋到。 很快,天就要亮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混入废品区,到处走走逛逛了,只可惜波段凌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他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苏醒。 大约又过了四十分钟的时候,波段凌在重启下,获得了连接,身体内核区开始激活。很快,她又变得精神了起来,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了。”楼辙睁开了充满困意的双眼,拖着松了一口气的尾音,说。 虽然言辞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担忧,但在见到波段凌的瞬间变得明媚。 “弟弟。”波段凌从原本关机的状态恢复了原状,头非常疼,她已经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了,只是眼前的男孩的脸上充满了无法描述的伤痕,猛然间,让她的内心翻滚着一股苦涩,“发生了什么了?弟弟!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发生什么,眼前我们来到了废品区,只是刚才在湿漉漉的地面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谎对男孩子来说,就好像说真话一样简单,他们仿佛有种天然应对女孩的能力。 楼辙感到非常的安心,原本环绕在身体周围的恐慌渐渐消失了。现在转变成了祥和与宁静,他应该比之前要好上一些,就算身体在慢慢腐朽,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次失去原本信赖的伙伴。 他保护了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来得可靠。 想到这里,他舒心地笑了,哪怕背部传来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但从心里得到了体验极大地缓解了眼前的症状。 “我获得了一些情报,很快,我就——可以——帮你——找到你的父母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便开始大口的喘气。 隧道的照明灯环绕着不停飞舞的蚊虫,投射到地面上的黑点不规则的晃动。 “弟弟?你怎么了?” 波段凌的心突然悬了起来,她用额头靠在了楼辙布满结痂的脸庞。第一感觉就是烫,非常地烫,她也许从未触摸过如此炙热的身体。 下一秒,便一团慌张,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在各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帮助自己的骑士脱离险境。 她想起在医院时,医生的叮嘱,除了饮食要万分注意以外,还有一条是在感冒的时候,都不能服用带有肾毒性的药物。 她想把楼辙放到肩膀上,但是自己的力气又没有足够大。歪歪扭扭好几次才成功。 “我没事的。”楼辙浑浑噩噩地说。 “你快跟我说实话,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为什么老是说谎。” “可不,这是实话好吗!” 她不想纠结了,就算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波段凌的声线都有些颤抖,她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勉强背起的身躯走在漫长的投放隧道里,发出了无助地哭声。 到底哪里会有医院或者诊所,来带向他们走向新生呢? 第三十二幕:总是被抛弃的小孩 全息风暴如期而至,废品区开始刮起了带有云结尘的暴风雨。 暖风机正对着绿网格的床铺,他的眼睛紧闭着,时不时还做出了痛苦的表情。 梦里,他站在吐火罗神迹大教堂的钟楼往下眺望,战火四起的大地里找不到父亲的身影,他抓紧回过头望了望印象模糊的母亲。 她好像在为自己收拾行李,但下楼的时候却没有带上自己。 他拼命地跑,拼了命地喊。 但她却像撞见恶魔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远。 “妈妈——” 他张了张嘴。 波段凌的心像被刀划过一样,为了弥补这份愧疚,她把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握住那双不算宽大的掌心。 在注视着这个男孩睫毛的时候,他的脸与先前相比,变成了一只大花猫。 她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摔得这么厉害,就连额角处都有深深的凹痕。 “情况没有好转吗?”潘德警官刚刚从警卫厅回到家中,还没褪去工作服便跑了上来。 一天已经过去了,这家伙从倒下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起来,好在他们及时地发现了这两个入侵者的位置,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全息风暴吞没的。 他想起在半路上波段凌向自己发起的求救信号: “iga肾病吗?如果不借助移植的话,或许就只能靠基因编辑的手段了。” 他看过最新的医学展报,异种移植需要克服的难度系数依旧十分的庞大。 cmah 基因,这个基因编码的酶所催化生成的 n-羟乙酰神经氨酸(neu5gc)是起异种移植排斥反应的重要非半乳糖抗原。cmah 基因存在和表达能够引起异种移植免疫排斥。 β4galnt2 基因,β4galnt2 基因编码的酶能够催化 sd(a)血型抗原,当其他物种的器官移植到灵长类动物后,sd(a)血型抗原能被免疫球蛋白结合而引起免疫排斥反应。 这个免疫排斥反应可以说非常的致命,甚至能够在一瞬间让原本植入的新器官因为强烈的排斥反应报废。 而且就算上述的基因如果全部敲除,从而把异种移植的超急性排斥反应风险压到最低,但能不能回到最初的身体状态还是另外一回事。 显然,基因编辑才是更为绝佳的选择,但是现在全息世界进行了新分区的界定。 在医院掌管天下的时代,想要找到具备这种技术的医疗人员并不容易。他们大多数在第二世界的奥丁区。 奥丁区,那可不是什么说去就去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与没有说话的波段凌形成了默契。 从投放隧道转移到潘德警官的家中的时候,楼辙便开始发烧了。骤降的温度以及过度消耗的体能,让他的免疫系统陷入了脆弱的境地。很快,他就在细雪中生了一场疾病。 “也许可以给他来点退烧药,这样或许会快一些。”他凑了上来,扫了一眼这个苦命的家伙,太阳穴的枪痕还显而易见,他非常清楚这个男孩在镜像区遭遇了什么。 “不可以,我看过了这里贩卖的药品了,他们带有很强的肾毒性,这对他的身体来说,几乎是雪上加霜的打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喉咙都快打不出声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像一个在校园里被男生被欺负的小女孩一样,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炎症反应在身体跑来跑去,那他就等死吧。” 潘德警官说起了丧气话,他很清楚这种境地所需要的耐心,说出一些实际的情况,也是一种对情绪的合理宣泄。 “但没那么快死的,生活总会好好折磨自己带有顽强意志的个体的。” 他把话锋一转,对着女孩用过来人的口气说了起来。 玻璃上布满了雪霜,冰冷得跟波段凌的心一样。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导致了现在这幅模样。她不能继续当一个拖油瓶了,这会害了他。 只是柔情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盯着他。 …… 潘德警官默默得退下了,原本他会在这条长廊里撞见水银般的月光。但现在受到这种鬼天气的影响,也便只能作罢。 在那个房间,他帮不了什么。 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一名病患的时候,他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他的肌肉完全猥琐了,基因所造成的病理特征让他饱受痛苦。 为了缓解疼痛,他总是坐在铺满碎石的庭院里望着月亮,然后毫无节制的一通许愿,渴望着自己能够在眷顾下获得健康。 不过月神并没有就此出现,最终能够把他作为生命的一部分的人是他的母亲。 在世界树下,他陷入了呆滞。撕裂的沙风将死亡吟唱,从顶端飘落的树叶在盛大的大地仪式中发出生命的礼赞。 他瞪大了眼睛,从地面浮现的男人告诉跪在地上的母亲:也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方法。 世界仿佛没有那么糟糕,只是这样的经历发生的概率少之甚少。 他摸了摸鼻梁,试图缓解眼部的疲劳。为了查询关于波段凌双亲的信息,他在这个破烂的系统里花点时间。 加上刚刚开完的赛博空间会议,他的身体跟躺在床上的家伙没有太大的区别。 “人类的身体果然还是存在极限的。” 他肯定地说。虽然很累了,但出于一种共同体的使命,迫使他继续工作下去。 …… 雪还在下。 楼辙的情况好似有所改善。他不再露出痛苦的表情,转而进入沉沉的梦乡。 原本凝结的冰霜融化了半许,在玻璃上打滑。波段凌重新垫高了棉布枕,好让他可以睡的踏实一些。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为了让他不再卷入不可预估的危险之中,她决定与这个让自己有些心动的男孩告别。 从兜里摸出的香囊轻轻地放在他的枕边,盖好被子后,便准备从这条暗黑的长廊中逃脱。 只要狠下心来,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的。 只是她还没有想好去哪里,但她总会想到的,谁都可以过好自己的一生,并且不依赖于任何人,这一点,她非常的清楚。 “你要抛弃他吗?” 楼道里的感应灯突兀的亮了。狭长的影子扭曲着波段凌自私的思想。 “我,只会给他添乱。”她低下了头。 “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你太不了解男孩了,他们在保护值得的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你看过他在雨幕中挡在你身前的模样,虽然最后出糗的摔在了地上。” 潘德最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白色的老年人背心让他松弛的肌肉露在了表面,他不太怕冷,显然这也是托龙族的基因所赐。 “我知道!我知道!”波段凌显得很是激动,就好像触动了哪一条原本无法执行的程序,“可没人能忍受这种苦痛,看着守护自己的骑士受伤。” 潘德警官的烟瘾犯了,他在等待她冷静的过程中,沉默了些许,并顺带点了一根烟。 他的肺部坏透了,但也是多亏了龙族的基因,他们对致癌物质有非常强力的抗性,因此不用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 “如果你现在离开他的话,那他才是真正的受伤。这会让他胡思乱想,可能他会这样假设:这个女孩觉得自己不够可靠。他就会有被抛弃了,你知道他总是做被抛弃的梦的,随后你以同样的方式再狠狠地伤害他一次吗?” “这只是你的假设,还有虽然你救了我们,但你没有办法代表他的想法。你不明白我的心情。”波段凌的手心颤抖了一下,为狠心离开做足了准备。 …… 不知是说话的声音惊醒了那个熟睡的男孩,还是在梦中遇到了不好的情况,他在潜意识下喊出了熟悉的名字。 “波段凌——” 从卧室里传来了记忆深处的声音,她又心软了,轻轻地转开门把。 “我会带着你离开的。” 他的意识还没有清醒,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胡话。 “也许你压根没有明白,他把你带出镜像区花了多大的能耐。” “什么意思?” 潘德警官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真以为他是因为风寒细雨感冒的吗?” “他做过手术,身体恢复得并不是很理想” “你可太天真了。”潘德警官摇了摇头,“你们入侵的全息世界的那一天,域在第一时间就发起了定位反馈了。镜像区的长官拉美夫可是一个热爱猎杀游戏的病态执法队。” “可我们最终还是逃——”波段凌的脑海突然一闪而过,她逐渐可以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不用顾忌,大胆往下猜。拉美夫抓住了你,威胁这个小家伙配合他的猎杀游戏,随后他在镜像区被全城猎杀,并支撑到了你醒来的那一刻,随后带着你离开了镜像区。” 波段凌的嘴唇开始发颤,想起这个家伙说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说出自己摔倒的语句,她就有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额头,鬓部都是枪械造成的痕迹,他从来没有把你视作拖油瓶,请你也不要这样想。离开一个人很容易,就跟伤害一个人一样简单。” 潘德警官转了身,带上门的时候,顺便熄灭了房间的灯。 “再考虑考虑吧,在这个他需要你的时候,就多想想当时你需要他那样。” 第三十三幕:抱团取暖的人类 “疼!” 刚刚醒过来的楼辙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脸色有着苍白,虽然世界是静止的,但脑袋里却晕转不停。对此,他晃了晃脑袋,然而这种酸胀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 等到眼睛睁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在记忆所熟知的世界里。 曼陀罗妆的红色地烫铺陈在牛黄色的地面。墙壁是少见的灰褐色,在视线的不远处还摆放着牛皮沙发。 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他握了握拳头,非常真实,确定这里并不是死后的世界。但这里太像人类的住所的,把它缩小个四五倍,就跟他以前租赁的房子有点像。 精神依旧朦朦胧胧的,他只记得下着瓢泼的大雨,身体像注入了铅水一样沉重。雨幕里闪烁着车前灯,从车上下来的人想要带走自己与波段凌。 “没错!”楼辙记起来了,冲破雨幕的飞车停靠在了波段凌的位置。一个大块头从车门处走了下来,他的脚特别的大,魁梧的身子像一堵墙横亘在波段凌的身前。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废品区负责人潘德警官。现在我依照相关的拘禁条款,需要暂时地限制你们在全息世界的人生自由。” 他的手举起了自己的身份凭证,身后的随从便开始将波段凌团团围住。 见状,楼辙立刻挣脱了波段凌的手臂,从她的背部落到了地面。 雨浸没了他的鞋垫。 好像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会被发现,跟那次雨林的行动前所未有的相似。 也许,人生就是不断的重蹈覆辙,他想。在踉跄中,一步一步往大块头所在的位置靠近。 “你要干嘛?” 他还记得波段凌绕到了他的身前,想要把他拦下。 “走开。”他推开了阻拦在身前的伙伴,一意孤行了起来。 潘德警官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这种过耗的身体,宛如风中残烛一般,轻轻一吹就会熄灭的。 雨哗啦啦地下着,集结的电子信号显示,这个少年就是他们想要找到的人。 “安全拘役而已,不用太过紧张的。”潘德警官解释道。 “没关系的,被逮捕的话,也可以暂时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波段凌狠狠地拉住了楼辙的手臂,她的声音像是在恳求。 “我还可以保护你的。先别对我灰心好吗?”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乖小孩。 渐渐的,身体的表面泛出了金色的光芒,他的眼睛像烛火一样,点燃的时之砂在身形弹射的一刹那爆射而出。 金光大作的场景打了潘德警官一个措手不及,他直接龙化了半只手臂。 预备在下一秒的激突中,站稳脚跟,他伸前了手臂,就好似一位棒球中的接球手。 覆盖可鳞片的肌肤表面甚至可以在射灯下反映出光泽。 “袭警可不是一件小事。”他的嘴里嘟囔起来。 还没等到强敌嗜血的杀招,刚到跟前的男孩便在一刹那的恍惚中晕倒在了地上。 微微上翻的眼白在视线中扑在了水堆里。 …… 现在楼辙差不多都记了起来了,穿上了备好的拖鞋后便在室内走动了起来。屋外正下着暴风雪,这样的天气他一生都还没有经历过。 “雪吗?”楼辙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时候他才刚刚通过未人阶段的第一轮测试,随后被考官派遣到了梨花殿第九十九层的位置看守英灵殿。 英灵殿在梨花殿的第一百层上搭建的,尖塔状的建筑里,有着超过十二米的层高,像个古埃及的金字塔一样,每一个展览架上都摆放着先人们的灵牌。 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门口站岗,也就是所谓的守夜。他记得那一天也下着大雪。 那时候他非常的迷茫,他在里面看到了名为林天一的灵牌,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股恐惧。那时他可怕鬼了,很害怕索命这一类事情的发生。 自己的父亲杀死了弟弟的父亲,如果林澈长大了,应该也会有仇恨的念头吧。 只是现在,他也成长了。 不再害怕鬼怪了,如果存在鬼怪的话,那可都是其他人朝思暮想的亲人或朋友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分了神。 “如果有人能够见到泠的话,请你们不要怕他,他就是个大蠢蛋。” 他对着上天祈祷着。 “你终于醒了。” 潘德从旁侧的房间探出了头。 楼辙拔腿就要跑,就好像迟到被抓的学生,但他忘记自己已经毕业了。 “嘿嘿,警官大人。”他尴尬地笑了笑。 “看来做贼做久了,已经产生条件反射了。”他喝了一口水,向楼辙走了过来。 “你可真会睡,不过考虑到你是个病人,倒也合情合理。” “真会睡?我睡了很久吗?” 潘德警官比出了三的手势。 “三天?不会是吧。” 他还以为只是一个半天的时间,但事实看起来并非如此。 “你在多睡一些,你的公主可能眼泪都要留干了。”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时候,你身上暴涨的气四溢而出,激起的水珠上下乱串,我才刚说完袭警是违法的。你就猛然地冲了过来,吓死我了。” 潘德的嘴巴还沾了点芝麻屑,他刚刚吃了全麦的面包,还没来得及擦嘴。 “波段凌呢?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您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她用我的波导钱囊,给你购置一些食物去了,已经去了挺久了,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潘德警官看了看门外。 他并不是在留意波段凌的身影,而是害怕突然有高层来到自己的住所。 奥丁安保总局联系了潘德警官关于入侵者的相关情况,潘德还没有回应。 他从来没有接到如此隆重的电话,他没想明白,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管辖人员会这么看重如此平常的一次入侵吗? 就算把楼辙比做一只蚂蚁也不为过,此刻他正趴在桌面上顶着潘德警官饲养的独角仙,嘴里不停地呱噪着: “哇塞,它晃了晃自己的尖角诶。太酷了,而且还是高贵的白色的。” “别用手碰它,它受到云结尘的影响白化了,而且比一般的独角仙更具有攻击性。” 潘德喝退了他试图伸进的双手。在他看来,这些举动就像个小孩,对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完全着迷,如果不是波段凌告诉了自己,他得了igaleev级的肾病,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个孩子是怎么做到无忧无虑地活下来的。 他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得了威廉综合症的情形,虽然在现在这个疾病早已经远离自己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那段痛苦的过往。 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想如何把这一天浪费干净,翻阅书籍的时候,总是在关心书里面的角色会以哪一种方式死去。 人是会被潜移默化的,只要你沉浸接触过黑暗,你的心底总会有那么一些自暴自弃的痕迹。 在那时候,他只想知道离开世界的方式哪一种是最不痛苦的,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是否要继续努力地活下去。 没过多久就有刺耳的敲门声,波段凌进门的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大英雄已经清醒过来了。 等她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床铺上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有些时候了。 灰褐色的瞳仁像观察天外来物一样小心翼翼,从肩膀上垂落的白色背心,让他露出了麦色的肩膀。 “醒了是吧!还记得醒来是吧。”她不由得责怪道,见他没有反应,又说,“干嘛又是这幅色眯眯的模样。”波段凌没能在她的注视下支撑十秒,便抓紧时间制止他这种冒昧的举措。 “有你真好。”他露出了一个比冬日还温暖的微笑,随即从床上蹦了下来。 “穿好衣服。”她受不了地大喊道,有时候他对这种小弟弟还真是没招。 “是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 …… 潘德警官的手臂揪住了楼辙的领口,将他丢回到卧室,越发急促的敲门声,让原本松了一口气的波段凌又紧张了起来。 “客人可真多。”他自嘲了起来,这在以前是少有发生的。他没有好气地开了门,想给它重重的一拳。 门口站着绿色的端口护卫士,该死,这群家伙,可总是阴魂不散。 “你该不会也要说,让那个人类的家伙逃跑了吧?” 他扣上了纽扣,发出了一声:“嗯”后,点了点头,“拉美夫都搞不定的罪犯,来到我的地盘,我也搞砸了。听起来不是非常符合逻辑吗?” “热感应监测数据最后在哪里消失了?” “不清楚,拜葬岗发射雪花的时候,机械总是会有些不听使唤。这你也是知道的。” “很好,你现在开始跟全息世界作对了是吧,忘记那些苦痛带给你的感觉了。”端口护卫士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教训一只不懂得感恩的狗一样。 潘德警官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的地步了。他的支端开始龙化,覆盖了鳞片的肌肤发出刷刷的声响。 “我昨天刚刚回忆过,只是你反复提醒的模样,让我感到厌烦。” “喳” 浅灰色的龙爪在一瞬间握住它那系统数据化的身躯,随即在发力中,碎成了数据粉末。 原本废品区可从来没有这么多访客,这都得益于楼上那两个臭小鬼。 潘德警官再次上了门闩。 今天是休息日,他没打算处理这些破事。 第三十四幕:神武大会 这回他可以暂时清闲一会了。 潘德回到了房间的第二层,对着坐在沙发的孩子们说: “气候在最近的一周都会非常的糟糕,如果你们的行动不是特别着急的话,可以一直住下去没有关系。” 另一头,楼辙披着电热元件,躲在皮质的沙发上。外面一直在下雪,这让他没有办法出去逛逛。 视线从窗外落到了潘德的手臂位置。 “真帅呀,龙爪一样的手臂。”他从椅子上跑了下来,眼睛贴着潘德警官的肌肤赞叹道。 “不瞒你说,这是一个失败的基因编辑手术,不过,也不能算完全失败。他治好了我的威廉综合症,让我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那手术怎么进行的?” “很简单,用我们熟悉不过的老朋友:病毒。” “昂?”楼辙没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向波段凌发出了询问的目光。 “这么多年来,最了解免疫系统的从来不是生物学家亦或者是什么细胞未人,而是病毒,他们跟免疫系统打了上亿年的交道了,彼此早已知根知底了。作用在特定位置的基因,在携带碱基的情况下入侵到需要编辑的区域,从而在下一次分裂中,纠正原本错误的表现形式。” 波段凌很快就解答了楼辙的疑惑。 “听起来就好像是一场激烈的攻防战一样。” “虽然听起来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但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还是相当大的,碱基对的数目过于庞大,所以在识别致病基因的环节上所投入的技术才是重中之重。” “确实没错。我听波段凌说过你的情况,不用过于焦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对全息世界的医生来说,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一件事。况且,如果是自己的岳父主刀的话,那岂不是稳稳当当!” 潘德警官用肘部支了支楼辙,想跟他来个心领神会的男孩默契。 楼辙可不同意,他猛得跃起,夸张的肢体语言跟古代衙门被冤枉的罪犯一样,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岳父?你可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孩子。我跟她只是凑巧组合在一起罢了。” “别说这种话,辜负了女孩的心意。趁你还年轻,既然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就该摆出来者不拒的姿态。野蛮一点也没事,总会是个女人。”潘德警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随即张了张鼻孔,一副老牛喘气的模样。 “什么叫自己送上门来呀?”波段凌一拳锤在潘德的脑门上,接过的话茬让楼辙大气都不敢出。 “没什么,潘德长官说我是最傻的罪犯,自己送上门来了。”他的掌心出了很多汗,说这话的时候就像编了草稿一样。 “窝囊!”潘德警官吐槽道。 “你懂个屁,这叫能屈能伸。”楼辙低着头对潘德比出了一个中指,在波段凌转过身准备下楼的时候,随即从地上跳到了警官的椅背上,用拳头对着他的太阳穴转了起来: 你这个年过七旬还没结婚的单身汉,少在这里纸上谈兵了。 波段凌进入到了厨房,她买了很多速食食品,现在,她开始变成了两个男人的保姆,想到这里,原本还算如意的心开始变得苦闷。 “可恶呀,凭什么,我得伺候这两个邋遢的男人。”撕裂的薄膜在空间里沙沙作响,为了发泄不满,她没有任何动作上的节制。 “谢谢你。”从门后冒出的男孩对着她小声的说道。不知何时,这个家伙又从身后冒了出来: “很快就做好了,别到处乱跑。” “遵命,公主大人。” 他敬了个礼,绕到了客厅,玩起了室内监控器。 那是一辆微型的赛车,在操纵杆的指挥上,甚至还可以漂移过弯。 “牛啊!” 携带的影像在投屏上播放,它窜入了厨房,在波段凌的脚尖来回的闪避与打转。 “对不起了,钱包。我真的太需要这个了。” 波段凌把食物放进去微波炉,大概只需要五分钟,便可以进行食用,机器工作的声音很大,不过她还是听清了楼辙的语句,只是为了再听一次,她假装道:“你刚才说了啥,还有把这个绊手绊脚的东西弄走?” “我说,谢谢你。”他大声地喊到,接着又玩起了手里的赛车,压根没有刚才那种腼腆与浪漫。 “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可真是苦乐参半呀,现在我要把这堆猪食端到那群好逸恶劳的臭男人身上。” 也许,她失算了。 等他把食物端上来的时候,这群家伙比想象中都来的乖巧。在冰雪融化的大地上,他们都非常安分地做着手头的工作。 “我查了整个废品区的联络网了,完全没有关于你父母亲的消息,每一个进入废品区被扫描的个体,都会在系统里有记录的。除非他们从来没有到过废品区。” “先吃点吧,我也没指望过这么快就有消息。”波段凌示意他们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 “我联络了其他区的朋友,他们也从来没有听过段思晴这个名字。我知道你曾经从这里逃出去的经历,但事实上好像没有办法帮上忙。顶尖级别的人物对于废品区的长官来说可太难了。” “非常感谢你,潘德警官。不管是生活上的帮助,还是我们行程上的帮助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这没什么,原本,我们就该互帮互助。人类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带有这种优等的品质。” “优等!——”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是他忽略的一个细节,也许会让整件事情出现转机。 “老大叔,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也许我们还有一个可以使用的线索!” 他从原本的位置爬起,嘴边的饭粒都没有擦拭干净,在废品区的北部。 显示屏上的定位开始偏移,停留在了一座展览的地标。 “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了。其他人可能没有关于高层的线索,但马舒鹦可不同,他是废品区里唯一一名圣托里心医院的成员之一。如果能够问问他的话,那显然还有转机。” “那行呀,问一问还不简单,吃完饭就冒雪出发。”楼辙从沙发上抓起了大衣,便做好等等冲出去的准备。雷厉风行的身影被波段凌逮了个正着。 “给我坐好。”波段凌没有好气,他完全忘记自己是整个全息世界的通缉犯了。 “你哪里也不准去,出了这里,你随时都有被逮捕的风险。”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给他注册了居民编号了,现在他是神武族的一员,在废品区的话,暂时没有任何会被逮捕的风险。也算给你一个出去透透气的机会了。” “果然,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楼辙握住了潘德警官的大手,感恩戴德了起来,“现在,我准备认你做我的大哥。” 潘德警官推开了这个见风使舵的好小子,接着说: “不过,你们不用去找他。他会在后天出席神武族的神武大会,在那里,他会带走最有优秀的人类个体。” “什么意思?” “神武族,从某种意义来说,可以说是人类的最原始样本。他们的生活方式跟古老的部落差不多。在全息世界,所有的一切消费都是通过缴纳生命能量来完成的,但是神武族中的大部分居民,都没能在成长的过程中如期地觉醒波导,这也导致他们无法在全息世界生存,并在驱使下不断往西部边缘地带迁徙。” “怎么会没办法觉醒波导呢?一般来说,在有人掌握的情况下,外力也可以强行激活生命能量的体系,就算没有形成独有的能力,使用应该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吧。”楼辙不解。 “不!”潘德警官伸出了一根手指,“你记得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嗯,我想想,气温非常低算吗?” “对。就是这一点,为了稳定自序器所形成的身体,全息世界的域温度设置得非常低,这会导致细胞的活性受到抑制,可能觉醒的人,没什么感觉,对于那些没有觉醒的人,这就像是蛋壳里的薄膜,作为雏崽,怎么也啄不破那层薄膜。” “那带走最优秀的个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波段凌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个点上。 “怎么说呢?因为你们要找的那家伙严格来说也是一个变态,他作为废品区的权贵,掌管着人类劣质基因展览馆。对肉体缺陷的着迷程度几乎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你们可以参观一下神武大会,然后找个机会盘问他,他一般会带两个护卫。智取不行的话,就用蛮力吧,看看那里。”他把手指向了楼辙,“蛮牛已经自动备齐了。” 楼辙露出了兴奋的眼神,现在他可就是一个简单到不能简单的人类麻烦制造机器。 波段凌叹了一口气,在这样下去,她迟早要被这个家伙折腾到断了呼吸的:“好。可以让你出去,但得先约法三章!” “昂?为什么要约法三章?” “为了避免你再次乱来,我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我怎么会乱来,我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每一个行动都是具备绝佳的考量的。”他反驳道。 “战斗经验很丰富没错,约会经验几乎为零,想要讨好女孩子的芳心,就得乖乖听美少女的话!” “哇哦!”潘德警官将大腿跨在桌面,点起了烟,在烟雾缭绕的时候,哼起了古老的民歌。 “噢~美妙,男孩都会想找神武的姑娘—— 用发亮的珍珠动摇 男孩,都会想上娇羞的姑娘 把蜜语当作炮弹, 开枪~开枪。” …… “你演绎下流的样子可真是尽显本色呀!”波段凌没有好口气,男人都是一群没有脑容量的生物。 “我都一把年纪了,就算看见甜美的少女,也只会在脑海里闪过,这又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这样的念头。” “那你唱这么下流的歌曲图个什么劲?” “图热闹,你看看那家伙~” 楼辙感到天旋地转的,脚跟都站不稳,嘴里不断地重复着约会两个字。 “真没出息。” “约会?你是说约会吗?” “对,怎么?有些人想跟我约会老娘还看不上呢?!我把这次行动当作是对你保护我的一次恩赐吧,务必好好珍惜哈?” “我接受不了。”在回答之后,这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家伙,由于程序上的错乱,瘫倒在了沙发上。 “我不管!给我接受!” 第三十五幕:神武族 楼辙与波段凌来到了一层出口的位置。 雪已经停了,但潘德警官依旧提醒他们要穿上备好的结尘防护服,这一点让楼辙些许的不爽。他从小时候就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服装非常反感,这其中也包括在道场跟爷爷练剑的时候穿的剑道服。 “不穿可不可以呀?”楼辙拎起这厚重的衣服,说出的话就不是什么好口气。 “可以,怎么不可以?到时候你就会跟那只白化的独角仙成为好兄弟了,白化骑士——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波段凌知道这家伙从来不吃好言相劝这种路数,相反的,越不在意他,他反而还会变得听话一些。 “那算了,还是穿一下吧。到了神武城,那里那么多人,如果没有结尘防护服的话,我的帅气可就太显眼了。”他很快地就找好了借口,心不甘情不愿地套了上去。 “真是普通且自信的发言,非常符合你的性格。”波段凌拍了拍手里的雪霜,哈了口气。虽然温度特别冷,但是她倒没什么感觉,反倒是我们最为优秀的骑士,在风中颤抖个不停。 “你这个女孩真的很过分。”还没等话说完,楼辙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你一开始找到我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楼辙是什么奇迹少年,世界之独一无二,这才过了三天,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说到底,女人就是善变。” “哪有?现在,你也还是独一无二的,只是转换到了傻这方面罢了。” “无法交流了,你满嘴就没有一句好话。”楼辙摆出了一副臭脸,随后望了望西部的神武城,覆盖的皑皑白雪下,有着成片的绿色植被。此外,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生命体,进入了全息模式后,精简的生活流程,连出门活动的环节都可以省略了。 在出门之前,潘德警官还花费了心思,替他们狠狠地恶补了关于神武族的一些常识。 比如,他们非常讨厌电子设备,说完这话的时候,波段凌与楼辙的手机就被没收了,虽然在这里也没有信号,但好歹还可以看看时间。 再比如,他们对驾驶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个体非常地不友好,楼辙原本还想要再体验一下摩托车飞驰的快感,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那他们毛病还挺多的。”楼辙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如果你们照做的话,也许他们会好好地款待你们一番,他们种植的蔬菜与水果都是整个世界里面最为一流的。就连奥丁区的权贵也会时不时委派商人携带一些其他区域特产的矿物,以以物易物的形式,置换他们的农耕产物。” “那神武族可真是一个优秀的民族。” 楼辙修改了自己原先的评价,这个时代,不就是有奶便是娘吗?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无语了都。”波段凌都不知道怎么吐槽这个见风使舵选手。 胶卷播放器还在工作,整个废品区比镜像区大多了。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可谓是废品区的中心地带,神武城则在西部最为角落的位置,而且还是偏陡峭的丘陵地带。 “神武族是一个非常纯粹原始的民族,他们的生活摒弃任何关于科学的元素,凭借着自身的劳作,在这个全息世界的最角落里,独自存活着。” 说这话的时候,潘德警官投放了相关的画面,这种带了部落纹路的图案雕刻在黝黑的肌肤之上。羽毛,棉布以及藤条构成的服饰嵌套在身体的表处。 “看起来有点像早期时代的人类状态。” “这么说也没有错,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人类的祖先,因为他们拥有的便是最为纯粹的人类基因。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个体没有办法觉醒生命能量,你可以说他们是整个全息世界的最底层。全息世界可是没有货币流通的,购买物资的凭证就是缴纳身体产生的能量气息。在某种程度上,它们已经被全息世界淘汰了。” “可这样不就很矛盾,一个没落的种族,对那个变态有什么吸引力?难不成为了强抢民女。”楼辙没能理解其中的逻辑。 “你的脑袋里不是出卖色相生存,就是强抢民女过活,我看你才是最变态的那个。”波段凌忍有种想把他拧成麻花的冲动。 “我这只是在以暴制暴而已,不知道是谁,总想着给雇主洗澡。”这个反击可是那时候在病房里遭遇的衍生版,楼辙可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咳咳——”潘德警官把他们从脱了节的状态拉了回来。 “快,老潘德要生气了。”楼辙一瞬间回到了认真听讲地状态。 “但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也不全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潘德将视线对准了楼辙,问了起来,“还记得你来到全息世界的第一感受是什么吗?” 楼辙细想了一下,回答道:“温度特别低算吗?” “算!全息世界为了让自序器形成的身躯更具有稳定性,生成的域跟最初的环境大相径庭。偏低的温度,对于已经觉醒波导的人可能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对于神武族的孩子来说,就好像快要孵出的鸡崽,始终冲破不了覆盖在蛋壳表面的那层薄膜。” 潘德喝了口水,随后话锋一转: “然而无法觉醒波导的也只是百分之九十罢了,另外的那一部分,才是马舒鹦真正的目标。每年的八月二十号,是神武大会的祭典仪式,所有的新生代孩童,会在武神祀的帮助下,进入请神仪式的考验。” “那又是啥?请神仪式,听起来像是封建残余的产物。”楼辙追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比较低端的别子仪式。” 说到别子仪式的话,楼辙经历过,自然对此相当的了解。这是一种参加未人测试的第一阶段,才会举行特殊的仪式。通过地区筛选获得区域考核官认可的孩子会收到北幽山乌狐氏的邀请,抵达之后,便会在北幽台举办最为盛况的别子仪式。 仪式由多名长老坐镇,形成的墨绿色阵法将通过选拔的个体笼罩在内,受到身体以及自身天赋的影响,泛出的墨绿色光芒耀眼程度也有所不同。 光芒越耀眼的,觉醒的程度就越高。 他还记得自己在别子仪式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光芒,被在场的考官一致认为是个庸才,虽然这里面有些误会,但那时候也让楼辙吓得不轻。 他抬头看了看胶卷机播放的影像,画面中显示出两团青色的火焰,摆放的牛角堆在火光下露出犹如恶魔的残影。 “这种半吊子的觉醒仪式,与人类的別子仪式相比,更加简便,即便如此,整个神武族通过的几率也低到不行。” “那这基因也太差劲了吧,无法觉醒的人类就跟动物没两样,他们的竞争力太差了,就连狼豺虎豹都无法抗衡。” “凡事都是存在两面性的。如果一旦觉醒成功了,便会出现无可匹敌的神武使,在接管身躯的那一刻,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战斗力。” “有多强?”楼辙咽了一下口水,谨慎地问。作为一台战斗机器,没有什么比战斗力的比拼更为吸引楼辙了。 “怎么形容呢!可能可以胜过我。” “这么强?”楼辙从潘德警官的气息中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实力的。 “要知道这种模式的觉醒,相当于成为了一个降临的容器,战斗方面的经验以及波导的运用甚至都不用经过大脑的思考。它们在被选召的那一刻起,就达到了巅峰的状态。”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变态长官对这样的孩子非常感兴趣。” “嗯。在东神武族,神武躯已经有超过两百年的时间没有降临过,作为最初生活在世界树上的初代统治者,他们祖先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按照你这么说,那就是还有西神武族?”波段凌小心翼翼地问。 “确实有西神武族,不过他们已经搬迁到了其他区域生活了,他们跟东神武族不同,他们选择接受新事物,而且他们之中还存在着目前神武族唯一的一个神武使。每年神武大会举办的时候,西神武族的族人都会从现居住地赶回神武城,美其名曰祭祖,实际上却是来唱衰东神武族的。在神武大会的最后环节,会有一个演武大会的比拼环节,没有神武使的东神武族压根不是西神武族的对手。 马舒鹦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况且他的展馆里一直缺少这么一件天造地设的神武精品。他一定会出现在那里的。” 回想到这里,楼辙便迫不及待地在雪地里跑了起来。 “有意思!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参观一下神武祭典了。曾经生于乱世的年轻武者,驰名于还未成形的全息世界,潇洒的身姿,在战场上可谓是无可匹敌的存在。听起来就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想到这里楼辙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强忍着兴奋,就差对着天空大叫出来了。 “你在激动个什么劲呀!”波段凌叹了一口气,强调了多少遍了,这可是约会,她完全无法容忍这种一直把奥特曼打小怪兽的幻想挂在嘴边的男孩,为了挫挫他的锐气,她扫兴地说:“没听见潘德警官的话吗?两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你还望着你一来,他就蹭蹭蹭的登场吗?” “只有强大的男人才会互相吸引。以前神武族缺少的正是我这样关键的一环,现在我有预感它们一定会降临的。到时候,我直接闯入会场跟先辈过上两招,岂不是人生圆满?” “臭男人,做正经事没一个上心的,气死我了。” “你在胡说什么?还有什么比与神武英灵的切磋更重要的事吗?”楼辙完全没有打住的意思,现在他正在刀尖上玩火。 “对。最好是,等我找到我父母的时候,就让他们在你的基因链条上塞几个更加恶毒的性状,最好是凝血因子ix基因缺陷,让你凝血功能出现障碍,终身易于出血,看你还喜不喜欢整天的武斗武斗?!” 很快,接收到了新威胁就没有一秒前的威风样了,现在他像个鳖孙,哭丧着脸。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好歹也是你在全息世界的移动atm呀,你以后购置的大大小小的物件,都由我的生命能量来买单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贴身保镖。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至于手术的事,您看看我的表现再做决定如何?” “这还差不多!”波段凌掐住楼辙的耳根,拎着他往布满脚印的雪地走去。 第三十六幕:神打 在松软的雪地上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得以看见神武城的巍峨轮廓。 它不像是一般的建筑,抛弃了原始的地面逐步搭建的方式,改为经现有自然石壁进行修建的墙体建筑。一个一个石窟室就好像蜜蜂的巢穴一般,在那石壁的中央赫然显露的便是神武族的族徽——“武”之章。 榫卯结构筑成的古木门散发着微光,等到快要走近的时候,楼辙才发现这是一种来自植物萃取的荧光剂。整个气势磅礴的神武城以砖,瓦,石为辅铺陈起来。 叠梁式的风格,使建筑物的面阔和径深加大,以满足扩大空间的要求,如果可以从高处往下鸟瞰的话,便会发现在两座山脉之间腾出了一片类似鞍部的空地,六角形的坛庙主体将其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特设的高台可以直接获取擂台上的视线,按照这样来说的话,这里就是最终举办演武大赛的主会场了。 楼辙与波段凌还没有进入到城区,他们率先抵达的是外部的活动集市。 汇集在石壁下的商铺到处都是带有着部落图腾的神武族人民,他们简单的棉衣与头巾便是最为直接的识别特征。 人行的街道上甚至时不时被巨大的古树挡住了去路,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定眼一看的话,除了人类的脚印以外,还有一些浅浅的马蹄印。 街道上拉着白色的帆布,上面印有神武族独特的符号,由于信息闭塞,墙壁上贴满了各种以物易物的交易广告。 “哇噻!这才是像个人生活的地方吧。”楼辙早就受不了废品中心区那股沉闷的都市氛围了。 “你看,比诺器蝴蝶花结,可以用家里酿制的果酒置换,有意者请到f87商铺寻找妞妞。”波段凌对着交易广告读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但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比诺器蝴蝶花结,应该是好的吧。如果不好的话,就不会有中意的人了,可惜,我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跟他们进行置换的东西。就算看上了,也只能眼巴巴的干瞪眼。” 他轻轻地吹了吹口哨,视线在墙壁上的其他内容游走: “征集十八岁以下,威猛、强壮、持久的新时代少男少女,如能成功通过测试,本人将奉上佳酿黄米酒数瓶。有意向的话请到h55店铺面试,期待最强勇者的到来。” 楼辙拉了拉波段凌的马尾,他们的结尘服有些笨重,收束的外衣让他们的视线变得异常的狭窄。 “你看看这个广告,它正不正经?”他用手圈了圈威猛的两个字,而且威这个字还有涂改的痕迹,算上最后一次,写了三次才写出正确的字样,想想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搞的活动。 “威猛?持久?”波段凌把双手插在了胸前,盯了一下公告栏,又盯了一下楼辙,反复多次,接着说,“你跟这些字眼八竿子打不着。” 楼辙可不乐意了,他辩解道:“猛不猛又不是只看外表,别看我长得白净端庄的,跟个小奶狗似的。其实只是我不愿透露罢了,我的真实身份是孤独的风中一匹狼。” 波段凌理都不想理他,直直地往街道的另一侧走去。 “反正距离神武大会的开幕还有一天的时间,到处参加参加也不赖呀。” “没门,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去那个什么威猛勇者的考验的,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这可事关我能否得到其他全息世界男同胞认可的关键一环呢?”楼辙冲到了波段凌的身前,拦住了她的步伐,开始进行劝说的仪式。 “你忘了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吗?退下!”带着公主的咆哮,楼辙只能讪讪地退到身后。 他看了一眼石壁的另一侧,穿斗式的木制建筑整齐排开,人群中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人任何其他人穿着结尘防护服。 “不是说,我们没有电子设备就会受到热情的款待吗?”楼辙想象着一排侍女轮流喂他进食的画面。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大餐了,速食包除了管饱,没有一点美食的体验,”难不成结尘防护服也算?” “应该不算吧,虽然他们都没有穿着这种服饰,但是同时也没有对我们的行为展示出排斥,珍爱生命放到任何时候,都应该是可以被理解的吧。”波段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猛然间,楼辙的眼神变得警惕了起来,用非常低微的语气说:“继续保持着你的状态,往前走。别回头,我们被跟踪了!”虽然音量非常低但依旧可以清晰地听到。 波段凌完全没有发觉,原来先前的话语只是为了让对话变得不那么突兀的手段。 她不得不感慨一下,这个呆瓜其实有时候真的蛮可靠的。随后她用眼睛扫视着周围,除了树叶在风的作用下沙沙作响外,她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这不应该,她虽然没有楼辙那般敏锐的意识,但是只要在这条路不超过五十米,甚至六十米的位置,她也可以有所感应的。可尽管自己反复尝试,但依旧没能发现任何强大的生命能量。 她望了一眼骑士。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会是狩猎者吗?专门针对刚刚踏入神武族的外部居民?距离不算远,但是有明显的停顿感。气息没有隐蔽得非常完美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只是孩子吗?”楼辙心里开始闪过无数的可能。 “继续往前走,到前面那个八十米的尽头路标处,在我触碰路标的那一刻,我们就同时转身,往你此刻身后的这个棵树的位置移动。” 波段凌点了点头。 两人若无其事地往街道的尽头走去,停了雪的神武城仿佛披了薄纱的少女,带了点娇羞的气质。整条大街除了几个活跃的店铺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了。 也许,他们现在就应该进入主城,楼辙触碰了一下路标,示意波段凌调转方向,准备回到一开始抵达的地方。 刹那间,从路标下的灌木丛中伸出的手突然将楼辙抓到了树林里的位置。 不只是一个人! 还没等到波段凌意识到危险,从另外一侧窜出的陌生男人直接将她的手臂扭到背后,将她的身体夹带在腰间没入了树林之中。 等到他们再次站稳脚跟的时候,罩着面部的始作俑者出现在他们的身前,丝毫没有任何想要道歉的意思。 “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楼辙隔着防护服抓了抓头发,在他们行动的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只不过,他在接触的一瞬间判断出来了一些信息,对方这种寻常的生命能力几乎无异于普通人,便没有选择立刻动手。 “想必你们一定不是神武族的居民吧,敢不敢接受威猛勇者的考验?”裸露的鼻毛带着有些幼稚的动感光波手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摆到了两人合体的位置。 说是合体,其实也就是屁股对准了屁股。几乎没人会被这些的动作吸引。 但波段凌错了。 “呦嚯,真的吗?真的要进行那个测试了吗?”灰黑色的瞳仁冒出了期待的星光,瞬间就拉近了敌对双方的距离感。 “你是白痴吗?搞清楚点状况,这就是绑架!”波段凌卷起袖子一把打在楼辙的脑门,让他蹲在地上发出了呜嘤呜嘤的哀叫声。 “不!你错了!这是勇者的选拔!我叫阿果,这位则是我的家父。”他们又把刚才的手势在布满老树根的森林里重复了一遍,猛然过大的幅度,惊落了树梢的积雪,将其中的一个打晕了在地。 “果果?果果!”蹲下来的父亲对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喊了起来。 “阿这……”楼辙感觉自己有被无语到。 在松懈之际,原本扶着果果的年长者突然站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看来务必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一些超凡的手段了。” 还没等他说完,他又大声吆喝了起来: “守得天灵请神来!” 不料,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从身体的表侧开始溢出相比之前更为强大的波导能量,升上的气流让他的脸部变得狰狞,甚至长出了一些毛发。发出光芒的额头铭刻着类似波浪的记号: “头顶九尺天,予我三宝力;神力入凡躯,乾坤退万敌。” 原本站立的个体开始出现一些怪异的扭曲行为,紧接着在一阵不明的抖动中,眼神开始涣散,但可以感受到外界冒然赋予着强大的能量。 “这是什么巫术呀?”楼辙立刻挡到了波段凌的身前,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行为怪诞的中年人。 “神打。”波段凌认出了这种伎俩。 “那是什么?” “它是民间的一种神秘学戏法,俗称神功师父的表演者会进行一套仪式,召唤神灵附身,再表演各种高难度节目,如身上淋上看似沸腾热油或刀枪不入等。 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暗示自己是神灵,此时施术者自身的各方面能力因为精神暗示的原因得到提高。” “这不会就是神武族所谓的请神仪式吧。”三次来回的呼吸,实打实的波导气息覆盖在楼辙的表面。 中年男子开始移动,率先摆出一个双掌交叉的动作,对楼辙发起进攻。靠近的同时,一个直拳挥出,被楼辙直接晃头闪过,原本的直拳在收回的同时,快速连续挥出,紧接着跟进的左拳再次补上,狠狠地击中飞廉的胸口,随后自己也退了两步。 初步的对决,也给了楼辙一些基础的信息。 “攻势不算猛烈,甚至都无法突破自己的防御。”楼辙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此时的敌人,只见在原地的中年人,依旧不停地跳动,像一只不安分的猴子一般,时不时抓耳挠腮。 他的嘴巴发出猴一样的叫声,显然已经失去了人格的意识。 “手脚灵敏了很多,是凭借着本能吗?从意识角度来说,他应该无法做出判断的。这更像是一种非常低级的波导使用方式,不该具有这样的水准的。” 下一秒,从原本站立的位置攀升到了树梢,并在丛林中踏雪移动。不断变化的身形相对于原先要快上不少。 “所以这家伙是被猴子上了身是吗?” “算是吧,神打也分高低层次的,厉害的人可以请到厉害的先灵,反之,如果神打的水平不高,则呈现的状态就会比较普通。” 话音刚落,继续跟上的猴拳中年人,从树尖暴杀而出,曲指的同时越过楼辙的掌面,叩在他的脖子位置,楼辙见状,只能拨开他的指间的同时,往后下了腰,敌人翻身落脚,扭身再次袭来。 楼辙挺身闪过,铁肘开道,抓准了时机,不料敌人似乎有所防备,化拳为掌,承住力劲的同时,另一只手由拳化形,用指关节的尖锐,打击在失去平衡后楼辙的侧腹部,并顺力将其甩入空中。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糟糕了!不仅在招术上无法占到先机,他们在本能的处理上,也不需要过多的思考,就可以抵挡住我的招式,虽然动作幅度大且不协调,但是却有着越来越规范的趋势。” 他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打量着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 翻着白眼的中年人嘴里叽叽喳喳的,就好像在用猴语嘲笑他一样。 楼辙虽然不甘,但是也确实被敌人所压制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完全还没有到要借用父亲能力的地步,他跳到了树干的位置,盯着中年人思考了起来: “低风险的能力一般都不太可能有着复杂的判断体系的。一定会有可以突破的地方。” 猴拳使用者的脚掌在地面爪了一下,随后便向楼辙的位置奔袭而来。 面对敌人的攻击,楼辙凭借着自己矫健的身体优势来回跳跃,并借助遒劲的枝干猛然地跃上了更高处的树梢。 抖落的细雪落在了身后迫近的敌人眼前,这时,原本反复横跳的敌人,对着细雪狂乱的出拳,竟然挥了一轮空,而此刻的楼辙则在距离他约有三米高的位置。 “是吗?那我知道你们的弱点了。”他笑了笑,随后摘了几片枝干上的绿色叶片。 第三十七幕:阻止神武仪式 “是落雪吗?”在敌人挥拳的一瞬间,楼辙发现了不得了的一件事,“机体似乎只能无意识的对所有试图靠近的物体作出本能的反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下一次攻击的话?!” 想到这里,他攥紧了手里抓起的树叶,静观其变。 “呜哇。” 在落雪中胡乱出拳的神打者在击败雪花后冲着树梢的身影发出高亢的尖叫声,但就算这样,楼辙已经不会再像先前那样毫无头绪了。 他很清楚这种能力的缺陷了。 “无差别的攻击任何试图靠近的个体罢了。”他甚至突然之间失去了继续跟对手玩躲猫猫的想法了,“就好像是一道排斥一切的程序,单一到不能再单一了。” 攀爬的身躯在冲刺中来到了楼辙的面前,他用力蹬了一脚,晃动的树枝弹起了他的身躯,从底部传来吱吱吱的声音伴随着迅猛的拳风划过他的侧脸。 “不过尔尔。” 楼辙后倾了头颅,在跃起之后,攀住了身后的枝干,转了一圈后又再次来到了神打者的面前,从顶部挥出的手刀快而有力地落在了对手的面门。 “哇哇哇——” 怪异的声响在整个林间回荡,刚刚使出的招式被对手本能的反应所拦截了。 楼辙轻哼一声,逼近的身体弓到了最大的幅度。 “刚才那只是虚招。”话音刚落,他掏出手里事先抓好的一把树叶,洒向神打者的面门。飘飘的落叶就好像无数虚拟的敌人一样,让他的拳头挥个不停,就好像执行着驱逐异类的指令。而这种措手不及的出拳很快就露出了收放之间无法隐藏的破绽。 虽然这样的时间并不会太长,但对于楼辙来说,仅仅只是一眨眼,那也是致命的。 他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猎手,以后也一直都会是的。 一个呼吸的来回,弓腰挥出的重拳落在神打者毫无防备的腹部位置,一瞬间,狠劲十足的拳风,便将神打者击落在厚厚的雪地上,就连原本请神的状态也被强制的解除。 但神打者似乎还未放弃,他勉强地从地面站起,恢复了意识的他,嘴里叨叨着: “神武族是不会就此败北的。” 撩起的宽松棉衣下露出了紫色的盔甲,有些条形的圆圈条纹,像钥匙扣一般,一条一条对称的分布在甲胄上,并且散发着荧光。 “那是什么玩意?”楼辙不敢大意,他记得潘德警官强调过的,神武族并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器械,但眼前的盔甲却不像是简单的金属制品。 “如果你能挡住这一轮攻击的话,那么你就会是被我们所选中的勇者了。” 中年人朝楼辙的位置靠了过来,挥出的拳头的同时,被楼辙横支的手臂所挡住。 只是一次简单的接触,楼辙便感受到了覆盖在身体表面器械的独特性。那是非常坚硬且沉重的质地,并且在看不见的盔甲底部似乎流窜着波导一般。男子直拳往胸口落去,楼辙化拳为掌的,接住了攻势。不料敌人,拳转柔掌,再次挥出,这次的劲力让楼辙有些后退,瞬闪的身影从身后猛然一个扫腿,他只能向上翻身,盘起的回旋踢,将二者震荡开。 落地的瞬间,从佩戴器械的管道里迸发出巨大的能量,让楼辙瞬间便把自己的波赋覆盖在身体的表面位置。 “仿佛跟之前的状态有所不同了。虽然跟处在神打的模式很像,但这一次好像具备着意识。而且,在盔甲的保护下,神打的状态更加不容易被打断了。” 这次换楼辙选择从正面突击,凌空跃起的瞬间,用身体旋转加速了攻击的速度,迅捷的横踢瞄准对方的太阳穴。在此情况下,中年人伸出铠甲的臂铠在挡住的刹那,猛然喷发出气体推进,一眨眼的间歇,楼辙收腿的同时闪避了敌人的攻势后,又对着胸口使出了缠绕波导的发劲。 中年人摆出像盾牌一样的十字交叉防御,泰然自若的体态从侧面也体现了这样的招式,没有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但下一秒,原本停滞的楼辙选择了一个偷鸡的方式,猛然间对准后者的膝盖后侧来了一个滑铲,没有察觉的中年人在被袭击后,很快地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的他狠狠地摔进去了灌木丛中。 他接连翻滚了几圈,随后捂着腹部,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左右晃动,徒然间喊出的声音甚至还惊动了几只原本在树上落脚的鸟雀。 “疼疼疼——” 楼辙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无奈地问:“大叔,你现在清醒了一些没有?” “你——你这家伙,就完全没有尊老爱幼的念头吗?”他的声线还在打颤,对于神武族来说,或许确实下手重了一点。 “不好意思哈。”楼辙吐了一下舌头,道了个歉,再说,刚才你就像个泼猴一样,怎么让人尊老爱幼得起来,他心里默默地吐槽了起来。 波段凌站在昏迷的果果身边,有些不耐烦了,在她看来,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吧。 “还不快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荒。晕倒的是我的大儿子,茶果。跟你们猜想的一样,我们都是神武族的一员,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很抱歉,但这也是逼不得已的。” 荒从原本倒下的位置,坐了起来,摘下了面罩后,露出的是一张非常朴素的脸庞,除了瘦削一点以外,从外表来看,也是一副心地善良的模样。 原本昏倒的茶果这时候也醒了过来,见父亲好似战败了,便爬到父亲的身边大哭了起来。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楼辙随口一问,他知道自己不问也不是办法,既然对方已经开始卖惨了,那么指定自己是摊上大事了。 “快说,听完你的废话。我们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做!”波段凌强忍着自己的怒火,本来约会就非常不顺利了,中途还窜出了一群猴子,现在的心情简直就是一地鸡毛。 荒好像也没有看上波段凌的意思,只是对着楼辙好声好气地说: “刚才少侠在一瞬间就攻破了我的神打,想必您也已经观察到了吧。神打的要领便是外动内静,如果入定的状态一旦被外界打破,那么先灵寄体就会在顷刻间解除。所以,为了给游荡的灵提供条件,维持基本的波赋便是这项技巧中最基本的要求。” “嗯——”楼辙回想起刚才战斗的画面,覆盖在荒身上的波赋给人一种非常粗糙的感觉。波赋是一种将身体产生的生命能力留在体表的技巧,使用了波赋的身体会拥有超过一般状态下的防御力。 另一方面,赋越稳定,证明操纵波导的能力越出色。 但如果要说荒的波赋,那可能比刚刚觉醒波导的小孩还要差劲。况且,就算神打在防御以及攻击方面超越了本能,但如果应对者增加了力量,他也会在碰撞中出现稍微的姿态调整延迟。这也意味着神打的层次是有一定的区分的。 而面前的荒明显没有达到较高的神打渗入或者说较高的灵体契合度。 “然后呢?”他接着问。 “所以,只有您才能成为拯救我们这悲苦一家的大英雄!”荒话锋一转,让波段凌与楼辙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这说话的跨度也太大了,我们完全不明白要怎么帮助您呢?”楼辙挠了挠脸颊。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吗?眼前这位人人敬仰的活菩萨!”他用双膝在雪地上移动,伸出的双手像臣子一样捧着楼辙的掌心。 “我不是活菩萨啦,而且我顶多算个泥菩萨,至于能不能帮助你们,还得看我家姑奶奶的脸色。”他歪了歪嘴,示意这里拥有最大话语权的人现在正站在他的旁边。 茶果与荒再次对着波段凌跪拜了起来:“求求你们了,帮帮我们吧。” 真诚的泪水洒在积雪间,诚恳的脸庞则埋进去雪地里面了。 “行吧,那你们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波段凌叹了口气,心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尽管说,我们能帮的一定会帮的。”楼辙斩钉截铁地说。 “我可没答应,我很少靠热心做事的。”波段凌哼了一声。 “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就算要我们把人头奉上,也在所不惜。” “人头我的骑士随便都可以取,这就不必了。”波段凌完全不吃这一套,相应的,楼辙则默默地退到她的身后。 “我们东神武族这两百年来随着神打术的没落,再也没有人能够请出神武族的神武使。” 听起来倒也没有说谎,跟潘德警官所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波段凌与楼辙点了点头,继续听着荒把话说下去。 “族长在被西神武族讥讽后气急败坏,下令每个他的子民都必须履行成为神武使的职责,强制大到四十岁小到十二岁的平民百姓每一年都要到武神祀六御庙参与请神仪式,他相信终究会有一个人可以请到神武使,直到那一刻正式到来,他才会愿意正式叫停后续的仪式。而作为神武族一员的我,自然不敢进忤逆之言,但恐我的孩儿今年刚满十二岁,她自幼体弱多病,而神打这种让外界寄灵的做法可谓是非常的损害心神,我害怕一个仪式下来,不管结果如何,她的身体都会支撑不住。迫不得已,我便在城墙上粘贴了征集威猛强壮持久勇者的交易令,如果能够找到可以真正请到神武使的神躯,就可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阻止劳损心魔的仪式继续残害神武族的其他孩子了。”说完这话,荒的头轻触地面,迟迟不愿起来。 “所以,那个什么勇者的测试征集令是你发布的?”楼辙弱弱地询问道,心里有了一丝失望。 “小的实在没办法,况且这种事我也不敢拿上台面上明说,只能以这种低调的方式悄悄进行。” “低调吗?”楼辙的头顶瞬间有一群乌鸦飞过,“但话又说回来,我们又不是神武族,就算我们参加了你那个什么仪式也不一定会请到神武使吧。” 波段凌接过话茬,说了起来: “其次就是我们也不想冒这个险,像他这么呆,很可能请出什么天蓬元帅之类的吧。”波段凌将手指向楼辙。 “啊喂,姑奶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多多少少带了点人格侮辱了吧。” “也许,可能还不太行,哮天犬应该就是他的最高上限了。”波段凌无奈地摇了摇头,单手推开了不断逼近想要理论的楼辙后,将荒与茶果从雪地上扶了起来,“不过,就让这个家伙试试吧,反正他看起来对你们的什么神武使也挺感兴趣的。” 原本还在纠结的楼辙突然愣住了,随即贴到了波段凌的身旁。 “公主,你这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他立刻换了称呼,献起殷勤。 波段凌一把推开这个白痴,瞥了瞥目光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出糗罢了。” 第三十八幕:可能需要你女装 波段凌与楼辙四目相对,虽然没有出声,但彼此都能够在这时候心领神会。也许,以伪装的身份混入神武大会,会比在旁观摩更好一些。 “荒大叔,你还没回答我们的疑问呢?我们已经事先声明了,我们不是所谓的神武族,到时候如果失败的话,那可不能怪罪于我们吧。”在这种与陌生人合作的节骨眼,楼辙可得把可能发生的情况先交待个明白。 “其实并不一定要神武族才能请到神武使,只要在神武山出现的任何人,都具备被神武使附身的资格,更何况你跟这位姑娘不同,你可是实打实的人类,这一点几乎跟神武族没有任何区别。” 荒连忙解释道,在先前的对决中,他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了。 回答完楼辙的困惑后,他紧接着从手臂卸下了原本包裹在腕部的紫色盔甲。 他僵持了一下,眼神有些犹豫,大概这种物件对他们来说是非常珍贵的物品吧。 “如果是你的话,穿上这个就一定没有问题的。”荒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把事情说个明白,“这是我们神武族的具足,它可以跟先灵们快速地产生共鸣。凭借它,就算在神打的时候,也可以保持清醒的意识,而且在受到外界的攻击后也不会轻易就中断请神的状态,是我们神武族最神圣的武具了。一般来说,它分为五个部件,但也许你们也猜得到了,我们自身并非是什么位高权重的贵族,作为最为底层的普通人,拥有一件具足已经是莫大的奢侈了。” 短暂的沉默。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这已经说明很多了,楼辙径直向荒所在的位置走近,用指尖划了划鼻尖,摆出了一副好似已经搞定一切的模样。 他可以感受到荒与茶果的真诚,这种将珍视之物托付给陌生人的渴望,不正是他们已经被逼到绝境的体现吗? “我会帮你们搞定一切的,但前提是不要强迫我收下你们所谓的具足,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让你们的家人乃至整个善良的神武族全都获救的。” 整整停了好几秒的时间,荒与茶果都有些不敢相信。波段凌知道,这家伙就是这样,总是带着一股不畏众难的模样。 “别担心,这家伙向来如此,你们相信他便是。”波段凌示意荒可以带路了,作为自己的贴身向导,可不能没有点眼力劲。 “真的吗?” 楼辙自信地点了点头:“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吧,趁天色还没黑。” 或许,真的被感动了吧,又或许从中看到了希望,荒的膝盖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的脸部爬上了一丝喜悦,就好像埋在胸口的大石,在某一刻被突然击碎了一样。 “谢谢你们,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荒从生命的孤岛中拾起了希望,带领着寻得的勇者往森林深处走去。 就在刚才,楼辙或多或少可以明白一些东西了。 所谓生命未人,应该就是当下这么一回事吧。它是种在不断见证人世间的痛苦、恐惧、懊悔后,所产生的保护人类的冲动。如果现在有人告诉自己,只要这样做,接着那样做,就可以达到让哪一部分的人变得更好的话,楼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 他对着自己的内心点了点头,迈出的步伐跟在了荒的身后。 “你们别担心,我之所以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去,是因为在神武大会的时候,外部人员都会被看守进行登记,并安排到演武场指定的观摩位置。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没有机会靠近武神祀了。” “我们相信你。”楼辙立刻补充说。 有时候,波段凌会感觉这个男孩就像个天使一样。踏雪的脚步声在林间轻飘飘地演唱着,她无法得到一些具体的答案,就好比如,为什么这个经历了诸多苦难的男孩,总是轻而易举地把别人的安危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自己生命的首位。 而且不仅如此,他还非常擅长让人安心,做事的时候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又会展示出与性格完全不符合的细腻。 真的是太矛盾了,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子的男孩子呢? 她在打转的视线中捕获到了一只站在叶片上觅食变色龙的身影,它看起来呆呆的,大概也不知道答案。 “姑奶奶,我很快就会搞定的。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他跟在荒的背后,回过头做出了乞求原谅的手势。 果然,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如何判断自己有没有真的生气还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她把手放在身后,用脚尖轻点着雪地,印象中,她也很少经历像这样暴雪的天气。 她得澄清一下,并不是楼辙走得太快没有照顾到她,而是她自己刻意放慢了步调的。如果,可以让时间慢一些的话,她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可如果这样子的话,对自己的父母未免也有些不公平了。女孩真的是善变,她对自己做出了即时的评价:就好像谁对自己投入的爱多一些,谁就可以俘获少女的芳心一样。 想到这里,她便对着楼辙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她的脸上挂上了愉悦的笑容,这是想让他安心的信号。 在遇到精彩人生的时刻,生命便会脱胎换骨,转变成了可以用来浪费的模样。她在很早很早地时候就已经懂得这一点了。 此刻,在树根密布的林间,加上覆盖了积雪的话,走起来便磕磕绊绊的。 “所以神武族到最后演变成了每个在十二岁到四十岁的人都无法逃脱请神仪式的这样吗?” 枯燥的路程让楼辙感到了一丝无聊,他嗫嚅道。 “我们其实也并不是非得请神的,只是受到西神武族的影响,大家都知道了关于神武躯的那么一回事。虽然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对于神灵真正了解的人少之又少。但我们毕竟是见过猪跑的。为了在全息世界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在天赋不足的情况下,神打便与神武族的未来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茶果留着一头普通的黑发,长长的碎发下是一双有些细长的眼眶。 “父亲,相对于神武族的其他居民来说,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丧气,显然,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也不太乐观。 “不用自责,也许这并不是你们的错。”楼辙想起了潘德警官描述过的原理,是温度让神武族在波导方面的天赋一寸一寸地消失的。 但高傲的男孩岂会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善罢甘休呢,茶果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不甘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 楼辙原本还想问,像荒这样水平的神打者在神武族占有的比例的。但考虑到茶果的自尊心还是忍住了。他灵机一动,又换了一个可以令他们为之高傲的话题;“神武使都是长什么样的呢?” 话才到嘴边,荒便自豪地描述起来,他们脑海里激荡着画面。显然,男人的身体里流淌的从来不是血,是生命的机油,总有一天会为了未竟的事业将自己彻彻底底地点燃。 楼辙盯着身前的荒。 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好像背过通稿一样:“据说那是创立神武族的十位先辈,也是我们神武族在神武大典上所祭拜的守护神。根据老一辈的描述,他们穿戴着不同颜色的甲胄,只是握住一个剑柄就可以衍生出所向披靡的光剑,更加令人的事,他们还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格斗技巧。其他区域的个体仅仅只是听到神武的传说,便产生了闻风丧胆的身体反应了。” “真厉害,如果我不能成功的话,拜托其他人也一定要成功呀。我真想亲眼目睹一番先辈们英姿飒爽的模样。”楼辙说道,随即他假装不清楚地问了下一个问题,“有人请到过吗?” “有的!只不过那是两百面前了。” 可以轻而易举的阅读到,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骄傲。 “就快到了!。”荒一边带路一边指着前面一片不小的荆棘林,厚厚的雪衣下,就好像光谷游乐园的滑滑梯一样。 荒往前走了五步,这时候楼辙赶紧退到姑奶奶的身旁,用小指扯住嘴角,摆出了一副鬼脸的模样晃来晃去。 “幼稚。”波段凌快要被这个家伙逗笑了,赶紧假装看不上眼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荒用力地抖了抖积雪,被劈开的荆棘林里竟然隐藏着一个不到半米的暗门。他第一个蹲了下去,用四脚撑地的婴儿式移动代替了先前的姿态。 密道左右弯曲,在几个周转的来回中,渐渐传来了一丝暖气,像是烧柴时产生的热量,带着一股树木的气味。上方的泥土时不时会在身体触碰中落下一些石子屑,但好在他们两人都穿戴了护住头部的结尘服,才不至于把头发弄脏。 四脚匍匐的时间差不多有十五分钟,接下来是一个小小的土坡,原本应该没有台阶的,硬是被往返不断的荒踩出了模样吧,楼辙心里想。 很快,眼前就有光照射了进来。楼辙把视线放到了最前面的位置,掀开了覆盖在地面的特制砖面,便来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居住空间。他没有太过细致地观察周围的样貌,手上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公主从这么简陋的地道里迎了出来。 这个家里暂时没有其他人,他的波导可以很快地捕捉到周围的情况。 “坐吧。”茶果示意他们坐在棉质的垫子上,木质雕刻的桌子上有着一盏小油灯。 太落后,就跟几个世纪的人类世界差不多,而且这样的住所还不是土坯搭建的,如果硬要描述的话,更像是一个空出的岩壁洞穴改造的空间罢了。 “按照你之前所说的,既然在这两百年间都无法找到所谓的神武躯,你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不是有点白瞎吗?”楼辙虽然一直有一股盲目的自信,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希望彼此能有未来有个更加理性的认知。 “我并不这么觉得,神打虽然说到底是很浅白的波导技巧,但是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你是可以做到。相比于在这次前来的西神武族的神武躯,我甚至会带有私心地认为,你会比他要强得多。” 杯中的热气缓缓地升腾,在这四个人坐下来都拥挤的地方,他们正在做着两百年来都未曾实现过的黄粱美梦…… “好的,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是凭直接的…果然,大叔,我怀疑你对每一个被你逮到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吧…”楼辙实在忍不住,吐槽道。 “真没有,我是真心的。如果你们愿意帮我的话,那么一定可以证明你们自己是特别的存在。” 他拿出了一些晒干的果子,摆到了桌面,屋里没有时钟,他们依靠太阳偏斜的角度,判断一天当中大致的时间,“露莓应该出去领取神武令了,到时候会按照令牌的顺序在请神师的引导下,进行入魂仪式。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也应该回来了。” “露莓?”楼辙突然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呢?他在慌忙中起了身,来到了门口的位置看了看摆放的鞋子,不出所料,给了荒一个凶狠的白眼:“这时候你才告诉我,你家孩子是个女儿是吗?” 波段凌噗嗤一笑。 这回可就没招了。 “是你自己答应人家的哦,而且我可是全息人,没有办法做到最接近人类的模样。”她立刻没收了楼辙握紧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是!”荒微笑道。 “正是你个泡泡茶壶,信不信我一刀刀了你的颈动脉。”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摆出的中指硬生生地顶在荒的下巴,“女的,是女的!那我怎么帮???难不成你是要让我女装吗?!!” 波段凌从背后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放到原本的位置,以示冷静。在绝望之余,楼辙蹲到了地面上,呜嘤嘤地说:“可千万别让我穿裙子呀!我接受不了!” 第三十九幕:不幸的个体 神武山的某一处石室内,因为神武仪式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正在静静地等待露莓的归来。 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着。此刻,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好比楼辙焦躁不安的内心。暮色渐浓的夜色下,林列的石子路上,再过不久应该就会传来了脚尖点地的声息。 “不用太担心,你们年纪相仿,五官差别不大,只要稍作修整,绝无问题。”荒拍拍胸脯保证道。 楼辙的心跳动得很快,他有些坐不住了,选择起身后,来到门口探了探。 这里没有任何灯光,整个神武山的规模也不算大,夹杂在两座山脉之间的鞍部地区渐渐寂静了下来。阳光以斜角的方式照射在了晚归者的背上,远处山间的整片树木看起来就好像被点燃的火炬一般。流动在森林上空的雾气被谷风吹拂到了一起。 荒变得有些担心,他很怕天气又开始恶劣了起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担心跟日出日落一样永远没有尽头,就算做了很多努力,也没有办法压抑自己心中的不安。 他在很小的时候跟大人外出走失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只不过现在,这样的感觉已经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更多的时候,则发生在作为一名父亲时所面临的挑战。 沉浸在担忧的迷雾中,他叹了口气,走到近门处的炉口,添了一些柴火。这时,耳朵忽然听见细微的哼唱声。 这种声音堪比天籁,是作为父亲之后听过的最为动听的乐章。它清脆而悠扬,类似草笛的哨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活,跑到了门外,等待着那个绕过草坪后,跃动的仙子身影。 半响,颓坐在门口的楼辙突然被谁在背后戳了一下,他才从绝望的女装幻想中走了出来。 “大哥哥,你是不是在神武山迷路了呀?”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楼辙顺着视线望去,只见她的手心握着一块雕刻的木牌,上面缠绕上了绿色的缎带,小而精致的布鞋在地板上点了又点。 也就是在这时候,楼辙才得以把这个女孩的外貌扫描个遍。 杏色的蘑菇头覆盖在了额头的位置,那张小小的鹅蛋脸以及发出耀眼光芒的淡褐色瞳孔像一枚还未打磨的原石一样吸引人。直挺端庄的鼻梁下方,是一张花瓣一样鲜红的嘴唇。身子上裹着与发色相近的纱缎,在往下看,则有一对类似脚镣的蓝宝色装饰,让原本灵动的身影添上几分神秘。 “露莓,你回来了呀。” 荒蹲下了身子,一把抱住了绕过楼辙的女儿。 “怎么样?” “第三十七号哦,爸爸。”随即她把额角露了出来,有些特别的雀斑点缀其中,加上神武族特有的高原红烙印在两边的脸颊,看起来颇为可爱。 楼辙从原本的位置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波段凌的身边。 嘴里嘟嘟道:“这五官哪门子差不多,她明显要比我好多了吧。” 虽然有时候吹起牛逼来,像飞驰的过山车一般根本停不下来,但是真到了比较的时候,他还是有相当的判断力的。 “差不多呀。你的脸型还要更好看一些,而且就算样貌上有些不济,化点妆也是可以弥补的。”她摸了摸楼辙竖起的呆毛,像鼓励自己饲养的小动物一样,鼓励着这个有些自惭形秽的男孩。 “爸爸,茶果哥哥,他们是谁?”露莓还没有弄明白现在的情况,说完话的时候,便突然咳嗽了起来。 “是爸爸精心挑选的勇者,他们会代替你参加神武仪式,这样子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了明显的变化。 进屋以后,便失去了夕阳的衬托,现在再看露莓的话,脸色就有些不太健康,面颊的两侧都没有了充盈着过多血气的光泽。 荒把她从怀抱里放了下来,坐在地上的女孩依旧咳个不停。 “你怎么了?”楼辙担心了起来。 “她的身子出生的时候就有点差,肺部非常的脆弱,天气一冷,血管就开始脆化,激烈的咳嗽甚至会让她很久都缓不过来。我已经试了所有可以尝试的草药了,但丝毫没有好转。” 听到这里的时候,波段凌与楼辙突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相视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 “会不会是云结尘的影响?” “云结尘?”茶果与父亲愣了愣,生闷的米饭开始发出诱人的香味,这种由柴火烧制的稻米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甚至催发了原本几乎没有任何饥饿感的身体。 “听别人说过,从拜葬岗飘落的雪花对身体会产生一些特异性的危害。”楼辙来到了露莓的身边,取下了原本套在自己身上的结尘衣,盖在了肩上。 “这?”荒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能够早点了解到这些的话,也许露莓就不会是这样的状态了,他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痛心。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神武族闭塞的环境就决定他们会在时代的发展中一步一步与未来脱节,直至在洪流中消失殆尽。 “结尘防护服,可以阻挡一些暴雪天气下对身体产生的危害。” 可露莓完全不领情,把楼辙的衣物扔到了地上,撅起嘴说:“才不需要这些破玩意,还有爸爸也是,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拖着沙哑的嗓音,露莓冲了出去,在漆黑无边的夜色下望不到人影。 “她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楼辙呆在了原地。 “虽然你们都很疼爱她,但是这种方式可能并不是她想要的。”波段凌解释道,如果把这群大男人抓起来测试的话,他们在捕获女性内心想法的时候,几乎都是交白卷的水准。 “她想靠自己,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一些其他人也可以做到的事情。为此,尽管知道有些爱不是她想要的,她也只是接受。现在她爆发了,在得知,她的父亲不信任她的时候爆发了。” 荒与茶果没有说话,他们将做好的饭菜摆到了桌上。 “不去管她吗?天气这么冷!” “她很要强的,这一点跟她妈妈很像。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跟她的母亲一样,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参加那么危险的仪式了。”他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让整个房间在某一刻亮堂了起来,“她应该是在崖顶放空自己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她平时也很懂事的。你们快吃吧。” 楼辙想起来自己每次跟爷爷闹变扭的时候,他都会躲在虎丘的巨大榕树下,那一刻的心情就是,肚子好饿,快快来找我,并把我带回去吧。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碗筷,径直冲了出去。如果这个女孩不需要自己帮忙伪装的话,那自己就不用女装了。 可是看到这样的局面,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从林列的鹅卵石路绕到屋后的石阶上,每一次迈开的脚步都在较低的温度下变得异常的沉重。 现在,他就像疼爱自己的爷爷一样,跑过去找另一个渴望被找到的小孩。 空旷的露台上,摆设着一些凋敝的盆栽。它们没能熬过暴雪,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世界淘汰了。 纱缎的女孩怀抱着膝盖,她的眼睛跟刚才比起来已经没有那么透亮了。 “走,我们去吃饭吧。大家都很担心你。”楼辙伸出了自己温热的掌心,对着眼前心事重重的小妹妹发起了哥哥式的命令,“只有吃饱了,才能更好的应对美好的未来。” 没有反应。他不得不对着无动于衷的少女再次发出了感慨。 只是这样的言语依然没有奏效,甚至还起了反效果。原本露出的脑袋,在听完之后就埋到了膝盖的深处。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身体会落在我的身上。” 她的语气异常的冰冷,就好像参透了生命的绝望一样,“仅仅只是跑上几步,就会喘个不停。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当个普通人罢了。” “什么,上天给你了一具特别的身体,跑上几步的话,就会用喘个不停的方式提醒你,接下来要多加注意了。是吗?”楼辙摸了摸石板,很冷,但不会很脏。他选择了一个彼此都隔着一段舒适距离的位置坐了下来。 现在,他与凋敝的草木,再加上满是心事的女孩一块站在了对抗世界的同一条战线上。 “哥哥——”露莓抬起来头,虽然这话不像是搞笑,但是说起来就好像有股魔力一般。 暴雪席卷的废品区好像没有之前所预测的一个周那么长,飘散的云朵已经可以露出堆叠在夜空的灿烂繁星了,在这里观看星星,就跟在虎丘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没说错吧。”楼辙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没有回应的声音,只是在寒风中虚弱的身体又咳了几声。她用手捂着,在结束之后望了一眼掌心,好在这次没有咯出血来。 “哥哥,如果我选择一种极端的方式的话,会获得新生吗?”她仰起了头颅,眼眶里布满了泪滴,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不服输的自己输得太彻底。 生命、身体、健康,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随意的践踏人类的意志。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化验报告单的情景,天旋地转的恐惧。一瞬间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件自己还未完成的使命,然后便在无法接受之余,在布满光的世界里,强迫自己暗淡下去。 “不可以哦。如果你觉得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的话,就算你不是为你荒大叔亦或者是茶果哥哥,请你也为了这个陌生的哥哥在坚持一下。”说出这话的时候,坐在身旁的家伙变得跟冷风截然相反,带着一股绵绵的柔情。 “呐?” “哥哥的身体也不好,可能用不了太久,就会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踪影。” 星星还在闪动,他拾起了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树叶,在拇指与食指尖转了起来。 “也许,等到没人记得我的时候,我就算是彻彻底底的——”他弯曲了一下食指,“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在坚持一下吧,到时候你也会是哥哥来到这个世界的见证者之一。当所有的人都不记得的时候,那时候你一定要果敢地站出来,对着大家说道:‘不是的,还有一个曾经请到过神武使的人,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哥哥——”模糊的视线下,是在泪珠下晃动不停的侧影,就好像他真的会消失一样。 “不过,其实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来到过这个世界,应该就可以理解为是幸运的。” 说完,他从原本的位置站了起来,露出的笑容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走吧。我与露莓的家人都相信,露莓未来一定会大放光彩的。只是现在,她非常地懂事,她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所以,明天的请神仪式就交给哥哥吧。” 星星没入了漂浮的云层,害羞了起来。 露莓伸出了手,搭在了陌生哥哥的掌心。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在她闹别扭的时候,接自己回去。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一步一步地跳下了台阶,仿佛自己穿上了水晶鞋,在所谓灰姑娘的心底里,将眼前的男孩永远地铭记。 第四十幕:无人看好之人(一) 第二天。 荒便开始介绍起今日的计划: “早上九点钟的时候,请神仪式就会正式开始,我们需要楼辙你提前准备好,在打扮成露莓的模样后,跟其他人一起入场,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办的。” “那如果我到时候我突然记忆断片,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怎么办?”楼辙发出了疑问,他也不敢保证在这样的陌生环境,自己到底会出什么破篓子。 “不用担心,我会在旁边给你指示,家属是可以在旁侧等待的,你就按照我父亲和我反馈给你的,你照做便是。”茶果补充道 “嗯,那我就相对放心了。” “放心你个鬼,记得集中精神,如果这种事你搞砸了我绝对不原谅你。”波段凌在一旁对着楼辙提醒道。 “我很靠谱的好吗?”他为自己伸张了起来,堵起的嘴角裹上一丝不满。 “那就这样,到时候我和父亲负责带你们过去与信息传达,波段凌小姐可以帮忙统筹一下全局,楼辙你负责见机行事,露莓的话,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好吗。哥哥们很快就会凯旋的。”茶果过去拍了拍她的蘑菇头,还顺带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只是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话罢,波段凌拿出红字在他脸颊摩擦,用狼毫沾了点墨汁点在了额角的位置,接下来,再带上脚上类似露莓的蓝宝石装饰后,还真有了几分相似。 这还得多亏了露莓的高个子,神武族的体型比地面的人类都要魁梧一些。这一点可能跟他们依旧在从事体力劳作有很大的关系。 “在用红纸抹一抹嘴唇,应该就差不多了。” 波段凌把捏在手心的红纸塞到了楼辙的嘴里,但这家伙显然没有领会到化妆师的意思,下意识地把嘴张得很开。 “你是白痴吗?” 原本自己的脾气还是算好的,现在要被这家伙气疯了。她抿了抿嘴,用最为直接的方式教导着眼前没有任何经验的耿直男孩。 “像这样,然后吧唧一声,让你的嘴唇着色。” “你不说清楚我哪里知道呀,我又不是女孩子。”他发起了牢骚,但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在暴躁少女的指挥下,他也只能乖乖照做。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玩完了,但这应该还不是最差的结果。全息世界认识自己的人还不多,不然的话,他真的想要换一个星球生活了。 他打量着镜子的自己,柔美,靡丽,如果思维没有被局限的话,他大概也无法想象出来现在的这般模样。 胭脂般的红唇配上独特的神武族纱缎,而且这种纱缎还是抽绳式的设计,必须从身后才能解开,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感觉浑身不自在。 “其实在以前,神武族不论冬夏都会选择直接地裸露身体。严格上来说,神武族并没有真正属于平民的服饰,这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场景:仪式裸露。” 荒从原本热闹的街区赶了回来,神武鼓在整个神武上回荡,陆陆续续进入的全息世界居民则被有序地引导到指定的观摩位置。 “不过,这在早些时候便已经被废除了,身体是每一个生命最为神圣的财产,他不该毫无遮盖地袒露在一些品性不正的个体面前。” 荒摇了摇头,为神武族的使命叹了口气。 “裸露着身体进行?这未免也太那个了吧,好在已经被废除了。”楼辙瞬间松了一口气,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下,伪装成一个女孩,胸前还顶着两个山梨,那画面,可谓是史诗之绝唱! 但话又说了回来,如果是作为观众的话,他觉得倒是可以接受。显然,悲伤的情绪还没有停留在内心多久,男儿的本性又重新支配了这具外表妖艳的体格。 “品性不正的人说的不会就是你这种家伙吧。”波段凌插着腰,手上的木梳狠狠地扎入他的假发片里。 露莓在远处盯着受苦受难的哥哥笑了起来,她正在跟茶果哥哥一同准备出行前的早餐。 虽然有点遗憾,但她依旧记得昨晚楼辙哥哥说过的话,她会乖乖地待在家里,当一个听话的小孩。荒盯了一眼楼辙的脖子,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他二话不说,让一旁帮忙的露莓将颈部的项链摘了下来。 “这又是什么玩意?”杂七杂八的装饰品让他的身体毛里毛躁,倍感不适,现在还有一条特殊的项链需要佩戴,在这样下去,他的身心一定会在无尽的折磨中支撑不下去的。 他看了看那一条由蓝色绳结穿过的勾玉项链。在荒的佩戴下,它落到了楼辙的胸前,翠绿色的光泽在晶体的内部缓缓地流淌着。 荒连忙解释了一下其中的缘由: “神武族的装饰本身便代表着一种生命的微观特征,这与你们先前所接触过的世俗空间有着非常本质的区别。一方面,它的神圣化象征赋予了神武族的所有人一般人所不具备的精神力量,就好像具足一样。与此同时,它在与神灵的相处中充当着最为重要的呼应媒介。 另一方面,它还构成了一套近乎完备的符号体系,凭借着佩戴的首饰或者操作着祭坛的仪式,它让神武使穿越到了可被肉体掌控的世俗空间,以便达成两世的连结。 所以,当你佩戴了一些蕴含精神力量的媒介,你就会更加容易获得神武使的青睐。仪式开始之前,仪式的神授者将会率先进入梦定的状态。” 在场的所有人都暂时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静静地听着荒介绍起神武的奥秘。 “他会在梦里见到一套先辈们穿戴过的服饰,然后在清醒后亲自前往寻得,并将其带到武神祀,紧接着他会给拥有这套服饰的宗族抵押一匹马,并承诺在仪式结束的时候,亲自双手奉上。” “为什么不能直接把它留在武神祀呢?这样子不就更加方便日后的使用吗?” 眼前这种仪式,在人类国度看来是一种封建迷信的存在,但在神武的大地上,生命与非生命的连接好像变成了一种寻常不同的现象。 不管是究极的神武使,还是普通的神打,仿佛都在昭示着一种独特的生命魅力一般。 他也许可以理解这种文化,就好像在风沙中陨落的父亲,他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带着一股强烈的意念附着到了自己的身上。 换个角度,也许所谓的波导,其实就是灵的一种存在方式吧。只是在生者身上存在时,则称之为波导,在亡魂身上,则以灵的形式游离在世俗空间。 很快,荒便解开了楼辙的疑惑: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会太复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特定的服饰是由整个宗族长期以来倾力完成的,这样的服饰里孕育着庇佑着他们一族的神灵,如果被无法控制的人穿戴了,神灵可能就会在某种状态下由于入定的失败,消失了。但仪式的那一天不同,它就像是一道检验程序,发挥着筛选国度未来的作用。 所以不依赖服饰的神打者几乎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且一旦特定的服饰变得破旧不堪,就会被勒令悬挂在森林最高处的树梢上,这样的话,居住在服饰里的神武使就会离开原本的服饰,重新寻得新的宗族服饰作为依托。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不是神武族的人也可以请到神武使的缘故,因为神武使一直就存在神武山,只不过这两百年来,从来就没有出现一具躯体,一具能够承载他们力量的躯体,为他的降临备足了条件。” 很快,用过了早餐的四人组在跟露莓道别后,缓缓地往武神祀所在的方向移动。 为了融合神武族的穿着风格,波段凌也换上了荒为自己准备的纱缎长裙。 她把头发放了下来,两条编织的长辫垂到了胸前。如果不跟身旁的女装骑士相提并论的话,现在她可以称之为神武之绝美。 融化后的积雪让温度变得特别的适宜,可别忘记了,现在可是正处于八月份的炎热季节。 楼辙显得非常的腼腆,他走在靠墙的最里侧,憨态可掬地挪着小碎步。 “你走路就像只企鹅。”波段凌模仿着他的脚步,带着头巾的她只露出了半个脸颊。 “要你管!” 放眼望去,神武城的规模算不上大,地面全部由灰白色的花岗岩铺制而成。 远处,由楠木搭建的黄琉璃瓦重檐序殿顶在新日下闪闪发光,檐下悬挂贴金额匾武神六御祀。这座超过七十米长度的主体,加上三十二米的宽度,正显露着磅礴的气势。 二层的白玉堂设有神武族长的主席位置,刻有龙文石、狮纹石和海兽石的檐角配合殿内梁栋饰金,金碧辉煌。拿眼前的建筑跟普通的住宅相处,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环城的河流潺潺流淌,整条大街都在卫兵的维持下攒动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太热闹了吧?” 楼辙偷偷瞥了一眼,便快速地低下了头。 “这还不算什么,等到最后演武大会的环节的时候,整个观众席高朋满座,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神武族最为精彩的对决。” 到了那个时候,马舒鹦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么他们来到神武族的目的,也会在帮助露莓的过程中得到实现了。 “少拦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原本前行的众人都不由得回过了头。 视线中的男子在一瞬间挣脱了卫兵的盘查,携带的随从全部挡在了他的身前。 看不清他的脸庞,带在脸部的面具带有松鼠毛发点缀的虚假胡渣,只是听声音的话,大概可以算出他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东神武族?怎么连一个连神武躯都没有呢!”他瞪了原本试图拦住他的卫兵,从身上发出的气息,像是古老的钟鸣一样,震颤人心。 “西神武族唯一的神武躯看来还是出现了。”荒已经见过这个家伙很多次了,每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都会带给东神武族非常不愉快的体验。 “也许,东神武族不仅仅是外界无人看好的衰败者,还是神武使都无法垂怜的没落弃子吧。如果今年你们依旧无法请出神武使的话,我建议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尽早撤出神武城。只有我们西神武族,才能带领着新一代在全息世界重振雄风。” 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要避开任何人的意思,现在,他确实有这个本事,整个东神武族不可能存在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的。 也许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在走向仪式所在的位置时,笑得更加放肆。 “可恶。”楼辙望着那嚣张的背影,早已怒不可遏,他很想冲过去给他两个巴掌清醒一下,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他说的没错,等到演武大会的时候,所有的东神武族都阻止不了他胡作非为的。倘若能够在今天真正请到神武使,那么东神武族也许便能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站起来。”荒把目光对准了楼辙,轻声的说,“一切就拜托你了,少侠。” 荒的眼里尽是落寞,就好像眼前的一切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一样。 “放心交给我吧,作为露莓二号,我一定会亲手阻止这场荒谬的仪式的,然后在演武大会一拳揍飞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他们来到了广场的正中央位置。入口设置在底层,长而多的阶梯延伸到了更高处的位置。在楼辙看来,现在就连站在门口的哨兵都有一股独特的脱俗感。有那么一瞬间,楼辙感觉到自己呼吸到的空气都与以往在人类国度所接触到的有所不同,他甚至不由得张开了手臂深呼吸了起来。 带有下摆的衣物,让他的大腿部凉飕飕的,她摆脱波段凌带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只要仪式一结束,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得再次变回男孩子。 他深知,能够拯救世界的角色有很多,但一定不能只是局限于眼前的这种。 当然他错了。 迈开腿的那一刻,这种下摆的衣服让步伐变得没有过往的大,他一时没有站稳,塞在胸脯的山梨差点被他的身躯压个粉碎。 “楼辙少侠,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在即将成为神武躯之际,在宗庙前表达一下内心对先辈们的敬意罢了。” 他起身看了一眼座无虚席的观众台,六个面的建筑群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原本那股女装的娇羞已经束缚不住他的未来了。 他知道,有时候正是无人看好之人,成就了无人敢想之事。 第四十一幕:无人看好之人(二) 从北部扇动着翅膀的黑影很快地降落到了神武城的正门处。 掀起的风暴中,出现了三个高大的身影,他们的肌肤跟人类完全不同,特别是正中央的来客,紫红色的肌肤就好像地狱的配色。头发有些曲卷,与肌肤不同,是非常艳丽的宝蓝色。 “巴风特,仪式就快要开始的,你先进去留意一下会场的情况。”他对着身后的绯红长发的男子命令道,随后自己则在卫兵的登记下,缓缓地步入城中。 “可别向上一年那样了,我们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站在身后另一侧的男子摇了摇头说,飘逸的银色长袍在谷风之下不停地飘动。 “别抱太大的期待,就算出现了神武躯,也不一定是博士想要的人选。“马舒鹦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在逆光下,扫了一眼整个神武片区。 “为什么不直接逮了西神武族那个混小子呀?他不是也请到了神武使?”显然,这位名叫亚历山大的男人对这样无功而返的旅程已经有些厌倦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那就是所谓的神武躯了吧。”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再说,你的能力不是能够依靠发出的气很快地判断出对手的水准吗?他那个的神武使,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勉强合格的躯体罢了,我们要找的必须是最顶尖的肉身,能够改变全息世界未来的肉身,明白吗?” ”可这都两百年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好一些?我们的情报显示,这次会有三十五个刚刚达到十二岁的小孩参加本次请神仪式,人数相比于上一年,又少了一圈。“ ”以后还会更少的,我们的机会是一年比一年渺茫。“他回了话,随后在城中卫兵的引导下开始往观众席落座,“但没有关系的,我们总会找到需要的人选的。” 亚历山大淡淡一笑,如果真那么容易的话,他就不会前前后后来了这里不下十二回了。 …… 视线放到了武神祀的位置。 悬挂在殿坛的特殊服饰就好像全新的一样,发出剔透的晶体光芒。摆放的桌子边上,竖立着两株图罗树,一条红色的丝带在串入各色的羽毛后,横梗在会场的中央。 根据荒的描述,这便是所谓的神灵移动的道路。当仪式主持者将祈祷的祝词歌颂完毕的时候,象征着连接大地与天空的细绳就会在震颤中发出声响,仪式便会正式开始。 “差不多是时候了。”坐在主位置的族长示意道。 穿着黑羽与白羽的领神人点了点头,他微微躬身,开始对着在场参与仪式的孩子发起了指示:“掌握未来命运的孩子们,接下来,你们将获得觐见先辈的历史性时刻,请务必按照我的要求完成请神仪式的流程,期待你们能够成为奇迹的代名词。” 楼辙的心跃动得飞快:“两百年呀,我一定可以的吧。” 急促的呼吸声令他的脸色变得红彤彤的。 自己昨天答应过露莓的。那时在隐隐约约的月色下,他答应了一个女孩要把世界以另外的一种方式点亮。只是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他应该可以做得到的。 他总是能在一些特别的情况下,超常发挥。现在,他已经渐渐地忘记了女装的不适了,随后把身心全部放在了眼前的仪式上。 “露莓,你的椅子怎么一直抖。”身旁名叫梧桐的男孩按住了他的肩膀,“别晃了。” “不好——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激动什么,反正就是走个流程,我爸爸说了,如果在握住细绳的时候感到不舒服了,就尽快松口,不要勉强,这一点你知道吗?“ “我,我,我当然知道。”楼辙语无伦次地说。 “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声音有点怪怪的?” “额,对,暴雪天气太冷了,我身体向来不太好。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不过你现在说话的声音就像一个公鸭子一样。” “老子本来就是男的!”楼辙听到这里就有点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他借助着自己特别的身份,狠狠地捏了一下身旁地男孩子:“讨厌,你怎么这样子说人家。” 可真肉麻,一般情况下,他自己都受不了,更别说别人了。 剧烈的疼痛让梧桐一瞬间叫了出来。 “保持安静!后面的孩子。” 他在呵斥下收了声,眼角甚至还憋出了泪滴。 “臭小鬼,敢跟本大爷作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领神者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前面七名孩子的身上,作为仪式的主持者,帮助孩子们完成请神仪式,是他最为寻常不过的事情,“排成一排,然后一个一个向我所在的位置靠近。” 虽然他自己从来没有目睹过圣光大作的神武使降临的时刻,但依然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忱,他一直相信这样的期盼一定会实现的。有时候这样的渴望过于强烈,他甚至在梦里反复的出现自己虚构的画面。 “上苍,就这样垂怜神武族一次吧。” 楼辙这才发现三十五号是本次新生代仪式的最后一个名额。 第一个孩子来到了领神者的身前,从殿坛取下的衣服穿在了他的身上,一缕淡淡的金光流窜在身体的表面。他的身体开始有些晃动,就好像脑体原本的平衡机制出现了问题一样。 楼辙都快看呆了,他感受得到,这种仪式确实跟人类的未人筛选流程有些类似,觉醒的程度越高,光芒就会越是丰盈。 过了一会,服饰背部的“太阳之口”图案,发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透过房顶,冲入了天空。这边意味着,借助太阳之口,参与仪式的神武族孩子便可进入地下的世界,携带着英灵一同归来。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尽管有着领神人的提示,但是眼前的小孩依旧无法承受来自异世界的恫吓,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凶狠,随后上翻的瞳仁逐步的涣散。 “还是不行吗?”领神者不得不上前解下他的服饰,在一股幽冥的力量中,第一个参与仪式的孩子,在昏厥中宣告失败。 神武族的族长摇了摇头,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失望。 西神武族的代表琯得意地笑了:“别急,这才第一个,接下来,让你失望的瞬间还有三十四个呢。结果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享受过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愉快的快感几乎充斥了他的全身。 接下来,同样的一幕继续上演,先后的六个孩子都未能坚持到握住细绳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体在强烈的仪式中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别说是观众,就连原本充满热忱的领神者也开始面露失望。 “太糟糕了,我终于能够理解荒的心情了。”只是这样的流程进展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仅仅只测试了七名孩子,便用了差不多四十五分钟,现在楼辙有点坐不住了。 这个情况非常的尴尬,几乎是他在先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他夹了夹双腿,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波段凌好像察觉到了楼辙情况的不对劲,但现在想要靠过去的话,可能也会被工作人员所拦截的。 她隔着空气对他用嘴型说:“你怎么了?” 楼辙的眼睛只睁开半只,显然有点僵持不住了:“我——有点尿急。” “你——不会——事先——解决一下吗?” “我刚才想解决的——,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要进入哪个一个厕所。”他的面目愈加狰狞,简直就要把波段凌生吃了一般。 “我真的是——服了你了。那我给你找个土罐子,你就地解决一下,如何?” “很好——,你可真把我当成野蛮人了。”他把头扭了过去,脚尖由于焦虑在地上点个不停。 同样的一幕接连上演,先后两批孩子比第一批的孩子表现得更为差劲,有的甚至还没有穿上特殊的服饰,就在畏惧中退缩了。 “这——”神武族族长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这?这就是忠于神武英灵的东神武族的新一代吗?给我们西神武族提鞋都不配。”他接过了话茬,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说什么,他也没有办法反驳的。 这一点他非常的清楚,在早些时候,西神武族还未出现神武躯的时候,他们那时候还在相当的起跑线,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还没结束吗?“楼辙有些坐不住了,在这样下去,他真的得尿在纱锻里了,成为神武族最丢脸的参与者,就好比锋终定律一般,先前所有的糟糕表现都会被他在椅子上拉尿所取代。 更糟糕的是,露莓便会在神武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我得在撑一下,只剩下最后两批人马了。”他对着自己的内心说。现在策略好像发生了变化,候选席上剩下的参与者被要求带上方巾,将眼睛完完全全地蒙住,接下来,他们需要放空所有的思绪,保持最为清净的状态,以便更好的迎接神武使的降临。 “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我根本没有办法放空呀,里面满满的……” 波段凌在楼辙被带上方巾的那一刻,向他出示了拳头,这应该是一种鼓励吧,他想。现在他可是受害者,就像突然赶鸭子上架的那种感觉一样,只能硬上了。 整个殿坛非常的安静,他在刚才还看到了面色焦虑的族长,也看到了那个在街上嚣张至极的西神武族代表。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上,他坐在命运般的三十五号最后一个的座位上,耷拉着脑袋。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非常强烈的气息在自己的周围。”楼辙可以非常清楚地感知得到,也许这家伙就是马舒鹦的手下吧。他把头向后扫视了一圈,除了完成仪式以外,他记得自己还有更为重要的使命。 …… 青焰摇曳的火堆旁,披上特定服饰的小孩将在使者的引导下握住摆放在桌上的白骨牛角。金光聚拢,但又很快消散了,就像冲破天空的花火,没有在抵达高度的时候,发出绽放的声响。 失败,不断的失败,躁动不安的观众席发出嘈杂的争论。 “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孩子了。”领神者望了一眼队伍的尽头,时间飞速地流逝着。他想,也许疲惫的旅程也该有个尽头的。 “梧桐,到你了。”原本坐在楼辙身边的男孩子在领神者的呼唤下跑上前去。 这次仿佛有些不一样,在套上衣物的那一刻,金光的光芒竟然再次冲向了空中,而且是跟第一个孩子一样强烈的光芒。 原本围观的家长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他站稳了脚跟,体表溢出的能量开始升腾到天花板的位置,流窜在瞳孔的气息,让他的面部充斥着一股别样的气质。 “会是他吗?”族长站了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 “可以移动吗?听得到我说话吗?”领神者的语气变得有些颤抖。 “听得到的。”他的手臂逐渐地泛出光泽,连同脚跟的位置,原本隐藏在衣物下的具足在此刻竟然浮现到了服饰的表面。 “原来这个孩子拥有四件具足,难怪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荒在具足泛光的那一刻,才发现了这个孩子的不同之处。如果楼辙愿意戴具足的话,一定可以比他跟厉害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竟然翻滚着一股攀比的情绪。 “对,保持住,往前移动,将手搭在白骨牛角的同时,握住细绳。” 梧桐只能照做,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好像也干不了别的事情,游荡在脑海的特殊画面让他逐渐分不清现实的边界。 他在余光中看到了那条红色的细绳,只是伸手将要抓住的那一刻。 他没有坚持住,光再一次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希望又破灭了。他们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个念头,神武族的命运会就此完结吗? “又没戏了。”亚历山大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酸痛的颈部。 “最后一个,第三十五号请神者,露莓,到殿坛的正中央来。” 楼辙没有理会,他扯开了头巾,往外跑了出去。他实在憋不住了,一秒也不行了。 卫兵试图将他拦截,他瞬间从他们的顶部翻了过去,对着身后的大人喊到:“我马上就回来,等我一分钟!” 琯抚摸了一下木椅的扶手,淡淡地说:“无人看好之人为你争取的一分钟,加油。在苦涩中反省一下自己吧,也许你也该让出族长的位置了。” …… 两公里外。 女孩的脑海里还在反映着昨日的画面: “哥哥的身体也不太好,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里,露莓突然冲家里冲了出去。她还记得下楼梯的时候,楼辙哥哥偷偷告诉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来交换个秘密吧,其实哥哥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哥哥来自地面的国度,在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相继去世了,但哥哥还是一直坚强地活下来了。” “哥哥,你的生命也是独一无二的。你忘了吗?” 距离仪式结束只剩下最后的五分钟。 第四十二幕:神武使降临 “一定要来得及。”楼辙在一层的厕所门口不停地抖动脚步。现在他不清楚自己这身装扮到底要进入男厕还是女厕,“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放弃了思考,直接冲入了自己常用的男,也许这会让其他的人感到奇怪,也许自己一直想看看女厕所的愿望也宣告破裂了,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喂,这里是男厕所。”这才刚刚迈出的步伐,便被身后也来上厕所的成年男子拉住了手臂。 真的是无可比拟的善意呀!现在他的膀胱快要炸了,就连刚才翻过卫兵阻拦的时候,他就感觉那个膀胱跟那种注入水的气球差不多,如果再稍微用力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哥,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虽然我看起来像个小妹妹,但其实我是带把的。我不骗你。”他硬生生地甩开了陌生人的阻拦,进入到卫生间,尝试解开背后的绳结。然而这种女生的衣服对楼辙来说相当的麻烦,他压根没有穿这种衣服的经历,一个不小心打成了死结。 “天亡我也呀。”怀着几乎绝望的心,他又跑了出去,“前面的大哥,先别走,帮我解开一下衣服的绳结。” 他可接受不了把所有衣服掀起来,露出屁股的上厕所方式,这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大哥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还对着楼辙调侃起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说: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这种cosplay吗?” “哥,你误会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我也喜欢过男孩子。” 这他也说得出口,能不能保守好自己的隐私,楼辙忍不住吐槽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您先帮我解开好吗,我真的快憋不住了。” “这玩意也急不得吧,我自己也没有穿过,可能还需要点时间。”他拍了拍楼辙兄弟的肩膀,安慰了起来,这熟络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喜欢过男人一样,“没关系,反正仪式也已经进入尾声了,今天也是令人失望的一年。” “仪式还没有结束!啊!我真的赶时间!”楼辙大叫了一声,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神武山,“求求你快点帮我解开吧。” …… 整个祭坛都在等待着最后一名请神者的身影,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了,就在刚才刚刚逃跑的身影还是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本该出现的位置。 “搞什么飞机呀?”波段凌看了看他原本消失的路线,但那个男孩依旧没有出现,“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了,你这个混蛋,答应别人的时候可会耍帅了,一到自己出场的时候,尽是出篓子。” 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随即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怎么还不开始呀?”观众席上传来了各种各样的抱怨声。 “依我看,你们东神武族,干脆叫东逃兵族算了,除了口头上的正义以外,没有一件事情是能够拿出成绩的。很快正午的演武大会也会是这样吧。” 东神武族的族长低下了头,现在,他就像一头失去了獠牙的领头狼,做不出任何具有攻击性的反应。 “既然这样,那就把那个孩子视为弃权吧,反正整个仪式的流程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族长对领神者下了指令。原本裹着方巾的孩子已经全部离席,回到他们最为寻常的人生轨迹。 “爸爸,我也去看看情况吧。”茶果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如果真这样进展下去,原本他们所设想的一切将全部失败,一个都未能实现。既不能阻止所谓的请神仪式在未来继续迫害新一代的孩子,也不能让东神武族被所有人刮目相看。 “去吧,也许,少侠自身也有说不出的苦衷,我们不应该硬是勉强所谓的陌生人的。”荒撑着下巴,整个演武场的擂台上挤满了窜动的人影。他多希望,有个人,他能够在这里,做出一番所有人都做不到的成绩呀。 …… 从原本位置离开的波段凌开始下着楼梯,在太阳光下,闪过的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她不由得停了下来,这条通往仪式的道路上已经没有几个身影了。 “波段凌姐姐!波段凌姐姐。”远处的小孩不停地挥手,她看起来尤为精神,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来得鲜艳。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她也许迎来了自己绽放的时刻。 “你怎么来了?可别跑那么快,当心身体不舒服。”波段凌蹲了下来,接住了那个猛扑到怀里的小姑娘。 “姐姐,仪式怎么样了,楼辙哥哥成功了吗?” “没有,那家伙到了轮到他的时候,说是尿急,现在还不见踪影,整个会场都在等待着他的出现,我也是正要出来找他。”波段凌的脸上爬上了几分不悦,也许是想到辜负了荒大叔一家的心意,顿时怒火中烧,“等我逮到他了,一定饶不了他。” 原本停滞的露莓开始若有所思,在踌躇了三十秒后,重新动了起来。 ”不用担心,他一定会出现的。“ “不,姐姐。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没有说出来,拉着波段凌的手开始往台阶上走去,阶梯还有二十多个,但却好像异常的漫长。 露莓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但现在她可不能说出来,她要一直留到抵达会场的时候,然后参加原本就应该由自己亲自完成的仪式。 …… 被太阳照射的影子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变短,烈日攀升到了最头顶的位置,也许仪式到现在也该划上句号了。 领神者没有办法,既然最后一名选手选择弃权,那么他也只能敲响象征着仪式结束的送神鼓了。 他拿起了鼓捶,转过了身,原本落座的家长开始纷纷地离席。 “就这样喽,第十三次白跑一趟。”亚历山大讪讪地掰了掰手指,“等到一会巴风特回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就可以离开了吧。” 马舒鹦点了点头,由于久坐的缘故,他的身体都开始僵硬了。 …… “现在,我宣布,本次神武大会的仪式阶段正式结束,稍后便会在演武场举行演武大会,意图参加的选手,可以到一楼的登记处报名。”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挥动了手里的鼓捶! 在距离鼓面一个掌心位置的时候,大厅突然响起了铿锵有力的声音。 “第三十五位请神者,露莓就位!” 原本四散的人群纷纷停住了脚步,她站在长廊的正中位置,身后还拖着一脸懵逼的波段凌。 “露莓,不可以开这种玩笑。”波段凌试图制止,但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露莓!”荒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原本他以为是少侠回来了,等到靠近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不是说好你呆在家里的吗?“ 波段凌知道自己上了套了,如果刚才露莓事先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她一定会阻止的,只是现在,想要让她停下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那露莓请到前面来。”领神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随着特定的服饰套到露莓身体的表侧,异常耀眼的光泽在一瞬间将屋顶内所有的一切照亮。 发烫,露莓的第一个感觉是发烫,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暖和的衣服,仿佛整个人都被一种看不见的液体所包裹,如果现在把她丢在暴雪的天气里的话,她一定感觉不到寒冷。 她闭上了眼睛。 没法看清周围人的诧异,领神者把目光投向了族长,他们彼此之间心领神会,原本熄灭的希望再次死灰复燃。 “听得见我说话吗?” “可以,非常的清楚。”她自信地回答 太好了,领神者的兴致高涨,他继续引领着露莓往自己的位置靠近。 露莓的身体说不出的畅快,她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激活,甚至渐渐发出强烈的气息。一种潜藏在自己细胞深处的能量,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连眼睛也可以捕捉得到了。 领神者从原本端正的位置跪倒了在地,他可以隐约地感觉到,似乎一个超越以往任何人的奇迹创造者即将横空出世。 另一方面,琯的脸色变得有些差劲了,他经历过类似的状态,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不用高兴得太早,如果随便都可以做到的话,就不会持续失败两百年了。 “可以行走吗?看得见图罗树的细绳吗?它连接着天空与大地。试着去抓住它!” 领神者几乎贴在了地面,波段凌与荒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从背部太阳之口发出的光芒再次冲向了天空,露莓试着往前前进了半步,从细绳处发出的气息不断地震荡着她的身躯,就好像摆放了一台巨型的鼓风机一样。她的衣摆不断的飘荡,脚上的蓝宝石镣铐频频闪耀。 她还是没能撑住,从细绳处迸发的冲击波直接将她掀到了空中。 “哈哈,失败了!”琯露出了得逞的微笑,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 “还没有失败!”神武族族长突然站了起来,他那发白的胡须看起来也抖擞了起来。 只见露莓单手撑地,身上的光泽依然没有破裂,下一秒,胸口的新月之眉激荡其新的蓝色光芒,领神者非常清楚这样的特征,它的作用是用来保护前往地下世界的人类免受其他恶灵的打击。 除此之外,服饰身上配有的三十到五十磅重的金属饰品,正在不停地发出尖锐的迎灵曲。胸脯周围缝有代表肋骨的古树叶,加上腰部挂有蛇的象征的三英尺长彩带,逐渐让露莓染上了一层新的神秘光泽。 “没想到,这个女孩真的可以请到神武使。”琯的眉头紧锁着,他正在心底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对于性命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不可能的,连波导都未能掌握的女孩,不可能叫得出神武使的。如果不在现在阻止的话,那么就没有机会了。”琯的双掌抱在一起,接下来的一切,将要可能触犯到神武的禁忌。 露莓睁开了眼睛,从暴乱的气流中重新站了起来,原本第一时间从太阳之口形成的气正保护着她的身躯。 “加油,露莓,再坚持一下。”波段凌与荒一起为露莓发起了声援。 她看起来有些吃力,弱小的身体正在使出全力,睁不开的眼睛看到了不远处的细绳,只要抓住了它,她也会有个秘密的:为了让楼辙哥哥对自己的改变感到开心,她必须要成为一个独特的孩子。 眼见着细绳就在眉间的不远处,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手,一寸一寸的靠近它,就在她快要抓住的那一刻,令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入定仪式开!” 紫色的威武气息瞬间充斥着整栋大楼,他们把目光放到了强烈气息的来源,原本就坐的琯离开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从手中生成的黑色利刃,一瞬间斩断了有着强烈振颤的细绳。 “怎么会有这种事?”荒破口大骂道。 连接天空与大地的细绳轰然断裂,从中产生的狂乱,一瞬间将露莓震退到了横栏的边缘地带,幸亏她攀附住了墙垣,才没有掉下去。 “露莓?!”荒刚想跑过去。 一股凛然的杀意抢先一步,从下半身挥出的剑技在一刹那斩碎整个地板,逼向了露莓所在的位置。 “混蛋。“荒随即强行进入神打的模式, “你也是来送死的吗?”琯转过了身来,对着荒的身躯挥出了魂体同斩的致命一击,在爆裂的剑气下,他的身体应该会在顷刻间碎成两半。 琯很清楚,虽然自己这样做不道德,但是为了西神武族的未来,他没得选择。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拥有神武躯的自己的对手。 琯还没来得及得意,周围的空气就好像凝固了一般。 “感谢你的爱与正义,接下来的话,就交给在下吧!“ 下一秒,在剑气爆裂中坠落的女孩,眼睛开始发出蓝宝色一样的光芒,她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超越现在的五秒钟,甚至更多。下一秒,从身体炸裂的蓝宝色光芒宛如巨龙一般的冲向天空,激起的巨流不断地回旋。 马舒鹦的脚步停了下来了,连同巴风特,连同刚从厕所处赶来的楼辙与茶果。 所有的人都被这道强烈的光芒所震撼。 光芒在注入天空的瞬间回落到了荒的身前,原本无法看清的蓝色光芒逐渐成型。覆盖着完整电光神具的男人抱着露莓的身体挡在的荒的面前。 此刻萦绕在身体的蓝色灵体之力,就好像缠绕着地狱的幽冥之火一般,熊熊燃烧。 迸发的声音宛如清晨祷告后的钟鸣声,在下一秒从武神祀传遍了整片大地。他说了一句话,一句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都能听到了的话,像是超越两百年来的征词,令人泪下: “神武使,参上!” 第四十三幕:基因甄别计划 现在从观众席的位置看向武神祀的话,那源源不断上涌的蓝色能量让整个建筑闪闪发光。 “这就是神武使吗?”东神武族的族长缓缓地迈出了自己年迈的步伐,他站在露莓的身后,但就好像站在了先灵们的身后一样,有种说不清的安全感,只是嘴里还在念叨着同样的话语,“这就是只属于我们东神武族的神武使吗?” 茶果与楼辙也在此刻赶到,“这真的是我的妹妹吗?”他那瞪大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有楼辙的心里明白,露莓确实跟以往不一样了,她身上的气息已经不再隐蔽,现在正逐渐地从机体的表侧溢出,虽然不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股生命能量,正在不断地缠绕着她身体的表侧。 “也算东神武族走运了一回了。”琯后退了一步,现在,他的身体表面跟先前截然不同,紫铜色的盔甲覆盖在他的所有肌肤。这些盔甲宛如通有电流一般,一寸一寸地泛着光明,“只是这样的话,是不够的。你的身体,在现在是驾驭不了强大的神武灵的。” 他脚尖点地,大有向露莓逼近的状态。 但现在,露莓还像蒙在鼓里一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了除了活体以外的,可以说话的东西。 她往后望了一眼,蓝色的灵体虽然没有实质的肉身,但是被地狱一样的幽冥之火所取代。 “你是谁?”她发出了疑问,这并不是询问他的身份,只是在确认她是否站在自己这边。 “我是你神打状态下的神武使。”他的眼睛变得炙热,半蹲伏的身躯就好像拉满了力道的弓箭一样。琯在这一刻贴了上来,从脚底撩开的斩击靠近了露莓所在的面门。速度非常快,几乎超越了他们所认知的界限。 “小心!”他从原本的身后绕了过来,从腰间抽出的细绳在,拉扯下逐渐变长,下一秒,我握的位置突然延伸出蓝宝石一样的光芒,那就像是一把剑,一把从未见过的新式长剑。武器之间的碰撞开始在整个地面震颤,露莓所属的神武使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琯没有任何要给他喘息的意思,从腰侧挥出的长刃发出低沉的剑鸣,只是为了抵挡,他也只能节节败退。 周围的所有人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有部分觉醒了波导的个体才能目睹到极致的对决。 “燕返!”露莓神武使的拦截让琯怒不可遏,这一次覆盖在他表面盔甲的电光一步一步地汇聚到他的肢端,他的气正在不断的上涌,露莓的神武使已经察觉到下一步的危险了。 掠过的寒光震撼九州,上撩的刀波在一瞬间斩击整个武神祀的房梁。被击破的屋顶不断地掉落着瓦片。摇摇晃晃地地面使得所有的身形都无法站稳。 “快看!有人掉下来了。”观众将目光放到了响声发来的位置,原本午时才会发生的演武大会,看起来已经提前打响了。 露莓的神武使在一瞬间判断出了危险的到来,抱着露莓在躲闪的瞬间逃出原本所在的武神祀,开始往演武场跑去,只要到了空旷的地面他们才有更加灵活的空间。 “走,我们也赶快跟上去。”茶果对着父亲、波段凌与楼辙说道。他们没有选择跳落,而是沿着整个演武场的边缘跟进。 “真没想到,我的女儿竟然真的可以请到神武使。”荒的眼神充满了骄傲,但又对眼前的局势感到紧张。“可不是呢!虎父无犬子呀。”楼辙拍了拍荒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担心。原本试图跟上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波段凌没有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 “这个会场还有一股气息,他既不是属于露莓的,也不是属于馆的。”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便又跟了上来。 “那会是谁?”茶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外来者,密切关注露莓的行动,千万不能让他出任何岔子。”楼辙面色凝重的提醒道。 …… 悬挂在武神祀背后的男人不停地扇动着翅膀,从内置在眼部的晶片位置传来了马舒鹦的询问。 “巴风特,怎么样?” “最后一个女孩成功觉醒了神武躯,但是目前还不清楚是否会是我们基因蓝图计划的目标。目前她正在往演武场靠近,也许会和西神武族那个家伙交战,可以继续观望。” “你继续跟上她的位置,等我的指示,今天我们务必要带走她。” “明白。” 基因蓝图计划是全息世界圣托里心实验医院的博士目前致力于研究的一种基因样本嫁接技术,但在完善这项技术之前,他们需要活体样本,携带着最为优秀基因的活体样本进行甄别。为了找到这样的人选,马舒鹦被委派了来到废品区的任务。而他的目标就是神武族的孩子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请神仪式的成功也从侧面反映了机体细胞的优异程度,越优异的身体才能请到更加优越的神武使,这也是为什么,他对神武族一直痴迷的原因。这样的仪式本身就是一个淘汰劣质基因样本的过程。 可以说,这个仪式为他节省了不少时间。因此,对于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神武使,他势在必得。 “不得了呀,不得了呀。真的出现了!”亚历山大将手架在了眉心,望了望演武场的两个飞速闪过的身影。 “等等你就配合,巴风特的工作,一定要带走那个女孩。” “这可不简单,这里除了琯那个小鬼以外,能打的一个都没有。带走她的话,不就是将这个篮子里的鸡蛋拿到另外一个篮子里那样简单。” “完成便是了,不必分析,你要知道,这是不容许失败的s级任务就行了。” “了解!” …… 疾驰的电光一瞬间划破时空,贴在了露莓神武使的肩膀,他架起了光刃,挡在了胸口的位置,紧逼的琯推着他的身形不断地后退。 “这个家伙,是真的想要熄灭我们东神武的火种吗?”族长站在了瞭望台的位置,盯着反复变化的身形。 “没有办法,也许,这就是宿命的演武决战,在场的,除了这个请出神武使的女孩,再也人是他的对手了。相比于往年,这次,我们终于可以抵抗住他那嚣张的气焰了。”领神者从背后靠了过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女孩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她才刚刚觉醒,绝对不是琯这只老狐狸的对手。” …… 只是一瞬间的大意,划过的剑尖划破了他那蓝宝色的盔甲,露莓的神武使还在勉强防守,没有找到反击的节奏。 “愿意跟我试一试入定结合吗?”疲于躲闪的神武使对露莓发出了询问。 “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但我可以试一试。”他点了点头,在波导的凭依下,接触到露莓的身体,但未能如愿。不够强大的气在琯的攻势下几乎无法稳定地完成必备的几个要点,而且就在刚才完成仪式的时候,这个女孩消耗的气的量已经非常庞大了。 “虽然你的能力可能很强,但是这个女孩的气量是不足以支撑你的全部实力的。” 琯在一瞬间就看清了敌人的破绽,搭在虎口的刀背在突刺下,贯入了神武使的心脏。原本的身体形态随之消散,虽然有在缓缓地复原,但显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这个女孩做不到像我这样,让神武使依附在自己身体的内部的,你这种外部呈现的方式,比直接入定要差太多了。” 露莓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大人,他的眼睛愈发的澄明,虽然没有真正的眼球,但就好像无所畏惧一样。 “他说的是真的吗?”露莓的喘着气说道,现在,自己的脚步就好像贯入了铅块一样沉重。 “没关系的。”他温柔地回应道,从身体左侧劈砍的斩击落在手臂的蓝色宝珠上,弹了开来。尽管未能占据上风,但他还在等,等待着只属于自己的最佳时机。但不幸的是,这样的时机可能永远也不会来临了。 露莓的脚步愈发了沉重,现在她的身体由于生命能量的过度挥发,已经陷入枯竭的地步。她好像没有掌握任何关于把气留在身体表面的技巧。 站在身后的神武使的身形开始频频闪动,也许是快要消失的征兆,他在最后一刻挺直了腰背。 “很遗憾呀,神武族的神武躯永远都只能有一个。” 琯的黑色长刀发出嗜血的光芒,在这样最后的时刻,神武使也应尽到保护好这个让他有幸降临的女孩的职责。 “他真的要对自己的同胞下杀手吗?”看台上的观众不解地问。 马舒鹦的脸色一变,对着远处的巴风特发起了指令:“就是现在,带走她。” 划破晴空的身影急速直坠,背部的黑色羽翼收到了双侧,逼向露莓的死亡与掠夺,让神武使已经无法再做出什么应对了。 另一方面,意识到露莓危险的众人发出了最后的咆哮声,波段凌抓住楼辙的领口,一把将他甩入会场。 “该是你去赎罪的时候了,现在公主的命令下来了,给我全部干掉他们。” 就在神武使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股风从身体的周围生成。 他不明白,在这四壁环绕着建筑的会场内,怎么会有这样螺旋而起的龙卷风呢? “极域之境,楚歌!” 从看台上翻身而下的少年,下一秒脚底踩风!一道宛如长龙的暴风巨流,从他下落的位置开始溅射,一瞬间划过天幕,坠到了露莓所在的位置,他的脚尖踩在了琯的刀刃上,伸出的手臂在巴风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擒住他的腕部,将他甩了出去。 “不可能的,怎么还有比我还快的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对着沙尘消散下的身影发出追问。 “是谁?”琯与巴风特齐声说。 少年在三次呼吸下,缠绕上了丰沛的波导,他抬起来了头,在手拦在了露莓的身前,随后模仿起神武族的证词,调皮地说: “露莓的冒牌哥哥!参上!” 第四十四幕:超水准 人声鼎沸的看台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声,虽然在外人看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来到自己的大多数观众不就是为了图个热闹吗。场面越是闹腾,他们内心便越是激动。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来拯救那个神武族的小姑娘?” “不太清楚,但你刚才看见了吗?他的脚底下就好像出现了可以接住他的风旋,那是全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特殊的手段,不依靠任何媒介的移动呀。”观众用手在空中划了划圈,模仿着刚才风涡在他眼前闪烁的模样。 此刻,会场内。 楼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对手,这个拥有着黑色双翼的男人看起来要更为强大一些。虽然琯也不弱,但他知道,那并非是什么难缠的角色。他的脸色平静,在注视着他们身影的同时,蹲下了身体,抱起了晕倒在地的露莓。 “如果你们想跟我会会的话,可能得稍微等等,我得带走这个女孩,谁也别想打她的注意。”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气静谧得就像没有任何波纹的水面,但又给人一种涛涛江流,翻涌不断的错觉。 巴风特迟疑了,他不太清楚先前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拦截在他任务面前的神秘人,究竟会有怎样的手段呢?这一点,他的心里完全没底。 “既然你不说,那我也没心情听你自我介绍了。” 琯可没有那么多心思,他的心一横,想到神武族只能有这么一个神武躯的这件事,他的杀意便再次暴涨。 漆黑的刀刃提到了眉心的位置,乱涌的波导在整个空气中发出嗞嗞的声音,随后,腾空而起的身体来到了楼辙所在的位置,平砍的刀波破空而出,划过所有挡在他人生道路上的障碍。楼辙不慌不忙,以战斗风格来说,拥有神武使的他虽然使用了某种手段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但却没有给人一种强攻的威压。 划出的刀波来到了楼辙的身前,他往后跳跃了一步。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时候,原本还在原地的巴风特,突然动了起来,扇动的翅膀贴地而行,爆出的绯红利爪扣住了他的肱二头肌。他没有来得及躲开,从地面扫起的长踢直接打在巴风特的下巴,两人这才不得不分开一段距离。 他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鲜红的血迹开始从肩胛的位置留到了肘部。 “可恶的家伙,就算我事先使用了波赋,还是被他破开了防御。在这样大意的话,就不太妙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开启了极域之境,意图把露莓先带回到父亲的身边。在极域之境的辅助下,风流涌动,你的脚踩在了空中弹出而出,宛如发射的重炮一样,飞向波段凌所在的位置。 可巴风特完全不给他机会,从另一侧绕行的身躯,在划过蛇形的幅度后,来到了他的面前。虎爪一样的冲拳对着他的罩门轰去。见状,从体表生风的暴风瞳将自己笼罩在内。巴风特的拳头砸向了不断旋转的风涡,但风涡好像有些支撑不住。 “这家伙真的就是一头蛮牛!” 在风涡中形成的风刃不断地切割着巴风特的肌肤,宛如刀子划伤的伤口却只是伤到他的皮毛。突破风涡的拳头缓缓地靠近,下一秒,在空中剧烈的碰撞在一起。 轰——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向后飞退。楼辙的风旋被完全的击碎了,他的身体在重拳下,弹到了演武场的墙壁上。他不敢马虎,点起的脚尖再次生成风涡,在站稳脚跟的那一刹那,意图翻身跃上看台。 “不会让你带走那个女孩的。”巴风特从被弹射的位置,再次逼近,身上缭绕的波导甚至产生了绯红的电光。 “这一次,我就会直接击穿你的心脏。” “你好像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会。” 现在巴风特疾驰而至,他很清楚,只有这个年轻人抱着目标女孩,他就没有办法腾出双手。但下一秒,做出判断的楼辙,将露莓往上空高高一抛,在腾出双臂的瞬间,硬是接下了巴风特迅猛的一击。 爆裂的拳击,在空中来回的搏斗,溅起的冲击波从中心的位置散开,一阵一阵地吹拂到了观众所在的位置。 巴风特没能扛住这一波对拼,在后退中,看了看自己的肢体,原本堪比恐龙般的特化肌肤留下了深深的拳劲,在最后一次碰撞中,那个少年挥出的拳头还击打在了自己肘关节的位置,他的发力方式非常的奇特,甚至在一瞬间,差点错位了自己的关节。 从这一次,看来,显然是少年占据了上风。 他也没有恋战,再次跃起的身影,接住了露莓的身躯,精准地来到了看台的位置。 “来,接好露莓。”他把自己保护住的妹妹交到了荒与茶果的身边。 “露莓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家伙是谁?怎么会对露莓出手呢?”茶果不解的询问。 “露莓没有事情,她只是未能掌握波赋的技巧,在气量过度挥发下昏迷了而已。你们照顾好她。至于那个家伙,很有可能是一个混蛋的手下,也是我和我的姑奶奶来到神武族的目标。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们拦住那个家伙的。他不是我的对手。”说完,便准备回身。 “谢谢少侠。” “不用客气,现在我就去给那个家伙点颜色瞧瞧,刚才打得憋屈。”他暴射而出,再次来到了巴风特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这种空中对决的戏码,让整个演武场沸腾,就连琯也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 “那个男子到底是谁?”族长对着下属吩咐道,让他们立刻查明来着的身份。 领神者也在观战中出了神,这个年纪,应该比所谓的露莓大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在保护露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想不明白,难道,神武族还有隐藏的强者未被发现,便错过了仪式的参与了吗? 其实,楼辙差点参与了,只不过,就在得知露莓成功呼唤出神武使后,他便换回了自己的服饰,不然的话,有两个露莓可就怎么都说不清了。 …… 另一方面,亚历山大的脚踩在看台的横栏上,他还在马舒鹦的身旁观望着情况。 “竟然能够硬是接下巴风特的全力攻势吗?”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神武族会有这样厉害的家伙吗?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马舒鹦没有出声,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思考着,近期在空间会议上的内容,只是等到拉美夫汇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了,有那么一回事。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馆长?” “这个家伙是从镜像区逃跑的那个人类。这个样貌以及这个年龄与实力,错不了的。”他的心非常的肯定,这就是先前那个没被逮到的入侵者。 …… 画面回到了楼辙这边。 他压了压指尖的关节,盯着巴风特露出了一副快意的笑容。 “女孩不能交给你,这是肯定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马舒鹦的手下吧。”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掌握全局的气势。 “是又怎么样,你别以为,马馆长的手下就我一个人吧?” “你的意思是,你要摇人了?这个不像个男子汉,虽然你长着怪怪的翅膀,而且看这面向,也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生命体,不过没关系,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把你打服了就完事了。” “你不会以为,你能够在空中战胜我吧?艾尔莉雅魔人族可是掌控天空的存在!”巴风特有些生气了,在他看来,在这样的对话中,他便已经被眼前的少年藐视了。 话罢,他身上的波导从古铜色的肌肤中浮现出来。这次覆盖在拳头的波导形成了一个球状的光环萦绕在攻势之中。 “波导外放是吗?” 楼辙接力用力化开了他的第一拳,回伸的第二拳再次来到的他的胸膛,他用掌心承住。原本覆盖在拳头的波导几乎接近爆裂。他猛然发劲,与此抵消。震荡开来的身体几乎是刚一落在地面上就已经再次弹起,随后在一次朝着对方冲去。 “我就喜欢,你这种横冲直撞的样子。” 迎面扑来的巴风特在一瞬间失了势头,随后,找准机会的楼辙轻易的按住了他的头部往地面贴近。他的波导在一瞬间全部汇聚到掌心的位置,炸裂的威压,将巴风特的整个身体嵌入了地面。 “有点不妙呀!”亚历山大眼看着局势直转之下,“不过,反正巴风特也挺抗揍的。应该没关系。” 马舒鹦没有作声,对于亚历山大来说,他自己会把控好局势的。他的职责就是把任务简单地布置下去,其他的方面完全不需要自己费心。 “怎么样?”楼辙对着从地面爬起的巴风特询问起了战斗感受。 他站了起来,浓郁的红发覆盖在整个颈部。 楼辙看了看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伤口,除了额头翻出一些不太深红的血迹以外,并无大碍。 巴风特没有作声,径直地冲入了天空。肌体的肌肉逐渐变大,瞬间充满了爆炸姓的力量,这一次,他要把眼前的男孩彻底的撕碎。 “要我告诉你实话吗?你在天空简直慢极了。”脚底的风涡再次生成,他往巴风特所在的位置毕竟,巴风特的双侧扑腾,在一瞬间暴射而出,就好像脱离的重心的控制。他对自己的速度非常的自信,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看到我在你的上面了吗?” 巴风特诧异地抬起了头颅,那个少年的十指交叉,合抱而起的双拳直接落在了他还在移动的脊背位置。 “不可能的,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的?”在猛锤下急速下坠的身形,突然再次被狠狠地拽住。这个可以在天空自由停留的男孩,用手拉住了他的脚跟,另外一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颈部,弓起的膝盖对准了他的脊背,将他轰入地面。 剧烈的碰撞令巴风特的喉咙发出阵阵哀鸣,扬起的泥土因为强烈的爆炸力掀飞入空。所有人的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场面几乎在往日难得一见。艾尔莉雅的魔人族被一个不知名头的小鬼一顿爆揍。 …… 荒的表情难以置信,他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少侠这么无敌的吗?”他看了一眼波段凌,露出无法相信的脸庞。对他来说,也许是可以媲美神武使的存在,这简直令人疯狂。 “要知道他在地面世界的时候,也是整个人类区前五的存在。”波段凌自豪地介绍起自己跟班,虽然确实有点实力,但不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太厉害了,真的太强了。”茶果则更是佩服,这个年纪跟他相差不大的男孩站在那里,就有种无法述说的感觉。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大概可以用此刻脑海里的八个字概括一下:男儿一怒,千军难挡。 …… 此刻,摊倒在地上的巴风特眼角完全爆裂,只是抬起的余光对着少年发出了最后的询问:“你到底是谁?” “人类。”楼辙淡淡地回答。 第四十五幕:魔人族巴风特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战场弥漫的硝烟却还未能完全散去。 环视了一周,仅存的对手,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不会再做出任何以卵击石的举动。 楼辙向匍匐在地的巴风特走去,他得从对方的口中得到马舒鹦的下落。 还没等到完全靠近,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影开始做出了异样的举动,他的肩膀开始鼓动,似乎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肌肤里冒出来一样。 面对这样的情况,楼辙不得不谨慎了起来,他拉开了与巴风特的距离,将自己的集中力完全地提高。 “都是一群怪物,说好的全息世界呢?这一路下来,就没几个全息人。”他的心里暗暗骂道。 …… 亚历山大这时候已经从看台的横栏下跳了下来,准备进行战前的热身。来的时候,他还真没想到会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 “非得等到巴风特挨上一顿毒打,你才肯出手是吗?”马舒鹦翘着二郎腿,对着眼前波导不断上涌的亚历山大说,“要是我是你的搭档的话,我早就已经忍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所以您才会当上所谓的馆长呀!”亚历山大诙谐地说,“这也不能怪我吧。如果对手太弱的话,就不需要我出手了呀。巴风特在清理垃圾这一方面是有一套的。” 现在来到了脚步的拉伸环节,手臂热身看来已经完成了。 他接着说:“而且,巴风特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的。您也是知道的,力量型的波导能力使用者,他的容错率可太高了,对手只要稍微大意,便会要了性命。反之,他却可以失误好几个回合,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 正如亚历山大所言,原本倒下的巴风特此刻正扶着膝盖缓缓地从地面站了起来,原本肩胛地位置,突然再次冒出了一只野兽一样的手臂,皲裂的肌肤在眨眼睛又渐渐地复原,只留下一滩衍生后流出的体液。不仅如此,他的另一侧手臂转变成了羽翼一样的刀刃。在阳光下照射下,发出了锐利的光芒。 原本的身体逐渐变得更加的庞大,包裹在身体上的黑色衣物在鼓起的肌肉中一层一层地开裂,露出地上半身魁梧的不像话,就好像来自丛林中的棕熊一般。 “太夸张了吧,头上甚至还长出了红色的牛角,配上绯红的长发,有点狂拽酷炫过头了吧。”楼辙把目光向下移动了些许,脚步的位置也跟平常完全不同,鸟兽一样的爪子深深地嵌入了地面。 “我不应该被你看扁的。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一下艾尔莉亚魔人族的真正力量吧。”话音未落, 从脚部发出的波导在冲刺前直接震碎了地面。瞬闪而过的红色光芒正是巴风特充满杀意的瞳仁。 蕴含在拳头的波导像火山一样的砸向地面,楼辙后跳一步,虽然避开了,但掀起的巨浪直接逼迫着他开启波赋,就算这样,有这双手挡在身前的保护,他也震退了五米开外。 望着场地中央的大窟窿,他的冷汗直接划到了下巴的位置。 “这——,拳头里装了核弹吗?”他绕着场地跑了起来,巴风特的身体也跟着他移动的位置扭转,“气量太庞大了吧。要是再这样下去,只要一拳,真的就是一拳,就会直接把我打成肉泥的。” …… 看台处。 露莓在昏迷了半响后,终于清醒了过来。现在她只觉得身体像连续一礼拜没有睡觉一般困倦。如果能有个床在身边的话,她应该会睡个三天三夜的。 “太好了,你可醒过来了。”茶果把露莓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时,她的视线还很模糊,只能勉强看到会场中变化不停的身影,却看不清其中到底是谁。 “发生了什么了?”她只记得自己请到了所谓的神武使,但由于自己太过弱小了,最终拖累了大家,“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楼辙哥哥救了你,现在,他正在跟打着你坏主意的敌人对决。”茶果解释道。 现在,她可看清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艾尔莉亚魔人族,生存在虹之国第六个片区,据说在被彩虹桥分割的大地上,一半永久黎明,一半永久黑暗,而在黑暗的那一侧生存的便是艾尔莉亚魔人族,这个种族崇尚武力,越是强大的肉身便会获得越多魔人的敬仰。在这个推崇武力的国度,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允许通过暴力解决,只有强者才能在那个国度安稳的生存下来。他们的战斗方式一项以单打独斗为主,从不拉帮结派。”荒以他的生活经历对着眼前未能知晓其中缘故的孩子们解释道。 “那怎么办?哥哥会是他的对手吗?” “不知道,我们只能相信他有这个实力了。” 茶果看向了波段凌,她似乎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就好像平日一般。从这样的举动中,他也捕获到了一丝信心。 …… 演武场内。 围绕着巴风特移动的楼辙还未停下脚步。 “没有破绽。”楼辙反复地打量着眼前的巴风特,浑身上下的波导精密无比,就算跟他硬碰硬,自己的胜算也不大,如果真的向他所说的,马舒鹦不只带他一个随从的话,他大概率要在这里交待了。 “怎么了?还不上吗?人类!。”巴风特的声音变得低沉,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百兽之王的气息。 但就算战斗的经验是丰富的,但是选择却是单一的。如果自己不上的话,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硬是卯足了劲冲上去,将自己的身形藏到了巴风特的视线盲区处,一鼓作气地来到了他的身后,嵌住脑门与下巴的瞬间,猛然折颈。如果能够在一瞬间要了这个家伙的命的话,虽然说不上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至于太差,马舒鹦的下落还可以再次盘问其他的个体,但是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的。 但显然,他的想法是多虑了。 “什么?” 原本被折颈的巴风特竟然硬生生地将偏侧的头颅给摆了回来。那只从背部长出的手臂在楼辙从未设想过的方式抓住了他的手臂,全力地砸向了地面。 失衡的状态下,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的身体连滚十八圈,在地面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但这还没跟,迎面赶上的巴风特,对着楼辙落下的位置猛然出拳,陨石坠地的一击直接击中他的手臂。 他的波赋在解除的瞬间,又生成了更加坚硬的波甲防御。但哪怕是这样覆盖在手臂位置的波甲也已经全部开裂。巴风特正准备换成另一只羽翼一样的手臂再次挥出攻势的那一刻,楼辙赶忙用出了吃奶的劲推开了巴风特的身躯,借助空隙,逃离了那个差点陷入背水的境地。 “好险,好险。只是预判到了他的攻势才能勉强防御得住,如果要让自己在不知道攻势的情况下,维持整个身体的波甲形态,那几乎就是无法估计的消耗。”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波段凌,似乎在埋怨这一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让她吃尽了苦头。 一开始他以为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桥段,现在才知道,这是西游记的翻版。看来,没个九九八十一难,这事不可能翻篇的。 “要我告诉你实话吗?”巴风特的脸上写满了得意,那睥睨的眼光就像在看一只老鼠一样,“你逃窜的样子狼狈极了。” “可恶,这家话竟然用了我的台词。”虽然内心很生气,但嘴上也只能老实的回答道,“是的,您说的对。” “怎么了?你先前那股嚣张的气焰呢?”巴风特对这样求饶的话语可不得劲,难得他使出了自己的真实水平,竟然还没过瘾,对手就缴械投降了。 “先前英雄救美的那股傻劲已经完全褪去了,现在我的脑袋清醒了。”他晃了晃指尖,故作轻松。 “然后呢?”巴风特半蹲了身子。 “然后就是,你愿意跟我打个赌吗?如果我能够在你的手中撑过五个回合的话,你就跟我透露一下马舒鹦的位置呗,我有一些事情,想当面问问他。”楼辙张开了自己的掌心,摆出了五的姿态。事到如今的话,也只有这样的方式能够减少自己身体波导的损耗了,在不清楚敌人还有多少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保留一些体力。 “五个回合?”巴风特的语气轻蔑的要命。 “可恶,这个家伙竟然敢小看我,要不是你的同伴还没有明牌的话,看我不把你打得找不着北。” “是的,五个回合。”他假装勉强地回答。、 巴风特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只是考虑到出卖自己领导的信息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见状,楼辙立刻火上浇油了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艾尔莉亚的魔人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到这种程度吧。” 巴风特的眼睛一横,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心灵最为敏感的位置了。他的波导就好像添入新柴的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自己不可能会输的字眼。他想起来自己猎杀其他猎物的画面,那强力的爪尖,撕碎猎物就好像撕碎一张白纸一般容易。 “我不可能输的,哈哈哈1”巴风特猖狂地仰天长啸,眼里仅是武斗的快意。 …… “上头了,上头了,巴风特完全忘记了自己来到神武族的目的了。这家话,一旦变成那个样子之后,就完全失去了那份难得地沉着。”亚历山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丧气地说,“馆长大人,有时间的话,带他到圣托里心的细胞空间做一下基因剔除的手术吧,他这臭毛病也太耽误事了。” 亚历山大看了看演武场的位置,他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出场的机会可能已经没有了。 第四十六幕:林天一的虎啮拳 “情况好像有些变化。”亚历山大依旧留在了马舒鹦的身边,虽然完成任务非常的重要,但是更为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保护好馆长的安全。他留意了一下战场的变化,那个少年好像对巴风特说了什么,现在他们的打斗暂时停止了下来。 “如果要是对手使用一些什么手段的话,巴风特可就招架不住了,他在这样的状态下就是一只蛮牛。脑袋里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将对手完全的碾碎。”亚历山大太清楚巴风特的性格了,这种把杀人当作生活一部分的种族,脑海里就没有容下其他思考的地方。 只是话又说回来,他从刚才就一只在思考,如果真像馆长所说的那样,这个少年是来自所谓地面的国度的话,那他的能力就有些不合情理了。从脚底生成了风涡,亦或者从看台以风压的形式灌入会场,这样的战斗技巧都太像虹之国精灵族的战斗技巧了。从某种角度来揣度的话,这几乎是互相违背的结论。 “将波导转化成风一样的属性,获得更加出众的反应速度,但在力量型波导使用者面前,变化型的能力者始终都是处于劣势的。”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分析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状况。在反复的比对中,巴风特依旧占据了上风。所以,他还是选择继续观望。 只要自己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多一秒钟,对手在精神上的顾虑就必须一直维持着,这种危机感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容小觑的消耗。 “是不是,你也跟我一样,有那么一刻的错觉,觉得这个家伙是精灵族的一份子。”马舒鹦看出了亚历山大内心的想法,他之所以没有直接说出来,则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直接反驳自己的观点的话,看起来对自己便有些不够尊重。但马舒鹦也理解,他会有这种疑问的缘由。操纵风的能力,那可是非常罕见的存在。它不仅能够在对战的过程中快速突入敌阵,又可以在战况不利的瞬间强制脱离,更为重要的一点,它甚至可以发挥分割战场的顶尖支援能力。 “可是他的外貌完全不像精灵族,身材也没有非常的高挑。他站在那里的时候,真的就像个人类一般。”亚历山大无法理清其中的缘由,这种违背个体边界的存在,甚至产生了一种非常畸形的认知错觉。也许,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合成人?但这也不应该,合成人在情感机制上存在着非常明显的缺陷,他们的正义感缺失,而且异常的自我,“只能在观察看看了。只要不要让这个家伙跑了,那个请出神武使的女孩,也不会就此离开的。” “嗯。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们都得调查个明白。”马舒鹦肯定了他的选择。 …… 演武场内。 巴风特打量着眼前额前碎发飘动的少年,他的年纪看起来还算小,但是实力应该远远超过了同龄人。虽然他使用过极域之境这样的能力,但是他知道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精灵族的。他跟精灵族的种族打过无数次交道,他们身上会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骨兰花的味道,而这个家伙的身上没有类似的特征。 “我可以这样假设吗?你曾经干掉过某个精灵族,并且偷得了他的能力。”巴风特说出了自己得到的结论,“窃取敌人的能力,并为己所用。这也是你敢跟我硬碰硬的原因吧。你还有其他的底牌,没有展现出来。” 完全正确,这就是一流决斗者的战斗嗅觉吧。虽然站在眼前的大块头是自己现阶段的敌人,但是他还是非常肯定他如此出色的判断。只是稍微有些偏颇的地方便是,做出这种行径的人换成是自己的老爹罢了。 他大概也猜到了,天空未人长风也不是人类,他应该就是巴风特口中的精灵族。按照自己的战斗经验来说,整个人类国度就没有能够掌控风的家伙存在。但如果,他是一个特别的种族的一员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不,眼前的大块头,还长出了第三只手臂呢。 “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半对半错吧。”他思索了片刻,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没关系的,就算你有底牌,我也会接受你的提议的。我们魔人族从来就不畏惧任何对抗。”他的身子站得笔挺。 楼辙见状,后侧半步,一前一后的手掌摆出了虎爪一样的姿态。 右拳微微抬起的瞬间,泛出白色气息的波导逐渐移动到了前端的位置,在巴风特的注视下,演变成了虎首的形状。涨开的虎口与拳头合成一体,甚至可以在空气中听见一声猛虎的咆哮。接下来,他所使用的是林澈父亲林天一的能力——虎啮拳。 搂着的波导逐渐地攀升,体表覆盖的气,开始升腾,这一幕就跟巴风特先前的变化一样,是一种猛攻能力者的特征。以磅礴的气量来支撑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的任何攻势。 “五个回合。”他再次重申道。 “很好,现在你又变成了一名力量型的能力者了。不仅可以出色的运用变化型的能力,在力量方面也算得上跟我平分秋色了。”巴风特握紧了拳头,怀着对战斗的热情向楼辙冲了过来。绯红的身躯在巴风特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影。 抡起的爆裂热拳挥向了楼辙的脸颊,他没有选择躲开,直起的铁肘在虎首的加持下,硬是抗了下来,透过碰撞产生的冲击破,直接激起一条悠长的地面裂缝。 “挡住了?”亚历山大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巴风特全力的一击,别说是那个少年,自己的话也几乎无法抗得下来了。” 他的眼睛充斥了波导,再次打量起那个少年的时候,便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变成了力量型的能力者了吗?” 眼前,楼辙的脚步直接在重压下踩碎地面,下一秒,右手挥出的虎啮拳一口咬向巴风特的胸膛。 见状,巴风特的羽翼尖刃卡住虎口的位置,迫近的头颅猛然顶了上去,恶狠狠地击打在楼辙地下巴位置。 上飞的楼辙快速旋身,抱住的双拳砸向了巴风特的颈部。 虎啸声震荡着整个演武场,掀起的风浪让所有的观众都睁不开眼睛。 巴风特在烟尘中吐了一口土渣子,重新站了起来,那只肩胛上的手臂为了防御楼辙的攻势骨折了。 “这是第一回合。” “可以,这非常地过瘾。”巴风特原本骨折的手臂在纵目睽睽下,又重新生长了出来,而且,为了更好的发挥自己爆炸般的实力,原本羽翼尖刃的那一侧也演变成了手臂的模样。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拥有着四只手臂的怪物。 “那么接下来便是第二回合了。” 巴风特爆射而出直接扑了过来。缠绕着丰沛波导的四拳丝毫没有给楼辙任何喘息的机会。 硬是接下来的话,损耗就会非常的庞大的。他微微后侧,迎面扑来的巴风特重拳直击而下,他侧身闪过,贴近的庞大身躯再次挥出刮向他身躯的一拳。强烈的风只是掠过脸颊,便疼得厉害,他没有办法了。 猝然挥出的直拳,通体玉白的凶虎狠狠地咬住了巴风特的手臂,在这样的停滞中,他翻身后跃来到了演武场的墙壁上。突破虎拳的巴风特再次冲了上来,像一台悬挂了破碎球的吊机一样,砸入地面,原本观望的看台直接开裂。楼辙借助着波导产生的速度快速上移后,翻身落了下来。这一次,借助着急坠的攻势,从拳头挥出的虎啮拳碰撞在巴风特的铁拳上。 第一拳,炸裂的地面开始塌陷。 楼辙的力量偏下风一些,弹开的瞬间,转正身形后,再次碰撞了下去。 这一次,蛛网一样的冲击破溅射向四面八方。 巴风特的牙口紧紧地咬合着,这家伙的力量看起来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这算是第三个回合。” 巴风特爆裂的气再次从体内溢出,回身的楼辙从高处的有利位置,扫出旋风腿,巴风特低身躲过,楼辙凭借着优秀的发射神经,在滞空中,再次扫出第二次横踢。巴风特硬是接了下来,肩胛的手臂瞬间抓起楼辙的脚踝,在空中转了起来。 “已经没有第四回合。”他的手臂仅仅的握住楼辙的身躯,那威猛的力道差点震碎他的骨头。 没有任何迟疑的勇气,楼辙的右掌拍在左掌的指尖位置,伸出的中指与食指在一瞬间幻化出波导兽猛虎嵌合住了巴风特的身躯。 “虎威!” 意图撕裂一切的波导兽一瞬间咬住巴风特的脊背,从地面扬起的拳头,一拳打在了虎形波导兽的腹部,在残风中化为了灰烬。 烟尘散去的那一刻,那个少年的脚踝虽然渗着血,但依旧生龙活虎的站在巴风特的眼前。 …… 武神祀。 “族长,我们查阅了所有的出入登记,没有任何关于眼前少年的信息。”卫兵对着族长汇报道。 “怎么会这样?”竟然在眼下,无法得知这样的天才究竟是怎么样是神武族产生联系的,未免也有些令人失望了。 …… 看台处。 露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跟在场的观众不一样,觉醒了波导的她,是可以看清楼辙哥哥所使用的战斗技能的。 “难以置信,我从未见过向这样的波导能力使用者。”荒的身体颤抖了起来,那股热血像被点燃了一样。 “波段凌姐姐,楼辙哥哥一直都是这副可靠的模样吗?”露莓谨慎地问道,就好像在打听自己心上人的小道消息一样。 “嗯。在战斗方面的天赋,就跟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的父亲——”露莓的声音变小了,她把视线发到了会场中央的男孩身上,想象着他一个人独自成长的日子,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 演武场内。 “你这家伙真的很强,我必须承认,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搞不定你的。“巴风特扭了扭脖子,“但打赌已经中止了。我已经没有击打你第五拳的欲望了,接下来,就让我和我的伙伴一起了结了你吧。”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亚历山大!” 楼辙环视着整个会场,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气息从看台出闪烁而过。犹如蜻蜓的薄翼从视线的终点射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太快了,几乎快到像是瞬间移动一般。 只见那个男子从背部拔起一瓣薄翼,在顷刻间来到了楼辙的跟前,重劈而下,夹带着风之精灵的迅疾。 没有意料到的情况发生了,他的斗志夏然而止,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就跑,脚底生成的极域之境,随即全开。 “没能躲开吗?” 贴地而行的亚历山大,紧随其后,破空的一击直接斩在他的腰侧,他在虎啮拳的保护下,暴跌而出,连续翻了十几个来回。 爬起来擦了一口嘴角的献血后,叹了一口气地说,“果然,赌狗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第四十七幕:完全落败 现在把视线集中到眼前男子的时候,便可以听见不绝于耳的振翅声。银色的披风下是一对不断扇动的鞘翅,飘落的兜帽下显露的是发达的额角。 这个名为亚历山大的男子,头部偏小,眼睛是深红褐色,触角上带有嶙峋的尖刺。光亮的身体下是一双粗壮的下肢。覆盖在身体表面的虫系肌肤在日光下发出银色的光芒,而此时,他的手里正握着从背部折落的薄翼斩刀。 这样的外貌特征一看就不是人类。 ……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虫系人了吧。”波段凌对着荒询问道。他在世界树听柳介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所谓的特别生物。 “嗯,具备虫族基因的转基因人类,不仅具备了昆虫的优势,还能更好地应对全息世界多变的天气。据说在战斗方面的水准,也相当的出色。” 听到这里波段凌的眉头一皱,持续的消耗下去,对身体抱恙的楼辙非常的不利。 可是,都到了这种境地了,马舒鹦还不露面。她恶狠狠地环视了一片整个看台,数以千计的观众,要怎么才能揪出他的所在呢。 “楼辙哥哥会没事的吗?”露莓发起了提问。 但眼下所有人都给不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会场内。 亚历山大的脚步在地面掂量了一下,土壤的湿度,随后说道:“没想到竟然被你避开了。巴风特都怪你喊得太突兀了,让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们的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楼辙所在的位置。 “没关系的,反正,你也没打算就这样要了他的命。要知道,找到这样实力的人类,可真的是不容易。用千载难逢来形容都不为过。”巴风特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楼辙死死地盯着这两个家伙,似乎想要确保自己能够或多或少获得一些敌人基本的信息。 眼前,亚历山大接着说:“土壤的湿度非常不错,要我给你个建议吗?坦白说,死在这里其实算不上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楼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正在心里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两个人,两个都不是一般角色的家伙。先不说巴风特,这个新加入战场的男子,看起来就非常的高傲。不仅如此,他的气还一直隐蔽着,没有让我估量他实力的意思。现在,依靠我目前的波导残余,已经不足以应对这两个人了。不管眼前自己使出的是极域之境还是时之砂,都没有办法做到压制他们的行动了。” 那就只剩下最后的选择了:逃跑!我得逃跑! 他站稳了脚尖,调转了身体的方向后,拔腿就跑。 “看来你似乎做出了对于自己来说,最为正确的判断。”亚历山大紧跟起来,巴风特从另一侧包抄过来。 他没有办法,开启的极域之境,让他在下一秒变得更加敏捷。 耳后传来的振翅声越来越近,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不停转动的眼珠子,时刻关注了巴风特的位置。 “来了,是左边。” 亚历山大的风压让气流变得非常的紊乱,楼辙凭借的极域之境的加成,在一刹那勉强地避开了亚历山大的斩击。 他用手摸了一下背部,被撕裂的衣服正在渗透着热腾腾的血迹。 “太快了,这家伙,比巴风特还要厉害。” 风切声,一定要留意风切的声音,他对着自己的内心反复强调。从上空落下的巴风特重拳砸地,他往后一跃,碎裂的地面变得杂乱。为此,他不得不往另一侧的方位移动。 他的脚步集中了大量的波导,为了提高速度,楼辙甚至舍弃了身体的所有防御。很快,他攀上了墙壁,绕着圆形的看台移动,亚历山大平行而动,暴涨的气形成无数的风流,在到了尽头的瞬间突然折返,冲向了巴风特所在的位置。 “楚歌。” 风一样的龙卷撞在巴风特的胸膛,他在楼辙的猛突下不断地后退,僵持不下后,便借助反作用力弹到了高空的位置,回旋而落。 “这么不要命的吗?”亚历山大的身影再次逼近,这次他从正面突击。 楼辙望着对冲而来的亚历山大高高跃起,像一只窜入天空的猫一样,调整着身体的姿态。亚历山大停了下来,对着他的位置挥出了破空的斩击。下一秒,直接拐入空中,他的波导逐渐地覆盖在身体的表面,盯着还未落地的楼辙逼了过来。 楼辙没有办法,开启的极域之境,在半空中踩踏而上,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射入天空。 “这样是不行的。” 螺旋而上的亚历山大,紧紧地咬在他身后。 “你知道为什么巴风特会跟我组成搭档吗?” 迎面而来的斩击落在了他的眉心,他在空中俯身躲过,就像阅读风一样,阅读着自己的命运。 楼辙没有回答亚历山大的问题。 但亚历山大很显然要将答案告诉对手了。 他的波导开始在翅膀的部位汇聚,不断震颤的鞘翅发出一种犹如虫笛的声音。 在听到这种呱噪虫鸣的瞬间时,原本生成的风旋突然消失了,不仅如此原本覆盖在体表的波导也渐渐地褪去。 “怎么可能?我的波导开始不受我的控制了吗?” 他的额头布满汗珠,在这生死的关头,每一次差错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他试图说服自己冷静,回忆其亚历山大振翅的画面,他大概可以联想到问题的根源了。 失去极域之境的楼辙,无论怎么启动,都无法在空中,在亚历山大的虫鸣中唤醒自己身体的能量。 “我的能力,虫鸣共振。受到虫鸣共振影响的个体,会在此期间强制进入波极的状态。只要是你所控制的气都会受到这项能力的影响,明白吗?这几乎就是全面封禁。不要再挣扎了。你一点胜算也没有。”亚历山大咧了咧嘴角。 萧瑟的风灌入楼辙的耳膜,他的眼神落到了地面,现在巴风特的拳头就好像散发出烈日一样的光芒。 他终于清楚了,为什么巴风特的搭档会是这个家伙。 他们的组合几乎就是无懈可击的存在。巴风特的蛮力配合上可以让敌人强制进入波极状态的能力,只要被他们逮到了,那么就是一拳爆头的下场。 看台上的马舒鹦得意的笑了,作为最了解自己部下的人,他敢保证,在这个废品区,能够打倒巴风特与亚历山大的组合的人就还没有出生呢! “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吗?”楼辙用余光望了一眼波段凌、露莓、茶果以及荒大叔。他才刚刚认识了一些人生中的新财富,但很快就要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现在,他已经陷入穷途陌路了,只要在坠入地面的那一刻,落入巴风特的手中,失去波导的自己,在巴风特的攻势下,一定会直接粉身碎骨的。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估算起来了与巴风特的距离,“虫鸣共振如果对听到的所有人都有影响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击,巴风特的力量也会打倒折扣的,但如果亚历山大选择停下共振,那么自己还是存在这一丝逃生的机会的。” “巴风特就交给你了。”亚历山大在空中发起了号令。 “没有问题。” 楼辙的眼球不停地转动,虫鸣共振还没停吗?难道这家伙想依靠巴风特的蛮力解决我。 青筋暴起的巴风特改成马步的站姿,他还在等,等到名为楼辙的少年落到自己的眉心处,就好像狩猎一样,开枪的那一刻,必定是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巴风特的眉骨紧缩,布满血丝的眼球睁得吓人。 “乱神!” 没有波导,没有一丝波导,楼辙体会到了那种力量的极致了,那是对肉体最为信任的一击。 “要好好感谢我吧,少年。就让我告诉你,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吧!那就是在你们还抱有希望的时候,一举击溃你们所有的防线。” 抡起的拳头带着强劲的风,开山辟地一样的重拳直接击打在楼辙护在胸前的手腕上。 他的身体反向弹射而出,跟着被风带起的碎石撞到了演武场的墙面上,坠到了地上。 掀起的烟尘将整个演武场变得朦胧,看不清最终的战况。 亚历山大的翅膀依旧在天空不断地拍打着,他跟一般的人类不一样,拥有虫系复眼的他,看到了那一瞬间被巴风特击碎的手臂,现在他已经是个半残废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夺走他的生命后,在找出那个请出神武使的女孩,就大功告成了。想到这里,他落到了地面上。 消散的烟尘下,伤痕累累的楼辙,气息已经非常薄弱了。与此同时,看台上的露莓做出了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举动。身体的波导又恢复了些许,虽然她不清楚怎么操作这个力量,但是在强烈的意志中,原本消散的神武使再次浮现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犹豫从看台上跳跃而下,她知道自己的力量非常的渺小。但是不管是谁,不管有没有被哥哥保护,她都应该在这一刻勇敢地站出来。 落入会场的露莓,开始奔跑,在一声吆喝中冲向了楼辙所在的位置。 他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只剩下耷拉下的眼皮还可以勉强看见那个跑动的身影。 “是露莓吗?你真傻,赶快逃跑吧。不要再出来了。”他露出了沧桑的笑容,伴随着颈部的勾玉项链的飘动,他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好想睡一觉,已经困到睁不开眼睛了。”楼辙的意识变得逐渐模糊了,连同鼓动的心脏都开始慢了下来。 波段凌的泪水不断地翻涌,下一面,对着整个舞台呐喊了起来:“不要。不要你死。” 呜呜的哭声,在整个演武场回荡,但奇迹没有发生。 …… 巴风特在亚历山大的示意下,立刻擒住了露莓,她的气还没完成展开的一刹那,就被彻彻底底地逮住了。 另一方面,重新回到空中的亚历山大锁定了楼辙的位置,架在指端的独角仙状弓箭添上了波幻出的血色剑弩,他的翅膀在空中不断地煽动,脸部的表情变得逐渐狰狞,可以肯定的是,这样波幻出来的攻势,会在发射的那一刻,一举贯穿他的心脏。 “下辈子再好好来过吧,人类。”他对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目标发出极致的劝告。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对这种将敌人逼入绝境的场景沉醉不已,每一次体悟,他都被倍感珍惜,接下来,他会在射出魔弩的瞬间闭上眼睛,对着天空发起亡魂的祷告。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漆黑的夜幕中睡得安心。 “虫装机的魔弓,发射!” 在所有人的眼眶中,关于未来的轮廓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第四十八幕:神武躯 “我每一天路过锦鲤池的时候,都有投下许愿的硬币。听着硬币扑通一声的坠入水中,仿佛心里的一些担忧就在同一刻得到解脱一样。” 蓝白相间的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那时候,坐在病床上的男孩正在阳光下摆弄着自己的手掌。 他的血管有些微微的起伏,在肉眼的观察下,可以看到里面泛着青色的血液。 “是吗?那里面有包含雇主的健康这一部分的内容吗?”楼辙的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身体,他不明白,这种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外表,为什么里面就已经开始溃败了呢。 “有的。希望你健康的同时,也希望我能够顺利的在全息世界与父母团聚。” “会的。要相信奇迹。”他说了一句违背自己意志的话,但未来有时候很难说。当我们的状态非常完美的时候,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上的,只有一个人糟糕到了一定的地步,自己的立场才会发生转变。 他相信奇迹,但他更相信自己。 …… 划破天幕的绯红箭光在所有看台的观众下,飞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的位置。 箭声的嘶鸣声在整个会场回荡,与风产生的摩擦声显得异常的刺耳,很显然,这样的招式从来都不是过家家一样的小打小闹。 命中了就会死。 这是毫无疑问的。 亚历山大的眼神闪过一丝轻笑,昭示着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他与巴风特的合作已经有超过十年了,在这样的交战历史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家伙能够从他们两个人的手中逃脱。 拥有着强制进入波极的虫鸣共振,配上乱神状态下的巴风特。他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出破解这样招式的办法。 他很庆幸,好在虫鸣共振是他的能力,不然他真不知道如何面前类似自己这样的对手。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巴风特,回去吧。”他的目光离开了那个气息奄奄的家伙,就算他勉强动起来了。利箭依旧会贯穿他的肺部的。 虫魔攻可不是一般的攻势,这种缠绕上自己特化的毒素后,会抑制血小板的凝血功能,他的伤口很难愈合的。在失血状态下,他就像一只点燃的蜡烛,在风的肆虐下,不断地加速着死亡。 巴风特当然也明白亚历山大的实力,他的手臂嵌住了露莓,带着她往城门的位置走去,他们还得去接一下马舒鹦馆长,在天空飞行大概四个小时的距离。巴风特想得很多,完全忘记了眼前即将发生的壮烈一幕。 荒、茶果与波段凌已经无法在无动于衷了,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必须跑下去拦住那试图带着露莓的敌人,更甚的是,他们还要挽救那个伟大男孩的生命,他是神武族的恩人,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世界失去了联系。 …… 所有人都好像在移动,唯有楼辙的大脑像是静止的一点。 烈日照得他睁不开眼睛,就算给老爹借个能力,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说来惭愧,他到了十六岁,到了被认为是首屈一指的二星未人的水平了,还没有觉醒属于自己的能力。 如果大家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好像无可匹敌,那也是沾了点老父亲光芒罢了。 “可恶——”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发颤的身体压根就不受自己的使唤,右臂的肘部疼得厉害,看来应该是骨折了,“我得阻止他们,这里只要我能办到呀。” 楼辙试图爬起来,但没能做到,瞳仁开始涣散了,他唯一看清的就是那只泛着红光的箭弩了。 “连眼睛都不行了吗?”他侧了头颅,好像看见了有什么人朝自己奔跑过来,“对不起了,大家。我开始感到有点冷了。让你们失望了,我总是那个帮不上忙的吊车尾。泠也是,波段凌也是。” 观众席上连同武神祀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飘落在胸前的勾玉吊坠在一瞬间被箭弩贯穿。 感受着微风席卷这个历史的古族,在这与大地一同呼吸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什么?”亚历山大望着那个光芒夺目的身影,发出惊叹,“不可能的,这种气量,是不可能在这样垂危的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荒与茶果拦住了波段凌的脚步,连同站在武神祀的族长都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就好像下一刻要说出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感谢你以性命守护神武族,接下来,就换我来保护你吧。” …… 光开始将整个会场笼罩,被箭弩击碎的勾玉吊坠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将目之所及的一切笼罩,就好像东方吐露的初日一般,染进了所有人的心间。楼辙的心中突然响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声音,就好像先前神武使的证词一样,对着意识模糊的自己夸奖道: “站起来,你一定没有问题的。你看,大家都在对着你微笑。”他勉强地抬头,望着那些熟悉的身影,留下了眼泪,“接下来,就让我带着你去体悟生命的最高意味。 下一秒,点燃整个会场的气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掀开,源源不断的力量逐渐涌上心头。 “这是?!”马舒鹦站了起来,“这是真正的神武躯。” 沐浴在所有的注视下,楼辙从自己倒下的位置挺直了腰板。在反复打量了自己的身体后,向那耀眼的太阳伸出了手。 “要知道,你的命运在这里还未到终止的时候。”一股钟鸣一样的嗓音传到了楼辙的心间。 原本渐渐失去力量的心脏强力地鼓动了起来。弥漫的金光逐渐收敛,巍峨的身影站到了自己的跟前,用单臂抓住了即将没入身躯的箭弩,紧接着伸手握住了楼辙的手臂。 缠绕在双臂之间的波导开始不断的传递,金色的圆环在二者之间反复的移动。楼辙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男人身上,他的额角浮现着武之章,披在身上的长袍随着风不断的飘荡,头顶上带着羽毛的装饰,腰间缀有金色的神武足。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你就是神武族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的身体发着热量,只是点了点头。 爆射而出的身形,来到了巴风特所在的位置,拳风变得迅猛,完全不是自己先前的战斗风格。 巴风特见状,猛然支肘,但攻势就好像一只无可比拟的野兽一样。 “逐宍。” 碰撞的力劲直接将巴风特的身形震退数十米远。他的身躯暴跌而出,楼辙的身体变得超乎想象的灵活。他立马跟上,掠过的身形留下金灿灿的电流音。“乱神!” 巴风特不敢再次有所保留,爆裂的气在顷刻间倾斜而出。 地面上的碎石受到巴风特波导的影响,竟然渐渐地腾空。 “还上吗?”楼辙对着那个依附在身体内部的神武使发出询问,“为什么不呢?你看他,在我生存的那个年代,顶多就算只有点蛮力的宠物罢了” 破空的拳劲在击中一点的攻势中迎向了巴风特的拳心。 力与力的碰撞,溅起无数的杂尘,巴风特从原本的位置,再次划出了十米左右的距离,在整个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断竹使用完毕了,那么接下来是续竹。” 楼辙再次冲了上去,电光火石的拳头直接攻破巴风特的面门,让他的身子在空中翻滚了两圈从,勉强地站起。、 亚历山大预知到了情况的危急,迅速赶来支援,从背部发出了虫鸣共振试图削弱敌人的势头。 楼辙爆闪而出,带着指尖的寸拳犹如骤雨一般的落在巴风特的腹部,他的脸部变得扭曲,在无数的轰击下,被击溃到了墙角。 “怎么会,他为什么不受虫鸣共振的影响。” 亚历山大的心跳动得厉害,他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从楼辙身体发出的气逐渐实体化,像一片片盔甲一层一层的覆盖在身体的表面。 “这是?”楼辙不解地发问。 “神具,可以将积攒的生命能量注入其中,以备下一次爆发使用,并且发挥着类似波甲的防御作用。” 脑海里的声音耐心的解答着楼辙的疑问。 亚历山大已经感受到那股无法抵挡的威压了,他看了看陷入昏厥的巴风特,显然已经没有搭救他的余力了。 他得立刻带着马舒鹦大人离开这里,不然的话,今天就是他们全军覆没的日子。 他的鞘翅狂震,在天空划过一个幅度后,飞向九点钟的位置。 “不可以让他就这样离开。”楼辙急切的说。 爆射而出的电光从神具的表面四溢而出,现在并没有极域之境,本身依靠着是控制着自己身体的这位大人的能力。 他的脚步飞快,在不停的踩踏下,竟然带着一股气压冲向了天空。 亚历山大见状,绕到了更高处。 “就是现在。”腕部的神具发出炙热的电光,在神武灵的驱使下,楼辙奔向了亚历山大所在的位置,“要快,在接近他的瞬间释放,离开了神武山,我就不能继续依附在你的身体了。” 日光下的影子,落在了楼辙的身上,就算飞在天空亚历山大也依旧没能把敌人甩开。 这样的话,他便不敢轻易的接近马舒鹦馆长。 下一秒,从楼辙掌心生成的橙色长刀贴在一起,对着天空的位置发出了波导的共鸣。 “风雷斩——雷切。” 从天而将的金色落雷命中了亚历山大所在的位置。在烧焦的身躯中,再次浮现出了一具体表湿润的躯壳,他急坠之下,接走了马舒鹦,在众人的注视下,消散了踪迹。 “蜕皮逃生吗?”楼辙触摸了一下地面的躯壳,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巴风特也不见了。 第四十九幕:奥丁区的通告 日落的夕阳下,波段凌与楼辙走在返回废品区的丛林小道上。 他们刚刚与神武族的人民道了别,在饱餐一顿后,重新体悟到了生命的美好。 “露莓,看起来好像喜欢上你呢。她说想要跟着我们一起在全息世界冒险,你怎么没有答应。” 波段凌盯着楼辙的眼睛,其实对于女孩来说,在问出一些问题的时候,她们在心里都已经或多或少的知道事件本身的答案。但她们依旧想问,不为别的,就是喜欢那种从男孩口中笃定说出的感觉。 “姑奶奶,你可别像个审问犯人一样审问我了。你也是知道的,保护您——”他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将唯一能够晃动的手臂从波段凌的头顶落到了脚跟的位置,“就已经让我差点丢了小命了。我这艘小破船显然没有办法搭载两个大家闺秀了。” 他的右臂缠绕着绷带,抹上的草药据说是荒特制的,对消肿非常有帮助。右臂肯定是骨折了,而且骨头应该也有破碎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神武使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疼痛仿佛就被缓解了一样,他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那个神具一样的外衣,甚至还有修复伤口的能力。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便充满了感激,回过头,对着神武山所在的位置,点头致意。 ……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快担心死了。我感觉自己从来就没有帮上什么忙,而且大多数麻烦还都是自己制造的。” 波段凌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 “我当时也已经快要挂掉了。在那个虫系人命中荒大叔给我的勾玉项坠的那一刻,有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脑海中响起,他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什么现在还不是我命运的终点。”那种印象简直太深刻了,就差个几秒钟,他的脑海里就要开始回忆过往的所有片段了,像老人常说的走马灯一样,将自己经历的人生在品尝个遍。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虽然你总是喜欢掉链子,但只是站在你的身边就可以感觉到你的特别。” “没有那么夸张,要是没有神武使的帮助,我真的要交代在那里了,那个虫系人可以使用一种特殊的能力,在他能力范围内,我身上的气会被强制进入波极的状态。那样的话,我甚至比普通的人类还要脆弱。” “可你最后怎么克服的。”波段凌停了下来,注视着站在她跟前的男孩,他的身上还带着在地上擦伤的疤痕。 “谁能想得到了,后面我使用的气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是那个叫神武极的大叔的,他入定了我的身体,借用我的躯壳将他们一通暴打。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斩断雷电的超能力。” 楼辙将左手抱在头部,像个地痞小子一样,走出了螃蟹步。 两百年来从未有人做到的事情,又给这个小子办成了。她快步地跟了上去,从身后捂住楼辙眼睛的时候,拐着他的身子撞到了树上。 在一阵嬉笑声种,穿过叶片的碎光跑了起来。雪早就已经化了,一切跟来时相比都换了个样。 …… 废品区北部,劣质基因展览馆。 昏暗的长廊望不见尽头,只是依稀听到了巡逻人员的脚步声。每一个隔间都关押着标有序号的特定实验生命体,除了潮湿以外,还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最深处的地板上点缀着壁灯,铺着兽皮的桌椅是冷艳的紫青色,不仅如此骷髅一样的头骨就好像异样的装饰品一样布满了整个靠背的位置。马舒鹦站了起来,从分配的管道处接了点水。 等到他抬头的一瞬间,便可以看见整个屋内充斥着淡淡的绿色荧光,在玻璃罩下甚至可以听到还未成形的生命体心脏鼓动的声音。 柴火不停的燃烧,打在趴在地面的巴风特脸上,他看起来很疲惫,身体上的伤口正在反复地发作。 “其实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马舒鹦纠正了亚历山大的描述。 就在不久前,他们仓皇逃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我从巴风特的指尖获取了那个少年的部分上皮组织,送到了检验科。”马舒鹦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台面,这里的设计就好像一个酒吧的接待所,不像是一个居家的布置。长长的台面,窄得不行,除了放点饮品,就没有任何其余的空间。他接着说:“检验部得到了非常了不起的结论,虽然这个上皮组织的准确性还有待进一步的确认,但错不了的。那个孩子才是我们真正需要捕获的目标。” 亚历山大不明白,他不能理解,这样苛刻的条件竟然在一个人类上体现了。这是是回来的时候,巴风特告诉他的,那个把他们击溃的家伙,并不是一开始就属于全息世界的。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马舒鹦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走动,他有些兴奋,那种寻得理想之物的急迫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处,“基因组的深度与广度都是我们从未在克隆的仿生人上见到过的,不仅如此,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基因组表达上的稳定性。” “那是什么东西?”亚历山大并不是这方面的从业者,他听不懂这些高级的术语,只是从馆长的眼神中看得出来,那个少年也许是他们这十二年来努力工作的尽头。 “一种修复的作用机制:在优秀的基因组中,转录链的突变频率相当低。检验科的人员甚至使用了不同的物质进行诱发突变,但这些加合物到了特定的位置后,竟然无法起到任何的作用。这一点太关键了。我们想要把一组编辑好的基因链条加入到需要的生命体中,稳定性是最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不管你多优秀,多么出类拔萃,只要你不能跟其他人兼容,那其实也是一堆废渣罢了。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们发现了一个生命体,他身上的基因组对诱变靶标有着非常强大的抵抗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让全息世界的医疗水平再次前进到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台阶。” 马舒鹦的激动从他那夸张的手势便可以完全的体悟得到。 “要得到他!一定要得到他。” “但现在问题是,我们还能找到他的踪迹吗?如果还有神武使的加持,我们甚至还得动用更高级别的武力。”亚历山大温馨地提醒着自己的长官。 “其实得到一件确切物品的做好方式,并不一定是去逮捕他。”马舒鹦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卡,插入到了操作台上专门的凹槽之中,“我们甚至可以让他主动送上门来。” 他使用了自己特定了空间会议权限,联系了奥丁区的警备队负责人。 短暂的拨号声过后,映入荧屏的是一个棕色发色的长官。黑色的警服让他的牙齿显得更加的洁白,他的眼睛半眯着,就好像没有睡醒一样。 “嗨。人事调整的指令还没有消息,也许组织已经确定你已经是个没用的废件了。”他说话的时候都不看马舒鹦一眼的,偏侧的头颅挡在了视线的正中央。 “别急,你很快也会被调任到废品区的。只要我把在神武大会遇到的入侵者上报上去的话,你也差不到该打包行李了。”马舒鹦面不改色,好像彼此之间相互嘲讽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一样。 “你说你遇到了那个从镜像区逃离的家伙?”他的眼睛顿时提起了精神。 “不仅遇到了,他还请出了神武极,将亚历山大与巴风特打得找不着北。”马舒鹦接着说。 他打了打自己结实的脸庞,还以为一切像在做梦一样。 “不用感到难以置信,还有更劲爆的消息,我的手下在实验中得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也许圣托里心实验室会非常想要这具独一无二的生命。他蕴含着奇迹。你认识我那么久的,我从来不会夸大一切合乎常理的事情。” “所以,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发一份通告给废品区的潘德警官吧。告诉他尽快完成自己的使命,并把找到的目标在明天日落之前送到我的工作室。这样的话,也许你的位置还可以稳固到我发现你下一个马脚的时候。” 他没有回应,熄灭的影像系统中,已经可以看到他接通另一侧会议空间的情形了。 “基因蓝图的计划,立刻就会在我马舒鹦的伟大发现中获得新的突破。”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开了一瓶烈酒,在酒精的麻醉中,放纵着脑海中的一切念头。与此同时,亚历山大稍稍后退,巴风特也假装睡了过去,他们很清楚,现在可不是他们打扰馆长心情的时候。 …… 天已经完全黑了。 抵达住所的时候,潘德警官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的脸色很凝重,就好像遇到了什么无法克服的难题一样。 “老潘德,你怎么了?”波段凌轻声的询问道,凉风从纱锻的缝隙中传到了心底。她的内心变得不安,像是预感到了未来一样。 “我这是小伤,用不着露出这么夸张的表情。”楼辙赶紧为自己开脱。但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的。眼前的老男人失去了先日的活泼,那由于漂水时间过长而变形的白色棉布背心垂到了他的屁股位置,脸上的表情冰冷如霜,直到最后一束光被西部的山岗遮蔽,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奥丁区发来了制约性通告,这种仅限于行政机关使用的通告几乎不可能涉及到废品区的任何事态。但现在,它发生了。” “通告而已,遵守便是了,用不着这么紧张的。”楼辙走到了潘德警官的身边单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潘德警官握紧了那只异化的手臂,随后痛苦地说道:“通告的内容是,在明天夕阳下山之前,将从镜像区逃亡到此地的人类入侵者押送至劣质基因展览馆。如果到指定时间事件未能完成的话,从奥丁区派遣的军队将在二十四小时内无差别的消灭整片废品区所有的生命体。” 第五十幕:挺身而出 钟表上的指针来到了八点钟的位置。 楼辙躺在沙发上,波段凌则摆弄着书架上刚刚拿下来的精装图册,那是一本讲述全息世界分区的书籍。尽管这样的内容算是相当有趣的,但她一个子也看不下去。她甚至偷瞄了一眼老潘德。 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个家伙有个非常不好的坏毛病。那就是一旦压力过大的时候,就会用麦芽酿制的啤酒不断地麻醉自己的身体。他的岁数已经很大了,在全息世界待得的时间算得上漫长,再加上这种不加节制的陋习,真不知道这样的身体还能撑到哪里。 “人会在什么时候最珍惜生命呢?”她把视线放到沙发上的男孩身上,他正仰望着天花板,像是一个藏有心事的少年。 瓦斯灯带着轻微的刺鼻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这里太安静了,让波段凌产生了逃离的念头。 但她不可以逃,她得学会面对。再过不久,她就要又大一岁了,只是总有一种没有任何成长的错觉。 楼辙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望了望两个垂头丧气的家伙。 “真不知道,你们在那里担心些什么。”他拿起了桌面上的酒杯,虽说是酒杯,但里面装的只是用来吃药的白开水。 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似乎跟所有的一切都处在不同的频道。 “在担心什么你不知道吗?”老潘德站了起来,将饮尽的易拉罐丢到了地面,踩了一脚,这才放进去垃圾桶中,“我们在担心一个家伙,但那个家伙似乎一点也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担心我什么?”他反问道。 “你说呢?”波段凌用了非常实用的反问语气,跟她的公主格调完全一致。 楼辙耸了耸肩,他把自己携带的《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放在了桌面,回忆起圣地亚哥被骗了所有钱财的情节,他感觉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算是什么困难。波段凌要寻得她的双亲,这是她的愿景。潘德警官要保护所有废品区的居民,这是他的职责。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比自己还大的人就无法明白这样的道理呢。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一样东西令梦想无法成真,那就是担心失败。”他用手指指了指桌面上的书籍,“我当然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我又不能理解你们的担心。奥丁区的上级发现了我的踪迹,是因为我在神武大会上与马舒鹦的手下交战了。至于交战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寻得公主双亲的消息。我一直在为这趟路途的意义付出所有。哪怕下一秒,我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死去了,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的。” 楼辙看起来有些激动了,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稍微想了一下,下一秒想要表达的语言。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桌上摆放的空瓶着,亮着白光的终端屏幕,沉默寡言却处处为自己设想的伙伴们,就连空气也变得稀薄了起来,给人一种不太现实的错觉。 “谢谢你们把我当做问题本身的一部分,但生命就是这样的。我已经能够接受眼前甚至未来发生的一切了,就按照通告上的内容把我收押到劣质基因展览馆吧。”他猛然坐了下来,对着波段凌与老潘德露出了一次无比别扭的笑容,“还别说,我也挺适合那里的。携带有劣质基因的个体,去到所谓的劣质基因展览馆。” 见大家都没反应,他又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接着说:“也许,我还能有机会跟马舒鹦那个混蛋来个对峙,让他把脑袋里知道的东西,都给小爷老实交代。” 只是说出这话的时候,内心还是有点难受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幅模样,生怕麻烦别人,生怕给别人添乱,生怕大家都在某一刻离开了像街边遗弃的硬币一样不起眼的自己。 “该说你什么好呢?事情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潘德警官听完了这个家伙激昂的说词后再也坐不住了,他从构建的建筑主体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匣子,上面贴着锁条,只有在总信息网录入过个体波导信息的个体才能够顺利地将它打开。 楼辙立刻凑了上来,他可以感受到一股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气覆盖在匣子的表面。 “这是哪里得来的东西?”波段凌也靠了过来。 “通告附件里的东西。”潘德触发了上面的锁芯,用自己登记过的信息打开了眼前的匣子。 所有的脑袋都凑了起来,在他们的注视下,可以看到一副银亮的镣铐,不仅如此,上面还携带有晶体空槽。他们在废品区见过类似的构造,在那个叫多米诺的家伙身上,亲眼见证过。 “拜葬死囚锁。在佩戴上的那一刻,事先设置好的顶级规则晶片:波导征收。便会立刻发挥作用,而且设置的晶体技术连接整个全息世界的域,我没有办法帮你作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老潘德语重心长地说,就像在教导自己的孙子一样。 “征收?所以,到时候,我会被这个枷锁完全的限制住,再也无法使用波导是吗?”楼辙需要准确地确认其中的细节,以便在危机中能够,获得一丝转机。 “是的。还有一种规则晶片可以帮到你,但时间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在矮之国,还有一种晶片名为替身。获取的难度为超高sss级,连全息世界的识别系统都无法辨认出替身与本体的差别,不过这样的效果只能持续二十四个小时。可你现在也没有可以使用晶片的凹槽。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在失去任何能力的情况下,被收押到了劣质基因展览馆。” 老潘德叹了一口,他几乎没有想到奥丁区会大费周章到这样的地步,甚至为此要摧毁整个废品区,这简直就是自己所无法想象的事情。原本还以为藏在自己会是一个上上策,没想到,未来的天平刹那间倾斜了。我这个老糊涂一瞬间把年轻人带进了死胡同。 楼辙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一言不发,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与此同时,波段凌也提醒道:“那像神武族那种外部入定的方式会受到影响吗?” 这个问题很犀利,让潘德也思索了一番。绑扎的绷带挂在少年的颈部,下一秒,他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使用不了的。那时候我追击亚历山大的时候,神武极大人告诉过我,离开了神武山,他便无法继续依附在我的身体内部了。可能因为我自身并不是神武族的缘故,所以,无法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进入所谓的界定模式。征收指令依旧会生效的。” 楼辙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一副并非出于本意的表情说:“虽然不确定,但我想问问老潘德,你在使用龙化手臂能力的时候,身体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波段凌蹲在少年的身后,她知道这个家伙不管做什么都会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问这个干嘛?我使用龙化手臂的时候,波导会自动窜入鳞片所在的位置,接下来就会演变成类似龙爪的形态。” “气呢?气的走向是怎么样的。”他接着追问道。 “这点我倒没怎么注意,要不我演示一遍给你看。” 老潘德站到了地毯的最中央,抡开的手臂逐渐虚化,原本寻常的肌肤逐渐鳞片化。在一声猛喝下,原本指尖的尖端瞬间变成爪钩的模样。 “气是在鳞片中回卷的。”他的眼睛变得澄明,以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手段观察着老潘德的每一寸变化。 楼辙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跑到了另一侧的隔间关起了门。 老潘德收回了波导,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他不明白这样的变化究竟有什么意义。但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就好像帮到了那个臭小子一样,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多问。 “他还好吧?”老潘德问了问熟悉臭小鬼的波段凌。 “还好。只要你没有一剑戳穿他的心脏。他都不会太糟糕的。”波段凌抬起了手,捏了捏蹲在眼前的老潘德的脸颊,挺直腰板后,便准备去洗个洗水澡了。 原本聚集在大厅的人都回归到了自己的节点上,老潘德重新看了看时钟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一刻钟了。 “时候也不早了。”他回到了房间,拿起桌面上还未过期的全麦面包啃了起来。也许,明天会是令他心生愧疚的一天,但今天依旧是美好的一天。这一点毋庸置疑。 …… 黑夜中。 坐在床头的楼辙还未入睡,他学着老潘德的样子积攒的波导,带对于自己来说,那份一直沉睡的能力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预感,在未来的某一刻,雷丁·居齐尼埃的能力一定会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的。 这个他一直无法使用的能力,至今也找不到明确原因。 如果真的要得出一个结论的话,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身上没有龙族的基因亦或者细胞。 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自己的发挥。老潘德可以龙化,老潘德也是一个地面世界的人类,但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行了。 他把手枕在脑后,想起虎丘窗前的风铃,在晚风中叮铃作响,有时候只是活着就已经是最为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了,想到这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五十一幕:初吻 虽说现在是夏夜,但到了凌晨时分气温还是会比地面世界来得低一些。 楼辙卷了卷被子,他的脚露到了外面,变得冷冰冰的。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肾病影响了自己的身体状态,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没有以前那么舒适。 重新调整好睡姿后,他的耳朵突然警惕了起来。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尽管点地的声音非常小,但还是让他机警的听觉所察觉。 不仅如此,脚步声越靠越近,直至自己的门锁发出了轻微转动的声音。 “距离前往劣质基因展览馆的时间应该也没这么快吧。”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丝念头,“难不成老潘德那个家伙被收买了吗?” 脚步声还在逼近,楼辙在心里默默地计数着,大概十二步的距离就会到他的床边。 屋外传来了瑟瑟的风声,从废品基站发出的探照灯时不时传玻璃闪过。 就在这时,他猛然抓住了床头的横栏,一个翻身闪到了不速之客的身后。 从指尖溢出的波导抵住了来客的颈部,那股气压就像一个老练的杀手一般。 但不管怎么样,再老练的杀手也会有失手的一天。 只见伺机潜入的行动被识破,波段凌便露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转过身来。 “你是唯一一个敢对公主动手的骑士。”她的语气非常的嚣张,根本不像是做贼心虚的偷窥狂。 “啊这,你这是贼喊抓贼呀。”他打了个冷颤,随即再次绕过波段凌的身躯钻进了被窝。只依靠灰褐色的背心那简直就是要了肾虚患者的老命。 “再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过来骚扰骑士是什么居心。”他看了看波段凌,粉色的吊带睡衣垂到了膝盖的位置,下一秒便立刻低下了头。 “我睡不着。”她怀抱着手臂,从床边坐了下来。 在楼辙没有开口制止的情况下,她偷偷地掀起了被子的一脚,钻了进去,用冰凉的脚底贴在了他那已经热乎乎的胫骨位置。 “可恶呀!你这个恶龙公主。”他骂骂咧咧地转了过去,背对的身体盯着泛白的墙壁。 只是下一秒,空气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了。 波段凌没敢贴得太近,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想象着那个模糊的未来,以及这趟旅途究竟在何时才能抵达所谓的终点。 大概过了五分钟,波段凌率先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楼辙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他不知道这句话究竟在问他什么。是关于未来的打算吗?还是去到劣质基因展览馆的下一步呢? “如果你是问我去到劣质基因展览馆的打算的话,其实我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为什么要去思考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坚信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找到迎刃而解的办法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他把眼睛往波段凌的位置瞥了一下,她的头发全都放下来了,将枕头铺的满满的。 “不是这个。” “你是说未来吗?” “也不是。”波段凌否认了所有,有时候,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寻得的答案是什么。她冷静了一下,也许,她想要知道的是,自己未来是什么打算。 “不用胡思乱想。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所以你用不着有什么负担。”楼辙吞吞吐吐地说。这样的话语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只是什么都不说的话,也有点奇怪。 “我知道了啦。你的心脏跳动的声音,隔着被子都能够听得见。”波段凌笑了,随后捋了一下头发。 “你就不能别说出来吗?这样子我怪尴尬的。”他又是腼腆又是气愤。 “我就要!就是喜欢看你尴尬的样子。” 现在波段凌把身子转到了靠墙的被子,急促的呼吸贴在楼辙的背部,这让他有些慌张。太接近了,他第一次这样如此靠近一个女孩子。 “如果一个女孩子藏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的话,你会介意吗?”她用手卷了卷头发,不敢看楼辙的眼睛。 “有秘密吗?有秘密的女孩子才会有吸引力吧。时不时保有神秘感,男孩才会心心念念地想着你。” 他就好像是一个受害者,对这件事特别有发言权。 “每个人都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的。如果你没有从我爷爷的电脑中获取到关于我的信息,那么我也是一个拥有秘密的人。我真的不在意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是伙伴。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搭载在同一条名为希望的小舟之上。你不会掌舵,我没有船桨,目前前进的唯一方式,就是由于拼了命的用手滑。” 说到这里的时候,楼辙都为自己的幽默感到洋洋自得。 “那行。现在开始,本公主可以有秘密,但对于下级骑士来说,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如实招来,比如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说你在吐火罗神迹大教堂见证了什么?”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好像萌生了无法组织的好奇心。 “你也没问,我以为你不感兴趣。” “对你不感兴趣罢了,对楼镌,我可是他忠实的女粉。” “是吗?看来你是怀有目的的接近我的。”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沫便接着说,“我从柳的手里得到了那把冰冷的钥匙,在打开泛黄的铜锁的那一刻,进入到了建筑的内部。在那里我根本不用去思考,只是顺着心灵波导与建筑的共鸣,他便引领着我前进。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那样的场景确实发生在我的面前。” “然后呢?” “我不断地往上行走,爬上了漫长的阶梯,没有阶梯的地方,就攀住仅存的细绳,光影在建筑中游荡,我在踏步而上的过程中看到了一片壮阔的世界,是故乡的风轻抚着我的双肩。直到金光闪闪的晨曦打在钟楼的顶部。我在钟楼的看守处看到了一张素描。” “素描?里面画着谁?”波段凌好奇地问。 “画着我的父亲抱着我欣赏日出的场景。在那个相框的背后则存有一封父亲写给我的手信。”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接着说,“他在里面表达了自己对故乡的喜爱,以及为什么要战斗的理由。” 楼辙原本想说得更详细一些的,但他突然感觉没必要。那种东西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理解的。 “问这些干嘛?”他把身子转了过来,对着女孩发起了质问。 “想了解你,想了解你多一点。” “那你现在了解了。然后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哦,原来这个家伙狗屁不是。”楼辙自嘲了起来,他非常擅长给自己添上一些败犬的标签。 “才不是呢。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知道你对我真的很好。你会对其他的女孩子也这样吗?” “其他的女孩子,我还能活得遇到其他女孩子的时候吗?” “不需你这样说。你得好好回答。” “不会吧。严格来说,你是我的第一个女性伙伴,占了时间上的便宜,以后遇到的都难以再跟你相提并论了。你知道的,男孩子可看重这些了,什么初识,初见,初——” “初吻是吗?”波段凌盯着他的眼睛,变得炙热了起来。 “我——我没说这个。” “我知道,那如果,我现在把你俘获了,是不是以后的以后,其他的女孩子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的言辞是认真的,这让楼辙有点胆怯,他想逃避的,但是这被包围的局面,让他丝毫没有任何可以抗拒的空间。 “我可以跟我的骑士有个合照吗?”现在骑士与公主的称呼变成了说出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的掩饰词汇了。 “为什么突然想要拍照片?”楼辙有点警惕,他可不喜欢这些可以把记忆定格的东西。 “如果现在不照的话,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一个女孩美好的时刻记录下来了。”波段凌的眼神非常的诚恳,就跟那次在病房里的一样。 “我不会——”还没等楼辙把死字说完。 那个犹如樱桃一样的薄唇便靠了上来,相抵的瞬间共享着彼此的温度。触碰在齿尖的舌头开始在皓齿上移动,眼睛紧闭着,带着超出青涩界定的迷乱。在无边的黑夜中,身体接触让两个人的脑海变得模糊。 …… 第二天。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有人做早餐。波段凌那个家伙一大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潘德警官一脚踹开了楼辙的房门。 只会对女性的个体小心翼翼,对男性爷们,他从来没有一个老年人该有的沉稳。 “嘘!”楼辙从里侧跳了下来,拉着老潘德的手臂就往外拽。 “呀呀呀——不得了呀。”老潘德的语气显然有些不老实,“怎么样,女孩子身体的手感是不是倍儿棒。”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是躺在床上说话而已。”他紧张地开脱着。 “呦呦呦,还什么都没有做?男孩子三大谎话:只爱你一个,你是我见过最美地女孩,以及就抱着什么都不做。现在你已经达成其中的一项卓绝的成就了。” “闪一边去。”楼辙迅速地吞掉了口中的面包,接着还舔了一下刚刚剥好的鸡蛋。 “其实也不赖,在带上囚禁锁之前是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身体的。”老潘德的肩抵了抵楼辙的背。 “你在给我胡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急了——有人他急了。”屁颠屁颠地老潘德笑着跑了出去。 也许,这会是他们最后相聚的时光。 第五十二幕:劣质基因展览馆 此刻,楼辙正坐在拜葬死囚锁的门前,他的膝盖盘在地上,就像个打坐的僧人。 如果,再次陷入到跟那时一样的危机,失去神武极大人帮助的自己真的能够在马舒鹦的泥潭中脱身吗?他已经没有多少底牌了。 “怎么?已经开始跟接下来的新伙伴培养感情了?”老潘德的头探了出来,现在他从警署回来,下一秒的任何就是开着飞车将这个家伙载到北部马舒鹦的展馆位置交差。说得到是简单,但是仔细一想的话,这间屋子很快就又要冷清下来了。 波段凌出门去了,说是想去找一个相馆,这里又不是地面世界,那样的店铺应该着实不多。 楼辙用手摸了摸眉心,沉默半响后,他决定起身打个电话。 “在我出发之前,我想联系一个人,这里哪里有可以插入通讯卡的地方。” 老潘德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家伙在全息世界还有可以联系的人,看不出来,他在背地里还是有两下子的。 “楼下的石亭边上就有一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我房间也有一个凹槽,你只需要走个几步的距离。” “不介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原本他对这样的交易并不感兴趣的。但如果事情真的按照目前的事态发生下去的话,他也许会有需要那个条件的时刻。 他插入了拉美夫交个自己的通讯卡,在一声清脆的链接语音中,屏幕中的面容逐渐的浮现。 拉美夫还是那副一层不变的装扮,沾着血迹的白西服,倒梳的银色背头,以及那双中世纪一般的十字竖瞳。 楼辙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只是冷冰冰地说:“告诉我,你在废品区的目标吧,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也许可以顺带达成这笔买卖。” 拉美夫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脚放了下去,起身的时候还捋了一下侧边散落的刘海。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就仿佛洞见了未来,“我的目标吗?马舒鹦!” “那便再好不过了,交易达成的条件就是你得到他死讯的那一刻。为此,我也希望你履行先前许下的承诺。我需要回到地面世界,虽然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用到,但我想要把这个条件握在手中。” “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我拉美夫一直都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只要你杀了那个杂碎,我甚至都愿意成为全息猎手的追随者。”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那就这样。”楼辙挂断了通讯终端,回到了客厅,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老潘德好像已经提前准备好所有的事项一样,坐在最进门的位置,等待着罪犯对警官发起所谓的吩咐。 “真不好意思,长官。”他弯了弯腰,在靠近的时候还送了几节手指的关节。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家人。”老潘德叹了一口,工作的疲惫感让他的身心更加的憔悴,“我也很想你们能够万事顺意,但现实总是徒增残酷。除了挥霍自己生命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以外,我好像就没有很好的做好一件事过。” “怎么会呢?你是废品区的人民英雄,不要内疚,现在就立刻逮捕我吧。”楼辙带着一脸愉快,轻松地站在了老潘德的面前。 “我这辈子还真没有抓过自己欣赏的罪犯。”他的嘴嘀咕着,从匣子里取出的拜葬锁,对准着楼辙的腕部靠了上去,具象化的镣铐在触碰到楼辙身体的瞬间变得透明,原本互相连接的锁链也已经断开了。只是再次感受自己生命气息的时候,便像个刚刚诞生的婴儿一样,无法再有任何的作用。 “这不,你也收获了一项顶尖的成就。抓住了未来最为出色的生命未人。”楼辙拍了拍老潘德的肩膀,接着说,“原来镣铐并没有完全限制我手部的自由的。我还是像个正常人,甚至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它在光下几乎就是剔透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据说,只有在外部波导的触碰下才会显现出原本的样子。”老潘德尝试了一下,他那外放的波导在触碰的刹那,像激活了镣铐的反馈机制一样,亮堂了起来。内部镶嵌的域的规则晶片已经开始发挥着作用。 “原来如此。” 两个人走出了二层的客厅,往门口的位置靠近,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虽然都不说话,但他们都清楚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飞车已经启动了,这种依靠波导维持的交通工具似乎还存有些许仅剩的能源。这一点,楼辙感觉跟自己很像。做很多事的时候,其实根本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又获得为了得到什么结果,只是在不断的经历中,体悟着生命的乐趣。 他早上还是吃着六片的激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现在在日光下看东西都会有种模糊的感觉。 夕阳很快又有在这条街上降临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楼辙望了一眼悬挂在头顶的生命沙漏,这种虚幻的假象好像无法捕捉他对于自己来说还剩余的分量。现在,他变得没有那么害怕死亡。人在得到了一些东西之后,就会获得一份归属感。这份归属感会让自己觉得人生其实每走一步都是赚到的。 想到这里,穿着卡其色的外套的他便靠在了门框上。碎金的日光让他的脸庞变得红彤彤的,他伸出了手试图捧住这些美好的事物。几次反复,都没能如愿。在即将灰心丧气的时候,他才在抬起的余光中看到了那个像他奔跑而来的女孩。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原来等待一个值得等待的人是这样的感觉,就像弟弟林澈每天都会在门口等着自己归来一样。那份期盼说到底都是炙热内心的副产物,值得永久被铭记。 “波段凌殿下。”他说。 “不好意思,跑了很多地方才做了出来。” 她从斜背的挎包里翻着什么,过了一会,像逮住了沙泉里的泥鳅一样,攥在手心,挪到楼辙的掌心才谨慎地打开。 还没等楼辙看清手中的意外赠礼的时候,她就硬是把自己的手掌按了下去。 他的脑门开了窍,随即便把它塞进了口袋。 …… 与此同时,马舒鹦站在展览馆的顶层停机坪背手等待着。 这座被钢筋加固过的建筑地下有四层,地面有四层。透亮的玻璃可以看到一间间小隔间。在人造树林的包围下,镌刻着以古老的卢恩文字为主体的七个大字:劣质基因展览馆。 这座以铜墙铁壁著称的展览馆里关押着数不清的病患。他们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携带的dna就已经书写了生命的所有历程。尽管如此,这也不能说明这群可怜的家伙没有价值,对于完成伟大的基因蓝图计划,他们是不可或缺的生命对照体。除此之外,马舒鹦知道他们的存在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意义,就是成为普及全息化的生态展览馆。让新生代的孩子理解基因优秀对于自己的生命到底有多重要,就需要这群被病痛折磨成不像样的人群给与警醒。 “快快到来吧!”他对着整片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发出了呼啸。 说到底,马舒鹦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就是一个种族卫生学的疯狂支持者。他深知支持种族卫生学的人是不会反对战争,因为他们把战争看做民族生存斗争的手段。只有不断的斗争才会淘汰那些本不应该占据全息世界领地的个体。 想到自己,他为自己的事业疯狂,他太渴望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只要那个崭新的生命体即可抵达,他便会离开开展划时代的生命证明。 …… 老潘德从怀中掏出了发条式的金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这是他在工作中才会携带象征性物件。 “啊那个,我要出发了。”楼辙不知道怎么告别,但是他也只能硬生生的开头,“还有,我得重申一件事。” 波段凌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跟柳一起上厕所的时候,他偷偷跟我说,‘你在地面世界也是一名天才少女。’但现在事实证明,还是我更厉害一些。你应该要有挫败感的,他们现在的头号目标可是我了。” 他得意地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这是一种难舍的场景。 “傻瓜,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分个高下。”晶莹的泪滴从眉尾下部滑落。 老潘德不想让这样的情绪过多了影响到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猛然踩下的油门在一瞬间完成重新点火,升腾入高空的身影中,只留下了最后一件可以被波段凌听清的话语:“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等我越狱了就第一时间来找你。” …… 敞篷的车身在高空中飞驰,楼辙第一次把整个废品区尽收眼底,不断后翻的碎发在日暮中飘荡个不停,像中西部的牛仔,有种勇者无畏的冒险精神。如果可以来一个倒数二十步回身进行射击比拼的桥段,楼辙一定会兴奋不已的,只是可惜,现在,他只是个普通得再也普通不过的老实人。 在约定的最后十分钟,老潘德把车停到了展馆的顶部。 在车门打开后,他让那个所谓的罪犯站在了最前头的位置。 “人我已经带来了,拜葬锁也已经戴上了,现在通告可以解除了吗?”老潘德以一副工作的状态呵斥着这个有些娘们的马舒鹦。 “那些东西,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镣铐戴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收到奥丁区警备对手的来电了。果然,你在本分这方面从来不会让你失望,接下来,就把这无比珍贵的入侵者交托给我吧。” 在楼辙向他走近的那一刻,马舒鹦阴沉地说:“神武小子,我就说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在挥手与老潘德道别后,他被押送的人员带往地下一层的位置,只是在脚尖刚刚踏入石板的瞬间,从走廊尽头发出了恶魔低鸣,让他的身体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那里吗?”他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对着身旁的哥们询问道。 “没什么?又发病了而已,不用管她。” 话音刚来,贯穿长廊的哀嚎在整个空间来回的传荡,逼迫着楼辙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股前所未见的恶萦绕在他的身旁,他可以清晰得感受到。 第五十三幕:向心病 徘徊在长廊的机械物件一寸一寸地移动着。 楼辙坐在用钢筋浇灌的管道上,他的房间相比于其他的病患已经算是非常的大了。也许,这会是他这辈子住过的最大的房子。超过四十五平方的房间内全部铺设着特制的熔断型管道。管道上面布满了一种肉眼无法看见的电子信号。这一点是把他带到这里的看守告诉他的。 只要他坐在这里,他的身体数据,内在情绪甚至是人体排泄的各种反应都会被硅基台检测,就好像一只被重点看护的珍稀物种一般,完全丧失了作为人的基本权利。 不仅如此,他还总能从隔壁不远处的房间里听到一股生命体的喘息。一种痛苦的喘息,里面甚至还带着一股无法琢磨的求救声音。 在不清楚这里的一切之前,他都告诉自己不要擅自做出任何影响自己生命安全的举动。 他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然后尽可能地保护自己的生命,直到某一刻,他可以与马舒鹦有个单独对话的机会,然后问上几句憋在心里的问题。 …… 四面都是封死的,排气的系统好像也是通过通了电的电子管道。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对于一个失去波导的人类,这样也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 楼辙站了起来,除了一个可以排泄的马桶以外,这里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了。他盯着长廊上不断移动的蛇形机械,那粉色的驱赶由一串一串金属块构成,扁平的头部带着接收信号的犄角。 也许,自己现在在打什么主意,也会被这家伙才到吧。 他盯着这新奇的玩意,直到,从隔壁爆发的波导再次发出尖锐的咆哮,这次他可听清了,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从顶部匆匆赶下来的看守,带着可以镇定病患的大剂量麻醉枪以及电击棒。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病患才会让他们如此的惊慌。 “no.z病房的那个妖怪又开始出现免疫风暴了,她的身体在这样下去迟早要废掉。”跑过去的看守嘴里叨叨道。 他们的脚步非常的矫健,似乎对这样的状况已经有些习惯了。 楼辙可以猜到,这已经不是她的第一次发病了。 下一秒,拍打在电子栏杆上的剧烈攻势,让整座建筑都发出了颤抖。 “见鬼?这可是钢筋建筑呀。”他的脚步踉跄,直到这一刻,他便逐渐被不远处的病患所吸引,也许带上那个家伙,他是有离开自己的机会了。 爆裂的电击触碰在整片隔离的栅栏上,女孩开始发出痛苦的哀嚎,从枪口射出的麻醉针接连开了四五枪。 楼辙可以想象到那种场景,就跟远古时期狩猎一样,帝王外出的时候,委任将领将目标的野鹿团团围住,随后搭上弓箭后,一人一箭,收获狩猎的喜悦。说到底,被关在这里的人,跟动物园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他陷入了沉思,直到皮鞋踏地的声音渐渐逼近,他才把头再次凑了上去。 沉寂的黑夜让整个长廊变得昏暗了起来,只要应急的灯光还在闪烁。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真的是生命体所享有的时光吗? “再这样下去,她还没疯的时候,我就已经先疯了。”狩猎归来的看守不由得吐槽起来,在面对那个怪物的时候,他看起来应该是相当的紧张,整个脸颊都爬满了汗珠。 “可别这么说,她也是为了伟大的基因事业做出过贡献的人。”另外一个男人看起来情绪比较稳定,脸上露出的表情,充满了对那名女孩的尊重。 楼辙猛然跺脚,发出了声音扑通的一声,把其中那位看守吓了一大跳。 “臭小鬼,你也开始发神经了?” “我也想知道一些内部,隔壁收押的病患究竟怎么了?”他的手指点了点手背,示意看守给自己赏个脸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就行。”看守对着楼辙呵斥道。 “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现在回去也是值班,就在这里偷懒一下呗。”看来那名脾气较好的看守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 暂且把性格比较差劲的看守称为一号,性格比较沉稳的成为二号吧。 他们三人席地而坐,偷偷点了一根烟开始闲聊。 “年轻人,你能关在这里,说明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二号对着楼辙微微颔首,“这里面的人全是怪物,有的是科研怪物,有的是基因异类,有的是以生命体存在的独特抗体人。你呢?你是怎么被收押的。我们从开始工作的那一刻就被分配到这里,几乎少有休息,对外界也不太了解。只是接触这些不幸的个体,都快让自己的精神逼出毛病了。” 他的手指点了点烟头,飘落的烟灰在长廊的穿堂风中被迅速地带走。 “几乎快五年了,五年都没有出去过,在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死掉了。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一号猛地捶起了胸膛,像只愤怒的猩猩一样。 “你是我们看起来比较可以沟通的病患之一了,要不交换一下信息,你说说你的事,我们告诉你隔壁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可是机密,馆长从来不肯让我们乱说的。” “行,就喜欢你们这种豪爽的磨样。那我们长话短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地面世界的人类。被抓到这里,大概是因为我在神武大会阻拦了他们要带走一个请出神武使的女孩的计划。” “你不是全息世界的居民呀?可真稀奇,在这里,你比任何物种都来得珍贵,人类!投放到地面世界的人类,竟然能够突破全息壁垒来到这个地方,那也是十分了不起的存在。”二号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敬仰之色,仿佛梦见了自己想要的人生一般。 “照这样看来,你比我们成功,你至少在某一些方面是出色的。” 一号看起来有些坐不住了,他立刻制止了二号的崇拜之情,说:“你可真会听他胡扯,阻拦馆长大人?”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不屑,回过头的时候二号也在那一刻反应过来了,他在地面掐灭了烟头说,“你这么说就是意味着你同时打败了巴风特大人以及亚历山大大人吗?不可能!你不老实!交易取消了。” 偷懒的时间也不能太长,他们站了起来,便准备离开了。 “如果我也请到了神武使呢?” 原本迈出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的脑袋细想了一下,两百年从未出现的神武使确实具备与巴风特大人他们一战的能力,但这个可能性就更小了,比他从人类世界跑到全息世界的可能性还要低。 “你满嘴跑火车,不是个可靠的交易对象。在这样下去,我怕在这里偷懒的事都被你给曝光了。” “如果你们精通波导的话,可以外放一个波导的小球到我腕部的位置,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楼辙非常的自信,他记得老潘德说过,镣铐会在外放的波导下显出原本的形态。 二号撞了撞一号的肩膀,想让他试试。 “快,你不就是外放型的波导使用者吗?就在现在,拆穿他的谎言!他都吹牛逼到这个份上了,这你忍得了?” “万一,万一我们使用了让他借助波导小球的外放逃跑了怎么办?” “你手里的麻醉枪是吃素的吗?再说,我从他的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生命能力的征兆,不用担心。”果然性格耿直的人,都比较单纯,楼辙看着他们互相怂恿的画面不由得笑了出来。 “是你指使我的哦!出了事,我就直接把你出卖了。” “得了得了。快点盘他!” 从指尖汇聚的波导能力缓缓地形成一个半球化能量体,但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它无法移动到自己所在的位置,还得需要波涣的技巧,才会把它从指尖推出去。 仅仅只是这么点功夫,看守便花费了至少五分钟的时间,那个约莫五毫米大小的波导小球才在歪歪斜斜的移动中往自己的腕部靠近。太粗糙了这种水平在人类世界应该也无法被重要吧。说到底,全息世界也并非都是一流生命体聚集的新国度。 “看好了哦。” 他对着两个大哥提醒道。 突破栅栏的小球在下一秒接触到了楼辙的身体,像一种应激反应一样。原本拟态的镣铐在外部的刺激下立刻浮现出了原本的模样,甚至还不断地闪着光芒。 这种光芒让原本走廊的所有蛇形器械全部靠了过来,他们的机体对这种高级的硅基器械看来浮现出极大的兴趣。 “镣铐?!这个家伙被上了镣铐。”二号的眼神瞬间变得谨慎了起来。 整个电子管道的信号都在发生着反应,这种几乎可以影响到整栋大楼系统的物件,一定具备有特殊的功能! “是的。太强了,以至于被剥夺了所有可以反抗的权利。”他若无其事地说,就好像跟喝水一样轻松,“作为交易,你应该可以告诉我,隔壁女孩地事情了吧。” 看守的眼睛相互对视了一下,在犹豫了半响后,才开口说道:“其实里面关押的并非是什么恶魔。说到底,她只是马舒鹦实验的牺牲品。在这座庞大的建筑中,一直在进行着活体样本比对实验。在实验进行的过程中,为了能够更快地得到某个基因片段对活体的身体影响,他们会在实验的过程中注射一种抗免疫制剂,名为t-delife。这种制剂可以快速的摧毁生命体的免疫防线,让原本可能两个月甚至三个月才能看得出效果的药效,基因性状亦或者是致命基因片段的碱基缺失特征差异都能够在短时间立刻获取出其功能化的差异。” “然后呢?这跟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关系?” “有的,负责注射de-life制剂的药物员在一次注射实验中,被目标病患挣脱了。更为致命的是,他夺走了药剂,并把这种药剂注射到了药物员的皮下。这次失败直接导致药物员免疫系统的全线崩溃,不仅如此,还产生了一种可以通过接触传染的特异化疾病。他被马馆长称为向心病。一旦患上这种疾病,痛苦会刺激了她身体,导致她的精孔阈值全部失效。下一步,由于阈值失效从而导致其在长期释放波导后,又无法在兴奋的状态下获得有效的休息。因此,心脏承受的压力就会超过正常的负荷,为了持续地提供能量,心脏会慢慢地往失控的部位移动来缩短供给的难度,最终演变成向心病的病理特征。” 楼辙的心突然紧张了起来,这种遭遇就跟自己突然得知确诊了肾病一样,让他的毛孔产生了恐惧。 “得了这种疾病的人,现在根本无药可治。在时间的推移中,她的所有器官都会逐渐绯红化,瞳孔,毛发,皮肤,无一例外,宛如是恶魔签订了死亡契约一样。出卖了灵魂之后,她的意识也会逐渐变得模糊。不仅如此,在疾病的影响下,受害者既不能有效的控制身体的波导能量,还在能量的胁迫下进行失去理智的无差别进攻。”说到这里,他又把最后的字眼重复了一遍,“对所有!是所有试图靠近她的生命体无差别的进攻。”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便准备回到值班的岗位了,在走之前,他又轻声地叮嘱道: “如果你幸运的话,等到她明天醒来的那一刻,也许就会听到她最常重复的一句话了。” 原本集聚在门口的电子蛇已经全部散开了,楼辙站了起来,走到了房间的最角落坐了下去。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便用光了几乎所有的力气了。 第五十四幕:活死人 月光照射在硅基台的小窗上,值班人员已经开始备好可能会使用到的试剂了。马舒鹦馆长反复地叮嘱过,他们得尽可能地从这个人类的小鬼身上捞到科研的油水。 就在刚才,硅基台曾经有过能量波动的异样,不过在追问了看守后,他们说是由于z病房的病患引起的小规模动荡。 显然,他们在这个过程没有坦白实际的情况,这是楼辙身上镣铐所发出了晶体能量团。只是因为反应点的位置介于两者之间,这才导致药剂师没有产生怀疑的想法。 四层,马舒鹦已经开始在攥写自己的超前领域报告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并且埋藏在整个展馆底部的波导内核很快就要枯竭了,再过不久这里就会被马自己彻底地抛弃了。不仅仅是这栋建筑,还包括寄存的冷冻基因库、从不同区域俘获的病患生命体,以及那些正兢兢业业为他的成功贡献自己生命的科研部下。除了对基因蓝图计划的热忱以外,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情。 他的睡袍垂到了地上,紫红色的肌肤让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变成了一个嗜血恶魔的模样。 …… “你在担心那个家伙吗?”老潘德的老花镜搭在了鼻梁上。其实他根本没有老花,只是为了时髦也给自己配上了一个。手里拿着的电子报纸,在机械的投射下,不断地自动翻页。他压根就没在看,只是把头探了出来,望着那个站在廊台吹风的少女。 她的情绪非常的低落,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没有,我在担心我的未来。” “你的未来呀!”老潘德的嘴就没办法安分下来,“你的未来被抓走了。但也别灰心,离开了他,你依旧可以坚强的活下去。” 他说得全是事实,在这七十年里,他一个人也可以在这无依无靠的日子中找到那么一点微薄的信念活下去。 “我从来都没有为我的未来做过什么吧。他告诉我的指令,除了等待就是等待。可是你知道的,女孩子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等待。” “但不可否认,等待才是一个男孩可靠的证明。他们可不会做那种油嘴滑舌的勾当,说出一些,嫁给我吧以后会给你幸福的空头支票。” 老潘德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在抨击其他的男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好兄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夜越来越深了,回到地下四层。 此刻,楼辙依旧坐在最深处的角落,他几乎没有睡着。不断移动的机械蛇实在太过吵闹了,从电子管道上传来的吱吱吱声也令他心烦。 他从昨天抵达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几乎没有进食任何食物,水也不例外。 按照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一会天蒙蒙亮的时候,必然就会有需要抽血的事项了。 “现在医学说白了就只会那两招,在一堆可以分离血液分子的机械面前,折腾两下,然后开出一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的医药。” 想到这里,他依稀记得自己服用泼尼松激素的时间也有一周了,不知道情况有没有改善,中间还发了一次烧,真的是背死了。 他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现在这里安静极了。 在这个属于人类的下水道,寄生着一群带有劣质基因的可怜虫。 “全息化真的能够拯救自己的生命吗?”他有点怀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里进入全息化的居民数量也未免太少了吧。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不够完善的地方,就像波段凌所说,在春之谷的会议上,这项令人兴奋的技术竟然出现了支持的票数都无法过半的情形。 他在自己的囚禁室里兜了一圈,为了确定此刻的时间,他在进入这里的时候,上过一次厕所。他对自己的生理特征非常的敏锐,下一次尿急的时间大概会是在九个小时左右。如果那时候进来这里的时间超过19:00的话,大概在接近五点钟的时候,他就会再次产生尿意的。 现在,他走动了两步,膀胱的充盈感告诉自己,现在,天差不多已经亮了。 他的肚子也饿了,只是为了了解那个女人的情况,他还在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力。 “医生告诉过我不能熬夜的。现在我这算不算是慢性自杀呀!”楼辙突然意识到了很关键的一点,但转念之间便有有了无所谓的念头。如果生命不是用来耗费的,那就睡是好好休息,那不是也慢性自杀的另一种形式吗? 在七零八落的思绪中,他很快就走神了。 确实,在脆弱的生命体上,意志在某种程度上也被削弱了。他比起以前要更容易分神了,除了跟波段凌再一次的时候,不会这样以外。一到黑夜降临的时分,洗完澡的自己坐在床上,盖上被子,就会盯着泛白的天花板一刻不停地胡思乱想。 想自己会消失,想自己如果突然死亡了,那些挚爱之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这样想下去,他还会对父亲感到好奇。在他踏上战场视死如归的那一刻,他到底怀着怎么样的心情。 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会担心自己的妻子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吗?以一敌百,又或者无人可挡真的有自己的家人这般重要吗? 但这种事情,其实没有真正经历过的话,又怎么能明白了。 按照那时候柳与波段凌的描述,他可是甘愿为了母亲,在群星汇聚的破立竞技场与所有的参赛选手为敌的。 就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怎么也不会做出那种冲动到极致的决定吧? 他是那样的不解。对自己的生命不了解的同时,还对那些与自己命运相关的一切感到糊涂。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隔壁的房间终于传来了铁链拖地的声音了。 楼辙猜测,这个被向心病折磨的女人应该也被带上了镣铐。那可是会无差别进攻的失控者,再说,那种爆发的气甚至可以在一刹那震撼整个展览馆。如果不清楚的人,可能会大吃一惊,但对于现在的楼辙来说,他已经完全可以接受这个局面了。 一个无法控制气留在表面的女人,在生命能量不断挥发的情况下所爆发的能量。预支未来的生命所爆发的能量,这是一种比他上述所描述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更为严重的慢性自杀。 一个人的气量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几乎就已经确定了。受到基因组的控制,不同体质下,所展现的潜力值则具有较大的差异。 对于普通人来说,气是在无时无刻地挥发的。随着细胞的代谢,生命的衰老,机体所产生的能量便会大大减少,随即步入老年的境地。气,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生命沙漏,从某种程度上也反映着个体的生命力。 波导能力者不同,他们掌握了波赋,这种可以把气留在身体的技巧,不仅具有延长生命力的功效,还能让机体保持更加充沛了精力,从容的应对发生自身周围的各种情况。 “只是现在,她的精孔阈值失效,导致其没有办法把气留在身体的表面,这样下去的话,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死亡的。”他叹了一口,在描述生命脆弱的时候,简直就好像轻如鸿毛一样,只有真正体会过那种垂危的瞬间,也许才会懂得活着的美好吧。 拖地的铁链声从耳边贯入,水泥石板上有着脚丫踩踏地面的声音,她在往房间的深处走去。 饥饿,寒冷,孤独,无助,甚至怀疑自己生命的意义。 只是想到这里,楼辙的心便倍感煎熬。 他再次坐了下来,等待着看守告别之际说叮嘱的那一句话。 “如果你幸运的话,等到她明天醒来的那一刻,也许你就会听到她最长重复的一句话。” 静寂的黑暗比耀眼的光还来得折磨人。应急灯频频闪动,很快就有了推车的声音,连同隔壁处传来的镣铐声,他大概猜得出那个女人的身体正在不停的发颤。那种透支了生命能量后的,乏力感让他的肌群不停地痉挛。 还没等到她说话的时候,从硅基台到来的护士率先出现在了楼辙的面前。 “早上好。先生。”看来这位护士并不知晓自己的姓名。 “大概需要我多少的血液呢?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少些,我有点晕针。”他讪讪地说。管你是不是地面强大的生命未人,只要针头拿出来在你眼前晃一晃,你都得乖乖束手就擒。 “是吗?那就往栅栏这边靠一靠吧。操作的电子机械采血机器,可以比我更加熟练地完成采血的事宜。你完全不必担心。” “行吧。”他把手臂靠进到了电子管道的边缘,护士离他的位置非常远,看起来怀有正常的戒备之心。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放我出去十秒钟吗?我不会逃跑的。我想看看隔壁的那个病友的情况。”他的头歪到了墙角,不敢看任何采血的过程,细针插入静脉的那一刻,连接的管子便不断获取着他的血液。 “这——”她犹豫了,吞吞吐吐地说,“这我办不到。也许您是善良的,但我还是无法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他收回了手臂,从投递食物的微小窗口处,护士给他递上了早餐。看起来分量特别小,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速食包的垃圾食品。 “如果你真的想看她一眼的话,那就等到明天中午吧。”在转身的时候,她又温馨地提醒道。 “明天中午?” “嗯。那时候会有来自其他区域的孩子前来参观劣质基因展览,几乎所有的病患都会在巴风特大人的押送下,抵达玻璃仓,在那里你们会被展览给全息世界的新生代,让他们认识到成为一名优秀的基因人到底有多么的重要。虽然这不是你所关心的,但那个时候你大概率就会见到你隔壁病房关押的女士了。” 她的话语带着一股悲情,也许,那个女人在某个时候也是跟她一起工作的同伴吧。 “虽然,不清楚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还是替她谢谢你。只是——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不要接触她了。” 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女人具有传染的风险吧。护士看起来已经非常委婉地在提醒自己要注意避免跟她直接的接触。 “好的。谢谢你。我已经忘记你给我采了十七管血的事情了。”楼辙挥了挥手,与其告别。 窜动在人性之中的善良之光也许并未完全熄灭。 这一刻,原本沉寂的长廊里突然发出了股气若游丝的声音,楼辙停住了身体,侧耳倾听,在那声音击中耳膜的瞬间,他读取到了来自深渊的低鸣:“救救我吧,我想活下去。” 第五十五幕:人类糟粕 硅基台的机械正进行着分析的任务。要从目标身上未成熟的红细胞中获取他身上所携带的dna是这项研究的重中之重。 药剂师的手有些颤抖,对于一个科研的工作者来说,这样的时刻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回顾过往取得的成就。在实验室培养的人类细胞里,crispr基因编辑技术已经纠正了许多遗传病,包括囊性纤维化、镰状细胞病、某些形式的眼盲、重症复合免疫缺陷等。 技术本身已经在不断完善了,就在不久前在职的研究人员还纠正了进行性假肥大性肌营养不良症患者身上的突变基因,从而治愈了疾病。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一个血友病的案例中,利用crispr对患者身上发生颠倒的50多万个dna碱基对进行了精确调整。crispr甚至还可以用于治疗艾滋病,比如,从患者受感染的细胞中切除病毒的dna,或者编辑患者的dna,避免更多细胞受到感染。 由于crispr允许医疗人员精准、直接地进行基因编辑,每一种遗传病——因此,只要医疗人员知道它的突变基因的位置——理论上都可以得到治疗 但不管怎样,完成这些技术的前提就是,实验者本身得掌握一对正确的dna链条。之后,自己得从正确的链条中,反复地比对,不断地尝试,最终获取到配对的性状。 只有做到这样,在未来,整个团队才有编辑其他疾病的可能。 从某种程度上,这赋予了科研人员工作上的成就感。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微小的开始,但也意味着距离掌握生命本身的价值又更近了一步。 离心机的启动灯光开始闪烁,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个由馆长辛苦发现的家伙,到底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曾经被神武使选中过,那么在身体资质方面一定是不错的。只要确保他的遗传物质是优秀的,他们这项研究就等于成功了一半了。 但马舒鹦的目标并不简单,在他的内心中,这项技术更为重要的意义是用来修饰生命体的生殖细胞系(germline)。如果只是用来治疗疾病又或者预知疾病的话,他们早就已经取得很大的进展了。但那本质上不是全息世界的根本需求,他们要的是永远的影响后代的遗传信息。 荧屏上开始显示的螺旋链条正在与整个域的权限连接,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舒鹦也来到了硅基台的分离区。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屏幕,就好像在注视着人类这一生命体的未来一样。 假定在本次试验中获取的人类dna是具有绝对稳定性的。那么下一步,所进行的基因编辑便是可确定的、安全的、有效的。 包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生命早期(最好是在有害基因的病症出现之前)纠正致病的突变基因。往后延伸的化,当圣托里心掌握了把胚胎中的“致病”基因改造成“正常”基因的能力的时候,同样也有机会把“正常版”基因改造成“增强版”基因。如果可以降低孩子日后患上心脏病、阿尔茨海默病、糖尿病或者癌症的风险,那就应当对胚胎进行基因编辑! 进一步的问题是,我们还可不可以为这些孩子赋予某些有益的特征,比如澎湃的波导气量、艾尔莉亚魔人族的力量、虫系人的抵抗能力,或者改变他们的身体特征(比如类似精灵族的眼睛又或者是头发的颜色)?生命本身具有追求完美的天性,一旦全息世界走上了这条路,路的尽头便是我们主宰整片宇宙。 马舒鹦很清楚,人类,精灵族,全息人,合成虫族,虽然形态上有所区别,但是从心底的渴求却是完全一致的。 “我们需要的是一具强大且没有疾病焦虑的人类躯壳。” 这就是全息世界的终极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奋斗在这条战线上超过二十年的时光了。 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顶着一个自序器在这充满云结尘的世界里苟延残喘的活着呢? 肉体,只有肉体才是生命本身最具魅力的所在。 他的身体感到非常的愉悦。颅内的兴奋机制已经快被眼前的一切完全征服了。 硅基台诞生的原因其实跟基因蓝图计划有些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地面国度,他们依靠人力进行碱基对筛选。要知道碱基对的数目可不是一个只依靠人力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内容。 马舒鹦很清楚这一点。他给机械附上波导内核,让他们可以检测整栋大楼的生命数据,除此之外,借助世界树的力量所构建的域是整个文明历史上最为先进的信息处理终端。 在圣托里心工作的时候,他们每一次完成碱基对的攻克内容后,便会把对应的信息上传到域的信息网之中。 利用庞大的数据库进行样本比对,可以在掌握的基础上,快速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数据。 现在,整个劣质基因展览馆的一切都在为自己的成功付出一切。 他很快就会成为跻身奥丁区的顶尖人物。 想到这里,他在自己站立的位置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原本沉浸状态的马舒鹦被属下的惊叹声打破了。 在进行比对的控制台开始出现不断的错误反馈。这条看起来近乎完美的遗传物质在被染色剂上了颜色之后,在画面中反复地翻转。 “出了什么问题了吗?”马舒鹦完全没有意料到眼前的这种局面。 “他的碱基序列从十四岁开始就逐渐错位,而且这样的错位还不是简单的单项错位,是复合型错位,既在原本应该配对的嘌呤体上,几乎就没有蛋白质合成物所构成的对称区间。” 手下的表情显示出震撼,这远远超过了他们在期盼上的认知。 “这——怎么可能?”马舒鹦不敢想象,他可是被神武使所选中的人类?!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个家伙其实只是误打误撞做到的。不仅如此,他可能还比目前所能接受的情况更加糟糕。 他的愤怒逐渐上头,猛然推翻了整个硅基台的实验品。在破碎的玻璃声中,发了疯一样的怒吼。如果这次的实验再次失败的话,也许他便再也没有离开废品区的可能了。 “馆长,先别着急,我们还可以继续比对下去的,或许——”虽然这样的可能几乎不会存在在一名携带了错位基因的生命体上,但他们也只能做到这样把自己失望的情绪欺骗下去了。 “还或许什么?你想跟我说,也许他后面的遗传物质会是无可比拟的是吗?真可笑。说这话就好像在安慰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 马舒鹦的脸变得通红,配合上他原本草拟的报告,这件事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 他又只能彻彻底底地接受自己的失败吗? 不!他还不能放弃! “立刻用分子机器切开dna的部分片段,了解到它错位所作用的区域,看看与他目前的身体状况配不配对,也许,那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碱基对罢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根稻草了。 马舒鹦很明白,其实现在他去到地下四层询问那个少年就能得到答案的。 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还想在明天到来的展览大会,宣布自己伟大的新成果呢!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子!” 咬合的牙口发出碰撞的声响,让整座实验室都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恐惧。 所有科研人员都知道,如果这个人类的遗传物质是具有良好的样本特征的话,那么可以预见的便是优生学,又或者基因不平等的局面就快要在全息世界发生了。 实验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在研究生命的同时,他们对生命未来的走向感到前所未开的迷茫。 “影响的序列号为3119与10673,对应的基因名称为hla-dqb1与tnfsf13,这一系列的碱基对与合成蛋白质以及iga血液浓度有关,如果属下猜得没错的话,他患有肾病的可能性非常的高。”切割的结果很快的摆在了众人的眼前。 看来,控制台分析的结果并没有任何错误的地方。 “血肌酐,肾功能四项的指标呢?” 马舒鹦质问起血液分析科的报告结果。 “血肌酐198,肾功能状态已经明显低于普通人的水平。”她们如实地给出了答案。 “可恶。可恶!现在我可明白这家伙来到全息世界的原因了,这种基因复合错位的症状在理论上是无法被治愈的。患上这种疾病的治疗方法除了等死以外,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为了获得心灵上的慰藉,马舒鹦的心底突然有了一个特别过瘾的办法,“但圣托里心可以拥有编辑这种错位基因的手段,现在,我生活的乐趣转变了。所有人听好了,在明天劣质基因展览开幕的时候,把他与那个z病房的怪兽放到同一个玻璃仓里!如果巴风特忘了的话,请你们务必记得提醒他。” “可那样的话,那名人类也会感染向心病的,炎症反应会加速他肾小球的损坏速度的。”马舒鹦的属下解释道。 “没关系的,反正也只是个糟粕罢了,就让他快快解脱吧。” 他的脸部变得狰狞,心里想:你想要在全息世界获得生命的延续吗?别做梦了,阻碍了我的成功,我就让你付出代价。 …… 废品区潘德警官的住所内。 波段凌在厨房切着贮藏在冰箱里的蔬菜,只是竖起的耳朵正听着二楼网络电视的声音。 “插播一条新闻:明日,从其他区域组织的新生代全息儿童将前往北区参观劣质基因展览开展仪式,在那里,我们的孩子们将再次认识到基因优劣的重要意义。因此,在明日前往北区的道路可能会有些拥堵,特此通知广大居民。谢谢。” 第五十六幕:心声 抽血过后,楼辙简单地吃了两口早餐。 身体的乏力感几乎已经褪去,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状态有在慢慢恢复。 他看过一篇药理学的报告,如果人类在发现疾病的时候,及时地避开持续性伤害身体的要素,超过百分之七十的疾病是有可能自行自愈的。 现在,他来到了全息世界,在饮食上面就没有在地面世界中那么丰盛过,而且代谢也迟缓了一些,说不准,他还可以撑个好些年呢。 他往靠近女人的那一面墙壁走近,这种特殊结构的建筑似乎是可以移动的。楼辙把目光盯紧了天花板,有一道贴合的缝隙,如果猜得没错是可以打开的。 上下之间也许可以进行视线的交流,只是这样的设备并没有运转罢了。 已经过了大概两小时了,周围陆陆续续有了些许的动静,唯独自己身旁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些担心,如果波导过量挥发的话,还会发生昏厥,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邻居,你还好吗?如果听得见我的声音的话,就给我一个回应吧。” 他鼓起了勇气,主动地迈出了沟通的步伐,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一件事。他的正义感不允许,他就这样子袖手旁观。 可对方好像并不领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又或者——她真的昏了过去。 真要命!原本只需要使用一下波涣就可以很轻易地确认周边生命体的状态的,但现在他的气已经被镣铐完全封锁了。 这样的方式已经彻底行不通了。 “虽然我们并不是很熟络,但是我还是担心你的状况,再不济,你骂我傻逼也行。我只是图个安心。如果你听见了,但是硬是不理我的话,那我可要一直唠叨下去了。” 他的脸皮越讲越厚,丝毫没有顾及他人的感受。这种特立独行的风格,还真就是与生俱来的。 只是到了这种程度,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小兄弟,别白费口舌了。”另一侧的大哥听到了他的话语,便开了口,“那家伙,从来不理会任何人的。除了重复那句想要活下去的语句以外,就没说过其他的话。” 照这样看来,这还是一个自闭患者。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工作染上的这种疾病,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也都不好受。 “也许,只是我们关心的力度还不够。我再试试。”楼辙站了起来,没有完全接受隔壁大哥的建议。很多事,他都得亲自确认才会相信。 “我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跟你像不像,反正作为一名可怜虫,已经在被外人看不起的情况下,你就尊重一下可怜的我吧。” 楼辙的语气非常的温柔。这种从骨子里散发的人格魅力在很多时候让他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原本缠绕绷带的手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再次靠近,试图把自己的字眼说得更清楚一些。 只听见脚镣铐拖地的声音,楼辙的心里还一顿高兴。但下一秒,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寂静的电子管道突然放出高压的电流伏特。 “畜生!”带着沙哑的哀嚎,一股猛然爆发的气从隔壁震荡开来,甚至将原本靠墙的楼辙震倒在了地上。 栅栏上显现着被人硬闯的痕迹,摇晃的钢柱频频地晃动。不仅如此,意图破坏楼辙身体的手臂透过交织的电流硬是伸到了他被关押的位置。带着红色的指尖,肉眼可见的烧焦肌肤在空气中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楼辙被惊吓到了,在猛烈地撞击声中,望着发出敌视哀嚎的肢体,感到一丝悲伤。 “你没事就好了。” 他站了起来,望着那双不断发颤的手臂,流窜的电流将她牢牢地依附在电网上。 但她好像并没有就此停滞,不断挣扎地躯体在关押的隔离墙上乱撞。 “又开始发疯了。” 整条走廊探出的目光,都带着一股歧视。他们忍受不了这个吵闹的家伙,甚至巴不得她早早的死去。 “不用同情她,在注射delife药剂破坏我们免疫系统的时候,她可对我们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只是工作是工作,生命是生命,在整个文明前行的进程中,不该把所有的错误归结到一个小角色的身上的。 要知道,她也只是在努力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罢了。 楼辙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 明明大家都已经是这场生命旅途中的可怜虫了,为什么还要在这样的境遇下互相排挤呢。 如果那时候,自己在病房的时候,波段凌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话。那么,自己应该会更快地丧失活下去的意志吧。 他开始思考:生命太脆弱了,如果没有旁人给予的信念,只靠着自己的精神内耗来获得救赎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那只带有血色的手臂还在昏暗的长廊里不停地挥动着。 电流流窜在失去灵魂的身体上,也许只有痛楚,才能让她感受到活着的真实感。 配上快节奏下楼梯的脚步声,看守马上又要使用大剂量的麻醉药来制止她了。 醒来,昏睡,醒来,又昏睡。 一点希望都不给她吗?一点人类最可贵的情感都不给她吗? 楼辙的心不停地鼓动着。 他变得越来越痛苦,直到最后一句话击碎了自己的内心底线。 “她只会是这里的一个符号罢了。没人会记得她的,在劣质基因展览馆里的一切,最终都会被历史所淹没的。” 很多时候,我们的人生懂得了很多形而上学的大道理,但最终一生依旧无法获得救赎。 好比如,触碰到向心病的病人就会感染向心病一样。 然后呢? 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疾病的漩涡中被淹没吗? 如果所有人的人,都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的话,那么,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我做不出跟他们一样的选择。 楼辙的脚步迈得沉重,在看守的脚步来临之前,他透过了布满电子管道的高压栅栏,猝然地握住了女人的手臂。 “啊啊啊——” 在刺骨的电流中,原本不断挣扎的掌心竟然停滞了下来。那是只有楼辙感受到的温情,在破开的内心裂痕中,传到了他的心间。 被高压伏特牵引住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着,没有波导保护的楼辙,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伴随着膝盖的弯曲,瘫倒在了地面上。 “快!立刻切断电源开关。” 匆忙赶到的看守吩咐起巡查的电子蛇立刻切换到断电模式,从外部伸进的木棍将少年的躯体推到了另一侧。 “怎么回事?这家伙要是嗝屁了,我们可就麻烦了。”二号在内心估摸着事态的严重性。 “没事的,到时候就把责任推给隔壁的那个异类就行。反正,这事情也就那样。说得通的。”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贫瘠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他还没死,只是身体好像刚从巨大的引力从挣脱一样 耳边响起了一丝声音,楼辙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像是有点着急,但又无法完全放开。 现在,他的膀胱好像也有些失灵了,无法估计目前究竟是一天中怎样的时刻。 在缓缓睁开的眼皮中,楼辙看到了频频闪动的应急灯,以及还在鼓动的心脏。 “可以的话,请你也回答一下我吧。” “我——没事。”他勉强地回答。 女人的喘息声突然定住了,也许她也被这样的回应所惊诧到了,下一秒立刻便对楼辙致以歉意。 “对不起,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请你务必记得离我远一点。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声音带着空腔,看来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没关系呀。反正,这样也不会妨碍我们成为朋友的。据说明天会有劣质基因的展览,到时候我们也许可以打上个招呼。”楼辙轻声地说,“还有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在别人还没有讨厌你的时候,讨厌自己。” 说完这话的时候,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按照目前的饥饿感来推断,至少已经过了大半个中午了。 “可我,可能会长得很可怕。” “你怎么没想过,我也长得很可怕呢?” 楼辙对自己说起狠话,就没有半点保留。 女人好像被逗笑了,轻声地抿了一下嘴。 “我叫楼辙,你叫什么?”楼辙说。 “那个——我已经忘记我叫什么了……”她迟疑了半响,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就叫小糊涂吧!反正你也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就让我给你取一个。到时候我们击鼓为号。万一我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你听到我喊你小糊涂的时候,记得要给我个面子。” “好!为了感谢你的鼓励,我一定会记得的。” “客气了客气了!” 他笑笑地说,想起爷爷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不由得感叹起人生。 “总有一天,当你遇到不惜牺牲自己生命也要完成的事情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对于男孩子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爬了起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靠到了墙边。 只是在这样身心俱疲的时刻,他才意识到兜里还有波段凌交付给自己的秘密礼物。 他勉强的笑了一下,把手伸了进去。 画面上的女孩穿着典雅的粉色睡裙正把鲜红的嘴唇贴在自己面红耳赤的脸庞。 “应该是还没亲到的时候拍上的。”只是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底便有一股述说不出的苦楚。 有一天他死了。 这么鲜艳的花朵又会飘到哪里生根发芽呢? 他很想知道答案,但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在剩余的日子里给她留点深刻的印象吧。 成为一个女孩记忆中最深刻的小丑! 是的,没错。从这一刻开始,那便是他最为伟大的理想。 第五十七幕:被展览的人类 从废品大道驶入的车辆正在不停地望北部的方向前进。 潘德今天调休,所以没有去到警署上班。现在,他现在自己二层小楼的房顶与波段凌一起注视着车水马龙的交通干道。 “这么大的阵势?发生什么事情了?” 波段凌今天穿着紧身的牛仔裤,白色的皱褶背心露出了整个锁骨,看起来有些清纯与靓丽。 “昨天你不还说过这件事吗?这是一年一度的参展活动。在九月份开学之前,各个片区的教学活动都会把参观劣质基因展览馆,作为开学的第一课。” 台面上摆着葵花子与麦芽酒,头顶的太阳让整个城市的温度不断地攀升。 “噢,对哦。电视上还报道了。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呀。” 她回身坐到了藤椅上,拿起桌子的小酒杯抿了一口。虽然没有发声,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打起了小心思了。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展览的话,她会不会有机会见到楼辙呢?他是不是也会像其他病人一样被可恶地展出。 想到这里,她顿时心生闷气。 自己的掌上明猪竟然成为了别人教育的工具。这股气堵在她的喉间,令她差点喘不过来。 “每辆大巴都载着全息世界未来的精英,你知道吗?”老潘德磕起了瓜子,淡淡地说,“一般的孩子,还真没有那个资格参加这样的活动。你看看那特殊定制的交通房车,这么大的车头,几乎把整个路面完全堵住了,那像是普通学校可以购置的东西吗?” “同样都是小孩,有些人一出生就高高在上。”波段凌的语气有些不爽。 “想去见见你的未来吗?也许你也会看见他。”老潘德主动发出邀请。女孩子嘛?有时候不好意思开口,就让自己来个顺水推舟吧。 “我可以进入吗?”波段凌的眼睛亮了起来,但转念一想便又灰心丧气了。 “怎么了?又因为什么惹你不开心了?我在说话的时候磕了瓜子吗?”老潘德有时候还真猜不透女孩的心思,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条条框框都可以出一本新式法律了。 “没有啦。我是怕他不想见我。他可爱面子了。如果我去了的话,他也许还会因为我没有怪怪待在这里而生气。” 波段凌有些郁闷,无法安置的手指剥着酒瓶的外包装纸。 “这倒也是。以他的性格,还挺在意这些年轻人在意的东西的。既然这样,那就安心地待在这里当你的灰姑娘吧。” 潘德警官拿起了衬衣,便往楼下走去。他还有一个案子,得做一下后天开会的陈述报告。 …… 劣质基因展览馆。 时间还不到九点钟,但整个停车场已经聚集满了孩子。 广场与建筑的顶端漂浮着参观使用的热气球。地面的喷泉时不时地吐露出高耸入云的水流。 在广播站台的音乐声中,所有年级的小孩拍成一列,开始有序地进入展馆。 马舒鹦站在最上层的台阶,在与一名金发的教师打招呼后,开始分发着本次参展活动的入场券。说是入场券,其实,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参观的指引图。 “馆长好!” 礼貌的小孩,在进入展馆的时候还向马舒鹦鞠了个躬。 “未来的新生代你们好。” 他的笑容异常的柔和,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阴险狡诈之人。 “今年我们向上面申请了三个波导内核作为支持您基因工程的一点心意。” 三个波导内核? 要知道,整个全息世界是依靠波导进行物品交易的,大多数高科技含量的产品会以波导作为主要的驱动力。 想象一下一个波导内核就够马舒鹦开展实验十年之久了。三个波导内核,那几乎是整个废品区超过十年的纳税成果了。 “实在是太感谢了。作为自己职业的一部分,我一定会把最具有教育意义的一幕呈现给掌握全息世界未来的孩子们!” “那可谓是一举两得。”金发的领队老师笑了笑,从胸口的工牌可以得知,他的名字叫做威尔特。 马舒鹦晃过神来,现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套近乎完美的计划,虽然没有办法在今天宣布他原本设想好的全新发现。 但他已经找到了新的替代品。 它同样也是重量级的,将会在这场伟大的展览中升华主题。 …… 与此同时,地面四层的病房也开始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有序的打开。 巴风特现在处在队伍的最中央:“还有多少个家伙,需要我们完成带领的?” “还有三个病人,他们分别是whim综合症活性抗体人,人类区的楼辙先生,以及z病房的那个人。” “有说把whim综合症抗体人安排在什么位置吗?” “在h区,最开始的位置。” 巴风特点了点,这样的安排也合情合理。 知晓潘德警官的人都清楚患上whim综合症有多么的糟心。在整个全息世界,whim综合征患者不超过十个人,但它是一种令人痛苦的,甚至可能致死的免疫缺陷疾病,一旦发病,患者的生活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而这一些列症状的起因却只是一个微小的突变——在人体32亿对碱基序列里,有一个字母出错了(区别大概只有几十个原子的大小)。这个微小的变异让whim患者特别容易被一种病毒(human papillomavirus, hpv)感染,引起皮肤疣,后者失控地生长,最终演变成癌症。 发现这个病人的时候,他是自己来到劣质基因展览馆寻求帮助的。但等到他们准备开始对抗这项疾病的时候。 名为金先生的患者在身体的内在调节下竟然自行完成了自愈。 那是个了不起的家伙理性处在展览最为显眼的起始位置。 巴风特命令手下很快将金先生带了出去,下一步,他的脚步停在了楼辙的面前。 只是来到楼辙病房位置的时候,他们才彼此对上了眼。 “嗨,我们又见面了。”楼辙挥了挥手,与巴风特打起了招呼。 “人类小鬼,劝你还是安分点。今天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巴风特的眼神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不是我多嘴,你最好还是配合马馆长的指令,不然的话,可就没人帮得了你了。” 平常要是有人这样子说,他肯定偏偏不依,到现在,他扫视了一周陪同在巴风特身后的看守,从他们那不自然的表情就可以猜到,巴风特确实没有在说谎。 巴风特可是力量型波导使用者,这样的人在性格上可是相当的直爽,没有心机。 “我接受你的建议了。” “拜葬死囚锁还在吗?”巴风特轻易地就发出了一个小型波导,在一瞬间的碰撞中,银光大作,让原本暗淡的长廊眨眼睛亮了起来。 “死囚锁?”原本跟随的工作人员脸上全部被惊愕到了,连同整个长廊的病患一起,陷入了沉默。 巴风特打开了栅栏,示意楼辙出来。 楼辙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他们眼前的位置。 “要带我到哪里?”他好奇的问。 “地面展览仓。按照human的英文单词排开的,每个字母里大概有7到8个不等的玻璃仓。这种仓库是可以吸收波导能量的,所以在里面,几乎没有突破的可能。虽然你已经丧失波导了,但我也顺带跟你解释一下。” 巴风特拉住他的手腕开始带着他前行,楼辙本来想跟小糊涂大声招呼的,但是好像没有找到机会。 原本在前行的众人突然有人停了下来,在思考过后犹豫地说道:“不好意思巴风特大人,如果爬上这个阶梯的话,就会通往地面一区,但是马馆长有交代,这个人类的展览位置在二层的斗兽中央仓。请您一定不要忘记了。” “斗兽中央仓吗?”巴风特迟疑了一下。 “那里大不大?”他呆呆地问。 楼辙可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地方够宽敞的话,至少情况也不会太差。 “大!大极了。”巴风特在无奈中谈了口气,随后调头往升降梯所在的位置。 “那岂不是美滋滋。” “先别高兴得太早,那里是本次参观的最终集合地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作为了本次参观的重头戏了。” 电梯的门开了,所有的人都挤了进去,在门合上的那一刻,他看着数字从b4逐渐跳到了f2。 在出门的那一刻,整个透亮的玻璃建筑被阳光投射进来。 他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到自然光了,在刺眼的光芒下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再次睁开的时候,他才看到脚底下玻璃砖下布满的人群。 他往前走了几步,展览的牌子上写着: 楼辙,稀有人类劣质品。 年龄16岁,错位肾病基因患者(淘汰品) “考虑得还挺周到的,竟然还帮我撰写了自我介绍。”他摸了摸鼻子,在巴风特的带领下,进入了他所属于的玻璃仓。 整个二层的位置几乎没有其他的病患,大厅矗立的古榕树伸到了顶层的位置。 他左顾右盼了一下,这样的空间就好像一个甜甜圈中间被巨树占据,只剩下环形的区域可以移动。 他拍了拍地板,随后找了一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次,他将会有跟在动物园一样的遭遇,只不过被参观的对象换成了自己罢了。 第五十八幕:生命百态 “全息世界未来的掌控者们,欢迎你们光临劣质基因展览馆。容我在这里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馆长马舒鹦,很高兴能够在这晴空万里的日子里与你们相聚一堂。接下来,等到我的助手巴风特回到地面一层的时候,展览便将正式宣布开始。在开幕之前,孩子们可以自由活动一下。我敢保证今天的参展之旅绝对是不容致意的精彩。” 麦克风在整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回荡。马舒鹦激昂的说辞正准备把所有的情绪推到最高的水位上。 亚历山大站在广场,望着这一幕幕卓绝的景象,不仅摇了摇头。 “凭什么,我得在广场扮演小丑分发气球呀。” 定了的妆容在汗水下逐渐晕开,他被这臃肿的道具服热得满身大汉。 “我要一个气球!”路过的孩子对着他囔囔道。 “好咧。拿好。”他的职业素养还是在线的,立刻回到了自己的角色之中。 想一想也明白,那个巴风特穿上西装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比较有亲和力的。反观自己,这个独角仙一样的犄角确实有点上不了台面。有时候亚历山大还挺羡慕巴风特长得一幅人样,太不公平了! 他在烈日下发出怒嚎,随即在下一秒再次进入派送气球的状态。 …… 回到地面二层。 在巴风特准备回身的时候,他显然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有胶带粘贴住内容的标牌。 现在,他大概清楚马舒鹦馆长在打什么注意了。 只是想到那样的场景,身体上的细胞就不寒而栗。虽说艾尔莉亚魔人族推崇武力,但是他们的骨子里还是带有一股正义感的。 很多时候,除非真的万不得已,不然的话,他们对抗方面的斗争都是非常坦荡的。打从一开始被委派成为马舒鹦的打手的时候,他就应该理解,在三观的理念上,他们存在着非常强烈的冲突地带。 地面一层的孩子,像被规整过的棋盘一样,站得满满的。按照看守的统计,今天会有超过十二辆的交通房车,估摸一下,到场的孩子至少也有超过六百号人。现在,他的脚步踩踏在通往一楼的阶梯处,每加快一次步伐,接近那名人类的死亡幽灵就会在贴近一些。 这种将他人的生命与自己的行动挂钩的感觉,还真是让自己的内心感到一阵哀恸呀。 “现在,巴风特正在我们走来,朝着生命的进一步发展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马舒鹦的情绪非常高涨,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政客一样,不断地号召着这群新生代的全息儿童的内心繁衍出高人一等的错觉。 鸟瞰而下,整个废品区在时间的进程中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天空没有鸟雀,湖里没有游鱼,除了劣质基因展览馆,一切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一般。 “首先,我在这里致以毕生的敬意,感谢一些威尔特大人。是这名伟大的缔造者,给与自己探索未知的可能。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将把自由所有伟大的发现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学子们的眼前。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们的引路人巴风特揭开展览的开幕通道吧!” 在一阵狂热的欢声中,所有的孩子都露出了激动人心的目光。现在的媒体正在实况转播着这样振奋人心的一幕。 来自全息世界各地的政客、学者、商人、科研工作者,都暂时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头的工作,将目光集聚在即将到来的新历史。 巴风特受命剪下了红色的剪彩飘带。 “那么现在,摆在我们跟前的男人,名为金先生。他是本世纪的奇迹发现之一。” 巴风特学起了馆长的强调,将所有孩子的目光吸引到了这个狭隘玻璃仓的所在的位置。 眼前的孩子完全被这个半裸着身体的长发男子所吸引了。 “那他的独特之处在哪里呢?”巴风特停顿了一下,“原本作为whim综合症患者的金先生受到一个微小突变基因的影响,痛苦不已。这种疾病会让患者的身体反复感染炎症,并且在此感染的状态下弱化免疫细胞的作用,从而让生命体更加容易患上癌症。” 孩子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在这里,他们对癌症这样的疾病有着高度的认知。 这种隐藏在人体细胞分裂与生成的疾病已经捕捉人类超过2400年的历史了,几乎人人都惧怕它。 “哐——” 原本站立的金先生突然贴到了玻璃仓上,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这个家伙了。他的整个腮帮布满了胡须,眼睛有些发白,但是大体上并没有任何超过人类意识外的特征。玻璃仓是隔音的,所以在外面无法听清他不断翕动的嘴巴,在说些什么。 “然后,现在他怎么样了?”有个孩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现在他的疾病已经治愈了。” “治愈了?怎么做到的?”所有的孩子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等待着巴风特揭示着生命的真相。 ”他的身体自行自愈的。在馆长的研究中,原本前往寻求救治的金先生,在检查后发现:尽管他的脸颊与皮肤的细胞里,存在着whim的突变基因,但是血液中的突变却突然消失了。我们的工作人员在对金先生未成熟的红细胞dna进行分析的时候发现,原本一条2号的染色体缺失了一段的dna,其中包含3500万个碱基序列,而就是这一段含有完整突变基因的序列就这样离奇的消失了。“ 全息世界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接触最为关键的生物知识,所有他们都这样的情况感到无比的诧异。 就算是普通人,缺失了哪怕是几个寻常不过的碱基对,都有可能造成无法估计的影响的。 巴风特接着说:“不仅如此,余下的大概两亿个碱基对也被全部打乱了,就像被一阵风暴席卷而过一样,整个微观的世界里一片狼藉。在缺少了关键基因超过164个的情况下,金先生的血细胞依然能够健康地存活,并发挥着人体所需要的功能。这才是他的奇迹之处。” 原本犹如野蛮一样的身躯,现在在孩子们的眼里看来高大了几分。 巴风特不再卖着关子,补充说:“在馆长的带领下,我们对这样的现象进行了解剖,最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染色体碎裂。这是一种几乎超越了所有现代医学的自救手段。原本的染色体突然碎裂,然后重新修复,引起基因剧烈重排。这种几乎以命搏命的方式几乎在自然演变的状态下不可能发生的。但现在,他发生了。金先生在染色体碎裂的过程中不仅自行丢弃了致病基因存在的片段,还将其作用在了造血干细胞,这个细胞通过无数次复制和再生,将原本带有治病基因的免疫系统白细胞全部替换成了健康的细胞,从而获得了重生。” 巴风特留给了孩子们讨论的时间,随后拧开了携带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这只是铺垫环节的一部分,接下来,他的总结将引领着整场展览的走向。 “也正是,他的存在,让我们见证到了未来的种种可能。存在全息世界的生命体,都可以作为我们突破到更高台阶的可利用样本。现在我们要治愈一出生就带有whim综合症的儿童的话,金先生就给予了我们极大的研究指导。总有一天,在基因蓝图计划的推动下,最为恒定的全息人将会彻彻底底地诞生。我们将不会生命、没有排泄,并且以同样的生命长度在这里存活。” 威尔特点了点头,他们想要地就是这种效果,在教育的过程中赋予孩子们对于未来源源不断地信心。 “接下来,我们要移步到下一个玻璃仓,这是一个双人隔离仓,关押的病人患有重症联合免疫缺乏,也称scid综合症。这种病患的身体里不存在免疫系统,因此他们也没有任何抵御细菌、病毒的能力。” 孩子们注视着眼前穿着隔离服的男孩,他的年纪约莫只有十岁左右,没有接收过太阳的照射,整个肌肤白皙无比。 “您不是说这是双人玻璃仓吗?”细心的孩子发现了此刻的疑点,这里明明就只有一个病人。 “是的,原本还有一个,但他已经死了。患上重症联合免疫缺陷的病人,也被称为泡泡人,他们必须终身生存在无菌的保护膜环境中,以避免接触暴露在空气中的病菌。如果得不到彻底的隔离,患者一般在2岁的时候就会死去。能够救治他们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然而骨髓移植也可能是夺走他们性命的潜在威胁之一。毕竟没有免疫系统,就连空气都可能是他的夺命杀手。” “所以,你们甚至都没有办法触摸到隔离仓以外的事物?” 巴风特点了点头,“离开了空气净化装置,他就无法生存了。不过,他已经许下愿望了,如果不幸发生感染,他的愿望是可以摸一摸雪花。” “好可怜。”原本参展的孩子趴在了玻璃仓的墙面上,痴痴地望着他。 生命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形态,它赋予了一些孩子飘动的灵魂,同时,它也对另外一部分孩子施加了诅咒。 “所以,如果,他也能够进行染色体碎裂的话,是不是就能获得重生呢?”巴风特把疑问抛给了孩子,领着他们往下一个玻璃仓移动,“接下来是威奥二氏综合症患者的病仓,这是一种约有一成患者可以因为自发基因的更正而存活下来的疾病。” 不远的标识上还有酪胺酸血症、五彩鱼鳞病等等…… …… 此时,地面二层。 困在斗兽仓的楼辙已经忍受不了枯燥的等待,打起了盹来了。在那不断下坠的脑袋中,架在四面八方的转播录像机已经彻底地完成了调试。 关于人类劣质基因的故事马上就要展开了。 第五十九幕:斗兽仓 在参观完一层的玻璃仓后,整个劣质基因展览馆进入到了茶歇的时间。 现在展览来到了茶歇环节。约有十多岁出头的孩子在整个宴会厅中摆动着身体,全息化的新生代对食物的需求并不是特别的大。 因此,从糕点房派送到茶歇室的糕点分量都很小。 三层。 整个特设的宴会厅在巨大石柱的分割下,分成了三个区域,分别是贵宾区、款待区以及双阶梯形式延伸的舞台。 马舒鹦正端着酒杯与威尔特先生站在最高处,俯视着奢靡的景象。 觥筹交错的会场内发出了喧闹的声音。不同班级的任课老师都在极力推荐着自己手下的得意门生。 看起来像是一场普通的茶歇,但实际上,这里充斥着生命体无法割舍的攀比、虚荣、谄媚以及迎合情绪。复杂的个体感情在带有甜品香气的空间蕴育着。 “非常感谢你为这次活动所付出的努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每次都把开学第一课放在废品区的原因。”威尔特的表情里都是赞叹,如果不是看重这里的价值,他几乎一辈子都不会踏上这样的土地。 “对于我来说,只是做这些的话应该还远远不够抵上您对我的期望吧。”马舒鹦把酒杯举到威尔特酒杯的下方,以表达自己对他的尊敬,“其实我还准备了下一个环节的节目。如果您愿意再让孩子在这里多逗留一点时间的话。 他望了一眼这个满头金发的成年男子,他的眼神并非十分有神,但是从那空洞的瞳孔里,可以阅读到无尽的欲望。 “是吗?”威尔特的眼神往台下扫去,孩子们看起来依旧沉浸在生命的体验之中,对于刚才参观到的知识,应该还未进行强化的记忆,他们似乎非常有必要来一场温习之旅,好让他们知道,全息世界的造物主有多么的伟大。 “你指的是二层那个家伙吗?”在劣质基因展览馆,地面一层设置展览仓,二层设置特设仓,三层是招待贵宾的地方,四层则是所有工作人员办公的所在。不仅如此,一层还特设前往三层的直通电梯。 因此,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没有抵达过二层区域。 “那可是一名地面世界的人类,不仅如此,他还在神武大会请到过神武使。”说到这里的时候,马舒鹦刻意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坦言楼辙受到了拜葬死囚锁的束缚,而是直接将其中的缘由忽略而过。 “噢?”威尔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丝惊讶,他虽然并非居住在废品区的居民,但对于神武族的传说也是略有耳闻。 “我准备了一场即兴的节目,来展示关于弱肉强食的故事,在故事的最后,我们还需要一名英雄出马。”马舒鹦的表情变得带有韵味,“这位英雄他需要完成了结劣质基因生命体的任务,好让孩子们知道,种族劣汰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 只是听到这里,威尔特酒杯的酒液已经到底的,交谈马上就要散场了,在这之前,他得给出答案。 在思考了大概五秒钟过后,他碰了碰马舒鹦的杯子,便在后者的注视下汇入了人群中。 …… 马舒鹦很清楚答案是什么了!他掏出了对讲机,对着那个并未被茶歇束缚的手下发起了即刻的指令。 “听得到我说话吗?”原本的道具服下,突然响起有些低沉的声音。 在烈日的曝晒下,亚历山大满身大汗地左摸右摸,最终才得以从内兜里,掏出掌心大小的对讲机。 “听得到的,馆长您说。” “距离那个家伙发病的时间还有多久?” 亚历山大沉思了一下,按照近一个月的统计,那个女人每次接近十一点钟的时候,便会失控一次,随后在大概五个时辰的时候还有一次。 “还有大概十二分钟。”亚历山大看了一眼腕表,回答道。 “很好,穿好你的隔离服,从秘密通道,也就是树心中央的连接电梯,将她押送到斗兽仓。能搞定吗?” “当然没有问题。” 接到新指示后,亚历山大很快地褪去了道具服,在从洗手间换好衣物后,走向了展览馆后面的地下入口处。 与此同时,那些被马舒鹦掌控的广播台接到了上级吩咐的指令后,便开始在所有的临时节目中立刻插入了一条紧急通知。 …… 潘德警官住所处。 波段凌卧在沙发上,盯着与傻呆瓜的合影发呆,原本播放着广告的荧屏突然窜动了起来。 这样的节目就好像事先就录好的一样,在导播人员的安排下,替换成宣布一条重大的新闻。 “特殊通告,在接下来的时间,关于所有原定计划播放的节目内容都将被替为劣质基因展览馆的实况转播。此刻,我们已经与现场的记者取得联系,看看他们是怎么看待本次事件的。” 画面在一瞬间切换到了劣质基因展览馆的广场处。 “叮当,你好,这里是直播频道,接下来,就把画面给到您这边,由您来给我们说说此时劣质基因展览馆的状况吧。” “主持人你好!叮当也是刚刚收到小道消息,据说在十分钟之后,劣质基因展览馆的馆长将会再次启用二楼斗兽仓以便于完成展览的最后环节。众所周知,斗兽仓一般被用来关押具有最恶劣基因的病患,以便帮助孩子们在完成本次参观的收尾时刻,加深对基因认知的强化记忆。而且,我们也很清楚,在这之前,斗兽仓的项目已经好几年没有动静了。那么这一次,我们有理由相信,本次转播必将会有非比寻常的节目效果。” “那看来这会是一场具有深远意义的荧屏教育影像,值得我们所有人一起见证。” “是的,不仅如此,我们还拍摄到了已经被关押到斗兽仓的第一名病患。据说,这是一名来自地面国度的人类生命体,他在潜入全息世界的同时,还从镜像区逃离到了废品区,现在,他们被我们正义的马舒鹦馆长所收押,让我们一起看看来自地面国度的劣质品吧。” 在画面切换的时候,靠在玻璃仓的少年,此刻正坐在地上打盹,就好像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样。 “啊——这,看来他还没有体会到来自未来的危机感,但相信再过不到十分钟,观众的眼光将再也无法离开荧幕的范围之外。” “感谢,叮当,那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与此同时,接收到信号源的世界各地。 “看来,我们的全息猎手好像并不顺利呀。”多米诺的脑袋歪向了拉美夫所在的位置,接着说,“大人,你明明有机会做掉那个叫马舒鹦的混蛋的,为什么在上次空间会议的时候放走了他。” “奥丁区的人都盯着他,况且,现在还不是我跟他们硬碰硬的时候,把这种事交给外人,才是最合适的办法。”拉美夫的眼神笃定,他知道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所看到了那么简单。他在昨天的全息域上留意过转接端口的情况,有特殊身份的角色正从奥丁区被委派下来,前往废品区所在的方向。 …… 神武山,武神祀。 “族长,有密探回报,曾经出现在演武场的那个大侠被马舒鹦关押在了展览馆的二层,目前正在各个频道实况转播中。” “怎么会这样?”原本集聚在武神祀的子民都露出了担忧之色,连同露莓也完全无法平静下来自己的心情。 她猛然跑了出去,对着青天白日发起了少女的祷告。 “楼辙哥哥,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警署。 潘德警官无意中撇了一眼电视频道,原本完全不热衷于电视节目的部下,突然全部围在了投影影像前。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怎么都看起了节目来了。” “警长你有所不知,据说劣质基因展览马上要到了最后的环节,有个人类的臭小鬼好像要遭罪了。” 潘德的脑海里突然一阵发麻,他用鳞化的掌心拨开了所有人,抢在了最前头的位置,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孩的身份:“是小楼!” 窗外的阳光照射到了地板,沙发上波段凌手突然颤抖了起来,她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呆呆地盯着那个不断跃动地荧屏。那堆积在心底的思念,顷刻间翻涌而上。 …… 劣质基因展览馆——地下四层。拖地的脚镣发出了哐当的声响。 “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女人默默地跟在全副武装的亚历山大身后。 此时亚历山大才刚刚摆脱道具服,现在又穿上了厚厚的隔离服。 “带你去一个好去处。”他望了望身后的女人,接着说,“怎么样,失控的感觉快要到来了吗?” 只是在几次曲折的路面打转后,他们便抵达了古树所在的密道位置。 小糊涂的心突然崩得很紧,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危机马上就要降临了。 “我不可以离开这里,我已经感到有些不适了。” 亚历山大猛地按动了往上的开关,只是现在意识到灾难来临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有些不适就对了。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全息世界的人是怎么看待像疯狗一样的女人的。”他用力把她的头按入通道所在的位置,在缓缓地上升中,注视着楼层数字的变化。 …… 现在整个地面二层已经挤满了人群。巴风特退到了人群最后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马舒鹦内心一直期盼的一幕 此刻,马舒鹦站在所有孩子的面前,准备开展整个展览环节的最后节目。 精彩的场面一定要留到观众最疲乏的时候,那样的话,才能让他们由衷地产生对自己伟大构想的赞叹,他想。 “那么接下来,我们把视线放到眼前的人类身上,这个可怜的家伙,在我们硅基台的检测下发现了隐藏在他dna中最可怜的秘密,那么这个秘密就是,他是一位基因复合错位患者,按照目前已经的遗传信息来看,他的寿命大概只能活到三十岁前后。真的是太可怜了,几乎只有我们全息人寿命的四分之一。” 标牌的位置赫赫写着他的名字:楼辙;稀有人类劣质品(淘汰阶段) “这就是地面的人类吗?”孩子们连同威尔特一起发出了惊叹。 “作为劣质基因的一部分,我们是不允许这样的基因在未来残留到任何一个高贵的新生代身上的,那么为了彻底断绝这种危险的发现,我们将对他投放感染了最新病毒的向心病患者。” 所有的记者开始记录这个陌生的词汇,包括在电视机前的观众,都无法离开马舒鹦的肢体语言。 “所谓向心病,是一种可以通过接触传染的特异化疾病,患上这种疾病的患者全身精孔阈值将会完全失效,随后体内的波导将会无节制的挥发,直至死亡。” “那不就失去了在全息世界存活下去的根本了吗?”孩子向威尔特发起了询问,他们很清楚,失去波导在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 威尔特也只是点头,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个的疾病。 马舒鹦接着说:“在我们对疾病的长期观察中发现,病患的身体器官受到疾病的影响将会逐渐绯红化,包括内脏、指甲、皮肤、毛发,就好像跟恶魔签订了契约一样。每天会有固定的三次失控的状态,而且接下来最近的一次就是十一点钟。” 他褪去了西服袖口对腕表的遮挡,随后边看到了树身红光的闪烁。原本打盹的少年猛然间从原本的位置站了起来。下一秒,澎湃的气在一瞬间震裂斗兽仓的内层玻璃,孩子连同记者频频后退,他们在惊恐下四处逃窜。 “怪物!是怪物吗?”弥漫在整个大厅中的哀嚎出现了有些愚昧的字眼,但他们的描述也不能说是不正确的。 他回顾了一下身后的状态,接着用麦克风说:“其实孩子们完全不用担心,特设的斗兽仓具有吸收外放波导的作用,此时我们处在绝对安全的位置。” 在马舒鹦的劝告下,原本停滞的人群把视线移到树干背后的时候。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随即对人类所在的位置爆射而出。 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抓住了那名劣质品的颈部,将其恶狠狠地按在了玻璃墙上。 …… “这——”潘德警官双手抱住了电视;另一边,波段凌的心在一瞬间失去了原本平稳的心率。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样,只有马舒鹦的嘴角露出一幅洋洋自得的奸笑:“撕咬起来吧。让我们看看劣质生命体凄凉的下场吧!” 省略号 斗兽仓内,女人的嘴角咬出了血渍,她的指甲在一瞬间划破了楼辙颈部的皮肤,不断的渗出血来,随后缓缓地吐字说道:“鲜血——是地狱的哀歌!” 只是眼前被控制的男孩似乎已经到了无法发声的地步了,只能勉强地回应道:“小糊——涂,是你吗?” 第六十幕:困兽之斗 被抓住的楼辙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脸色开始发青了。 他的双手叩在女人的手臂上,说是手臂,其实已经转变成类似兽爪的模样。 那锐利的红色爪尖就像刀片一样锐利地割在他的表皮肌肤。在这样下去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丧命了。 “小糊涂!你快醒醒呀。”楼辙没有办法,在眼前的情况下,唯有自救了,原本腾空的双脚猛然间蹬在墙壁上,借助着人类本能的反射神经,在反抻中,先向左边发力后,猛然转向右边。这种施力的方式,有助于自己在陷入困境的时候,产生可以脱逃的空隙。 但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顺利。反抻的动作还未彻底完成,借助发力的脚踝猛然蹬腿,刚准备甩开颈部的施力点的时候。这个恶魔完全不给他机会,回转的肘部一瞬间将他从玻璃仓上扭了过来。 楼辙像是被完全钳制了一样。只是这次换成背对着恶魔。更糟糕的是,原本自由的双手也被一同限制住了。 “啊啊啊——”从整个手腕传来的痛楚,让他不由得大喊了出来。 他从背后感受到了不断升腾的热气,他知道那是波导能量的挥发。可现在,楼辙已经完完全全失去波导了,就连看清敌人身体上的气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这具躯体,在现在这种情况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脆弱。怎么办?就算我用尽所有的力气从她手中逃脱,在这之后也是必死无疑的局面。没有波导的我在她面前就跟蛋壳一样。一碰就碎了。” …… 此刻,转播的影像开始向各个区域输送,坐在荧屏前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担心之色。 “压根就不是一个力量级的对抗。这个人类,难道未能掌握波导吗?” 盯着生死关头的一幕,他们完全不理解,他是如何单枪匹马闯入镜像区的。 “不可能的。就算再怎么弱鸡,他应该多多少少都能掌握一些基本的波赋防御的。仅是依靠肉体进行抵挡的话,那他不就是在以卵击石吗?” “原本我还以为会是一场高超的对决,看来是我想多了。” 下一秒,在向心病患者波导的刺激下,原本暗淡的拜葬死囚锁再次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玻璃仓发出的强光迷离了所有人的视线,大家在缭乱的光芒中变得有些发懵。也许很多人不清楚这样的物件,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威尔特不同,他是这个世界的优等人种,他太清楚这样的镣铐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也许会是高超的对决,只是那个人类身上被带上了限制性的镣铐罢了。” 荧屏前的观众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来自政府、警署、俱乐部、医疗从业者的目光全部被此刻发出光芒的物件所吸引。 “这是奥丁区的镣铐,在锁眼处的晶体不断地闪烁着光芒,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马舒鹦甚至还封闭了他的波导。” “竟然做到这样的地步,那就摆明,这个人类不是一般的家伙。” …… “小楼呀,你可一定要停住呀。别忘记,你当时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那口气看起来十分有把握的。”潘德警官双手合十,那种滑稽的模样,让他的属下目瞪口呆。他们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类到底对长官意味着什么。只是以外人的角度来看的话,确实过于荒谬了。 回到斗兽仓,接近身体极限的握力让楼辙无法动弹。但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如果用上爷爷教给自己的正骨功,应该可以在松动关节的瞬间挣脱小糊涂的束缚的。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再去思考,挣脱后应该怎么活下去这样的问题的。 “咔擦咔擦。” 关节发出的声响,让他的腕部变得更加的纤细,猛然间抽出的时刻,从脚部发力的身躯翻滚到了小糊涂的顶部, 在这个大幅度的摆动中,勉强挣脱的楼辙,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 他的腕部在强行的挣脱中布满了抓痕,不断地渗透着血迹。 在连续四五个后空翻后,随即安稳的落地。只是含了一下伤口,便在目光重新回到小糊涂的身上。 “是吗?原来小糊涂长成这副模样呀。”他远远的打量着相隔大概超过二十步距离的女人,“看来,我们好像被利用了。真该死,如果我没有被限制的话就好了,我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带你离开这里的。” 还没等楼辙说完,远处岔开双腿的女人便疯一样的冲了过来,再次爆发的气将原本内层的隔音玻璃震得粉碎,靠近的同时在衣袖的掩盖下,生硬的拳头击打在楼辙毫无防备的腹部,楼辙捂着肚子地落在四米开外的地方。 “呀——我已经猜到了他的动作了,但是脚步却没有办法立刻做出挪开的反应。” 撞在玻璃仓上的身体引起的震动,让树梢上的叶片都飘落了下来。 他的双手摊在地上,也许,就在刚才的攻击下,内脏也开始出血了。 …… 仓外的孩子内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担忧了起来。 ”老师,如果被那个女人抓住的话,不是也会感染向心病吗?” 威尔特点了点头,他可还没从拜葬锁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按照马馆长先前的描述,推断出这样的结论应该是正确的。 “小姑娘,我们做过实验的,通过活体生物与病患的接触,向心病会在接触超过十分钟的状态下,从其他生命体的肌肤渗入,如果是血液接触的话,可能会更快了。一旦感染了向心病,那么症状很快就会在身体上浮现。”马舒鹦对着身旁的孩子补充说,“比如,身体的温度会率先出现身高的症状。” 楼辙用余光撇了一眼斗兽仓外的家伙。 只见马舒鹦站在斗兽仓的最前端,嘴角露出无法描述的张狂:“你不是很能耐吗?在能耐一次给我看看呀。” …… 身体已经渐渐发热了,不知道为什么,从身体内部产生的倦乏感遍布全身。 小糊涂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扭动着躯体,像条猎犬搜索气息似的,等她感知到楼辙存在的时候,便再次离弦而出,这次楼辙看清了她的动作了,落拳的位置在心脏的部位。 楼辙用尽身体上所剩不多的气力勉强避开,但小糊涂缺从左手掏出爪刀反向握住并划过他的侧身,他本能的用双手去阻挡,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缠绕在腕部的绷带在此刻悉数松散,手上也留下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刀痕。 血液开始翻涌,流淌的红色液体沿着肘部低落在了地面上。 楼辙不敢停滞太久,绕着整个斗兽仓跑了起来。腕部的血液居然没有凝固,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淌,只是血量没有一开始那么多了。 “怎么回事?是糖皮质激素的药物作用吗?”他的内心带着一股惊慌。 “一旦感染上向心病,凝血功能会直接受到影响。散发性的细胞从血液中一步步坏死,其中具有某些类似于坏疽的症状,这种症状会让患者的肌肤逐渐泛红。此外,感染者会受到脑电波的驱使,本能地朝向活体人类联系的景象、声音、气味的方向移动。如果感染者与活的人类发生身体接触,会毫不犹豫地杀死目标。” “那确实是非常棘手的传染病呀。”威尔特附和道。 闻到整个空间弥漫的血腥味,女子开始癫狂,左手的手臂不停地颤抖着,她将自己的短柄手刀转为正向握法,再次像楼辙袭去,嘴里念叨着: “开始逃窜吧,我的小老鼠。” 楼辙并不打算逃,他望了一眼四周,尽管敌人在靠近,但他却没把心思放在对手身上,接近的下劈落在他的头上,他一个侧身闪过,没想到小糊涂竟然有两把武器,反向拔起的右手刀顺着身躯划去,楼辙未能避开,再次挨刀。 破开的衣物下,是绽开了皮肉。落地的那一刻便飞速下腰,翻身而起的同时借用双脚以狡兔蹬鹰的方式将敌人蹬开,小糊涂并不善罢甘休,迎面追来,双手剑呈十字架的攻势推进而来,这次她真的杀红了眼,一晃而过的时候,敌人的双剑已经入楼辙的胸口处了。 尽管,他从手掌握住了刀刃,还缠绕上了波导的短刀在破开自己的皮肉方面几乎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小糊涂是真的要杀死自己呀,他盯着眼前这个血色眼睛放着骇人光彩的女人,低下了头。 只是不清楚身体到底在发生什么变化,楼辙感觉肌肉的力量正在稳步的增加。 “是回光返照了吗?”他没有看到任何的气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么就是来源于其他的变化的。 他用力抽离了插入胸膛的短刀,在拔出的那一刻,竟然没有意料中的出血量,原本在腕部的伤口上,流淌的血液也逐渐延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身体正在发生着某些奇怪的变化。 “一个感染向心病的肾病患者吗?”这也太可怜了吧,虽然在一开始他就不是非常抗拒与害怕这样的情况,但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股难掩的失落的。 “斗兽仓吗?”他抬起了头,用力握住了这个红发恶魔的掌心,随后说到,“我就快要死了,你能不能记起我呀。谁说做好事一定不留名的,我偏要留名。我叫楼辙,你呢?” “你叫楼辙?”她好像想起来什么,脚步开始后退。她记得有过一个温热的掌心也曾这么握过她的手臂。 在过往的实验中,她没日没夜的工作着,直到在一次意外的医疗事故中染上了眼前这种疾病,她原本记得这些。只是,在某一刻,却突然忘记了。 有人篡改过她的记忆,让她失去了非常关键的一部分。她想起来了,那个篡改通过外接电子脑的手段篡改她记忆的家伙,就是马舒鹦! 但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了。现在她的头疼得厉害,在眼前少年的关切声中,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的词汇。 那可是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东西,只是被呼唤就足以获得喜悦。 “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拉美夫·尼克希。很高兴认识你。” …… “拉美夫大人!果然是马舒鹦搞得鬼,这个女人就是你查无音信的妹妹。”多米诺回头望着已是咬牙切齿的拉美夫,原本十字竖瞳里布满了血丝。 “糟糕了,她的记忆复苏了。”马舒鹦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现在,他必须立刻在事情还未完全败露的情况下,处置这两个可怜虫了。 第六十一幕:裁决 现在斗兽仓就好像是一个达尔文主义的基因实验室。 拉美夫·尼克希也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而作为实验设计者的马舒鹦正在玻璃仓外不断地按着结束终章的快进键。 眼前的一切变得混乱而疯狂。 威尔特被镜头推动到了最为隆重的位置。他的金发在这个人群中显得额外有辨识度。 “是时候轮到英雄出马了?”马舒鹦不能给拉美夫·尼克希太多说话的余地。他在一开始就知道向心病植株对免疫细胞的耐抗性,为了验证这样的结论,他必须做出牺牲。拉美夫·尼克希在当时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来自拉美夫家族,继承了他们家族最为优质的身体素养。要知道,一具具有优秀耐药性的生命体可以确保实验在正常的轨迹下平稳的发展下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得罪镜像区的长官拉美夫。 只要把她的记忆篡改了,让她永远想不起自己是谁,那么就不害怕这样的环节暴露了。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经过电子脑过滤过的脑内海马体竟然依然存在残留的记忆片段,甚至在外部环境的刺激下,原本洗净的内容还被颞叶皮质区重新唤醒。 现在他必须将原本既定的环节提前呈现了。 他拿起握在手间的麦克风,洪亮地说道:“所有的绅士淑女们,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劣质基因所呈现的生命形式令人望而生畏。因此,我们有必要就在此刻做出决定。” 二层的灯光在地面移动,过了一会,落在了威尔特的身上。 现在,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狙击台,阿兹特克风格的红毯铺在地上,枪架上支起的是一只新式半自动狙击步枪。 他触摸了一下光滑透亮的枪身,想起了青春时在军旅的时光。那时候,他受到过专门训练,很快便掌握了精准射击的精髓、只需要一发子弹,他便可以轻松击中16米内的任意目标。通常可首发命中目标,并在一瞬间扭转战场局势。 “那么,借助曾经功勋累累的威尔特上校,我们将会在镜头下一枪击毙这些扰乱生命体未来的淘汰品,接下来,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心致以威尔特上校最为崇高的敬意吧。” 疯狂吧! 在一群稚嫩的生命面前猎杀生命。这种强烈的冲击让全息人的自序器发起了共鸣。他们勾肩搭背地喧闹着,就像远古时期的狂欢祭奠一样。 除了拉美夫·尼克希与楼辙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在生命的时光中寻求着高涨的娱乐体验。 到了最后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便会在转播中波澜不惊地沉入所有人的记忆湖底,直到遗忘的程序降临。 “尼克希,你看看我的样子。”楼辙靠在碎裂的玻璃仓旁,盯着眼前绯色头发垂落的姑娘。 尼克希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些什么,楼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丑陋,胸口割裂的伤口虽然很深,但并没有多少的出血量。 “说不上帅气,但很是顺眼,可能你之前把自己说得过于丑陋了,现在我倒容易接受了一些。”她的眼前眨了眨。 “是吧。我就说,这幅模样不可能是短命的面相。”他会心一笑,望了一眼,闭上半只眼睛的威尔特。 他看起来相当的专业,这种几乎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他来说,甚至不用克服任何内心的障碍。 “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试试所谓的全息模式,已经开始厌倦这具破败的身躯了。” 楼辙握了握拳头,失落地说。 “携带有致病基因的躯体是不适合全息模式的。”尼克希必须告诉他实话,不然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命运不济才走上如今的道路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这也是为什么马舒鹦一直在寻找优质生命体的原因,等到身体出现异样的时候,进入全息化已经太迟了。所以,你看看现在把我们包围的新生代,他们从一出生就进入了全息化,就是为了预防到了发现致病的因子后,无法进入全息化的情况。” “听你这么一说,如果我现在挂掉的话,其实也不算冤枉。” 不管是眼前的哪一种情况,他最终好像都会不留痕迹地消失,也许只有波段凌,这个永恒的存在,还留着一点关于自己的模糊记忆。好在心、肺、肝脏都还是健康的,如果幸运的话,应该会在某个愿意重生的陌生人体内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其实也不用太悲伤。我虽然一直渴望活下去,但我也曾想过,死亡才是自己最好的解脱。反正又没有人真正在乎过我。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对所有的个体来说都已经失去了价值。” 楼辙勉强地抬起头来:“那你可不能死。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拉美夫·拉普特应该是你的哥哥,他还在镜像区等你回去呢。” 尼克希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她甚至忘记了这个世界仅存的家人了。 “你见过他?” “是的。现在我也不可以死,他曾经帮助过我,是时候还一下欠他的人情了。虽然没能达成交易,但总归也能做成不太差劲的一件事。” 在掌心扶在膝盖的时刻,站了起来。 “那么现在,就让处决的枪声响彻劣质基因展览馆的上空吧。” 激昂的说词激起孩子们的阵阵欢呼声,他们的神情充满了期盼。 不知道为什么,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些携带了劣质基因的个体就好像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其他生命遗弃了一样。 太糟糕了,不仅要忍受疾病带来的痛苦,在精神上还要承担起自身砥砺前行的重任。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便果断地绕过了尼克希所在的位置。 只要枪膛扣了上去,射爆玻璃仓的穿甲弹就会直接贯穿他的心脏。 也许,他已经洞见了未来了。他太天真了,还试图从马舒鹦的口中得知关于波段凌父母的下落。 “如果见到你的哥哥的话,记得替我问声好。” 他回过了头,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微笑。 恐惧第一次席卷尼克希的心房。那个站在他眼前的男孩,身影变得高大。 现在他的手里右手握着本可以通向未来的照片,左手握着神武族的勾玉碎片。 他曾经苦苦地哀求过,但是神武极只是在昏暗的地下四层低下了头。 离开了神武山,他没有办法再次为眼前的少年做些什么了。 一切都会在此刻结束了。 “嘭!”走火的枪膛暴射而出,带着那粒夺命的子弹划过半片会场,划过马舒鹦狰狞的脸庞,划过潘德紧紧咬着的牙关,划过身为劣质品可悲可叹的生命回廊。 …… 从二楼的位置传出急促的脚步声,波段凌取下了搁置在桌面的赛车头盔,关上大门的瞬间跑到潘德警官的私人停车室。 那里停有一辆碳黑车身的黑犀牛赛车,是潘德除了自己以外最为宝贵的珍藏品。 “启动!” 虽然波段凌的气并不丰沛,但是驱使这个家伙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立刻把油门拉到了最底部,在突破帘门的瞬间冲出了大道,往北部驶去,没有任何可以耽搁的时间了。 脑海里想起了柳在别离之际对她的嘱托: “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一定一定不能让他在全息世界死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他丧失活下去的希望,欺骗她也好,让他爱上你也好,反正把你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都用在他的身上吧。让他有那么一丝活下去的动力就谢天谢地了。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疾驰的车身在一瞬间掠过北区的交通干道。选股爱在她肩上的肩带都开始飞舞。 她的长发不停地飘动,只是把柳交付自己的一切当做生命中的新使命。 “只需要在等等我一下,我就会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仪器表下的时速飙升到了120公里每小时,油门还在往下,覆盖在轮框上的热熔胎正牢牢地抓取的地面。 压弯而过的身影就像是无法捕捉的青燕一般,轻盈而飘逸。 车身的热气从排气管排出,热浪甚至晕开到了小腿的根部。 波段凌根本不在乎,她对自己的一切都已经如视无物了。超越了生命本身了意义,她带着这副依靠自序器维持生命的躯壳,将果敢地站在一个男孩的身前,为他挡下那颗足以夺走他生命的子弹。 一股热血,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在她的胸膛鼓动。 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让那些勇于卖命的男人变得尤为的浪漫与迷人。 她终于体会到了,只属于自己的男儿时刻。 飒飒的风阻拦在她的身前,在黑犀牛的夹持下,打转的刹车在整个广场飘逸。 他熄灭了自己身体上所剩不多的波导,在摘下头盔的瞬间,往广场中央跑去。 她还来得及的。一定还来得及的。 时间的线条缝合在了所有人的主轴下。 枪响声贯入了还未奔入斗兽仓的波段凌耳膜。 带着一股惊呼浪潮,整个展馆沸腾了起来,她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绯红发色的女人,胸膛间布满了鲜血。 “尼克希!”怀抱着杀意的男孩,眼孔里布满了血丝。 “我是知晓卢恩文字的学者,所以对于死亡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恐惧。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如果要打碎镣铐的话,得前往矮之国。找回自己吧,然后守护好你想守护的那个女孩!” 在话音的最后,尼克希瞳孔已经涣散了。 威尔特的瞄准能力是一流的,只需要再开上一枪一切就都会结束的。 现在,他另一侧还未闭合的眼睛再次盯向瞄准镜的时候,目标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了。 他以为是劳累产生的困倦感,让他出现了眼花的错觉。 可是即便轻揉过后,在他窥探的那一刻,劣质品的脸部变得扭曲,原本寻常的身体像被一只巨龙缠绕一样,连同戴在手上的镣铐频频闪动。 不仅如此,超越生命体的自愈力开始稳定地修复着他身上的伤口,现在,楼辙的精孔在感染了向心病后完全失控了,源源不断上升的波导从肌肤的表面溢出,连征收晶片都无法将他完全的限制。 “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这个家伙的转录链里真的存在有稳定诱发突变的遗传物质。”马舒鹦的表情变得非常地焦虑了。 …… 孩子们的反射机制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频频后撤。 从顶部开始衍生出裂缝的玻璃仓在强大能量的席卷下纷纷散落。 “一定要赶得上呀。”四十公里外,刚刚穿过镜像区的银色身影,正全速往废品区所在的位置逼近。 第六十二幕:龙枪形态 向心病的非显性病症是马舒鹦最为担心的事态。 原本他打算在这混乱之际借助威尔特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个家伙的,顺带在下一周的空间会议上将此作为自己在废品区的绩效汇报给上级的。 但现在事情逐渐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又是这个少年,怎么可能连拜葬死囚锁都无法彻底的限制他呢!他的内心出现了一股不安的感觉,但是他依旧不能慌张,在事情还未完全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的时候,我必须把巴风特与亚历山大传唤到自己的身边。他掏出了呼叫器,没有说话,只是按了集合的按钮。 部下们会知道他们的职责的,他们已经合作过多年,这样的情况在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为了以防唯一,他将自己的手伸出胸膛的位置触碰了一下一直嵌入在自己心脏区的内核装置。 他不可以在这个被阻拦的,相较于完全不清楚如何应对未知,他更需要在生死攸关的判断之际取得最为适合自己的理想成果。 就算这样的成果要牺牲无数人的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上校大人,接着开枪吧!凋零的花朵一定会化作最有价值的肥料滋养着我们的新生代的。”马舒鹦的位置非常微妙,他现在站在威尔特的左上角,侧边是巴风特所在的位置,亚历山大在接到他的通知后,守在了一层的出口处。 光射入整个大厅的位置,过半的孩子头顶都洒向了阳光。 原本参展的孩子在缭绕的气中见证到了一股强大的气。 不仅如此,气似乎在本能的状态下不断的集结。 “马馆长,有件事我得在跟你确认一下,你确定这个人类是来自地面国度吗?” 威尔特迟迟没有开枪,在他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任务中,从未猎杀过像眼前这样的目标。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尽管他与危险之间的距离还是保持在安全的地步,但是西服下的背部已经完全湿透了。 龙? 他的眼睛是昏花了吗?那个游荡在躯壳身体周围的气竟然不断的汇聚,形成了双龙的形态,萦绕在淘汰品的体侧,就好像在守护他一样。 就算在这一秒子弹发射了,那大概率也是无法直接夺取人类的生命的。 …… 传输到世界各地的影像,让荧屏前的观众陷入了震撼。 “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龙族的能力形态呢?难道他也移植过龙族的基因?不可能的,地面国度是根本不可能存在龙族的居民的。” 面面相觑的个体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在全息世界,每一次龙族的繁殖,龙王作为基因的供给者必须做出牺牲,称为生命的父爱。作为育儿容器的母亲,在生产过程中必然难产死亡,称为枯萎的母爱。由此整个全息世界的龙族一直维持在个位数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所有影像前的观众都无所接受的缘故。在全息世界都是微乎其微的存在,那就跟别说是地面世界了。 老潘德的眼神有些呆滞,原来这就是小兄弟要他展露龙化的原因。在他的身体内似乎还潜藏这一股新的波导能力。 “借过一下。”来到二层的波段凌从人群中切了进来。 直到缭绕的烟雾散去,她才得以看清那个自己未来的模样。 肌肤上的血管全部暴起,原本清爽的碎发渐渐缠绕成结。眼睛泛着红光,不断溢出的气就好像没有关上的气阀一样,源源不断的挥发。 套在手腕的镣铐,让他的双臂无法开合过大的距离,他的身子半低着,就好像一只嗜血的猛兽。 波段凌没有出声,此刻他们是可以互相对视的,隔着的玻璃仓是可以望见彼此的身影的。 但那个混蛋没有认出来自己。 他失去了原本的意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双龙形态的气来回的环绕,并不断地撞击整个斗兽仓。 “威尔特大人,作为英雄您得在孩子们面前树立榜样。不用担心那只发了疯一个的低等动物,他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马舒鹦不得不给威尔特施加压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染了向心病的患者会出现高度的血液粘稠的症状,以至于在受到枪击、穿刺和砍伤的情况下仅产生可忽略不计的出血量。 如果这也的情况发生的话,那么想要一下子处理掉淘汰品就变得有些吃力的。 “嘭——” 尖锐的枪鸣声,具有融弹特质的穿甲弹再次透过整个斗兽仓的玻璃命中楼辙的心脏位置。 他的身子开始踉跄,疼痛感在迟一些的时候才来到大脑的位置。 世界好像并没有那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恐惧、约定、漫长的岁月、以及自己守护不住的记忆和孤寂。 “嘭嘭嘭——” 一枚又一枚的穿甲弹落在楼辙的身体,中弹的他在后座力中翩翩起舞。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同情过他,他就是剧场上的木偶,颓然地走到了自己谢幕演出的最终章。 血、痛苦与平静。 相反的,威尔特的心突然安坦了一下,那萦绕的双龙似乎还未被猎物所控制。 他的攻击是奏效的。这一点让他的信心倍增。 “再给他两枪吧,这次我们得瞄准他的脑袋。虽然气是溢出来了,但意识似乎反而迷失了。那些不受他控气的气,其实就跟再神武山刚刚觉醒神武使的那个女孩一样,根本产生不了任何的威胁。“只要在给与一些消耗,很快,那具肉体便会支撑不住的。马舒鹦会放火点了这里,然后带着提前备好的向心病病株,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老师,还差一点,我们就可以彻底的消灭这个家伙了。”男孩回头望向自己的老师的时候,站在他背后的姐姐却突然哭了起来。 威尔特没有迟疑,填充了子弹的枪械再次绽放出火光。 现在看来,消灭生命,本身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楼辙的掌心冒着冷汗,身体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发麻。他很想喊出些什么,但好像完全不做到一样。 “爸爸。”那种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他好像就跟所有的小孩子一样,一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就会想起那个假想中伟岸的身影。 但他的生命中似乎并没有存在着那样可以依托的人。打从一开始,他就是在大地上独自萌芽的一颗种子罢了。他自己吸取阳光,自己收集露水,然后自己关注着自己一天天长大。他太擅长跟自己玩耍了。同样的,现在也是处在类似的情况: 他又要自己跟自己玩一种古老的、无名的、单机游戏了。 不再携带任何所谓的生命依托,也不再遵守所谓世界生存的准则,只带上自我毁灭的炸药,在死亡临近的那一刻,笑着将自己点燃。 “谁又会在意这样的我呢?永远也没有。” 他闭上了眼睛。 划破枪膛的最后一粒子弹以流星坠地之势,瞄准了自己的头颅。 瞄准镜的准度非常的高,这样的顶尖的枪械是不可能出现任何差错的。 从人群中奔跑而出的波段凌断然地拦在了楼辙的身前,划过的子弹击碎了她的脑颅。 “没有安全感,无法维持着生活的渴望,我的弟弟在成长过程中似乎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容易颓丧的小王子了。但这不能怪他,同样也不能怪罪于他的父母。他们已经把能够做到的一切都托付给他了。现在,我们还缺一朵玫瑰,一朵在小王子生命中绽放的玫瑰。只要记得那个香味,他一定会有所留念的。” 不断回转的时光里,她与楼辙走在宽阔的大街,吃着草莓冻奶,在冰冷的镜像区中疾驰,在神武山约会,以及在一个不知名的夜晚有过一个拥吻。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的人生至少不是黑白的。 “白痴。你不会死的,对我好的人,这辈子都会被好运眷顾。”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波段凌便颓然地倒了下去。被贯穿的头部一瞬间绽放出蓝色的电光,整个偏侧投息似乎遭到了彻底的损坏。 威尔特的脸色呆滞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发生。 原本漂浮在水面的浮尸在滴入一滴生命的泉水后重新唤醒,泛起的涟漪顷刻间变成了滔天巨浪,直要把一切吞没。 “波段凌!” “那个女孩怎么会在那个地方!”马舒鹦的脸色大变。 但一切都太迟了。炸裂的气一瞬间震碎所有的斗兽仓。 原本团团围住的小孩四散而逃。巴风特眼见情况不妙,立刻强化的了自己的身体。 “比起一切未知的状态,现在最为危险的是那名失控的人类。” 超脱野性的本鞥让他进入绝对境界的状态。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也注意到了那股源源不断上涌的气了。他的波导已经覆盖完成,只需要在他贴近的瞬间,开启虫鸣共振的话,那完全是来得及的。没有问题的,他心想。 但事情好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直播的视角下,最先从斗兽仓闪出的并不是那名人类。 而是,龙! 由丰沛的波导所汇聚的龙头,在一瞬间张开巨口,将巴风特咬入墙面。在猛烈的冲击下,无法挣脱的巴风特节节败退,直到龙头撞碎整个落地的玻璃窗,将他轰到了广场的位置。 “不只一条吗?!”震动前翅的亚历山大正想援助巴风特的时候,从浓雾中再次猛突的龙头,一瞬间把他嵌合在嘴里,在贯通了天花板后,直接抬入了青空之中。 威尔特痴痴地站在原地,唯一听清的是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这一次,他看清了。覆盖在那个人类上的湛蓝色龙鳞铠甲,让他的身姿变得无法的挺立。头部生成的龙角兜鍪呈现三角的形态,脊背上突起的骨刺发着青光。从指尖到肩胛,青蓝色的鳞甲一层一层的覆盖在肌肤的表侧。不仅如此,他的意识还恢复了过来。 现在,他既没有驱使着自己的波导,也没有像老潘德一样用波导卷化到鳞片的方式唤醒这股力量。 他得感谢神武族的那群朋友,他们用最为原始的力量方式带来了突破生命阴霾的新希望。将挥发的波导具象化到龙鳞一样的铠甲之中,就好像他们所使用的具足一样。 “逆鳞——神具形态。”这是楼辙第一次使用雷丁·居齐尼埃的能力。 楼辙走到了波段凌的身边蹲了下来,将她从地面抱起,并放到了角落的长椅上。受到交感神经的影响,这个女人大概率已经关机了。 现在,马舒鹦死死地盯着这个人类,只要能够从他气的流向中读取到他的下一步动向,那么就完全足以做出防御的。 “是这样的,错不了的。” 被光所照射的身影上流动着一层薄薄的气息。 马舒鹦感觉到了,他的眼睛睁得硕大。下一秒,瞬闪而至的龙拳直击他的心脏。 “咕咚——” 像心被震碎了一样。马舒鹦的身形暴跌而出,横穿整个广场,直至落到了远处了马路绿化带中。 转播的录像还在持续中,在不断抖动的屏幕前,所有的见证者鸦雀无声。 第六十三幕:外骨骼与超负载 冲破房顶的龙首在破开亚历山大后重新回到了楼辙的身边。 从顶部被破坏的消防警报向地面不断的喷水,在缭绕的水幕中,楼辙的脚踏在了二层地面的边缘位置。 “这是他的第三种能力吗?”巴风特的身体一阵发麻,在对力量波导的领悟方面,他不算太差的。但是这样的外放型波导,竟然可以将他直接强行从战场分离,“这个家伙明明看起来才十几岁的模样,到底是如何收集如此顶尖的波导能力的。” 每个人都存在着不擅长的领域的。在这样的六芒星构成的波导体系中,大多数人将只属于自己的波导能力称为“策”。 对于巴风特来说,他的波策名为乱神,是一种最为普通,但也是最为有效的身体强化型能力。 这种能力在数值上如果要进行裁断的话,他在防御或者进攻上可以说是相当出色,但是在控制,又或者是游击方面就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灵活。 因此,身体在某种程度上为了更好的适应战局,会在修炼中觉醒一项最适合自己的能力。虽然能力是单一的,但是随着对波导层次的深入开发,那么能力战斗技巧也会越来越丰沛的。 然而,现在,这个从缭绕的水幕中,将青蓝色的肘部抵住膝盖的男孩,正在寻找他下一步的目标。 就是这个少年,他曾经已经使用过几乎是无与伦比的极域之境,就算放在精灵族,那也是罕见之极的波策。后来在于自己的对碰中,还使用了力量型的波策。更令人吃惊的是,现在,他竟然还藏着第三种能力。 虽说,存在着类似可以获取他们能力的波策,但是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不同类型的波策竟然能够在同一具身体中发挥出几乎百分之百的战斗状态。巴风特不值得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他知道了这其中的奥秘,也无法减退对这个男孩的敬佩之情。 如果不是自身的天赋的话,那也得有足够令人感到吃惊的经历。他付出了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代价,现在是时候轮到他大显身手。 …… 只见楼辙轻轻地跃了出去。 “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的身体直接消失了。 在地面投射的影子投射到了远处马舒鹦的脸庞,附带着鳞片的拳头直接注入大地。整个盔甲上储蓄的气以某种特殊的形式一瞬间爆发。 磅礴的地面在猛攻下一拳一拳的绽裂开来。 “啊——” 从嘴部吐出的鲜血让马舒鹦几乎无法发出哀嚎以外的任何声音。 楼辙依旧没有停下,并立的双脚猛然踩踏在马舒鹦的腹部。 他的腹部肌肉几乎在一瞬间被完全撕裂,突破肉体的痛楚,让他再次发出惨烈的哀嚎。 在废品区的天际线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静默的。 只有威尔特蜷缩着身子抱在原地,那个少年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的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自序器甚至还发出了危险的信号,让他的脑电波不断的波动。 明明只是一个人类,但却给他带来了超过战争的压迫感。 转播在坠落的乱石中中断了,现在直播的空间依旧在于叮当建立联系,但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难堪。没人意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加上被老师团团护住的孩子,几乎开始怀疑关于基因改造以及全息化的意义。 “老师,他真的是人类吗?” “老师也不清楚问题的答案。”年长人摇了摇头,在失去真实身躯的那一刻,他们从未料想过实验的小白鼠会在这样的时刻反咬他们一口。 强烈的日光下,他就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闪动的青光覆盖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的五官变得分明。原本向心病的症状似乎也得到了抑制。 紧紧抓牢的衣领让马舒鹦在日光下的颧骨变得通红,与此同时,与他对视的男孩额角荡漾着天蓝色,簇拥的花群中有鲜艳的蝴蝶飞过,菱角分明的脸庞下是微微翕动的嘴唇,就好像天边燕鸥的轮廓一样。 “认识一个名叫段思晴的人类吗?畜生!” “哈哈哈哈哈哈——” 马舒鹦的辫发在他后仰下左右飘动。 “我还以为你想说些什么呢?原来是在向我乞讨是吗?”在洞见了人类内心的目的后,他开始张狂了起来,“你还是需要我的对吗?所以你才不惜被禁锢波导也要接近我。” 他的猖狂还在继续,就好像已经对眼前的少年失去了畏惧一样。 猛然抬起的头颅闪过一丝得意,就好像已经从某些方面牢牢地扼住了猎物的咽喉一样。 “我不会告诉你的。放心。我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的影像很快就会传到奥丁区了。援军很快就会到达的,你也别太得意。” 心脏的声音完全没有乱了规律,楼辙可以感受到他的那股气势。他被对手拿捏了,而且,对手还在用语言反复地试探着自己的底线。 在星罗密布的棋局之中,他走了一步坏棋,更糟糕的是,他还被反将了一军。 微微收束的手部将马舒鹦提得更近了。 亚历山大与巴风特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因为自己的鲁莽在一瞬间要了馆长的性命。 “怎么了?露出了如此痛恨的眼神是在表达着什么?你搞清楚自己的角色了吗?在这个世界,我是为了生命体的意义在付出的。我们的理想在更高的山巅,那就是默许了必须踏过无数残缺的身体到达那个所谓的境界。只是你不懂罢了,你把对弱者的同情强行得施加到了我的身上。” 楼辙没有回答。 “懂了吗?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该死的。他们都有理由为更高级的生命体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事情没有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我会在结束这个展览的那一刻,在房车驶出广场的那一刻,引爆劣质基因展览馆的。让你,让那个叫尼克希的女人,让所有的一切都葬身火海。这就是我心底一直渴望的生命光轮,没人能阻止我走向成功,你也不例外!” 马舒鹦的双眼变成了鲜红色,不,确切的说,那是两只特殊的仿生电子眼。 “别死了。小伙子。” 划破天幕的身躯化作一道红光从楼辙的手中挣脱,激荡起来的风在一刹那掀起了乱尘。 他把头抬起望向天空。 “快跑!所有的孩子立刻撤离广场区!”巴风特提前阅读到了暴雨将至的天空。 云层把金色的艳阳遮蔽,地面上的一切变得向蚂蚁一样渺小。能够安心等待的地方似乎已经全然消失了。亚历山大从天而降,加入了撤离孩子的队伍之中。城市的上空响起了危险的警报声,原本在警署的老潘德拿起挂在座位的衣物便冲出了警务部事务所。 事态开始急剧化地往恶劣的方向发展。 顺着天幕所在的位置望着,那个将生命视为草芥的畜生,身体似乎开始发生了一些奇特的变化。 首先是胸口,突击的新骨架就像一颗拥有无数星尖的星纹图案。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由优异者来支配劣等者了,这样的法则,在我这里也不会被打破。别自以为是的站在所谓英雄的角度了,在人类国度,你们不也是这样苟且地活下来的?”他的语言不断地刺激着楼辙原本就脆弱的生命底线。 他无法认同,无法认同将所有努力活下去的个体进行丑陋的划分。 就算在自己住院的时候,每一个病人都是医院医生尽心挽救的对象。 “你在开什么玩笑。人类的情感是真挚而深刻的。你这样的畜生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那,你就去死吧。” 马舒鹦的身体在空中发出剧烈的生理反应。炸裂的衣物里,露出了充满线条的优质肉体。 但这一切仿佛仅仅只是表现,从侧腹生成出来的外骨骼一点一点的强化着他的肉身。原本覆盖在身体表侧的肌肤全部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骨质密度肌肤。他们泛着苍白色的光泽,从脚底一直覆盖到了额头的位置。肩胛处的骨骼的密度似乎更加高,整体呈现出绯红色。 气逐渐升腾,马舒鹦落到了劣质基因展览馆的屋顶,静静地审视着跟前的敌人。 楼辙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望了过去,不断转动的天空,以及被外骨骼覆盖的怪物,将称为他下一秒的对手。 气波从马舒鹦的身体外围渐渐无规则的散射,一层一层地切割着地面,台阶,远处的屋檐。 从身体胸膛浮现的波导内核发出了无可比拟的剔透光泽。 “我可以给你透露点消息?段思晴,我确实知道这号人物。”他把目光转向楼层的底部了,在那个花洒不断喷射着水流的二层处,透过破碎的房顶看向那个长椅上躺着的女孩,“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她在人类世界寻找的狗奴才吗?太可悲了,在这谜底的死胡同里转着圈子呢,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突破全息壁垒的,又是怎么克服来自复制链条里的等级恐惧的,但一切都会在此刻划上句点的。” 爆射而出的马舒鹦以半蹲的姿态一瞬间来到了楼辙所在的位置。原本他所踩踏的房顶,收到反作用力的影响直接碎裂,还未等到钢筋铁块落入地面的时候,从掌心生成的长矛,扫地而起,刺向楼辙的心窝。 楼辙立刻跃入空中,但好像有些太迟了,从马舒鹦脊椎生成的外骨骼像电子机械的关节一样不断延伸,在暴起跟上的一刹那,犹如蛇口的脊椎骨猛然地咬住了楼辙三角犄角的龙铠头部。 这种人工复合的超物质,让楼辙无法挣脱。 马舒鹦猛然将他掷入地面,汇聚在嘴部的电子波导冲击波发射。 强烈的光芒炮击不断地击中楼辙的身体,让他在被击溃的同时,想不出对手的实力。 第六十四幕:苍龙破 大地逐渐的皲裂,在马舒鹦进化冲击波的攻势下,银白色的高温烈焰不断地灼烧广场目之所及的范围。 楼辙的盔甲并未完全破裂,看起来像是防御下来了,但是肌肤表侧的擦伤还是非常的严重。 回忆起从对手尾椎骨吐露的电子冲击波,那种瞬发的能量波动拥有着超乎寻常的破坏力,如果不是进入了所谓的神具形态,他应该已经在先前的攻势中化为灰烬了。 此刻,马舒鹦站在阶梯的最上方,盯着不远处耷拉下手臂的人类,发出了虚伪的关切:“痛吗?我的热身可还没开始呢!拥有了这具超乎生命体强化的躯体以及源源不断的波导内核,我都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败北。” 只见尾椎骨在地面反复的拍动,下一秒,突然拉长的外骨骼紧紧地捆住了还未完全调整好状态的楼辙。 一股无法反抗的力让他失去了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他被猛然地拽到了马舒鹦的身边。 “唔——” 从地面开始被拉拽的身姿,猛然地嵌入广场的地砖,但只是这样还完全不够,从脚跟传来的力劲甚至将连同楼辙攀附的地砖一并硬拽了过来。 掀起的地面露出了一个缺口,他在失势下逐渐腾空,下一秒,马舒鹦猛然伸出的手掌化作了一条电子蛇一样的媒介,咬住了他的肩胛处。 从牙口传来的电流让他的身体一步一步的陷入麻痹,在神经开始滞后的那一刹那。紧接着蛇口汇聚的能量直接喷射在了离楼辙最近的颈部位置。 “超物质炮!” 闪闪的电磁光炮将整个天空蒙上白雾,攻击发出的那一刹那,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快被完全摧毁一样,掀起的狂风连同路面的绿植连根拔起,如果不是仅仅地抓住房车的门栏,那些未能及时进入车身的孩子,差点被强大的引力给吸纳了进去。 过于贴近的攻势让楼辙表侧的龙鳞铠甲一层一层的碎裂,他的颈部甚至被打伤了一个缺口,好在受到向心病的影响,高度粘稠的血液让他的出血量变得稀少。他才得以在这一波攻势中,站稳脚跟。 现在,他可以感受到,身体为了适应战斗的节奏,强迫血液中红细胞的汲氧能力不断提高,他呼啦啦地喘气,从未意料到只是一个科研人员,却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 楼辙从地面上的窟窿中爬了出来,周围被高温融化的岩盘此刻还泛着火光。 在打量了自己的身体后,除了镣铐还在以外,一般的龙甲都已经进入了残败的阶段了。 …… 亚历山大与巴风特也都出了身,他们从未见过馆长的这副模样,他隐藏得太深了,甚至让人觉得他仅仅只是一个弱者。 “这就是馆长的实力吗?”亚历山大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从远处发起了敬佩。 回到战场。马舒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现在,他决定做一些更加出格的事情,原本站立的人影消失了,开始奔向二层所在的位置。 “哇嘞哇嘞!蝼蚁的人类,你该不会这样就玩完了吧。只是这样的话,是守护不了任何东西的。” “马——舒鹦!”楼辙不断溢出的波导再次掀起了一层风旋,他的脚在一瞬间踩碎地面,迎头跟上了那个依靠外骨骼高速移动的身影。但他没有意料到这是敌人引诱他逼近的陷阱。 “上钩了,我的鱼儿上钩了。”马舒鹦的脑部陷入了绝佳的狩猎状态。 被危险冲昏了头脑的楼辙一头莽了上去,只见插入地面的长矛让马舒鹦的身体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回身的手臂再次抓住了楼辙的兜鍪盔甲。 浓烟滚滚中,被擒住的楼辙随即被按倒了地面。碎裂的广场中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地砖。 “糟糕了,我大意了。”猛然撞击地面的头部兜鍪再次碎裂,他的防线正一点一点地被马舒鹦瓦解。 “怎么样,我的这副身体有没有给到你惊喜!追求力量是所有生命体最为本质的目的。像你这种仅仅只有十六岁,未曾步入完整社会区间的低等人类是无法理解这种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内心需求的。”抢着对白的马舒鹦变得愈发的狰狞,他的眼光泛起了杀意,摧毁一切的程序开始在他的某一处身体中开启。 视线回收的方向,被马舒鹦从地面捞起的身体,布满了伤痕。 “喂喂喂?原先的硬气呢?虽然你通过向心病让你的精孔失效得以运用独特的波导能力,但是你要清楚,这种不断散发着波导的形式,让你的身影可以被我轻而易举的捕捉。你哪里也逃不了,哪里也躲不开。你只能在我的攻势下,苟延残喘地应对。来吧,我带你到那个你想守护的全息人身边吧,然后让你们死在这个展览馆的同一个角落里。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肯定了。” 在尾椎骨的拍动下,窜入天空的马舒鹦紧紧地拧起楼辙往展览馆贴近,说是拧起,其实也不全是。贴在地面的瞬间被强行地拖拽着,尘土覆盖的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在暴起的过程中,被按压的楼辙一瞬间被马舒鹦推到了楼层的最高处,而后猛然甩入二层所在的位置。 溅起的烟雾被四层破洞楼顶贯入的风缓缓地吹动,直到渐渐消散。 楼辙瘫倒在了地上,相较之下,马舒鹦的影子在背光的环境下拉的老长,甚至落到了波段凌所在的位置。 现在这个大楼里的二层位置只有四个人。 失去了灵魂,不断发颤的威尔特。 占据绝对优势的马舒鹦。 陷入困境的楼辙以及昏迷不醒的波段凌。 波导内核里流窜的能量闪烁着光泽,马舒鹦在忽视一切的状态下慢慢地走进楼辙所在的位置。 “我还没有使出全力了,为了适应我的高浓度波导内核,我改造过我的部分身躯,包括我的上肢、下肢、脊椎以及肩胛骨。他们被圣托里心的物化部重新设计过,你是敌不过我的。” 带着一份超脱所有的自信,马舒鹦俯视着地面的人类。 “知道什么是超负载吗?机械等其它事物所受负荷超出原有负荷的过程就是超负载,那么为了让你死得明白一些,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 “电子蛇手,超负载炮!” 原本的掌心在一瞬间转变成蛇形的弩炮口,不断汇聚着过载的能量,在一般情况下,集聚超过身体无法承受的攻势,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措,但马舒鹦似乎已经提前意识到这一点了。为了适应自己独特的攻击模式,他的特殊外骨骼,看来可以承受更为强大的波导集束。 淡粉色的光泽将整个二层点亮,如果没有人能阻止他的话,楼辙、波段凌甚至是威尔特都会在这次过载的攻势中全部阵亡的。 发出这种高强度的攻势,对手必须非常集中地操纵波导的,楼辙攥紧了拳头,还在等待。等到蛇炮发射前的那一刻,就是马舒鹦唯一存在破绽的关键点。 “吱吱吱——”波导的集束声中带着龙甲修复的杂音,下一秒,硕大的掌心绕过了炮击来到了马舒鹦的眼前。 “别以为你赢了畜生!” 破开禁锢的龙爪在绕过超负载炮的瞬间抓住了马舒鹦的脸庞。 马舒鹦只能凭借一只手臂急速回防,咬在了楼辙新生成的龙甲上。 原本集束的炮击在一瞬间的失衡中,射向了天空,在突破云层的瞬间,让所本阻挡在集束面前的一切瞬间蒸发了。 被扣住面门的马舒鹦试图挣脱,猛然发起的力道将楼辙从原本的位置甩入了空中,但楼辙依旧没有松手,死拽着马舒鹦的头部,扭打的身形在腾空后坠入了地面。紧接着,泛着青色光芒的额纹浮现在楼辙的肌肤。青光下的龙纹图案,巨翅下的三根长剑浮现出了最左端的一把。 在炸裂的广场中央,率先爬起的楼辙,将龙枪形状的长剑划过了马舒鹦的外骨骼。另一方面,不甘示弱的马舒鹦将自己的长矛插入了楼辙的侧腹。 爆裂的闪光窜入天空,刀光剑影闪烁的位置中,看不清两人互相致死的搏斗。 在最后的碰撞中,急坠地面的楼辙似乎再次占据了下风。 “哈呀——哈呀!”马舒鹦喘着大气,重新泛出光泽的电子眼,显示出他的波导能量再次获得了补充。下一秒伸直的双臂再次汇聚超负载蛇炮射入地面。 “咻咻咻——” 在与空气摩擦的声息中,贯入地面的炮击像陨石一样,落在了低等人类坠落的位置。 “别小看人类了!苍龙破!”还未落到地面的楼辙,猛然挥刀,集聚自己全部波导的一击,从他挥出的那一刻,往四面炸裂。青色的光焰一层一层的涌出地面,随即汇聚的亮青色巨龙在这片被蹂躏的大地爆射而出。带着一股超越机械外骨骼的威压,冲向马舒鹦的超负载蛇炮。 穷尽身体波导的热波在青空之下碰撞,滔滔的火光将视线的一切吞没。 看不清的火光一瞬间吞没了一高一低的身形。没人看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响之后,无数的威压一层一层的晕开,龙首的刀波突破超负载蛇炮的极限,冲向马舒鹦所在的位置。 “怎么可能!” 低吟的青龙在咬碎蛇炮的刹那,袭向了马舒鹦的胸膛。强大的攻势牢牢地锁住了他的身形,他的尾椎骨主动挡在了身前的位置,但依旧无法阻挡苍龙破的势头,碎裂的外骨骼纷纷飘散,就在要吞没马舒鹦的时刻。 一片硕大的镜面带着映照着地面楼辙的身形拦截在了苍龙破的面前。 “万花镜。” 犹如闪电的身形稳稳地挡在马舒鹦的身前。从掌心集聚的镜面在形成的顷刻间挡住了青龙破敌的势头,在目光的注视中,与阻拦的镜面一同化作片片碎光,在空气中闪耀。 漂浮在身后的披风在接住马舒鹦的身形后,缓缓地落下。 “又是一股强大的波导气息!”亚历山大的眉头紧皱,但是从目前来看似乎是站在馆长这边的人物。 陷入力竭的楼辙勉强从地面站了起来,他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陌生的男子身上。他的脸部覆盖着面罩,紧接着被注意到的是手背的位置,嵌在肌肤表面的矿石发出犹如钻石一般的光泽;而那剔透晶莹的外衣洁白无瑕,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不断。透过面具的白发,让此刻的自己感受到了一股凛然的正义。 “战斗,就到此为止了。”浑厚的男声对着所有在场的人宣布道。 第六十五幕:圣托里心缉拿科科长登场 虎丘。盛德居。 池塘里的水面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地闪动着。门前柚子树的夏蝉发出聒噪的声息,林虎从米缸抓了一把米,撒在了庭前的小道上。过了半响,远处匆匆赶来的家养鸡便对着地面拾起米来。他动了动蒲扇,愤愤地说:“那个臭小子,放他出了趟远门,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了。” 高高的红砖墙爬满了藤蔓,搭起的竹木架上挂着新结的青嫩扁豆。 林虎在门口呆呆地望了几秒后,回了身,只听见嘴里还叨叨着几个词:不会已经死了吧。 与此同时,被脚步声惊动的锦鲤扑通一声曳入水中。 “不!绝对不会的。”老头拉上木门的瞬间自我否定道,“我清楚那个孩子,他很抗揍的,这一点我还是亲身验证过的。” …… 废品区。 破败的城市街景中依稀站着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直到烟尘完全散去的时候,神秘人才看清了远处人类的脸庞。 他长得很清秀,但是从眼神中可以感受到一股独特的坚毅。 凭借他三十六年的生活经验,这种男孩子在地面世界应该也是相当受欢迎的存在。 “亚历山大——”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本的城市景观在战斗的波及下损坏严重,不远处的房车还倒了几辆。在战斗平息的片刻时间里,孩子们陆陆续续从车门中跑了出来,透了口气。 “这群家伙,这么胡来的吗?伤到孩子可怎么办!” 他来回走了几步,见没有人回应,他又重复道:“亚历山大,在吗?” 直到广场回荡的声音落入了亚历山大在爆裂的余响中还未完全恢复的耳膜中,他才赶忙举起手来。 “喂喂喂,我都重复了好几遍了。怎么都没有回应我呢!”望着奔跑而来的亚历山大,他温柔地抱怨起来。 “不好意思,前辈,虫系人的听觉比较敏锐,受到刚才战斗的影响,还未完全恢复,这才耽误了您的时间。”亚历山大立刻伸手接住了马舒鹦的身躯,随后偷偷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虽然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却完全想不出脑海中匹配的模样。 “所以你们是没有认出我吗?”他摘下了面具,对着身后赶到的巴风特挥了挥手。 在刻有独特符号的面具上,是一张充满男人味的脸庞,剃过的胡渣爬到了鬓部,微笑的时候可以看见一排洁白的牙齿。 “戴向安队长!”巴风特与亚历山大认出了眼前的男子,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曾经在他的指导下执行过数次捕获逃跑生命体的任务。 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这么长,也没白得如此透亮。 “看来,我还是有点分量的。没有随着你们的成长而被遗忘。” 孩子们也都围了过来,想看看摘下面具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相貌。 他也没有躲避,热心地挥手同孩子们打起招呼,之后才向楼辙所在的位置靠近。 “不是吧。圣托里心已经把他重视到这种地步了吗?”亚历山大的脸色变得僵硬,孩子们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巴风特与自己可太了解这种级别人物的罕见度的。 望着不断走进的神秘人,浮现在胸前的苏美尔文化字符不断地闪烁着。楼辙的内心却逐渐变得平静。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是敌人的援军,他也没剩多少可以挥发的波导了,结局大概率是不敌对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叹了起来:如果每个人都能认清现实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整个世界会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焦虑的。 在站稳了脚跟之后,戴向安率先开了口。 “你好,人类少年。”他伸出了自己宽大的掌心,表达了自己想要跟他交个朋友的心情。 楼辙隐约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马舒鹦的正义能量,在他的谈吐之间缓缓地流淌。 “你好。” 在双手触碰之后,坦荡的戴向安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的披风也在同一时间铺在了布满尘土的地面。 “镣铐看来依旧禁锢着你的行动。真可惜。“他摇了摇头,说,“原本还想跟拥有全盛实力的你来场酣畅淋漓的对决的,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无法实现了。”只是将双臂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等待楼辙也坐下来。 巴风特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奥秘,队长这次好像完全是冲着这个人类小鬼而来的。 一脸迷茫的孩子回头追着起巴风特:“这个大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你们都有些紧张的样子?” “是吗?我们是有些紧张吗?我们可是超级紧张的。”亚历山大对着孩子们自嘲了起来,“什么身份吗?圣托里心缉拿科科长,奥丁区顶尖战斗员,你们能理解这份名头的含金量吗?” 原本若无其事的孩子们突然像炸了锅一样的发出尖叫声,唯独那个十六岁的少年缓缓地坐在了戴向安的对面。 “很好,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听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戴向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发尾,接着说,“在此之前,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圣托里心实验室缉拿科科长戴向安,本次的任务是回收在不久前逃出实验室的实验品。” “实验品?”楼辙的眉头紧皱,一股不安感顿时将他原本调节好的心境彻底地吞没。 “是的。我必须要在今天带走这里唯一的实验品,但在这之前,我得跟你说明几件事事情,以免我们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戴向安知道,自己不单单只是坐在这里,他还在下着一盘和棋,目的是双方尽量避免走到拳脚相向的地步。 “是我吗?”楼辙谨慎地说出自己的答案,说是答案,其实更像是自己期盼发生的结果罢了。 戴向安摇了摇头。 “dmissioned,在圣托里心实验室标榜的特殊实验体中代表着曾存在高潜在价值,但需被尽快解决的危险。从本质上来讲,她原本就是属于需要被处决的生命体了。所以你不必带有人类的同理心来审视这件事情。”他从深层次的角度解释着实验体的意义,试图让楼辙更加直观的理解实验体的宿命。 “别开玩笑了。波段凌才不是实验体!”楼辙从原本坐下的位置重新站了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戴向安。 但戴向安没有任何反应,在一个人愤怒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他冷静下来。 “她还有一直要完成的梦想,现在你就是来自奥丁区的居民吧。认识叫段思晴的学者吗?我得在她清醒之前,寻得她的母亲。” 楼辙贴在戴向安的身前,紧紧地握着他的双肩。缠绕在他腕部的镣铐在触碰到戴向安表侧流淌的波导后浮现出了原本的样貌。 但是,戴向安摇了摇头,只是惋惜地说道:“很遗憾,在全息世界,根本没有存在段思晴这样的人物。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这个女孩的记忆是虚假的,是圣托里心记忆部的一次改造实验的残留罢了。” 原本站立的身影逐渐后退,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虚无缥缈的现实让他在世界的终端中找寻不到自己的落脚点。 “所以一切都是虚假的是吗?所以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是吗?” 不断怀疑的自问,让他的激素分泌渐渐失衡,从身体表面溢出的气变得愈发的紊乱。 脑海中的场景不停地转换,楼辙站在黑暗的中央,四周都是被镜面映射的记忆片段。 回忆起过往的种种,那个娇弱的女孩在自己的面前留下了无助的泪水。 画面还在切换。 眨着眼睛渴求着自己想要喝草莓冻奶的俏皮模样从记忆的区间浮出水面,紧随其后则是一个趴在橱窗柜台盯着香囊的红晕脸庞。 “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说谎!” 他还是坚信着,虽然波段凌说过女孩子都会藏有自己的秘密的,但是她也用最为亲密的接触苛求自己不要在以后忘记她。 难道她的秘密就是,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可她为什么又要费尽心力的回到全息世界呢?噢,是害怕自己的虚幻体在地面世界消散吗?尼克希也说过,我这种带有疾病的身躯是无法全息化的,所以,我是那个被欺骗的人吗? 真真假假的画面掺杂在自己无法断定的记忆空间。他变得迷茫了,就连下一步想要迈出的步伐都分不清该走向何方。 “我没有必要这样做的。如果我现在要夺走她的话,只凭借你目前的状态的话,是完全无法拦住我的。你明白吗?我只是以一个更加有益于你的形式,在跟你阐述一些事实的情况。” 戴向安的双手撑住膝盖,此刻手背上的钻石不停地往波段凌所在的位置闪烁,在起身前往展览馆的时候,他对着楼辙点了一下头:“如果你还是不舍的话,就来在看她最后一眼吧。” …… “只有本公主可以有秘密,下级骑士的话,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如实招来的。” 楼辙的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公主的指令。 …… 没有动静,身后没有传来跟上的脚步声,有一种超过肉体的意识直觉告诉戴向安自己。 他的说词立刻就要失效了。 从地面掠过的身影一瞬间贯入二层所在的位置,他从长椅上缓缓地抱起波段凌,眼睛里尽是无法说尽的温柔。 “是吗?实验体是吗?这对我来说重要吗?在我这里,她不是任何机构的附属品,她就是人类!” 从身体溢出的气再次生成了龙甲的模样:“从现在开始,谁要从我的手中带走她,那么就先踏过我的这条命吧!” 带着人类最为真实的情感,他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字句动摇。波段凌跟自己一样,都是这个世界孤独的存在。如果我都不能相信她的,那么她就会变成另一个可怜的我了。想到这里,鼓动的心脏为她而鸣,就算无法获胜,他也要拼尽仅有的一切。 “所以您是准备与圣托里心为敌吗?我的任务里是没有把你也带走的指令的,所以,你应该知道,上级已经默许你在这里存活下去了。” “嗤——”楼辙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与圣托里心为敌?我想你错了。只要是想从我身边带走波段凌的,就都是我的敌人,哪怕你是整个世界,我也没有把它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再次注视着这个闭上眼睛的女孩,黑色的长发梳到了后面,扎上的樱桃细绳,让她的马尾在空气中坠了坠,“没关系的,我的秘密就是,我喜欢你。因此,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的。” “我们的谈判破裂了吗?”戴向安的手扶在二层的残檐断壁上,猛然合掌的双拳在一瞬间幻化出六面镜子,将楼辙包围在其中。 反射的光泽照耀在少年的身上,他的眼里全是希望,完全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 第六十六幕:以命搏命 还未暗淡钴蓝色天空已经浮现出月牙,日与月的光辉不仅洒在了劣质基因展览馆满目疮痍的广场上,还披在伫立在二层碎裂落地窗旁的男子身上。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但却展现出来接近三十岁的男人魄力。 浮现在周围的六面镜子中映照着自己再次缠绕上逆鳞的模样。只是他的波导已经无法再次生成萦绕在自己身侧的龙游物了。 脚步在一瞬间绷紧地面,从波段凌身躯下伸出的手指,凭借着挥发的波导在勉强地积蓄力量。 从能力的形态来看,戴向安显然是无法轻易战胜的对手的。 这六面镜子应该具备着束缚我突围的能力吧,那既然如此,自己就更不应该在这样的招式中浪费所剩不多的气息了。 离开这里的方式只有一个。 那就是! 蜷缩的指尖猛然发力,犹如龙爪一般的波导在一瞬间瓦解二层的地面。 坍塌的二层地板,在一丝仅有的间隙中,楼辙抱着波段凌,快速迫降,直接冲往广场的方向。 “冰镜六门,解。” 戴向安解除了自己的招式,随后转身,他以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广场下快速奔跑的身形,随后将手伸到了嘴边,吹出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从天幕下垂落的镜面在无形中绽放,就在楼辙快要脱身的前一秒钟将其包裹在内。 “波域吗?” 楼辙的脸色变得铁青,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 眼见着域逐渐成型,他急忙回身望着那个不断靠近的人影。 在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广场,他很快地估算出自己的脚底到刚刚逃脱的展览馆之间拥有超过三百米的距离。仅仅只是在一瞬间,这个名叫戴向安的男人就可以将波导扩张到如此庞大的规模吗? “虽然我得赞叹你,你的判断很准确,但是作为缉拿科科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让自己任务目标逃跑呢。” 他耸了耸肩膀,示意楼辙不要在做无谓的抵挡。 “原来如此,现在我不清楚你在域内的能力,算是完全处于劣势,而打败你这个选项似乎也是几乎无法实现。” 楼辙的脑海里快速地转动着,可就算他使出了所有的可能,能够带着波段凌逃离这里的可能也只有不到百分之十。 “是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你所理解的域。我在这方面能力上没有过多的专研。只是靠着目前仅有的技能,我便几乎把在全息世界所有逃逸的生命体缉拿个遍了。”戴向安的脚步微微后侧,摆出了武斗的架势,“来吧,我从你的眼光中看出你的决心了。现在你可以先把波段凌放到不远处的地面位置,这里谁也进不来,那么接下来,直到你倒下认输之前,我都不会对她出手的。”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扯开了披风上的绑带,对着空气来回地挥动拳头,掠过的拳风一阵一阵的划过楼辙的脸颊。 他的内心甚是感激。 虽然他的目的是带走自己的一切——波段凌,但是对手在战斗方面看起来是非常坦荡的。 眼前的局势逐渐向自己倾斜了,他得把握住,把握住可以创造未来得机会。 迈开的步伐往西侧四米处的位置走进,那是一个松软的草地。他把波段凌暂时地放到了地面,在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腹部的时候,便转身离去了。波段凌没有反应,长长的睫毛下是紧闭的眼睛。被融弹贯穿的脑门已经在自序器的修复下复原了,但是具体恢复到什么程度,还是个未知数。 “有所觉悟了吗?少年。”戴向安纵身一跃,来到楼辙的跟前。 挥出的直拳在楼辙的躲闪中落了空。低位的身姿,猛然架起肘部,戴向安立刻拆招,从落在楼辙腹心的下直拳,让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气息无法跟上对方运转的速度,硬是对抗的话,我会被消耗殆尽的。” 他不由得脚步轻点,冲向破败的展览馆内。 “想利用地形的掩护寻找机会吗?那可不能让你得逞。” 从脚底生成的气在一瞬间推进,具有更加充沛波导的戴向安率先拦截到了楼辙的面前。 见状,急速刹车的楼辙转拳为爪,猛然出击。 推出的右拳生成一条龙首,咬向戴向安的身躯。只见戴向安不慌不忙,植入在手背的钻石光芒大作,抬起的掌心在一瞬间形成一张流窜着花影光泽的镜面。 “万花镜!” 猝然撞上镜面的青色龙首在镜面的拦截下一点点地碎裂开来,直到完全消逝。 从被撩开的烟雾中猛然伸出的手臂抓在了楼辙领口,雨点般的重拳不断地击打在他的体侧。快而急凑,不可催折。 在戴向安的迅猛攻势下,他从原本的位置飞了出去,撞到了劣质基因展览馆的外墙上。 “这家伙,强得不像话,而且汇聚的波导外放的招式似乎都会被那个所谓的万花镜所抵消。” 穷追猛打地戴向安在爆炸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前,冲入其中。 原本依靠波赋从墙面上站起的楼辙急速跃下,他的脚尖点地,不断摆动的双臂在呼呼的风声中疾驰。 “还没有办法,还没有想到任何的办法。如果外面的波导不会奏效的话,那么我目前仅存的优势,就是这具带有龙甲的神具外衣了。用hit and away战术的话,应该是可行的。只要我在飞跑中找到机会,然后挥出高效的近距离攻势,接着继续逃窜,这样的话,还可以避免跟他持续的正面对抗。想到这里,他留意了一下身后追上的身影。 可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戴向安所使用的竟然不是正常的移动。 在广场中形成的镜面中,向光一样来回折射。最近的一面镜子就要浮现在下一步迈入的位置了。与此同时,戴向安从镜面中突闪而出,到了这样的地面,想要躲避的话已经完全来不及。 “那就只能硬上了。” 楼辙表侧的四溢的气尽管在死囚锁下无法操作,但是还是最大程度地往掌心的位置聚集。 “逆鳞。” 由手臂位置传输到拳头上的神具能量,在一瞬间集中挥出,只要命中的话,就算是波甲的话也无法防御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相当出色的攻击呀,而且这个距离似乎是个死局。但那只是对一般人来说罢了,对我来说,操纵的空间依然十分充足。” 从两者之间突然生成的镜面跟楼辙以往见到过的任何形状都有所不同。 这个从戴向安掌心浮现的新镜面在拳头靠近的瞬间,竟然也伸出了一双跟自己一样的拳头。 “光波镜面骑士。” 以力抵力的攻势中,几乎硬生生接下了自己全力的攻势,而且完全不落下风。 在碰撞中产生的痕迹直接开裂了十米的距离。 戴向安的身后是这样的,楼辙也是。 “他是怎么做到的。” 对着地面瞪了一脚,楼辙落在了戴向安的西南侧方向,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有六种不同的镜面能力,如你所见,第一种是通过在这个波域内随意生成可以转移的镜之门,但在同一时间内只能出现两道门。所以也不算太难应对,第二种能力是镜面骑士,当然这个也是有先决条件的。使用了镜面骑士的那个阶段,在十分钟内是无法使用镜之门的。这两者存在着排斥行为。而生成的镜面骑士可以随机地复制敌人的一项数值,并做出完全一致的回击。刚才也许是复制了你的力量吧,所以我才侥幸存活了下来。对了,漏了一个,万花镜!你应该也猜到了,它可以帮我格挡一次外放型波导的攻势,当然,它也是有限制的,那就是必须提前预判敌人的攻击位置。它能做到的只有与身体平行的单方面防御。到目前为止,你也算知晓我一半的能力了,怎么样,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可恶!可恶!”楼辙的脑海里,已经看到了自己失败的模样了。他会在这里失去波段凌,然后在日日夜夜地黑暗中无法入眠。 ——被杂音所充斥的内心不断的回荡着楼辙从未有过的生命自省。 …… 为了世界?为了人类?为了所谓生命未人的头衔吗? 在自己完成基因修复手术后,冲着崭新的空气喊道:“太好了,我——我已经重新获得了健康了!” 只是那时候自己的朋友早已经被所谓的缉拿科科长带走,在某一次自己察觉不到的实验中,化为了永远无法辨认的模样? dmissioned?那更像是对弱小不堪的自己的处决吧。 怎么可以这样呢? 其实无论是谁都能得救的吧。我也是,波段凌也是,我们都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小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要拯救某些人的时候就表示要放弃另外一部分的人。不存在什么英雄能够把所有的一切彻底的拯救的。” 那时候,他还只有七八岁,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英雄总是在最后事态陷入最为恶化的阶段才姗姗登场。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阿爸。你应该也是这样,才最终抛下我和妈妈吧。我已经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了。” 以前自己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做到了。 既然拯救某些人的时候,就要放弃另外一部分人。那么我要拯救的是波段凌,能够放弃的就只有我自己的生命了。 只是想到自己,坚毅的心便再次披上了决断的铠甲。 他解除了身上的龙甲,重新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看来你已经看到了很久远的未来,那么该是我们握手言和的时候了。”戴向安怀着愉悦的心情向楼辙走了过来。 但他好像并没有那一层面的意思,在解下绷带的瞬间,从拇指间轻咬的血滴划过左手腕部赤红蝎尾。 “咕咚!” 不只一声,还有第二声,第三声—— 气泡状的波导一颗颗地在楼辙身上浮现。他的肌肤泛着金光,甚至逐渐的开裂,皮与肉的界限变得模糊。不仅如此,身体上的人类特征逐渐消失,原本贴在腕部的手臂随着身体的匍匐,贴在了地面。 天空的云层从少年的中心开始回旋,就像诺尔姿黄金沙滩的海浪一样,在废品区的上空跌宕。 “波纹禁锢解除!” 第六十七幕:楼兰的黄金绝技 四年前,地面世界国家森林公园。 “什么,你说你依旧没有办法觉醒属于自己的波策是吗?” 由枯枝点燃的火堆前,正坐着一个成年男子,他的琉璃色头发并不是很长,额角松碎的刀子口刘海下露出的是精致的五官,配上耳垂圆形的黄铜耳环,有种凌厉的压迫感。墨绿色的马夹下是精瘦的腹肌线条,当视线落到腰间的时候,可以看到一把纤细的刀鞘,那玉白色的剑柄在火光下宛如太阳剥落下来的晨曦一般闪耀。 “对。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在您的指导下掌握了波赋的技巧,但是实际上操控起来的时候,总感觉身体里面还有一层额外的干扰。那种感觉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被陌生人随意的进出一样。我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 “没有就没有喽。反正你也没有什么需要战斗的理由,就静静地享受这一段没有波策的时光吗?要知道,拥有波策并不是你现阶段唯一可以获得成长的手段。” “可是——”楼辙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可是别人都有,就你没有是吗?”干柴点燃的火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大概是树干里还藏有水分吧。 在不断摇曳的火光中,男子的脸庞变得炙热,接着说,“这才是你生命的独特之处。如果你什么都跟别人一样的话,你就没有必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了。明白了吗?从挂下这通电话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只跟自己较量就行了。只跟独一无二的自己较量。” 在通讯设备的支持下,仅仅只有十二岁的楼辙正在向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前辈寻求着帮助。 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位名叫卡洛的男子。 其实,他平常的性格可不是这么好的。那时候,为了参加未人选拔,在虎丘没有名额的情况下,是爷爷委托卡洛前辈动用自己作为别子仪式优秀毕业生的特权帮自己完成举荐登记的。随后在前往阿尔贝罗米的路上,与卡洛同行的过程中,自己也是吃尽了苦头。 卡洛不仅性格粗暴,而且毫无耐心,说不上两句话就忍不住要发脾气。唯一的优点就是擅长制造、修理各式各样的器械及武器。 嘴边最常说的两句话不是“你来这干嘛”就是“没事就快快走吧”,俨然不存在任何可以作为榜样学习的地方。 但只有一件事,能够改变他的态度,那就是镌刻在楼辙左腕的赤蝎波纹。 “其实,拥有了策也不一定是好事。战斗是一个瞬息万变的过程。只要你能在攻击、防御、治疗方面占据优势,就算只凭借完美无瑕的波赋,你依然可以在战斗中击败对手的。策,在某种意义上只是增加了更多的获胜可能性罢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策是可以做到直接让你死掉的。所以,你可别在像个娘们哭哭啼啼了。不然我感觉我把举荐名额留给你,可真是我人生直至今日最大的污点呀。” 虽然已经很客气了,但是那股从声带中爆发的暴脾气又开始占据卡洛理智的高地了。 “我知道了啦。才说没两句,就又开始没有耐心了。好歹我也是信任前辈好吗?真的是!” 被另一头气到的楼辙猛然地挂断了电话。 坐在地上生起了闷气。 “为什么!明明别人都做得到,我就是不行呢。” 昏鸦布满的枝头下,卡洛抬起了头正望着天空。星光点点的夜空里,望不见一片云彩。他大概可以猜到那个小家伙无法激发自己波策的原因。 “其实,波导是非常复杂的。它并不能用几句话就说得清楚的。开心、愤怒、悲伤、憎恨、耻辱、决心、思念等等在内的一切心理活动都会导致波导在表现的形式上有所不同。更别说,像你这样特殊的孩子,身上还带有着自己老爸的波导气息,搞不明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卡洛拾起脚边的枝桠松了松火堆,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这样也挺好的,就让你老爸好好履行一下作为父亲的职责吧。” 下一秒,他突然大叫一声:“唉呀!” 杂乱的思绪让他不由得抓起了自己的头发,随后盯着一窝鸡毛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对那个孩子失望,只是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场景,便也能够逐渐理解他的这种急迫的心情。 在孩子的时候,大家都渴望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等到你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的时候,你才发现其实独当一面的大人什么也不是。 自由也没有、理想也消逝、能够守护住的东西同样寥寥无几,根本不是自己脑海里原先想象的那种景象。 想到这里,他再次掏出了手机拨回了那个号码。 “干嘛!” “你这家伙看起来很爱干傻事,所以我不得不再次强调一遍。不管发生什么,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给我使用波纹禁锢的能力。如果你使用的话,那么就再也别来烦我了。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惩罚了。”这次,他已经非常克制自己的脾气,怀有一份宠爱自己徒弟的心情,温柔地说道。 “我知道了啦!再见!” 听筒里再次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他也不生气。如果这个家伙能够听进去的话,那么他至少可以安心一些日子了。 …… 废品区。劣质基因展览馆中央广场。 望着眼前气泡状不断溢出的人类,戴向安几乎都要错愕了。掀起的飓风围绕着那个男孩旋转着,隔着四块地砖的距离,但只能频频举起手臂来拦截那些从地面被带入气旋之中的碎石。 下一秒,整个全息壁垒都开始波动,受到眼前少年的影响,就连远处驶离广场的孩子,身上的透息都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不仅如此,从世界树主体发出哀鸣,就好像在哭泣一样。与此同时,巨树核心区内,柳的藻祷纹不断地闪烁。当握紧的拳头再次张开的时候,才发现掌心已经完全湿透了。 眼前,少年的眼睛充满着无法述说的情绪因子,整个世界应该都猜不到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卡洛前辈对不起了。这次,我可能没有办法再遵守跟您之间的约定了。” 楼辙低下了头,将指尖嵌入地面。 …… 戴向安望着突破镜域的波导贯入天空,脸部的表情完全无法自理。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楼兰的黄金绝技,但对于这种能力的副作用早已有所耳闻了:如果要解除这种波纹禁锢的话,撇开最少需要预支的十年寿命不谈,只论使用过后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那也几乎是无法挽回的。 “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搞清楚,等到她醒来的时候,中过融弹的她偏侧投息肯定是损坏了,那时候她也许会永远忘记你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站在广场中的两人,都陷入了沉寂,飘落的树叶在被风卷起的同时,又慢慢落了下来。 —— “我不在乎。”楼辙微微地张了张嘴,在失去自我意识之前,他淡淡地回答道。 从尾骨生成的蝎尾带着锐利的倒刺在空气中来回的摆动。气的密度甚至开始浓稠化,就好像液体一样。 戴向安看得清清楚楚,死囚锁已经彻底无法限制这种状态下的楼辙了。他的身躯周围缠绕的波导甚至开始撕裂这个废品区的域空间。 “几乎已经达到整个世界树十分之一的水准了吗?” 涔涔而下的汗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现在,他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泰然自若了。只要稍不留神,下一秒,身为圣托里心实验室缉拿科科长的自己就会暴毙于此。 所幸在拜葬死囚锁的帮助下,少年至少受到了一层无法破开的限制。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男孩竟然是波纹咒印的携带者之一。这种只有一个种族最为顶尖的生命体才有可能继承的诅咒之力,在全息世界都是前五的存在。 “楼兰族吗?肩负着使命的守树一族,也难怪他可以破开全息壁垒,甚至引发世界树的共鸣。”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这个男孩堵上性命的决战了。 那么开始了。 沸腾在楼辙手臂的波导以蝎钳的形态包裹着。只见他轻轻抬起,破空的气流在戴向安还没读取地瞬间来到了他的身前。 他全力张开掌心,远处的生命体动都还没动,仅仅只是抬手的气压便将生成的万花镜击碎得四散纷飞。 勉强挡住了是吗? 戴向安的眼神来回飘忽,接下来,再次俯低身子的楼辙,在蓄力的同时,掀起一道圆环的光波让四周震去。 下一秒,覆盖在其中的镜域从顶部开始开裂,直到偏侧的夕阳与上梢的月光再次照射到大地上。 “就这样就碎裂了吗?” 还未等戴向安回过神来,绕着广场四肢并用的楼辙疾驰而至。掠过的蛇形轨迹带着熊熊燃烧的赤红烈焰,就好像被点燃的血液一样,一点一滴地透支着男孩所剩不多的未来。漫天的沙尘不断地飞扬,金色的漩涡环绕在楼辙的周围。眼神锁定的目标,霎那间消失了踪迹。 “三十二岁就会死吗?不,其实活到二十二岁也已经很多了。” “冰晶六门。”戴向安大喊道。 这次使出的招式并非将楼辙包围,而是像罗生门一样,一面一面的拦截在楼辙靠向戴向安的前歇。 伸出的蝎钳一瞬间击溃所有的镜面,在剔透的碎片中,骤至的钳击落在戴向安的小腹,原本汇聚的波甲瞬间凹陷,连同绽开的皮肉一层层撕裂开来。滑步后侧的身形猛然吐了一口鲜血,而后像子弹一样的射入身后十层高度的楼层中。 在楼辙的注视下,大厦的中央卷起一层塌陷的尘烟,摇曳的蝎尾还在不停地捕获着敌人的气息。 “这——波甲防御在他面前就好像形同虚设一样。如果不是依靠八咫镜帮我分担一半的伤害的话,刚才的我肋骨已经全部被打断了。怎么办,接下来,如果我不使用其他镜面能力的话,还可以再使用一次八咫镜,但如果使用了其他镜面,八咫镜就会陷入十分钟的禁锢阶段。” 戴向安瘫倒在居民区的墙壁上,低落着脑袋,嘴角的血丝慢慢地溢出。 当他捂着伤口勉强站起来的时候,远处的怪物还在摆动着尾部渴求着他再次回到战场。 第六十八幕:死斗 “真的是头疼。明明知道对手几乎是无可比拟的,可身体还是忍不住想上去挨揍。” 戴向安从碎裂的墙沿处跳了下来,胳膊一扬,露出腰间的激素冷冻腰包。脚尖点在用黑色砾石铺成的人造波浪上时,他快速地取出了其中一瓶被金属箔密封的化学合成物激素。这种名为内啡肽的激素在配合静脉注射的吗啡拮抗剂纳洛酮药物,可以迅速地消除身体的疼痛感。不仅如此,只需要两分钟,通过皮下注射的药物便可以快速地激活身体的应变机能,增强呼吸系统的工作效率。 “眼前改变那个少年看起来已经不太现实,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强化自己了。”他将提取完毕的激素注入到自己的静脉中。在拔出后,连带针头一起收入腰包,“人家可是在跟我玩命。所以我可不能做逃兵。” 此时身后飘起的披风不断的颤动,戴向安双脚一蹬,聚集在脚部的气帮助他重新回到广场的位置。 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便看见眼前的怪物从嘴部不断地呼出热气。 蝎子一样的身形被金色的砂之铠甲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原本在心态上的建设随即崩塌,戴向安不由得再次改变计划,将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向回避的姿态。 “咻咻咻——” 从地面掠起的风一阵一阵的从楼辙所在的位置散开。 卷起的风暴无差别的袭击着广场的各个方位。 戴向安在压迫感中,双手合十。 原本从肋骨处传来的疼痛感看来已经在药效的缓解下消失了。 “光波镜面骑士——护罩形态!” 从镜面中浮现的无相人形,率先一步站在了戴向安的面前。举起的双手下,生成了翡翠般的球形防护罩。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步坏棋。现在,他不仅在十分钟内锁死了八咫镜,还封闭了镜之门。只能祈祷眼前的招式足以挡下这个家伙爆发的攻势了。 集中精神!他对着身体下了强迫的指令,在这样的战况中,就算依靠了激素提高反应地速度,也并非万全之策。 破空而出的强敌在掠过的瞬间将两旁的地面全部震碎,身上的气泡状蝎钳一瞬间咬合在护罩所在的位置。 流窜在表层的波导与怪物少年的气不断的抵消着。 “还可以撑得住,现在,我的身体正处在绝佳的状态。” “哇啊啊啊啊——” 在一声无法辨认内容的呐喊中,对手腾出的另一只蝎钳也击打在了防护罩的表面,原本站立的镜面骑士体态随即开始波动。 这是具象化能力被击溃的前兆。下一秒,咬合住的蝎钳猛然收束,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生成的防护罩化作星星点点的镜光,消失殆尽。 戴向安的双臂挡在胸前,猛然跃起的身躯浮到了上空。 砂蝎的头缓缓地抬起。从尾部射出的蝎尾毫无征兆般的延长,意图刺入戴向安的心脏。 “万花镜。” 无法预判蝎尾的走向,如果只是单侧防御的话,被敌人的蝎尾绕开的话,自己就玩完了。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办法保留自己的体力了,从天空绽放的万花镜带着八片花瓣,从掌心以一枚花骨朵的形态一片一片的绽放。 在光与影的映照下,将自己与楼辙彻底的从空间上割裂开来。 挥舞的蝎尾猛然拍打在犹如巨大雪花般的万花镜边缘,由于生成的镜面过大,整个万花镜在越靠近边缘的地方,防御是越加的脆弱的。 只是一次甩击,从边缘产生的裂缝就像蝴蝶效应一样,让拼尽全力的戴向安前功尽弃。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执行本次任务的。”他的嘴里暗暗骂道,“原本以为是度假,谁知道是超负荷加班。” 从碎裂的镜面中突破的蝎尾再次戳向他的身体。 “没有办法使用镜之门了,那么我就只能硬躲了。” 强行扭动的身体在蝎尾袭来的瞬间,翻了个跟头,从尾部掠过的尖刺在一刹那划破了他的肌肤。 戴向安瞥了一眼伤口。对手仅仅只是轻微的划过,就已经能够从伤口处看到胳膊的白骨了。 “好在药效还在,疼痛感几乎等于没有。现在,还有八分钟,我才能使用其他的能力,这次轮到我借助地形的掩护,躲起来了。” 他的身体连续翻空,直到脚后跟抵住台阶霎那,快步跑到了展馆内。 远处的身体,皮肤不断的剥落,高浓度的生命能量就像岩浆一样灼烧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哇哈。” 在一声低鸣的声息中,被气泡包裹的野兽体态狂奔而出,猛然伸出的蝎钳嵌住二层的地板将整座钢筋一样的建筑物摇晃起来。 不断落下的巨石,让戴向安无所遁形,他冲入第一层,通过携带的磁脉冲短刀隔开所有病患的玻璃仓。 “跑!全部离开这里!” 原本他以为自己还有能力保护他们的,但是现在看来,保护自己都已经是个问题了。 眼角的余光还停留在从隔离仓的病患身上,下一秒,砂蝎的落拳从建筑的顶部破土袭来,重重地击打在戴向安的侧脸。头部的颧骨瞬间碎裂,从口中溢出的鲜血喷洒到了空中。受到重拳冲击波的影响,他的身体直接没入墙壁的石坑之中。 没有时间感受痛楚了,他立刻站了起来,爬上二层的通道位置,拦截在二楼与三楼台阶的怪物发出嗜血的光芒。 猛然刺出的尾部让戴向安再次跃入第一层的地面,奔跑起来。他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身后的一切了。 原本得体的衣物已经尽数破碎,除了颈部悬挂的通行吊坠以外,上半身几乎是完全赤裸的。 …… 从警署驶向展览馆的警车已经停到了马路的对面。 潘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景象跟不久前看到的记忆相比,简直没有一处是相似的。 他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急速地搜索着楼辙的身影。 但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只看到从二层墙垣下站出的怪物,从举起的蝎钳中射出暗红色的波导光束,让天幕亮了之后,又暗淡了下来。 “还有两分钟。” 戴向安旋即转身,对着迎面冲来的光束生成阻挡在眼前的万花镜。 划过的光束顷刻间融化地面,直至触碰到万花镜的瞬间才被抵消。 碎裂的镜面下是戴向安再度飞出的身影,他勉强直起腰身,望着那个从二层跃下的少年怪物,心底第一次产生了担任缉拿科科长以来的第一次恐惧。 “看来已经等不到两分钟了。” 下一秒,用左手掌心覆盖的右手手背上的钻石晶体光芒大作。紧接着,他对着自己触摸的地面注入波导。 地面开始发出光芒,在那个时而闪烁时而隐没的身影到来之前,六芒星的阵法率先一步准备完毕。 “域的规则晶片:碎金困龙阵。” 原本浮现在手背的钻石光芒随即暗淡,触发的能量完全跟地表融为一体,只需要那个家伙,进入阵中,那么就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从业这么多年来,戴向安从来没有使用过规则晶片的,没想到自己这次为了一个十六岁的人类,破了先例。 碎金困龙阵,圣托里心最为得意的作品,结合了无数科研人员的心血,那么,现在就让一切到此为止了。 疾刹的风卷过大地,老潘德的眼睛无法睁开。下一秒,翠绿的电流结界一瞬间将从地面闪过的楼辙完全的束缚住,随后从地面浮现的镜像光芒以六芒星的空间阵将其封锁在内。内侧闪烁的电光不断地麻痹着他的身躯,在砂之铠甲地保护下也无法幸免于难。 “哇呐。” 撕裂大地的哀嚎响彻苍穹。从蝎钳射出的波导能量不断地冲击着六芒星的区间。 老潘德可以感受到那股情绪,那是他的小兄弟。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戴向安终于轻舒了一口气,微微变形的脸庞下是他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 “不好意思了。我得回收那具实验体了,接下来,只需要过了十二小时,晶片的作用就是开始衰退了。你就先待在那里冷静一下吧。” 夕阳开始将大地染红,从云层露出的月光洒在楼辙的身上。他的心快速地跳动着,有力的撞击声就像被困在茧里的蚕蛹一般,挣扎着。 戴向安的脚步停了下来,心律突然之间漏了半拍。原本没有风的广场再次掀起了波澜。 透过皎白的月光,停滞的波导重新鼓动了起来。注入天空的光芒,让自己与远处的老潘德再次睁不开眼睛。 微微的低鸣声,是失去意识的人类凭借着内心深处的本能,发出来的: “没有人能够带走波段凌!没有人!” 蝎尾再次摆动,轻轻划过困龙阵的周围,原本稳定的空间爬满了丝状的裂痕,并不断的蔓延。只撑了一秒,便彻底碎裂。 “怎么可能?”戴向安的眼神中写满了诧异,从身体深处榨取的波导没有犹豫地覆盖到了身体的表面。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叠蝎钳。” 瞬闪而至的砂蝎对着戴向安的位置挥出了爆炸性的一击,刹那间将废品区的大地冲破了数百米远的距离。 远处,亚历山大与巴腾特在与孩子告别后从房车走了下来,超过四十米的浓烟将整个北部的废品区覆盖。他们的心里很清楚,战斗还没有停下来。 第六十九幕:诀别 碎裂的大地上已经找不到平整的地方了。 当浓烟散去的时候,在砂蝎面前消失的是一面可以折射光驱的镜之门。拱形的边框装饰着像冰晶一样的花边,戴向安死里逃生,闪到了距离楼辙四米外的十一点钟方向。 “已经持续了十五分钟了吧?他的身体还能受得了吗?”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令人心酸,如果这个家伙还不进入油尽灯枯的局面的话,那么再过不久,油尽灯枯的就是自己了。 身后浮现过的镜之门,渐渐隐去。戴向安环顾四周。这次,他生成的波域非常的小,几乎不到四米的距离。 气已经所剩不多了。 泛着黄金光泽的砂之铠甲正在不断变得黝黑。正如戴向安所猜想的一样,现在楼辙的手骨就好像被积雪覆盖的枝桠一般,只需要轻轻用力,便会在顷刻间绷断。超越肉体极限的能力,跟自身身体所衍生的形式可不一样。它纯粹就是为了破坏,其他的一切它一概不考虑。说白了,这就是另外一种方式的癌细胞罢了。 “小家伙,在这样下去的话,别说是拯救了,你都要失去跟她见面的机会了。” 迈开步伐的戴向安反向跑动,工作服已经无法辨认了,露出了里面的旧工装背心。勉强用袖口包裹的胳膊,出血的伤口也被波导暂时封闭住了。 一切都还算好的,如果没有背后蓄势待发的追兵就更好了。 还没等心理活动建筑完毕,从地面射出的砂蝎让戴向安的恐惧被猛然间放大。 “镜像:八尺琉璃。” 从正面生成的八层镜墙拦截在楼辙的面前。如果对手选择绕开这次防御的话,应该就没有下一回合的攻防战了。 这个世界是很微妙的。每一个选择都决定着一部分人的生死。 但这个世界同时还具备着未知的魅力。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彼此在斗争的过程中,热情高涨。 “男人之间的对战,就是应该硬碰硬,你说对吧,少年。”合十的双掌为最后的防御赌上了一切。 金色的钳型波导附着在楼辙的右手上,直击镜面,第一层炸裂! “碎得好!”戴向安大声地叫喊着。 从身旁掠过地风,带着地面的石子不断地滚动。粉碎的镜片花瓣似的飘散。 接下来是,第二,第三,第四片,金色的波导愈发的耀眼,超越一切形式的力量,将远处仅仅只是站立的老潘德掀翻在地。 僵持不下的戴向安,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喝!”激荡生命之歌的呐喊,席卷整个广场。那么接下来—— 第七、第八层镜面也出现了裂缝。 “你赢了——少年!” 在注视着最后一片琉璃镜面四散纷飞的时候,从瞳孔中看到的蝎钳已经来到了戴向安的鼻尖了。 陷入力竭状态的身体已经完全站不稳了,戴向安后退了两步,在失衡的过程中,凭借着手臂勉强地撑在了地上,这才没有完全的倒下。 额角划过的汗珠滴在了裤腿上,晕成了一朵花。他重新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死局”——他并没有被击飞几百米远,而是安然无恙地坐在原地。 蝎钳在鼻尖三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了。被吓倒的戴向安还未从死神挥舞的镰刀影子下缓过神来。他的大脑飞速地转动。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拜葬死囚锁的限制让他侥幸逃生,但从目前的情况推断,自己也许是误解了。 他把视线移到了少年的身上,少年犹如被生命之矛贯穿一样定格在了视线中。他看起来非常的痛苦,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失去意识的身躯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身体的极限,就在他准备击溃戴向安的前一秒,在心脏爆炸般的收束后,随即猝然停止了跳动。 是的。停止了跳动。嘴角吐出的鲜血洒在了沙地以及戴向安的裤脚。 “看来连接心房的主动脉已经无法继续承受这种远超正常生命负荷的状态了。现在他的心脏鼓出的血液就好像溃堤了一样。在整个内脏大幅度的出血。” 振聋发聩的哀嚎声产生的音波连续地引爆周围的地面。 戴向安坐了下来,尽管最终取得了胜利,但却丝毫没有一点喜悦。他很想为这个人类男孩做点什么的。 但是这种以生命为主体预知的代价,就算是医疗科,想要达成逆转,难度也十分巨大。 “为什么呢?如果一开始,我们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当时的问题的话,也不至于走到眼前这样的地步了。” 现在,覆盖的气泡状铠甲开始解除了,从波纹禁锢中脱身的男孩变得面目全非。他的视网膜可能已经被灼烧了,茫然的样子,就宛如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一般。焦黑的双臂里,血管以肉眼可见的形式脆化了,身体中的结缔组织不出意料的话,也应该大规模的坏死。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能够拯救得了他了。 戴向安站了起来,向远处的老潘德致以歉意。他们虽然并不是非常熟悉,但是至少在空间会议上见过几次面。 中央广场渐渐变得沉寂,楼辙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孩子,做到这里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应该抬起头来,见证自己是如何失去这一切的。这并不是失败的开始,而是夺回的序幕。” 从未有过的声音突然从戴向安的耳膜处响起,他猛然转过了身。 “是谁?” 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视线中,唯一可以目睹的便是浮现在少年身上的波导像胶体一样将他的身躯一层层的包裹。 “非常感谢你,让我的孩子找到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财富。” 戴向安将波导凝聚在了眼睛,从少年失控的精孔中看到了一个男人模样,他比出了噤声的手势,只是静静地欣赏着自己跟前那个体无完肤的孩子。 “残念吗?”当强大的生命体在怀有着强烈感情死亡时,存在着非常渺小的可能,会将自己的一部分波导附着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下一秒,在分辨不出血与肉的左腕上,青色的波纹再次被解除禁锢。以太阳为主体的藻祷纹在少年的身上长出绿色的藤蔓,泛着清莹的生命能量。 戴向安注视着这样奇妙的变化,也许设计死囚锁的人也没有想到目标群体会有波纹这样棘手的手段吧。 无法限制的气息在少年的身体反复地游离。现在,被翻过身的楼辙,身体正对着布满星星的天空,他的意识模糊,已经无法顾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这家伙竟然还有第二个波纹。”戴向安在惊诧中,微微地靠近,直到达到可以见证这样伟大的时刻的距离,“太阳型的藻祷纹。这是罗丁家族的波纹呀。”他认出了其中的图案。罗丁,在奥丁区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奥丁区波纹研究所所长。在目睹全息世界步入全息化的进程中,选择了自己所认可的生存之道,自愿被放逐到地面世界。在他所闪耀的时代,几乎每一个奥丁区的孩子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叫出罗丁的名字。 只是,戴向安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只属于全息世界的藻祷纹竟然会出现在一个人类孩子的身上,难道这就是罗丁堵上性命也要向全息世界展示的生命意义吗?难道这就是他在地面国度的孩子吗?太了不起了! 从骨子中衍生的敬佩之情,让戴向安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再次对准眼前的少年,胸前的吊坠在夜幕中闪着亮光。 “不,这是我的孩子。老罗丁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漂浮的身影对着戴向安的言论纠正道。与此同时,宽大的掌心轻轻地抚过男孩的背部,怀着无法描述的温情,淡淡地说:“没关系的,孩子。我们命中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的,不然你又怎么会知道,她在你的生命中有多么的重要。” 谷风从北部传来,受到温度的影响,凝结的水雾将整个广场变成朦胧了起来。 劣质基因展览馆的字样歪歪斜斜的,可依然在设定的时间点发出了霓虹的灯光。 “那么接下来是,藻祷纹的诱发效果,这种波纹跟我们楼兰的波纹不一样。他是一种保护载体的援助型波纹。由于你并不是正统的罗丁家族,所以他的修复能力是有限的。至于修复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你的命了。” 从内心回荡的声音,对着楼辙嘱托道。 他听得很清楚,但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这种感觉就好像——父亲一样。 绿色光芒下的身躯,像被天使垂怜一样,肌肤中冒出的绿色草种在他的身体表面不断地发芽,像春暖花开的大地一样,重新从机体的内部孕育出生机。 当缓缓的热流巡查过身体每一个细胞之后,从脸庞划过的泪滴滴落在沙土之上,他没有感受到身体的痛楚,但是他能感受到悲恸的诀别。 说不出为什么?他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看不到,但却对自己无比的重要。 尽管强忍着,可男孩的抽泣声还是被戴向安听到了。 为了维护他最后一点尊严,他断然地转过了身。 “先不要哭。”戴向安的身子背对着男孩说,“如果你真的有心的话,还是可以来奥丁区的圣托里心亲自夺回她的。当然,只是凭借着目前的状态的话,那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这之前,我希望你前往一趟矮之国。在这个地方往北大概四十公里的樱草山,居住着一群出色的匠人——矮人族。他们会有办法解开你身上的镣铐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摘下了胸前的项坠,从掌心抛向了身后。划过夜空的吊坠落到了楼辙的胸膛。 “带上它吧,这东西能够帮你离开废品区,前往其他的区域。我能够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迈出的步伐碾过沙石,也碾过了楼辙的心,戴向安从一堆碎石堆中抱起了波段凌,将她放到了背部,背了起来。路过楼辙身边的时候,他还不忘说上一句:“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就把这些经历当作是你的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吧。这样或许对她,对你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踮起的脚尖在一瞬间消失在了原本,从现在开始,他将带着波段凌重新回到奥丁区:“再见了,了不起的人类。” …… 云层飘得越来越远,就好像波段凌跟自己的距离一样。透过皎白的月光,原本忍住的泪水顷刻间四溢流淌。 他又一次失去了所谓的伙伴。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就好像毫无长进一样。” 老潘德没有靠上去,只是点了根电子烟靠在了车身上。 全息世界的夜,第一次变得无比的漫长。 第七十幕:静养 车前灯照射在这条没有任何人烟的小道上。 北部的温度比南部还要更冷一些。这让抖动身子的老潘德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年纪一旦大了,手脚冰冷后就再也热不起来了。” 划过的流星在天幕下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如果非要把眼前的一切联系起来的话,也许波段凌对于楼辙来说,也是同样的存在吧。 脚踩在了残枝败叶上,发出了稀碎的声响。远处,那个男孩在冰冷的地面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了。 老潘德得把自己的小兄弟接回去了。他刚刚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再因这萧瑟的风感冒的话,可谓是雪上加霜了。 作为朋友,他可不忍心见证这样的事情发生。 霓虹的字牌上,劣质基因的字样还在闪烁。 过了今天,原本的一切便会换了样。大家都不清楚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只会在报道中略知一二,然后在初日升起的新一天,将其作为充当茶余饭后消遣的一部分。 轨迹。交汇在生命之间的轨迹就不具备任何共情的条件。 想到这里,他弯下了腰,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了起来。镣铐束缚着楼辙双臂的自然吹落,他轻轻地将其隔壁捻了起来,放到了腹部。 这算得上是修复过的状态吗?他想。 焦黑的手臂就不是正常人可以想象的模样。那时他攀附在地狱火海的边界,靠着远处那个还未消散的残念,勉强地捡回了一条命吧。 很难想象这是十几岁孩子所做出的举动。但又显得合情合理,当一个生命从年幼走向成熟的时候,他们的每一次选择,可能都可以在脑海里权衡利弊亦或者深思熟虑过。只要你的脑袋没有坏掉,是不可能跟这个家伙做出一样的事情的。 这种气盛又冲动的鲁莽作风,虽然不值得提倡,但在某种意义上,深深地打动了老潘德的内心。 “我带走他了。” 就跟在地面世界的幼稚园,接走自己的孙子一样,对着那个温柔的残念身形礼貌地说。 他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来我家坐坐吗?”老潘德指了指远处的执勤车。 他摇了摇头。伸出的双臂在月色下变得淡薄。看来,他好像达成了自己的心愿了。 “小家伙,你的老爹长得比你帅气多了。”老潘德瞄了一眼他脸上的两道刀疤,宛如今晚夜空高挂的月牙。黑色肃穆的上衣贴在厚实的胸膛,天蓝色的腰带勒住了暗红的裙带裤。垂在大腿侧部的鱼纹逐日白条飘带暗示着他那独特的王室身份。 云层一直在移动,老潘德把楼辙放到了后座后,便关上了车门,从下降的车窗中挥了挥手,便调转了车头。 …… 现在,空空的旧中央广场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了两步,回味起了自己消逝的岁月: 一晃眼就是十六年了吗?那时候,作为父亲的自己抱起儿子的时候,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新生。 可那样的念头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 身为大人都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孩子并不是自己失败人生的寄托,孩子他本身也有自己渴求的生活。 没有人能左右他,生命从诞下的那一刻,便由他自己的掌控了。 只是因为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而感到愧疚。他本可以不必经历这么多痛苦的,但他还是经历了,并且用尽了所有的一切在战斗着。 “这一点还有点像我呢。”他搓了搓鼻子,自豪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是没有办法倒流的。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孩子从未降临到这个世界,但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内心否定了。 “说什么傻话,他一定可以做到的。我们得相信生命因此而生,责任也因此而来。” 现在,驶离广场的车就这么一辆。他拼了命地想记住没入黑暗的光影,但好像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承载的记忆空间。 “没想到,当父亲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这就已经到时了吗?我可都还没有体验过瘾呢。” 席卷大地的风再一次卷入空中。借助风的遮掩,完成了使命的楼镌落寞地消失踪影。 …… 波导驱动下的执勤车飞快地穿过半个废品区。 老潘德单手操作着方向盘,借助中央后视镜可以看到楼辙那歪着脑袋入睡的模样。 “这不责骂他几句吗?你的孩子做起事来完全不考虑后果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跟残念发生共情。换做是自己的话,应该也舍不得开口吧,作为父母,虽然老潘德压根没有当过,但至少还是当过一名孩子的,能够获得生父的认可,真的是没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换个角度想,你这家伙的人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 大道上闪着霓虹,霓虹下是布满整个城市的信号光纤,他们像游蛇一般彼此缠绕,直到交织的拐角处,才不得不分开。 猛然踩踏的油门,让身后躺着的男孩差点摔了出去。就全当是对糟糕人生的妒忌吧,老潘德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蒙混了过去。 第二天。 从拥堵的巷口照进来的光侵入了房间。不高的围墙上站着讨食的麻雀。 老潘德捧了一盆热水,正准备给楼辙擦洗下身子。 “又发烧了,如果波段凌在的话,一定会打死我的。” 他拧了一下毛巾,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庞以及额头。 这里并不是他在废品区中心的那个家,而是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租赁的平房。 阳光从烟灰渲染过的格栅天窗透下来,天窗中央有半平米被换成了硬隔板,粗大的信息电缆从背靠的墙壁穿过了另一侧的墙壁。剥落的乳胶漆让整个空间看起来脏兮兮的。记忆床垫旁布满了医用酒精,绷带以及一些可以补充葡萄糖的饮料。 “接下来,该擦拭一下身子了。” 布满鳞片的手托住了他的脊背。 整个背部布满了类似血管一样的纹路,大概是之前战斗中,过度调用波导所产生了后遗症吧。 当粗鲁的男人将料理一个病人的所有事项完成后,便靠在墙壁上,掏出了烟来。 “确实,在这种时候,有个女孩,真的太重要了。” 晕开的烟雾缓缓地飘散,他不知道得等多久,自己的兄弟才能醒来。重新捆好的绷带严严实实的,不会再有人可以发现他的波纹秘密了。藏得可真够深的,连我也骗了过去,老潘德心想。 …… 圣托里心所在地,奥丁区。 刷过了辨识系统后,戴向安背着波段凌按下了十二层的电梯,在打开的那一刹那,原本待命的血液科,率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们要的样本带回来了吗?”为首的秃头男子质问道。 “喂喂喂,你们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情况吗?”戴向安一瞬间有被气到,血液科都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科学怪人吗?他从裤脚里抛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有本次战斗中获得的血细胞。这东西想要得到可真不容易呀,他想。一直到战斗的最后时刻,他都没有找到机会,直到那个人类少年在最后时刻吐出在他裤脚的鲜血,他才得以完成本次任务中的最后一项指标。 “我们会感谢你的。如果,我们得到了我们期望得到的,那么姬博士会向您致意最为崇高的敬意。”血液科的组长精准地接了过去,而后便转了身,按下通往地面八层的电梯。 戴向安挠了挠胳膊,再三思索后,还是来到了收押实验体的器皿仓库。 体外培养的人体细胞遍布整个空间,在海水绿一样的液体中,依靠着从仿玉雕的底座中汲取着营养。 “这里太廉价了,不太适合你这样的!”戴向安把最后的字眼拉得很长,“人类!” 依靠着独有的权限,再次打开了被编码层反复嵌套的顶尖密码网络。 现在,他们来到了一个冰冷的空间,就好像地窖一样,但又不完全是。从中央系统发出的活体素,可以一直保证她的机体处在最佳的状态。 戴向安打开了特制的热解碳容器,这种材料对生命体的兼容性异常的良好,就算放个十年,全息人甚至都不会出现任何老化的情况。紧接着,他以谨慎到不能再谨慎的动作将波段凌放到了其中。虽说有些夸张,但在别的男孩眼里,波段凌可是最为宝贵的存在。 离开这个封闭的空间之前,他对着自己的侄女说道:“虽然父母很糟糕,但是至少遇到了一个好男孩呀。果然,上天从某些方面来说,一直都是公平的。” 黯淡的灯光下是波段凌长长的睫毛。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但又好像什么都听到了一样。 …… 废品区偏远地带。老旧的金属五金布满了发黄的铁锈。 房间里突然有了一丝轻微的说话声。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热敷毛巾在额头上发着余热,睁开的眼睛盯着布满裂痕的天花板。一切变得如此的陌生。 老潘德的眼睛一亮,立刻回应道:“九月二号,下午三点十五分。” “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楼辙试图直起身子。 醒来的第一时间,是向周围的人道歉吗?真的个优秀的小孩子呀。老潘德缓缓地退了出来,把回忆的空间留给了自己的小兄弟后,对着空气比出了竖起的大拇指,“饭菜热好了,在锅里。接下来的时间,就待在这里安心静养吧。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嗯。”划过脸颊的泪滴跑到了下巴的位置。 对于孤勇者来说,他们的脚步迈向的每一处都只是一个短暂的节点。全息世界的每一寸大地都不是他们可以停歇的地方。 第七十一幕:前往矮之国 九月九号。 窗台上的麻雀紧紧地挨在一起,用喙打理着彼此的羽毛。楼辙撑着下巴,对着巷口的小道发着呆。 敲门声响了三次后,门被打开了。 “怎么样,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嗯,应该可以正常活动了。”楼辙转过头来,轻松地笑了一下,随后伸了伸懒腰。虽然没有穿衣服,但整个上半身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 老潘德将手里刚刚购买的新衣物甩到了楼辙的头上。原先的衣服在战斗中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了,是时候换一道新衣服了。 这些天来,他已经见证过类似的神情无数次了,也很清楚这样破败的老屋子是关不了楼辙太久的。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他的指尖划过黑灰色的印花长袖t恤。另一边放置的工装裤上还有拉风的侧边抽绳。 “救你?你可能误会了。我老潘德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把你从死神的刀子口下夺回。”挠一挠腆起的肚皮后,老潘德矢口否认道,“况且,像你这种得罪了马舒鹦以及圣托里心高层的人类,哪个医生敢救治你呢?我呢,又对这些医疗常识一窍不通,如果你真的死了。考虑到全息世界没有墓地,那就只能把你的皮、骨、内脏统统卖掉。也就只有做到这样,才能发挥你所剩不多的人生价值吧。” 老潘德摊了摊手,还不忘补充道:“而且你那器官破破烂烂的,怕也卖不出个好价钱。置换的波导量也许都抵不上这几天的伙食费。” “可恶,你怎么可以这么数落你的好兄弟。”楼辙从床上跳了起来,把老潘德扑倒在地,“怎么可能不是你?你不会是害羞吧!” 在战斗的最后,他的记忆里就没有出现过其他的身影。 “笨蛋,快放开我。真的不是我呀!” 老潘德知道点原因了,受到镣铐的影响,无法使用波导的楼辙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在他身体里彻底的消失了。 重新爬起来的他从兜里掏出了电子烟,内心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那你就当是我救了你吧。只不过,我得事先说明一下,这个想法肯定是错误的。”打火石闪出了火光,烟被点燃了,他接着说,“试试看新衣服先,我不太清楚年轻人的款式,你就凑合一下。要知道,这本身也不是我这个年纪所擅长的事情。” “那这些缠绕得乱七八糟的绷带可以解开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蠢驴的杰作。笨死了。” “你再骂!” 随着滑下的绷带散落一地,原本焦黑的手臂似乎又再次长出新的皮肤了。背上凌乱的血管痕迹也都彻底地消失了。 “这么快的吗?就算是一般的烧伤,5-7天也只是结痂,完全恢复最少——最少也得两周的时间吧。” 只见眼前的楼辙用左手扶住了肩胛,把右手伸直转了转。微微放下的双手猛然间握紧了拳头,浮现在上身的腹肌与胸肌饱满地鼓动了起来。 在比出了一个飞鸟状的伸展姿势后,对着老潘德说:“状态良好。” 老潘德松了一口气,也许所谓的常识针对的都是像他这样的老年人吧。 在套上圆领的印花t恤后,配上抽绳式的长裤,整个人瞬间就换了一个模样。干净的脸庞上还有一些擦伤的疤痕,被垂下的碎发呵护着。 屋内有些响动,是近门的位置上摆放的达利钟发出来的。扭曲的钟面似乎要朝着裸露的老旧木制地面坠落下去,修改过的影像指针转动时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并且它指示的时间也不太准确。 “意外的合身!”老潘德拍了拍手,“是不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他敢这样主动的开口,肯定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要是没有特殊的感情的话,说出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驱赶客人一样。 楼辙没有回答,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了地面的亮光中。在日光中,他无法真诚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是呼吸。”老潘德得意地说,“不同状态下所产生的呼吸,包含着不同的意味。你的呼吸跟正常的情况下相比发生了略微的变化,但凭借我多年的经验,还是感受得到其中所包含的短且急促的心情。只是出于礼貌,一直没有开口罢了。如果我比较强硬的话,很可能就激起你的逆反心理。大概在三天前,你就想离开这里了。” 被完全猜到了。 呆毛竖起的少年尴尬地回答道:“果然,活得久一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值得骄傲的地方。” “你放屁,我值得骄傲的地方可多了。” 现在,他们从卧室走了出来。深绿色的方形玻璃灯罩里是一盏被点燃的古老的熏灯。摆在台面的泛黄老式打印纸卷和一堆零件,似乎都是一台老式打印机拆解部件,皮制的沙发破破烂烂的,但还是可以勉强坐下来的。 “所以,你想到下一步的目的地了吗?”他掐灭了烟头,将它放在地上踩了一脚。 “矮之国。那个家伙说出了一个地名。他说,在矮之国的樱草山能够找到可以解开我手上镣铐的匠人。” 老潘德对着矮之国三个字又默念了一遍。在全息世界它就是植入系统、神经拼接、晶片制造国度和微仿生的代名词。而樱草山则是矮之国里最为出名的匠人聚集地——那可不是一个容易找到的地方。老潘德心想。 “那你可能得往北移动大概四十公里的距离。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没有办法使用波导,一路上遇到的麻烦可就多了一些。撇开交通工具的问题不说,你总不能不吃不喝,走完四十公里吧。” 楼辙轻啧一声,确实,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来到全息世界将近一个月了,他竟然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世界的独特模式。 只是,在他还在为这些问题头疼的时候,老潘德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张黑金的存储卡片,隔着脱漆的老式木桌,推到了楼辙的面前。 “一点点小心意,够你支付半个月的开销了。” 他又点了一根烟,脑海里甚至还回忆起自己曾经住在这里的时光。 “在这间房子里呆过的人,最终都会获得成功的。我也是,前房东也是。不过我已经忘记他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反正在他搬走这里的时候,地面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信号光缆,来寻找他技术援助的人,在楼下的巷口里排成长龙。当然,这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说,祝愿你能成功。” “谢谢你,老潘德。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双手抱拳的胳膊放在膝盖的位置,楼辙重新调整了呼吸,说:“那个叫做戴向安的家伙,竟然说波段凌是实验体。她怎么可能是实验体,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很多实验体,他们的生命从一出生就跟实验绑定。但波段凌不会是那样的个体的,她的情感很丰沛,那是只有真正的生命体才能做到的。如果你跟全息人待的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尽管携带有自序器,但是这样的模式下所能产生的情绪因子将逐渐往匮乏的方式演变。” “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明白。” “意思就是,全息化的时间越久,人体的情绪缺失症愈加的明显。他们会很难获得作为人类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情感。” “那波段凌就一定是人类!”楼辙笃定地说。 “对的。所以,接下来你得管理好你身体的状态,不可以在向之前那样鲁莽了。如果你再想之前那样的话,就算夺回了波段凌,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陪伴是缓解生命苦痛的唯一良药。请你以生命的名义起誓,以你我之间这份跨度超过五十年的友谊起誓,以我代替波段凌履行的督促义务起誓,再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生命的举措了,可以吗?” “嗯。我会谨记在心的。” 从老潘德袖口滑出的通行吊坠在桌面上打转。他认出了这个东西的来源。 “通行水晶。这是为圣托里心高级工程师所研发的转移水晶。只要在全息世界才能生效。使用的方式是,当你走到通关口的时候,会遇到区域护卫士,由于你并不是所谓的全息世界居民,你也没有全息化,所以是无法被放行的。遇到这种情况,你便可以使用在工作控制台所特设的转移通道。使用的方式,就是把通行水晶插入到凹槽里,之后选择可以抵达的最近区域。” 楼辙点了点头。 “需要注意的是,每使用一次,就会进入三十天的冷却期。这个过程水晶会慢慢恢复能量,而且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种通行水晶没有所谓身份验证,如果被别人抢走的话,他们也是可以使用的,考虑到这种情况,务必要小心保管。” 在解释的过程中,起身的两人渐渐往大门所在的位置靠近。 直到刺眼的日光照射得楼辙睁不开眼睛,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那么,再见了,老潘德。”楼辙不断地挥手,那种感觉就好像要跟自己带有血缘的亲人告别一样,“如果,我到时候成功夺回波段凌的话,我们会再来找你的。在那个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好好的庆祝庆祝,兴许我可以喝点酒了,我也勉强算是个小大人了吧。 “祝你好运。”这是第三根烟了。升腾的烟雾将老潘德布满皱纹的眼角填得满满的。他原本还想说,以后你要踏入的地方可比过往经历过的所有都要残酷得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老多余了。哪有一位冒险家会因为旁人的几句闲话就停止脚步的。他自己不是,他的小兄弟也不会是。 他重新跟大门上了锁。老旧的平房并没有采用最新的数码集成手段,这种冰冷的锁芯老潘德一直舍不得换,他不太愿意将记忆中的一切替换成全息世界的模样。他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看来,人在某一些方面其实是相似的。 扣上锁眼的那一刻,他便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 奥丁区。内存巷。 “我真的要爆粗口了。这么多地方,我怎样才能找到一名可靠的偏侧投息维修师呀。” 戴向安本可以将这些破事交给自己的小弟小妹的,但如果对象是自己的侄女——波段凌的话,那还是自己亲自出马比较安心。 画面从圣托里心的热解碳容活体仓闪过,重新穿上公主裙的波段凌,在探照灯的映照下,美如冰霜。 第七十二幕:头顶上有ID的女孩 与老潘德挥手告别后,楼辙大概用了三天半的时间才找到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殿堂。 猩红的麂皮地毯从他现在落脚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了大堂内部,就算是白天,吊顶的霓虹灯也依然不断地闪烁。 摆放在大堂中央是类似紫罗兰一样的绿植,它的叶片带有锯齿,看起来像是全息世界特有的蕨类植物。 “欢迎光临,区域中转站台。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礼宾小姐摆出了里边请的手势。 楼辙往里面探了探头,就在距离自己的不远处,便有老潘德口中所描述的转移控制台。 “那个,我想使用转移控制台。”楼辙说。 “使用中转站台的话,需要简单的登记一下您的身份信息,方便的话,还得出示一下通行吊坠。” 礼宾小姐的声音非常的温柔,楼辙立即乖乖照做。吊坠在霓虹的照射下泛着红光,剔透明亮。 “身份信息可以不登记吗?”他原本想坦白自己是个人类的,但如果这样做的话,被有心人利用了怎么办,随口编造了一个不太像样的理由,“我的工作比较特殊,所以可能得需要您通融一下。” “那就往这边请吧。”对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他放行了,“接下来,请把您的水晶吊坠插入凹槽中,并在地图上选择您要前往的区域。水晶区域只能就近传送,而且传送过后,会有三十天的冷却期,请在使用前务必考虑好上述事项。” 楼辙点了点头。画面中,读取的能量条逐渐饱和,他轻轻触摸了矮之国的选项。不出所料,身体开始产生了一些类似影像的晃动,那声音听起来像老旧卫星天线在接收不到频道时所发出的声响。没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就听到礼宾的告别台词:欢迎下次光临废品区。 虚浮的脚面落在了一片空旷的草坪。 “太厉害了。这就是机器猫的穷人版任意门吧。”望着失去光泽的吊坠,楼辙随即将它放到内兜。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太过招摇。 脚步踩踏在这片崭新的区域,心里便涌现了无法抑制的好奇心。恶龙与公主的故事深藏在每一个骑士的心中,这一点毋庸置疑。 眼前的矮之国,在楼辙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自由贸易的物品交易市场。 有些年代的石头砖上布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的机械手臂在摊位上搜寻着兴许会在未来用到的力反馈操纵器。全息世界是禁止货币交易的,所以每一个展位中央都放有可以收取波导的置换计数器。 “要不要看看呀,小伙子,体外新培育的人体细胞,可以修复任何一处肌肤伤疤,只需要六百波导转化数据。” 六百波导转化数据,那几乎就是他所有资产的四分之一。 他挥了挥手,继续往贸易市场的中心移步。 “连泰瑟枪也有,这种东西在全息世界应该算是老古董吧。老旧式电休克枪,不会致命,在使用的时候可以发出高压电流,从而使目标肌肉痉挛,射成距离7米,速度60m/s,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宠物再适合不过了。” 小标签上如实地写着物品的性能与用途。相较之下,在地面世界可以用来追捕歹徒的手枪,到了这里便成为了只能驯服宠物的小玩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都说这里是植入系统、神经拼接、晶片制造以及微仿生的国度吗?怎么在市场上都见不到类似的产品,他蹲了下来,拿起一个义肢摆弄了起来,手感非常的真实,就好像真的一样,完美感受不到金属的成分。 “如果用这东西捏造个女孩子,那岂不是直接起飞?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我在这里学会了这种技术,回到地面世界还愁没钱花吗?” 此时,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的就是,“我不做穷人啦jojo”的台词。 操着一口钢铁烂牙的大爷,盯着这个发出鬼魅微笑的男孩,从嘴里喷了一口烟雾。 “想要就买,别乱摸。” “大爷,我不买,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这里都没有搞那什么神经拼接,还有晶片制造呀!” 坐在折叠椅上的大爷险些摔在了地上,直接从原本的位置,闪到了楼辙的身边,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伙子,你想死,可别拖累我!那种东西是可以拿上来台面说的吗?” 楼辙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你知道樱草山吗?” 从空中落下的烟杆打在了他的鼻尖位置,他疼得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樱草山?樱个芭乐。一边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在被拒之门外后,他不得不在仇视的目光中,讪讪地离开。 矮之国,好像说不得一些特殊的字眼一样。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身上的镣铐呀。他的眼睛左顾右盼的,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半会,也分不出好坏。能用波导就好了,只需要用波视状态扫过一遍,就能快速地知晓哪些商品才是所谓的名家荟萃了。毕竟,很多顶尖艺术品又或者精妙仪器都是具备设计者的心血的,在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所设计亦或者是制作的产品,本身也会在无意识状态下注入一丝普通人无法发现的波导,就好像贴上了精品商标一样。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使用波导呀。” 抱怨过后,他在一个布满蓝宝石的珠宝柜台停了下来。流光溢彩的蓝宝石就好像小时候庙游前,在真龙大殿上见过的龙珠,不断地发出耀眼的光泽,配上独特的景泰蓝花纹。要知道,这可是一种在铜质的胎型上,用柔软的扁铜丝,掐成各种花纹焊上,再把珐琅质的色釉填充在花纹内烧制而成的技术。如果没有一点水准的,是做不出这种光泽的。 要买下这个东西的,到时候见到波段凌的话,可以把它当作公主的生日礼物。没有犹豫,楼辙果断地问起了价格: “老板,这个您最便宜多少数据波导可割爱。” “3000数据波导可以让你带走,这东西,戴到哪里,你都倍有面子。” “3000吗?”那可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为了所谓的爱情,我们伟大的楼辙甚至可以不用吃饭呢。他咬了咬牙,便要支付。 只是没料到,一根硕大的霓虹棒猛然间敲在了楼辙的脑门。沉稳有力的棒击,让他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是谁在打扰本大爷消费?” 他转过了头,在平行的视线中找不到罪犯,直至他的目光下降六十公分后,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单手叉腰,站在她的身后。 手里握着的作案凶器,一瞬间收回到了掌心的位置。 “你是猪吗?”她忍不住吐槽道,来势汹汹地样子,就好像是整个矮之国的扛把子。 “你才是猪呢!我买东西,你干嘛打我?”楼辙反驳。 “这种模仿地面世界的人工珐琅,你只要动动波视就可以看得出来它有多粗糙,内嵌的蓝宝石加入了从金属中提取的荧光素,那么夸张的明亮度,买了之后,等整条街都昏暗的时候,你都可以拿它当夜明珠使用了。你就买吧,成为这条街道上,最大的冤大头。” 在咄咄逼人的气势中,楼辙不断后侧,这种气势,如果不是天生的假小子,那是完全做不到的。 虽然被一个7岁的小女孩教训得头头是道,但楼辙还是非常痛快地接受了对方的批评,只是心里在想,波段凌可比她温柔多了。幸亏人生已经有了心的寄托,不然摊上这样的小姑娘,一辈子可就玩完了。 被识破骗术的老板推着自己的移动饭碗跑路了,围过来的人群中似乎对这个小孩议论纷纷。 蜂拥的人潮渐渐散去,楼辙从隔壁摊位用数据波导置换了一杯树莓柠檬果酒,按照这里的描述,这种果酒还可以缓解全息人的情绪状态,是最受欢迎的热门饮品。女孩在布满头饰的地摊上试戴着樱桃纹路的发箍,有点臭美的姿态。 “那个,作为刚才的答谢,请你杯饮料。” 她的眼神有些惊慌,像是一个小孩收到礼物一样,露出了由衷的喜悦。 “谢谢。” 接过饮料的时候,楼辙才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女孩的头顶竟然漂有专属的文字符号,而且不管怎么移动,都会紧紧地跟在她的脑门正上方。 “这……?”他本来还以为女孩也是人类的,因为刚才她非常轻易的就说出了地面世界四个字,照这样看来,她是npc的可能性比是人类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玩过游戏的男孩都知道,只有在游戏的界面,所谓的角色才会盯着所谓的昵称在地图上满世界跑。 更令人的意外的事情还在发生。 “你也看到了是吗?”女孩没有张嘴,可她竟然在无声中与楼辙建立了脑波连接,虽然楼辙可是一个见过魔人族,见过虫系人,见过外骨骼生长的科学怪人的新人类,但至今为止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可以发起心电感应交流的女孩,“大声读出来,你看到了什么?”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多次调整好呼吸后,方才咬字清晰地说出那令人惊奇的四个大字: “齐天大圣。” 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想起爷爷讲过关于离世奶奶母老虎的故事,当时就觉得离谱。现在好了,还有更离谱了,面前的女猴王了解一下。 第七十三幕:失败者酒吧 在水面泛着微波的湖畔,树影沉浸在涟漪之中。 楼辙与小姑娘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山脚的位置走去。楼辙反正暂时也没有关于樱草山的下落,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跟着这个看起来不太可靠的小家伙熟悉熟悉矮之国的内部情况吧。 “你难道不会使用波导吗?”女孩不解地问。她把手里的霓虹棒收到了兜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嗯——”楼辙没打算说实话,在思考之后,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怎么,不会使用波导是很难堪的一件事吗?” “笨蛋,那肯定的呀。”女孩停下了脚步,再次摆出了一副想要教训楼辙的姿态。 “喂喂喂,你又想数落我了?不会波导又不是我的错。这不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吗?”他摊了摊手,“还有,教训我之前,麻烦先报个姓名,不然等下,我忏悔的时候,就只能说:是的,仙女。” 女孩原本紧绷的脸,突然泄了气,这让她的脸一瞬间变得红彤彤的。 “如果是在矮之国,那就是你的错。”她嘟囔道,快速地转过了身,继续望往满青草的小路走去,“我的名字,暂时不方便向你透露,在我还没有告诉你之前,你就叫我天天吧。反正在失败者酒吧里,大家也都这样叫我。” “失败者酒吧?” “对,那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酒吧的老板收养了我,所以,你可以把它当作我的家。” “怎么起了这么奇怪的名字,如果把目标人群定位为失败者的话,那还挺适合我的。”楼辙自嘲了起来。 “对的,可太适合你这个笨蛋男孩了。波导都没有,波视也用不了,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在矮之国晃悠的,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是这里的人,该不会是来自神武山的吧。”天天望了望楼辙的穿搭,倒半点跟神武族沾不上边。 “听说,要跟女孩子交朋友,第一步就是说出自己藏在心底的小秘密。” 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木瓜脑袋开了窍,换做是以前,他可是完全想不到要跟异性说些什么的,但现在思维似乎变得活跃了起来。这句话还没说完,下句话就已经来到了嘴边了。幸亏这是个7岁大的小女生,要不然,我感觉这应该就是杂志里面常常提到的精神出轨吧。 “秘密?”天天瞬间换了个脸色,那小眼神就好像彼此之间已经是拜把之交,彼此在所谓的通讯软件上已经建立了十几个讨论组一一样。 “对。怎么样?笨蛋的秘密,听起来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他蹲了下来,示意天天凑到他的耳边。迟疑大概了十秒钟,敲在手背的指尖这才放下了戒备,缓缓地靠过来。 楼辙心里还是有点佩服的,这才7岁,完全已经具备了闯荡江湖的潜质了。 当所有的角色都定格在自己所属于的生命轨迹时,他张了张嘴,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大哥哥是一个人类。” 顶在脑门的齐天大圣穿过了楼辙的胸膛,随后又缓缓地淡出。 她猛然拽起楼辙的手臂,全力赶往失败者酒吧所在的方向。 昼夜恒燎,砂砾如雾的矮之国,在天天的心中突然激起了时光的巨浪。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太久了,久到都渐渐忘记原本一次坚持的使命了。 疾走的脚印踩踏在特殊的熔岩树岩层表面。这种独特的景象是在熔岩流经森林时形成的。站立或倒下的树木被火山熔岩吞噬,燃烧后消失,留下的空隙形状很像水井和小洞穴。据说矮之国是全息世界上熔岩树分布数量最多的区域。 “你怎么了?”楼辙对着天天问。 “你在这里很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到酒吧后,在详细告诉你事情的原委。” 挂在推拉木门上的风铃在风的吹动下,发出了清灵的声音。走到门口,就可以看到布满红色液体的木制酒柜,楼辙望了一眼。这种酒吧竟然还有着不少可能,只不过整体的气氛有些颓败。这种场景还真像天天口中所说的失败者酒吧。 “回来了呀,天天。” 拥有着旧时塑料假具的手臂的老板正在柜台处机械式地擦洗着玻璃杯,满口的烂牙简直不忍直视,照理说,这么先进的全息世界,难道就没有一个像样的牙蕾移植手术可以挽救一下这有些夸张的样貌吗? “是的,老爹,我带个新朋友回房间。”她匆忙地说,手里有力地拽着楼辙往二层的居住空间跑去。 “都已经待在这里十一年了,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老板对着在场的客人说。 “这么久了,她怎么完全没有长大呀,真让人搞不懂,就好像是虚拟的人工智能一样。” “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有这般聪明活力的人工智能。”老板的笑声异常的爽朗,几乎透过了整座墙体。 老旧的木制地板,在这水汽丰富的区域,由于受潮生出了一道道裂痕。天天放下了黄色的向日葵窗帘,在倒了杯水后,坐到了破损的牛皮沙发上。 “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你的感觉没错,这里就是一个怪地方,是优生学实施前,最后一家可以荒废时间的老酒馆。” “种族卫生学?”楼辙呆住了。 “对。患有身体和心理疾病的人不应将这份灾难传给后代。奥丁区医疗政府需要对全息世界尽最大职责。因此,我们将发起一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行动,即便是最辉煌的战争也不能与之媲美。—————圣托里心关于g4行动的总则。” “什么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想表达的观点。” “其实,在这之前矮之国是整个全息世界最为优秀的神经拼接、人体移植、晶片制造的区域。但是随着圣托里心实验室基因计划研究的不断深入,距离他们内心渴望的目标越来越近时,优生科在四个月前颁布了最新的《遗传病后裔防治法》,其中有一条违背人道的规定,那就是政府将人为干涉全息世界的生命进程,通过放逐、隔离、强制绝育,或甚至灭绝各种不同的生命体,包括不具备波导能力、无价值种群、身体残疾、缺乏对奥丁区忠诚信仰的人或团体,来达到他们眼中所谓的种族优生目标(racial hygiene);在这个过程中,同时挑选出公认最强健、聪明和有道德的人来完成培育下一代的任务。不仅如此,他们还颁布了《血统荣誉保护法》,禁止优质的全息居民与携带有劣质基因的生命体发生性关系。” “怎么可以这样?” “更可恶的是,奥丁区的管理者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强行禁止了义体改造、神经拼接等具有隐瞒自身缺陷的改造技术,很快这里的一切劣等人就会在g4行动中丧失性命了,在不得而知的某一天,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从而确保他们的基因不会遗传到下一代。”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我在市场提及这些词汇的时候,他们露出了那样惊颤的表情。” 天天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失望,原本遗传学的规律被广为知晓的时候,那些携带着疾病的个体还以为自己等来了新曙光,但事实刚好相反,奥丁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量产具有独一无二生命基因的完美人。 这些糟糕的家伙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他们的救援名单之中,他们欺骗了所有病患的感情,甚至还想夺走他们最为珍视的生命。 “嗯,随着这一条令的颁布,失败者酒吧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其中不乏失去希望的人,但是只要品尝了这里酿造的果酒之后,很快地就会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天天轻声说,“一般在离开的时候,老板都会让他们在这里大声的说出自己的理想,以此来帮助他们重振士气。“ 只见天天从兜里掏出了柱形晶管,在按下激活按钮后,变成一根特殊的霓虹棒。 “你没有波导,只身一个人来到了矮之国的话,是没有办法应对接下来立刻就要被调配到矮之国的纠正科科员的。” 这已经是她身上最好的武器了,凝聚了整个矮之国的技术结晶。 “谢谢你,天天。但这个礼物,我不能接受,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你就告诉我樱草山在哪里?” 跟所有见过的劣等人不一样,他看起来丝毫没有畏惧。 “樱草山?”天天的嘴里再次重复道,“你为什么想去这个地方。” 她有点慌张,这个第一天认识的人类竟然想要去到樱草山,我真的能够告诉他吗?这是不是一种背叛,背叛将霓虹棒送给我的椿大人吗? “也许,我可以救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他耸了耸双肩,“没人愿意告诉我,樱草山在哪里。但如果天天愿意的话,就可以挽救矮之国所有人的命运。” 天天的拳头紧握着,齐天大圣的字样微微地抖动。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迟疑,可能迫切想要救助这里的居民的心情太过于急切了吧。况且,老爹也是劣等人。但如果自己把所有的一切寄托在一个没有波导的人类身上的话,这未免太冒险了。 “怎么了?不相信大哥哥了?试试把集中波导的手心放在我的手背上。”楼辙坦荡地伸出双手。 听了楼辙的话,天天的波导回路在一瞬间被完全激发,犹如太阳表面流窜的火光贴在了楼辙的手背位置。 “这个女孩,这个气量,这可不是什么三流货色——” 冲天的光芒将整个幽暗的居室照耀,从人类手腕处浮现的银亮镣铐,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那是天天一辈子可能都无法听到的金属强音。 “拜葬死囚锁。”天天完全不敢相信,在椿大人图鉴上看到的模具,此刻竟然得以亲眼见证。超sss级晶片:征收,在晶体凹槽内被读取着,所以这个人类是因为死囚锁才丧失了使用波导能力的本事吗? 楼辙仰头,对着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举动在天天看来就好像有股无形的火在空气中燃烧。 下一秒,垂落的双臂贴在膝盖的位置,他微微张开的嘴唇,淡淡地说,“考虑好了没有,超sss级罪犯在天天的帮助下,一眨眼成为了矮之国的救世主,这样的剧本你觉得如何?” 微微后倾的身子贴在沙发的靠背上,小姑娘还没有办法立刻做出选择。 第七十四幕:七岁的波段凌 太阳从这个山头照射到另一个山头,就好像在赶路一样。 楼辙坐在野餐布上,撑着下巴。 “你应该相信我的,我虽然算不上好人,但心地至少是善良的。” 挥着粉色锄头的天天,对着向日葵花田松起了土。这里的向日葵已经快比天天高了,在枝叶的遮挡下,勉强可以听到一声回应: ”拜葬死囚锁,奥丁区特别定制的刑具,用来限制整个全息世界最为棘手的罪犯。现在,你对着我说,其实你是个好人。这未免也太讽刺了。虽然我才只有七岁,但是实际存活的时间,满打满算应该也有十八年。” 天天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花哨野餐布上的男孩,他看起来好像比自己还要小一些。 “十八年?”倒是跟波段凌一样的年纪,随后楼辙从竹子编制的饭盒中抓了一个日式饭团塞到了嘴里。好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从口感以及成色来看,天天在做饭这一方面也是相当的出彩。 珍珠米配上梅干、柴鱼片,经过芝麻油与生抽的调味,再在表面揉上事先准备好的油菜与海苔,味道可谓是一级棒。 “嗯,这也太好吃了,简直是我在全息世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他瞪大了眼睛,赞美之词油然而生。 “那不可,秘诀就是用刚煮好的米饭捏成形后,先拆开保鲜膜散热,等到饭团紧凑的时候,在用新的保鲜膜进行包裹。常用的馅料有很多,明太鱼子或者咸菜都可以是不错的选择。” 天天褪去了手套,做到了野餐布上。 “除了脾气有点差劲以外,其他的方面都是非常适合作为妻子的不二人选。” 楼辙开起了玩笑,顺手又从饭盒里摸了一个青菜饭团。 “其实从古代到现在,人们还是爱吃一样的东西。哪怕物质丰富的现在,餐厅虽然时不时推出所谓的创意料理,但最终填饱肚皮的还是平时吃得最让人开心的几样。小时候,妈妈给我做饭团的适合,做得特别大,要用两只手才能勉强拿稳的大饭团,里面放了超级多的梅干与生抽柴鱼片。我去游泳的时候,她就会帮我放到背包里。那么大的饭团在别的地方我肯定是吃不完的,但在海边游泳后,我竟然可以统统吃下去。” 天天收回了平放的双腿,将它们抱在怀中,背带裤的肩带垂落在日光下。 她的肌肤异常的鲜艳,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除了头顶上顶着奇怪的四个大字以外,跟普通的女孩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再漂亮一些。 楼辙一口吞掉了最后一个饭团,没有说话。他在心里想,如果波段凌七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顶着蘑菇头吗?不太像她的风格,也许也是高马尾吧,然后接受过城市教育的她应该会在家里演奏的动听的钢琴曲,跟只会在夏日里漫山遍野的掏鸟窝的傻小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病了,那么她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认识。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看起来不算致命的肾病,在某种程度上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樱草山到底会在哪里呢? “怎么?你就这么想去樱草山吗?”天天对着楼辙问道。 “当然了,只要解开我的镣铐,我才有能力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风稀稀疏疏的,矮之国的天气给楼辙的感觉就好像地面世界一样。 “你看起来比我还小,能有啥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心理学上,这种博取同情的方式叫做同理心绑架。我可不会上当。” 天天伸出了指尖,侃侃而谈,“如果你能帮我把这片地从头到尾的送一遍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从头到尾松一遍?”楼辙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怎么?这么点小困难就难倒你了?” “你就是让我把矮之国都松一遍,我也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也许,你应该昨天就告诉我这个方案的,我可以通宵达旦地投入到这项伟大的劳作当中。不都说,幸福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的吗?”他慌忙起身,抓起比一般锄头略小的公主粉农具,在田埂里劳作了起来,那样子,可比坐在野餐布上休息得劲多了。 天天嫣然一笑,立刻补充道,“我只是说可能而已。” “没关系,可能就够了。如果可以的话,晚餐我还想吃点美味的。”楼辙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说道。 翻出的新土带着水分,让整个空间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天天躲在树荫下,生怕自己的身体被太阳塞黑。现在她已经解开原本佩戴的长袖套,惬意地享受着夏日的时光,就好像回到了记忆中带着咸味的海边。饭团上的柴鱼片香味,游玩后的轻度疲倦感,海滩上沙子的热度一起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花田中的身影时隐时现,从额角滑落的汗滴混入了泥土的表面。 他看起来非常的卖力,就好像带着使命一样。 “如果帮你解开了撩开,你会做什么?” “既然我答应了你,那么我肯定会兑现承诺的。到时候矮之国的民众陷入危机,我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然后呢?这并不是你的初衷吧。你自己原本的计划是?”天天追问。 “喂!你这样子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一般朋友之间,最常见的方式不就是秘密交换吗?怎么我在你这里,就好像秘密提款机一样,被你不断地敲诈。你怎么不说说,你头顶上为什么顶着我偶像的名号,就好像游戏世界的角色id一样。” “这个吗?”天天指了指在外人看来奇怪的字眼,接着说,“是的,跟你猜想的差不多,我其实就是一个虚拟的角色。” “什么?” “一个被主人塑造的游戏建模,随后被注入了所谓的波导意念,最终得益于全息世界的域,获得了所谓类似生命体的形态。这算不算友谊的交易?”天天对着花田里偷懒的楼辙喊道。 “算!太算了。”他重新挥舞起锄头,现在他只完成正片花田不到二十分之一的任务,“所以你才会说,自己其实有十八年的生活经历,扣除目前7岁的实际年龄,你是在十一年前进入到全息世界的。” 进入? 楼辙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这个秘密推断出了下一个秘密,那就是天天的主人也是一个人类。 “你的主人也曾经破开过全息世界的壁垒吗?她是名人类?原来如此,难怪你做的饭团那么符合我的口味。那就是地面世界的人吃的东西,先前我吃的都是全息人所喜爱的食物,那些东西,味道实在是糟糕至极。” “看起来,你比你给人的感觉要来得聪明一些。” “我哪里给人很傻的错觉,你详细跟我说说!”楼辙咬牙切齿地说。 但天天不予理会,放在野餐布上的草帽被她拿起盖到了脸上,现在她准备休息一会。等到这个农奴完成原本自己一周的工作任务后,在带着他回到失败者酒吧。她还得问问老爹,到底要不要给她一个去到樱草山的机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在野餐布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梦到了自己站在明亮围墙上,墙面贴满了镜片,从镜片中可以看到整个城市闪烁这霓虹灯,她的身体感觉刺痛,域内安全员在特殊的意识通道口来回的搜查,尽管自己没有获得完全的数据库,但从手头的储存残留中可以勉强整理出一个初具规模的简报。波导搭建的安全网似乎发现了自己的踪迹,电子网络快速闪过。她试图回到原本真实的躯体之中,但不管怎么尝试都无法成功。 她被困住了,又或者是,她的造物主陷入了无法想象的困境。 “喂。起来了。”楼辙的肩上扛着锄头,半蹲在她的身边。 原本明媚的光变得有些暗红,天天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往西边望去。 矮之国的锥形山脉正吞吐着夕阳,她将野餐布打包放到了小包里,站了起来。全部翻完的花田,在夕阳的映照下就好像铺成了一层金子,发出柔美的光芒。 “所以你一个埋头苦干,就没有歇息过。” “歇息啥歇息,回去吃好吃的,就可以歇息了。” 他接过了天天的小包,走到了那条秃秃的小道上。 回到失败者酒吧的时候,破裂的水泡让楼辙的双手变得愈发的生疼。他强忍着,怕被天天发现。 在天天像老爹邀功完毕后,酒馆的老板邀请楼辙一起享用当日的晚餐。 菜式太过于丰盛,就是没有办法使用筷子。这一点异常的尴尬,他看着满桌的美食,单调地扒起了米饭。不管是土豆炖肉、照烧鸡还是牛肉卷,他通通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天天很快就看出了楼辙的苦衷,主动帮他添到了碗里,在舌尖的盘卷下,顺利地填入腹中,回头还不忘对着天天眨了眨电光眉眼。 当然,这只是友谊眉眼,就好像对伙伴的一种肯定一样。 “我听天天说了,你想要去樱草山是吗?”老板掏出了瓷白色的酒瓶,用老化的假肢将果酒倒入到楼辙的杯中。 “是的,伯父。我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解开身上的镣铐。” “那行。看在你是个踏实小伙的份上,为了答谢你在花田的劳作。我就让天天明天亲自带你去樱草山。” “真——的——吗?”楼辙的嘴巴里塞满了米饭。 “不过在这之间,你得先试试我给你倒着这杯果酒。按照失败者酒吧的老规矩,你得对着空气大声说出你的理想。” 橙黄的果酒散发着一股清香,楼辙压根就没有顾忌水泡带来的灼热感,在眉间紧缩地同时,将果酒导入喉间。 原本需要嘻嘻评鉴的美酒,给他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给吞掉了。 无法表达的满足感从心房喷薄而出。果酒确实可以给人带来无法描述的幸福,随后他对着空气大声地喊道:“我想要前往奥丁区,亲自救出波段凌。” 波段凌? 天天愣住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个男孩翻遍了整个花田,结果一心想要搭救的人竟然是自己?!她差点就扼杀了另一个自己存活的希望吗? “你说你要搭救谁?”她小心谨慎地问。 “波段凌——怎么?你认识她吗?” “我就是波段凌,7岁的波段凌,你能告诉我,十八岁的‘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第七十五幕:樱草山入口 钴蓝色的天空下是排布整齐的霓虹街灯。 从失败者酒吧的木门出来后,两人便将衣帽罩住了额角,往那条不见灯火的山道走去。 一袭黑衣的楼辙与天天,迈出的每一个脚步都异常的谨慎。前往樱草山似乎是非常机密的一件事,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枯败的树枝覆盖在曲曲折折的小道上,从中便可以推断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过了。 “还需要一点时间。”天天的手臂攀在凸起的岩块上,眼下,他们已经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山势陡峭,海拔似乎接近二千米左右的高度。往山脚下眺望,鳞次栉比的建筑有序地坐落在河口三角洲的位置。先前的贸易市场在没有摊位的时候,看起来宽阔了许多。不远处传来的水流声哗啦啦地淌过山脉之间的低谷地带。 “这里不就只有一座山吗?难道它不叫樱草山?”楼辙不解地问。 黑灯瞎火的四周,如果不是借助月光的话,还真看不清布满杂草的小径。才走了没多久,更加陡峭的坡面阻拦在他们的跟前,看来好像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道路了。 “怎么?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不,越过这个坡,就会到老爹的橡木酒窖。” 天天从衣服中掏出了霓虹棒,猛然伸长的霓虹棒在一转眼将两人带到了平整的山鞍位置。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木制的小屋子,门前相当的干净,就好像有人刚刚打扫过一样。 天天摘下胸口的钥匙,打开了酒窖的大门。二楼看起来是货舱,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俯下身来的天天将带有门闩的地板拉开,可以瞧见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隐秘通道。通道内亮着卵黄色的壁灯,楼辙小心翼翼地跟在天天的身后,只下了不到两个台阶,便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 “天天,你说的椿大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一路无话的楼辙突然问道。 地下的酒窖异常的开阔,明确的功能划区将整个地下空间完美的利用。酒架上放满了酒桶。架子都是用天然的木头打造的。楼辙轻触了一下,那手艺简直完美无瑕。没有漆面的木架光滑的就好像在田埂里的泥鳅一样。格架将架子纵向隔成若干小格,以便按品种堆放酒品。每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摆放的酒架梯与搬运酒品的推车。 “椿大人算是一个充满活力的人吧。”天天的脑海里想起了他看着成人杂志在地上打滚的样子,顿时就不太好像楼辙美化这个陷入中年危机的老头形象。 “充满活力?那是哪方面的活力?” “女孩……”天天扶了扶额头,尴尬地说,“所以,由此推断,他可能有些讨厌男孩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哦——所以,所谓的活力,其实就是个色老头。”识破一切的楼辙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得好像你就跟美色撇清了关系一样,我很清楚男人的,你以后显然也不会是例外。”天天可见惯了这种将自己与群体撇清关系,以此提升自己在女孩心中好感度的低劣手段了。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的笃定!你又不是我?” “那你是怎么看上另一个我的?你说你要救她,那么她哪一点值得你这样子做了?” 红砖砌成的四方形置酒区有二十厘米高的。两个人拍了拍砖上的尘土,坐到了上面。 “啊嘞,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哈哈哈。也许你说得也对。只是看到她的时候,内心就会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太美好了。虽然她对我很差劲的。各种使唤我,各种压榨我,还把我当成了波导提款机,但那些日子真的很开心呀。”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追求开心生活的同时顺带追求美色,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不过分呀。”天天支起了下巴,接着说,“为另一个我感到开心——那么接下来,你得吃下这个。” 天天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摸了好几下,才摸出了一个果橙色的方糖。 “这是什么?该不会是什么吃了就必须对你一辈子忠心的操作系能力吧?”楼辙对着方糖戳了两下。 “如果你想要去樱草山,那么你必须吃下这个东西。”说完这句话,天天露出了非常恐怖的神情,就好像恶魔契约就要得逞了一样, “拜托,你这样子很吓人诶。不管做什么都神神秘秘的,这样子搞得我很头疼。” 在抱怨中,楼辙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方糖从天天手中抓了过去,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7岁的波段凌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对此相当的自信。 只见原本神情诡异的小波段凌突然笑出了声,在一阵迷糊的天旋地转中,世界似乎突然被放大了一样。 从岩壁顶部渗透的水珠滴落在酒窖的地板,楼辙眼前一黑,突然看不清任何东西,松垮的衣物盖到了头顶上。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推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物,天天蹲在地上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小巨人。 “发生什么了?是你变大了吗?不对!是我缩小了!你在搞什么鬼,天天。” 他抓起半截衣袖挡在了自己的裆部,以防走光。 原本忍住不笑的小波段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哈哈哈的狂笑声,就好像卷上沙滩的海浪一瞬间将楼辙淹没其中。 鬼魅的笑声在酒窖回荡,听得楼辙整个人毛骨悚然。 “变成q版的你,还蛮可爱的。”她伸出了指头对着他的脑袋戳了两下。呆毛在压下的过程中,又慢慢地竖了起来。 楼辙晃了晃手臂,镣铐依然存在,似乎没有丝毫受到身体变小的影响。拜葬死囚锁竟然还可以随着身体的变化调整自己的镣铐间距吗?他心里想。 “快给我变回来,你这个捣蛋鬼,不然我就跟另一个波段凌告状!”楼辙怒不可遏。 但天天不为所动,不理睬楼辙的同时,搬开了最里侧的酒桶,露出了一个直通地下的入口。 楼辙靠了过去,可以感受到从里面吹来的风都快要把自己掀入天空。 焦灼的目光落在楼辙的身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天天看出了他的窘迫,也没有想要继续捉弄他的意思,坐在空洞边缘的她伸出拇指指了指入口所在的位置:“是谁说要去樱草山的,现在它的入口,就在你的眼前。” 樱草山,矮之国的首都,唯一的入口就在失败者酒吧酒窖之中。 “之所以把你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你原本的个头太大了,过不了这个通道的。而且就算你过了通道,你也无法进入生存在樱草山小人族的家中,他们的房子仅有四十五厘米高,平均身高在二十二厘米左右。想解开镣铐的话,你必须摄入收缩方块。明白了吗?”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将我一脚踩死在脚下呢。”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如意郎君,虽然是另一个我的如意郎君。” “你是笨蛋吗?什么如意郎君,能不能说点正常人的词汇。” 红彤彤的耳根让脸庞看起来跟熟透的番茄差不多,小小的脑袋就好像要冒出蒸汽一样。 “喏——”她拿出了一个粉色的包裹,接着说,“为你特别准备的新衣服,也算是报答你在花田帮我干活的恩情。” 天天的双脚在入口处晃动,下落的目光盯着那个似乎被感动到了的男孩。 楼辙接过了小波段凌的礼物,打开了上面精心打结的粉色蝴蝶结,里面是一条黑色的短裤,配上天蓝色的背心以及一双光点黑的运动鞋。 对着天天绅士般的鞠躬致谢后,楼辙躲到了远远的角落,重新换上了衣服,回过头来的时候,费劲地爬上了那个仅有二十厘米高的置酒区。 “不用过分担心,如果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没有再次摄入收缩方糖的话,就会自然而然的恢复原样。这是矮之国的特制糕点。他们先前送给我的,我还没有完全吃完。” “那就好。”他舒了口气,拍了拍胸膛,暗示自己不必太过慌张。 “有另一个我的照片吗?我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模样了,能让你这个笨比如此的死心塌地。” 楼辙由再次从置酒区跳了下来,跑到原先衣服放置处,从口袋的皮包中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唯一的合影从夹层中抽了出来。 小波段凌立即夺走,照片中的她,确实比眼前的自己精致了很多,更具有那种无法描述高贵气质,就好像花园里的最后一朵玫瑰,美得不可方物。 “羞羞脸,竟然是大尺度合影,你们不会——嗯?” “哈,你想多了,我才十六岁,为人正直,从不趁人之危。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号称整个协会最为年轻的领域未人。” 楼辙难得自夸一次,双手叉腰,得意得不得了。 “是吗?难道我的记录被破了?我五岁可就是协会的网络未人了,你不会三岁就已经是领域未人了吧?”天天有点惊讶。 “五岁?” “嗯——我是三百九十五届合格者,考官是会长本人,协会的网络系统全部都是我设置以及掌控的。” 楼辙的双眼燃起了熊熊怒火,现在他可明白了,漂亮女孩子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 难怪他第一时间就获取了“倒霉蛋”体检并未通过的信息,那不就是从自己家的前院走到后院那般轻松吗?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重申一下,本人是协会目前第二年轻的领域未人了。” “你很搞笑呀。”天天拍了拍楼辙的脸颊。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是7岁的波段凌呀?难道一个人还可以分成不同的阶段?”楼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波导能力,就连时间甚至都无法在她身上发挥作用。 第七十六幕:波段凌的过往 <!--go--> 卵黄色灯光的映照下,地面浮现了一大一小的人影。 在听完楼辙的问题后,小波段凌解释道:“是能力的缘故。” 她没有张嘴,但是楼辙却可以非常清楚地听到她所想要表达的字句。 “又做到了吗?不借助任何感官上的途径,就可以将信息传递给我吗?”他听过类似关于心电感应的报导,现阶段的研究者普遍认为心电感应不是真实的现象,其各种解释都无法与唯物科学衔接,因此心电感应目前属于非常离谱的“玄学”领域。 但更加离谱的事,这种情况在自己的身边发生了。 “波段凌的能力——神经漫游者:借由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到虚拟的网络空间,可以让创造的角色模型人格化,甚至具备在空间自由穿梭的能力。为了让角色更好的突破防火墙又或者是网络屏障,波段凌在角色设计时,还通过手绘的形式,创造了我目前所有动作的序列帧,这里面也包括了我的运动参数、不同形态的骨架、各种情况的旋转角度等等。她真的就是一个天才,如果你看过她工作的状态的话,你就会知道,她的想象力有多么的宏大。” 她用手指比出了一个六边形的框架。 “当然只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的,防火墙的种类非常多,各种形态的安全卫士会在发觉入侵的瞬间被程序激活。波段凌可不喜欢逃跑,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她特意为我设计了一套技能。那要设计什么样的技能才能在突破网络壁垒的时候,所向披靡呢?” 小波段凌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 “齐天大圣?”楼辙对着自己拍了一下脑门,“还真是,对于孩童时代的我们来说,齐天大圣真的就是强大的代名词。” “那既然已经确定了人选了。剩下的就是实际操作了。在学习rpg游戏设计知识的同时,她也在不断地丰富我的性能。通过在技能案件中添加方案编号,借助动画调整机制,添加布尔型变量,完成改变程序的逻辑流程。考虑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中包含技能的前摇、生效、后摇等多个阶段,要想让我在其他的网络领域也能正常运转的话,还要关注代码的适用性。” “这——” “你无法想象,她对这些东西的热情。灌入在其中的喜悦,就算我存在虚拟的框架都可以感受得到。像这样——“ 小波段凌猛然握紧了右拳,在赋予波导的瞬间,右拳的骨坐标便出现了魔法祭典里面的阵法纹路。在纹路中央,小波段凌的模样开始发生变化,直到变得跟楼辙的面貌完全一致。 “依靠particlesystem,我的第一项技能:七十二般变化,只需要两秒钟内就可完成,但如果被任何实质化的物体触碰到的话,就会再次恢复原样。打从一开始,这就是完了穿行网络空间所设定的技能。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完美无瑕了。使用过后还会进入delay(cd)阶段。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会说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游戏模型了吧。” 酒香漂浮在每一寸空气之中,小波段凌就好像喝醉了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过往的世界。 “你可不是游戏模型,你是波段凌可以将自我寄托的灵魂伙伴。” 她的眼睛瞪得硕大,脑海里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 “她把自己的意识投放到你身上的时候,不就等于把自己的生命赋予你了吗?她喜欢你,她喜欢自己设计的角色,那就是她心里一直渴望获得的伙伴。更为重要的一点事,她非常非常地需要你。” 价值,徘徊在电子科技与本体之间的价值,让小波段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眼前的男孩,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仅仅只是通过别人的口诉,他便可以瞬间捕捉到联系着自己与真实波段凌之间的纽带。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来到矮之国的。你不是应该重新回到波段凌的身体中吗?” 虽然事情逐渐有了眉目,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却完全没有办法解释得通。 “7岁的时候,波段凌在获得了自己的未人经费后,只身一人前往了楼兰族的首都北循城。” “我的故乡?” “你的故乡?你是楼兰族吗?” 楼辙点了点头。 “不会吧,你不会就是当时的那个孩子吧?”小波段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长相可太像那位令她着迷的楼镌大人了。 “你说清楚一点。” “所以你的名字——不对,那时候,你根本就还没有取好名字。” 楼辙这下可就有印象了。按照柳的说法,他的名字一直到父亲被老罗丁救治的时候,才有了眉目。 “也许,你的猜想是对的。” “哈哈哈,当时你的母亲还在太阳底下给你洗热水澡,波段凌还加入了其中,把你弄得一身泡沫。”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在病房的时候,说什么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件事长大就不喜欢了。原来,她那时候就已经认识我了。 人类这种生物,有个非常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随着时间的成长,会渐渐失去在婴儿时期的记忆。线索缺失的时间太久了,导致楼辙的记忆区链块完全回忆不起波段凌的样貌特征。 小波段凌接着说:“她以对网络的嗅觉发现了世界树的秘密,为了得到答案,借助当时科研部为其配备的波频测量仪,她来到了吐火罗神迹大教堂的钟楼,进行了她最为大胆的一次尝试。” 虽然是从小波段凌的口中复述的,但听起来依旧振奋人心。 “域——,不对,应该说是全息壁垒,具有高级的生命语言。当非生命物体从中间穿过的时候,它会在按照正常情况下执行所谓的真空间原则,这种原则就好像,这个东西就在那里,但是你看不见。当生命物体从中间穿过的时候,它会依靠温度进行节点判断,如果是鸟兽,那么依旧执行真空间法则,但是如果是体温在36摄氏度的生命体,它会直接使用高频热导将其顷刻间化为灰烬。” 这样的结论,放在十一年后也是完全一致的,但那时得出这样结论的人,竟然是一个7岁的女孩。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只能用生命才能准确的摸索到全息壁垒的边界了。这对追求未知的未人还说,是最令人失望的结果。为此,她决定亲自涉险,用携带的口袋电脑接入吐火罗神迹大教堂的网络的时候,她发现了另外一个隐藏的数据载体。这一点太关键了,她获取了载体的ip后,便暂时离开了北循城。” 气氛似乎变得凝重了起来。 “接下来,她在自己的房间,使用了波导能力神经漫游者。下一秒,就到了我上场的时候了。网络是由若干节点和连接这些节点的链路构成,表示诸多对象及其相互联系。我们顺着链路,在信号端穿梭,拥有拟态技能的我瞬间就穿过了全息壁垒的防御机制。它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入侵到全息网络之中。不过,受到震撼最大的人,还得是波段凌。庞大的数据库载入的能量几乎是二十个核反应堆才能达到的水平,这还不算什么,更为重要的是,上传在广域网内的基因蓝图计划,让她陷入了沉思。接下来,事态急转之下,我们不知道因为什么暴露了,端口护卫士接踵而来,将我们团团包围,域开始收缩,我和波段凌拼尽了所有,才勉强逃生。就在准备脱离全息壁垒的时候,神经漫游者的能力失效了。” “失效了?怎么可能?波导一旦掌握了,就不可能会失效的。” “真的失效了,确确实实地失效了。我和7岁的波段凌都被困在了全息壁垒的网络空间。”小波段的神情变得严肃,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可以推断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了,“能力失效的关键点在于,神经漫游者产生的意识需要即刻回到原本的肉体之中——” 楼辙的内心突然颤抖了起来。 “你是说,地面世界的波段凌在一瞬间就被全息世界的人逮捕了,而且很可能被强制进入了全息化,以至于游荡在壁垒当中7岁意识的波段凌无法回到原本使用这个能力的躯壳之中。” 令人震惊,太令人震惊了。 “不仅如此,波段凌的父母也在这一次事件中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我最后与7岁意识的波段凌融为一体,在不断的逃窜中,得以脱身,收益于域,才有所所谓的肉身。” 7岁的波段凌蜷缩起了身子,原本灵动的眼眸变得黯淡。 她似乎被过往的一些事束缚,就算呆在冷冰冰的地窖也无法获得安心。 “其实,我隐约可以感受得到另一个波段凌的心情。在遇到你的大部分时候,她都非常的开心。”她握紧了拳头。 这副落寞的神情跟波段凌可太像了,在楼辙模糊的视线中,跟那时候波段凌告诉自己,她就要消失了的神情一模一样,甚至可以完全的重叠。 “只是后来,这样的感应就消失了,彻底了消失了。” “对不起,她——为了让我恢复意识,被融弹射穿了偏侧投息。也许,到现在也还没有醒来吧。”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就好像被沉重的山石压在了脊梁。虽然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做,但眼下就好像布满了索命的幽魂一样。它们手持锐利的剑,它们瞄准着自己的心窝。 “不用说对不起。”她猛然地摇头,飘动的碎发撒在了楼辙的头顶。 变小后的楼辙猛然间握住了她的手腕,往樱草山所在的入口走去。 “现在,到了我们被她依靠的时候了。等到镣铐解开的那一刻,我们便一起去救她吧。” 划过的泪滴洒落在坚硬的石面上,在希望熊熊燃烧的那一刻,跳入了黑暗之中。 <!--over--> 第七十七幕:无法解开的镣铐 “哇呀呀呀——” 此刻,楼辙与小波段凌在漆黑的通道中,不停地滑落。 “这还得多久呀?”他的眼皮一直跳,在封建迷信的纠缠下,心里开始没了底气。 “酒窖的海拔大概是两千米出头,樱草山的位置则在地底四百米左右的熔断隔层。那里布满了暗黑色的植物,可能跟你之前见过的森林不太一样。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等下我叫你起跳的时候,你一定要跟上口令,知道了吗?” “如果我没有忘记的话,会跟上的。” 楼辙的屁股渐渐发烫,跟地面摩擦的时间也许都可以在木头上钻出火花了。 虽然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但却丝毫没有看到一点儿光芒。难不成,到现在为止,坠落的距离不到一半? 眼前,这种类似钟乳溶洞的蛇形长廊,就跟生物课本上的dna链条非常的类似,现在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的身子一直往下坠。至于未来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他完全没有搞明白。 墙沿上没有任何可以抓取的物件,只怕是进去容易,离开难呀。 还没等到楼辙回过神来,小波段凌突然大喊道:“跳!” 都没有三二一的提示,谁反应得过来呀。楼辙显然已经没有办法做出肢体上的反应了,用脚尖触地的方式猛然刹车,却还是一屁股栽倒在了出口的位置。地面发出火红的信号,在重力感应下猛然的爆炸,将楼辙的碎发炸成了麻瓜状。他从嘴里吞了一口浊气,脸上的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你还真的是有点笨欸。”小波段凌对自己的随从相当的不满意。 “拜托,我可是一个带着镣铐的普通人,况且,你都没有留给我准备的时间。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好吗?”楼辙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远处的位置,站着一名看守,他的发型也许是致敬西瓜太郎吧,整整齐齐的刘海就像个锅盖罩在头顶。脸上的眉毛粗且茂密,加上像类人猿一样的塌鼻子,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外来强敌吗?”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缨枪,对着地面敲了一声。 “不是啦,不是啦,咚咚锵大人。这个家伙是我的男朋友。”小波段眨了一下眼睛,向其介绍起了楼辙,“虽然看起来有点木瓜脑袋,但其实跟咚咚锵大人一样善良。还有就是,其实您不必每次都在入口处埋下屎壳郎炸弹的。” “屎壳郎炸弹?”楼辙猛然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股发酵的沼气味道冲入鼻孔,差点把他从全息世界送走。 “我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并不是人人都向小波段凌这样乖巧懂事的。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你要多长点心眼。”他挑起了长枪,指了指楼辙。 “竟然敢挑衅我,看我不——”楼辙摆出了自己偶像李小龙的寸拳起手势。 “嘭——”见状,小波段凌一拳砸在只有二十厘米高的楼辙脑袋上,杀气腾腾的眼神写满了无敌,“忘记来这里是干嘛的吗?还解不解开镣铐了?” “解——解的,小姑奶奶息怒。” 在咚咚锵大人的放行下,楼辙跟上了小波段凌的步伐。 借此机会,他也看清了樱草山的大致布局。所谓樱草山其实就是一个微型城市的代名词。 壮丽的溪谷潺潺流淌,搭建在城堡之间的藤条索道将原本错落的住宅连接到了一起。整个城市的边界变得模糊,被花草覆盖的小路上飘着清新的香气。窗户只有铜币一样大小。蛋挞型的城堡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阳台,屋顶的瓦片上布满了藓类植物,除了颜色较深较暗以外,大体上都跟内心想象的情况相差不大。 这哪里是什么矮人族,这根本就是住在森林里的精灵。 “这里不使用电,大多数时候,发光的都是一些昆虫以及带有荧光素的植物。我第一次被老爹带到这里游玩时,会假想自己好像艾丽丝在梦游仙境一样。”小波段凌向楼辙介绍起樱草山的情况。 现在,它们走在一个湖畔的小径上,顺眼望去的话,可以看到一栋七十厘米高的尖顶沙堡建筑物。 “椿大人是小镇里最为出色的建筑大师,所以,他的住所跟很多人都不太一样。”到了门口的时候,小波段凌拉了拉垂落的鸡冠花门铃,从住宅的内部响起了三声清脆的风铃声,但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回应。 等到小波段凌想再次尝试的时候,楼辙率先将她拦了下来,接着比出了噤声的手势。 黎明破晓的时刻,从后花园的回廊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小波段凌踮起了脚尖,只见椿大人露着肚皮,被子只盖住了脚跟。就已经在外头睡得跟死猪一样。大概是半夜出来透气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吧。翻阅完的成人杂志洒落一地,带有曲线的肉体就那样赤裸裸地摊放在地上。 “这个不修边幅的臭老头。”她捡起一块三厘米大的石块,用力丢到了椿大人的额角。 “哎呀——是哪个混蛋。”被疼痛搅碎的梦,变得支离破碎。原本他那干巴巴的嘴唇终于要贴在十八岁少女火辣的脸颊了呢! 猛然支起身子的椿大人,顶着鲜红的鸡冠花头,伴随着头发的左右摇摆,巡视其身旁不为人知的危险。 “是我啦。椿大人。我看你在回廊睡觉,怕你着凉,这才不得已用这样的方式将你吵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一样,这种外表看起来可爱的女孩,嘴巴里可都是谎言刀子。 “小凌,天都还没亮,你就开始到处乱跑了,小心长大了没人要。”老椿露出了非常猥琐的笑容,但其实给人的感觉相当的正派。 “多的是人要!这不就有一个。”原本试图躲到篱笆下的楼辙,被小波段凌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现在,她就是古罗马神话中的掌管力量的女神,楼辙则是她案板上的鱼肉。 “怎么把外人带到樱草山了,说了多少遍了,这里是非常隐秘的场所。要不是躲到这里,圣托里心就真的没完没了的压榨我们这种苦命的臭工匠呢。” “他不是外人,他身上可是有宝贝!”小波段凌凑到了老椿的身边,蹲了下来。没有缩小身躯的她,是这里最为巨大的存在。 “要么女人,要么艺术,其他都是生活的非必需品!”老椿双手交叉,在人生原则面前,这两条似乎是最为重要的。 篱笆上的茑萝松开得密密麻麻了,楼辙没有说任何话,安心的把所有的沟通上的事宜交给了小波段凌。反正,他也已经见识到了椿大人的色气了。自己如果冒然开口的话,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高举到头顶的手臂,在小波段凌波导的激活下,发出亮银色的光芒。巧夺天工的工匠制品在一瞬间就吸引了老椿的全部注意力。 他不由得靠前了几步,盯着这个比自己略微矮小的男孩,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哪里人?” “地面世界的人类。” “怎么带上死囚锁的?” “在废品区的时候,被马舒鹦胁迫了。” “那,还是处男吗?”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椿大人,你神经病呀!”小波段凌把老椿夹在了腋下,用手抓着他的鸡冠头来回的转圈,“帮不帮他解开!” “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在一阵扭打中,经历了重重阻拦后,终于被邀请进入了椿大人的工作室了。与此同时,小波段凌也吃了一块缩小方糖。 摆在茶桌上的青花瓷具里,倒满了新泡的茉莉花茶。茶香在整个房间飘散,令人沉醉。 椿将茶杯送到了嘴边,而后说: “很抱歉,我无法帮你解开拜葬死囚锁。”他的言辞诚恳,不像是故意为了刁难楼辙才说出的话。 “为什么,我明明在图鉴上看到过关于死囚锁的制造流程的,凭椿大人的本身,难道还无法解开吗?” “你可能不理解。樱草山出场的所有晶片以及晶片读取配件,都是匠人单向创作的结晶。也就是说,在制作它的时候,制作的匠人,就没有想过要把它解开这件事。你能明白这个意思吗?——不留退路,是樱草山,乃至整个矮之国工匠一直信守的一条准则。工匠在制作晶片的同时,其实也在跟自己的技术做对抗。他首先得考虑好晶片产品的完整性,接下来便完善它的实用性,最后确定的是它的独特性。” 那老练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小凌,最后落到了楼辙的身上。 这个孩子看起来甚是乖巧。虽然听到的结果对他不利,但是内心与小波段凌相比还是非常稳重的。 “你曾经受过重伤是吗?”椿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典籍。 “应该是吧。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缠绕了绷带,过了好几天才康复了过来。”楼辙回答。 天似乎快要亮了,原本低垂的枝叶变得更加活力了一些。 “原则上,你应该是康复不了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使用了身上的波纹了吧。”椿又喝了一口茶,炉火下沸腾的水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没有丢了性命就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你使用了波纹?”小波段凌将脑袋扭到了楼辙所在的那一侧。 “嗯!那时候,我想从圣托里心缉拿科科长戴向安的手里夺回波段凌,但他的实力过于强大,所以——” 说到这里的时候,楼辙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命都丢了,就算救到了,还有意义吗?”小波段凌对着楼辙责骂道。只是说完的时候,心里便又后悔了起来。那该是多大的决心,才能攒足解开禁锢的勇气呀。 “其实晶片的制作,也是一种将波导像波纹一样纹章化的流程,每一个晶片都有对应的功能,而功能的实现,就是通过我们匠人的波纹镌刻技术,这样的过程称为人造波纹,虽然不及自然波纹的力量,但是对生命体的约束能力相当的显著。”他摊开了典籍的四百九十页,上面有着关于征收晶片的相关信息:“只有在目标对象身上存有波导的时候,晶片才会继续运作。” 老椿将下一步想要阐述的话捏在了嘴边,过了大概二十秒,等到屋内的蝈蝈发起独唱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说: “只是,刚才,我通过小凌激活你镣铐的时候发现,你的晶片似乎已经停止工作了,那么这就意味着——其实你已经彻底地失去波导了。换句话说,你变成了普通人,就算镣铐解开,意义也不会太大。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时光缓缓流淌。当老椿把手里的萝卜丝丢到蝈蝈笼内的时,那只擅长独奏的小玩意,似乎对楼辙发出了奚落的嘲笑声。 “怎么会这样——”小波段凌无法接受眼前的结果。原本怀揣的梦想,似乎在寻得希望的那一刻,又破灭了。  第七十八幕:黑森林城堡 奥丁区,圣托里心。 “差不多到了你们g4行动的执行时间了吧。” 戴向安刚刚路过纠正科的办公室,往里面探了一眼。它们的科员整装待发,身上配备武装部最为先进的瞬发型重机枪。说实话,他觉得有点太过了,就算是为了消灭所谓的劣质基因链条,其实还有比这些更为低调的处理方式的。 也许,纠正科一直期盼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肃清活动吧。戴向安心想。 “大概还需要一周的时间吧,递交的报告已经送到奥丁区医院政府了,只要它们完成批准。那么,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合乎程序的。”金黄色头发的男子说道。 “一周吗?”戴向安若有所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虽然杀人对你来说是非常过瘾的一件事,但我总觉得凡是都得多长个心眼。” “谢谢缉拿科科长的心意,我会替你转告给剩余科员的。” 戴向安挥了挥手,与其道了别。 他能明显得察觉到,那个家伙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发在眼里。心里肯定在想戴向安是不是脑子秀逗了,竟然对着有专业水准的歼灭纠正科发起警告,就好像那群残障人士是什么了不起的恶魔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还会沦落到需要被消灭的地步吗—— 确实没错,戴向安很能理解对方内心的想法,只是他们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是他,把一个恶魔引到了矮之国。 “那真是一个视死如归的男孩,也许,我得送一束鲜花给到警备队。如果不是他们花费了大手笔使用了镣铐,自己那时候能不能带回波段凌,还真是说不准。” 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的心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他还挺期待那群纠正科科员被人类小子一顿放挺的。 …… 走在没有尽头的山道上,楼辙与小波段凌显得有些低落,现在他们的计划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寄托到了椿大人身上的希望,此刻已经转移到了黑森林城堡的女主人身上了。 离开尖顶沙堡之前,椿大人在小波段凌夺命剪刀脚的逼迫下,说出了打开镣铐的最后一丝希望。 男人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一般会有两种反应:第一种,这个问题确实是无法解决的,他们的态度一般非常的强硬,而且语气也是笃定的,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第二种,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但是需要对方付出一点代价,这时候的语气就会模棱两可一些,给自己留足了讨价还价的空间。 椿大人显然是处于第二种状态。 尽管他一开始也说了很多几乎无法打破的限制条件,但要知道,矮之国存在的时间那么长。那么,就一定存在着特例,存在着敢于突破规则的人。 所以,小波段凌一下子就发觉到了这个关键点,趁着椿大人没注意,用她最为利落的剪刀脚攻势,在夹住脖子的同时,还扭伤了他的老腰。 椿大人这才不得不说出仅存的最后一点可能。 “镣铐其实还有一种解开的办法——”他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咳嗽了两声,“尽管工匠制品无懈可击,但是当这个变量无法改变的时候,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变量是完完全全可以控制的。” 小波段凌与楼辙对视一眼,没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身体啦,这个男孩的身体不就是唯一可以控制的变量!”他用力地抓住了楼辙的手臂,摆出了一个刀割的手势。 一股血淋淋的画面,在小波段凌的脑海中呈现。锐利的刀口落在楼辙的腕部,将他的手臂劈成两半。 “借助矮之国的神经拼接技术,将这个少年的手臂直接锯断,然后再重新缝合,只要再一分钟内完成这个手术,就算手臂完全断开了,但重新拼接上的肢体,休息几日便能完全恢复。”椿大人耸了耸肩,现在,他已经把事实全盘托出了,为了撇清关系,立刻补充道,“可别指望我,我不会神经拼结的技术。这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 小波段看他这个样子就猜到了,这样的手术,椿大人是没有办法完成的,所以他在说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才会如此谨慎。 完成如此高难度的神经拼接手术势必要麻烦比椿大人更加有地位的人,而这个更加有地位的人,应该不太喜欢被别人打扰。 所以,一开始椿大人才没有直接了当的说出这个唯一可能的方案,而是旁敲侧击地让楼辙放弃想要解开镣铐的念头。 “那到底谁才能完成这样的手术呢?” “老妖婆可以。”椿大人背着身说道,下一秒,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樱草山最高处的黑森林城堡。 …… 虽然整座樱草山的海波不超过三百米,但是对于缩小了身体的楼辙来说,这样的路程还是相当的遥远。 只是想到这是自己拯救波段凌的唯一出路,那么便只能默默忍受了。 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顺风顺水的事情,如果有,那也是所谓的阴谋。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自己在人才雇佣网站的那一幕。那个年轻活力且首页置顶的头像,原来是一个聪明到不能在聪明的网络未人。 硬说这是一场骗局的话,还真不算非常的过分。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思考。这样的骗局,最终到底是谁获利了呢? 如果说是自己获利了,倒也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如果有,那也是璀璨耀眼的友谊。 难道是波段凌获利了吗?也没有吧。她为了自己,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圣托里心哪个不为人知的黑暗囚笼之中呢。 所以,一切既然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为什么,注定到现在,也没能注定个好结局呢。 楼辙耷拉着双臂,就像一只失去了梦想的野猴子。 “不用灰心啦。”小波段凌从原本带路的位置,绕道了楼辙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啦,我只是喜欢胡思乱想。” “我跟你说,其实,在那之前,我也有想过另一个我是不是被抓到全息世界了,就在我打算离开矮之国去寻找她的时候,是牵牛花婆婆告诉我,让我一直在矮之国等待便是了。” 走在布满墨绿色绿植的山路上,小波段凌来回地摆动着双臂。 “牵牛花婆婆?” “嗯,她就是黑森林城堡的主人,据说今年她已经活到了一百五十三岁的高龄了。对生命的领悟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刻。” 一百五十三岁。那可是远超地面世界的最长寿命记录的存在呀。 “她还说,只要我一直待在这里,生命就会出现新的转机。其实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直到我在贸易集市遇到你的那一天,我便开始有些相信了。也许,牵牛花婆婆也知道你最终会来到这里寻求她的帮助。只是如果把这一切讲得太过清楚,是不是就有点过于夸张了。” 小波段的意思是,如果在十年前,当自己来到矮之国的时候,牵牛花婆婆告诉自己,未来会有一个来自地面世界的楼兰族少年会来拯救自己,而那个男孩,你们还帮他洗过澡。她还真以为牵牛花婆婆是疯了吧。 “那就让我们再期待一下吧,期待一下,我们心中所想的一切化为现实的模样。”他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人生的意义已经变得非常单一了。楼辙找到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生伴侣,然后把所有的时间都荒废在她的身上。 这就是自己期盼的序幕,也是最为理想的终章。 …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他们才如愿抵达了黑森林城堡的所在地。 被黑蔷薇缠绕的古堡散发着一种古怪的能量,就好像带有着无法描述的意识一样,正监控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动向。 古堡的前庭有一个硕大的火山口湖,此刻正不断地冒着泡沫。 站在牵牛花造型遮阳伞下的水蜈蚣管家正顶着一头像鸡窝一样的长发。 “恳请客人再稍等片刻,我的主人正在进行晨间活动。” 话音刚落,犹如雪莲绽放一样的水花从湖面生成。 楼辙瞪大了眼睛,当视线回到可以被捕捉的时候,一个满身皱纹的老婆婆从湖中央冒出,佩戴的泳镜甚至还闪着光。 她的牙看起来已经掉光了,泳回到岸边的时候,接过了管家递过来的毛巾,在出水的那一刻,巨大的腹部赘肉甚至让裤腰带都有点勒不住。 “放机灵一点。”小波段凌提醒道。 “看来今天似乎有些特别呀,黑森林城堡迎来了一位带着死囚锁的新客人。” 三点式的泳装在她的身上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迷人。她重新打理了一下潮湿的头发,在编制后编了两个类似牵牛花的发团,一左一右。 楼辙可算明白了,矮人族的名字都是根据自己的发型定制的吧。那这样看来,他大概率应该叫杂草先生。 “是这样的,牵牛花婆婆,我想请你用神经拼接的技术帮我解开我朋友身上的镣铐。”小波段对着老妖婆恳求道。 在听完小波段凌的述求后,牵牛花婆婆缓缓地走了过来,对着楼辙饶有兴趣地欣赏了起来。 “缠在腕部的绷带是波纹刻印吧?” 楼辙点了点头。他有些震惊。这里不愧是矮之国,只是这样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就可以猜测到其中的奥秘。 “我可以帮你解开镣铐,但前提是,你得在这里无条件地做我的佣人一个星期。交易一直都是讲究匹配原则的。你能够做到吗?” 楼辙陷入了犹豫,如果还需要一星期的话,波段凌到时候会不会已经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活着时间够久了,很容易就猜到了人类的心思。“牵牛花婆婆带上了头戴式耳机。看来,她还是一名音乐爱好者,”接下里到了我的鉴赏时间了。” 小波段凌碰了碰楼辙的胳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能够选择的路也只有这么一条。 “行。”楼辙与牵牛花婆婆达成了主仆契约。 第七十九幕:神经拼接术(精彩章,求订阅) 黑森林城堡——缝合室。 “那么请把你的手伸到消菌台上吧。” 牵牛花婆婆的眼神锐利得像盘旋在高空之上的猎鹰一般,在指尖划过腕部的时候,用波导在其手臂做了切割的定点标记。手术虽然确实可以完全的重新缝合伤口,但是在细节的把控上要求的精准度也需要相当的高。面对不同的手臂部位,需要修复的神经也不尽相同。 小波段凌猛地咽了一下口水,悬着的心完全没有办法放下来。 “受到波纹的影响,我不得不选择腕部以上的位置。波纹自身具备着独特的诅咒力量,所以当我试图破坏你的组织细胞的时候,它的自保机制非常有可能对我的手术产生影响。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为带有波纹的男孩进行神经拼接的手术。” 牵牛花婆婆缓了一口气,在解释完毕后,将自己的波导具象化成一只锋利的手术缝合针。 高悬到头顶的针尖发出寒光。从牵牛花婆婆身上发出的气平稳得就像结了冰的湖面一般,特化而成的波导线在意识地操纵下穿过了针眼。随之而来的是充沛在眼部的波导,在激活了波视之后,将透过肌肤的手臂横断面看得清清楚楚。 “可能会有些疼,时间非常短,我不会使用麻药来破坏你的感知的。请你务必忍耐一下。” 特化的波导线第一时间缠绕住了楼辙的前臂近端,在线条猛然的收束下,瞬间被切成了两半。大量的鲜血喷薄而出,流淌在整个手术台。情况看起哎相当糟糕。寒意抚过他的神经前支,他迷失在痛苦的黑暗之中,双手渐渐冰冷,意识也变得模糊。刺啦的除菌静电来回的窜动,淡紫色的波导霎那间从牵牛花婆婆的手中凝聚,像胶体一样包裹住了连接在身体的那部分。 楼辙有过晕针的经历,但是在看到如此巨大的出血量时,内心竟然没有产生眩晕的反应。 他太渴望救回波段凌了,就是这样强烈的意志,让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身体。 “快,立刻用波导触发拜葬死囚锁,让它显示出原本的样貌,便把它取下。” 站在一旁待命的水蜈蚣管家,在带上除菌手套后,通过自身微薄的气,激发了镣铐的形态,只用了五秒钟便将其取下。 时间来到了第二十五秒钟,距离一分钟只剩下三十五秒的时间。 “时间还来得及吗?”小波段凌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就算是牵牛花婆婆,从她如此严肃的神情也大致可以想象手术的难度。 “那么开始了,超高速神经拼接术。第一缝合,血管缝合!” 从手术台取下的手臂贴到了伤口的附近,眼花缭乱的手法几乎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难以置信,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一百五十三岁老人家的手法。 “有九条动脉血管需要优先拼接,我会接触我的波导,接下来会有钻心的疼,但我相信你可以忍受的。你可是男孩子。” 手术的过程中,牵牛花婆婆还不忘鼓励后辈,着实令楼辙有点感动。 “桡侧反动脉缝合完成——” “骨间反动脉缝合完成——” “骨间后动脉缝合完成——” “尺侧反动脉前支缝合完成——” “尺侧反动脉后支缝合完成——” “骨间总动脉、骨间前动脉、尺动脉缝合完成——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时间来到四十九秒。 “桡动脉缝合完成。”在一次利落的收线钟,原本分离的切面再次重新挨得紧紧的。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接下来是神经拼接!” 牵牛花婆婆额角皱纹形成的沟痕里布满了汗珠。从现在看来,这可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仅仅只是用七天的佣人作为交换条件的话,小波段凌心里都觉得,这可真是太便宜了。反观楼辙的脸庞,整个脸色就好像贫血一般发青,看来他同样也是痛得离开。只是为了不让牵牛花婆婆分心始终强忍着没有出声。 太残酷,也太令人动容了吧。在这场与生命对抗的战斗中,人类所展露的勇气真的是令人备受鼓舞。 别看只是一只普通的手臂,但里面包含的内容可太多了。如果不是对生命体了解到一定透彻的地步,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手术。 “神经部分,分为五根脊神经前支。肌皮神经缝合完成、腋神经缝合完成、桡神经缝合完成、正中神经缝合完成、尺神经缝合完成——” 时间来到了五十六秒钟。 “再次检查一遍。上干、中干、下干恢复正常、外侧束、内侧束、后束没有缺露。头静脉、肱肌、桡侧腕部长伸肌、臂筋膜、贵要静脉、肱骨、肌腱没有错位。收线——” 六十秒。刚刚好一分钟,就好像在拆解身上的定身炸弹一样,令人紧紧只是看着,便已经冒出一声冷汗。 就在刚才,发出一声丝滑的抽绳声中,原本分开的前臂近端就好像重来没有伤口一样,看出来曾经有过被割断的痕迹。 牵牛花婆婆抽出了一张酒精湿巾,在擦拭了那道看不见的伤口后,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以及脸颊的汗珠:“都怪自己老了,不然还可以更快的。那么现在,你尝试地轻轻动一动手指,看看跟原本身体情况相比较,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虽然有,其实也已经没有办法补救了。” 牵牛花婆婆笑了笑。 只是从这样的笑容中,原本存在小波段凌心中的担忧就渐渐消散了。她很清楚,这只是所有的谦虚罢了。 楼辙轻轻地弯了弯手臂,除了那股无法描述地刺痛感以外,真的就跟没有受过伤一样灵活敏捷。他可以感知到缝合的接口处,以及那些波导线缠绕在自己身体内部的模样,但身体确确实实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 “简直是神乎其技,这真的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为高明的技术了。” “那埋在里面的线怎么办?”小波段凌不解地问。 “凭借我的波导所生成的波导线对机体的亲和性非常的高,大概只需要两天,就会被身体彻底的吸收的,甚至连拆线的问题都一并解决了。” 垂落的镣铐还剩下一半。楼辙握紧了拳头,现在还不是气馁的时候。 “那么五分钟后,就可以进行第二次手术了。” 牵牛花婆婆走到了消菌台,重新对手臂进行了消毒。为了保持手掌的敏感度,她在保养方面下的功夫,几乎占据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只是这样的保护,看起来完全都是为了更好的医治病患罢了。她的脸部爬满了皱纹,跟手臂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医生其实就是上天派来拯救那些不幸个体的天使,你能明白吗?” 奥丁区出发的纠正科在获得上级批准后,开始往矮之国进发。阳光下的矮之国到处都可以看到义肢人以及还未义肢化的残障人士,他们其实也知道自己的生命陷入危险了。但如果这样的肃清活动将在这一刻大规模普及的话,那么逃往任何地方都是徒劳无功的。 在哪个地方死,不是丧生呢? …… “所以,不管在哪里,不该在任何地方,所有人离不开医生——以及愿意拯救他们性命的另一个角色。” 牵牛花婆婆重新波幻出手术缝合针,带着一股悲悯天下的心,仅仅只用了四十八秒就完成了第二次手术。 透露着亮光的银色镣铐带着楼辙身体上的血液,放置在了桌面上。 “就由你来当一当矮之国的英雄吧。”牵牛花婆婆的眼神充满了柔情,就好像在恳求少年一般。 楼辙愣住了,原来打从一开始牵牛花婆婆就是有意为自己解开镣铐的。接着,他望了一眼桌面上刚刚取下的镣铐,在镣铐离开自己身体的一瞬间,晶片确实是暗淡的,同时他也无法感知到身上的波导气息了,更加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原本那个可以在自己身体内进进出出的外来波导也消失了。 那是父亲能力的来源。 只是现在,他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父亲的能力会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 既然要成为矮之国的英雄,那么一定得事先找回自己的波导能力才行,带着眼前的疑问,他用手撑了一下台面,站了起来,对着这位拥有最长生活经验的婆婆问道:“请问,牵牛花婆婆您知道关于我的波导消失的原因吗?” “小心哦,波导线的韧性是有极限的,这两天最好不要过于用力,还有谨防感染,我在使用波视的时候,发觉到你的肾脏似乎有大量的复合物,对身体上的伤口问题务必要严加重视。” 楼辙轻轻地躬下身子,洪亮地回答道:“是!” 小波段这才露出进门后的第一次笑容。 现在话又说来,牵牛花婆婆在转身打量了晶片后,推测道:“死囚锁的晶片停止工作了——,你曾经使用过波纹对吧。征收晶片虽然无法限制波纹携带者接触波纹禁锢的能力,但是它依然会对大量的波导外发发生反应。晶片内储存的波导几乎已经达到饱和了。” 说完,牵牛花婆婆摘下了一根发白的发丝捆住了楼辙的腕部,血液流淌的速率以及心脏的跳动频率都非常的健康,不像是曾经使用过波纹的状态,针对以上的情况,她大概也有了答案:“按照你的身体状况来看,我猜是某种能力导致的。某种诱发型能力,在你身体陷入危机的时候对你进行了治愈,而这种治愈并非只是单纯地将身体的损伤修复,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其他的指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藻祷纹搞的鬼。” 牵牛花婆婆解开了楼辙腕部缠绕的绷带,在滑落的过程中,露出了太阳型的藻祷纹。 “竟然是双波纹携带者?!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了,是罗丁家的波纹拯救了你的性命,同时也是罗丁家的波纹导致你能力尽失。” “什么意思?”小波段凌与楼辙没能明白牵牛花婆婆的字面意思。 “罗丁家藻祷纹在发挥作用时,是这样的流程:请将身体恢复到某个阶段吧,当然这个阶段,我们无法确定它的节点,但肯定会是在你发动波纹之前,你懂了吗?” 小波段凌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藻祷纹的能力发生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中把楼辙恢复到了还没觉醒波导时的身体状态,是这个意思吗?牵牛花婆婆?” “嗯。这也是为什么,你身体上的肾病被没有藻祷纹的能力一并治愈的原因,因为不管恢复到那个阶段,携带在基因内的致病因子都是无法改变的。” 从事件本身上来说,这已经是对楼辙来说最为完美的结果了。但楼辙还有一点不理解,按照卡洛前辈的说法,存在在生命体上的波纹,是必须在人为的触发下才会发动的。如果自己没有发动的话,那会是谁发动的呢! 但小波段凌可能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那太好了,是不是只要重新修炼,波导也可以再次觉醒?” “理论上是这样子的。”牵牛花婆婆点了点头。  第八十幕:波导弦关 黑森林城堡的灯十分敞亮。 楼辙与小波段凌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饭厅上摆着水蜈蚣管家刚刚准备的早餐:一杯果橙汁,一粒能量方糖。 这东西可比小波段凌做得饭团难吃多了,但奇怪的是这东西特别管饱。只要吃上一粒,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都不会有饥饿感。如果配合缩小方块一同食用的话。那效果简直绝了。 “今天就开始履行我们之间的契约吧。”从旋转水晶楼梯走下来的牵牛花婆婆说。她刚刚做完晨练,在换完衣服后,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 也许,人类也应该好好跟这个欧巴桑学习一下的。她能活到一百五十三岁,不是没有原因。 “噢,没问题。”楼辙爽快的回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地方尽管吩咐。” 在履行约定这方面,楼辙可谓无可挑剔。如果受到了别人的帮助,就算别人没有在明面上向他索要什么,他也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也许,未来你会有需要他的时候,到那时,他也一定会挺身而出。 这就是他的性格。不知道是受到虎丘爷爷的影响,还是遗传着他父母的优良基因。 “我还挺期待牵牛花婆婆会让你做些什么的。自从看了牵牛花婆婆神乎其技的神经拼接术后,我觉得,我已经是她的死忠粉了。”小波段凌坐在红木的椅子上,晃动着脚跟。她的餐盘里还有一个荷包蛋,不过分量还挺小的。也许,是为了兼顾一下这个年仅7岁女孩的营养吧。 “是吧,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命令男孩子做点什么的。这是天性,我们很纯粹。不管年纪多大了,内心的愿望依旧是见不惯男人闲着。” 不是吧。这也行,虽说很有女性的风格。但从某种角度看来,其实有些性格扭曲吧。男孩子可从来没有这样古怪的念头。 小波段凌听了牵牛花婆婆的观点,竟然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想必她也是这种观点的忠实拥护者。 “吃完之后,你的第一件任务就是换上之前小波段凌陪你去购买的泳裤,然后潜入岩心湖憋气三十分钟,才能浮出水面。” 三十分钟?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什么变态的主仆关系,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在人类已知的憋气记录中,最长的时间也只有二十四分钟零三秒。 如果自己拥有波导的话,那倒是还可以撑得久一点。可现在自己可是一点波导的能量都看不见,也控制不了,要怎么才能做到三十分钟呢。 “三十分钟,在下午三点之前就要完成,不要让你的失败影响了我下午的心情。宝贝。”牵牛花婆婆在转身离开之际,对着楼辙抛了一个飞吻。 原本握在手中的银勺从指尖滑落到了餐盘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个一百五十三岁女人的吻,估计他得接连噩梦好几宿。 早餐差不多已经享用完毕了,楼辙收拾了自己的餐盘以及小波段凌的餐盘,在把它们堆到了洗手池后,挤了挤台面上的洗洁精,便在流动的水柱下清洗着碗碟。 这是烙印在身上的程序。在虎丘,他向来严格执行。也许一个人最终成长成什么模样并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更多的时候,他被跟自己密切联系的人一步一步影响着。 小波段凌把下巴搭在了椅背上,盯着那个微微俯身的男孩。 如果不是被另一个自己抢先了一步,她肯定也会被楼辙吸引的。 倘若有人召开一个男孩品质鉴赏大会,让她说出楼辙的几个优点,她肯定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但是,这个男孩就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一种独特的安全感,每一个女生都非常需要的安全感。女孩是很感性的生物,谁能打动她,那么她就会跟谁在一起很久。 说不上一辈子,但至少一定得等到产生的好感消耗完毕,她才会选择离开。可如果眼前这个男孩能够不断地做出打动女孩的事情,那么她也许就会在男孩的生命轨迹堵上一辈子。 那种东西也许就是婚姻吧。 “要当我的督促大使吗?我很需要一个给我计时的小美女。”餐盘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上了,他用拇指指了指庭院的位置,示意自己即将投入到约定之中。 “看来我在黑森林城堡是你当仁不让的人选。” “你搞错了——” “嗯哼?”小波段凌有被气到。 “就算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才市场,你也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他笑了笑,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算你识相。” 樱草山在白天,天幕也是暗淡的,在这个融断层,是不可能存在阳光的。空气虽然有些许的流通,但大多数时候,都靠着密集的植物群来完成净化。 现在才七点钟都还没有到。空气看起来潮湿又浑浊。 穿上泳裤的楼辙一股脑钻入岩心湖之中,他得想办法在水下憋气三十分钟。 带着凉意的湖水侵蚀着他的身体。原本手术过的手臂已经恢复到百分之九十。从身体的状态来说,他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现在,泳镜下的他可以看清水下的世界,漂浮在湖底的水草不断晃动。水中存在的压力差让他的胸膛发闷。他不得不踢了踢腿,似乎在用力的状态下,体内的氧气消耗得更快了。 过了不到三分钟,他就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值了。对此,他只能选择暂时的放弃,在不得已下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3分41秒。”小波段凌报了数字。 原本浮出的脑袋再次潜入。 “先深呼吸,吸到不能再吸为止,再呼到不能再呼,整个过程要平静匀速。当大脑微有眩晕或困倦,再到这种感觉完全消失,大概中间需要5分钟左右的适应时间,这时候再开始闭气——” 楼辙似乎找到了窍门。这次他在保有节奏的同时,减少了身体上的多余动作,在吐出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后,继续坚持,直到头脑开始发涨,他才不得不离开水面。 “八分十二秒。” 小波段凌激动地汇报道。只是用了两个来回,就突破了第一次的记录,也许用不到中午便可以完成牵牛花婆婆的任务。 二楼飘窗下的牵牛花婆婆注视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新佣人。 使用这种方式来让楼辙找到波导弦关最为合适不过了。 一般来说,波导再次激活的方式无非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在外力的作用下完成弦关的催发流程,这几乎是地面世界最为常见的一种方式。波导本身就是一种高层次的生命自保机制。当一个生命体在另一个生命体的攻击下,面临着丧生的可能时,进而激发的一股自保力量。 波赋就是在这种情况诞生的。拥有了波赋的个体具备了与抵抗猛兽攻击的防御能力,他们的生存能力大大加强,出现了狩猎时的追随者,通过掠夺,即可组建属于自己的部落。 这是一条血淋淋的生存之道。所以,人类在进入文明社会的同时,也丧生了觉醒波导的契机。为了保有斗争的实力,未人协会因运而生。 但现在,这种方式可能已经没有办法激活这个男孩的波导弦关了。他解除过波纹禁锢,原本的波导弦关以及波导回路应该已经重新被封上了。 就在两天之前,牵牛花婆婆就已经尝试过这种方式了,但似乎没有产生该有的效果。身体在运转下,对第二次外部催发产生了抵抗性。所以,只剩下第二种办法:危机催发最适合此刻的楼辙。 那为什么会让他在水中进行呢? 那是因为波导觉醒最为原始的方式便是“胎生”。想象着羊水包裹着自己身体的样子,在那无法呼吸的环境中,获得原本储藏在自己身体的力量,越是接近这样的环境,引发记忆中隐藏力量的那道门便越容易被打开。 激荡的水花下,是猛然扑出水面的楼辙。 他的脸色依旧红润。在憋气的过程中,身体为了应对低氧的环境,反射性地引起肌肉张力的增加,并开始大幅度地提高机体的适应力。 “也许到不了中午,他的弦关就会再次衍生出新的回路的。” —— 浮潜潜浮,反反复复。 小波段凌看着从未休息过的男孩,顿时联想到了她在更小的时候,在动物园里看到的海豹。它们为了一顿午餐,卖命得不得了,又是顶着气球,又是跳落水面,又是鼓掌的,可真是不容易。 那时候,她的心甚至可以跟那群失去自由的海豹发生共鸣,好像只有这样它们才可以顺利地活下去。 那你呢?她对着心里问道。 你又是为了什么在这里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看似没有意义的举措呢?! 他应该没有理由的。想到这里,她轻声地说:“要不休息一下吧,你的掌心已经开始发白了,泡在水里太久也不好,憋气就更不用说了。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 他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的时间一点也不够用,如果现在能够恢复波导的话,他一刻也不会犹豫的。 他会立刻冲到波导凌的身边,只是,他也明白,很多事太过毛躁是无法成功的。 他爬了起来,坐在岸边,落寞的眼神下是道不清的心事。 “20分钟24秒了。”小波段凌走了过来,坐下来的时候,把脚伸入了湖面,“她一定也会知道你很努力的。” 第八十一幕:父爱如山(精彩章,求订阅) “哈——哈——” 岩心湖的水面上映照着躺在岸边的男孩。他的气喘得厉害,经历了超过六小时的憋气训练,现在整个脑袋处在缺氧的状态。 胸压是会在憋气的时候逐渐上升。这就会造成静脉血回心受阻,进而导致心脏充盈不充分,紧接着血液输出量骤减,血压开始下降,心肌,脑细胞供氧不足,从而产生头晕,耳鸣,眼黑等一系列不良反应。 牵牛花婆婆对这些身体反应都相当的清楚,她跟水打了一百多年的交道,是该有这些常识的。 现在是牵牛花婆婆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但她似乎并没有把心思花在这个上面。 她吹了一口气,端着发烫的粉色樱花马克杯走到了离楼辙最近的位置。 “这次憋气的时间有多久了?” “三十一分钟二十二秒。” 这个时间显然达到了她对楼辙提出的要求了,但如果硬要对这样的表现下一个定论的话,其实这样的结果对她,又或者对楼辙来说都是失败的。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是吗?”她抿了一口最为中意的红茶拿铁。 “反应?”楼辙不清楚牵牛花婆婆所指代的内容是什么。这不就是一个顺着您的个人意愿衍生出来的任务吗? “波导回路——” 牵牛花婆婆说出了她所关心的问题。 “没有,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小波段凌当然也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楼辙好像无法再次激活自己的波导弦关了。如果没有波导弦关,那么波导就不可能在身体内凭借着肉体的意识进行移动。它们只能挥发,不断地挥发,就跟普通人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夺回另一个自己的可能了。 没有波导能力的楼辙,加上自己的话,是不可能战胜得了圣托里心的顶级生命体的。 “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尽管我试图通过胎生的方式来激活你的波导弦关,但是你的身体好像一直非常抵触这样的举措。就算你靠着顽强的意志硬撑了三十分钟,但是脑干自动控制的呼吸机制似乎一直在默默的关切着你的行动——你的身体好像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属于你自己的,对吗?” 楼辙回忆起自己参加别子仪式的场景,所有的选手都在乌狐氏族举办的仪式中打开关于波导的奥秘,当一个人的天赋越高的时候,从身体发出的波导在别子阵中的光芒就会愈加的耀眼。 只是那时候,楼辙身上的光几乎暗淡得像夏夜里奄奄一息的萤火虫一样,只要风轻轻一吹,便会立即熄灭。 令人奇怪的是,就算气息非常的薄弱,但是在修炼的过程中,却完全没有出现落后于他人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我的身体里曾经还有过一种波导,是我死去父亲的。”他说出了事实,“我不清楚他还在不在,因为我失去了波导,我判断不出来那股气息。” “残念吗?”牵牛花婆婆若有所思。如果从残念的方面看待眼前这种状态的话,好像可以说得通很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那是什么?”小波段凌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是一种模糊生与死的特殊状态,只有当强大的生命体怀有对亲人无与伦比的爱或者思念的时候才会产生。在生命油尽灯枯之际,没有选择自然消散,而是寄托在了具有血缘依托的宿体之上。” “也就是说,楼辙的身体内同时存在着自己以及他父亲的灵魂吗?”小波段凌总结道。 “对。这种情况产生的条件非常苛刻,而且很多时候在残念还没有找到宿体的时候,它们可能就已经消散了。” 牵牛花婆婆回忆起了自己过往的人生,就算在全息世界,这样的状态出现的次数也不会太多。 “那么,这跟我现在找不回波导弦关存在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楼辙急切地问。 “存在。存在的关系可大着呢。如果真是我们所推测的这种情况,也许你无法觉醒波导弦关的原因是——你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属于你自己的弦关。你以前使用的弦关,是你的父亲在你体内创造的。” “所以,不管楼辙怎么努力,他都没有办法找回原本的波导弦关;而婆婆使用外力催发以及胎生自发都无法奏效的关键点在于,身体已经进入了自保状态了。它不允许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回想一下自己如果被蛇咬过的经历,当自己再次看到长条的细绳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身体也是,它已经对波导弦关曾经带来的伤害有所防备了。 “我不理解你们的意思,你们的意思是:我的弦关消失了,是因为——我的父亲也已经在我的体内消失了?” 原本怀疑的心突然闪过了记忆中模糊的片段,他倒在了中央广场,听到了一个倍感亲切的声音。那时,陌生的指尖抚过自己的脊背,就好像在修补自己脆弱的心。 “我先说清楚,可不是我救了你,我可没有那个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本事。” 楼辙记得老潘德那副慌忙否认的模样,他变得有些害怕了,联想起自己一直无法解开的问题: 那是卡洛前辈的观点——波纹是不可能自主发动的,它必须借助除它以外的力量,才可能解除所谓的禁锢制约。 透过水中的倒影可以看到楼辙布满恐惧的神情。他拥有的东西真的已经非常少了,为什么这个世界还不肯放过他,还要一件一件地夺走它。 “对不起了,牵牛花婆婆,有件事我务必要立刻确认一下,借用一下屋内的通讯设备,我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用吧,宝贝。”牵牛花婆婆说。 迈开的步伐沉重得像铅块一样,楼辙跨过了台阶,冲入了大厅,在右侧摆放的通讯终端上,插入了老潘德的通讯卡。 反复占线的嘟嘟嘟声连接着他的心跳,这是除了失去波段凌以外,第二件令他手忙脚乱的事情。 废品区警署。 老潘德正在他硕大的办公桌睡着午觉,他的脚放在桌面上,打印出来的资讯报则盖在脑门上。 室内是昏暗的,但他还是喜欢这么做,就好像自己生活在地面世界一样。 等到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他才勉强从睡梦中打起了精神。 还没等到话筒靠到耳边,迫不及待的声音差点贯穿他那老化的耳膜。 “快,告诉我,在中央广场的最后时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带着一股几乎无法控制的情绪巨浪,瞬间席卷了原本平静的警署办公空间。 老潘德听出来了,那是他的一位故友。今年只有十六岁,做什么事都会带点兵荒马乱的意味。 “镣铐已经解开了吗?身体有没有更加精神一点了?还有矮之国似乎比废品区还要冷,记得多穿一点。”他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逼迫楼辙冷静下来。 “我都很好。老潘德,你肯定知道战斗的最后发生了什么的,求求你,告诉我吧!” 看来采取的手段未能奏效,在涉及一些关乎亲情与爱情方面的问题时,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缺爱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形式,比他们的命来得更为重要。 是扭曲了一些。老潘德心想。这也是当时他没有直接告诉楼辙实际情况的原因。 —— 眼下,岑寂的樱草山终于传来了对方的回应。 “嗯,我也许算是最清楚的人了。只不过我不清楚这样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跟你坦白。” 楼辙握紧着通讯的终端机,激动地说: “笨蛋吗?你不跟我坦白的话,那我就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了不是吗?那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说?” 小波段凌把脚丫从岩心湖伸了出来,樱草山变得有些心,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可那时候你已经很脆弱了,如果我再说下去的话,我怕你会更难过——” “对不起。”楼辙终于冷静了些许,他知道老潘德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既然你现在想知道,那我也可以告诉你答案了。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出现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潘德不带犹豫的。答案很简单,也很唯一。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确实是死掉了的状态。只是他是以残念的形式出现了。这种情况在全息世界也并不多见,只有强大的个体才能怀抱着对亲人的极致思念,暂时存活在携带有血缘纽带的活体体内,他们像带着使命一样,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寄体,直到理想完成的那一刻才会破灭。” 老潘德停顿了数秒,留给了楼辙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 “我不清楚你的父亲怎么做到的,但是,也许他在你还未想过使用波纹的时候,就已经为你事先做好了治愈的准备了。 没有人能把你从鬼门关拖回来,你那个身体在当时看来就不是身体,像是一团燃烧殆尽的碳渣罢了。” 楼辙的指尖蜷缩到了掌心。 “是吗——”他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是的。” “我的父亲还说什么吗?”他像是在乞讨一样,对着知晓真相的老潘德恳求道。 “有。他说,这不是失去的开始,而是夺回的序幕。” 他记得这句话,那时候他的心脏就要爆炸了,还以为自己已经出现了超越了生命意识意外的幻听了。没想到,这是父亲对自己的支持。 太令人感动了。如果还有什么事能够比获得开心更重要的话,那也许就是得到自己父亲的肯定吧。 有多少孩子,为了从父亲的口中骗到: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这样的一句话,没日没夜地努力着呢。 第一次感受到了可被触碰到的爱,怀着一份感激之情,对着通讯终端说: “谢谢你,老潘德。” “不用客气。我还邀请你的父亲来家里坐坐的,不过他说不必了,他马上就要消失了,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再多看你几眼。我答应了他,直到他消失的前一刻,我在与他挥手后,才把你带回住所。顺带一提,他长得比你帅多了。” 话音刚落的时候,两人突然笑了起来。 每个孩子总会有离开父亲的那一刻的。 在那个生死悠关的时刻,是父亲的波导自行解除了腕部的藻祷纹,从而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炙热的爱,那么,现在也到了轮到他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为了学会飞翔,他必须像一只雏鹰一样勇敢地跳下万丈高崖。  第八十二幕:思念之途 从黑森林城堡走出来的时候,楼辙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个想法,会再次把他带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他依旧感觉内心充满了力量。 幸福感。 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爱。 兴许,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他深深地爱着自己,只是受困于族人与理想的漩涡中无法脱身。 作为楼镌的儿子,他必须迈出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噢?”牵牛花婆婆摘下了她的头戴式耳机,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她或许也已经猜到了答案,男孩得到了他渴望得到的结果。 “怎么样?”小波段凌凑了上去,她从楼辙进入城堡的时候就开始担心。按照牵牛花婆婆的说法,他很有可能去确定关于自己父亲的一些信息了。 “我的父亲——确实在我的身体消失了。” 楼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樱草上的外面,阳光普照。手里握着喷壶的老妇女对着门前的玫瑰浇灌了起来,而她们的心里却在考虑着离开这里的时候携带些什么行李。 集市上吵吵闹闹的。渴望通过义体改造的生命体已经找不到愿意为他们残障买单的拼接师了。 在危难的关头,就算是完全相同的物种也无法做到所谓的共情。 g4行动步步紧逼,得到风声的人们没有一天是睡得安心的。只要闭上眼睛,他们就忍不住思考,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们压根什么也没做,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们还一直在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好公民。只是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名为伟大的计划,里面写了很多条款。这些条款从来没有征询过他们的意见,但却条条想要他们的生命。 太荒谬了。 诞生到这个世界的意义,说白了,就是被其他更为高级的生命体轻而易举夺走只属于自己的珍贵品。 他们很强大,但他们从来不保护弱者的吗? 徘徊在地狱之路的哀嚎,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传入造物主的耳中呀!救救我们吧! —— “是我父亲的残念发动了藻祷纹的能力救了我的性命。在弥补完父亲的职责后,他便彻底地消失了。” 楼辙坦诚道。 这个消息对小波段凌来说,可谓是不小的打击。她从认识楼辙的那一天起,没有一天的心情不是在坐过山车的。 带着一股道不明的寂寥之情,抬了抬脚,让岩心湖的湖心泛起了绝望的水花。 “不过,没有关系,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打开我波导弦关的方法了。”他拍了拍胸脯自信地保证道。 “什么方法?”小波段凌再次打起了精神。 “说出来你们可能会有些惊讶,但我觉得这应该是最适合我的方法了。”他摸了摸下巴。 从黑森林城堡开始往下眺望的时候,便可看到整个村庄的景象,时不时闪烁的电光是制作晶片时所产生的自然现象。 楼辙看向了牵牛花婆婆所在的位置,说:“成为一名符合牵牛花婆婆要求的仆人,具备波导弦关看起来像是不可或缺的条件呀。” “那是肯定。我们樱草山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狗熊。” “那如果——”楼辙把自己的话音拖得老长,“我再一次强制解除波纹禁锢的话,是不是就必定会产生波导的新回路?” 牵牛花婆婆若有所思。也许,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在眼下的这种情况。如果波纹禁锢再一次解除的话,确实是有可能强行激活波导弦关的。 只是这样的方法看起来有些过于冒险。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呀,再一次解除波纹禁锢的话,你的身体也同样会遭受到重创的。”小波段凌完全搞不懂楼辙在想些什么。“人生——一直都是残酷的吧。谁都没有办法获得双重保险的,你想拯救另一个波段凌吗?你想拯救抚养你十一年的老爹吗?想是吧,我也想。但摆在我眼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楼辙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这些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没准你说的方法还真的可行。”牵牛花婆婆在慎重思考后说。也就这个小子想得出这种玩命的法子吧,她想。 水洗过的墨绿樱草山成了楼辙的幕布,他现在站在舞台的中央,精心准备着只属于自己的演出。 憋气训练开始之前,他就把随身携带的钱包放在了湖边的圆木桌上。 现在,他的身体非常放松。 害怕吗?犹豫吗? 爷爷老是喜欢说什么打退堂鼓可是会被人一辈子瞧不起的话。 拜托!你怎么可以小看你的孙子呢。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还是从你这糟老头子身上学到了一些千磨万击还坚劲的精神呢! 此刻,楼辙可以感受得到身体在抗拒,他的神经系统似乎还能记得那种彻骨的疼痛。 但他不怕。 这个世界最怕的人应该就是他这种了吧。他什么都没有了,双亲早逝,伙伴尽失,唯一可以下注的筹码就只剩下他这条烂命了。 想到这里,他咬破了大拇指,渗出的血滴毫不犹豫地划过楼兰砂蝎波纹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波纹禁锢解除——” “你是笨蛋吗?”小波段凌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在沙堡的椿大人拿出了新一期的粉红女郎杂志,准备开始躺在回廊欣赏的时候,震颤大地的波动将他一下子掀倒。 “地震吗?怎么可能!在域里面不可能有地震的。”他抬起头,望向了樱草山顶部的黑森林城堡,它被类似暴风眼的漩涡完全笼罩。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风的熔断空间瞬间卷起了黑色的龙卷,草木在震开的波动中拦腰折断,沙土将村庄掩盖,从岩心湖激荡而起的水花淌到了山路的边缘。 原本沉寂的矮之国火山熔岩在波纹的影响下逐渐沸腾了起来。 楼辙匍匐在地上,血管的纹路就好像彼岸花一样绽放。 为了操纵起这股力量,强行被波导能量突破的弦关正像开凿山体隧道一样,一点一点地被打通。 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强行挖出一条新道路。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血气突破的波导弦关正流动着气泡状的生命能量。 血管内的血液在炙热的体温下逐渐挥发。 楼辙的身形变得模糊,喘出的气息带着野兽的狂吼。疼痛入侵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的眼睛看不到站在他身前的任何人。 “太强了,这股力量真的太强了。眼下既然波导弦关已经打通了,我们就必须及时制止他,不能让他的身体继续损耗下去。” 牵牛花婆婆蹲下身子,触碰在地面的双手发出紫色的波导。 “超,手术缝合线!” 从地面生成的波导丝线在楼辙的掌心处浮现,一条一条波导丝线试图将他牢牢地捆在地面。为了不被他挣脱,牵牛花婆婆还在不断地增加她波导的输出水平,超过三百条波导线将楼辙直接缝合在了地面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方式似乎未能奏效。他的手部嵌入地面,在发力中强行支起身子。 “嘣——” 缝合线在超出伸展幅度的状态下霎那间断裂。 “压制不住吗?” 牵牛花婆婆再次生成新的线重新捆住。冲破熔断层的波导射入矮之国的顶部岩层一直贯穿了整座山脉的岩体。 原本捆住的缝合线悉数断裂。牵牛花婆婆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只是凭借她的话,是不可能将他彻底束缚住的。 得想办法阻止他,用比这个更好的方式。 “小波段凌,快用尽你的所有脑细胞,想一个可以让他恢复意识的方法。只需要一瞬间,一瞬间恢复意识就行!” 牵牛花婆婆已经没有余力思考了,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小波段凌了。她是眼下对这个男孩了解最多的人。 此刻,小波段凌在掀起的飓风中站不住脚跟,就在楼辙钱包快要被吹走的时候,她赶紧跑过去把它纳入了怀里,随后只是揪住城堡外的台柱,便在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活动的空间。 “拜托我们什么?我们怎么能够做到把你这个不要命的家伙限制住呢?我们又不是波段凌?我们说的任何事情你也都听不进去!” “这下好了,事情又回到最为糟糕的地步了,那么当初拼死拼活地解除镣铐又是为了什么?我就不该带你来什么樱草山,就应该让你一辈子受困于拜葬死囚锁的。这样好歹你还会安分一些。现在好了,牵牛花婆婆让我找个可以帮助你恢复意识的东西!恢复意识?我哪能做到呀?整个矮之国,哪里有我能够找到的东西帮助你恢复意识呀。你这个一点儿也学不乖的坏男孩!真的是要把我气死了。” 把楼辙撕成碎片的想法在小波段凌的脑海里回荡。她太着急了,着急得胡言乱语起来。 气泡状的波导咕噜咕噜地穿过楼辙的肌肤。 “还没有想到吗?小波段凌!”牵牛花婆婆再次吐了一口黏稠的血。 “可别在逼我了!我真的想不出来呀,我能够拿出的东西就只有这个钱包了,钱包它能管作用吗? “那也得试试了,万一他是个守财奴呢?” “等等——钱包!” 小波段凌猛然间将兜里的霓虹棒掏了出来,在从钱包里取出那张足以唤醒少年意识关键的照片后,借助可以自由伸缩的霓虹棒,突到了楼辙的面前。 “想起来了吗?你是为了救谁才做到这个地步的!”小波段凌的眼里打转着泪花,被风撩起的发梢坠到了最后方。 他的动作突然间慢了下来。 “波段凌——”挣脱意识的声音从喉部发出。 楼辙想起了在神武山的萤火虫森林。 波段凌曾经问过楼辙这样的问题: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那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因为答案不明确才有所迟疑的。只是他觉得,也许不仅仅只有开心吧,其中还包括了希望。 那个在自己生命意义逐渐丧失时出现的女孩;那个在自己茫然不知所措时出现的女孩。 只要跟她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非常的开心,自己就会收获活下去的希望! —— 奥丁区。 划过生命之躯的清泪,滴落在容器的玻璃罩上。波段凌感受到了,感受到来自整个域内最为强大的思念。 虽然无法记起关于那名男孩的记忆,但依旧可以理解这份感动。 她从未有过的感动,将悬挂在圣洁天空下失去自由的自己放在整个世界最为中心的位置。 “波段凌——”他重复了一遍。 波纹从背部开始得到抑制,随即渐渐回到了手腕的位置。 现在,楼辙的波导弦关终于再次被打通了。这次的气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的强大。 “谢谢你,小波段凌。”他蹲了下来,对着扑入怀中的女孩安慰道。 眼下,解除了缝合线的牵牛花婆婆咽下了喉部里试图翻涌而上的鲜血。 与此同时,摆在年轻身体中的炙热感情,好像也一并在她的内心点燃了一般。她被这样真挚的情感所打动。 很多男孩子不知道如何俘获女孩子的芳心? 道理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把她放在生命的第一位,便可做到。 第八十三幕:担鸡 樱草山。 在这阳光照射不到的融断层,包裹着被子的楼辙正把头耷拉在枕头下,呼呼大睡。 他太累了,解除了波纹禁锢后,虽然不清楚身体到底损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但至少可以肯定,他的筋骨此刻都是酸胀的。 他在入睡之前,还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他大概只有六岁半吧。也许是因为长个子的原因,每次睡到半夜,小腿就开始酸痛了起来。 那种疼痛很微妙,它不会疼到让你嚎啕大哭,但是会让你痛不欲生。 接着他便边擦着眼眶里的泪花边揉着小腿边上的肉,直到爷爷举着手电筒敲了敲他的房门,他才没有变得更难过。 窗边挂着的风铃会在晚风的吹拂下响起轻微的声音,这样的话,他自己一个人睡的话也不会太害怕。 “爷爷。”他急切地喊道,在推开木栓的时候,将世间唯一的救星请了进来。 太好了。他会这样觉得,只要有人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他轻轻地抬起小腿放到了爷爷的大腿上。挂在泛黄蚊帐上的小风扇左转转,右转转,之后才能正式步入正轨。 “你的小破腿又开始不得劲了?”爷爷会沾一下口水,然后轻轻地对着自己的小腿肉揉了起来。 很神奇的是,疼痛好像立刻就能得到缓解了。 被人疼爱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他想到这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期盼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可以喝到爷爷为自己煮的羊奶米线,据说那是非常有效的补钙手段。 在冰糖融化于香醇牛奶的一瞬间,楼辙一口气就能够把它们全部喝完。 “太美味了——” 残留在嘴角的甜味还没有完全散去,不知从哪里窜出的枕头一下子打在了他的脸上。 房间的灯还没有打开,可他好像瞧见了一大一小的身影站在自己床尾的方向。 他吓了一跳,猛然抓起了被子。想到自己反锁的房间竟然闯入了外人,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原本熄灭的灯再次亮了起来。 “你们在搞什么飞机呀。”他对着房间内的牵牛花婆婆与小波段凌说,“而且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早上吧?” 窗外的樱草山一片寂静,套用脑子里蹦出的一句话:就连狗都还没睡醒呢! 牵牛花婆婆与小波段凌似乎早有密谋,她们眼神交汇,频频点头。 在迫害对象毫无防备之中,抽走了盖在楼辙身上的被子,原本暖和的被窝顿时灌入冷风。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新任务来了,小奴才。”小波段凌作威作福,完全就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这才没几天就叛变了自己了吗? “好家伙,你给我记着!”楼辙抓起了床边的衬衫套到身上,在扣上纽扣的时候,还指了小波段凌一下。 “略略略~,听好了,本次任务是将黑森林城堡后院饲养的翡翠鸡与翡翠鸡下的鸡蛋送到三公里外的集市,需在完全售空的情况下,才可以回到黑森林城堡领取早饭。” 小波段凌念完了任务的内容后,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这还不简单,拜托,我可不是吃素的。”楼辙对重新开启波导弦关的自己相当的有信心。三公里对他来说不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吗? “那行!十分钟后到后院鸡棚集合。” 宣布完任务内容后,投靠敌军的小波段凌便跟牵牛花婆婆一同回到了房间换起了衣服。 照这情况来看,她们似乎还想继续凑热闹,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吗? 在思考未知阴谋的状态下,换上鞋袜的楼辙不知不觉地就抵达了任务的起始点。 在昏暗的灯光下,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待着他了,他吹了一声口哨,对方没有回应,等到靠近的时候,才发觉是面色惨白,黑眼圈严重的水蜈蚣管家。 “今天把这件事交给你之后,那么接下来的六天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水蜈蚣管家捶了捶肩膀,那样子就好像这玩意有千百斤重一样。 “别,别吓我呀。怎么?你们是不是把这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楼辙完全不明白这一箩筐的鸡以及另一箩筐的鸡蛋到底能有什么令人头疼的地方。 “马上你就会知道了。”水蜈蚣保持着神秘。 楼辙冷嗤一声,绕过扁担就要把翡翠鸡与翡翠鸡蛋挑了起来。 还没等他站稳脚跟的时候,原本还算安分的翡翠鸡开始扑腾起来,装在另一侧的鸡蛋在突如其来地晃动下碎了好几个。 刚刚换完衣服的小波段凌探出了头,对着还处在懵逼状态下的楼辙,哇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是吧?你这翡翠鸡还认人的吗?真要这样的话,那我怎么搞得定呢?” 楼辙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本最为寻常不过的担鸡,在眼下竟然变得困难重重。 牵牛花婆婆果不其然又换上了她的三点式泳衣,露出了所谓‘曼妙’的曲线。 小波段凌转过身,对着牵牛花婆婆提议道:“楼辙刚刚打碎了五个鸡蛋,就从把他今天的早餐克扣下来吧。” “真是个好主意呀。”牵牛花婆婆点了点头。 “三个女人一台戏,还说多了,两个可就绰绰有余了!”楼辙可没有好心情,他刚刚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还遇上了一群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烂鸡。 现在,也就水蜈蚣管家站在自己这一边了。只见他缓缓地蹲了下去,在挑起扁担的时候,笼内的翡翠鸡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它们安静地不像话,就好像进入到了傍晚归巢栖息的状态一样。 “我就说这群鸡还认人的嘛,不信你们——”还没等楼辙把话说完,他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覆盖在水蜈蚣管家身上稳定的波赋竟然传导到了鸡笼的内部。 现在,他也许猜到了,翡翠鸡好像只要在波赋包裹的情况下,才会变得安静下来。 “发现了吧?”牵牛花婆婆肚子上的皱纹抖了抖,“这可是一场试炼!我要的根本不是仆人,我要的是一颗可以发出耀眼光芒的钻石,而你现在只是一颗尚未打磨的原石罢了。” 小波段凌将手放到了身后,抬起的脚尖踢了一下地面的小石头,就好像,她也是不得已才跑到敌人阵营的。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看到楼辙获得成功。 “翡翠鸡,是一种生性好动的家养鸡。也正是因为好动的缘故,饲养出来的它们,肉质非常的鲜美,是樱草山居民最常食用的肉质食品。但这种鸡有种特性,她们对生命能量非常地敏感,一旦被波赋包裹,便会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强迫自己变得安静下来。” 话说到这里,楼辙已经明白牵牛花婆婆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接下来,他要在维持波赋的情况下,走完这漫长的三公里路程。 三公里的话,只是走路大概需要三十分钟。维持三十分钟的波赋吗?他应该是做得到的,在这之前,就算维持一个小时,对他难说也不是难事。 “行。那既然我们的小楼辙已经非常清楚这项规则了,那么水蜈蚣管家今天暂时就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了。等到7点20分的时候,在起来准备早餐吧。” “respect!”水蜈蚣管家拍了拍楼辙的肩膀,并说道,“有你真好。” “真就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呗!”楼辙大喊道。下一秒,他便想到,如果自己想要拯救波段凌的话,那么到了奥丁区,他们也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的。他不应该抱怨,这就是一场夺回序幕的彩排流程。 —— 昏暗的小道上还有着荧光昆虫飞舞的痕迹,小波段凌站在路口,静静地等待尚未完全靠近的身影。 此刻,楼辙正在重新调整自己的呼吸,从波导弦关启动的波导开始缠绕在身体的表面。 他挑了扁担,试图将波导从自己的身体引向扁担的末端,近而再慢慢地覆盖在鸡笼的表面。 “可恶,做起来比想象的难多了。要把波导从身体转换到扁担就已经很艰难了。但这还没玩,还要将这硕大的鸡笼完全包裹,虽然只有一边,但是操作起来真的太吃力了吧。” 经历了超过三分钟的时间,楼辙才完成了第一次波赋的覆盖。额角的汗珠密密麻麻的,他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还算平稳,他接着又迈出了几步,等到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了小波段凌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你不回去睡过回笼觉吗?”楼辙的脚步非常的缓慢,他可太害怕自己的波赋由于过大的动作幅度,突破变得不稳定起来。 “不了,我陪你一起去赶集吧。” “我不会作弊的,你放心。”楼辙对着如此尽责的监督委员说道。 “这一点我可完全不担心,我看过你使用波纹的样子,你对自己可狠心了。”她跑到了队伍的最前端,就像那时在地下广场的波段凌一样,“我也想为另一个我做点什么,你就让我陪着你一起努力嘛。” “行。你说什么都行,反正你也是波段凌,纵容你乱来的同时,相当于也是纵容波段凌乱来。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他又艰难地迈出了新步伐。 “哈哈哈,那我会在另一个我面前多说你几句好话的,到时候争取让她在亲你一次。” “咕咕咕——”鸡笼的翡翠鸡突然间开始吵闹了起来。 “笨蛋吗,都怪你,害我的波赋又解开了。”楼辙对着小波段凌抱怨道。 “你很弱诶,说要亲你一下你就把持不住了。”小波段凌给予回击。 “谁把持不住了,明明是因为你说话引起我分心了。”楼辙辩解。 “就是你把持不住了,烂人楼辙。” “烂人小波段凌!” “咕咕咕咕——”鸡叫声再次突兀地响起。 “啊,又解开了。” “笨死了!” “你再说,我挑起扁担打断你的腿!” “你敢——” 岩心湖的牵牛花婆婆从水底下浮了起来,在换气的时候,还可以听到远方争执不断的吵闹声。 “年轻可真是这个世间最为美好的一件事。”她把手臂放在了湖畔上,盯着山路上的少男少女感叹道。  第八十四幕:车到山前必有路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楼辙的裤脚。 远处昏暗的村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樱草山渐渐复苏,像楼辙一样起来赶集的人也多了起来。 此刻,距离从黑森林城堡出发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楼辙的气已经喘得相当的厉害。 “我的波导不应该只有这些吧。”他再次迈出了崭新的一步,只是这个步伐还没有寻常时候的一半大。 原本他以为至少可以走到一半的路程的,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连移动七十米就已经相当的费劲了。身体犹如注入了水泥一般,不仅如此要绕过扁担将波赋缠绕在鸡笼上,几乎便用光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了。 小波段凌在他身后停了下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别具一格的修炼方式。 踩踏在地面上的脚印不停地发出沙沙沙的响声,那是楼辙脚跟在乏力的状态下不断颤抖导致的。 当生命体过度透支自己的波导时,身体便会很快地进入倦怠的状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精神能量消耗所产生的副作用可比肉体上的消耗来得强烈得多。也许,只需要一个石头,楼辙立马就会在打滑中滚到樱草山的脚下。 “需要休息一下吗?”小波段凌关切地问。 “呼——呼——”如果现在停下来的话,想要再次坚持住就更难了。这就好比跑步一样,如果在身体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停了下来,再次跑起来的时候,身体只会进入更加糟糕的地步。 小波段凌用波视扫了一眼鸡笼,覆盖在身上的波导变得相当的薄弱了,但依旧能够勉强地将其包裹。 在听了小波段凌的建议后,楼辙摇了摇头,拒绝了。 结伴而行的两人继续往前走,为了不分散楼辙的注意力,小波段凌索性也不说话。 飞舞的虫儿在头顶萦绕,楼辙走得就跟蜗牛一样,也许照着这个进度下去,还没到集市的时候,采购食材的大娘们应该也都已经回到家中了。 看在,楼辙这么努力的份上,小波段凌也没有点破他。 一开始楼辙可真的没有料想到担鸡会困难到这样的地步。眼下,他的眉头紧锁着,似乎每一步对自己来说都是煎熬。 对着体力活动的误区可太多了,他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竟然动用到了全身的肌肉力量,而且,在身体的劳累中,原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鸡与鸡蛋的重量,现在就好像一堆山压在自己的身上,加上自己需要不断地移动,这比仅仅只是维持波赋要来得困难多了 他回想了一下,就算是在战斗的时候,也完全不需要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地步。 咬紧的牙关都快磨出血来了,他很想休息一下的,但是如果水蜈蚣管家可以轻易做到的话,那么自己肯定也可以做到的。 就在楼辙还在跟自己较劲的时候,他才发现迈出的前脚根本还没有踩实地面,在摇晃中,顿时就失去了平衡。 他猛然间地横移了几步,鸡笼与鸡蛋在他的全力保持下,才没有受到额外的损坏。 “好险呀——。”说完这句话,就好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时间又过了二十分钟了,加上先前的十分钟,楼辙也已经坚持半小时了。 “移动的距离估摸有五百米吧。”牵牛花婆婆站在最高处往下眺望。曲曲折折的山路,还剩下一大段。 她把交叉的胳膊放到了胸前,说:“第一次能够做到这样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我知道这个孩子,他不会满足的。很快,他就会发现生命的第一个奥秘了。成长理应献给挥洒汗水最多的孩子。” 随后,她便套上了头戴式耳机,进入了她的音乐鉴赏时间。 —— “咕咕咕——” 安静的翡翠鸡鸣叫不停,像从牢笼中解放了一般,逐渐变得狂野起来,完全不理会一旁气喘入牛的楼辙。 “已经——,已经快不行了。”他半蹲着,双手撑在发胀的膝盖上。 如果眼前能够有张松软床垫的话,他可真想躺下来,睡上一觉。 “大概前进一公里了。”小波段凌说。 “是吗?我感觉我已经从东土大唐走到了西天了。这真的是我人生中最累的一次。” 樱草山的温度还不算低,但波段凌竟然可以看到楼辙呼出了热气。他的关节肿胀了起来,耷拉下的眼皮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那般抖擞的模样。 只是看着便有些心疼,如果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是确切的,倒也还好。 可小波段凌太清楚了,就算完成了这些,能不能救出另一个自己还完全是个未知数呢。 不断扑腾的翡翠鸡与疲惫不堪的楼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不让他们安分下来的话,那么就很容易吵到还在熟睡的樱草山居民。 他们可都是工匠,需要的睡眠质量一定比普通人苛刻吧。想到这里,楼辙再次释放了身体内压榨出来的波导,挑起了扁担。 小波段凌本想帮楼辙暂时用波赋稳住鸡笼的,让他有更多可以缓冲的时间。 可眼下的男孩似乎并没有那样的打算,在踉跄中又再次把重任挑在了身上。扁担不只是扁担吧。他还包含了一些其他的意味。那种名为责任的东西,不就像扁担一样,每时每刻都落在所有的男孩身上吗? 突然间,楼辙察觉到了一丝变化:不知道是不是休息的缘故,原本沉重的扁担变得愈发的轻盈。 他迈开了步伐,身体也能够渐渐适应了! “叮咚——” 楼辙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闪耀着波光的地下湖,从湖顶钟乳石滴落的水珠在发出声音的同时,汇入了水面。 水滴声越来越多,在时间的推动下,导致湖面的水位线稳步地上涨。 “身体好像又产生额外的波导了!” 覆盖在鸡笼的波赋在接下来的五秒钟变得愈加的丰盈。 “小波段凌,快用波视看看我究竟怎么了?”楼辙慌张地说。 转过身来的小波段凌,在瞳孔汇聚波导的瞬间便看到了壮观的一幕,就好像从天际倾斜而下的瀑布一样,激荡在岩壁的霎那间,让置身其中的身躯布满了水雾。 “波导,你的波导不断地溢出。你难道没有办法控制它们吗?”波段凌脸色一变。 —— 湖畔躺椅上的牵牛花婆婆支起了身子,从头戴式耳机中传来了《lone ranger》的声音: i am protecting this organ in my chest/ cause the blood sweat and tears. 我仍旧保护这砰动在我胸膛的那颗心/因为挥洒的血与泪。 —— 躁动的音符让老年人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发现了吗?当生命体长期处在透支波导的状态时,身体为了帮助你更好的度过难关,便会强制生成新的波导。在你原本百分之一百的波导中,加入了更多的生命能量,从而获得了变得更好的机会。如果你不是一个能够吃苦的男孩的话,你是享受不同如此荣光的体验的。” 牵牛花婆婆站了起来,凭依的横栏下,望不见星星点点的光,只有一个不断挑战自我的男孩。 “接下来,你还会察觉到,比你自身更为卓绝的操纵波导的技巧。你太过于在意自己身上的波赋了,如果你愿意腾出一部分的波导来强化自己的脚力的话,你会移动得更快的。在一项任务面前,你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规则束缚了,维持住稳定的波赋只是诸多条件之一,接下来,你就好好感受一下,超越身体意识的波导是如何在不受你控制的状态下,发挥作用的。波导从一开始就是为生命体服务的。” 伴随着牵牛花婆婆的注视,楼辙抓住了眼下的机会,快速地跑了起来。先前沉重的身体此刻就好像像解除了魔咒一样,变得轻盈了起来。 “我可以操作的,这些波导好像是突然多出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只是身体突然变得燥热了起来。” 他猛然间跳了一下,再也不是简单地迈着步伐了,而是直接在路面上奔跑了起来。 “脚力在波导的强化下发生作用了,原来就算在波赋的状态下,覆盖在各个部位的量都是可以改变的。它并不是非得均分的。我去!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波段凌紧紧地跟了上去,她没有打断楼辙的行动,她知道这对于获得突破的楼辙来说,眼前是非常重要的感知阶段。 “波导似乎逐渐适应这种状态了。”楼辙感受到了,现在自己整个人就好像放在一侧的天平,而另一侧放置的是被波赋缠绕的鸡笼。 稳定,前所未来的稳定。 掠过的身影压低了铺满山路的杂草,他得抓住这样的状态多赶一些距离。冷静的街道上涌现了一些人影,集市的摊位上带着水渍。他冲了进去,在最为显眼的位置放下了鸡笼。活泼乱跳的翡翠鸡吸引了诸多大娘的目光。 “都快来看看呀,新嫩翡翠鸡,价格实惠,童叟无欺!”摘下笼门的那一刻,楼辙居然靠在鸡笼上睡着了。 “你这翡翠鸡怎么卖了呀小伙子!欸,你怎么睡着了。”大娘刚想拍一拍他肩膀的时候,小波导凌站到了鸡笼前,接管起了销售大权。 “一个翡翠鸡需要四个能量方糖,或者四十波导数据。” “那我买一只。” 在卖出了第一只翡翠鸡后,小波段凌蹲了下来,盯着这个呼呼大睡的猪头欣赏了起来。 “指望他卖鸡与鸡蛋显然是不可能了,没办法了,就把自己的早餐让给他好了。这也算是一种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毕竟,今天一大早就把你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波段凌愧疚地说。 只是楼辙太累了,累到听不见小波段凌的声音。沉浸在睡梦中的他,嘴里还呢喃着:“好快,好快!我跑得好快!” 第八十五幕:波赋的超高阶应用 重新回到黑森林城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钟了。 楼辙讪讪地走到鸡棚处,放下了舰上的扁担与鸡笼。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在摊上睡着了,所以里面没有一只翡翠鸡是由他亲手卖出去的。 此刻,在手里攥着小波段凌塞给自己的能量方块与波导储纳器后,忐忑地走到牵牛花婆婆的身旁。 她正在看着新一期的时装周刊,珊瑚红的裙摆甚至可以托到地上两米远。楼辙知道,自己跟所谓的潮流还有很大的距离,对于男孩子来说,夏天短袖短裤,冬天配上外套运动裤,他们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在穿着上面。 “对不起,牵牛花婆婆。我在摊位上睡着了,这些方块果糖与波导能量,都是小波段凌的功劳。” 他揪了揪发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小波段凌早就料到这一幕了。楼辙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喜欢耍小聪明的男孩子。虽然他的脑筋动得很快,但是在做事的时候都会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尝试把卖翡翠鸡的收益交给他,好让他可以躲过一顿批评——仔细想想这也是脑海中假设的理想效果罢了。 “水蜈蚣管家告诉我了。既然你已经老实交待了,那就算了吧。”牵牛花婆婆又翻了一页。 楼辙把头猛然转了过去,盯着那个眼神飘忽的管家,不是说好了睡回笼觉吗?怎么还搞跟踪的老桥段! 为了避免尴尬,水蜈蚣拒绝了与楼辙的视线对视,手指在桌面上动了起来,正折叠着昨天晾干的方巾。 “跟你讲个故事,要不要?”牵牛花婆婆合上了周刊,盯着眼前的楼辙。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脸部的棱角愈加的分明,带着微弱的男性魅力。 “好。”楼辙往前了一步。 “第一个担鸡的人也遇到了跟你类似的情况,他的波赋似乎也无法持续三公里的距离。可他既然接受了我委派的任务,那么就不能有任何借口。挑起扁担的时候,自己便静悄悄地出门了。随后,我就在黑森林城堡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那时我酷爱纺织,缠绕在座椅脚下的毛线都快用完了,竟然还看不到人回来。担心的我放下了棒针,刚刚走到大门处就看到一个身上布满伤口的男孩。他的裤脚摔破了,脸上还全是擦痕,鸡笼也变了形,更糟糕的是翡翠鸡全跑了。” “那也太糟糕了吧。哈哈——比我还惨。”楼辙笑道。 工作细心的水蜈蚣管家突然失手了,把干净的方巾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楼辙心里也猜到了,那个男孩就是水蜈蚣管家。男孩子一般在听到自己的糗事时,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 “我没有说他什么,只是后来这样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这就是一流的管家,从来不会让自己的主人为他担心第二次。”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水蜈蚣管家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牵牛花婆婆从原本坐的位置站了出来。波导在霎那间便铺满了整个走样的身躯。 “波赋,乍看就好像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技巧,其实里面还蕴含着更为精湛的奥妙。在与形形色色的敌人进行战斗的时候,最为重要的战斗技巧就是瞬间判断力。要用多少的波赋才能抵挡对手的攻势呢!这一点,是不是每一个人在战斗时都会遇到的问题。” 楼辙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战斗,如果能够在第一时间估量出对手的波赋状态的话,那么确实就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防御。 “要在霎那间迅速判断出应对方法,做出取舍,选出最为恰当的波赋状态,在付诸行动。其实需要经过四个流程,但如果训练到足够出色的地步话,那么我们甚至可以把这四个流程转化成单一的条件反应。”牵牛花摆出了“1”的手势。 确实,楼辙还真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情况。虽然从口头上听起来相当得有道理,可具体这样的反射动作又要如何修炼呢!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接下来,我要用缠绕上波赋的拳头打在你的脸上,请你自行做出对应的防御。按照你对力量的理解,来判定。” 举起的拳头缓缓地靠近。速度相当的慢,简直就好像蜗牛在爬一样。 挡在楼辙面部的双臂上同时也缠绕上了波赋。只是在一瞬间,楼辙感觉到了:自己波导的启动似乎比以前要来得更快了。 现在他用了大概身体全部气量的百分之十,如果按照一场持续三十分钟的战斗来考虑的话,这个量足以防御对手一次强力的攻势了。 “所以,你准备好了是吗?” 迅捷的拳风刹那间贴在了楼辙架起的胳膊。在全力防御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竟然像被弩炮击中一样,在水面上滚了好几圈,没入到了岩心湖中。 打水漂般的,没有任何征兆,就那样快速地发生了。 “噗啦——” 他从水面探出了头来,换了一口气。 阻挡攻势的位置逐渐发麻,在水的侵蚀下,愈发的生疼。 “判断得不够准确吧。波赋之间可是存在着密度区别的。我故意浓缩了波赋的量,虽然看起来非常的轻薄,但其实我输出的量是远胜于你的,你在速度放慢的过程中解开了波视,所以没有立刻察觉到我在波导方面上的变化。这就是你吃亏的原因。” 牵牛花婆婆走到了湖畔,对着水里的楼辙说。 “太厉害了,就好像在博弈一样。”楼辙拖着滴着水珠的发尾爬出了岩心湖。 小波段就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楼辙进入生命的正轨。想象着那日坐在失败者酒吧时楼辙曾经说过的话:超sss级罪犯在天天的帮助下,一眨眼成为矮之国的救世主。这样的剧本看起来就好像马上要上演了一样。 “为了帮助你更好的理解,我们不妨把肉身防御量化为单位100。这只是假设,其实不同的个体在数值上的体现是具有差异的。也许你的防御是100,那么对于魔人族来说,他们的防御在基准为100的情况下,可能就是400.。” “嗯嗯嗯——”楼辙想起了巴风特,确实就算只是单纯的肉体碰撞,那么受到身体素养的限制,彼此承受的伤害显然是不同的。 “当我在拳头注入波赋的时候,按照波导的战斗体系,那么其自身的威力就会是:100(身体潜能physical potential)+ 200(特殊潜能special potential)=300。”牵牛花婆婆再次集中了自己的波赋,拳头散发的波导在它的表面缠绕,“假设你是个魔人族,你的身体潜能已经达到了400了,那么其实这一次你就——” “我甚至可以不用防御!”楼辙大概猜到了牵牛花婆婆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仅如此,对方可能还会受到40的反作用力消耗。在外人看来,你似乎被打中了,但你知道,这个过程反而是对手受伤了。” 楼辙边听边脱掉了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上衣,露出了堪称完美的身体线条。这具已经被雕刻过的身体,眼下再次打量起来,似乎还是有些粗糙。楼辙想,如果自己没有来到全息世界的话,那么他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波导领域的天到底有多宽广。 井底之蛙吗?这次可终于跳了出来了。 “当对手具象化出一把锐利的刀,这其实也只是波赋强化了它的属性罢了,现在,你准备击败对手,你需要怎么做呢?” 牵牛花婆婆把问题抛给眼前的男孩。在语言的引导下,他渐渐地意识到了目前自己在波导能力方面的不足。 “我也可以具象化出一把刀,当我注入的波导比对面强的时候,我就可以完全地斩断它的武器!”感觉有点熟悉!难怪粹化后的7cc不断地砍断我的无形剑刃,那家伙就是采取了比我更高密度的波赋,才把我咬得死死的。 到了这里,楼辙几乎完全明白了,在能力者看来,强大的波策似乎是左右战局的关键,但其实波赋的变化才是掌控局势的核心所在。 没有人可以拥有直接杀死对手的能力的,卡洛前辈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明白了这些之后,我们再次回到刚才的慢动作较量吧,这次我还是会使出跟刚才一样威力的攻势,而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一次攻势挡下来。” 牵牛花婆婆挪动了脚心,微微前倾的身子摆出了武斗者的架势。 没有隐匿的波导强化了牵牛花婆婆拳头的威力,开始慢慢地向楼辙靠近。这里面的能量变化被使用了波视的小波段凌看得清清楚楚。 水蜈蚣管家站在他们三点钟的方向,静静地欣赏着所谓的考验。胸口的怀表指针不停地移动着,当它重复到第五圈的时候,赤裸着上身的楼辙吃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在拳头还没有完全挥出的时候,他的波赋已经率先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了。 “嘎呀——嘎呀——” 牵牛花婆婆收回了拳头。她已经让楼辙意识到了自己的缺陷所在了。那就是:他没有办法长时间地维持波赋来应对对手强力的攻势。 “在第一次的交手中,你已经猜到这个攻势的威力了,但是你还是没有办法防御它。敌人也一样,他不会在你有所防备的时候挥出致命一击的,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担鸡的目的就是让你可以长时间维持与稳定自己的波赋。你得去挖掘它,让你的波赋足以支撑超过三十分钟的时间。” 楼辙跪在了地上,撑在地面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波象,指一种让自己的波赋处在最为稳固的状态。”牵牛花婆婆告诉了楼辙变强的新答案。 “我明白了。”楼辙站了起来,对着水蜈蚣管家恳求道,“可以再帮我准备一笼翡翠鸡吗?” “当然可以。务必提醒你一下,就算加练,明天五点半的训练也是不会调整的。”水蜈蚣管家将为他预留的毛巾盖在了楼辙的头顶。他擦了擦头发,随后快步跟了过去。  第八十六幕:强者之路 “已经出门了是吗?”牵牛花婆婆穿着布满白色花瓣的睡裙,从旋转楼梯走了下来。 水蜈蚣管家点了点头,接着说:“四点不到就出去了。这次带了更多的翡翠鸡,没有鸡蛋,两边都是鸡笼。” 闹钟还没响的时候,门前就发出轻微的敲门声。身为黑森林城堡的管家,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要积极的孩子。那模样就好像睡过头赶不上学校的电车一样。在自己的睡衣还没有褪去的时候,便拉着自己往城堡外的鸡棚赶去。 这倒也没啥,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加快速地成长,楼辙还自己提出了增加难度。这一点完全出乎了水蜈蚣管家的意料。 “我记得他昨天吃饭前,手抖得都拿不住筷子,加上在透支波导的情况下,身体肯定会出现延迟性肌肉酸痛的。”牵牛花婆婆走进了专属的更衣室,那里面堆满了水蜈蚣管家折好的衣物。 “他是说身体有些疼痛,我给他服用了消肿止痛的中成药,以便缓解积蓄在肌肉里面的乳酸。”水蜈蚣管家顺手拉上了门帘,并打开了收音机的早间频道。 “插播一则消息,原圣托里心实验室成员,废品区劣质基因展览馆馆长马舒鹦于今日凌晨时分病逝。这是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基因事业再次失去一枚亮眼的火种——”如果有关注过在废品区发生的那种战斗的话,那么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认识这个来自地面世界的新人类的。 在那次展览的过程中,牵牛花婆婆确实也注意到了马舒鹦的言辞,他说这个孩子是一个淘汰品。基于在手术中发现的肾病缺陷来看,这确实也不算不准确。但是,如果重新审视一下他的身体素质的话,他完全不可能是所谓的劣等品的。 单纯从身体在伤口方面的恢复能力来看,即使这里面有藻祷纹的作用,但现在藻祷纹的能力应该失效了才对,可他依旧能够快速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想到这里,牵牛花婆婆似乎有了一些眉头,这个家伙,除了致病片段以外,其他基因也许都是相当出色的。 —— 楼辙挑着新的翡翠鸡走在露水还未凝结的路面。 夜显得格外的静谧。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么他的专注力也在不知不觉中提高到了一流的水平。 为了更好的了解自己的状态,他还在使用波赋的过程中时不时开启波视,以便了解其缠绕的情况。 当控制波导的技巧越发精湛的时候,从波视中捕捉到的信息也获得了增加。赋确实可以强化防御没错,但是不同的赋铺开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这在以前,他也只是将试图从身体表面挥发的波导锁在身体表面罢了,而现在,他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纹路。 他第一次发现波导竟然带有着犹如蛛丝一样的纹路,就是这些纹路,让自己的气息从身体缠绕到了扁担,再从扁担延展到了鸡笼的表侧。 比起昨天,他也只是多了傍晚的两趟额外练习,相较之下,却有了质一般的突破了。 他还发现:身体在每一次波导消耗殆尽的时候,就会进入所谓的挖掘阶段,直到新的波导泉眼被开发,波导便会在身体中再次暴涨。 相信再过不久,他也一定会在通往强者的道路上变得更加强大的。 此刻,距离自己离开黑森林城堡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了,时间比第一次翻了三倍,更重要的是,现在他还没有到达身体的极限。 他还可以继续坚持一段时间。 当波导从身体转移到鸡笼的时候,原本那种异物感已经渐渐消散了。他已经不需要像突破壁垒一样,为了达到完全的覆盖状态,而花上五到六分钟的时间了。在加大了迈出的步伐后,也许自己赶到集市的时候,赶集的人都还没睡醒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还可以再跑一趟。 不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而是为了变得更好而完成任务。 —— 果不其然,楼辙来到集市的时候,跟他一样的摊贩子还在清洗着大理石台面呢。 他可不需要做那些,他只需要把鸡笼一放,就可以进入所谓体面的销售工作了。可惜的是,他没有一套像样的西装,如果在打上一个领带的话,那就跟地面世界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了。 飘动的鸡笼在扁担上晃了晃,他决定在继续在折返一次。波导还没有完全耗尽,他还不可以懒惰下来。 再次回到集市的时候,人显然已经多了起来了。 “小伙子,今天又出来卖翡翠鸡呢?水蜈蚣管家生病了吗?” 看来,大家对卖翡翠鸡的一些门道还是有些了解的,想到这里,他回答:“接下来这些日子,都会由我来接手卖鸡事项的。姐姐,您就照顾一下小弟的生意吧。” 如果换做是以前,楼辙压根不会说出这种话,这些日子在小波段凌的教导下,他愈发地了解女人的心思了。 “您可真爱说笑,我都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了,哪好意思当你的姐姐呀。”大娘谦虚地说。 没关系的,他连一百五十三岁的老女人都可以叫姐姐,你这五十岁算得了啥。 笑脸相迎之中,立刻劝说道:“不,看您这肌肤,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您可真爱说笑。” 一阵欢声笑语中,大娘提走了两只翡翠鸡。果然,女人才是这个世界第一生产力。 —— 回到黑森林城堡的时候,时间来到八点四十五分。 他拍了拍手掌,来到了牵牛花婆婆的面前,在上缴了销售成果后,重新进入到了修炼的状态。 波赋在他的身上一触即发,与昨天相比,今天的气息已经更加严密了。 当身体已经能够适应缠绕外物波赋的时候,缠绕在自己身上不就显得毫无难度。 牵牛花婆婆再次摆出了与昨天类似的架势:“你看起来相当有觉悟。” 小波段凌穿着睡裙,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一旁站着则是水蜈蚣管家。 “那可不,学不会,我是不会走的。” 牵牛花婆婆微微一笑,猛然挥出的直拳击打在楼辙包裹在手臂的波赋。 在一声猛哼之中,受到重创的楼辙,滑出了半个庭院。汹涌的波导还在身体的表侧翻滚,这一次,他终于接住了牵牛花婆婆的第一拳。 从身体的感官判断,这样的威力在数值化应该有900的量。 “嗬呲——嗬呲——” 波赋在碰撞后发出的低鸣声依然没有在耳畔处消散。 “很棒。我从来没有见过进步如此之快的男孩,就算是你的前辈水蜈蚣管家,他也没有你这般出色。” 楼辙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攻势,虽然他对波导的理解也不算太浅,但依旧无法事先预测出牵牛花婆婆所使用的波赋水平,他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身体的表侧铺上厚厚的波赋。当然,这对波导的消耗是相当巨大的。 “你看起来还是有一些顾虑,从你的波导就可以看出你的不自信。”牵牛花婆婆一阵见血。如果在战场上遇到像楼辙这样的对手,她一瞬间就已经想出击败他的手段了。 “如果我的攻击变成这样呢?” 雨点般的攻势几乎无法被阅读,挥出的拳头落在楼辙身体的各个部位,就好像一台挖掘机一样,猛然间将他击飞到城堡外围的灌木丛中。 太猛烈了,几乎就好像摧枯拉朽一般,在一场所谓的较量中,敌人仅仅只是使用了波赋就把自己打得找不着北了。 “虽然你的波赋已经非常的完美,但这还无法达到我们先前说过的那种动作反射,你依旧被四个流程所限制。在你准备防御的时候,对方的攻击已经来到你的身后了,你瞬间就慌乱了。你一慌乱,气息也会变得没有条理,接下来便全是破绽。你根本无法进入到流程的第二个阶段。” 楼辙陷入了沉思,牵牛花婆婆所说的,就是眼前他所遇到的最大难题。而他自己也明白,在战斗中就算波导充裕,自己也不应该全身强化,这样子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一定还有比这个更加好的战斗技巧,只是他当下做不到罢了。 “接下来,换你攻击我。”牵牛花婆婆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楼辙见状,猛然挥出了第一个直拳。 “直拳波赋水平360。”眼见她轻松地接下了自己的第一次攻击,他快速地抬起的左脚一扫而出。 “波赋水平460。”挡在腿部轨迹上的支肘顺利地拦住了他的切入。 “怎么做到的!”楼辙惊诧不已,牵牛花婆婆就好像一台计算机一样,瞬间就判断出了自己的波赋输出量。 “拳!波赋量800。”还没等到牵牛花婆婆说完的时候,从下方飞出的上勾拳一下子,把他打入了岩心湖中央。 “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她出拳的时候,而且就算自己发动了波赋,也完全来不及应对如此强力的攻势。”楼辙咬牙,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任何对手拥有类似牵牛花婆婆这般的实力。 “怎么样?屈服了吗?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是救不了任何人的。”牵牛花比出了个鬼脸,她就爱看这个男孩被打击后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水面不停摆动的脚跟,稳定着楼辙的身形。 “是锻造!在锻造晶片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作品达到完美的境界,我们在雕刻的时候都会刻意地去调节自己的波赋。我在这样的工作上花费了超过一百年的时间,整个樱草山应该只有我做得到。”牵牛花婆婆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头发说。 工匠精神在某种程度上升华了波赋这项技巧的存在意义吗? 楼辙第一次从心底发起了对牵牛花婆婆的敬佩。从现在来看,他以往任何时刻就自己的认知都过于自负了。 通往强者的道路也许根本就没有尽头! 第八十七幕:波导流体防御(精彩章求订阅) 台阶上的盘子里堆满了能量方糖以及水蜈蚣准备的茶歇。眼下,牵牛花婆婆看起来并没有想让楼辙休息的意思。 反正小波段凌也不着急,她从玻璃罐里取出了巧克力球塞到了嘴里,那浓郁的香味很快便在舌尖上散开。 “以我现在的状态能够学会这样的技巧吗?”楼辙双手一撑,从岩心湖爬了出来。 “当然可以。”牵牛花婆婆斩钉截铁地回答。 作为一名未人,楼辙从一开始就热爱战斗,也知道自己擅长战斗。只是,有时候他甚至能够提前设想到自己攀登到顶峰的模样。也就是这样,导致了他失去了一些坚持下去的动力。在还没有遇到波段凌的时候,他总是自以为自己的本领已经足够了。在没有什么需要他来守护的世界里,他的实力已经可以完全地保障自己的生活。可现在不同,拯救波段凌就好像上天赐予他人生的新动力一样,在过去的某一刻,重新点燃了他的生命。 能够来到全息世界真的是太好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便再次充满了力量。 “首先,你至少得维持波赋一个小时。不然的话,训练起来也没有什么效果。”牵牛花婆婆打了一个响指,示意水蜈蚣管家立刻帮她准备一杯口味纯正的樱草山果酒。 回到庭院的中心处,楼辙闭上了眼睛,从身体内部散发的波导,滴水不漏地覆盖在身体表侧。他听取了牵牛花婆婆的建议,尝试在没有任何外物的干扰下,维持波赋一个小时。 当玻璃瓶内的巧克力球越来越少的时候,缠绕在楼辙身上的气却丝毫未弱。 “非常的出色,就跟靠近野鹿的猎豹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气息。”牵牛花无法抑制自己想要赞扬这个孩子的心情。要知道,这仅仅只是第三天,他便已经将昨天的自己狠狠地甩在身后了。 “ok!一小时到了。不过,暂时还不能松懈,维持着自己状态,等水蜈蚣管家给你绑上脚镣后,就立刻跃入水中。” 在牵牛花婆婆的指示下,楼辙乖乖照做。溅起的水花将地面打湿,下沉的过程中还听到了第二个落水的声音。 “听得到吗?”小波段凌用心电感应与楼辙建立起了沟通,“由于在水下不方便进行语言上的讲解,我将会以现在这样的形式,转述牵牛花婆婆的一些字句,请你集中精力好好听。” 楼辙在心里默默点了头,另一个出现在水中的身影,注意一看,便是褪去了上身衣物的水蜈蚣管家。 他似乎也绑上了镣铐,镣铐的尾部捆绑着一颗大概五十公斤的石头,方便他们在克服浮力的状态下更好的下沉。借助缠绕在身体上的波赋,楼辙应该可以持续不换气三十分钟。 “岩心湖不会太深,相信过了这点时间,你们应该站在了湖底的位置了吧。”小波段凌转述道。 睁开眼睛的楼辙已经察觉到了覆盖在水蜈蚣管家手臂的波赋了,那丝丝散发的能量甚至带动了水体的流向。 “那么,接下来,你的陪练对象就是水蜈蚣管家。让波赋在预测到对手攻势的时候,进行转移,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不过没关系,我让水蜈蚣放慢了攻击的间隙。每一个出拳或者踢腿,都会给你留足十五秒中的反应时间。不仅如此,小波段凌还会报出每一个攻击时所使用的波赋水平,让你可以感受到不同威力下水流的变化,以此强化身体的肌肉记忆吧。” 话音刚落,原本抬起的拳头对着楼辙的脸部逼近。水流在肢体推动中发生变化。 “右拳,攻击力120。” 一百二十吗?那应该就是在普通波赋的基础上,再进行些许的强化吧。他用支起的左臂挡住了水蜈蚣的第一波攻势,被推动的水流触碰到了他的脸庞,那威力大概就好像被一只快速游动的鲫鱼撞到差不多。 “左脚,攻击力180。” 抬起的胫骨贴在他的侧腹部,楼辙笨拙地调动自己的波赋,时间虽然有十五秒,但是与灵活的手臂相比,将波赋强化在腹部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难以抵挡的攻势,让他撞到了湖底的墙壁上。 嘴里不由得吐出了气泡,水立刻灌入到了喉咙中,让他呛得难受。 他游了回来,再次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右拳,攻击力220。” 水蜈蚣似乎早就受过了专业的特训,掐着十五秒的完美间隙,不断地给楼辙施加压力。 丰富的水流变化就好像楼辙的守护灵,每一次攻击贴近的时候,他都会通过体感将蕴含在其中的威力传递给自己。楼辙似乎慢慢找到了窍门了,而且自己身上的波赋已经逐渐具有液体的特质了。它们不再是单纯地依附在身体的表面,而是就像水一样,时时刻刻待命着。 他突然有些明白担鸡的意义了。在波导足够充裕的时候,他才能更好的应对乃至调遣身体各个部位的波赋防御。 与此同时,水蜈蚣也看出了楼辙的变化,悄然地缩短了攻击的间隔。 第一个三十分钟很快就到了。 在牵牛花婆婆与小波段凌的帮助下,带着镣铐的两人顺利地离开了岩心湖的湖底。 长期缺氧的状态强化了楼辙的心肺功能,他看起来喘气得厉害,但是脑海里却在一遍一遍重复着刚才的攻防画面。 “做得相当得出色。我听水蜈蚣说了,现在间歇缩短到八秒钟,你都可以非常完美地反应过来。” 牵牛花婆婆默默地鼓起了掌,连同小波段凌以及水蜈蚣管家都向楼辙的表现给予了肯定。 楼辙举起了手,张开又合上。 虽然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是他可以感受得到,他离拯救波段凌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 到了第四天,楼辙在担鸡方面的水平已经突飞猛进了。 离开黑森林城堡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使用鸡笼,原本竹条编制的鸡笼,只剩下一个底座。 他自己用所谓的波导,幻化出了鸡笼的形状,将翡翠鸡牢牢地禁锢在了看不见的囚笼之中。 水蜈蚣有些惊讶,原本他还在为这个孩子无法在强劲的训练中稳住心态而担心,现在看来自己完完全全是多虑了。 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楼辙就以自己独创的方式来到了樱草山集市。 现在他的生意好的不得了,翡翠鸡肉质鲜美不说,他那小嘴巴能说会道,已经收获了一匹大娘们的芳心了。 鸡也不在鸡笼里了,从楼辙指尖发出的波赋呈现丝带状,缠绕在十只一字排开的翡翠鸡上,而威风堂堂的他就好像是这群翡翠鸡的兵马大元帅。 “只有这么一点翡翠鸡吗?我起晚了,是不是买不到了?” “您来晚了,大姐姐。明天再卖你。” 他用手挑起了扁担,眨眼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多么有活力的男孩子呀。”面带红潮的大娘们娇羞地说到。 —— 吃过早饭之后,楼辙便继续昨日与水蜈蚣的修炼。 沉入湖底的两人,在对抗下,搅动着水面不断地翻腾。 “拳,气息440。脚,520。”现在,波段凌几乎不用汇报具体到哪一只拳头,楼辙也可以自己预判出来。水蜈蚣管家也会在训练中插入一些自己想要考验楼辙的攻势,正是这些变化,雕刻着原石的楼辙变成了耀眼的模样。 动作快起来了。从岩心湖中央形成的水涡,便可以推断出两人战斗的位置。 下一秒,从水面中爆闪而出的身影,快到没谱。 小波段凌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转述的必要了。 当下,水蜈蚣管家与楼辙在宽阔的地面攻防转换,有来有回。双方丝毫没有从对手的身上讨到任何便宜。原本八秒的间歇还在缩短,从眼下的情况判断,已经缩短到不到半秒的时间了。 最后一次碰撞,将彼此的身形完全弹开。楼辙的波导再次暴涨,追向水蜈蚣所在的位置,便发起了攻势。 他已经摸索到了。 波赋水平的变化,已经被他彻底地摸索到了。 虽然无法做到像牵牛花婆婆那样精妙,但也有了八九不离十的水准了。 “楼辙,停下。” 牵牛花婆婆不得不出手制止,她用波视阅读了水蜈蚣管家的波赋。在先前的较量中,似乎已经有些紊乱了。 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他就可以把水蜈蚣压着打吗?在这个过程中存在的精神疲惫,肉体折磨,波赋控制准确度下降的情况,似乎都被他那具犹如铁打的身躯给克服了?这样看来,我们的水蜈蚣管家更像个草包新手了。想到这里,牵牛花婆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恐惧。 此刻,她正在把一头沉睡的雄狮唤醒,如果往后惹事的话,还是希望爱徒别把自己的名号给供出来。 沉睡的雄狮?她怎么会这样想呢? 牵牛花婆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倘若真是这样的话,还真有种令人感叹的意味呀。为此,她不得不制止楼辙的战斗意志。 “是。”楼辙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波赋。他的波导还非常多,完全没有到枯竭的地步。 “忘了告诉你了。现在,你所掌握的能力,名为波导流体防御。这种介于普通波赋以及高等防御波甲之间的状态,其实更适合在应对大量对手的时候使用。如果你还想进一步掌握的话,我可以在你的胳膊安装一个波赋侦察装置,这样你就能够尝试着跟自己心里设想的数字做比较。” “那就拜托您了。”楼辙做出了鞠躬的姿态。 “回忆一下过往的修炼,通过担鸡强化了波赋的密度之后,你又掌握了独特的防御技巧,那么接下来,你应该想想最适合自己的波策了。” 牵牛花婆婆将原本第六天的修炼内容提到眼下的时刻。 “波策吗?”想到这个楼辙就有点头疼,“我没有波策,而且我似乎也开发不出属于自己的能力!” “那你以前怎么跟敌人作战的?”牵牛花婆婆不解地问。 “他完全就是跟敌人拼爹的。”小波段凌吐槽道,嘴里咀嚼着玻璃罐里最后一颗巧克力球。 “嘿嘿。她说的没错。”楼辙抓了抓脑袋,尴尬点了点头。 第八十八幕:波段凌的追求者 奥丁区。 波段凌穿着蕾丝花边的白裙子,坐在地上。地板上全是玫瑰花,枝叶被剪子修得整齐,应该是准备插到备好的花瓶中。 缉拿科科员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似乎没人对这个女孩有什么异议。 没过多久,纤维玻璃门传来了指尖轻叩的声音,戴向安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探出了头。 他的办公室挂着一幅《蓝骑士》的仿制品。画中一名骑士披着蓝色斗篷,身跨白马,飞速穿越一片山地牧场。骑士和马匹在草地上落下的阴影是深蓝色的。画的前方有很多散乱的蓝色阴影,戴向安猜想那些没画出来的是树影。 “你最近光顾我们缉拿科的频率有点高哦。”戴向安倚靠在门框上。 视线之外是一个金发的男子,他长得很清秀,五官堪称完美,皮肤还光滑得不得了。虽然穿着白色真皮礼服外套,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得到,他那结实的体魄。 “没办法,谁让你这里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呢?”他蹲到了波段凌的身前,把那朵她够不着的花递到了对方的手心。 余光瞥在她纤细长腿下的英伦靴,它看起来有点破旧,差不多也到了该买双新的的时候了。 “你这个浪荡公子可别老是打着我侄女的主意,虽然多亏了你,她才能从容器中获得了自由。但是这可不是你在我这里得寸进尺的理由,波段凌似乎已经有了中意的男孩子了。”戴向安从咖啡机里打了一杯咖啡,递给了眼前的男子。他没要。 仅仅只是游荡在肩膀上的贵族气息便可以迷倒整个奥丁区的女性。胸口的龙纹吊坠闪耀着光芒,他的家族掌控着整个奥丁区,乃至是世界树。 凭借他的条件,想要得到世界上任何的女孩应该都是没有什么的难度。 “我听说她的偏侧投息损坏了,就连你在内存巷也找不到可以修复她投息的程序师?”说这话的时候,他从手里变出了一颗软糖,在剥下丘比特糖纸后递到了波段凌的嘴边。 出乎意料的温柔,这让戴向安有点吃惊。 提图斯,奥丁区赫尔默斯克家族的第三子,擅长把女人物质化。最喜欢通过自身所拥有的权力与财富将女人在他面前坚守的原则一步一步打破,随后带到自己的巴洛克式古堡,享用流淌在她们肌肤上的独特味道。虽然品格非常的低劣,但要知道,人们在大多数时候,三观都会跟着五官走的。 想象着穿着睡衣躺在床垫的他,在金色头发的映衬下,宛如一头威猛的雄狮,便足以让每个曾经涉及过他身体的女人欲罢不能。 就是这样的男人,现在竟然对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动了情。 这概率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要小得多。 “是的。受损了,智力也没怎么恢复。没准正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等到她想起了那个生命中的男孩,你就再也别指望得到她半点真心了。” “糖果——好甜。”波段凌用舌尖浸没带着果味的糖果,很快便陷入了愉悦的状态。不过,她似乎对大人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 她得继续完成所谓的艺术品,将手里的玫瑰摆在恰当的位置,然后在配上一些藤、竹、叶,做出横向延伸的水平造型,展现出明亮独特的视觉体验。 “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只是现在,她的鞋子看起来有些旧了。我能带她出去买一双新的吗?”提图斯似乎在征询戴向安的意见。虽然这样做并没有不对,但其实是多余的。整个圣托里心都在为他们家族服务,现在他想从这里带走自己事业的一部分。 完全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请便。把她关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戴向安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在最后一朵玫瑰插入到簇拥的花群中时,波段凌被提图斯拉了起来,现在,门口停着一辆真正的马车。镶金的踏板在日光下发着雍容华贵的光芒。 街道是大理石铺成的,干净得不像话。 巨大的藤蔓缠绕在世界树的主体上,如果驱着马车走到奥丁区边缘的话,就可以看到整个宽广的域。 奥丁区显然是在更高的位置。 漂浮的精灵在喷泉的花园广场飞舞着,马车徐徐而行。 带着世界树纹路的银栏从街道的边缘铺展开来,眼前这栋具有康定斯基风格的建筑,是赫尔默斯克家族传承千年的手工鞋具店。 在这里,最为资深的设计师根据顾客需要,掌握了涵盖生命诞生之初到现今的所有制鞋技术。 在下车的时候,门前的礼宾会赠送第一次光临的客人金质的纪念章。 提图斯挥了挥手,示意管家们不必跟在他的身后。 穿过百花争艳的鹅卵石长廊,来到了手工店的内部。红木的柜子亮的反光,各式各样的鞋具摆放出跟波段凌生平见过的所有鞋店相比下,完全不同的品味。柔和的射灯打在艺术品上,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有了占有的欲望。 “想要吗?”提图斯走到了波段凌的身后,她那蕾丝的裙子包裹着胸口的位置。他没有看,但心里可以想象。 “嗯,想要。”波段凌轻轻地说道,随后用她那柔和的指尖划过皮质的表面。 这才是提图斯喜欢的女孩子。她跟以前他带来这里的所有姑娘不一样。那种有所顾忌的美态,让他都想把自己的一切交托给对方。 生命就是该这样,她们有欲望的同时,又会遏制自己的欲望。 “提图斯王子——” 还没等到总管把话说完,他便打了一个响指。 工匠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戴上白色的纱质手套后,引领着波段凌往定制的私人空间走去。 她有点害怕,望了一眼提图斯。 但提图斯没有跟上去,他递给了波段凌第二颗丘比特甜糖。不为别的,只是想要强化她的记忆,让她知道,是自己在改变着她那美妙的人生。 第一步一般会是量脚。 鞋匠会引导着波段凌完成她所享有的体验。提图斯太清楚了,人活着就是为了体验。 如果不是为了体验,而是为了填饱肚子以及荒废时间的话,那跟在林间窜动的野兽有什么分别。 白色的薄膜套在波段凌脚尖的时候,她还害怕地抖了一下。 只是靠在门外,他便看得清楚,四米外的一切举动。 量脚已经开始了,鞋匠很快地就获取了波段凌的脚掌模型,趴在桌子上勾勒起基本的数据指标。 款式没什么好挑选的。在自己没有说出任何要求的情况下,工匠都会以最顶配、最奢华的核心准则来完成艺术品。 程序非常的多,完成量脚任务的波段凌赤着脚在地上乱跑,忽然出现的时候已经蒙住了提图斯的眼睛。 “冷不冷?嘿。”她的手指有些冰冷,这让提图斯没能搞明白。进入全息化的状态,温度应该是可以自动调节的。 “是有些冷。你有不舒服吗?”他担心地问。 波段凌摇了摇头,随后又跑开了。 工匠逐渐忙乎了起来,就连店门也微微掩上,避免新来的客人打扰到他们工作的专注度。 鞋子的流程可谓相当的繁杂,但对于公主来说,这都是必要的。为了尽显奢华之美,必须要有其他的生命付出一些宝贵的精力。 提图斯来过几次,经过量脚选款之后,还有会制楦、选料、裁料、组合帮面、制作中底、夹帮成型、缝制沿条、摆放勾心、软木填充层、贴合大底、缝制外沿条、沿边修整、装鞋跟、再打磨修整、鞋子后处理等流程。这里面灌住的精力丝毫不逊色于培养一个孩子。对于,制鞋匠来说,他们在创造一种鞋具的过程中,也等于在向尊贵的客人展示自己的灵魂。 他只能等,没有其他的办法。 太阳开始西斜,当波段凌穿上只属于自己的女式英伦鞋时,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让她倍感愉悦。 “可能刚开始还无法完全吻合您的脚型,但不用担心,大概五天之后,具有记忆性的鞋底会根据你的脚型自动变化,最后就会变成只属于您的个人鞋底。”戴着单面镜片的工匠解释道,他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显然是赶工的结果。 要知道,私人定制的鞋底一般有七层,以鞋面内底垫层作为一个整体,中间还会有软木浆层,再通过沿边条与大底固定,最后钉上鞋跟。各主要部件之间相互独立。内沿条与外沿条用双重车缝的方式,将鞋面与鞋底牢固加结成一体。鞋中底与大底之间会形成一个空腔,可以隔离潮气,接着铺设一层改善脚感的软木,保证透气性。 提图斯还记得一般量脚的时候,都会发生在下午。据说人体在下午的时候,脚会比其他时候来得膨胀一些,但这一次,工匠师似乎已经凭借自己独特的技艺帮波段凌解决了。 “麻烦你了。三百多到程序硬是被你赶了出来。”提图斯对着他点了点头。 受到肯定的师傅脸上挂满了笑容。他伸出了手,碰了碰波段凌的指尖,表示能够为她服务感到荣幸。 停在银栏外的马车调转了头,波段凌跳了上去,在车夫的鞭子上,长长扬起鬃毛飘荡中霞光中。 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 “你怎么开始喜欢人类了?这可是跟你父亲的理念背道而驰呀,而且你还辜负了家族给你选定的未婚妻!”戴向安那时说出的话还萦绕在提图斯的耳畔。 提图斯已经变了。他对所谓的完美全息人并不感兴趣。 只有生命,彻彻底底的生命才是他所珍视的。 “不一样的,我已经知道她们之间的不同了。我想要找到的是妻子,而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转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波段凌把崭新的英伦鞋拎在手里。 提图斯本想凑上去亲吻她,但想想还是算了。 跟制鞋一样,他不可以太着急。  第八十九幕:公主、恶龙与骑士 从庭院闪过的身影还在持续的对抗中,这次跃到了上空。 视线中飘忽不定的两人,再次落到地面的时候,只看见水蜈蚣管家微微起伏的肩膀。 相较之下,楼辙的气息平稳得就好像岩心湖的湖面。 “很好,几乎每一次对抗都能读取到水蜈蚣管家的攻击数值,仅仅只过了六天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我想这已经超越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 牵牛花婆婆拍了拍手,在摆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后,站立的水蜈蚣管家两腿一软坐到了草地上。 小波段凌给管家递了一杯水,要知道,陪同怪物训练其实也是非常折腾人的一件事。 在外人看起来两人似乎处在势均力敌的状态,但经历过真实较量的水蜈蚣管家对自己的实力还是知根知底的,如果真要跟眼前的男孩拼个高下,自己显然已经不够看了。 就在早上,这个男孩担鸡的时候,竟然已经不用扁担了,他用的是一条细绳,在注入了波导后,原本松软的绳子变得坚硬,随后便将带有底座的鸡笼挑到了集市。 能够把担鸡玩到如此花式的境地,这肯定是整个樱草山有史以来的第一人,就连他自己也是自愧不如。 “装在你手臂上的数值读取装置应该也已经用不到了,等下,你就自己把它摘下来吧。”楼辙收起了波赋,站到了庭院的最中央。 “回到上一次的话题,那你在没有使用你父亲能力的时候,你会怎么对战呢?”修炼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关于他与牵牛花婆婆的主仆契约马上就要画上句点了。 “我会将自己的波导外放,形成一把肉眼无法看见的剑刃。他可以逼迫对方一直维持波视,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是对敌人波导能量的一种消耗。”楼辙接着说,“我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波策,但我的波导量总体来说是比一般的对手要多一些的。” 牵牛花婆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战斗方式,采取的是消耗战,通过阅读对手的攻势以及消耗对方的波导量,寻找其在常规动作后可能显露的破绽。 “倒不是我不想使用波策,只是我从来没有进入那种开发能力的状态。”楼辙困惑地说。 “这可能跟你的状态有关,胜负心、危机感、保护欲望、理想等情绪会对身体能力的开发有进一步促进的作用。你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难道身体都没有什么反应吗?” 遮阳伞下是不断翻动的杂志书封。楼辙回忆起过往,他不知道自己在危机下激活的龙枪形态算不算其中的一种情况。 应该算吧。在当时,他也是陷入了困境,唯有借助更为独特的方式,才有可能赢得一线生机。 “遇到过,但可以提供给我的能力选择太多了,我似乎很快就找到了比开发自己能力更有效的手段。” “快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小波段凌在一旁都有些坐不住了,揪了揪管家的衣角。 通过牵牛花婆婆的讲解,楼辙似乎能够摸索到其中的一些门槛了。 “那现在你已经没有办法再使用你父亲的能力了。你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你这具身体本身了。”牵牛花婆婆摸了摸布满皱纹的下巴,“但这看起来也很难,你的波象已经足够强大了,能够让你陷入困境的情况也不会太多吧。如果可以在你去到奥丁区之前掌握一项专属的波策,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也希望,虽然我第一任师傅说过:没有什么波策是可以直接杀死对方的。所以,叫我不要心急,但我真的很想获得属于自己的波策呀!可恶,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没有。”楼辙着急地跺了跺脚。被踩烂的草坪发出独特的青草气息。 “有想过自己的能力要具备什么样的特质吗?” 这个问题可把楼辙难住了。 他全身心地投入了思考,甚至还一股脑坐到了破败的草坪上。 他需要那种能力,灵活多变,但又能具备一定的破坏力;形态不能太稳定,就算被敌人发现了,他们也无法掌握自己将会发起怎样的进攻。 简而言之,就是要非常的带感、非常的酷炫、非常的具有操作性。 但他还是没有想出具体适合自己的能力形态,而且这样的能力是否能够在困境下被激活,他也不得而知。 “不好描述——”他用手抓了住下巴,渴望在生活中找到类似的象征事物,但未能如愿。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喜欢力量型的波策能力,那种像坦克一样的身板,加上爆炸般的拳头,太像个糙哥了。他厌倦当糙哥了,他要当最为灵活的技术型斗者。 “尝试着波幻出一把无形剑刃我看看。”牵牛花婆婆对着楼辙说。 宛如虚拟的黑夜笼罩在樱草山的上空,这里密不透风,但却给人以一种亲切自然的体悟。 楼辙乖乖照做,波幻出来的剑刃看起来锋利无比,剑身细长,密度稳定。 “你在放出波导这方面相当的有天赋呀。试着对岩心湖劈一刀。” 快而疾的剑刃划过湖面,岩心湖的水在顷刻间被劈成了两截,随后才再次复原。 “强化物件属性方面也非常的出色——这,可就有点捉摸不透了!会不会在变化方面差一些呢?” 但楼辙觉得也不会太差吧,自己曾经可以自由的驾驭极域之境,即便将波导转化为风,他也是完全做得到的。他师从卡洛前辈,后者对自己波导基础的培养应该是最为稳固的,不然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可真难呀。”牵牛花婆婆对着自己枯燥的头发一顿乱抓,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进了上百家服装店,依然找不到一件自己中意的衣服一样。 “既然这样,那就到时候被打得哇哇叫的时候,在好好思考你的波策吧。” 很好,这是目前来说对自己最不折磨的结果,她头也不回的走入了黑森林城堡,准备洗一个痛快的热水澡,然后涂上爽爽的身体乳睡上一觉。 “这么不负责任的吗,老太婆!” 原本进入城堡的牵牛花婆婆再次闪了出来,一拳将楼辙打入岩心湖底。 “不愧是一百五十三岁的老太婆,起手的时候完全没有征兆。”楼辙从湖底钻了出来,吐了吐了呛入嘴里的湖水。 —— 奥丁区,圣托里心。 “感谢你赠送的贵重礼物,波段凌很开心。”戴向安站在圣托里心建筑的放风台,这是一个塔尖的钟楼。不过现在,它俨然已经变成了科研人士的偷懒圣地了。 “没什么,那其实只是很普通的东西。没有必要把它说得如此的珍贵。”提图斯的手撑在横栏上,清澈的眼眸里映照的是被藤蔓盘起的繁华城市。 “你这话很有玩味,里面体现了价值的情景概念。确实,对于你来说所谓的手工英伦靴其实就是普通的鞋子,但对于波段凌来说,那东西太特别了,如果没有遇到你,她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戴向安把所有的一切摊开讲。 “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不像你,顶级神性教育下培养出来的竟然是一个违抗神性的孩子。” 一切似乎逐渐发生了倒转,渴望获得的东西,在濒临获得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不,你错了。我就是我,他们永远也无法把原本就是英雄的我雕刻成其他任何我不想要的模样。就算全息人的科技含金量再高,但那又如何,你喜欢听老旧黑胶唱片的爱好还是不会变的。”提图斯掰了掰手指,指节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盘旋在天际的白鸽低空掠过的同时,又倏然间振翅高飞。它们只是在履行自己活下去的义务,却被人们视为了和平的象征。 个体赋予的价值从来就不是生命本身所希望获得的。 人都是自我的,这一点让提图斯感到不悦。 “难以置信,一个喜欢物化女性的浪荡公子说出了一些像是迷途知返的话?”戴向安的波导变得静谧,伸出的手抚摸着落在横栏上的白鸽,“不过,你想迎娶波段凌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我说过了,有个人类男孩再过不久就会来奥丁区夺走她的。我看过他那不甘的眼神,他一定会回来的。” 提图斯眼里的光变得暗淡了。 “怎么?觉得有点不爽?你看上的女孩,别人也看上了。” 嘴角浮现了轻微的变化。 “我的妻子,不,将会成为我未来妻子的女孩理应具备这样的魅力。在诸多的候选人中,最后坚定不移的选择我,不就是我渴望得到的爱情吗?不管做什么,都会存在竞争的。我会亲手了结自己的对手的,用绝对公平的方式。” “有趣。我相信我的侄女嫁给你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会获得幸福的。所以我不会偏袒任何人。如果应要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话,那就是最好别把对方打得太惨,亲爱的半神提图斯殿下。” 戴向安把白鸽迎到了自己的手臂,摸了摸它的爪尖。虽然不算锐利,但也在自己的手背上留下了痕迹。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人类以及那具残念,他们也在历史的手背上留下过痕迹,只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被世界真正的掌控者所替代。 “我讨厌你这个称呼。”从塔尖射入的日光浸染了提图斯的发梢,金发恍然间变得更加的绚烂了,像奥丁区的另一枚太阳。 “我完全可以换一个,比如,赫尔墨斯克家族的孬种。” “相当准确。”他竖起了大拇指,在背身挥手后,下了阶梯。 第九十幕:纠正科第一梯队集结 斑驳的石子路上挤满了走动的人群。街边的老树枝叶下有着斑驳的光点。 矮之国,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作为全息世界的一部分,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要知道,飞速发展的科学技术必须依赖一片无法无天的地方,方可获得实践的可能。因此,矮之国的存在与居民无关,仅仅只是为了技术本身所特地留出的无人监管区罢了。但现在奥丁区的医疗政府已经改变注意了,最新的法律做出了明确的指示:矮之国的一切将从全息世界的历史被彻底地抹杀。 —— 转移通道倏然间浮现了从未见过的新人物。 臻明子撕开了一个创可贴贴在自己的脸部,但他那干净的脸庞明明没有任何伤口。 只是为了摆设罢了,他喜欢在脸上贴出一个十字形的标记,就好像这样做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一样。 “终于又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了,如果没有优生科给我们找事做,这把老骨头就快要骨质疏松了。” 他拉伸了一下侧腹的肌肉,半敞开的胸肌上有类似管道的十字锁。从视觉上看,似乎与肺部相连接。 “你待在纠正科的培养皿中也从来没有安分过,好吗?”说话的是一名紫褐色头发的女人,她的身材非常的高挑,蓝白相间的喇叭裤把腰身收得异常的紧,往上是幅度相当夸张的胸部,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性的眼球。 她还化了精致的眼影,看起来是妖艳的紫色,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魅惑。 而在这个女人的肩上,还坐着一个发色银白的女孩,她看起来比其他的人年轻。紧身的运动服是褐红色,拉链的位置有着独特的骷髅头心型符号,嘴里嚼着一根吸管,在舌根的摆动下乱晃。 “需要我杀人吗?”她俯下了头,与高挑的女子对上了眼。 “娜娜美,我们是先行队,在还没有得到老大的准确命令前,是不可以轻举妄动的。” 说到这里,臻明子在转移处的通讯电话亭插入了通讯卡,与老大建立了联系。 通讯终端过了三秒才接通。 ”老大,第一梯队已经抵达矮之国了。”臻明子老老实实地汇报,蹲下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头鬣狗,完全让另外两个女性喜欢不起来。 “是吗?那还挺快的,g4行动很快应该就会开始了。”低沉的声线在臻明子的耳际萦绕。 但他对老大没什么兴趣,他关心的点在于什么时候可以大开杀戒。 “能否奖励我们一些自由,比如我们可以先热热手?”他低声地询问道。样子又转变成一只乞讨食物的猫,怪让人心疼的。 “真不拿你没办法,行吧。就随便杀几个,别制造太多不利的负面情绪,g4活动是对所有纠正科员的馈赠,你得等等第二梯队,好吗?” “了解!”他兴奋地挂了通讯终端,晃过神才发现岛岛子与娜娜美已经走到了很远的位置。 “好歹我也是第一梯队的小队长,竟然敢这样无视我?”他追了上去。 冰淇凌车停靠在发烫的路面,街道上的人有些多,这一点让娜娜美非常不开心。 岛岛子没有办法,如果这个小女孩不开心的话,那么队内所有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的。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她把娜娜美扛在了肩膀上,往被孩子围住的冰淇凌车走去。 矮之国,存在着较多的残障人士,他们虽然失去了在某一些方面进一步发展的潜力,但在烹饪、茶艺、投壶等方面可谓是下了苦心。因此矮之国的美食在全息世界可是深受好评的。娜娜美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愿意出一趟远门的,在大多数时候,她只会待在纠正科的培养基里发呆。 她的欲望很低,记性也不好,就算感到不快乐,闹一会就会忘记自己不开心的原因了。 尽管这样,老大还是非常的喜欢娜娜美,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杀手,在了结敌人性命的过程中,没有任何负罪感。 所有的生命体在掠夺另一个个体的生命时,都会有些不适。为了克服这种情况,每一个孩子都需要磨练,都需要培养,但娜娜美不用,杀人对她来说就跟扫雷游戏一样,点个区间,标个记号,没有任何的难度。 “想要吃什么口味的?”岛岛子问。 “你们就没人把我放在眼里吗?”挤过人群的臻明子重新与自己的队员集合。 岛岛子的眼神变得锋利,就好像再说,别再这时候乱说话。 “草莓——草莓冰淇凌。”娜娜美说。 “人有点多,你可能得等一下。”岛岛子回答。 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臭味。突然,岛岛子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她接过了店长做好的草莓冰淇淋,举到了头顶。 “不好意思,气温有点高,冰化得太快了。” 岛岛子刷了自己的波导数据,指了指失败者酒吧所在的位置,示意臻明子赶紧往人少的地方移动。 如果不脱离拥挤人群的话,在这样下去,娜娜美似乎就要发脾气了。 原本融化的冰淇凌在被娜娜美接住的瞬间,重新变成了冰块的形状。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三个人开始往山头的酒吧走去,在那里也许可以好好地喝上一杯。 对于所谓的贸易市场,他们都没有太多的兴趣。 “完全搞不懂呀,就这些人,矮之国不到三万的人口,只依靠我们三人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干嘛还要等第二梯队呢?” 臻明子把双手抱在脑后,路边的野草在它的脚边滑动。这条山路看起来很结实,来往于此的顾客应该不在少数。 “老大怎么说?”岛岛子只顾着前进,在有冰淇淋的情况下,他们目前跟矮之国的居民一样都是安全的。 “奖励我们随便杀几个,但不可以太过分。要给第二梯队也留一些。” “是吧,科室内很多都是跟你一样的家伙,确实也许三个人就够了,但这是一份荣誉,老大也是希望所有人的手都可以浸没在其中吧。” “说得也是!”臻明子推开了酒吧的木门,在木门自动闭合的那一刻,将掌心贴在上面。 崭新的十字胶带记号将整个酒吧变得波动了起来,他抬起了低着的脸,对着酒吧的所有人喊道:“听过生者的牢笼吗?就从这里开始吧。” 假肢在放置酒杯的过程中慢了一秒,随即摔在了地上。 老爹看到了陌生的面孔,心里顿时产生了一股不安,战战兢兢地说:“欢迎光临失败者酒吧。” 只听见一阵掌声,覆盖在臻明子身上的衣服被一瞬间撕裂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的背部露出了伟大的卢恩字型符号:? 那是坟墓的意思,代表着死亡。 “多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臻明子目露凶光,放在桌面的杯子在他外放波导的震荡下不断的崩裂。 “你们是圣托里心纠正科的人?!”老爹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身子靠在整个酒架上,滚动的酒瓶子四散而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岛岛子站在店内的中央,肩上的娜娜美依旧在舔食着美味的冰淇淋。 “快逃呀。”落座的客人试图从入口处逃离,原本可以打开的木门就好像被上了锁一样,无法打开。 “怎么回事?木门怎么会打不开。”失败者的顾客声音变得微弱。 臻明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脑袋。 “是打不开的。被我波导封锁的建筑都会陷入完全禁锢的状态,是绝对的域,无论任何力量都无法从内部打破。” 他把手插入了对方的心脏。 它还在鼓动,为卑贱的性命鼓动。猛然间嵌入的指甲将他的心房瓣膜捏成粉碎,在手臂抽出的那一瞬间,喷涌出巨大的出血量。 死亡来得太快,让臻明子完全体会不到杀戮的喜悦。 眼下,所有个体都失去作为人的基本权利,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迈开的脚步冲上了酒吧的楼顶,那里有出口,可以从顶部跳到酒吧的外头。 还没等到他们跑到楼梯的位置,一股凛冽的寒气在整个空气中游荡,原本踩踏的地板结成冰霜。 从地面突起的冰刺在贯穿目标身体后,一株一株地绽放。 酒馆内的香气被浓稠的血腥味所替代。老爹做不了什么,他唯一庆幸的是,小波段凌没有在酒吧。 “你似乎对自己的家人没有在这里感到安心。” 岛岛子的话语一举击溃了老爹原本构筑的防线。他打破了瓶身,用锐利的玻璃角对准着敌人。波导相当得粗糙,令人看了都没有想要对决的欲望。 “没事的,我们暂时还不想杀你,我们得在这里住一晚,然后等待第二批成员。” “你们到底想干嘛?”老爹颤颤巍巍地问。 “干什么?俯瞰一下整个矮之国,那将会是我们生杀予夺的屠宰场。想过没有,被称为世界上最了解生命体的国度,没想到它的终点会是这般下场。” “你们欺骗了所有支持圣托里心民众的心!”老爹发出了质疑。 “欺骗?打从一开始你们就对圣托里心存在误解吧。你难道不知道全息世界是怎么定义死亡的吗?人在冷冻期间,在法律意义上就已经算是死亡了。全息人,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死亡,夺走他们的性命不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吗?”臻明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没得情感,无法产生共情,他只为杀戮而生。  第九十一幕:楼辙登场 柯林杯在日照下生成了细长的影子。 破旧的酒台上布满了裂痕,臻明子的胳膊靠在柜台上,视线却在注视着几里之外的千行道。 这是矮之国的核心干道,路旁布满了朴实的商人,他们正在为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增添筹码。 失败者酒吧的木地板处处都流淌着血迹。这里跟孤鸟陷阱差不多。 所谓孤鸟陷阱是一种捕捉鸟雀的简易器械,在地上撒上一把米,再在竹筐上支起一根小树枝便可完成。贪食的鸟雀在取食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树枝便会受困其中。 眼下,每有一个失去理想的男人踏足酒吧的时候,从地面生成的冰柱会在他还没有回心转意的瞬间贯穿他的身体。 血从伤口滴落地声音很清脆。 始作俑者很快就忘记自己干了什么,在指尖轻碰杯身的瞬间,气泡酒化了又凝固。 恶魔,来自地狱的恶魔。 昨天,老爹一晚没睡,站在那个自己已经熟悉了三十年的吧台调了多次鸡尾酒。 这里面还失手了三次,这比他过往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多。圣托里心来的怪物似乎不需要睡眠一样,高挑的女人与小女孩在桌面摆放着塔罗牌,臻明子则在克制着自己猎杀的冲动。 老爹曾经动过使用防卫武器的念头,但想想还是算了。与其在开枪下被反杀,还不如就这样苟且地呼吸着。他不应该在幸运女神眷顾自己的时候,冒这个险的,他的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通知民众尽快地离开矮之国。 “没用的。你通知了,也跑不掉的。通行关口已经被彻底地封锁了,只有转移通道是敞开的。但那也不是给你们逃生的,那是用来给第二梯队的人进入的。”岛岛子说。 铺开的塔罗牌在桌面摆成中字形,她让娜娜美选一个。 娜娜美很单纯,她的选择从某种程度上跟命运的安排完全一致。 “0。” 第一次,这是娜娜美第一次抽到了愚者。 这张牌并没有特别的顺序定位,也不在1-21的顺序之中,是地位比较特殊的牌。之所以为0,也可以说是一切的开端或者终结。 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是这样认为的,它在某一时刻演化为了扑克牌中的小丑牌。 “臻明子,老大在这次任务中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吗?”岛岛子的不安逐渐放大,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头顶。 “杀光所有人算特别的指示吗?”臻明子努力地回想,但依然没有头绪。 “馁?这牌对我来说是好的吗?” 娜娜美晃了晃手中的塔罗牌。 愚人,代表着未知。 印象中娜娜美从来没有抽过这样的塔罗牌,只是未知应该还算可以接受吧,在释义中也不存在绝对肯定的说法,臻明子想。 “为什么跑到这么半山腰的地方?” 从门口涌入的新面孔,对着臻明子抱怨道。棕色的长发垂到肩上,被发丝遮盖的眼睛只露出了一半。 “阿尔法,你可真慢。”臻明子说。 更加魁梧的身形将整个酒吧的门完全的堵住,那是超越人体极限的体魄,皮肤紧绷着,完美的肌肉线条就好像冰刀下的城堡。 “你堵着我了,麻吉。” 从魁梧身材下钻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矮子,他的鼻子塌塌的,像一只鼹鼠。 “藤树小人。”娜娜美滑步而行,很快地来到鼹鼠男子的身边,用她那带着金属手套的手捋了捋所剩不多的呆毛。 “娜娜美,不可以,已经没多少了。” 他慌忙地后退,但还是被娜娜美一把揪住。 麻吉低下了头走到了酒吧内,紧跟在阿尔法的身后。迈出的脚步踩在结了块的血泊中,在地板上印出鲜红的脚印。 “你们可总算来了。”臻明子摇了摇头,对他们的行动速度感到不满。 “我以为不需要我们了,你们有娜娜美,杀掉这几万人不就跟闹着玩一样。”阿尔法要了一杯柠檬茶,他不太喜欢酒精。 臻明子也要了一杯。 古典杯折射着窗镜上的光芒,让隔板上浮现了光点。 “不,队长说这是对所有人的馈赠,第一梯队无法独自享受。” “是吗?老大考虑得相当周到呀。” 碰撞的酒杯轻轻一响,原本还在酒吧的六个人倾刻间消失了踪影。 快,可太快了。 此刻,老爹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提心吊胆的。 矮之国的域瞬间被锁定。 天幕泛出了血红色的光芒,原本祥和的国度顿时被死神笼罩。 “比比猎杀的数量?” “你的计数能力靠谱吗?” “在这种情况下,也许会生效一次吧。” 杀入城镇的纠正科科员完全关闭了人性的按钮。道德的规则在这一时刻已经彻底的失效,他们对生命最为善待的方式就是让这些全息人又或者是残障人士死得痛快一些。 从千行道开始,第一个被捏着脑袋的老人不断的摇晃着身体,他那义肢改造的金属身体发出了强力的子弹。 子弹击打在麻吉的脸部,他望着枪孔的火星,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微微张开的门牙在子弹试图命中喉部的瞬间,咬住了。 从前臂生成的枪孔对着生命的躯壳不断地发射着子弹,将原本脆弱的身躯一眨眼打成马蜂窝的形状。 臻明子的手指倾刻间就扭断整个街区超过二十个人的脖子,但这对于全息人来说似乎还不是致命的。 从麻吉肩膀架起的机关枪筒精准地命中能量未弱的自序器,破碎的光影身躯将矮之国变成了老旧放映机中时不时闪动的断裂帧。 滑行的娜娜美在逃窜的人群中跳动着优美的芭蕾舞,凝结在脚底的冰刀在隔开伤口的霎那间,冻结了对方身体中的血液,堵塞的血管爆裂开来,让倒下的身躯在地面微微地颤动着。 无处躲藏的民众逐渐躲到自己的住所,臻明子轻轻在房门处留下封条印记。 被波导封闭的空间下一秒就变成了生命的死囚所。 “求求你们,放过我和我的孩子吧。” 流淌的清泪带着生命的崇高理想。但臻明子并没有那方面的顾虑,凝结的波导在下一秒刺入女人怀里的孩子,连带着大人的身躯一并贯穿。 平整的土地在强烈的炮弹冲击下开始有了深坑的形状,落入其中的残障人在重装炮火下支持不到一秒钟。 光影身躯,血肉之身,在死神的大镰中无一幸免。 全息化成为一个最为美妙的谎言,欺骗了整个矮之国超过两百年的时间。 —— 樱草山。 “在你前往奥丁区之前,还有一个使命。”牵牛花婆婆的语气变得沉重,“樱草山是可以幸免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藏到这里的原因。圣托里心需要我们,我们还有价值,所以我们没有被列在消灭的名单里面。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我的双手同样已经沾满了生命鲜血。这样的我已经没有脸面去面对那些曾经敬爱我的孩子们了。” 她托起了楼辙的手掌,将自己布满皱纹的掌心放在他的手背上。“时代需要英雄。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如果你能守护住矮之国的话,我会给你一份礼物的,一份对你来说弥足珍贵的礼物。” “不,不用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的。” 楼辙慌忙拒绝,他已经接受了太多牵牛花婆婆的爱了,不可以在继续这样毫无节制的索取。 “但我还没有完成这样的杰作,等你凯旋的时候,我们再碰个面吧。” 小波段凌握紧了霓虹棒。 “那么,该你们上场了!” 从黑森林疾驰而下的两人开始往樱草山的出口逼近。 矫健的身影呼啸而至,带着牵牛花婆婆寄予的厚望,全速奔跑。 “要怎么出去樱草山?”楼辙对着小波段凌问道。 “咚咚锵将军会有办法的。他可以凭借自身强壮的臂力,把我们送到出口处。” “那真的是太好了。” —— 冲天的火光在整个村庄燃烧,飘散的烟尘中可以看到不断闪烁的纠正科科员。 阿尔法将年轻的小伙子逼到了角落。 他看起来非常的畏惧。 这一点对阿尔法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应该获得拯救吗?”对规则不太熟悉的弱者还在说着痴心妄想的鬼话。 “不知道是你们忘了规则,还是我们忘了跟你强调规则了。你少了一只手臂,就算活着又能够做什么呢?g4行动中,需要消灭的就是像你这种带着残障缺陷的劣等人。” 阿尔法伸出了整个手臂,在即将抹杀对方的瞬间迟疑了。 黑暗的隧道看到了一抹光,冲破酒窖的两人翻身而下。 岛岛子闪过了心头的第一丝不安。 “阿尔法,小心!” 鬼魅的身影在一瞬间卸下了他的胳膊,从肩胛处喷出的血渍让阿尔法接连地退了好几步。 他已经有所防备了,但还是没有阅读到对方的动作。 “那么?现在你也是自己口中的残障人士了。关于所谓肃清行动,可以在我面前把你的名字也加进去吗?”楼辙的波导呈现出死亡般的寂静。 阿尔法知道,矮之国的域已经被臻明子完全封锁了,那么这个人不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 他一直就在矮之国。 “你是谁?” 原本断裂的手臂又恢复了。 阿尔法在发出询问后,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废铁稻草人。 这是他的能力:稻草人的死亡假象。 在受到致命伤害的情况下,可以将原本受创的位置转移给埋没在身体中的稻草人,随后,将之前受到的部位恢复。 楼辙看了一眼手中的胳膊演变成枯枝败叶的模样,随机将其丢到了地上。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瞬闪而至的身影直接把阿尔法踢入了空中,后仰的下巴吐出一口鲜血。 “难怪你们都没有全息化,你们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步坏棋。” 被抓住腿部的阿尔法在敌人猛然抬起的膝盖中折断了颈椎骨。 翻涌的血液洒在整片光芒照耀的矮之国大地。局势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背部闪现的岛岛子对着楼辙颈部划过了锋利的塔罗牌。 猝然间刺出的波导剑刃从楼辙的背部生成,倾刻间贯入岛岛子的胸膛。 “攻势又不一定是正面的。”楼辙转过了头。 颓然倒地的岛岛子捂着自己的伤口。 眼下,塔罗牌愚人的预言似乎已经应验了。 第九十二幕:全息猎手 待在樱草山的这一段时光,让楼辙回想起了在虎丘的生活。 在那些气温略低的凌晨,无人的贸易市场陷入短暂的寂静。还没有熄灭的路灯下有成群的蚊虫飞舞着,他那时候还小,以为这个世界任何的地方都跟虎丘是差不多模样的。他猜想,边境之外的边境也会有着如此平和的时光吧。 但现在,需要扫过一眼,周围到处都是失去了呼吸的身躯。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小时候的想法过于天真了,无辜的人们在所谓纠正科科员的魔抓下,屡屡丧命,怀着一丝无法抚平的遗憾,与这个他们曾经寄予希望的全息世界诀别。 “矮之国都是非常善良的百姓。”他平和地说。掌心下的波导开始幻化,微微挑起的中指抵在无形剑刃的剑身上。 看不见的光从阿尔法的脸部扫过。这种效果就像是半速慢放的功夫电影,又像是杀手的本能与多年的训练揉合而成的精妙舞蹈。 岛岛子在消散的空间中尝试着阅读着对手的动向,但毫无头绪。 “不可以轻敌,阿尔法!” 愚人的塔罗牌在她的头顶旋转,命运在这个孩子出现的时候就开始生效了吗?岛岛子沉思着。被贯穿的伤口,在简单的包扎下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这一点我当然也知道。”阿尔法觉得岛岛子的话有些多余。手里幻化出的两把弯刀,架在胸前,摆出了迎敌的姿态,无形剑刃轻轻扫过。更加精妙的波导在强化剑刃的同时直接砍爆阿尔法的腕部。削铁如泥的攻势刹那间摧毁那密度有些粗糙的武器。 “怎么会这样?”伴随着痛楚,极速收缩的瞳仁把敌人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刚才,阿尔法把腾出的一部分波导转移到了眼部,这样做是为了看清对手无形剑刃的轨迹。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波导幻化出来的武器竟然抵挡不住对手普通的一击。被斩断的手部渗出了大量的血液,浓稠的液体在地表蔓延,在对碰中余波中滑出了不小的一段距离。 心有些慌乱了,但他告诉自己还不可以乱了阵脚。对方看起来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盘旋的沙尘在楼辙的脚边飞扬,那波导跟汹涌的河流一般。 他第二次从嘴里吐出了稻草人,被斩断的双手再次恢复到还未受伤的状态。 “伤害转移型能力,虽然大大降低了使用者受到致命伤害的风险,但同样存在着一些战斗方面的缺陷。好比如,自身的战斗破坏力以及战斗水平会因为能力的缘故而无法获得较大的突破。不仅如此,我猜想,你的能力肯定也不是百分之百转移的。这种能力是存在着身体承受负荷的,也就是说,你可使用的转移次数绝对不会太多。”楼辙将无形剑刃改为下段持刀,虽然将身体完全的暴露了,但他对自己的反应相当有信心。 阿尔法脚步轻轻后挪了一些。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楼辙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应该不会偏离实际情况太多。 “麻吉!”阿尔法大喊道。 依靠着彼此之间长期合作的默契,从侧边小道百目路冲出的魁梧身形,随即让胶状化的手部转化成无数的微型枪膛。 脚步声逐渐逼近,还在瞄准的麻吉眼膜中似乎闪过了什么。被剑刃挑起的手臂挥向了天空。 “能量外放型能力者吗?”楼辙用余光打量了一眼。下一秒,挥出的刀刃拉在麻吉的颈部。 麻吉虽然看起来有些笨重,但反应还是出色的。在阅读到的时候,连忙后撤,即便如此,脖子在剑刃贴近的过程中,还是被破开了肌肤。 他的脚布还没有完全站稳,贴布而至的楼辙对着他的下肢再次发起斩击。原本并列的指尖射出五枚钢甲弹,距离非常近。回身的剑刃挡在子弹射出的轨迹上,火星点点。 强烈的金属音在矮之国的大地回响。居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原本出现的死神似乎被某个英雄夺走了镰刀。 “改造过自己的身体是吗?” 稳定的剑刃快过用波导形成的子弹,麻吉在躲闪中被刺了几剑,但没有完全地斩断自己地身躯。 “连续发射二十一枚子弹后,就会进入一秒钟的填充时间吧。” 麻吉闪动的身躯不断后退,他确实需要这样的时间,就在填充完毕的时候,从下部挥出的斩击在捕捉到弹道的同时,将波导的能量弹轻而易举地破开。 抬起的脚跟抵住了他的下巴。 一口血渍从喉咙中翻涌,在他身体后仰的瞬间,看不见的剑刃刺入了他的脚掌。 在疼痛中不由得直起了身子。 飞速运转的大脑还在思考如何用子弹命中对手时,对手已经看光了自己的底细了吗?麻吉的发疯了一般,从身体的胳膊,肩膀,胸口浮现的弹孔不断地继续着能量。 “笨蛋吗?这样的话,我们也会被打中的。” “去死吧。”完全不理会岛岛子的警告,集聚电光的麻吉在愤怒中打开了能量的大闸。 疾风骤雨般的子弹对着楼辙站立的位置发出扫射。 咔咔咔咔咔咔—— “只要你的子弹不能命中目标,身为一名枪械使用者,很快就会陷入焦躁的情绪之中。你也不会是个例外。” 翻过麻吉头顶的楼辙,在落地时,将反向持握的剑刃刺入了麻吉的后心窝。 “下辈子,一定要学会控制情绪。”他解开了波导,原本刺入心窝的剑刃消失了。 “呃啊——” 在一声轻喝中,跪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的作战搭档吗?” 观望的阿尔法脸色变得铁青,重新生成的无形剑刃抹在他的脖子处,微微破碎的肌肤逐渐渗透出血迹。 从原本站立的位置,瞬间移动到了自己的身后,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捕捉到对方的踪迹。 不可能的。他想。 轻轻扭转头颅的时候,第二把无形剑刃再次贯穿他的身体。刀刃从身体进入又抽出,那股撕裂感,让他发出了悲痛的哀嚎。 他就像个玩偶一样,被眼前的敌人随意的玩味。 “像你这种作战能力差劲的角色,一定会搭配作战能力强悍的同伴。我早就猜到了。刚才解除波幻也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罢了。这个时间不用太长,只需要让你意识不到我的移动就够了。” “别以为自己已经赢了。”稻草人能力再次生效。 “是吗?” 楼辙的脚瞬闪而过,对着阿尔法的膝盖就是一个下踢。 骨头随即碎裂,阿尔法跪在地上。麻吉看来还未完全失去意识,从侧路射入的子弹,锵锵两声,在剑刃划过的同时,碎成两半。 “只是膝盖碎裂了而已,舍得用稻草人替换吗?如果再用的话,那就是第四次了。” 阿尔法麦色的肌肤在楼辙看来完美无瑕,敌人的手挥向空中,粘性炸弹在稻草人的推送下,来到了楼辙的头顶。强爆炸物的核心之外包裹着一条十米长的细碎稻草丝。阿尔法似乎能够控制它的移动。 但局势没有丝毫的逆转。 剑刃呜呜作响,掠过的轨迹泛着青焰,伴随着一声哀嚎,阿尔法的脸和胸脯再次产生了止不住血的伤口。 粘性炸弹还在空中,破空的刀波轻轻挥出,巨大的蘑菇云炸开又落下,在冲天的火光中,看清了对方面不改色的面庞。 从战斗到现在,阿尔法还没有碰到过他。 “很可惜,这是一片空地,如果在水里的话,也许爆炸产生的流体冲击还能给我带来点伤害。但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在这里放过你们的。我知道你们来自圣托里心,这个词对我的人生非常重要,为了确保我能够在未来安全地救出波段凌。我必须杀死你们的所有人。每杀死一个,我的成功机率就会相对应的提升。这种感觉让我获得了快乐,并不是杀戮的快乐,而是我距离我的未来又更近一步的快乐。“ 说这话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按照了对方的剧本在走一样。 岛岛子与麻吉似乎没有想出更好的突围办法,敌人在短暂的接触就已经摸清了阿尔法与麻吉能力的体系了。 那时间太短了,几乎比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情况还要快。 “还有更强的招式吗?如果没有的话,你的g4行动计划,我就帮你完成了。”爆刺而下的剑尖对着阿尔法的身体来回地贯穿。 楼辙对猎杀这种圣托里心的科员已经非常克制了,以前他可能不喜欢拉美夫称自己为全息猎手。但现在,他对这个称呼已经有了一点点触动了。 “看你还有几个稻草人。” 喷涌而出的血迹在整个矮之国的大地蔓延,如果在没有人救他的话,阿尔法一定会死的。 —— 小波段凌在冲出樱草山的时候与楼辙分开行动了。 对于她来说,眼下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确认自己的老爹是否存在安全的状态。 抵达酒吧的时候,整个酒吧飘散着一股血腥味,波段凌走了进去,看到了那几乎白了一半头发的老爹。 “老爹,你没事吧。”她急切地问。 “我没事,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g4行动已经开始了,你快躲起来吧。”小波段凌从未见过老爹声泪俱下的样貌。 “不用担心。在天天的帮助下,超sss级罪犯楼辙已经成功解开了拜葬死囚锁,接下来,他亲口承诺,会用他的力量守护整个矮之国。”小波段凌信心满满地说道。  第九十三幕:布雷达的豪赌 奥丁区。 整饬有序的圣托里心坐落在奥丁区的正中央。穿透玻璃的光在缉拿科的门口投下了剪影。 此时,纠正科科长布雷达边看漫画边穿过恢宏的四层长廊。 长廊的墙壁上绘制着独特的宫廷壁画。壁画上的牧羊女异常地醒目。羊毛披肩罩着她们厚实的肩膀,花叶果实的装饰配上头发透明的红色圆珠,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丝春天。 画面的顶部,有个正在脱鞋的男子。他的身边布满了羊群。绿植分割的另一侧画面,男子在荆棘丛前向上帝跪下。棍子靠在肩膀上,他的黄色外套闪耀着光,象征被感召。 如果盯着这幅画看得时间够长的话,人类可能就会发现,这画面的内容跟地面世界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南墙摩西事迹第2幅《摩西的早年历练》局部3几乎一模一样。 脱去拖鞋的男子正是摩西,在《圣经·旧约·出埃及记三1-5》中曾经详细地记载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当上帝要呼召摩西去埃及拯救以色列民脱离法老王的时候,先给他看到一个大异象,这个异象就是荆棘着火焚烧;摩西甚感奇怪,怎么荆棘会无缘无故着火焚烧?于是过去要观个究竟,此时使者就在荆棘火焰中向他显现,并呼叫他说:“摩西!摩西!”摩西说:“我在这里。”神说:“不要近前来,把你脚上的鞋脱下来,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 圣托里心是圣地。 也许这幅画传递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摩西在地上行走,而地(世界)是污秽的,鞋踩在这污秽的世界,因此必须脱去;另一方面,神对摩西说:“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 还句话说,也许我们可以理解为:凡是神所要用的人,祂要那人脱鞋,并与世界分别出来。圣托里心是神的使者,他们要摆脱污秽的世界,地面世界或许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污秽世界吧。 但布雷达不在意这些,他继续看着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小漫画,糊里糊涂地往厕所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排泄。他是实打实的生命体。 “呦,伟大的科长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看连环画呢?” 钻石的手背折射着日光,他在手布雷达的眼前晃了晃。 缉拿科的牌匾随着布雷达身子的靠近越发的硕大。 “目标只是矮之国的劣等人,我应该可以在这个时期偷偷懒吧。毕竟圣托里心纠正科科长全年无休这件事是谁都知道的。”布雷达的余光瞥了一眼在地上堆着积木的波段凌。 “万一矮之国并非只有劣等人呢?” 戴向安的话颇有玩味。他从来都不是个话唠,那么此刻这句话必定有其他的含义。 “嗯?樱草山的矮人族作为我们麾下的晶片分部是肯定不敢干涉上级的政策的。那还会有什么幺蛾子?你可别给我来事,我对来之不易的假期倍感珍惜。” “我是不太清楚为什么上级要做出这样的指令,屠杀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民众对我们的研究工作会有什么帮助吗?” 戴向安对优生科的了解并不多。他不理解也不支持这种做法。 “血统荣耀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完全不够,你觉得你未来的孩子会跟矮之国的民众有交集吗?你的孩子不可能是个白痴,因为你不是白痴!”戴向安试图把布雷达绕进去。 但布雷达不买账,他争分夺秒地看着连环画,就好像那里面的内容远超过世界上任何有趣的东西一样。 “先回答我,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戴向安回忆着。 “并非劣等人那一句——” “噢,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去废品区带回姬博士的实验体时,遇到了一个人类。你懂的吧~人类,我差点交待在那里了。” 戴向安向这个两米零九的高个头凑了过来,“那时候他带着拜葬死囚锁,我没有什么好给他建议的,所以就跟他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什么话?”布雷达合上了连环画。 “前往矮之国的樱草山吧,那里有可以解开你镣铐的人存在。” 美妙的假期危在旦夕。 “实力水平什么级别?”布雷达想着本次出动的队伍之中除了臻明子与藤树的组合以外,可是还有他的绝对兵器:娜娜美。 “跟我差不多的级别。”戴向安坦诚道。 他可喜欢看纠正科出幺蛾子了。这群家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待在休眠仓,剩下的六十五天不是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这不就完全违背了他内心所坚守的信念。 “你是犹大?”布雷达的气息变得凛冽,连环画在他的手中自动地翻页。戴向安猜到了,这家伙开始为他的器皿宝宝们担心了。 “不用太紧张,那时候他为了夺回这个女孩。”他指了指波段凌,“解放了波纹,那身体一时半会应该也恢复不了多少,所以你的部下完全还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你还有娜娜美,她被你改造过,在过敏反应下,她的能力甚至可以把整个圣托里心冰封。” 戴向安假惺惺地分析了一下布雷达的优势点,但他知道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优势。他记得,他接到任务的时候,也这样觉得,这不,肋骨以及胳膊上的伤口到至今都还没康复。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干掉他?” “跟你的g4行动一样莫名其妙。”戴向安摊了摊手,“我明明立刻就被批准了假期的,但是在我换完衣服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我的通讯终端接到了上级的命令。” “嘘。”他带着布雷达往角落靠了靠。 “没人知道废品区发生了什么,但上级似乎非常的紧张。他们让我带回实验体,但对人类的行动却没有任何的指示。” 布雷达将自己脑海中的信息拼凑起来,他那时候路过警备科的时候,他们确实对那个人类进行着密切的监视。 “你的意思是?”布雷达若有所思。 摩西的鞋履会褪到地上吗?两个问题很类似。 “马舒鹦那小子你还记得吧,他掌管着劣质基因展览馆,优生科把他下放到废品区,是为了寻找具有完美基因代码的生命体。这任务就跟那什么,我想想,就是那个典故,只有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才能让郡侯所在的郡下雨。”戴向安的身体靠在墙角。 整个回廊不断传出低微的讨论声。 “优生科显然是放弃了马舒鹦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马舒鹦没有这么觉得,他认为找到这样核心人物的关键在于神武族。只要有人能够请出神武使,那不就从侧面反应出,他的身体素质是一流的吗?” 戴向安把话题抛给了布雷达。 “你也是使用神打的能力者之一,你的身体素质在整个圣托里心也是顶尖的存在,虽然看色色漫画的时候,容易面红耳赤的,但好歹基因代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你觉得马舒鹦的想法是正确的对吗?” “证据还不够充分,所以我还不急着下定论,但是我觉得他的方向大体是正确的。他用了他的方式在大海中真的找到了针的位置。你知道吗,那个人类小鬼真的请出了神武使。” 戴向安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 “这还没完,马舒鹦比对过他的碱基对,但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那个人类小鬼,身体的情况竟然是糟糕的。他携带有肾病的致病因子。但尽管这样,血液科的姬博士依旧让我在战斗中找机会获取他的血液样本。” “那你答应了吗?”布雷达说。他的膀胱快要撑不住了,但他还想听下去。 “答应了。血液科早就取走了我的战利品了,但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只不过我的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了。虽然在这样说下去,我的性命可能马上就要有危险了,但总体来说,这对于纠正科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布雷达的脑袋没有戴向安的好使,他必须得上个厕所,才能好好思考了。 “你的这个好消息,我觉得需要等等再讨论。”布雷达冲进去了隔间。 但戴向安还没有回到岗位的意思,他接着说:“假设你作为全息世界的掌控者,现在全息世界出现了一个非常恶劣的入侵者,但你没有立刻杀死他,猜猜这里面存在几种可能?” 布雷达的嘘嘘声可谓是滔滔洪水。 “搞快点!”戴向安最讨厌别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做别的事情了。 “马上好了。”布雷达抖了抖身子,“那可能很多呀。比如,暂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忙着处理,比如他还有点利用价值,再比如,他可能根本不具备多大的威胁,难不成,医疗政府想给全息世界的居民营造一个包纳人类的形象?” 布雷达在哗啦啦的水龙头下洗着自己的双手。 “我觉得都不是,要不打个赌~”戴向安提议。走出卫生间的两人重新回到缉拿科的门口。 “怎么赌?” “就赌在娜娜美让那个人类陷入危险的情况,医疗政府到底会不会出手搭救?”戴向安总结道。 “有意思!那赌什么?”布雷达的兴致高涨。 “赌每天上班的时候,输的人去到赢的人的科室,给他擦鞋子一个礼拜。” “太可以了。我赌不会。” “那我赌会。” 说完这话的时候,波段凌站起身来,囔囔着口渴,想要有人给她倒水喝。 第九十四幕:完美封锁 千行道。 灵魂之挽歌似乎被突然登场的英雄给切换了。尽管已经有无数的生命在g4行动——也就是所谓的矮之国地面肃清活动中丧生,但依旧有一些侥幸的个体可以见证到新英雄扭转局势的新一幕。 “你应该是一名预知型能力者吧。”楼辙说,他从阿尔法的身体抽出剑刃,“我看到你的塔罗牌了,不知道这是你的特长,还是你的能力,我以前完全不相信这一套的。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孩。我变得越来越唯心主义了。” 他一脚踢开了阿尔法的身板,这样的肢体语言就好像在表达着自己是有心想跟对方好好沟通的。 岛岛子犹豫了一下。周围原本紧闭的门窗逐渐有了打开的声音。行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阻拦了。但眼下,这个人似乎对预言提起了兴趣,如果能够用这种方式托住他的话,到了那时候,臻明子与藤树从他们负责的区域赶来的时候,对手就再也没有可以反抗的余地了。 “你想知道些什么?”岛岛子问。 “需要界定方向吗?又或者你的能力存在着一些时间限制。我猜也是,你没有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那么这个占卜可以看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太厉害了。”岛岛子心想,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敌人。只是靠着仅有的信息,他几乎就可以在一瞬间获得所有人的能力短板。 如果不是一流的杀手,是完全做不到这一点的。当然还存在有一种可能,他们被背叛了,被组织出卖了自己的能力,但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而且如果要被出卖的话,本次行动就不会唤醒娜娜美了。 血水在蔓延下坠入了河流。浓稠的血色在融入白花花的水流中无法辨认。 “抽吧,看看我把你们一网打尽的可能性有多高。你的伙伴很快就会赶到了,不需要你冒这样的险。”无形剑刃生成又消散,他爱这股力量,他也恨这股力量。 岛岛子勉强地支起了身体,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明牌的错觉。她在占卜的预言牌之中,为未来的自己送上裁决。 一字排开的塔罗牌在岛岛子的隔空操控中切洗。她的脑海里还在祈祷,这样的牌如果能够尽量偏向我方阵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需要我过去抽取一张吗?还是说你自己就能够完成?”楼辙问道。 “需要你来完成。”岛岛子说。 阿尔法与麻吉在重创中已经无法在做出什么左右战局的行动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只能看藤树,臻明子以及他们所谓的王牌:娜娜美。 “按照你心中所想,塔罗牌会给予你指引。” “我能够继续占据优势吗?”楼辙说出了自己的问题。他解除了身体的波赋,就好像走过一条四下无人的小巷。那里非常安静,他知道地面上有几块地砖,哪里存在着下水道的井盖,以及破损的水管是否会在自己走过的时候打湿衣角。 他抽了一张,轻轻一笑。 宝座上端坐着至高无上的皇帝,他头戴镶嵌着宝石的皇冠,手中握着象征权力和地位的权杖。那面色凝重的模样看起来就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一般。作为一国之君,却仍然身着铠甲,时刻准备为国家去迎接挑战。 他成功的秘诀就是依靠头脑,以及过去努力奋斗时所积累的经验。 楼辙犹豫了一下,在半空中把牌面转向了岛岛子的那一侧。 “皇帝,象征着支配。”岛岛子说。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能力可以看到多远的未来,但是眼下的战斗,他应该是可以取得胜利的。 话音未落,从身后爆杀而出的臻明子打出力道满满的一拳,楼辙在应对中架起十字型的格挡,借助身体的后撤站稳了脚跟。 对方脚尖点地的瞬间再次逼近,他以微微变化的脚步轻易闪躲,在敌人最后贴近的那一刻,铁肘开路。 失位情况下的臻明子没有办法处在有利的防守地位。面对这种状况,在没有完全掌握对手实力的时候,他不得不使用波甲的防御。 像是一个明确的决定,但其实这得看对手是如何应对的。 进入波导流体防御状态的楼辙,在霎那间增加了攻击上的波赋,仅仅凭借着出色的波甲是无法彻底抵挡下来的。 就算是最强的盾,那也有被长矛贯穿的那一刻。 俗话说得好:闯荡江湖无非就是见招拆招。 “咯吱——” 猛然贴近的肘击在顷刻间击碎了臻明子的波甲,那碎裂的声音似乎给他不小的打击。 夹带着螺旋幅度的铁拳直接落在臻明子的面部,他的五官开始变形,在扭打中往另一侧的民房暴跌而出。 他想硬生生挺起身子,可那力道实在太强劲了,如果没有外物的阻拦,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打出全垒打的气势。 “太强了。明明什么波策都没有使用,但我们却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岛岛子望着眼前的一幕,心想。 楼辙对着拳头吹了一下,然后往臻明子倒下的地方走去。 “你还没有使用你的波策呢?怎么了,是有什么顾虑吗?我可以看出你的波导基础非常的出色,但你依旧不是力量型的,因为你在面对我的攻势中露出了惊讶的眼神。力量型的选手非常莽撞,他们只会不服气,不会惊讶。你不是力量型的决斗者,那你很可能就是控制型的能力者。” 楼辙得出了结论。 臻明子推开了盖在他身上的砖瓦爬了起来。他在调整呼吸,也在审视着自己攻击未能奏效的原因。 他可是队伍中除了娜娜美以外最具有战斗潜质的人,那时候他隐藏了气息,在楼辙身后的时候才完美地激发。就算这里面的时间足够对手做出反应,那对手击碎波甲又得如何解释呢? 防御与防御之间是存在个体差异的,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家伙是如何获取到其中的差异的? 难道他进行了晶体的植入,又或者这就是他能力的一部分。 臻明子明白,如果要搞清楚这个家伙的这些问题,那就必须通过战斗才能得到答案。 他重新站了起来。 但楼辙的注意力并不在臻明子身上,他看向了发颤的岛岛子:“预言是无用的。你看,就算我抽到了皇帝,你的伙伴还是会冲上前头跟我一较高下的。”他耸了耸肩膀,“不知道结局的人生才是精彩的。” 破空的直拳缓缓得挥出,动作出奇地慢,这让臻明子有点意外。 等到猛力的攻势落在他的面门时,他的门牙飞出去了一颗,他才发现慢的不是对手,是自己。 他在相对的速度中落了下风。 瞬闪而至的敌人再次生成看不见的剑刃,偏侧的身姿在上滑中优美的挥出一刀,就好像掠过地面的白鸽。 臻明子包裹在胸前的双掌,尽管覆盖着波赋,但这对对手来说就好像是一层透着孔的纱布。 剑刃的光芒冲向空中,他的下颚出现了被斩裂的刀子口。 “气从一开始就一直维持着压制自己的水平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臻明子变得有些着急,那样子就跟无法捕捉到猎物的鬣狗一样。 “就到此为此了。” 楼辙偏转过了头,快到没边的刀刃挥过又消失,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急袭的刀波会在下一秒隔断臻明子的喉咙,楼辙推测出来了,他现在脚底的波导输出量是不足以支持他躲开这一波攻势的。 臻明子咬着牙关,等到他阅读到对方攻势的那一刻,才发生依靠目前的气量似乎是无法完成闪避的。 比错误预判敌人攻击更为致命的事,敌人已经比他快了一步看到自己死亡的模样了。 “波导无力化!” 翻过屋顶的藤树在刀波到来之际展开了一个宽广的域,在这个域的影响下,原本必杀的一击似乎存在着被躲开的可能。 “藤树!”岛岛子激动地喊道。 楼辙让自己冷静下来,侥幸逃脱的臻明子这次竟然立刻扑了上来。 “轮到你给本大爷挨上一拳了吧。”臻明子的怒气达到了顶峰。 拳头上,波赋的威力相当惊人,但这依旧是楼辙可以轻易拦下的水平。 “波导?等等,它似乎不听我的使唤了!” 像上了发条的机械猫,在遇到所谓的老鼠时,突然动弹不得了。 眼下,他的身体每一处弦关明明都被激活着,可为什么?楼辙感知着,在冉冉升起的波导中,他知道了对方新的能力。 在这个无力化的域,他身上的波导会受到对方域的干扰,就好比你操纵着波导往东,可它却在刻意的引导中跑向了西部的方向。 “难怪臻明子敢使出威力翻倍的攻势,他猜到这是他目前来说最为有利的一次机会。他们是老伙伴了,彼此的合作看来是知根知底了。” 既然波导流体防御被破解了,那么就用气量取胜吧。 冲天的气量让楼辙的身体覆盖了几近完美的波甲,他知道波导无法被调动,但释放却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臻明子的拳头落在楼辙的胸口,等到他被弹开的时候,楼辙甚至听到了他关节松动的声音。 “用1200威力的拳打在2000威力的波甲上,他等于自己给自己挨了一个威力800左右的拳头。”楼辙心想。 岛岛子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了。在准备扶起阿尔法的时候,楼辙高速地移动着,只要摆脱这个无力化的域,那么他手中生成的无形剑刃就可以在一瞬间要了阿尔法与岛岛子的性命。 “封锁禁锢。” 原本形成的浅白色屏障被深红色的波导完全的锁定。 臻明子一直在等娜娜美出现在无力化的域中间的,但现在,显然她在杀戮中未能找到此刻战斗的地点。 为了不让这个家伙轻易的逃离这个域,他必须做出抉择。 “在域的空间能力强进行域值能力的强化?”楼辙已经发掘这股能力的厉害之处了。 “是的,我跟藤树是最好的搭档,就连我们本身也对能力之间的相性感到惊讶。现在你在这无力化的空间,你能做的事情可不多了。” 臻明子的声线压得很低,那是一名杀手对将死之人的遣行词。  第九十五幕:Lonesome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在矮之国的天空飘下,随后又消失不见了踪影。 无力化的波导领域之中,站着三名岁数相差不多的少年。熔岩般的流体屏障让外面中的所有人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不去帮帮他吗?那个男孩子,说到底也是你的伙伴。”老爹的酒馆乱糟糟的,他也没有心思整理,对着站在门口的天天说道。 “唔——”天天摇了摇头,沿着门口田埂的沟渠走动了起来,身体歪歪斜斜的,她在尽量保持着平衡。 什么平衡?命运的平衡,她猜。 此刻对于预知到即将到来一切的小波段凌来说,有着特别的意味。 矮之国,不仅仅是一个独特的生命区间,还有可能是自己与楼辙生命再次交汇的第二个生命节点。 他们会来到这里,他们会在这里相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一样。 她也坚信,这场战斗的获胜者必将是楼辙。 作为楼兰族仅存的唯一“象龟”,他还存在着必须完成的使命。 —— “小波段凌,你相信吗?你个携带致病基因的男孩子会来到全息世界拯救你?” 她那天跟牵牛花婆婆睡在一块,老人家摸着她纤细的手指,淡淡地说道。就算岁数突破到了生命体前所未有的领域,但那颗滚烫的心依然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公主。 “我相信。现在我相信。”她看过他努力的样子,这样的问题就算问上一百遍,她也必定站在仅有的依靠身旁。 女孩子在选择人生伴侣的时候,绝大多数都是依靠心里的那一份直觉。 跟他在一起快乐吗?跟他在一起会有不安全感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惦记别处日升日落的景象吗? 如果这些在心里都有了答案的话,那么她们就会矢志不渝的站在男孩的这一方。 其实也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的。也许,连健康的身体都不需要。 择偶的底线似乎在这几日接连的下降,小波段凌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我曾经也有一个孩子,他机敏乖巧,非常喜爱晶片打造的工艺。那时候,我把他视为自己的太阳,我就好像一颗微不起眼的星球围绕着它公转,但那个孩子身体也不好,十一岁的时候就因为器官的衰竭死去了。我没有选择全息化,也没有选择基因编辑,其实我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不该自私,虽然这很难。” 牵牛花婆婆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划过眼角的泪痕。 小波段凌没有开口,她知道这个故事才刚刚开了头,她得耐心,得给婆婆一次敞开心扉的机会。 “我询问过他的意愿的,在奥丁区最为先进的医疗病房,但他摇了摇头。他承认自己生命的长度了。只是对着我说道,能够活十一年就已经很开心了妈妈。” 牵牛花婆婆在带着香味的棉布里抽泣,为了对得起生命,她强迫自己每天按时作息,过最为健康的日子,只有这样的话,这个世界最记得他的母亲才能够深深地把他的音容笑貌记在脑海里。 ”其实十一年很长吗?太短了。我当时是那样想的,一个男孩的十一年他到底能体悟到什么呢?我问他有什么愿望吗?他说有,想去一趟人类的世界。我带着他去到了地面的时候,推着轮椅,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乱逛,去到了童话一样的游乐园,看了美丽惊艳的冲天花火。在火花之下,他闭上了眼睛,开心地睡着了。“ 小波段凌的眼睛变得红红的。她能感受到生命的那股能量。 “你知道吗?楼辙长得跟我的孩子非常地相像,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也许,这也是一种新的轮回吧。但我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并不在于生命的长度,而在于爱。我看过他的波纹,那不是普通的波纹。” 牵牛花婆婆的话锋一转,让小波段凌都没有缓过神来。 墨绿色的灯罩下是微弱的明亮,借助这样的灯光,她们才可以看清彼此的脸庞。 “你的意思是?” “波纹就像是一个民族的语言,它讲述着整个种族发生过的历史,这样的人被称为历史的二次见证者。那为什么叫二次见证者,因为其自身没有亲身经历过。那谁帮你亲身经历了呢,是你的前辈亦或者是先辈。每一个伟大的国度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波纹并不断传递给下一代,传递的过程还会伴随着一些关于能量的寄附问题。但楼辙可不是罗丁家族的人,它肯定是无法通过传统的模式继承罗丁波纹的。” 牵牛花婆婆将话题逐渐地敞开说。 “所以——” “所以是有人刻意让罗丁家族的波纹转移到了楼辙身上的。” “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小波段凌大概能理解牵牛花婆婆的意思了。面对自身孩子遭遇的处境,只要作为父母,那么他们心中所想的一切几乎都不会差太多。 “对的。楼辙的父亲通过自己对波纹的理解,将带有治愈能力的罗丁波纹以某种独特的方式嫁接到了楼辙的身上。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他甚至早就知道他的孩子会来到全息世界,会跟缉拿科科长对决,会使用波纹禁锢的力量,会来到矮之国,会义无反顾的拯救另一个你。” 牵牛花婆婆轻轻地拉了一下灯绳,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中,房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翻身的动作让老旧的木板发出了稀碎的声音,就好像小波段凌的心。 —— 楼辙关闭了自己的波赋,随即再次打开。 他在感受在无力化空间使用波赋所带来的区别。他判断的节点很关键。敌人甚至都猜测不到他这样做的原因。 “你似乎从来没有使用过波策。”臻明子半叉腰。 藤树站在臻明子的身后,对着他的手背注入着自己的波导。 那种气息很诡异,让楼辙不不得重视起来。 “我没有波策,我的战斗技巧非常的单一。”他对对手介绍起了自己的能力。 “那你觉得自己的胜算有多少?”他戏谑地问。 原本游荡在他身体的波赋变得愈发的浓烈,就好像刚刚翻越山冈的初日。 “我在你的同伴那里做过占卜了,她说我抽到的是皇帝,意味着支配。”楼辙没有继续使用无形剑刃的打算。那种东西需要非常精准的操控技巧,在无力化的空间,他似乎无法有效地帮助到自己。 “占卜也会有错误的时候——”臻明子再次激活了身体缠绕的波赋,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浓烈。 直到现在,他发现藤树似乎从他的身后缓缓地退下了。在无力化空间里,臻明子受到的影响似乎并没有自己来得这般猛烈。 还没等到他得出结论,臻明子扭了扭脖子,爆射而出。 原本结实的地面由于被重弹集中一样,向四周网状地裂开。 他的拳头快若流星,对着楼辙的脸部推出。楼辙似乎没有躲闪地空间了,他爆发了身体的弦关,应是通过波甲抗了下来。 没有办法操纵波导的流向,只能进行全方位的增幅,但这样子以来,就会大大消耗自己波导的气量。 “厉害!你能够挡下这样的招式我非常的佩服,但你这种防御的方式不觉得有点浪费吗?” 在后退中站稳脚跟的楼辙唾了一口血沫:“波赋威力1800。翻了超过三倍的水平吗?不对的,是后面那个小鬼的杰作。他做了什么,让他在这个域里面不仅通行无阻,还实力大增。” “找到自己称心如意的死法了吗?”臻明子在整个域的墙壁反复的跳跃。 眼下就好像一张硕大的蜘蛛网,楼辙是一个小飞蛾,已经粘在了敌人的蛛丝上。 他被充满粘性的丝线完全的包裹,甚至连视觉也被剥夺了。作为案板上的鱼肉,他看起来很像是在等死。 耳边传来了呼呼的声音。那个小个子,似乎在自己的域内又生成了第二道域。这应该也是一种禀赋吧,他们为自己留足了存活的筹码,似乎只有完全击败眼前的对手,才有突破他的可能。 但域说到底,在同为一流实力者面前,是一种锦上添花的手段;要说在此刻,那几乎无异于是亡者的摇篮。 “歌利亚重锤——” 从头顶闪现的臻明子在波赋的强化下,拳头变得逐渐的实体化,猛然砸下的攻势,让整个矮之国震颤了起来。 楼辙读到了,读到了蜘蛛脚在蛛网上移动的步伐。 楼辙的瞳孔闪动着微微的荧光,他转着头,享受着战斗。 浮出狐狸尾巴的对手在猛突中,穿插着手刀,挟带在拳头的波赋锋利无比,甚至切断了他在飘闪中飘动的碎发。 他的脚步轻盈,一切似乎都在完美的节奏当中。 也许,此刻的人生也有了只属于自己的生命韵律吧。他想。 作为楼兰族最后的一只象龟,他本应该做一些死去的族人期盼自己去完成的事情的。 大概就是,去整个世界寻找有没有所谓其余的平塔岛雌象龟。 所有人在诞生之时应该就在不知不觉中与所谓的亲人进行了命运的绑定了吧。 看不清路数的拳头对着他蓄势一击,他闭上了眼睛,用一些被激活的感官也可以轻易地躲过。 这是为什么呢?他的身体变得好轻盈呀。浪漫、冒险,父亲把他自己的人生跟我的人生完全的解绑了,甚至还为了未来的人生铺垫了全新的道路。 乔治在孤独的时候也跟我一样吧。 它也想回到自己出生的海岸自由自在地追求快乐。 “要知道成长本身就是孤独的集合——” 楼辙现在已经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lonesome——在绝大数时候,其实是人生最为美妙的一种状态。它让自己有了自由追求快乐的权力。 “像蝴蝶般轻盈,像蜜蜂般螯刺,他的拳达不到我,是因为他看不到我。” 仅仅只是一个后倾,快步挥出的反击左勾拳将原本咄咄逼人的臻明子击倒在地。 楼辙的耳边似乎传来了振聋发聩的欢呼声,这一切,他得感谢父亲。  第九十六幕:炫彩人生 强劲的一击将臻明子打倒在地。 在那一瞬间,从楼辙身上释放的波赋令人震撼,宛如飞腾而下的瀑布,臻明子根本无法逃脱被冲到岩盘的角落的命运。 “没有死角,无懈可击。他不是一般的糙哥,他是一名技术型的斗者。” 藤树早就应该猜到这一点了,就算自己给臻明子进行了波导强力化,但眼下能不能打赢对手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臻明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他受到了藤树域的加持,是可以操纵自己的波导进行防御的。 这个能力似乎为他开启了一扇通往强者的大门,在这里,他本就应该所向披靡。 只是刚才,那个男孩,轻而易举地就读到了自己的路数。 “你很强。你是我遇到过最强的对手。”臻明子坦言,伸出的手扶着立起的石面。 “感谢你的赞美,能刷新你的战斗履历是我的荣幸。”楼辙缓步贴近,“这里是矮之国。带有缺陷的人们把自己重生的机会寄托于此处,不管在哪个区域,不管路途有多遥远,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想要像正常人那样活下去罢了。” 紧握的拳头变得强劲,藤树与臻明子都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想通过全程维持波甲的状态跟他们分个高下。 这未免也太自信了,全程维持波甲?就算真的拥有足够的气量,他也坚持不了十分钟的。在十分钟里,我只要抵挡得住对方的攻势,那么我就不可能输的。 “我理解不了你的观点的。我们成天待在培养皿中,我们诞生下来的任务就是杀戮。按照布雷达老大给我们下令的指示杀戮,生命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我刚才杀死了一个,我现在杀死了另一个,接着我可能还要继续杀。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会靠上去,然后用我锐利的指尖贯穿他们跳动的心脏。很遗憾,也许我试图跟你获得共鸣,但我人生的意义不允许。”臻明子说。 这是对手的答案。 那么楼辙的答案呢? 以前他只是心血来潮地战斗着,协会派给他们什么任何,他就会好好地去执行它的。很像,跟臻明子很像。 直到泠被对方名为“惊弓”的波策来回不停地戳穿心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 他不仅仅只是为了执行任务而存在的。他有自己的使命,他想要保护,保护一些人,不管他们是什么角色,不管他与这群家伙认不认识。他就想保护一些人,特别是这具背负着疾病的躯壳,更能让自己在战斗的时候体悟到生存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历史上有过数不清的斗争。 舞台虽然不断在变化,但战斗的内容都是相近的。 争斗的背后蕴藏着极为庞大的诱惑——那就是主宰其他的生命。 生命吗? 它可是一个奇迹,是一个无限的奇迹。随着时间、地点、人物的变化,它所包含的含义也不尽相同。 正因为如此,如果没有一些手段的话,楼辙是说服不了眼前的臻明子的。 他的理念在他所存活的时间里视乎并没有错,但它却又是错误的。 在时间的节点上是错误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杀死他,才能让他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之处。 “你的生命观看起来跟你的战斗观一样局限。那么接下来,就是我刷新你认知的时候了。” 楼辙的拳头紧握,呼呼的气流声在藤树的域里面像疯狂生长的植物一样扫荡。 一倍、两倍、三倍、五倍——还在攀升。 “波甲完全战斗形态,开!” “不可能的。就算是娜娜美,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臻明子的波导丝毫不敢懈怠。 但即便如此,时间也仿佛倒流了一般,声音还没有到达的时候,落在颜面的攻势直接将臻明子打入空中。 臻明子的身体在强大的力劲中旋转,双手伏地的楼辙,脚步发力,瞬闪到臻明子的面前。 第二拳,缠绕着完整波甲的第二拳。 他甚至脑海里都想不出什么可以抵挡的招式。 “拦截封锁。” 半空中双手合十的臻明子,在楼辙的拳头碰撞到自己的前一刻,凭空生成了一片犹如密室的墙面阻挡在了自己的身体面前。 楼辙面不改色,旋身的脚面重重地踢在臻明子的独创空间,蛛网一样的碎裂星痕平铺开来。 拦截封锁,并非针对敌人,而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招式。无法对对手生效,只能对自己生效。 就是这样苛刻的条件下产生的绝对防御,竟然抵不过对手的两次猛攻。 臻明子落到了地面,在踏地的间歇往藤树的方向跑去。 他得在让藤树强化一下自己的战斗力,眼下,他撑不到对方波甲形态消失的那一刻了。 回旋而下的重拳拦截了臻明子移动的路线,他不得不绕向另一侧,掀起的烟幕下,他预感到了危险。 波视立刻启动,窜出的手臂在他的先读下落了个空。反复戳刺的手刀在波甲的加持上犹如刀片一样破开他的肌肤。 血在空中飞舞,他接连翻了五个后空翻才落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的额头淌下了豆粒大的汗珠。 论速度、破坏性、战斗预判能力,对方全都在自己的水平之上。 有那么一刻,他都感觉藤树与自己的能力在对手的面前是何等的鸡肋。 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对方的实力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能力上的短板。 “树,我还需要你的进一步帮助。”臻明子恳求道。他被压制得死死地,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把你的波导全部托付给我吧,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藤树似乎也有了必死的决心,他的双手贴在了臻明子的背部。 强力化的图案就好像日本的剑术绝技燕返一样,镌刻在臻明子的背部。 一瞬间,在域的加持下,臻明子的波导爆炸性的增长,威严相继攀升。 强大的力量让他几乎忘记了先前在应对中出现的恐惧。实力,其实就是自己最为可靠的伙伴。 他深信着这一点。 —— “有没有想过基因测序这件事呢,小子。” 那是离开樱草山前一个夜晚牵牛花婆婆对自己说的话。 “基因测序?”他对医疗方面的知识向来没有什么了解。 “一种基因检测技术,能够从血液或唾液中分析测定基因全序列,预测罹患多种疾病的可能性,个体的行为特征及行为合理。基因测序技术甚至还能锁定个人病变基因,提前预防和治疗。” 宽松的睡裙下是牵牛花婆婆下垂的肌肉,她站在门口,没有完全进入到楼辙的房间。 “那跟我有关系吗?”楼辙整理着床铺。 “有,我听小波段凌说过,似乎有人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对吧。” 楼辙点了点头。 风蚀面孔下的婆婆俨然有种掌握古老炼金术巫婆的意味。 “相信在你们地面世界,完成基因检测也并非难事。通过半导体感应器,仪器对dna复制时产生的离子流实现直接检测。只要让试剂通过集成的流体通路进入芯片中,密布于芯片上的反应孔立即成为上百万个微反应体系。这种技术组合,使医疗人员能够在短短2小时内获取人体的基因信息。更别说,用无创dna产前检测了。只要对基因了解的程度足够高,那么很多事情是可以在还未到来的时候进行预防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想。也许,你的父母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基因存在缺陷这件事。回忆一下你的人生经历吧——有人等待着你来到全息世界,有人猜到你会在战斗中使用波纹禁锢,有人把罗丁的波纹搞到了你的手腕上。有人害怕你不去全息世界,还亲自找到了你,跟你说你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也许,你根本就不是孤独的乔治(lonesome george)。他们用尽了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在帮助你走向精彩的人生。” —— 波导增幅完毕的臻明子终于具备了与楼辙对抗的能力了。 他在原地消失了,反抻的身体出现到了楼辙的面前。 等到楼辙准备应对的时候。 他又消失了。 “我在这里。笨瓜!歌利亚之拳” 全力的手刀切在臻明子的腹部,就好像拉满弦的弓箭,在射出的一瞬间臻明子刚好撞了上去一样。 “怎么可能?”痛楚传递到神经的末梢。 —— “也许,你是最为幸福的乔治。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你的父母更爱你的人了。” —— “你知道吗?我从进入这个域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落败的模样了。” 绕着波导无力化的域开始旋转跑动的楼辙,在渐起的烟尘中隐没了身形。 臻明子原地爆气,掀起的碎石与乱流将烟尘荡开。 破空的脚步声,细碎的踏地声,在整个域回荡。地面在楼辙的高速移动中开裂。 触地而起的上踢腿在划过一道痕迹的时候击碎臻明子的下颚。 “那么接下来,你就该感受到矮之国居民在面对生命时的苦楚与绝望了。” 超音速的拳头对着腾空的臻明子来回轰炸。他的身躯腾在半空中,挥拳后夹带的拳风一步步将他托举起来。 没有停顿的间歇,音爆般的攻势从四面八方袭来。 臻明子的骨头开裂,肌肉绽开,血水在空中滴落,唯独身体无法做出反应。 他明明被藤树强化了波导,但在这个家伙面前却完全使不出来。 眼下,宁静的矮之国被一声滔天巨响打破。 藤树的域解开了,他跪在了地上,摊在地面的掌心,摆出了束手就擒的模样。布满碎石的地面是失去生命气息的臻明子 “输了?”岛岛子简直不敢相信,号称完美封锁的组合竟然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恶魔还在行动,现在,他的目标是杀死奄奄一息的阿尔法。  第九十七幕:冰雪圆舞曲 矮之国,世界树独创的第三片区,位于草木繁茂的山脚之下。 它宛如一道分界线,虽然无法明显的区分两种类型生命体的本质区别,但在这里杂烩般的生命来回交织,共同谱写了渴望生存的强力乐章。 义体与实体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相互穿插,就如天幕之下糅合了黄昏于拂晓的色彩。 迄今为止,它们从来没有遭遇过像g4行动这般沉重的苦难。 民众们不理解,为什么在这片号称最为顶尖的生存空间,医疗政府竟然没有留给他们腾挪的地方。 有人曾经言之凿凿的预言过,矮之国在未来将发展成为自然与人工结合度最高的城市。他们甚至期盼着矮之国承担起全息世界未来发展的新方向,但人算不如天算,奥丁区的爪牙霎那间抓碎了他们心中美好的幻想。 王权台座上的恶魔试图扑灭普罗米修斯带来的炽热火种。 眼下,他们还没有完全落败,他们迎来了属于矮之国的赫拉克勒斯。 —— 继藤树投降后,楼辙仅仅只是沉默了片刻,在此期间阿尔法再次吐了稻草人,他不能再挨打了,这次他从地上站起来,正准备逃离这比培养皿更让人恐惧的矮之国时,闪电般交窜的身影在地面掠过的同时,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后退了一步。 雷霆般的重拳不带迟疑地击打在他的腹部,内脏在身体里面搅动,那种疼痛简直就好像要了他的命。 对方转步而近,并步而出,快如疾风的波导能力点缀在他躯壳的每一个关节处。 凌乱的头发,碎裂的衣服,他试图大喊,但对方完全没有给他出出声的机会。 连续酣畅淋漓的攻势将他从地面硬生生抬起,随后绕到他身后的同时,从结合的双掌猛捶他的太阳穴。 下一秒,钳住他脖子的手臂全力一扭,脖子在顷刻间旋转了超过一百八十度。 “嘭——” 地面开裂,踩踏在阿尔法脊椎的双脚,让他的下半身逐渐失去了知觉。 “娜娜美去哪里了?下一次攻击如果无法避开的话,我就死定了。”阿尔法的声音抖动着, 可尽管这样,岛岛子依然没有办法挽救阿尔法。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在圣托里心,几乎存有所有个体的档案资料。岛岛子深信每个人都属于复合统计规律的生物,但眼前的这个男孩不同,他很纯粹,但又很复杂。这种矛盾的存在,使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具有天生无法被量化的特质。 他就好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一样。 在具备前所未见的神经反应速度的同时,还携带着一股死亡的寂静气息 没有矜骄之气,异常的谦和,简直就是为自己区域量身定做的英雄人选。 如果这个家伙打从一开始就在矮之国等着纠正科的到来的话,那为什么布雷达大人没有做出应有的指示呢?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在矮之国的,那么这样强大的生命体怎么会没有在圣托里心的档案库中呢? 她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你得感谢你的伙伴,我本来打算第一时间了结你。但你的伙伴拯救了你。现在,你成为了继大块头以及那个神色飞扬的男子之后,第三个在矮之国阵亡的纠正科科员了。”楼辙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淡淡地说。 阿尔法跟整个纠正科其他的孩子一样,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都会被布雷达队长以冷冻深眠的方式进行管理。他们的静脉被装上了连接培养皿的过滤膜。他们的记忆在大多数时候处在绝对空白的阶段。由于休眠的时候过长,身体非常一直处在代谢的状态,脑记忆区间很快就会随着身体的休眠再度清空。 其实,他们很想拥有点什么的,但他们做不到。 为了偷偷地保留一些记忆,在一次疯狂的屠杀中,他们借助了超强地感官刺激,保留了在清醒状态的一部分记忆,这个记忆就是队员的名字。 他们记得了自己队员的名字,这是令他们感到无比高兴的一件事。 如果要记住更多的话,那么他们就要杀更多的生命。 有时候,他们也能够理解迫害生命是非常低劣的一件事,但所有的人都在追求价值,他们在追求他们生存价值的同时,阿尔法也在寻找自己生存的价值。 如果可以获得重来的机会的话,谁愿意在冷冻深眠的状态下当一个没有记忆的小丑呢! —— 波幻下的无形剑刃在楼辙的持握下,坠了下来。 波赋演变的形态就好像整个矮之国河流氤氲的水雾。 “为什么哭了?” 楼辙在剑尖下落到阿尔法心脏的时候停住了。如果杀人的机器会流泪的话,那么他们其实不能算上杀人机器,对吧。他想。 “我讨厌冷冻深眠的自己。冷冻深眠不过是虚假的永生,没人愿意将自己滚烫的生命保留到那海绿色的培养皿中,偶尔获得的温暖还会在深眠中遗忘,我们这样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阿尔法感受到了难过、不公平、悲愤以及种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是的,现在他要死了,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阿尔法?”岛岛子与藤树都握紧了手心。 “冷冻深眠是吗?我记得你的伙伴也说过,现在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之处已经太迟了。” 无形剑刃在微微上升中积蓄了下坠的力量,这一次,楼辙会为了带给对方少一点痛苦而直接贯穿阿尔法的心脏。他已经摸清对方的底细了,这家伙的稻草人只有七个,就在刚才,他已经全部用光了。 “那么,再见了!”生杀予夺的手即将完成审判! —— 寒霜从三点钟的方向袭来。花圃的植物正在高速枯萎。 “这是?叶片冻伤的表现。” 冰刀贴地的刺溜声骤然而至。 “冰雪圆舞曲!”速降的温度似乎是新强者出场的征兆。 划过蓝色弧线的冰刀连续地切割楼辙挡在身前的无形剑刃。双方碰撞的火光在波视下的瞳孔下映照,就好像眼睛里放着焰火。 楼辙勉强撩开了朱虹色衣服女孩的攻势,但她借力用力翻到了自己头顶的正上方。 顶部的太阳让自己睁不开眼睛,从中断落下的迅踢,快而疾,他开启了波涣强行阅读对方的动作,只能勉强挡下对方的脚踢。 眼见下落的女孩猛然撑地,支起的双脚在张开的同时,借助手臂的力量连续的旋转。 凝聚脚底的冰刀不断地切割在五行剑刃的身上,楼辙只是格挡。 在对方的进攻中,他没有讨到便宜,一步一步败退。 等到他意图破开这样单节奏攻势的那一刻,柔韧的身体缩到了地面,对着他的脚踝猛然一扫。 “糟糕了。只顾着想着破招的事情——”楼辙前倾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他勉强对着敌人的身侧挥了一刀,对手的手就好像灵活的弹力臂一样,从地面支起的身体在避开攻势的同时,竟然夹在了他的脑门处。 他什么也看不清了,垂落到背部的双脚再次生出锋利的冰刀。 楼辙感受到了背后的凉意,显然对方是想要要了自己的性命。 迅速生成的波甲在挡住对手划破肌肤的同时,他的身体立刻旋转,贴了上去。 极速俯低身形的瞬间,楼辙从左臂再次生成了另一把无形剑刃,对着头顶所在的位置挥出刀波。 从女孩嘴部中吹出的气息竟然霎那间冻结了他的半只手臂。 他被定住了,好在瞬发的刀波够快,才逼迫着对方松开了自己的身体。 “冰的能力?”他缓了一口气,对方的攻击看来像是一名比他更为出色的猎手。 落地的女孩在滑行一段距离后,借助右手触地,才勉强停了下来。 冰刀管看起来并不是封闭的,刀根锐利,发着寒光。最小半径接近10毫米。刀管看似有两点固定在鞋上,但其实应该是使用波策的结果。 对手看起来比自己的年轻还要小,可移动的速度非常快,而且是用滑步的姿态,就好像短道速滑的创始人阿克塞尔·保尔森,充分地发挥了自身能力的优势。几个回合之间的角斗,楼辙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女孩就是纠正科科员里的王牌选手了。 “娜娜美!”岛岛子与阿尔法惊呼。 在冷冻睡眠的管理授权书之中,只有娜娜美是存在相对灵活的状态。她可以自己决定苏醒的时间,她有自己的住所,有专门照顾她的人工智能私人管家,她的管理授权书在奥丁区医疗政府的手中,就算是布雷达队长也没有完全的支配她的人生。 阿尔法羡慕娜娜美,但没有办法,他跟娜娜美不一样。 娜娜美从来都不会哭,她曾经很爱哭,但后来,她让优生科把她的泪腺导入了口腔。 这样就算流眼泪了,也没有会发现的。 只是这个秘密阿尔法通过一个冰淇凌从娜娜美的口中骗到的。 “不许你伤害我的同事。”说话的声音估摸不到十岁,但楼辙没有打算在她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icecream!”窗帘一样的身体,蓝色泡沫一样的主轴心,配上铬合金框架,猝然出现的灵魂体抚摸着娜娜美逐渐泛白的长发。 地面逐渐冰封,蔓延到了楼辙的脚下。 楼辙的皮肤在大热天起着疙瘩,明明眼下是青草萋萋的烟火国度,但只要站在这个女孩的身边,这样的情况似乎是免不了的 “icecream?”那个在娜娜美复苏的时候,承担着照顾她饮食起居任务的超人工智能?几乎没有人见过它,这也是岛岛子的第一次。 只剩娜娜美一个人,在离圣托里心三百公里外的数据库里存在着关于娜娜美的战斗资料,现在她的能力权限被完全解除了。 她的防御系统主动连接了自主神经系统,这让她窥探到了整个世界无穷无尽的合理性。  第九十八幕:胚胎代码:? 奥丁区——瓦尔哈拉雪茄吧。 店内木制地板上竟然没有过多的踩踏痕迹,从中就可以推断出这并不是寻常人士可以出入的场所。 黑金坠光的皮质沙发上点着赤金色的烛灯,吊灯还没有亮,大概还未到达营业的时间。 “我完全没想到你会在本次行动中派出娜娜美,要知道她在四岁的时候,就能够把整个圣托里心凭空冻结,你甚至在那一次事件中连续工作了超过七十二个小时,才和优生科那帮疯子探讨出解决的方法。” 雪茄吧似乎还没有到达营业的时间,店里面一片漆黑,布雷达与戴向安相向而坐。说话的戴向安手里正举着酒杯。 经理吩咐服务员全部避开他们所在的区域,那里背靠着墙壁,非常适合男人敞开心扉的交流。 当然,还有额外的一点是,在奥丁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眼前的这两个家伙。 “不瞒你说,计划中确实没有娜娜美的名字,这件事是我擅自决定的。我看了日历后,才擅自决定的。” 布雷达的情绪变得有点低落。这可相当罕见,自从“那件事”之后,戴向安真的就没有再从这个乐观男孩上感受到跟此刻类似的心情了。 他回忆了一下,漫画停刊对他的影响都没有眼下这般奏效。 “喂喂喂,搞什么呀?我还等着给你擦皮鞋呢——怎么突然露出了一副悲春伤秋的怪表情。” 戴向安举起了高浓度的烈酒,这种琴酒无色透明,气味清香,口感醇美爽适, 这里的老板称其为鸡尾酒的心脏。 如果用它来缓解心间的悲痛,那无疑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你忘了吗?娜娜美很快要年满十四周岁了。”他们在黑暗中碰了一下酒杯。 “记得呀。娜娜美是优生科最得意的作品,只要是在圣托里心工作超过十年的人,谁没从优生科得意忘形的嘴脸中听到这些信息呢?” 戴向安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他跟优生科向来不合,每次他们要吹嘘自己多么能干的时候,他都会很快地做出拆台的举措,带着自己的一群小弟小妹以最晃眼的姿态从人群中穿过,完全不给对方面子。 “但你可能不知道吧,娜娜美其实并非实际意义上诞生下来的婴儿。”布雷达轻轻用力,原本光滑的烈酒杯随即出现了一条裂痕,就好像极地上猛然破碎的冰面一样。 —— 矮之国的青空之下,卓绝的身影在天空中无数次的碰撞。 再次落到地面的时候,楼辙手中的无形剑刃在对方优雅的舞姿中碎成粉末。 小小的霜花从他们彼此分离的位置飘落,地面上的植物在强烈的寒流中几近无法存活。 呼吸变得急促,他就好像爬了一个略微陡峭的上坡。 在数次的碰撞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搭档具备着跟自己非常相近的战斗技巧。 他在连续的斩击中丝毫没有从对方身上讨到任何便宜。 现在,这个名为娜娜美的女孩再次对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发起了冲锋。 他必须做出应对,他不能在这里再次失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是自己的父亲给了自己再次战斗的机会。 “我这么孤独的一个人,被这么多人用性命疼爱着,我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倒下呢?” 波视继续维持着,这次他一定要完全地读取到对方的动作。 纵身而起的娜娜美,在空中扫出冰刀。她自言自语,声音冰冷而愉悦,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舞蹈,哪怕静立不动这舞蹈也未曾止歇。 舞蹈里隐隐透出强大的力量,谦卑却又带有一种简洁。 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重新激发了眼部的弦关后,对手划破空气的寒霜在他的面前落下。 瞬间生成的剑刃挡住了冰刀,对手的力量居然跟自己不相上下。娜娜美猛然绷直的腿部,强行将他逼迫。 他的虎口疼了起来,对方落地的瞬间,脚底下的地面霎那间冻结。 “又要滑步了,我可真的是要吐了。” 娜娜美果然滑步而行,抬起的脚尖定向攻击他的脸部。 他再次格挡,娜娜美随即脚踩剑刃腾空一跃,在那无法着力的大气中,她似乎演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冰苦无。 对方很从容,楼辙也看到了她的攻势了,但划过的冰苦无在时间的演变中割裂了他的脸颊。 原本出血的伤口在寒气的侵蚀下眨眼间冻结,他硬是掰下了冰晶,一股刺痛感从脑部荡开。 其后,楼辙刚想尝试举起右手,娜娜美的身体就开始转动起来。 宛如俄国瓦卡诺娃派芭蕾舞的传统舞姿,双手自然而然地举到了头顶的正上方,脚尖在地面轻点,另一只抬起的腿部在冰刀生成的瞬间顺着划过地弧圈不断落下晶霜一样的粉末。 冰霜铺满了娜娜美所经之处的所有路面。楼辙猜想,他也许在心里幻想过自己像个新娘在婚礼的殿坛前拖着长长的白婚纱吧。 无法躲避,她在冰面上的移动比自己移动的速度来快得多。这就是他被彻底恶心到的原因。 如果跃入空中的话,她朝天蹬挥出的冰魄霜晶会在近距离击碎自己的波甲的,更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她似乎也能预测到我使用的波象状态。 冰刀在日光下映照出了楼辙的脸庞,他强行用无形剑刃扛了下来。 “可以挡得住的。” 一层一层的寒霜从他们彼此碰撞的中心处散开。 冰霜爬上了他那只肉眼无法看见的剑刃,对方似乎完全没有使用波视,仅仅只是通过攻击就可以彻底地逼迫着自己做出防御,不仅如此被冰气缠绕的无形剑刃随即也会显形的。 “拜拜——”甜美的声音从楼辙的耳边响起。难以想象,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生命体,在战斗方面却是如此的老道。 娜娜美的波导发出像水沸腾般的热气,空气中的水分在她波导的操控下冻结,就连楼辙呼吸中的空气都生成了碎末的冰渣子。 从娜娜美身体中分离的虚幻身躯,腾空之后,快速地绕到了楼辙的身后。 “无形剑刃·极!” 楼辙的背部猛然间刺出不规则的利刃,但这被icecream捕捉到了,她微微侧倾的身姿在调整中挥出了沉重的一击。 正面战场的楼辙想跑。 但娜娜美完全不给他机会。 “寒霜之路。”原本仅是生成在娜娜美站立位置的冰面开始蔓延,爬过了楼辙的脚部。 他的腿试图迈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icecream的铁拳击中了他架起的肱二头肌,生成的波甲在与对方碰撞时刻完成碎裂。 他的身子滑出了一段距离。 爆气的娜娜美将二十米内的水汽完全冻结,楼辙这下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好强——” 从樱草山出来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出现了缓不过气的状态。 似乎只要身体一吸入空气,娜娜美就可以在一瞬间将即将纳入肺部的气流冰晶化。 现在,他的肺部已经布满了小冰渣子了,在这样下去的话,呼吸系统的功能可能会进一步下降。 憋气。他在樱草山修炼过憋气状态下的战斗的,他还能坚持三十分钟。 —— “我肯定也知道这事呀。优生科的作品怎么可能是什么自然产物呢。”戴向安觉得布雷达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不,她更加特殊。她是基因蓝图计划下的一部分。”布雷达知道戴向安还没有品味出自己话中的意味。 “狗崽子们,我真的服了。这完全违背了生命,乃至历史的伦理吧。那群家伙,在十四年前就敢怎么做?”要知道在当时,对人体胚胎实施基因编辑和修饰依旧是被医疗政府命令禁止的项目。虽然圣托里心推动着基因蓝图计划,但在早些时期至少一直保有着基本的人伦底线。戴向安握紧了酒杯,水晶吊灯亮了,在他内心一紧的时候,亮了。 但怎么说呢,圣托里心的目标其实就像司马昭之心一样,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猜得到生命未来发展的方向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些许平复了一些。 “没错,娜娜美就是优生科那般变态的第一次尝试。她之所以会这么强,就是因为,她是已知所有编辑过的优秀基因的集合。这就好比,怎么说呢,你手指上带着十个宝石,这十颗宝石刚好就是整个世界中最昂贵的存在。那么这个人也会变得,你懂的——” 布雷达抿了一口烈酒,那烧喉的感觉让他从原本悲伤的情绪中缓和了一些。 瓦尔哈拉依旧没有客人。有点眼力劲的店长暂时关闭了一切对外的营业活动。 —— 冰光的龙卷在矮之国的大地席卷。 寒潮在楼辙的脚下翻涌像一朵冰山下的雪莲。他来到了空中,从地面两侧飞升的纤细女子同时肘击了他的脸部。 他从所谓“左拥右抱”的男儿幻想画面中被挤压了出来。鲜血横溢的嘴角阵阵发麻。日光照射在他的脑袋上,但他的身子感觉到了异常的冰冷。 整个机能都在下降,娜娜美的手在举起的刹那演变成了冰之长矛刺向楼辙的心脏。 古老的卢恩文字浮现在娜娜美的额角——“?”。 那是卢恩字母表中,第二排第二个符号,他在接触世界树树身的时候,在脑海里见到过。 散发着炽热白光的身躯挡在冰之长矛的面前,娜娜美对空一划。楼辙的手臂爬满了冰魄,娜娜美再划,冰魄继续蔓延。 彻骨的寒冷正侵蚀着他的每一处细胞,他的呼吸不太流畅,波导的流通变得缓慢。 —— “天天,你还不去救他吗?这样下去的话也不是办法。” “不,如果他再这里倒下的话,那么他又要怎么去奥丁区拯救另一个我呢。生命要面对的东西是非常沉重的,想要得到它们的话,就必须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不然,男孩子只要失败了一次,他很快就能接受自己失败第二次了。”她坐在石凳上依旧荡漾着脚丫。 “怎么感觉你长大了。”老爹也坐了下来,感叹道。 楼辙头顶的空气也被娜娜美的波导结晶化,他宛如置身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沙漏之中。 身体的波导进入重新代谢的状态,背负的意志在胸膛蔓延,身形在风压中震颤。 突破死亡界限的冰魄矛抵住了他的胸膛。 “吭嚓——” 注入大量波导的冰魄矛在抵住楼辙胸膛的时候弯曲了。 矛并没有贯穿对手,发出的圣光将楼辙完全的包裹。这是第二次波导代谢带来的提升。身体表面流动的甲胄闪动着幽魅的光泽,就好像是无可比拟的青铜纹章。 “碎!” 腾出的左手抓住了娜娜美的冰魄矛的矛尖,右手抓住中间的矛身,碾碎般的力劲在刹那间绷断了娜娜美的武器。 遍体纷飞的冰晶中,楼辙与娜娜美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他大大吸了一个大气,趁着娜娜美还没有在失败的攻势中缓过神来的时候。  第九十九幕:故障艺术 虚假的肃清计划—— “也许,医疗政府早就已经料到你会派出娜娜美了。虽然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我有一种直觉。我不会那种做事非常缜密的男人,在我还算年轻的时候,我经常凭借直觉拿定主意。”他的手指往吧台的位置伸了伸,壁灯下可以看到潜龙入海一样的图案,龙脉的山巅巍峨耸立,象征着伟大的瓦尔哈拉。 生前作为尘世的英雄在名为瓦尔哈拉的雪茄吧喝酒,等到死后则作为英灵,被囚禁在光明耀眼、金盾闪烁的圣所之地。 人只要还存有一丝所谓的社会属性,哪怕死了,也无法得到彻底的自由。 “来盘酥炸鱿鱼。谢谢。”戴向安对着服务员说。 “医疗政府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优生科肯定知道。”布雷达说。 “为什么优生科一定知道?” “因为娜娜美做过脑桥分离手术——”布雷达接过了服务员端来的菜品,放到了桌面,拿起其中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了起来,“这就是我连续七十二个小时工作后与优生科探讨出来的方案。优生科是没有料想到娜娜美的实力会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他们一方面欣喜,但另一方面又害怕上层问罪,但娜娜美的表现,高层应该是满意的。他们对优生科这次自作主张地实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呀?对一个四岁的女孩做这种事情。这不就跟烧了你一整箱漫画一样恶劣。”戴向安打了一个响指,示意服务生再送来一瓶烈酒。 “没有发现娜娜美双侧瞳孔异常的散大吗?这是手术后的后遗症。” “我怎么能发现,我还以为她在培养皿泡太久了产生的眼膜充血呢!”戴向安闷了一口酒。上天给了他怜悯的心,却不给他普渡众生的能力。 “虽然残忍,但这样的手术也给与了娜娜美一部分的自由。我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帮助她健康地活下来了。我们在档案科室内封存了娜娜美的资料,并在她的身体里面植入了监测系统,从这个系统优生科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娜娜美的行动轨迹,这也就是为什么娜娜美待在培养皿中的时间大大降低了。优生科还在观察,观察她是否存在可控制的状态。她的胚胎代码为:?。” —— “你额头的符号是什么意思?我跟世界树共鸣的时候也看到过类似的符号。” 娜娜美的指尖轻触额角。 “这是我的胚胎代码,按照布雷达大人的话来说,这代表着不得已事物。” “不得已的事物?” “是的。代表着我是不得已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不是在期盼中诞生的,我是被迫降临的。” 话语中透露着一种悲伤,更加精准的来说,应该是越过悲伤的厄运。 “你跟我的其他伙伴战斗过,他们都存在着一些比较直观的能力缺陷,他们也是被迫变成这样的。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了解到这场假冒争斗背后隐藏的暗流了,但我们没得选择,你在保护矮之国的弱者,我在保护不被怜爱的另一种弱者,我们都堵上了决心,在这被搭建好的棋盘上,成为一颗鲜活的棋子。” 立场被动摇了,在某种程度上,楼辙也许算不上是什么英雄。 生命这种东西很奇怪的,当它处在没有价值准线的时候,是非常容易判断出举止的对与错的。 但如果,它灌入了命运的混凝土,很快站在其中的英雄也无法挪动自己英勇的脚步。 从某种程度来说,英雄其实也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戮者。 寒气再次冻结了空气中的水分,楼辙只能暂停呼吸。 冰雪冻结的声音在矮之国的田野间吟唱,空气中的水分成为了娜娜美忠实的仆从,滑步而行的娜娜美在寒霜路面驰骋。楼辙的眼睛跟着她的身影转动了起来。 冰面发出打滑的声音,就好像一辆布加迪威龙不踩刹车入弯一般。 娜娜美的身体在冰面的映照下来到了楼辙的脚下,猛然支起的瞬间,贴近的掌背落在楼辙的腹部。 楼辙波甲防御点满,冰在迟缓下生成,气息状的波导离开了娜娜美的手部,溢入到楼辙贴身衣物的内部,结成冰晶。 “冰暴术。” 原本堪称无懈可击的波甲,现在变得有些多余了,越过防御的冰丝支配了楼辙身体一秒钟的时间,炸裂的冰晶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从浓烟中滚出的楼辙不由得溢出了嘴角的鲜血。 站在娜娜美身边的icecream暂时消失了,楼辙猜测应该是回到了娜娜美的身体。 那个家伙也很古怪,明明是波导幻化出来的部件,但却具备了自我移动的能力,在对打的过程中,甚至也会产生实体一般的触觉。 冰刀声再次从耳边回响。 这个可以冻结空气中水分的女孩,这个可以引爆贴身冰晶的女孩,这个可以通过寒霜之路高速移动的女孩,又出现了视线中了。 跑! 楼辙迈出了自己的脚步,冰面似乎还具备降低他速度的能力。 “噌——” 女孩樱桃一样的嘴唇吐出一层冰息,他的手臂凝结了一半,划过的朝天蹬割裂他的手臂肌肤,血才刚刚渗出。 他立刻往天空跃起。 原本出血的伤口表面开始冻结,不仅如此,冻结的速度还在加快,整个血管回路像被土遁的土行孙穿行一样隆起。 娜娜美的头皮略微发痒,在交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楼辙扯下的发丝,在缠绕了波赋后锁在了楼辙的手臂后端。 通过弦关的催动,在化解冰晶后,才再次让血管的回路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操作性很足,就算知道了她的能力也无法做到防御——等等,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能力准则吗?我是自己想要的,不是想要一个有这种能力的敌人。拜托,命运你别搞我了好吗?!”楼辙不由得埋怨道。 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能力不仅爆发力惊人,在波导的掌控、操纵、变化、持续力方面都是非常出色的。 完完全全就是游戏数据中最为顶尖的五边形战士…… 这就是自己小时候看数码宝贝时,脑海里心心念念地那些被选召的孩子吧。 还在感慨的楼辙丝毫没有意识到脚下冰刺丛生的荆棘森林。 突起的尖刺喷薄而出,犹如雨后尖笋一般。 “我真的要吐了。”楼辙双手下垂,沿着手臂流淌的波导气息波幻出两把无形剑刃,逼迫着他使出了压箱招式——少年宫剑法。 他一边挥刀一边后撤,连续的袈裟斩与逆袈裟拦腰砍碎生成了冰刺,刀尖上闪烁火光与极冰相照耀。 血斗的诗篇在空气中奏响。 下一秒,没人猜到楼辙为什么把剑刃驾到了背后,随着闪烁icecream的重拳碰撞在刃口时,大家才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眼睛,眼睛就好像星光一样闪烁。 他全程维持着波视,就是在注意娜娜美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分身。 故障艺术(glitch art),表现为一种失灵又或者是短时脉冲波干扰的状态,不止是一种故障的呈现和表现,还应该是一种基于“故障”的审美创作。其产生的根源在于电子设备成像技术里出人意料的图像错误,算是一种惊喜吧。后来,演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审美偏好。 眼下,icecream的身影在娜娜美的身后频频闪动,形成的影像故障就好像是穗状花序或电流电压变化产生的图像(a glitch is a spike or change in voltage in an electric current.)。 在如今科技腾飞的年代,故障艺术早已经过时了,是历史以及科技时代的淘汰品。 但没人能真正读懂娜娜美的想法的——又或许,这是一种自嘲,在娜娜美的眼中,故障艺术就是她自己以及icecream本身。 —— “在脑桥手术后,娜娜美再也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娜娜美了,她有了第二个自己。”赤金色的烛火在台面上晃动,戴向安的眼睛闪着鎏金。 “她有了第二重人格数据,她们的外观看起来尤为相似,但彼此却都有独立的意识。双重作战你能明白吗?跟两个娜娜美对战,她变得更强,像一台机械一样,在不具备感情的状态下,没有弱点。越是斗争,她只会越是锋利。” “可一个人格是怎么具备英灵般的实体呢?” —— 对于楼辙与娜娜美来说,在彼此绝对的波赋中维持着所谓的流体防御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娜娜美借助机械一般的神经系统与防御系统在战斗过敏机制下,做出反应。 楼辙借助牵牛花婆婆工匠嗅觉的引导摸索到窍门。 每一次撞击都是波导气息的乱流交汇,超高速的反应速度试图在超低温的战斗环境中寻求获胜的可能。 冰层结成又碎裂。剑刃折断又生成。 割裂的云层风雨飘动,她们从天空俯地而落,凭借着神经回路的反射机制。划过天幕的刀刃见招拆招,屏住的呼吸中丝毫没有找到可以克敌制胜的办法。消耗,对生命能量的消耗就好像踩了油门的越野摩托。 傍地贴行的楼辙绕开了娜娜美以及娜娜美的分身,原本追击楼辙的故障艺术分身在娜娜美的目光中闪到了另一侧。 娜娜美的长发全部竖起,波导伴随着举过头顶的双臂顶部炸裂。 从天幕坠下的冰雨,在空气中凝结后,贯穿着天与地的界限,它们不仅击碎周围建筑的瓦片,植物的树身,路面上的砾石,还在收缩中追着地面上苟延残喘的楼辙。 “这种操纵波导的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吗?” “冰之翡翠。” 腾空的娜娜美头发变得银白,在褪去外套的双手中,闪烁的冰晶疯狂地乱射。 “这——” 冰粒好几次划破楼辙的衣物,他在冻结的冰面上超音速地掠过,沿途的玻璃在冰雨中悉数碎裂。 骤雨般的冰雨席卷目之所及的任何角落,战场从千行道转移到了命体街,除了岛岛子所在的位置,楼辙甚至就望不到冰之界限。 冰淇凌分身在雨停之际再次闪现,双方快步踏星地移动,光影交织,金属碰撞的声音从街道响起,然后弹开,各自飞出了巷口的街道。 “掌心已经开始渗出血迹了。”他的皮肤变得脆弱,情况越来越危急。 只是现在,楼辙也注视到了分身额头的特殊符号:? 。 —— “将古老的卢恩字母刻在战士的剑上,它可以使勇士在战斗中更加强壮,并给其敌人造成更大的痛苦和更多的死亡。换做是优生科呢?他们会把卢恩字母刻在他们使用的工具上,并在它的上面撒上血以此它们“激活”。”布雷达坦言。 “你是说娜娜美是他们的工具?”戴向安保持着一丝警惕。 “卢恩是人类集齐潜意识的表现,它跟娜娜美的第二重人格完美契合。在娜娜美心中有所渴望的时候,第二人格自动浮现了,优生科抓住了机会用娜娜美的血液激活了它。因此,在这个过程中娜娜美的精神开始为了达到期望未来的最佳状态运转。她的期望是伙伴,伙伴就这样诞生了。她甚至主动承担起来照顾娜娜美在非培养皿时期的饮食起居任务。她们一起舞蹈,一起看剧,一起吃垃圾食品。双重人格下的自己为自己排解孤单。” “见鬼了,第一次把孤独说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我们把携带有?刻印的娜娜美成为冰,也就是娜娜美口中的icecream。它代表着命运的未来,自我以及活力抑制。” “那这样的话,纠正科不会输的。我都不敢保证是娜娜美的对手。”戴向安感觉心里有些矛盾,“到时候医疗政府出不出手,刚好就决定了谁给谁擦皮鞋了。” “娜娜美会输的——”布雷达断言。 “为什么,这样子还会输?” 冷静了思索几秒过后,布雷达猛拍大腿: “草,你的直觉是正确的,现在我明白了。优生科原本就是想派娜娜美执行任务的。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已经把我会做出的行动考虑进去了;同时,他们也把你会做的行动考虑进去了——”布雷达的手划过原本带有裂痕的烈酒杯,烈酒杯随即碎裂,酒液流淌在桌角,一滴一滴地打湿地面。 第一百幕:冰之凋零 娜娜美看了一眼冰淇凌分身,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随着拳头的紧绷,双臂微微张开,银发也在气流的涌动中向上飘动。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气从她的脚下绽放开来,楼辙不得不跳到居民的屋檐上。 雪白的冰晶在娜娜美的周围环绕,她的身体流淌着生命的光泽,就像一枚冰霜般的太阳,在眼前站立的位置向外辐散。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做到的事情吗?” 楼辙不敢想象,他从战斗进行到现在还没有熄灭过眼睛的波视。只从这一点判断,便可看出他身体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眼睛因为过度使用已经布满了血丝,在霜寒的影响下,甚至都变得有些干涩。 “这个小姑娘摘下手套以后,那波导简直就像石油井一样源源不断地涌现。”楼辙看了一眼周遭,如果不是自己在波导的使用上异常地精通,那么这么大范围的技能,换做是普通人早就一命呜呼了。矮之国的人就算再来一倍可能都不够她杀。 他再次屏住呼吸了,如果视线持续受到影响的话,那么就更加没有获胜的可能了。 “神之冰界——。” 娜娜美的视线就好像带着审判的寒光一般。 仅仅只是一秒的对视,楼辙瞬间就被爬上屋檐的冰晶完全冻住了。 “冻住了?!怎么做到的!我明明开启着波视,不可能看不到对方操纵寒气的过程的。” 被冻结的楼辙手里随即生成剑刃,从内部试图破开对手的防御。 这时候原本消失的冰淇淋分身又出现了。 她们齐头并进,牵着双手围绕着楼辙所在的位置跳起了极冰之华尔兹。 “粹化——” 身体内部就好像一台蒸汽机,楼辙的弦关快速推动着波导输出的功率。从掌心汇聚的剑刃强行突破了极冰的禁锢,冒出了锋利的剑尖。 极冰的华尔兹在他的身体周围环绕,他身上的冰渐渐碎开。 身子还未定住的时候,从下方抬起的脚尖点在了楼辙的下巴。 他腾空了。 娜娜美与另一个自己双手紧握,在回环移动中冲上了天空。 楼辙的身体强硬地绷直,挥出的下劈试图斩断冰淇凌分身的脑颅。 身体旋转起来了,带着犹如跳水一般的优美姿态避开了楼辙的少年宫剑法。 摆出心型的双掌贴在了楼辙的胸膛。 “冰暴术——” “咔嘭——” 无数的冰沫灌入楼辙的肌肤,尽管他刻意地增加了自己防御的气量,但对手同样也读到了自己的气量变化。 以更为强劲攻势占据优势的冰淇凌分身坠地后,被娜娜美再次接住,甩入空中。 “honey!”分身给娜娜美抛了一个眉眼。 随后再次腾空来到楼辙的面前,迅猛般的拳击无序地挥出,楼辙的身体在被冻结后,由于对方的狂暴乱击再次碎裂。 随后又被再次冻结,紧接着又在猛攻下碎裂。 娜娜美有多强楼辙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此刻连防御都相当吃力了。 一定要想出办法,如果没有找到那么一点破绽的话,别说救波段凌了,他在矮之国就会倒下了。 “冰河时代——” 楼辙终于从挨打的天空落下了,但娜娜美身上的波导没有丝毫的减弱。 她还在增强,整个地表的冰就好像滔天的巨浪一般扑向楼辙。 “无形剑刃,无形斩。” 暴起的弦关犹如泄了闸的水坝。挥出的剑气将两米高的冰之巨浪切成两半。 冰胡乱的坠落。娜娜美的手举到了头顶,在这个瞬间,她依然在寻找冰淇凌的位置。 无边蔓延的寒气像冰棺一样盖在了楼辙的上空。 “大寒纪。” 楼辙试图腾空的脚被完全冻住了。 故障艺术的分身绕到了他的身后。 他弓直了身体,划了一击,娜娜美生成的冰刃率先拦截在了楼辙的身前。 淡蓝色的光晕一层一层在空气中荡漾,被冻住脚步的楼辙只能不断地应敌。 左右交纵的攻势在碰撞中爆发开来,楼辙体验到了,那种无法移动的弱势还是太明显了。 他用自己的剑刃硬生生地插入了脚尖了冰层,趁着冰层碎裂地瞬间抽了身。 窜入天空的同时连续挥出六道剑气,娜娜美依靠着过人的神经在空中优雅的躲避。 “不行了,这样下去,我完全耗不过他。虽然没有存在可以直接杀死人的波策,但是存在可以把我吃得死死的波策呀。卡洛前辈。” 楼辙的身体在空中半转,等待着从地面跃起的娜娜美,来到他身前的时候。 他猛然对着空中挥了一刀,不是正对着娜娜美,而是正对着身后,迫将的速度快得不得了。 他绕过了娜娜美追向了底部冰淇凌分身所在的位置。 现在他的脑海中有一个猜想,虽然没有验证过,但他一直注意得到,这是娜娜美的潜意识动作,她自己可能也没有发现。 骤然而进的楼辙,身随剑走,意念合一,对着冰淇凌分身所在的位置挥出了夺命的一击。 超过4000的波赋水平,凭借着她这种程度的实体化,是挡不住眼下的攻势的。 在他一路以来的观察中,包括在空中的那一次贴身的冰暴术,使用的波赋水平最高也只是到达了2800左右。 他故意露出了破绽,故意被贴身,故意不用粹化,就是为了验证这样的一幕。 “南十字冰晶。”见状,娜娜美立刻在空中生成一片冰晶,双脚轻触的同时,随即调头。嘴角猛然间吐出了一口鲜血。 十字形的冰光坠下楼辙所在的位置,这是娜娜美最快的技能。在楼辙贴近挥剑的那一刻,原本可以直接割裂冰淇凌身体的无形剑刃消失了。 “是佯攻,虚假的攻势——” 脚尖猛然旋转方向,反向冲向了尾随而至的娜娜美。 她的身体失了势,挡在胸前的双臂发出新的冰霜能量。 技能形态非常的单一,楼辙已经可以预判到它的轨迹了。 绕开的身形迅速来到了娜娜美的身边,剑刃变得锋利,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大上了一倍。 “我观察过你的,每一次你释放大规模威力招式的时候,都会本能的注意你分身的位置。分身确实可以收放自如,但是当她离你的距离超过二米四的时候,就会花费一点时间。” 娜娜美的散瞳变得更大了。 这一次,早已有所准备的楼辙即将挥出斩断一切的剑击。 “无形剑刃,陨心。” 狂暴的乱流在楼辙的掌心风旋,波赋已经达到了他身上的最大值。 战斗就是这样瞬息万变的时刻,也许你一直挨打,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丝反击的可能,你都会获得胜利的。 只见流动的寒光掠过了挡在娜娜美身前的分身身躯,割破了他的整片胸膛,没有血液,弥散的光芒变得浅薄,直到胚胎代码的印记忽明忽暗的闪烁。 “icecream!”娜娜美大喊道。 楼辙忽略了一点,如果刚才,分身从后面发起冰暴术的时候,那么他会死的。 他的波导完全倾入了剑技之中,竟然犯了如此致命的疏忽。 心跳变得缓慢,而后渐渐复苏。 原本凝结的冰之世界,在他落地的瞬间瓦解了。 他的对手,不,应该说是女孩,跪坐在地上,抱着仅剩头部的分身,强忍着眼泪。 “娜娜美——这样子,我算不算是——你的伙伴了。” “算。怎么都算。” “终于,获得你的认可了,再也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了,我也有被人疼爱过了。” 记号暗淡了,冰淇凌分身似乎快要消失了。 那个在娜娜美抱着被子看电视时,不断推着自己吸尘器挡在她面前的身影消失了。 “快让开,icecream,你别觉得照顾了我,我就会把你当伙伴,布雷达老大说了,你只是人工智能,你不可以要求这些生命体才有的东西。” “icecream是人工智能?” “对的,你就是人工智能。” “可我不觉得我是人工智能呀,我感觉我是生命。” “机器人也觉得自己是生命——” “哦。”她陷入了低沉的情绪。 过往的一切变得异常的清晰,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了。 “娜娜美——”岛岛子与藤树向着她靠了过来。 她的眼泪从眼眶中划了出来。她明明将泪腺接入了口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会一直流眼泪。 血再次从胸口涌上了喉咙,捂着嘴巴的同时,吐出的血色将娜娜美的手臂完全浸没。 “轮到我了吗——?”她将血抹在了衣服,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楼辙。 “结束了,纠正科的任务结束了。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吗?” 楼辙坐到了地上,解开了波赋:“你怎么了?——什么请求?” “我的生命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不过这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放过岛岛子、藤树以及阿尔法吧,他们会保证不在滥杀无辜的。作为优生科的定制婴儿,他们还没有一天为自己生活过,希望你能给他们一次机会。至少在缉拿科来逮捕他们之前,唯一的一次机会。” “嗯——。” “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抱着icecream头颅的娜娜美在矮之国千行道渐渐地枯萎。 冰将她们包裹,雕刻成折断的玫瑰。 —— “为什么说娜娜美会输,我不理解?”新上的磷虾球以及土豆条在花岗岩台面发出热气。 “因为,娜娜美的完美遗传物质只设定到了十四岁。这种杂糅的新链条似乎无法在身体内稳定的存活。优生科选择为她植入皮下胰岛泵,帮助娜娜美定期补充一种酶类物质,但这种物质对娜娜美已经没有作用了,它们产生了耐药性,娜娜美很快就会死了。所以,我希望她在临死的时候,还可以出去走走,只为了自己自由地走走。” “所以,我们的赌注变得没有那个味道了。血液科料定我会帮助那个人类,他们赌人类会在樱草山出现。优生科料定你会派出娜娜美,用即将死去的娜娜美测量那名人类有无抗衡娜娜美的能力。他们在试验,试验一直以来期盼的新产品。像我们这种在外人看来运筹帷幄的老年人,实际上,在绝对的历史舞台中,也只是一个傻子罢了。” 他们碰了碰酒杯,为生命的无常感到可悲。 第一百零一幕:新的征程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冰雪融化的大街上重新恢复了生机,楼辙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 就在刚才,他们还是完全对立的状态,但现在,他既然答应了娜娜美,也已经成功化解了矮之国的危机,就没有必要继续撕破脸皮了。 岛岛子摇了摇头。 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未来要去往何方。 矮之国的居民依旧对纠正科科员有些害怕,幸存下来的他们躲在屋子里静静地窥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既然这样,就去到老爹的失败者酒吧。让身体喝点什么,好放松一下。”楼辙提议道。 倘若自己作为纠正科的一员,其实也无法逃避同样的命运吧。 上级委派的任务是肃清所有矮之国的人,那么作为圣托里心的科员,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执行任务罢了。 如果把他们定义为坏人,那么自己当时在雨林中追回那几名孩子的过程也算是同一种情形吧。 舞台——英雄的舞台,在流沙的岁月中,其实真的就是一名无法左右命运的棋子而已。 如果没有跟娜娜美的战斗,他不会有这样的感伤的。 “不了,谢谢你,我想守在娜娜美身边,等到她的冰化开的时候,我想找个地方安葬了她。” 楼辙的目光扫过了其他人,他们似乎都有同样的想法。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如果我能从奥丁区安全回来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在好好聊聊,我很愿意跟你们做朋友。”楼辙开朗地笑了一下,“到时候记得在帮我占卜一下哈,岛岛子小姐。” “占卜?”岛岛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明明这个男孩在战斗的时候凌厉地像个不可一世的杀手,但回到现实中的时候,却有种令人无法述说的安心。真的是非常奇妙的存在,就算到了这个年纪,她也未曾遇到像眼前这个少年这样的天使。 “是的,到时候我想问一问我未来的感情。”他的脸红了起来。 “好。一定会帮你的。” 她们道了别,楼辙自顾自地往失败者酒吧走去。 —— 脚步踏在崎岖的小道上,整个身体还是有些迟钝。 他身上的伤势也挺严重的,虽然名义上像是战胜了对方,但其实,楼辙感觉自己的实力并未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回来了呀。”天天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 小台桌摆了两杯果酒,看起来是为凯旋的英雄准备的。 “差点挂掉了。”楼辙没有选择坐到事先摆好的椅子上,而是一只躺在了布满小石子的店门口。 云变得轻盈,在瞳孔种倒映。 不知道波段凌这时候会在做些什么呢?真的好想直到呀。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那种急切的渴望让他没有一秒钟是可以安稳度过的。 “恭喜你成为了矮之国的英雄,剧本演得挺好的。” “多亏了你,没有你的话,我只是一个带着死囚锁的臭傻逼——”他勉强地伸出了手臂,在摸到酒杯的时候,举到了天天的方向。 被光所照亮的瓶身在友谊的碰撞种发出清脆的声音。 —— 奥丁区,叹息河畔。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波段凌带钻石搭扣的冰蓝色刮绒长裙,她用小刀切着甜点。 甜点的造型非常的特别,有七个奶油捏造的小矮人围绕着有硬糖长裙的白雪公主,高高耸起的蘑菇房子上摆满了鲜红的草莓。 提图斯坐在波段凌的对面,他不喜欢吃甜食,手里正在把玩着一只渐变的浅色银耳猫。 “喵——”叫声有些尖锐,像是一只母猫。 “提图斯哥哥,这个甜点肯定很贵吧,我感觉应该可以买几百包小白兔奶糖了。” 看着着精美的造型,她的刀都找不到下手的位置。 “是挺贵的。这么觉得欠我人情了?”提图斯将猫扔到了横栏上,横栏下是碧波的河水。 布满苔藓的河道壁传来了青翠的香味,让人不由得感叹着世间的美好。 “我才不会呢。谁对我好,都是他自愿的。我可不会心怀愧疚。”话罢,她用力切了一刀。 白雪公主的长裙只剩下一半了,软绵绵的奶油递送到了舌尖的位置,香甜的口感在味蕾上荡漾。 “猫不可爱。”她接着切了一块。 “那你觉得什么可爱。” “大白熊犬可爱。那天我在投屏上看到过那种独特的狗狗。他的毛又长又白,摸起来的手感一定好得不得了。” 大白熊犬,在地面的别名为比利牛斯山地犬(pyrenean mauntain dog)。 其历史可追溯到古罗马时期,是由古罗马人带到西班牙的犬种。 在法国和西班牙交界的比利牛斯山脉,这一品种得到了很好的繁殖发展。 出于对其工作能力和美丽外貌等优良种性的欣赏,该品种几个世纪一直是作为纯种来培育和饲养,甚至在法国路易十六王朝宫廷还把它作为官方御用狗。大白熊犬给人的印象是非常高雅、美丽,并融会巨大的体形和威严的气质。聪明和善,具有王者之气。 她又咬了一口,低头地时候不由得沾到了鼻子上。 “行。我送你一只。”提图斯犹豫了半分钟。 “送我一只,真的吗?” “真的。” 提图斯打了一个响指,站在远处阳伞下的仆从立刻靠了过来。 “立刻去地面世界收购一只大白熊犬,要血统最纯正的、颜值最出众的,在她甜点吃完之前,送到我家公主的面前。” 在遮阳幔旁的位置,新上的干邑白兰地还发出着酒香。 波段凌望着奥丁区的车流缓缓流淌,河水永不停歇。周围的其他桌子上,陌生人吃饭欢笑,饮酒闲聊,又或者是恶狠狠地道别,再不然,还有对一个下午的感情发誓忠贞不渝,她不禁微微颤抖。 很奇怪的感觉,她本该很开心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达到那个临界值。 心里总是赌赌的,就连每一次提图斯哥哥出现在缉拿科的时候,她都感到有一些不自然。 自序器让自己变得敏感吗?她望着被波光荡漾的水面,发起了呆。 —— 休息完毕的楼辙重新打起了精神,眼下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但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牵牛花婆婆说过,如果完成了矮之国的拯救计划的时候,希望他能够回到樱草山一趟。 天天与老爹在相拥之后道了别,两人再次结伴来到黑森林城堡。 波导回路在锻造室闪着火光。 晶片锻造,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把在身体上的波导回路仿制到一块独特的可兼容身躯的材料上。 但牵牛花婆婆不这样做,她比所有锻造晶片的人更加理解波导回路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完成区域转移的话,那么只需要在这个原有的晶片:征收——进行改造就可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她波幻出的锤子击打在发着荧光绿色的回路种,手持的刻刀不断地溶解着回路上的信号单元。 这种单元跟人体的弦关是一个作用的,但读取区的槽针开始工作的时候,单元就会发出内置的波导催发指令。 晶片就会在这个过程种工作起来。 火光在整个锻造区不断地闪烁,只差最后几步就到了彻底完工的地步了。 “婆婆——”天天在水蜈蚣管家的带领下进入到了锻造区,这是牵牛花婆婆的指令,但指令的内部没有包括把楼辙。 因此,他只能在岩心湖静静地等待。 “小波段凌,愿意在你的手臂安装个读取区吗?”牵牛花婆婆将重新塑造好的晶片放到了观察镜面下。 “愿意。”天天立刻回答道。 “你都不用问一下这是要干嘛的吗?” “不用。婆婆不会害我的。”她蹲了下来,靠在了牵牛花婆婆的锻造台旁。 “这是一块区域转移晶片,可以让你携带任意一名伙伴前往全息世界任意一个区域。但如果要实现它的功能,还是需要一个读取区,但楼辙的手臂是实体化的,他是个人类,我觉得对他改造有点不尊重他父母,所以,这件事只能让你来承受了。” 牵牛花婆婆说得很直白,但天天心里没有半点难受,拯救另一个自己其实她更应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明白。” “那把你的手臂伸出来——” 光盘信号的隐没线连接到了天天腕部的弦关位置,这样当她把晶片插入读取区的时候,就可以快速激活晶片的工作回路。 疼痛是难免的,但小波段凌全然没有任何怨言,等到再次出来庭院的时候,她与牵牛花婆婆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衣衫,其中还有一套衣服是为楼辙准备的。 黑森林城堡跟外面的世界不同,现在依旧处在非常静谧的阶段。 在日常的时候,工匠会接到来自圣托里心的订单,默默地在自己的房间完成分配的任务。 “怎么样?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到达拯救波段凌的水平了吗?”牵牛花婆婆笑笑地说道。 “虽然很难接受,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差距。”楼辙站了起来,叹了一口。 “要不去一趟平行区?”牵牛花婆婆提议。 “平行区?去哪里干嘛?我们不是要去救人吗?”楼辙不解。 “平行区为全息世界的第四区,是一个作为顶尖的娱乐圣地,那里有数不胜数的虚拟游戏,高端的消费场所,以及浪漫的都市氛围,只要是个男人,去到那里免不了都可以有上一段艳遇。”水蜈蚣管家科普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想这些——”楼辙刚准备说几句水蜈蚣管家,但他似乎还没有把自己的话题讲到重点,就连站在牵牛花婆婆旁边的天天都不停地点头赞同。 “但其中最令人感到震惊的还是由他们的市长带头研发的全新平行游戏:平行茧。虽然还未对外宣布公测,但据说该款游戏可以让游戏主体在接入脑部记忆的同时,回到过往的任意一个时间点,重新探索一次已知的生命旅程,如果能够再次在游戏中获得通关的话,据说还有前所未见的新奖励。” “回到过往的任意一个时间点?”楼辙不由得重复一遍他所听到的关键信息。 “没错,回到那是你已经完全的五岁记忆,在那里跟你的父亲好好交流一下吧,或者能够为你的波策开始得到一些指导性的建议,同时你也能搞明白,你心中的那些谜底。”牵牛花婆婆点醒了楼辙,“很多东西是急不得的,在拯救波段里之前,我希望你先找到真实的自己。天天也会陪你一同前往平行区的,用我刚刚打造的转移晶片,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楼辙看到了天天手上跟多米诺一样的晶片读取凹槽。 她小跑了过来,抓住了楼辙的掌心。 “另一个我的男朋友——准备好了吗?”天天戏虐地说。 “笨蛋呀,能不能好好称呼我。” “域的规则晶片:转移发动——目标平行区。” “咻——”包裹着天天与楼辙的光线在霎那间冲出了那条昏黑的小道,绕过了曲折的酒窖,飞向了另一个片区的广袤天地。 在不舍地招手中,怀着无比感恩的心情,与婆婆以及水蜈蚣管家说了再见。 —— “汪——” 巨大的包裹经过了十五分钟后送到了叹息河旁,娇小的身躯看来似乎还有点晕眩。 波段凌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在仆从的开箱中,滚烫的生命舔了舔她的脚尖。 “喜欢吗?” “超喜欢。” 第一百零二幕:平行区试玩 “哇塞,这个地方不就是繁华的地面都市吗?” 头顶上穿梭而过的列车发出非常轻微的声音,宽阔的马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衣着华丽的年轻人。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天天望着不断滚动的广告投放屏幕,从中跃动着身影的虚拟女孩穿着黑白条纹的背心在她们的头顶下,摇曳着身姿。 再次沐浴着阳光,整个细胞就好像被重新激活了一样。 商店的招牌从眼前的街道一直延伸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很多年轻人的手里都拿着一种长方形的兑换券。 “看样子,这个城市还有着它独特的市场规则。” 小波段凌与楼辙看了一眼路标,上面写着:交易都市——呃魔图 “虽然我们算是来到平行区了,但是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样才能获得平行茧的体验资格呢?” 楼辙望了望四周,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游戏交易厅的场所,他们也无法进一步打探到自己想要的资讯。 “我们可以选择先填饱肚子——”天天提议,从远处传来的香味已经让她无法继续关注除了美食以外的事情了。 “但我们没有任何可以交换的东西呀,在这座城市,我们几乎就等于是个身无分文的穷人。” 猛然拽住楼辙的胳膊,天天跑到了一个卖着脆皮酱香鸭的摊位。 仅仅只是在摊主精妙的刀工下,那渗出着汁液的鸭肉让楼辙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老板,你的烧鸭怎么买?” “烧鸭,十五个游戏兑换券一盒,酱汁可以免费送。” “可以用波导数据卡吗?” “那是什么东西?”摊主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就是生命能量的数据化格式——?” “那是什么东西?” “果然是这样的——” 楼辙揪住了天天的衣领将她那愤怒的样子,挪到了大街的另一侧。 “别白费劲了,这是交易都市的npc,也就是非游戏玩家,他们只负责单一的职能,你对他生气也没有用。” “可是我饿了。就算用抢的,我也要吃。”天天挣脱了楼辙了手臂,怒怒地走到了原来的摊位。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新虚拟游戏对战体验,只要击败游戏内的角色就有机会获得交易都市万能货币,物品兑换券,击败的对手越多,获得的兑换券也会因此增加。“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宣传使出现在了四点钟的方向。 楼辙思考了一下,也许,这种方式相对于用抢的,可能更适合一些。 他可不想第一天来到平行区的时候,就吃上了平行区的牢饭。 在废品区他已经受过一次罪了,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蹲监狱了。 “天天——”他对着小波段凌喊道。 咀嚼的声音已经从他身边传了出来了。 楼辙的眼睛猛然间突了出来:“你真的用抢的了?疯了吧你。” “没——有,我是用以物易物的形式,是旁边的另一个女孩提醒我的,只要有身上带有价值的东西,对方也会答应交易的。” 天天的嘴唇上沾满了油,在日光上就好像涂上了一层独特的唇膏。 “你身上有什么可以交易的吗?除了那块转移晶片,你不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我用了霓虹棒。”她一股毫无愧疚之心的说道。 “不,你是认真的吗?” “哎呀,摊主说他会帮我保管十五天的,十五天,如果获得了对应的票券依旧是可以赎回来的。走,轮到你帮我赎回武器的时候了,刚才我听到有什么虚拟角色对决,万事就拜托你了。” “拜托你个鬼!为什么鸭肉没有我的份,出力就必须得我上场?” 楼辙揪着这个小恶魔拖在地上移动。 “那个老板是个黑商,说霓虹棒只能换一盒鸭肉,我又不会砍价,只能勉强点头。不都说,幸福都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吗?加油,楼辙,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当年陈刀仔用二十块赢到了几千万来着,我记得好像是两千五百万是吧。你也可以做到的!” 天天露出了坚定不移的眼神。 “问题是我连二十块都没有。” “这里不需要二十块,只需要你抗揍,别太快刀下,观众也会为你献上喝彩以及小费的。”上前一步的宣传大使对着楼辙解释道,“看您这样子似乎是第一次来到平行区,如果是新手的话,我们送您三次复活的机会,只要你能闯过第一关,便可直接获得五个兑换券。” “这对你来说不是洒洒水吗?”天天说,“只需要你熬过五关,我的霓虹棒就可以再次回到您最为可靠的伙伴手中了。” “说得可真轻松,鸭肉你吃,武器我来赎回。我要报名!” 他愤愤然地说道。 从游戏厅内部爆炸的声音掀起了一层浓浓的水雾,那声音就好像真的有炮弹爆炸一样。 “什么情况?” 楼辙有股不详的预感。 “没事的没事的,先生别慌张,似乎是虚拟角色使用了名为蜘蛛地雷的武器,从而引发地一些小动荡。” “地雷?难道不是传统的肉搏吗?” 楼辙原本还以为是像那种古老的古罗马竞技场,选手们露出健美的体魄在空旷的场地中,尽显力量的美学。 “先生您误会了,那种战斗太平淡了,不管是参与者还是观众,他们都感觉不太尽兴。所以,我们的研发组加入了一些道具,刚才应该是第七层的擂主使用了地雷道具吧。这种道具在设置在虚拟擂台中,数据化的参赛者如果不幸踩中的话,大概就会当场引爆,这时候身体也会受到类似在游戏中的痛楚,但不断被炸断的。不用担心。” —— “啊,快送我去医院,我的腿好像断了,完全无法伸展了。” 楼辙望着担架把这名穿着武斗服的选手推出了游戏厅的入口处,脑袋上不由得一阵乌鸦飞过。 “这个你怎么解释?” “为了追求真实体感,连接的一些端口会有大概十分之一的机率导致身体受到跟虚拟数据一样的重创,这显然是个bug,但先生您要相信,好运一定会时刻伴随在你的身边的。” ”你们这bug的机率是不是有点高呀。” 他搓了搓手,示意楼辙到挑战台等级,一位成功晋级的选手似乎爆出了宝藏。 整个虚拟的投息上不断有类似金币的道具飞出,小波段凌从中捡到了一个。 “恭喜这位女士,这个分流宝藏是系统随机的奖品,一枚金币可以兑换五张兑换券,只需要到易物区进行办理即可。” “这——如果你再不出点力,我很快就不需要你这个打工小弟了,自己看着办吧。” 楼辙一脸不情愿的填写了报名表。 “忘了告诉你们了,如果晋级达到三十层,就可以获得平行区游戏的游戏目录了,我们将会为你们提供获得所有在平行区游戏的方法,相信这个奖励对你们一定大有裨益吧。” 楼辙与天天相识一眼,纷纷点头。 排队体验这款游戏的人看起来相当地多,整个长队从楼辙所处在的位置一直排到了望不到头的大厅内部。虽然按照游戏宣传使的介绍,这游戏充满了危险性,但是想要体验的人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男人,说到底还是一种热爱挑战的生物吧。 “你最好快点赢到三十层,到时候,我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换装的游戏,我要把所有的游戏道具都消耗一遍。如果你能够赚到兑换券的话,务必也要留给我过过公主一般的梦幻体验。” 小波段凌吐了吐舌头。 “拜托,我们是有任务的好吗?” “知道了知道了,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哼,等等我就把转移水晶给抵押了。看你怎么前往奥丁区——” “好啦,我会努力给你多赚点兑换券的,除了留足购买平行茧所需要的基本物资,其他的所有资产全部交给你来保管。” 队伍缓缓地往前移动,波段凌受不了这些带有汗臭味的男人,让楼辙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您好,请在这里填写您的基本信息。” 从窗口提出的表格来到了楼辙的面前。 上面总共有六条基本信息,分别是: 1)姓名:楼辙 小波段凌从背上猛然敲了一下楼辙的脑袋。 “啊,你干嘛?” “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你填你的名字就不怕到时被平行区的警官直接逮捕了,这里可不是矮之国。” “噢,我忘记了。” 他对着表格的字眼用口水涂改了一下,改为了:楼大蛋。 这个是在虎丘的时候,爷爷区分自己与林澈是常用的叫法,他叫大蛋,弟弟则为二蛋。 “可以,很土,也很普通,几乎没有任何给人遐想的空间。” 2)规则:通过自己的任何手段击败对手,可以携带武器,如已知晓,请勾选是。 “可恶,都怪你把霓虹棒给抵押了,害得我都没有武器了。” 楼辙恶狠狠地抱怨道。 “你可以用你的无形剑刃。” “我才不想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使用波导,我要装逼。” “行,那你到时候演得弱不禁风一些,我在你打斗的时候,到观众席开盘,比率就1赔500吧。这不非得赚个盆满钵满。” “我这辈子对赌毒深恶痛绝——”楼辙义正言辞地说。 “那黄呢?” “我这辈子对赌毒深恶痛绝——。”楼辙伪装成为了npc的状态,在“是”后面打上了勾。  第一百零三幕:爆破者伊克莱 3)适应症:是否存在虚拟游戏体验经历,是否在其运行过程中产生不舒适的状态? 楼辙想了想,自己在地面世界最沉迷的游戏就是炫彩人生磁带了,使用的时候,虽然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大体上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而且作为顶尖的网瘾少年怎么能够对这样的挑战怕东怕西的呢。为了游戏目录,他就算有不适状态,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在第一个问题上勾了是,第二个问题上则勾了否。 4)安全条例:在本游戏厅产生的一切身体上的伤害,遵已被告知,并已经有了心理预期,本游戏厅不对任何在战斗中产生的伤害负责,如若同意,请默认勾选是,如勾选不同意,则视为放弃体验本游戏。 “这——这不就是妥妥的霸王条款吗?”楼辙回身看了一眼从肩膀上被放下来的天天,此刻她正在跟同样是参赛者的选手聊得火热。 “事到如今,就算是经营者单方面制定的逃避法定义务、减免自身责任的不平等格式声明。我也没有办法跟人家理论个高下吧,这队伍这么长,相信每一个人都跟自己有类似的想法吧,但最终也都接受了。果然,不管去到哪里都免不了被当做羊,一顿薅羊毛。” 他再次勾选了同意。 5)战斗经验:请如实填写您在虚拟游戏方面的战斗经验,以年为单位。 “十六年。” 楼辙二话不说的填写了这个数字。 “你从娘胎里就开始再战斗了吗?” “对,那时候我的对手是脐带。”楼辙把填写用的笔放回了笔筒中,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虚拟感官操纵台。 操纵台是一个大概八平方米的空间。 屋子内摆满了连接身体的关节驱甲,这种驱甲在于身体上的脑神经建立接触的同时,便可将玩家的真实身体数据量化。 随着驱甲融合驱动的进一步工作,数据将变得更加的立体,直到完全适应的同时,才虚拟游戏空间进行衍生,这时候只属于楼辙所控制的角色,就会在资料栏目上显示各项具体的数值。 ”那么现在,需要玩家匹配一下自己的驱甲装置,装置已经通过高温消毒,没有残留任何上一位使用者的身体信息,请安心使用。“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楼辙来到了操纵台左侧的驱甲着装区。 这次的铠甲是赤红色的,俨然有种小时候看铠甲勇士的味道,虽说中二味道十足,但对于同样中二的楼辙来说,感觉仅仅只是看着便有种油然而生的期待。 “不愧是专门做游戏的,一眼就看出男孩子吃哪一套了。”天天靠在入口的门框下,感叹道。 在专业人员的协作下,楼辙很快地就穿上了虚拟游戏专门为玩家准备的驱甲。 运行的过程跟在地面世界使用的easy life sniper非常的类似,仅仅只是一瞬间,原本真实的地面就开始变得虚浮。 他尝试移动了一下,但身体确实是受到自己控制的。 “现在我通过操纵台的声源装备在跟您进行沟通,如果听得到的话,就抬起你的左手。” 楼辙抬起了左手。 “我在画面中投放了沙包,他们的生命值大概有200hp,尝试用你的战斗方式击败它一下。” 原本空旷的区间在无声中多出了一个沙包,楼辙的拳头在快速中挥了两下,沙包应声消失。 真实的打击感让他有股血脉喷张的感觉。 感觉一直期盼成为阿里的人生,正以另一种方式独特地呈现着。 “波导呢?波导在这个虚拟空间会受到影响吗?” 他从手里尝试生成无形剑刃,遗憾的是未能成功。 “尼玛的,有个可以投放武器的驱甲我没有使用,现在怎么办,在这里,我好像使用不了波导。” “基本流程已经教授完毕,接下来,会有系统安排您到对应的角斗场进行战斗,一开始,对手是由系统产生的一些基础性怪物,他们都带有明显的弱点,战斗的关键在于快速地阅读到它们的薄弱之处,并在规定时间内取胜。等到游戏进入到十八层时,便可以与玩家进行对战。战斗是单场淘汰制的,如果是新手,输了的话就必须在这里充当三个月的义工,这一点请务必要知晓。” “义工?”虚拟角色楼辙的脸投在了操纵台的台面上,“妈的,你们不是说是新手福利吗?怎么又变成义工了?” “难道你没有看表格吗?表格的背面详细地说明了新手可能面临的优势以及风险的。” “背面?” “果然,这家伙忘记还有背面了。”天天扶额苦笑。 “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欺骗对这个游戏抱有期望的忠实粉丝!” 愤怒的楼辙在独立的空间中狂踩地板,那样子在屏幕上看来就好像在综艺节目上耍宝。 “住嘴。现在,你就给我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别管那些东西了,不输不就行了!”天天接过了工作人员的声源装备,对着楼辙大喊道。那股强大的气场差点把他的耳膜震碎,虽然他压根就没有耳膜。 独立的空间站开始有了一个波动的界限,那是一道门,在挑战本能的趋势下,楼辙直接走了进去。 “第一层:爆破者伊克莱。玩家通过率:百分之十二。3——2——1.”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着红色骷髅头背心的短发男人开始在封闭的决斗空间跑动。 速度非常快,简直是楼辙的三倍之多。 在无法使用波导的状态,楼辙暂时都没有想出什么可以应对的办法。 宛如风之子的男人在胸口还有一个挎包,挎包可以容纳的东西应该不在少数。 猛然间,在楼辙没有注意的时候,从背后投掷的液体瓶打中了其背部。 粘稠的液体淌在自己的身体,一股刺鼻的位置从背后发出。 楼辙用鼻子嗅了嗅。 “是石油,这个崽种。” “给你,给你,全部给你!”不断移动的红发男子在楼辙的身边绕着圈,丢出的液体瓶将整个地面涂成了黝黑发亮的黑色。 鞋跟踩在上面的时候,都变得愈发的粘稠。 “燃烧,燃烧,全部燃烧,桀桀桀!” 男子越发高亢的声音似乎就是在享受这种战斗将猎物焚烧的乐趣。 可眼下,楼辙看了一下自己的面部,速度撑死才30,根本不是对手接近一百的对手。 想要捕捉到他的身影,如果没有一些手段的话,是完成不了的。 可这片空旷的房间哪里有可以使用的道具呢。 猛然间投掷的爆弹,在一瞬间点燃了整片地面的石油,火势一瞬间开始蔓延,楼辙不断地后跳,才得以从火中脱险。 伊克莱依旧在地图上乱窜,虽然速度很快,但其实攻击的方式是相对单一的。 楼辙尝试着预估了他可能经过的路线,火势还在蔓延,腾动的身子变得有些局限。 他抬起了手臂,在火光中挥了出去。 “没用的,没用的。你是无法打到我的。” 果不其然,凭借着出色的速度,楼辙几乎没有办法命中对方。 “你是蠢货吗?立刻马上给我击败他!” 天天猛捶了一下操纵台,似乎此刻在战斗的是她自己一样,原本稳定的帧数徒然波动了一些。 “好烫好烫,怎么会怎么烫。” 伊克莱在卡顿中恢复了过来,原本的红色背心也被烧出了一小块破洞。 “是吗——,帮大忙了天天。” 楼辙开始刻意地与伊克莱保持距离。 在战斗模式中,被设定为对手地伊克莱一定被灌输了某种指令,比如摧毁对手,所以只要楼辙不断地闪躲,伊克莱一定会被自己的程序要挟着逼近自己的,而且从目前看来,他似乎不会做出除了投掷以外的攻击。 那么在这个状态下,我只需要有意识的躲避,应该就存在着战胜他的可能了。 空间虽然还算挺大的,但中间的火光已经熊熊燃烧了,楼辙的背部已经沾上了石油,因此,通过自己的听觉来辩位对手的动向尤为重要。 他先往左上角跑动,伊克莱立刻跟上,左手右手接连投出液体瓶,瓶子在地面碎裂,倾倒而出的液体占据了整个空间左上脚的所有位置。 突出包围圈的楼辙来到了左下角,伊克莱接着透出液态瓶,满地的玻璃罩在火焰中弹射。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全息世界的这些游戏设计者,这火光真的就跟现实中的一模一样。 会让视线变得扭曲,也会让整个空间的温度变高。 “桀桀桀,你还有地方可以腾挪吗?” 从伊克莱手中投掷的轰爆弹让布满石油的房间再次被点燃跟中间连成的火海彻底地贯穿。 楼辙猛然间跃起,脚踏在了墙壁的同时,来到了空间的右下角。 “是吗,你也只剩下这么点地方了。” 移形换影般的伊克莱继续逼近楼辙所在的位置,他的挎包似乎有着用不完的道具。 瓶身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为了不让楼辙捉到自己,他还在不断地跑动中。 等到最后一次使用轰爆弹的时候,右下角的火海已经把楼辙逼迫到了右上角的位置了。 这时候,伊克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对吧,现在,你也只剩下这么点腾挪的地方了。” 楼辙摊了摊手,刚才在小波段凌的帮助下,他知道就算是虚拟设定的人物,也是会畏惧火焰的,因此他不断的让对手肆意地投掷自己的轰爆弹以及液态瓶,为的就是缩小其可以活动的区域。 如果之前的区域太宽广了,没有办法很好的捕捉他的话,那么现在,伊克莱可就再也逃不掉了。 团团包围的火焰让他几乎失去了可以移动的空间。 “那就不好意思了。” 楼辙一击完美的手刀击中伊克莱的面门,后者随即应声倒地。 原本的热浪顷刻间消失了,从房间顶部传来了广播消息: “楼大蛋,瞬间通过第一层,接下来请移步选手室休息,如需退出装置,可以到选手室背后的脱出装置内站定,十秒钟之后便会重新回到平行区世界。”  第一百零四幕:光与影 “恭喜,楼大蛋选手成功晋级第十八层。” 躺在地上的贝壳男,终于在楼辙最后一次手刀中招架不住了。 原本坚硬无比的外壳现在在楼辙反复的攻击下以及有了裂痕,对手使用波赋的时候便可坚硬无比,解除波赋的时候有时候使用泥弹针迫击对手,虽然给楼辙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但是,在两个状态切换的时候,身体似乎会出现不同颜色的边界线条。 红色代表波赋状态,蓝色代表发射技能的状态。 虽然间隔的时间很短,但想要击败他的话还不太难,必须抓住其中的间隙连续攻击同一个区域大概十二次左右,没有波赋的贝壳依旧会在接连的攻势中受到不小的伤害,直到无法再进行进一步的防御。 楼辙借助脱出装置离开虚拟游戏,重新回到平行区的时候,身体感觉一阵轻盈。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第十层的时候,原本无法使用的波导现在竟然在脱离肉体的状态下也可以被操纵了。我现在有点佩服平行区了,到底是通过怎么样的方式来限制虚拟状态下角色对自身能力的把控的呢?” 楼辙松了松颈部,这种带有肉身的感觉在对比之下变得美妙,难怪波段凌曾说过,只要你失去过肉体一次,你就知道,还是原本那种自然的模样最令人心醉了。 “反正你也不用想太多,如果能够使用波导的话,这里应该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好好大赚一笔,不然的话,我们就拿不到花名册了。” 天天整数着从兑奖台兑换的游戏券,奖励似乎一层比一层丰富,渐渐地他们也已经成为小有资产的平行区玩家了。 “下一步可就是真正的玩家了。难道你不应该有危机感吗?” 两人走出了游戏厅,已经到了夜晚时分了,他们找到了一个像是可以歇脚的地方,准备吃点东西。 霓虹棒昨天就已经赎回来了,花费了三十张游戏券,那个npc真的就是黑商,竟然明抢,而且楼辙竟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最为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个npc似乎并非虚拟的人物,而是波导幻化出来的人工形象。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楼辙以前经常使用时之沙,每次遇到能被沙化的物质,他几乎都可以通过经验判断出来。 那一天接过对手手中霓虹棒的时候,他感觉不到那种虚拟又或者是实体的感觉,那是一种原本并不存在的人物。 从某种程度上,有个人将整个交易都市通过波导实体化了,并成功让他们流连其中。 在这期间,他尝试跟一些玩家也交流过,据说生成的游戏面板也不是固定的值。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速度为30就已经够低了,直到有人在脱出的时候抱怨道:“为什么我的速度只有5?” 五?遇到速度为100的伊莱克,那简直是噩梦吧。 一个不停乱窜的投掷多动症患者,可真是难为他了。 同理,在力量方面,自己的数值为100,但问了很多人,几乎就不存在接近一百的玩家。 因此,楼辙更加肯定,驱甲似乎能够将自己的实力量化,甚至还能限制波导的使用。 想到这里,他感觉这种装置跟晶片回路还有点类似。 “喂,你在想什么呢?”小波段凌点了平行区鹅蛋煲仔饭,但楼辙感觉自己并不是非常的饿。 “还在想战斗的事情吗?拜托,你应该有那种底气的,对着系统说,来吧,全都一起上吧,我乔某何惧哉?”天天摆出了降龙十八掌的手势,那动作别提还有点像模像样的。 “你这就是上帝视角的玩家,在里面你对自己的实力压根不自信。” “可你不是直接跳级挑战了,不然你今天才到十二层吧。”小波段凌又吩咐老板娘添上一份生烫青菜。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呀,我们要快点搞到平行茧的体验资格,等到我变强了,我就要去就回波段凌了。” 波段凌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的面孔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其实,自己就算再重要,也是可以被忽略的存在的。 公主到哪里都有人挣着要当她的骑士的。 “可你要知道,很多东西也许就是这样刚刚好呀。分开也有分开的好处,只是那时候,上天只是想让你遇到而已,让你知道,生活其实还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天天用白净的汤勺挖了一口白米饭。 “什么意思?”楼辙要了一个易拉罐饮料,虽然他不能乱喝,但对于已经节制很久的自己来说,偶尔放纵一下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万一去了的时候,她过得很好,已经忘了你了怎么办?” 这确实是有可能存在的情况,别以为女孩子好像就只会认定一个人追随一辈子一样,在未来的很多时间,如果不是第一眼就遇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她们最终步入婚姻殿堂的男孩,其实都是多方比对的结果的。 他可能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稳定的。 “那我会很高兴的,只是看一眼也好嘛?其实在我得到这个疾病的时候,我就感觉很多事情,我都无法做到什么要求别人这一方面的。因为,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大麻烦呀。只要身体不是健康的,谁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呢,而且,我也不太想成为什么父亲,当什么新郎。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直到后来,我都已经失去渴求别人的能力了。” 他猛猛地喝满了冰凉的液体。 “以前我可希望过生日了,希望吹蜡烛,希望许下可以成真的心愿,每一次更换新的日历的时候,我都在期盼着自己生日的到来,期盼着伙伴的祝福,可等到日子接近了,大家似乎也没觉得我生日是多么特别的一天。除了我的弟弟,他会送给我他自己亲自绘制的卡片,上面划着我在剑道场跟爷爷练习的场面,并写上了生日快乐。” 回味过往的时候,小波段凌总感觉楼辙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 那种容易引起他人共鸣的面容以及一双述说悲伤的眼睛。 “我爱我的弟弟,到了后来,我甚至害怕哪一天,当他嫌画卡片麻烦的时候,当他把帮我过生日当成一种负担的时候,我会多难过呀。我严厉的要求他,以后再也不可以给我画贺卡了,不然我会生气的。在这些糟糕的情况还没有发生之前,我就会自己去消灭它们的。哪怕我收到贺卡的时候,内心别提多高兴。” 小波段凌第一次从另一种角度了解到一个男孩子,似乎跟自己所认识的所有七岁男孩子都不一样。 他在七岁的时候,就好像已经到了十七岁的年纪一样,但渴求的东西比小孩更为简单。 “那你今年生日过了吗?” 小波段凌可听不下去了,要不就给他过个生日吧。 “过了,生日的前一天遇到了波段凌,在人才网站点了她,她送了我第一束鲜花。” “因此,她在你这里的地位拔高了不少,不管她是不是有意的,但你感受到了那种期盼的喜悦。” “嗯。她曾经重视过我,所有,如果有一天,我去到奥丁区,把她救出来了,她却说,我在这里很好啦,已经找到我的父母了,生活也很甜美,万事胜意,那我也很替她高兴的,我重视她,但不管如何,我还是得救出她,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她不希望我救她。” 饮料似乎喝光了,但楼辙内心的干涸完全没有得到半点缓解。 “你们两个挺像的。虽然你看起来比较活泼,但是你的性格似乎也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我的词汇量比较浅薄,我觉得,你像是光。你明白吗?虽然你的内心充满了黑暗,但你呈现出来的状态是耀眼的。你在地面世界应该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存在,这种将光与暗结合的男孩,也许在全息世界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吧。”天天接着说,“另一个我也是这样的,她平常看起来活泼动人,但其实内心也是黑暗的。但她的黑暗跟你不同,她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她很担心自己未来的一切,她害怕挫折,她想要变好,想要努力,但一旦努力的程度超乎想象,她就很崩溃,然后一个人在角落里哭泣。她需要有人能够给她依靠。” “依靠吗?” “是的,她需要一个厉害且积极向上的男孩,她无比的渴求这样的角色。我看过你在樱草山努力的模样,那种拼劲以及奋斗的状态,我想如果她在你身边的话,她一定会备受鼓舞的。实力的话,你一定也是出色的。从某种程度来说,你好像就是上天为她打造的最合身的伴侣,虽然你才十六岁哈哈。”小波段凌突然意识到话题变得有些世俗。 但人难免落入俗套的。 “所以,我觉得你们一定可以拥有一个无可比拟的未来的。你身上的致病基因是可以被编辑的,你会变得更好。在失去她的这段时间,你一点儿也没有荒废,你一定再往上攀登,到了那个时候,再次相见的时候,你们会在一个硕大的新舞台。奥丁区,全息世界的山巅。独一无二的你与独一无二的波段凌,在山巅再会。” “我明白了。” 第一百零五幕:爆气 “你们听说了吗?交易都市竟然马上就要迎来第一位突破三十层的挑战者了。” 步入地下通道的人群中,已经有一部分看客把今晚三十层的挑战看作是交易都市作为令人激动的一次闯关壮举了。 “是吗?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可以做到这一步呢?” “据说是一个男孩,年龄不会特别大,但是战斗能力却令人惊讶得不得了,几乎所有的挑战者都无法从他的手中坚持超过两招。” “这么强?难道他是天生的顶级玩家?” “不知道,今晚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行。” 原本并未如此热闹的交易都市一瞬间被四面八方涌入的人群完全占据。 在游戏厅的大厅内,转播屏幕将会对本次虚拟挑战最后一次对决进行实况转播。 原本来到三十层的挑战者少之又少,这么多年以来,一只都是前几代胜出的玩家在守着擂台。 但老板所说,原本几乎不曾出现的擂主,竟然破天荒的回来了。 游戏厅当然不会放过这样赚钱的机会。 他们把观看的门槛提升到一百张兑换券,但是愿意参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出现,整个游戏厅可以容纳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合理人数的。 尽管这样,依然无法劝退民众高涨的热情。 “笨蛋吗这群家伙?难道他们除了玩游戏就没有别的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楼辙把兜帽罩在自己的头部,挤过拥挤不堪的人流,手中拽着天天以防她跟自己走散。 “听说是市场提倡的,他们每天都给市民派发游戏券,就算不玩游戏,也能够维持基本的生活需求。” 天天在屁股对着屁股的人群中感到窒息。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夸张到这样的地步。 况且,对于楼辙来说,这里哪个角色不是他一个手刀就能结束的战斗。 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交易都市大肆地宣传吧。 “两位这边请。” 工作人员似乎可以不通过人脸就可以识别出楼辙与天天一般,他们刚刚踏进去游戏厅,便在对方的带领下,赶往自己专属的操纵空间。 “只需要您获得本次的胜利,那么就能够赢取整个平行区游戏的专属攻略哦。就算你们对这样的奖品丝毫不在意,那么也可以在到手的时候到门口进行无限制拍卖,我相信现场的观众一定会对这本书籍极其感兴趣的人存在,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奖品的实用性问题。” 她摆出了一个里边请的手势,原本参与这个游戏的人好像都因为自己的胜出而被终止体验了。 “那么,你了解三十层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随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的时候,楼辙对着工作人员询问道。 其实他不太想问的,但一直以来他都以谨慎的战斗风格著称,所以就算胜券在握,他还是想了解一下对方的消息。 “很抱歉,我们暂时不能为你分享对手的资料,这是擂主的隐私。当然,我也可以说一句题外话,其实这里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所谓的擂主,他也是昨天才刚抵达交易都市的。据说,他浑身披着黑色的外衣,没人看清他长什么样,只是在出示三十层印章的时候,经理才意识到来访的客人究竟有多尊贵。那时候,经理都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对方而发愁呢。” “这么神秘的吗?” “不算太神秘吧,虽然甚至的层数有三十层,但这种全靠身体挑战的项目似乎能够突破到这种地步的人真的很少。昨天被你击败的二十九层擂主几乎就已经在他的位置上,满打满算骗吃骗喝了四年之久了。” “是吗?”楼辙感觉到这里有点奇怪,等到他快要踏入自己的操纵台时,一股强劲的波导从对门的位置发出。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火线的炸药,猛然间从头顶的位置晕开。 强烈的乱流在整个地下平台波动,剐蹭到墙壁的时候,一个角一个角的裂痕不断地涌现。 他猛然地回头,用波视盯着那顿密不透风的墙体。 掀起的幕布下是一个膨胀的生命能量集聚体,那种感觉,迄今为止,似乎从未碰见过。 不同于戴向安的鬼变多端,不同于牵牛花婆婆的静若波面,不同于娜娜美的冰天雪地,而是一种犹如天降瀑布的磅礴之势。 “那就是我的对手吗?” “怎么样?觉得实力如何?”天天通过心电感应的形势对着楼辙询问道。 此刻,他正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佩戴驱甲,如果驱甲能够发挥自己百分之一百的实力的话,那么应该能够拥有一战的可能。 但如果,自己没能达到理想的状态的话,感觉想要轻而易举地击打对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几成把握呢?” “七层。” “加油。” “玩家载入完成!” —— 大厅处。 “各位平行区的高端玩家久等了,马上本店将迎来一场世纪性的大对决。一位是尘封数十年的强者,一位是初来乍到的新手,究竟两者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屏幕转到了虚拟空间所在的位置,从另一侧入口处走进来的男人,看起来异常的壮硕。 身高超过两米八,整整是楼辙的两倍。 只是原本罩在身体上的衣物依然没有褪下,在摇曳的光影中,楼辙依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庞。 眼下,他把视线集中到了对手的身上,黑衣男子开始摆出迎战的姿态。 架起的拳式,看起来弱不禁风,俨然没有武斗者的味道。 “怎么回事,就好像一艘破败的幽灵船,航行在没有目标的航线上吗?” 楼辙没有贸然的行动,他尝试的贴近距离,而且波视完全点燃着,在自己刻意保持的距离中,就算对手有所防备,做出了反击,他也完全反应得过来。 “喝!” 猛然挥出的拳头,虽然说气势十足,但却没有什么杀伤力,整体的气看起来也破绽百出。 他立刻偏侧的闪过,来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后,猛然挥出的手刀,意图打在他的脊柱位置。 “楼辙选手使出了他最为得意的手刀,看样子像是命中了,在踉跄中,对手竟然摔倒在了地面上,难道我们三十层的擂主就只有这么点实力吗?” “有一股味道,结合眼下的行动,楼辙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个人似乎在比赛前喝醉了。” 波导确实惊人,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他战斗的意志也不高。 就算是一般人,在怀抱着攻击性的时候,波导也能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一些细微的攻击性变化。 比如,波赋带有略微突刺的细纹,又或者心跳的频率会在一瞬间加快一点五拍。 “呜呜呜——” 哭声,楼辙听到了一阵哭声。 “黑衣男子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现在,我们从转播中听到了一阵哭声,但我们不清楚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擂主会在这个时候发出哭声呢?” “她们竟然敢欺骗我,欺骗我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在一阵无比尖锐的哀嚎中,黑衣男子猛然间爬了起来。 见状,楼辙急速扑上,意图给与更加致命的一击。 对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攻势会在这个时候来临吧。 “我竟然会这么傻——” 原本听得到声音的耳朵变得失灵了,对方没有转身,只是胡乱挥出的前臂,挡住了楼辙迎面而来的攻势。 碰撞在一瞬间掀起了风流般的强压。 “怎么可能?没有阅读我的气量,完全凭靠着自信吗?” 炸裂的虚拟空间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那是完全基于身体气量之间的碰撞。 “不可饶恕!” 拳心触底的瞬间,楼辙猛然地退后,敌人虽然没有移动地念头,但他似乎要完成一股什么特别的招式。 “是爆气?” 凝聚在身体表侧的波赋霎那间爆炸,无可比拟地冲击波将整个空间震碎,连同转播的设备,以及投射身躯的驱甲一瞬间完完全全地破损了。 楼辙的身体在机械的自保装置中脱离,战斗终止了,他立刻冲到了对面的操纵室。 男人匍匐在地板上,睡着了。 等到经理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在帮他抬到担架的时候,才看到了那种无比帅气的中年大叔的面庞。 “这——,快,立刻送达医疗部,绕开所有的行人,立刻送达。” 天天跟在楼辙的身后,从经理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大人物,而且还是经理所认识的大人物。 更为重要的是,驱甲似乎无法完全限制对方,他就算在系统的控制下,也依然能够完成毁灭性的爆气技巧。 “小伙子,三十层算你获胜了,但今天的事,你就当作不知道就好了!” “行,反正那也不是我想知道的情况,我只要那本游戏攻略。” “没问题,我已经吩咐了前台的人员了,但是时候,她会帮你办理手续的。” 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游戏厅在安保人员的强制管理中被驱散,大家完全没有获得尽兴,也不清楚游戏设备为何突然终止的。 只是期盼看到的画面竟然就这么一闪而过了,同时游戏厅竟然做出了三倍赔偿的补偿方案,让他们也没继续闹下去的必要了。  第一百零六幕:这个世界那个世界 平行区。 人潮拥堵的大街上再次变得寂静起来。楼辙与天天按照工作人员的引导,来到了兑换区。 现在按照经理先前约定的承诺,他们正在填写基本的登记信息,只要完成这些简便的手续,到时候就获得所有了全图鉴游戏名录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再次确定一下楼大蛋选手的要求,他将在本次游戏中获得交易都市最为值钱的道具,全平行区游戏图鉴一册,里面附有不同款式游戏的详细介绍已经图文攻略,获取的方式为本游戏厅,该道具为非定向捆绑,在整个交易都市都可以与其他玩家完成交易流程,确定完毕后,请签收,并标注日期与时间。” 整个流程还是比较有条理的,看得出来,在这样的游戏厅,他们其实在这方面还是有所准备的。 不像一些游戏,从来就没有想过玩家会通关,结果通关的时候,来到奖励界面只是草草的一封研发者的手写信。 这样操作不久让玩家大失所望,而且还会让游戏在市面上的地位一降再降。 接过手册图鉴之后,楼辙与天天便准备往客人休息区查阅一下平行茧的信息。 这时候,原本站在门口的经理似乎刚刚从突发的事态缓过神来。 “看来那个麻烦人物给你带来了不少的紧张感。”楼辙打趣地说道。在回身的时候,天天可以感受到经理的心跳超过了一百次每分钟,那足以说明刚才那个人物到底有多么的大咖,才会让经理在这见惯不惯的世界中黯然失色。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还是恭喜你拿到了你想要的奖品了。” 经理重新按下了烧水壶,他正准备给客人添点茶水,好了解一下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作为一个游戏从业者,每当遇到顶尖玩家,那都是一种几乎不可忽视的缘分呀。 灯光变得有些柔和,更加适合翻阅手中的图鉴了。 “本图鉴记录了平行区所有的游戏项目,想了解详情的话,可查阅目录。” 楼辙的指尖顺着目录往下比对,天天的脑袋也靠了过来。 在嘴里默念着平行茧的时候,比对到的文本似乎完全没有与之匹配的。 “第一页,没有。” 他在耐心中翻了一页,凑过来的天天则看着另一侧的目录,随即同样摇了摇头。 经过不到三分钟,他们在三页的目录中,依旧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产品。 “怎么可能?”两人相识一眼。 经理察觉到了两人脸部表情的变化,但在他们还未向自己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也没有办法直接插入到对方的话题之中。 “在翻翻看,这本书起码超过一千两百多页,目录都还没完全看完呢!”天天让楼辙先不要一惊一乍的。 书页发出一股独特的纸张味道,在指尖的缓缓移动中,依然没能找到平行茧所在的页码。 墙壁上的挂钟一秒一秒地移动着,他们屏气凝神,完全不敢彻底的放松。 眼下只剩下最后一页了。 “平行茧——” “平行茧——” 两个人便比对,便嘀咕着!“有了!在一千一百九十五页。” 楼辙终于发现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了,整个图鉴被翻到了最后的部分。 画面中呈现着一个类似蚕茧一样的白色装置,又带着一点美国亚利桑那州的波浪谷一般的时间纹路。 波浪谷是一种红砂岩地貌,因砂岩上的纹路像波浪,被叫做“the wave”,即波浪,也称岩浪。早些世纪,人们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和犹他州交界处发现了波浪谷,神奇的外观和极高的科研价值使其成为世界八大岩石奇观之一。 楼辙记得图册上的照片:连绵起伏的红砂岩凝结成波浪般柔美的纹路。夕阳下,它热情流转的线条,如同铺张开散的血管,流淌着红色的沙质血液。只是现在,这样的纹路出现在了白色的装置上面罢了。 “平行茧——梦幻般游戏,该游戏在制作完成时便存放在平行区中心区时光塔最顶层。关于游戏的内容已经运转模式无人知晓,直至今日依旧没有对整个平行区的玩家进行公测。倘若真的想要尝试进入这样的游戏的话,那么作为全能的图鉴手册,也只能劝玩家放弃了。入手途径无,神秘指数:绝密。研发者:代码潜行者。” “怎么会这样!无法入手的话,那岂不是完全没有使用的机会了。”天天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就是一款为玩家设定的游戏,为什么到头来却无法体验呢,这不是违背了平行区的初衷吗? “咳咳咳——” 静坐在两人对岸的经理似乎有了什么想要分享的咨询。 “我从刚才就看出来你们在寻找的东西了,你们想要体验平行茧是吗?”他把杯中已经变凉的茶水进行了替换。 “对。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依靠平行茧进行确认。” “是吗——可平行茧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玩家,虽然这是一个机密,当为了更快地打消你的念头,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情况。” “游戏为什么需要适合的玩家?难道他还有什么机制不成?”楼辙不解,作为网瘾少年,什么样的游戏他没体验过,如果要让他区别一款游戏是否具有可玩性,那么期间灌注的玩家越多,游戏的趣味性就算不依赖内容,热度也会快速攀升的。 游戏的本质其实是一种挑战,只要有玩家,谁都愿意买单的。 “你错了,平行茧不是游戏,那是大人的一个夙愿。” “夙愿?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楼辙与天天都没能理解游戏怎么成为一个大人的最终理想了。 “平行茧跟一般的游戏不同,在先前,你应该也体验过了,我们的游戏是可以对选手波导的使用进行限制的。” 楼辙点了点头。 “但这个实验的初衷是为了确定如何让一个虚拟的个体在虚拟的空间发挥自己的实力,为了摸索这个节点,平行区所有的开发者集聚全力,研发了平行茧。因此,这是一款凭借波导启动的独特游戏,在这个游戏的过程中,我们需要进入平行茧的个体维持着波赋的状态,这才能确保他在新空间身体的稳定性,要知道,平行茧其实是一种更为独特的域,而在这里域内,他所实现的情况,并非时间倒流!” 经理掏出了一根有些受潮的香烟,点了好几遍火,都未能点绕。 “不是时间倒流?那是什么情况呢,据我所了解,不就是依赖着平行茧回到过往的时空吗?” “不是的,是以玩家的记忆为媒介,穿梭到其记忆中的独特平行宇宙。因此,为了完成兼容,玩家需要在脱离身体的状态下,让自己托付在平行茧中的生命依然存在波赋的状态,分毫不差。如果做不到这样的话,进入游戏的玩家就会陷入实际上死亡的风险。不仅如此,如果波赋在平行茧馁解除的话,还有可能影响到身体的一些功能,甚至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到普通人的状态。要想在里面活动,少说也得维持波赋一个星期吧。但是你说能够维持波赋一个星期的人,在整个平行区,不,就算是全息世界也是少之又少。说到这里的话,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游戏本身对玩家的要求有多高了。” “那为什么要开发这款游戏呢?如果不是为了玩家,为了一个人的夙愿,那这款游戏既然已经存在了,这一段时间,就算进行特殊的波赋训练,只要不是那种战斗需要的状态,简单的位置一个星期,应该还是有少部分玩家可以达到的,那对方怎么还没有投入使用呢!” “使用不了,如果你们想要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我无法告诉你们真相。这里面包含了两个世界的问题,就算你们知道了,也无法理解这种宿命的情感的。” 楼辙陷入了沉思。虽然经理强行打住了话题。 但他已经大概有了眉目了。 首先平行茧是为了某一个人的夙愿而创造的。这是第一点。 其次,平行茧为了发挥自己的作用,不应该这样说,为了发挥玩家在平行世界的作用,必须依托着使用者长期维持波赋的状态。 最后,就算找到了能够维持波赋的玩家,似乎还需要具备一些特殊的条件。 两个世界是吧!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平行茧的功能是穿梭在玩家的脑部记忆中的某一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却是独立的。 不是过往的重演,而是真真实实地再次体验一遍。 那不如大胆推测一下,两个世界指的是什么呢? 全息世界? 地面世界? 为什么无法达到夙愿的要求呢,因为他想要穿梭的那一段时间点在地面世界,但他属于全息世界的居民,这就导致他就算完成了这样的作品也无法投入使用,虽然自己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但是整个全息世界,应该只有我能够做到这一点吧。 存在于两个世界,能够维持长时间的波赋。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但是,你应该庆幸,你给我分享了这些信息。如果可以的话,就帮我联系平行茧的拥有者吧,告诉他,我就是他要找的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想要寻找拥有地面世界记忆的玩家。” 楼辙坦言,从身体发出的波赋一瞬间填满了整个游戏厅。 “你——这个家伙!”经理用胸前兜里的手帕擦了擦额角,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得出如初准确的结论的,但依然为他的自信感到大吃一惊。 第一百零七幕:肇事者 屋内的气氛好像已经冰封到了极点。 原本驻台的小妹正在擦拭着乱腾腾的桌面,时间似乎已经到了夜幕时分了。 只是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猜测出女孩们正忙着下班, 楼辙的眼睛正对着对面的经理,对方有些犹豫,通过添上茶水来避免与眼前的少年对视。 说实话,他心里没有底气。 在这样的一个区域,找到一个能够拥有两个世界经历的人其实并不容易。就算对方坦言,他就是整个平行区一直在寻找的玩家,但这样还是太冒险了。 一方面,他不清楚眼下的少年是否能够承担起这一份重担,如果冒然推荐的话,到时候事情搞砸了,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再者就是,就算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但其实其中隐含的条件远比三言两语说出来的情况来得苛刻。 只是他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他只是想劝阻对方继续打听平行茧游戏的消息,而不是像每日早上派送鲜奶的派送员,将平行茧投递到对方的收纳空间。 他们搞错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就跟自己搞错了说出这些话的缘由一个道理。 “很抱歉,就算你真的是那名独特的玩家,我也无法帮你引荐。这件事在一开始确实备受关注,但现在热度已经降低了,我是个中年人,已经没有想要冒险的冲动了。你能明白吗?”常远说。 眼前的男子虽然只有三十岁出头,但是由于长期熬夜轮班的缘故,看起来确实比一般的男人要来得苍老一些,也是在刚才,他才向楼辙与小波段凌介绍起了自己的姓名。 这种感觉很像楼辙看过的一篇文章,里面有这么一段话:“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常远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他通过介绍自己的姓名表达了自己愿意开天窗了,但如果你强行要拆掉屋子的话,那他是无法同意的。 话到了这里,双方的需求已经无法达成共识了。 楼辙示意天天饮尽对方为自己准备的茶水。 在临走时尽量将茶水喝完,这是一种礼仪。 要知道,饮茶是一种文化或文雅的活动,从饮茶之始,便需要注意每一个环境,在这样的场景下,客人方可感受到主人的热情与尊重,而客人临走时将茶叶饮完,亦是对主人的尊重。 “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就暂且告退了。”楼辙说道,在起身时,将获得的图鉴名录顺手放到了柜台,现在他已经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了,这本书籍对自己的价值已经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了,就把其留给更需要的玩家吧。 作为一名资深网瘾少年,他可太明白攻略对于玩家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了。 你让他复习三个小时的课本,他会说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你让他好好看看通关的攻略,他把整个图册当四库全书彻夜捧读,轻而易举就达到了书我合一的高深境界。 在最后的送客之中,常远依旧表示出了对自己的尊重。 但越是这样楼辙越不好强迫别人做出不符合他一员的事情。 “怎么办?听起来就是非常适合你的游戏。”天天踢踏着脚尖,亮堂堂的街道中唯一给楼辙留下的,就是这个情绪鲜明的女孩。她非常清楚平行茧对楼辙意味着什么,当然也知道,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它所发挥着的巨大作用。 “头疼,我很想把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的,逼迫着他带我去到我们想要去到的地方。可那个家伙太奸诈了,他表现得很诚恳,同时也在话语中袒露了作为一名成年人的难处。按照我所接收的教育,当一个男人没有立刻对你提出的要求应声答应的时候,就表明,其实他压根就不想答应,他在想拒绝的措辞。” 楼辙感到无奈。 逼迫男人在他看来是三流混混才会做的事情,跟自己受到的虎式教育背道而驰。 可事到如今,如果再这么拖延下去的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能力救出波段凌。 只依靠目前的实力,想要在强者如林的圣托里心带走波段凌简直就是一种冒险的伞兵行为。落地成盒不说,也可能还搭上了小波段凌的安危。 他不想这样,机会如果只有一次,他希望做到的情况是,就算在未来也永远不会后悔。 从那时候失去泠的时候开始,他就做过无数次失去伙伴的噩梦了。 身体对这种情况无比的抗拒,因此,他不可能再鲁莽了。 他已经十六岁了,在古代,他甚至已经担任起光荣家族的重任了。 “忘记告诉你了,波段凌中过融弹,那时候她为了保护我,也可能是为了唤醒我,被对方用融弹集中了脑部的位置,按照圣托里心缉拿科科长的描述,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偏侧投息肯定会受损的,她甚至已经忘记了我。”楼辙没心没肺地说道。 他可不是打退堂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小波段凌了解到,如果在战场的时候,所谓的另一个你没有认出自己,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呢?你准备放弃了是吗?”看来小波段凌果然是误会了。 他把自己的手搭在小波段凌的脑门上,细腻的秀发让他不免得思绪万千。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抵达奥丁区的时候,另一个你记不得我了,你也不用太惊讶,她不是故意忘记我的,只是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楼辙说,“我可没有任何欺诈行为,在这里事先声明一下。” “傻瓜——”小波段凌望着灯火通明的交易都市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生命活着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为了追求所谓的幸福吗?可一生到头来,却尝尽了无数不可预知的痛苦。 刚刚过了一个马路,现在的大道上有着饮料贩卖机,楼辙数了数兜里的兑换券,这是小波段凌赏给自己的数量也不多,大概可以管两顿饱饭。 只是现在,他想搞点饮料喝。 他记得以前自己很少很饮料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都会慢慢接受一些一开始无法接受的东西的。不管是人还是事,不管是生命了还是没有生命,这都不重要。 活着追求的东西如果在自己的内心变得渺茫,那其实也已经不算活着了。 他放入了兑换券,选了一罐拿铁咖啡。 这种带点苦涩的饮料非常似乎在这片寂寥无边的大地享用。 “你还喝?你不要命了吗?”小波段凌抢先一步夺回了楼辙刚刚从出口处掏出来的饮料。 “喝一下又不会马上死。”他试图争抢。 “你还想不想跟另一个我在一起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会的。” 楼辙很快地抓住了小波段凌手里的易拉罐,在清脆的拉环声中打开了。 —— “嘀呤——嘀呤——” 游戏厅前台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常远经理拿起话筒便听到了异常清脆的碎裂声以及喧哗声。 “先生您好,这里是分部医院,您刚才送过来的病人,似乎对医疗分部有着强烈的仇恨情绪,他不仅不接受医务人员的治疗,还在暴怒的状态下,接连打伤了好几名护士以及主任医生,现在,我们这边已经无法控制病人的情况,请家属亦或者知情人员,立刻将其带离分部医院。” 没等到对方讲完电话的时候,常远便可以跑到了店门口,用自己的波导启动了门口的快车。 那时候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不可以把他送到医院的,可恶,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可这时候谁能控制得聊他呢? 不对,有的,那个孩子。 点燃的引擎发出强烈的气流轰鸣声,在热流的激荡中肆虐前行。 —— 原本安静的夜突然摇晃了一下,从歇业的店面前,可以看到两个人在镜子中的倒影。 楼辙明明把饮料对准了嘴巴,却还是洒到了衣领的位置。 “嘭——轰隆隆。”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没有站稳,但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在自己的三点钟方向,有强烈的能量波动。 “轰隆隆——” “哇呜哇呜——” 急促的警铃声混杂在不断的震颤中,从远处的震源位置向四周扩散开来。 “发生什么了?”楼辙眺望了一下,但没能看得清楚什么。 “暴力事件?”小波段凌半信半疑地说。 疾驰的车辆从两人的身边驶过,随即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庆幸你们还在这里?”从车门中弹出了常远经理的脑袋。 “除了平行茧,我们也没啥地方可以去的。”楼辙又喝了一口咖啡。 “那就上车,带你们去医疗分部,平行茧的制作人又在医院闹事了,我没有阻止他的能力,如果你可以的话,到时候就必须麻烦你了。” 楼辙与小波段凌一脸懵逼地上了车。 踩下的油门让车轮在地面疯狂地打转,常远看得出来很着急,这种样子就好像,儿子马上就要在医院出生了一样。 “说说看发生什么事情了?”楼辙抢在上车前把饮料喝完,扔进了街道旁的垃圾桶。 “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当时疏忽了,我把那个三十层的擂主送到了医疗分部,但我忘记了,那家伙最痛恨医院了,现在他正在医院里大闹,暴发的波导,能够让整栋建筑的玻璃全部碎裂。” “是吗?所以你刚才说的,原来这个家伙就是平行茧的拥有者?”楼辙原本低迷的心再次燃烧了起来。 “是的,我不清楚他为什么来到了交易都市,他原本应该在时钟塔的,游戏厅内没人认识他,那家伙没有打理自己的时候,就跟路边的醉汉差不多。但我认得他,我作为他曾经的小弟可太认得他了。” 急拐的入弯让后排就坐的两人身体偏侧了四十五个幅度,现在他们的车辆停靠在了医疗分部的大门口。楼辙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他很有把握。 这一次,他一定会得偿所愿。  第一百零八幕:Nibelungen “在你让我帮你阻止所谓的老大的时候,是不是得事先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楼辙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象,在不太清晰的镜面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据说,当一个人一直坚持一件事情的时候,就连上天也会垂怜他的。 “圣托里心疯了,他们曾经做了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这在当时看来,其实是一件违背人性道德的举措的。医疗政府在基因蓝图计划中,为了甄别最为优秀的个体,他们把魔爪伸向了年幼的平行区市长。”常远打转着方向盘,错综复杂的街道在仪表指针上升的同时又坠落,就是这样的间歇,他连续绕过了好几个大幅度的弯道。 “什么意思?”天天向前探了一下身子。 “这——,要怎么开口呢?”常远有些犹豫,要想陈述接下来的一切,他必须袒露一个非常关键的前提。 这个前提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也许完全无法接受。 但这样的事实是存在的,在世界树上,几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知道你的顾虑,那时候我看到他的脸庞了。他是龙族,对吧。” 楼辙为常远说出了他难以启齿的内容。 “嗯。尼伯龙 根市长是整个全息世界里最为尊贵的龙族,他拥有无可比拟的战斗力,能够在一瞬间脆弱他视线内所有的一切。” “可他竟然喝醉了——” 楼辙不解,在龙族的基因中,按照老潘德的阐述,他们是不可能醉酒的。 “对,他把烈酒伏特加当水在喝,而且一次就是好几升,没有人能够劝得了他,自从他在体检中获得了一个悲痛的消息后,就变成了如此萎靡不振的模样。” 伏特加当白开水喝?那也是一个狠人。 果然,在生命的构造上,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 自己喝杯破拿铁都得掂量个半天,人家把伏特加当水喝,也只是小醉一会。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楼辙顺着常远的话末接了下去。 “其实,那完全是一个意外。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在不经意的对话中暴露。那一天,尼伯龙 根市长受到医疗政府的邀请前往医疗分部完成例行体检。但不用说,市长的身体健康得不得了,在拿到报告的时候,那名专门负责市长体检的护士长说了一句令她至今懊悔不已的话语。” 常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事实的真相有时候就是如此直白,但是如果我们能够一辈子都不清楚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如今一切都已经换了模样了,尼伯龙 根市长已经揪住了事情半步的真相了。 “那名护士说了什么?” “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弟弟好太多了。”常远一字一句地说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压在胸口的石头怎么也推不开。 “这句话有什么毛病吗?”楼辙与天天彼此看了一眼,没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问题是,尼伯龙 根市长压根就没有弟弟,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就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龙族诞生的过程很是痛苦,每一次新龙的诞生,都伴随着超高的风险。父亲作为基因的供给者必须做出牺牲,称为生命的父爱,而作为育儿容器的母亲,在生产孩子的过程中必然难产死亡,称为枯萎的母爱。因此,按照这样的繁衍准则,龙族的数量只会不断地减少。也许,这就是个体强大伴随地风险吧。” “听起来就有一种生命恢弘的感觉,不由得对此肃然起敬。” “但是在尼伯龙 根市长的分娩过程中,情况似乎有些变化,这是一个双胞胎,其中具有完整龙族体态的就是尼伯龙 根市长,除此之外,还存在另外一个带有柔情的男孩。按照当时医生的解释,男孩的基因代码被他的母亲放射性的包围,令她无法展示出龙族独有的特征与力量。他比一般的龙族都来得小,而且没有那种奥严的神圣感。”街道变得开阔了起来,接下来常远打了个转向灯,“但这个孩子并没有在全息世界,他被弄丢了,就连市长本人也从未见到过。” 楼辙正准备思考,但天天已经得出了答案了。 需要存在于两个世界的人,才能使用平行茧,从这样的条件上推断,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他被送到了人类区,对吧。”天天说道。 “是的,当时的妇产科医生在圣托里心优生科的唆使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那就是第一次尝试把龙族投放到地面世界,就跟你们人类区的送 养有些类似。如果你们真的是从人类区来到全息世界的,你们应该知道,不管是精灵族,虫化人、狼族还是人类,都是全息世界为了筛选最为优秀生命体的一次尝试,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最终人类会获得巨大的成功。但仅仅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人类的基因链条还是布满缺陷的,为了让他们在进化过程中变得更加的优秀,优生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从未有过的大胆念头。” 常远倒吸了一口凉气。 “把龙族尝试投放到人类区,让他给与人类全新的生存压力,但这个压力又不能太过于强大,那么尼伯龙 根的弟弟无疑是当下最为合适的人选。在那时候,此刻的护士长也只是一名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实习护士,她被上级要求了,她不得不这么做。只是再次见到市长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感慨,在潜意识下说出来,令整个平行区为之震颤的事情。” 作为市长曾经的小弟,常远非常清楚在自己的老大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发明了平行茧这个游戏,其实是为了寻找在地面世界的弟弟?” 楼辙不解地问道,其实寻找的方式有很多种的,按照罗丁大人的方式,他难道不能够直接去到地面世界寻得自己的亲人吗? “是的,他当然尝试过下到人类区,但那个世界实在是太庞大了,仅靠他一个人完全搞不定,而且龙族似乎在人类区并非是可以直接陈述的存在,就算说出来应该也没人会相信吧。再后来,圣托里心限制了他的人生自由,作为交易,他被授权管理了平行区一切经营活动。在这阶段,他企图研发一款游戏,就是借助某种媒介找到自己的弟弟,平行茧的理念成功实践了,但是却无法找到最为适合的玩家。” 车熄灭了火焰,停在了灯光频闪的医疗分部,狂暴的气息在整个一层激荡,从这里望去的时候,可以看到急诊科的应急灯牌已经碎成辨认不出模样。 “眼下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了,也只有你能够唤醒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了。”常远示意后排的救星们快快下车。 “对的,也许真的只有我,如果市长的全称叫尼伯龙 根·居齐尼埃的话,那我可能还可以通过平行茧帮他见到他的弟弟。“ 常远的身体突然发颤了一下,少年说得没错,市长的全名正如他所述一般。 “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人的胸口还带着金色的世界树叶片,对吧。”楼辙微微一笑。 “确实!快!赶紧把这个消息告知老大,他肯定会重新燃起生命的希望的。” 三个人绕过了园景里的巨石,冲到了一楼的急诊部。 眼下,男人魁梧的手臂上还存有弯曲的留置针。波导像龙卷一样的席卷整个长廊。 廊灯在他移动的步伐中应声爆开,无数的灯管碎片从顶部飘落,尼伯龙 根踏了过去,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声音。 “脆弱怎么了?脆弱才显得真实。”微微颤抖的嘴唇幽幽地说道。  第一百零九幕:家人 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母亲扮演的角色其实相当重要,特别是对于一些非有闲阶级来说,更是如此。 提图斯大体可以感觉得到这样的道理。因此,他从来不会批评任何人,他跟自己那些沉浸在优渥家庭条件的哥哥不同,他更像一名人类。 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了,现在他的年龄也不算太小。二十岁,一个可以完美掌控自己命运的年纪,但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就算在落寞的夜色中回到住所,看到自己的未婚妻穿着显露身材的黑色长裙,他也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有闲阶级的一切都令他作恶。哪怕她的面容无比的姣好,甚至跟他渴望结婚的女孩一模一样,他在生命的本质上还是做出了抉择。 所谓有闲阶级,在经济学中指有资产,不需要拥有固定职业,生活休闲以社交为主的阶级。他们在心理上与劳动阶级不同,他们处处得显示自己有着高贵的社会地位,他们不仅要过着有闲的生活,而且还要通过独特的生活方式来炫耀自己的阔气。 每天走进自家宏伟宫殿的大门,那厚重的质感似乎正在传递着类似的信息。 太吵闹了。 活在这个世界的方式太吵闹了。 大厅上坐着威严不可触碰的父亲,他显然就是在等待着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在这里,提图斯猜父亲完全没有自个在这里生闷气的必要。 这不符合有闲阶级的作风。 在这没有开灯的大厅里,他显摆不了什么。 “为什么又去找那个女孩了?我们对你抱有期望,你生下来,从来就不是自由的。你是家族的附属品,你一辈子都跟家族的未来捆绑在一起。”话语中透露着不可违逆的讯息。 可这又如何,提图斯完全不领情。 “你完全可以再生一个的。我没有珍贵到那种程度,随便找个合格的替代品替代我的作用吧。对于你来说,圣托里心到处都是比我优秀的实验体。” 他卧在了走道旁的沙发中,让脑袋完全陷了进去。 父亲依旧年轻,再要一个孩子对他来说完全不难。他可没有什么闲功夫陪他玩关于完美人的统治游戏。 “愚蠢至极。想要生下流有神性血液的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你完全没有承担起作为赫尔莫斯克家族的使命。” “我没有打算承担,也没有意愿承担,一直以来,我想你是会错意了。就算你通过基因蓝图计划创造出了完美人,我想你也不会是富可敌国的君王的。你太老派了,你不懂得人类的潜质,包括生命的潜质。你再强都会坠落的,就好像那轮从东边升起的烛日,只要时间到了,你终究会落幕的。你支配不了任何人,拿一个最显而易见的例子,你甚至支配不了你的儿子。” “是吗?只是看上一个实验品就变得如此的锋芒毕露了吗?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会这样一直存在呢?活着总是需要理由的。现在我只是看在她让你开心的份上饶她一命,明天也许就已经不是了,如果你硬是要逼我的话,那么我们维系感情的纽带随时是可以被扯坏的。” 看不起不像是谈判,而是撕破了脸面。 气氛变得浓烈,空气注入了铅水一般。 “你在威胁我?” 提图斯坐了起来,握在手中的打火机在火光中被点燃,泛着青焰的火苗焚烧着他最为显露的静脉,他的表情变得狰狞,不像个人类。 “怎么?家人说到底就是捆在一个的炸药包,谁也别想从这禁锢中挣脱。你是我的儿子,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儿子。这个家中轮到你来决定的事还没有出现呢!” 火苗熄灭,从黑夜中探出头颅的三头犬狠狠地注视着提图斯。 在家主的眼色中,它随时准备为他擒住猎物。 “给我坐下!” 升腾的波导从提图斯的身体溢出,贴花的玻璃闪入了月光,一切变得朦胧。 野兽的低鸣在更为高级的力量中屈服,再次退到了黑夜的最深处。 “可以。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如果那名人类来到了圣托里心,你让你的手下全部都不可以出手,我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战胜他,并跟波段凌结婚。当然,你需要我延续神性的血脉,我也会履行,但我不可能再让步了。” “反正那也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我可没想到你会对一名人类产生如此强烈的好胜心。你小时候就不太喜欢跟别人攀比的,你跟我们不一样,只是没想到,现在也渐渐趋同了。不愧是我的儿子,真令我感到高兴。” “高兴?是以家人的身份,还是以工具的名义?” “是家人。”他面露喜悦地说。 “你可真让人恶心。”提图斯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原本高座的身影似乎抢先一步消失了。 —— 医疗分部。 尼伯龙 根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小臂上的一块疤,令他想起了年少时独自一人骑行于旷野的一幕;肩头的一块晒斑,则象征着那时奔跑在海滨胜地的记忆。 他是龙族,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家人。 他们向来如此,但这并不会妨碍到他们成长。他们远比世界的任何物种优秀,他们好像做什么都会比别人来得成功,来得出色。 有那么一种错觉,他们是被天选的孩子,在混口饭吃的道路上,永远不会挨饿。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对家人的渴望也会变得无比的强烈。 在浇灌了父爱与母爱之后,他们仅存的依托就是跟自己相邻的生命了。 他不清楚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但对于其本身来说,有个弟弟可谓是整个世界最为美妙的事情。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廊道中传来的气息扑面而来,此刻楼辙站在了入口的位置。邋遢的中年大叔披着那时见过的麻布披风,正如常远经理所说,如果没有他的介绍,谁也不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大人物。 “也许,你的酒该醒。” 楼辙其实可以直接说出关键信息的,但他没有,他也想跟对方过两招。 “轮不到你们来可怜我。” 他的声音有些利索,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 “虽然老大并非力量型波导使用者,但是他在力量方面可谓是无可比拟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这种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说得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楼辙冲了上去,完全没有智取的意思。 “这就是气盛的年轻人吗?看来没有办法给到帮助……”常远心里想。 “不,年轻人里面也只有他这样,别让这家伙左右了你的判断。” 强大的体魄散发着无法估量的压制力,仅仅只是站着,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无异于穿梭在天寒地冻的雪地。 渴望,渴望与这样的对手较量。 缠绕了波导的拳头第一时间逼近尼伯龙 根的胸膛,他没有躲闪,碎裂的重拳直接撞了个满力。 扛住的身体后退了两步的距离,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 “你在给你爷爷挠痒痒呢?” 尼伯龙 根伸出手臂,但楼辙显得更快,他的脚步点在对方的臂弯上,随后调整身姿,再次出拳。 在体术的格斗中,只要自己一直占据在较高的位置,那么处于被动的一定会是对方的。 这就是为什么伏击亦或者是狙击的时候,寻找视线的制高点变得尤为重要。 见状,尼伯龙 根的脸上布满了不屑。他战斗的时间太长了,对于一般人来说的规则,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无法发挥作用的废弃信条罢了。 他再次抬臂撩开对方的直拳,下一秒,逐渐反抻的身体陷入一种无法描述的美学。 “你的攻击看起来还无法突破空间维度呀,小弟弟。要不要看一看我的?” 他咧嘴一笑,似乎猜想到对方必定会在接下来的攻击中大吃一惊。 “空间维度?” 楼辙落在了不远处,品味着对方的话语。 “别停,要知道遇到强劲的对手,只要你已经出手了,就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旦对方想出了制胜的招数,那不就佐证了,你先前鲁莽的进攻有多愚蠢了?” 嘴边叨叨不停的尼伯龙 根,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了。被波导包裹的拳头渐渐发生了一些肉眼不可见的变化。 “格斗技巧是生命绽放的一种姿态,那么拳头也有它独特的绽放姿态。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领悟的招式,是时候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开开眼界了。” 拳头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气息,跟波导不同,是更加独特的生命能量。 “什么?” 楼辙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招式。 在慎重下,再次拉开了距离。 尼伯龙 根的身姿调得很低,下一秒,绷紧的小腿发出踩碎地面的力量,一个俯冲逼近楼辙所在的位置。 拳气散发,硬拳挥出。擦过的脸颊霎那间破了皮。 “怎么可能,我明明躲过了。” 接下来,更令人意外的是,回收的拳风竟然把楼辙强行拽到了尼伯龙 根的身边。 再次发起俯冲的身影,挥出强力的直拳,震碎整个长廊的玻璃窗。 十字格档下的楼辙勉强拦截下了尼伯龙 根的攻势,但从低处突进的腹拳从他的视线盲区杀出。 意料之外的攻势击碎了他原本维持的波赋。 情况急转直下。 贴脸的天翔拳冲向他的颜面,他支起了肘部顶开对方的猛击,紧接而上的直拳再次集中他的腹部。 他的唾沫飞舞,身体开始往后翻滚的同时,更为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楼辙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拉扯。 身体在不知不觉中被纳入到了拳风之中。 他抬起了头颅,看到了在原地挥动拳头的尼伯龙 根,风暴一样的快拳将原本抛离的身体再次吸了过去。 “你以为占据高处就能掌握局面吗?那是三流的决斗者才能坚守的准则。破招的方式其实有很多,想象过没有,当拳头快到一定速度的时候,甚至突破了空间维度转到时间维度的那一刻,是不是就能斩杀梦里亦或者是记忆中的敌人呢?” 还没等到楼辙想出答案,急风骤雨般的拳头击碎了楼辙的波甲,在最后一次上钩拳中落到了地面,他不得不转移战场,来到了更加空旷的医疗分部广场。 现在,他已经能够明白了,尼伯龙 根之前所说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也就是这样的理念,让他领悟到了平行茧的理念吧。 “果然,世界真是大得不得了。”他重新调整好姿态,随后说道。  第一百一十幕:晚辈与长辈 对峙的势头在医疗分部的前庭碰撞。 小波段凌与常远也跟着跑出来,这时候护士以及医生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名病人的身份了。 尼伯龙 根?居齐尼埃。 平行区的市长,拥有着一股无法述说的法式浪漫,做事不分轻重,在追求人生的道路,带着点堂吉柯德式的荒唐。 “你是谁?”他的手臂开始龙化,片片鳞甲一层一层地覆盖在手臂的肌肤上。 波导浓烈得就好像能被视线捕捉一样。 只是这个问题对楼辙来说已经有些茫然了,旅途到了这个阶段,他都已经无法记起过往的一切模样了。 他甚至无法在历史的长河中,寻找到能够让自己更加坚定活下去的希望。 他需要平行茧,他需要回到过去去看看在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需要爱。 他这么短暂的十六年,一直在期盼维系亲情的爱从天上降近。 但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 只是现在,机会再次出现了,而且还跟未来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只要他能够再次见到父亲,那么他一定可以找到所有一切的答案的。 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波策。 他可以变得更强。 他甚至还可以保护住自己所剩不多的一切。 想到这里,作为晚辈,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他想战斗,他渴望通过战斗传递一些能被长辈赏识的信息。 医疗分部的射灯照亮着这片空旷的大地。 狂袭一般的波导将楼辙彻底的包裹,像从火焰中走出的普罗米修斯。 猛然集中的双掌在一瞬间冲破了重力的束缚,身体快了起来。 力量也在相对应地上升。 他没有波策,他的战斗就是在所谓基础技巧的运用中找寻那么一丝穿针引线般的突破口。 盘虬的血管在力量的积蓄中浮现,他们很快就要进入硬碰硬的战斗盛典了。 “有点意思。你小子不是一般娘娘腔的货色。我就知道,能够找到我的人,从来都不是泛泛之辈。” 尼伯龙 根的手臂同时也变得愈发强劲,原本的指尖被爪牙所取代。 他空挥了一拳。 破空的拳风呼啸而过。 产生的低鸣声在拥堵的空间传入耳膜。 楼辙优雅地翻身闪过。 片刻,缠绕在尼伯龙 根拳头上的拳气开始倒卷,露出了类似漩涡的回路。 “刚才只是打个招呼,那么现在就是正式开始了哦!” 就好像一场精心准备的演出,居然还有开幕词。 尼伯龙 根的手腕微微回收,随即猛然挥出,龙头一般的能量波动在柔拳破风的刹那间碎裂星辰。 “龙星群。” 这是只有龙族才能掌握的顶尖战斗技能。 从地面看去,好像许多流星从天空中的某 一点向四面洒射出来,而那一点也被称为龙星群的辐射点。 漫天飞舞的青龙圣光从他站立的位置射入天空,在达到约莫三百米的高度时炸裂开来。 无数的游龙在无法预估的轨迹中坠到了地面,不断地贯穿地表中的一切事物。 在这样的状况下,楼辙的波涣全开,在感知攻势中,不忘寻找对方的身影。 飘渺虚无的光影闪烁其中,配上游龙的动向,它们竟然悄无声息地融为了一体。 “找不到?!” 他先是一愣,随即从身体的内部压缩整个波导的气量,直到龙之雨覆盖到身体表侧的那一秒,彻底绽放。 “啊——” 急剧压缩后的波赋在释放中产生割裂空间的冲击波,原本埋伏于其中的尼伯龙 根发出了一条巨大的金龙刹那间咬住了楼辙的肩胛。 无比坚硬的波甲应声形成,进攻的姿态没有讨到便宜。他拽住了龙手,腾空捏碎。 踩在化作星光的龙尸上,暴射而出。来到了尼伯龙 根身前的楼辙没有任何迟疑,发出急风骤雨般的迅拳。 爆炸的冲击波激荡在整个医疗分部的广场。 尼伯龙 根被压制了。 被一个十六岁的小鬼压制了。 颓然倒下的身体在强力的猛攻中陷入了动荡的大地,在反复掀起的烟尘中,猛然爆射的红光几乎在瞬发的过程中击中了楼辙的下巴。 “龙之吐息。” 连续三发吐息从半龙化的嘴部发射,没有料到这一招的楼辙吃了个瘪,飞入了空中。 从原本陷入的深坑中爬起的尼伯龙 根用全速的头锤撞在了楼辙的腹部。 下一秒,失衡中被牢牢限制的楼辙,在尼伯龙 根的空中大回环中,甩向了地面。 “真的不要紧吗?他们这样打下去……”常远心神不宁地说。 “可你又阻止不了,战斗痴汉都是这副模样的,谁来都不好使。”小波段凌拍了拍身旁的石凳,示意经理与自己一同坐下来耐心等候。 “你的战斗技巧很朴实。”尼伯龙 根褪去了上身的衣物,完美无瑕的肌肉线条暴露无遗。 他的掌心开始相对,从中间生成的球形波导逐渐在气量的加持下变得硕大。 “武斗者最后都会明白的,最为朴实的战斗技巧就是这样,把波导揉成一团。” 被有规则支配的波导变得浑圆,在尼伯龙 根的操纵中抛向了楼辙。 划破天幕的白光将地面拖出深深的沟壑。 楼辙的手臂猛然蓄力,在上扬的过程中把对方的波导弹,抬向空中。 这种从贴近的瞬间捕捉到气量动态平衡的格档招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 气在天幕晕开,原本站立的两人再次贴紧。无法看清的拳术冲刺在略微波动的空间。 直拳突破颜面,败者给予反击。 没有闪避,在一次次碰撞中,落下所谓男人的伤痕。 “你怎么不说话?”尼伯龙 根从心底感受到一股无比的畅快,他的酒气也快过了。 现在是感官体验最为敏感的阶段。 “雷丁?居齐尼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最后一次分开的时候,楼辙站直了身体,波导在尾声的进攻中解开了。他展示了自己的实力,然后也该到了获得平行茧体验资格的时候了。 “你说什么?”尼伯龙 根变得慌乱了起来。 “你的弟弟,他的名字叫雷丁?居齐尼埃。”他重复地说道,“他喜欢吃软体动物,头上也有像你一样的畸角。” “你见过他。” “算是吧,但我得告诉你真相,雷丁?居齐尼埃在十一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楼辙喘了口气坐到了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见状,常远随即加入了话题。 “老大,也许他就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平行茧玩家。他来自那个世界,而且他还认识你的弟弟。” 尼伯龙 根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他还不太相信。 对于自己来说,平行茧就好像生命的另外组成部分,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他怎么死的?”只需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便可以猜到对方有没有说谎,甚至还可以知道他在那个世界的参与度高不高。 “对不起,是我的父亲杀死了他。”楼辙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人类区的边防大臣,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最后一场与楼兰的战争中,被我的父亲击败了。” “是吗?那还挺适合他的。” 尼伯龙 根竟然没有流露出那种仇恨般的痛苦,而是淌下了清澈的泪滴。 “前辈,您?” “我为我的弟弟感到高兴,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在正确的轨迹上失败了,那也是一种伟大的人生。” “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让我使用一下平行茧吗?我想看看过去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在这期间你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也会全力为您效劳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楼辙将头磕在了地面。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只能这样做了。 月色如玉,连接在纯粹的男儿心弦。 “那么,我也该重新回到时钟塔了。” 尼伯龙 根对着常远小弟说道。  第一百一十一幕:楼兰与楼辙 重新恢复生活希望的尼伯龙 根对眼前的少年开始产生了兴趣。 他们从医疗分部离开,并准备赶往时钟塔所在的方向。 站在路口,常远正准备启动自己的座驾,但尼伯龙 根显然对那样的交通工具没什么兴趣。 “你那破玩意,太慢了,等到了时钟塔,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尼伯龙 根向四周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时钟塔离我们这里很远吗?”楼辙不解的问道。 “很远,就算坐上常远的玩具车,抵达时之都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那就用我的转移晶片吧。”小波段凌抢着说道。 她已经从楼辙的眼神中读取到了对方急迫的情绪了,虽然只能使用三次,那么只要把最后一次留给圣托里心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转移水晶吗?我猜应该到不了,时钟塔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一座漂浮在时之都上空的波导都市!” 说完这话的时候,尼伯龙 根用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他已经来过这里,在过两个路口,应该就会有一次公园了,那里比较空旷,到时候施展起来也比较顺手。 接受了市长的指示,常远与营救波段凌二人组随即也跟了上去。 交易都市像一个陷入沉睡的雄狮,在这星夜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漂浮在天空的都市?那是怎么坐到的?”楼辙不敢相信。 “是我的挚友做到的,他叫汉尼,是一名空间型波导能力者,在他波导的催发下,他能够生成具有特殊性质的超级新空间,而在新空间里面,没人能够按照常理判断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但我觉得,如果使用转移晶片应该还是抵达得了得,牵牛花婆婆说了,这是她呕心沥血的作品,在世界树的域内可以抵达任何一个地方。” “婆婆?”尼伯龙 根正翻过公园里的横栏,落到了不远处的沙堆上,“是那个矮之国的牵牛花婆婆吗?” 他的脚步张得很开,汇聚的波导在微微张开的臂弯中萦绕,生成的光珠飘荡在整个空气之中。气变得非常的灵活,这种感觉就好像神笔马良下的画工一样,只要操纵者想凝聚成什么,就好像一定能成功一样。 “对的,我们在她那边受到了巨大的帮助,如果没有婆婆的话,那么我应该也到不了这里。” 回忆起在黑森林城堡的日子,会令楼辙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恩之情。 “婆婆还好吧,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皱巴巴了,没想到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竟然还在坐着启发后辈的伟大壮举。不仅要熬过时间,还要熬过我们这些已经步入年迈的小老一辈。” “所以说,你也认识她对吗?”小波段凌看着市长谈笑风生的样子,也能猜到他们彼此之间有些交际。 “那自然是认识,为了搭建平行茧,空间概念由汉尼完成的,时间概念由我来完成,至于运行回路是牵牛花婆婆镌刻的。那是划时代的顶尖游戏,集聚了三个超高手之间的智慧结晶,而且可能再也没有下一台平行茧了。” 楼辙与小波段凌不解。 “市长的意思是,那时候他们拥有最为一致的目标,最为强大的实力,最为动魄的期望,这样的情况以后也不会在出现了,虽然平行茧完工了,但是它最终存在的意义却没有得到证明。但其实也不一定,也许,它也一直在等,等一位配得上它的玩家。如果是你的话,那么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因为你还是最适合它的玩家。” 常远拍了拍楼辙的肩膀。 只是楼辙的注意力被尼伯龙 根的招式完全的吸引了。 虽然他早就听常远说过尼伯龙 根并非力量型波导能力者,但是真当自己见到的时候,才得以知晓先前的对决有多愚蠢。 尼伯龙 根市长他根本不是一般的决斗者。波导在其意识的驱动下渐渐横移,随即在下一秒生成了龙首的形状。 眼前,被气所揉造的形态愈加的丰盈,牙、角、须受到晚风的影响飘荡在整个空旷的地面,沙粒往市长站立的两边溅开。 一条巨龙,一条无法硕大的巨龙从市长的手掌发出,伴随着一声冲天的龙啸震撼整个交易都市。 龙往天空射出,生成的龙爪在空中抓取着类似云朵一样的波导。 “哈喝!流天坠云龙!“ 扇动着六只翅膀的巨大波导凝聚物飞舞在空中,随即化身为宠物一般重新落到了地面。 原本一直在寻找空旷位置的市长,就是为了施展如此惊人的招式呀。 “小姑娘也许你的转移晶片确实可以到时钟塔,但要不先坐坐这个试试看。”尼伯龙 根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杰作。 相比于使用转移水晶,坐这个放出型的技能肯定要拉风上百倍吧。再说,有哪个公主能拒绝如此酷炫的座驾呢。 “是不是觉得常远的座驾就跟个玩具车一样。” 煽动的龙翼在大地扬起风型巨浪。常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老大使用这样的招式了。 “坐吧。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坐过一次,也就是那时候成为了市长的迷弟。“常远无奈的摇了摇头。 “太厉害了吧大叔,把波导放出已经是一个能力者需要精湛一辈子的技巧了,就算不说雕刻成龙一样的模样,维持应该也是很大的问题吧。而你竟然把自己的气当作座驾,这也太变态了吧。” 小波段凌的尼伯龙 根市长的怀抱下,坐了上去。 波导竟然带有温度,而且具有无可比拟的实质感,不仅仅是简单的具象化,是真正的具象化。 “其实也不算多难,我们脑海里有龙的正常模样,生成龙的形态,比生成一个气球要简单多了。只是在放出的技巧上比较需要水准罢了,如果要让常远来完成这样的招式的话,他大概也就只能变成一只土拨鼠。” “喂,老大,你装逼归装逼,别老是打压小弟的形象好吗?我可是帮你找到了最顶尖的玩家,不说别的,你还欠我一份报酬呢。” 常远也跨了上去,他自觉地坐在龙背的最后方。 楼辙与小波段凌坐在一起,尼伯龙 根市长坐在他们的旁边,常远坐在最后面。 “坐好了。” 在一声扑腾的羽翼声中,龙爪猛然蹬地,掀起的风浪在一瞬间冲入空中。 原本整个交易都市明亮的灯光变得愈发的渺小,接着气流变得寒冷,漂浮的云朵萦绕在四人的周围。 往下看去的时候,鳞次栉比的城市就好像一枚精致的地图,令除了市长以外的所有人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遐想。 —— 直到上升到七百米的高空时,巨龙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怀抱双臂的尼伯龙 根对着注视着眼前黑夜的楼辙询问道:“其实路程还有些远的,就算直接飞过去,也需要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个过程,要不跟我讲讲,我弟弟亦或者是你的故事。” 楼辙沉默了一下。 飘荡的碎发里可以看见落在眉间的星光。 “雷丁·居奇尼埃,是一名伟大的斗者,但其实我压根没有见到过他,因为他在我还未懂事的时候就已经牺牲了。” 这算什么开头,楼辙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开头真的糟糕极了。 “我弟弟看来有点差劲呀,正如护士所说,他的身体状态应该还是不太健康吧,不然怎么会在地面世界殉职呢。”尼伯龙 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答案,只能这样对着自己慰藉道。 “也不是泼市长大人冷水,其实在与楼辙的父亲交战之前,你的弟弟在人类区的战绩是绝对靓丽的,超过五百场的战役中,未尝一败,帮助人类区在扩大版本上做出了超过以往数倍的成果。但尽管如此,他最想攻克的城市是楼兰故都,北循城。”小波段凌补充道。 尼伯龙 根摸了摸下巴:“是吗,所以楼辙你其实是楼兰族的后代。” “嗯。” “这么说,你的爸爸也是楼兰族了。”他继续思索,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楼兰族其实是地面世界的守树一族,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可是神武族的另一个分支,按照这个逻辑来看,你其实也算半个全息世界的天界人。” “楼兰是神武族的分支?”楼辙追问道。 “对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按照纪文的描述,在神武族的一次会议中,他们明确提出了守树的概念,将树看为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媒介,而自愿去守树的楼兰一族,就是从神武族划分出去的。” “是吗,难道我在请神仪式中能够与遥远的神武极大人高度契合,原先我还以为是凑巧,现在,我明白了,我们其实是存在联系的。” “那么问题来了,我在跟你战斗的过程中,发现你腰部的气息不太流畅,你的身体状态,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尼伯龙 根询问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透露也没事。”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是一个iga肾病患者,听从一个伙伴的建议来到全息世界接受所谓的基因编辑技术,但是事情有些变故了,她现在暂时离开了我。”说道这里楼辙低下来头。 “不,问题不在这里——”尼伯龙 根市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小波段凌与常远则听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把你的故事跟我讲述一遍吧。” “好。”  第一百一十二幕:楼镌的决意 距离时之都大约还有一百二十公里的距离。 漂浮在整个平行区上空的巨龙摇曳着尾部,震荡的翅膀霎那间就划破整片天空,驶向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正如你们所察觉的那样,其实我自己也发现了存在过往的一些端倪。虽然我并不知道楼兰是神武族的一个分支,但其实我隐约还是感觉到了,我的亲人——也就是我的爸爸与妈妈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楼辙说话的时候,望着尼伯龙 根市长的眼神。 男子汉的交流由此拉开了序幕。 “是吗,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了。”尼伯龙 根用力的拍了拍楼辙的肩胛,似乎对眼前的少年相当的满意。 “而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特殊的地方,是在与纠正科科员对决的时候。那是在矮之国,通过基因编辑出来的敌人对自己的生命充满了敌意,他们觉得自己诞生的初衷并不自由。完美但不自由,这是他们所谓的观点。顺着这样的想法思考下去,我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自由。虽然我在人类世界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带有伟大理想的个体,唯一的爱好就是沉迷虚拟网络游戏,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那一份自由。“ “自由吗?”小波段凌陷入了深思,按照她带有的记忆来说,波段凌看起来应该不算自由的。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而且总是带有非常明确的目标。 “对的,自由,这个词,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更为深层次的社会含义。换句话说,你们可以这样理解,我的人生没有被任何社会链条捆绑,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处在一种近乎理想的状态,除了身体有些无法避免的毛病以外。” 楼辙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他不想跟别人分享这份内心的,但是到了现在,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摊开讨论的话题了。 接近谜底的人越多,猜中这个问题答案的可能性就越大。 “你的意思是,你的父母并没有把社会的枷锁戴在你的手上,他让你处在了一个非常幸福的状态,虽然你自己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但现在,你明白这些举措有多伟大了。” “对的。我的父亲是楼兰的王,那么按理来说,我是楼兰的王子,我理应肩负着伟大的使命的,就算是延续楼兰的血脉也应该,早早地去寻找有无在战争中幸存的女孩结婚的,但是故事并不是这样,我在另一名伙伴,也就是旁边这位女孩的本体的启发下来到了世界树,甚至遇到了所谓的守树人,在我击败了守树人的时候,里面竟然有我父亲给我的留言。” 楼辙摇了摇头,就好像在幽冥的泥沼中挣扎一般。 “是吗?也就是说,你的父亲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想要到全息世界。”常远从身后探出了头总结道。 “对的,我不理解,他为什么知道我会去全息世界。” “也许,你得先把过往说一下,我们才好推测出整个事件的脉络。”尼伯龙 根市长把手贴在下巴沉思道。 “十一年前,您的弟弟,雷丁·居奇尼埃发起了对楼兰的最后一场侵略战争,战争的目的其实没有办法说得很清楚,也许是人类开始试图反抗全息世界的监视了,又或者是,他们已经厌倦了楼兰存在这片热土上了。那时候我才五岁,也不能理解这些伟大的决策。但我在加入地面世界的一个领域协会的时候,从他人的口中听说到这场战争的由来。那就是,雷丁·居奇尼埃迫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老大,你的弟弟看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他也迫切想跟你团聚——”常远说。 “对的,但是人类的高层对此是持反对态度的,他们还未做好准备,他们目前的战况还不是全息世界的对手,为此,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收复楼兰,并在那里建立卫星城,并且开放给了雷丁在世界树自行调查的权限。接受这个结果的雷丁,调集了人类区的攻坚队,开始攻坚楼兰族,这是我所知道的一些缘由,战斗方面的资料我就不太清楚了,档案全部封存在协会的内部。” 楼辙坐在巨龙的脊背上,心都开始狂乱了。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我比较清楚。”小波段凌接过了话茬。 “噢。看不出你还挺有两下子的。”尼伯龙 根市长颇有玩味地说道。 小波段凌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原本平稳飞行巨龙猛然急旋而上,差点将小波段凌给抖落下去,好在被楼辙抓住了手臂。 用波导在能量体上吸附,以此稳定身体,其实是非常正常的操纵,有时候甚至能在悬崖峭壁中站立身姿呢。 只是刚才小波段凌一时性急,才没能快速完成这样的技巧。 “市长,别看她是个小孩,其实她的本体在地面世界是个网络构造者,掌控着协会所有的档案资料,也许,这些东西,在全息世界只有她以及她的本体知道吧。”楼辙解释道。 “那本体呢?”尼伯龙 根一阵见血地问道。 “本体——,本体在圣托里心,我没能保护好她,被缉拿科科长回收了。” “嚄,原来你就是那个在废品区大闹的少年呀,我在每日周刊上看过你的信息,但我还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相遇。你在这个世界的情况,我大概有所了解,接下来还是请我们的天才女士说说战斗的经过吧。” 小波段凌轻轻咳嗽了一下,在调整好声线后,说道: “战斗一开始由攻坚队发起,攻坚队在人类区其实就是拥有顶尖波导能力的战斗人员,当然守城方面,楼辙的父亲楼镌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他代表楼兰,带上了那些信任他的伙伴,在战场上突破了第一条攻坚防线,与此同时,期待补给的攻坚队,还在夜幕下被楼镌的同伴劫持了大批量的武器,差距在这时候开始拉开。” “那这样说的话,少年的父亲还是相当厉害的,只身一人拦下攻坚队。”常远暗暗佩服。 “是的,也就是因为他的亲自出马,让战场的集中力全部放到了他的身上,从而导致补给线被切断了。为了加快战场的进程,雷丁决定派出四方军区军队长进行切割战场的战术,也就是所谓的一拖四战术,用四个人拖住楼镌,其他部队开始对楼兰的故都北循城发起突破。” 楼辙安静地听着过往的一切,思绪在夜空中飘向了无法追寻的方向。 小波段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遗憾的是,四名军队长在对决中全部丧命,楼镌以他最为独特的波导能力,以一敌四,最终获得胜利,这场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楼兰的士气,他们甚至逐渐疯狂,陷入了愿意跟楼镌共存亡的状态。” “虽然仅仅只是听着,但是已经可以想象出那种金戈铁马的杀意了,然后呢?”常远问道。 “但是其实这一切都在雷丁的掌握之中,他明白 军人本来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抛弃所谓的情感束缚,等到他作为第三道防线踏入战场的时候,楼镌已经有些风中残烛了,他的消耗是巨大的,就算是天才,那也只是一具血肉之躯。以龙之名的雷丁,不可能输给这样的对手的。” 小波段凌看了看楼辙又看了看尼伯龙 根市长,连接着双方羁绊的两人已经进入到倾听故事下一步的状态了。 “当然,雷丁是个坦荡的人,他告诉楼镌,如果你愿意加入人类区板块,我们其实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你也会永远成为楼兰族的英雄的。但是楼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未人选拔,也就是一种仪式上述说过自己的理想,那就是为了楼兰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从沙风中嗅到战争的气息,在那个年代,他几乎就是整个人类区最为出色的存在。也就是这样,划时代的对决在北循城前庭展开,所有的战争活动全部停了下来,就好像为两人让出舞台一般。只是最后,雷丁还是战胜了楼镌,怀着最后一股生命气息的楼镌逃离了那片战场。按理说,他不会逃跑的,但是那时候他逃跑了,这在档案中被标记为谜底行为。” 小波段凌望向了楼辙。 “可为什么后来老大的弟弟却战败了呢?这不已经胜利了吗?”常远陷入了迷惑。 “那个混蛋,就是这样轻敌,才导致丧命了吧。”尼伯龙 根生起了闷气。 “后面的故事,我知道一些。”楼辙接着说道,“逃脱战场的父亲来到了世界树的脚下,在世界树上写下了我的名字。他在我五岁的时候才想好我要叫什么名字,大量的出血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便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世界树下出现了一个关键的人物。是他扭转了接下来的局势。” “那个人是谁?”常远与尼伯龙 根同时问道。 能够在瞬间扭转如此颓势的楼兰,那必定是非同凡响的人物。 “那个人是罗丁。” “罗丁?”尼伯龙 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是说奥丁区波纹研究所所长罗丁?” “对的。拥有藻祷纹的罗丁。” 巨龙再次划破夜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一十三幕:支离破碎的记忆残片 四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个体,竟然在一段过往的历史中得以连接。 这种情况真的是巧合吗?当然,就算对着自己的内心拷问也是无法得到答案的。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借用平行茧回到过去,看清整个事情的真相。 “罗丁——”尼伯龙 根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那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按照在全息世界发生的时间线推断,确实,他出现在人类区其实是非常合理的一种状态,而且能够在自己的弟弟战斗中逆转战局的人物,也只有他够这个分量了。 “嗯,罗丁在最后对我的父亲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使用了自己的波导——志士的鼓舞,把他的生命能量全部灌入了我父亲的体内,通过这种激进的治愈方式,我的父亲在濒死的状态中得以重生,并领悟了楼兰的禁忌秘术——黄金生敛。” “黄金生敛?那是什么样的技能?”常远第一时间发出疑问。 但楼辙没有立即回答,他选择站了起来,顺着巨龙腾飞的方向眺望。 “那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能力,在击溃敌人后,可能用楼兰的砂蝎形态,强制剥离将死之人的波导能力,并将其作为自己的波导能力使用。” 他之所以清楚这项能力,也是因为它在某一刻完美的继承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了解到了能力的运行机制的时候,他发誓永远都不会在使用这样的能力的。 “这能力可谓是相当棘手呀——”常远不得感叹道。 “其实这样的能力虽然看起来相当地出色,但在战场上却并非如此。能力的发动伴随着条件的,如果你不能把敌人打到那么,你是无法将其剥夺的。小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只能去剥夺比你弱小的能力,那么其实,你永远不会强大到哪里去的。先决条件已经决定了这项能力的上限了,他不可能在一对一的较量中,立刻击败我的弟弟雷丁的。”尼伯龙 根看透的事情的本质。 “是的,正如市长大人所说,倘若一个具备黄金生敛的人遇到您的话,其实他剥夺你的能力的可能性可太低了。他不仅要把你打到生命垂危,还要保证你的身边没有帮手,还要在后续状态中完成剥离,同样的他自身还得具备一定的战斗力。这可谓是太难达成了,就好比,你是一名刺客,遇到一名毛糙的战士,你的武器不太行,但是对方的武器非常的霸道,你还在痴心妄想,把对方的武器夺到自己的手中。” “对。就是这个道理,你这小丫头脑袋还挺灵光的。” 小波段凌并没有因为夸奖而停下自己的陈述,她反而把声音压得很低,就宛如要宣布一项轰动世界的壮举一样。 “但是,市长大人,你忘了吗?楼镌在先前可是可以一拖四的存在,他的战斗能力并非是一名用着老旧匕首的刺客,他也是一名顶尖的战士。楼镌的能力——时之沙,可以将触碰到的一切非生命物体同质化。除了纯粹的拳脚相向,形态方面的能力对他几乎是零作用。” “可我的弟弟,应该是力量型的,我们龙族的能力不是放出型就是力量型。这一点一直延续了超过五千年,我是放出型的,龙族基因遵循排斥定律,那么他大概率是力量型的。” “对。你的弟弟是力量型的。时之沙确实没有办法完全击破居奇尼埃。那么,楼镌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一次,他同质化的目标不是对手。” 小波段凌的眼神变得敬畏,那是对英雄的无比敬畏。 “你是说,他点燃了自己?” “是的,他通过同质化自己的身体,达到黄金状态,并在这样的状态上,击溃了居奇尼埃,随后他开始继续突破阵线,甚至一举攻破人类区中心,最后在人类区的保护机构,也就是我的本体以及楼辙所任职的未人协会的副会长长风大人的拦截下,燃烧殆尽,并化成了一阵沙风。第二周,北循城被攻破,楼兰覆灭。故事就是这般突然。” “ok!在你们讲述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对人类区的一切也有了了解。整个楼兰与人类区的战斗看起来是在历史演变下必然发生的状态;其次,罗丁的介入作为战场中的不确定因素,给了楼镌逆转战局的可能,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清楚你使用了时之沙后必定会在人世间消散的话,那么这样的战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可以算胜利吗?”尼伯龙 根将问题拉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什么意思老大,在沙风中消亡,并在战场中证明了自己,那不是男人最为浪漫的结局吗?” “那是将军做的事情,但这个楼镌应该不是将军,他是王,而且,他还是一个有着妻子与孩子的王。假设,你是楼镌,你的故国被入侵了,为了保住家人,你会怎么做?就算不说是家人,考虑到老百姓的性命吗?” 常远想了想,还觉得老大说得挺有道理的,换做是自己,应该会周旋一下的,然后给一些族人以及家室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确实,这里面还是有些逻辑问题的。如果楼镌是一名出色的男人,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头的,以命搏命对他来说是血亏的一件事,而且他的妻子与儿子大概率会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 “可楼辙没有牺牲!”小波段凌看向了一旁的男孩。 他重新做到了巨龙的脊背上,思考着什么。 “所以,尼伯龙 根大人,你的意思是,我的父亲他在考虑过后,还是觉得战死在沙场其实是最为妥当的选择。” “对。现在我们依托的一切都是你们口述的内容,那么明明在雷丁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战斗,那么他一定想到了比求和更好的结果。“他把脑袋转向了小波段凌,“档案中有描述在我弟弟第一次求和过程中,楼镌的答复吗?” “还真有的,他迟疑了,但是最终还是选择战斗。” “在当时,他还是对自己的状态不够自信,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守护住楼兰,但后来,他上来就点燃了时之沙,也就是说,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跟罗丁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事情促成了他做出这样鲁莽的决定——而且这个决定高过了所有族人的生命。” 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在楼辙的大脑拼接了。 “孩子,为你想去到全息世界而感到兴奋。” “我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登你亲自登上吐火罗神迹大教堂的那一刻会理解的。” “去寻找并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吧。” —— 他的头变得疼了起来。 在梦里,他听到了柳对波段凌说过的话:“一定不能让我的弟弟死去。” “是吗?我的父亲早就知道我的身体出了毛病了对吧。” “怎么可能?”小波段凌惊讶道。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在战斗中,思索着超过未来二十年的一切,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的。 “我是这么猜测的。你的父亲肯定也知道了你的身体会出毛病的。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来源,大概率是罗丁透露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难怪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就遇到了罗丁的儿子,他告诉我,我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确诊疾病,也就是在确诊疾病的那一天,波段凌——她就是我的伙伴,出现了,然后,她要带着我来全息世界。” “可这样子说不通呀。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楼辙的身体出了毛病,那么他不应该让罗丁带着楼辙来到奥丁区寻找基因编辑的医生吧。为什么非得等到十六岁的时候,让他自己来到全息世界呢。这不给了自己的孩子找罪受吗?这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父亲的作风。” “还真不一定,楼镌的作风,从来都不是那种常规作风的,他从一开始就跟整个世界的人不一样,参加选拔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晋级,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把所有应试者给全部淘汰了。管理北循城的时候,也比他的哥哥厉害得多;就算后来他在战争中陨落了,在整个世界上存在的人还有一大批量是他的粉丝。这里面就跟他的行事作风有很大的关系。” “有意思。我现在对自己家伙的思维方式非常地欣赏。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作为当事人的小楼辙使用一下平行茧吧,让他看看他那个混账老爹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脑袋里进的都是什么浑水!” 随后,他伸出了手指,万籁俱寂的上空变得愈发的澄明,隐没在云层中的时之都开始渐渐映入视线之中。 徘徊在云之海的巨龙急剧上升,在冲破看不见的屏障的那一刻,随即身形聚散。 急速直坠的四人在流窜的电光以及不断缠绕的波导能量的搅动下,落到了一片乱七八糟的青铜色地板。 “哟。故友?不知道什么破风把你吹到这个令你哀伤的地方了。” 丢满果皮、腐臭的食物、各式各样垃圾的地板竟然只能勉强找到一个可以通过的小路。 硕大的投屏下,侧躺着一个头发杂乱的男子,抓着手柄的他正在打着电动游戏。 “汉尼,你看起来像是已经快要死掉的老头了,可别人不知道你才二十七岁。” “那种事要紧吗?我现在遇到的最大困难是,眼下的这一关已经困住我超过一个礼拜了。” “那可真够难的。你应该找机会干掉对方的研发团队的。” “正有此意。”他笑了笑说道,露出了枯黄色的牙齿。  第一百一十四幕:时间掌控者汉尼(求订阅) 荧光绿的空间里充满了血色蜂窝的图案。 楼辙的感官非常的敏锐,这是在儿时的时候,在剑道场与林虎修炼剑道时获得突破的。 虽然空间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这个空间能量波动的方式非常的特破。 他不禁偷偷地使用了一下自己的波赋,那种流畅程度几乎前所未见,要怎么形容这种流畅的感觉呢?跟十四岁那时候第一次使用波赋相比,超过了将近百倍不止吧。 “喂,汉尼。你好歹也收拾一下吧,”复古廊式的阶梯通向了更高层所在的位置,“如果只是这种状况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跟我的新朋友说出欢迎光临这样的字眼。” 小波段凌不由得捂住了鼻子,这种充满着男人脚气的房间她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更别说,里面还混入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就好像一个发臭夜宵大杂烩一般。也就是常远还能hold住,他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 建筑整体还是富丽堂皇的,而且这种看起来类似大理石,但其实又不是大理石的建筑材料让整个空间变得特别的灵动。 “这种事你也不能完全怪我吧,你要来的时候也没打声招呼,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 一头蓬头乱发的汉尼转换了身姿,从原本的侧卧演变成了壁虎爬,然后把脚边的箱子杂物、文档、周刊猛然地踢到了更远的一侧,笑着说道,“这样应该能够勉强通过了吧,要知道,这已经是时之都主人能够做出的最为艰辛的欢迎仪式了。” 踢开的物品再次散发出一股霉味,让小波段凌猛然间想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汉尼哈哈大笑,随后对着地板把烟头吐到了投屏与陈列柜之间的缝隙中。 “时空掌控者汉尼,年轻的时候变拥有在不规则时间段回到过往时空的能力,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能跟未来的自己对话。” “这?这远远超过波导的职能了吧。”楼辙大惊,果然,能够呆在时之都的角色,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当然,作为代价,他除了这两项能力以外,波导就被限制在几乎无法使用的状态。也许,这种才能上帝都有点坐不住了吧。” “老大,按照这样子,这个家伙肯定知道我们会来的,他就是故意不打扫的。”常远吐槽道。他认识汉尼,这家伙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当却比跟了老大更久的自己获得老大更大的青睐。 “不,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后者的能力名为:时女的遗言。这项能力是不定时触发,且无法猜测到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段的。举个列子,他可以看到某一个时刻的中奖号码,但是如果他手上没有足够的信息让他知道那是哪一期的号码时,那看到的未来其实也是无法对现在做出什么影响的。你能明白吗?但是有一点很关键,他看到的东西,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段是必定发生的。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看到的不是一件事,而是未来的区间剪影。” “所以,时之都的时间在某种程度上也受到了汉尼的影响吗?我感觉这里气的流动都变得迅速了起来。” 尼伯龙 根点了点头:“是的,这个家伙,就是时之都唯一的主人,而且,你想要使用的平行茧,也是需要他的能力来启动的。” 楼辙再次把目光放到对方的身上。 虽然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邋遢,但现在,他已经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了。 时间掌控者吗?那可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呀。 “别在吹嘘我那半吊子的能力了,楼兰族的楼辙对吧,我知道你会来到这里的。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上四十九楼平行茧所在的时钟塔位置吧。” 这么直接的吗? “果然,这家伙知道楼辙会来的。”小波段凌也只能认命地跟了上去。 在翠绿的荧光下,蹑手蹑脚通过大厅的四人,来到了廊式阶梯正下方的中央速升电梯。 “汉尼,你在未来看到了这名玩家为什么不告诉我。”尼伯龙 根责问道。 “龙老大,看到了又不一定找得到好吗?既然伟大的平行茧一直在等待它自己破茧的那一刻,我们唯一需要花费的就只有时间罢了。” 汉尼刷了一种翠绿色的世界树卡片。 电梯快速地接通权限,随即在超音速的过程中冲向最顶层。 这样的速度就算是波赋保护的身体也出现了难以承受的状态。 只有熟悉时之都的市长大人以及时之都的创造者汉尼才能安然无恙地露出享受地表情。 叮——在一声清脆的抵达声中,他们来到了云层飘动的时钟塔顶部。 云雾在身体环绕,汉尼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整个身影变得愈发地朦胧。 如梦如幻的一切,让除了市长以外的所有人感到一种真假难辨的现实交感。 “厉害,这不是一般的空间概念,他真的可以做到连接过往与未来的,单凭着模糊我们意识判断的环境景象,就可以大体猜到他那才华横溢的一面。” “那可不,汉尼可是我合作过最为出色的伙伴,他的机械迷梦理念,就算放在现在也是超过圣托里心科研高层的存在。”尼伯龙 根自豪的介绍道。 在抵达平行茧所在的链接房间时,汉尼停下来在身上胡乱地摸着什么东西。 小波段凌一下子便猜到了,这家伙肯定是找不到钥匙了。 整个时之都如此庞大,在等到找钥匙,那不就是一种百倍的折磨吧。 现在,他对除了楼辙以外的大部分男人完全没有了好感,特别是中年大叔。 “糟糕了,我好像把钥匙弄丢了。”汉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那怎么办?没有钥匙是不是进不去链接室?”常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要不你们先在门口站一会,我很快就会找到的。毕竟,我可不能耽搁这个家伙拯救自己公主的时间。”他从兜里再次摸出了一根香烟,在指向楼辙的瞬间,刹那间被晃过的打火机点燃。 这种利落的动作,甚至可以让人想到他五十岁时,那快活慵懒的模样。 真正的男人,真正为浪漫而生的男人?楼辙的脑袋里竟然闪出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你连我未来想要做出的行动都见到过了?” “也不能算见到吧。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一场无厘头的梦,只是到后来,看到的内容越来越多,便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既定的事实了。所以我就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果不其然,在你登门拜访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你就是在我时女记忆中出现的那个家伙。” 汉尼直接坐到了地面上,他穿着墨绿的背心,下身是一条破破烂烂带着银质项链的破洞牛仔裤。 胡子虽然有刮过,但已经又长出了一些了。 “但是等我抽根烟应该不太碍事吧。”汉尼吐了一下烟雾。 尼伯龙 根知道自己的伙伴做事很有分寸的,他完全不想纠结,索性就靠在门口闭目养神了。 小波段凌可就坐不住了,城堡这么大,找起来容易吗? 正当她要发火的时候,楼辙用手拦在了小波段凌的身前,随即以同样的方式也坐了下来。 “前辈,您看到过我在未来的战斗了吗?” “看到了。”汉尼毫不避讳。 “那么我成功了吗?”楼辙一字一句地询问道。 尼伯龙 根对楼辙未来的计划看来还不太了解,他显得有些发懵。 “从某种意义上是成功的。但是,要我说,少年!未来的东西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你要遵循的东西只有你的心。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那样做,就算那样子做世界下一秒就会毁灭了。你也要那么做。你当过很多次英雄了,现在,你要当一次自己的狗熊了。” 汉尼把半根还未抽完的烟掐灭了。 下一秒,通体翠绿的波导在他张手的瞬间破开时空,他从容不迫地走进去,找到了那个久远的时间点。 透过裂缝,小波段凌看到了西装革履的汉尼,他那飘逸的金发令人赞叹,整洁的着装配上条纹的天蓝色领带,俨然就是一副公国王子的模样。 视线中汉尼靠了过去,在他的兜里一阵乱摸,随即找到了那一把关于链接室的钥匙。 “这算得上岁月神偷吗?”常远为如此巧夺天工地操作感到惊叹。 当然,一样被惊叹到的还有小波段凌,她原本还以为找到这样一柄钥匙对他来说应该是相当困难的,但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的顺利。 “没耽误你们多久吧。” 破碎的裂缝再次关闭,他将钥匙插入了链接室的锁芯之中。 “这样子做,难道不会对现在的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吗?”楼辙立刻关注到了存在的问题。 “是会有一些影响的,这把钥匙会在原本被我遗漏的位置消失,从而出现在这里,除此之外,对整个世界都不会有其他任何的影响。”汉尼解释道。 “那如果你拿的不是钥匙呢?”楼辙继续刨根问底。 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吧,他完全可以拿过去使用过的食物,如果全息世界有钞票的话,你甚至还可以回收钞票!!!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很抱歉,那是做不到的。我的第二个能力:时女的恶作剧,可以让我在不影响既定事实以及不影响既定他人的情况下,实现一些一般人无法做到的操作。对于会产生影响的物件,比如说消费品,你使用过了,你在想第二次使用,那上面会有时女禁令的记号。也就是说,打开裂缝的过程中,只要是没有记号的东西,我都可以进行控制。钥匙是没有记号的,那么以这样的方式找到它是最快的。”汉尼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是吗?汉尼前辈真是惊为天人呀。”楼辙的额角不由得冒出了汗滴。  第一百一十五幕:机械迷梦(不好看你捶我) 钥匙刚刚插入锁芯的时候,里面便传来了令人遐想的欢迎语音。 为什么说是语音呢?因为考虑到汉尼先生找不到钥匙的情况,这个房间里面不可能有人存在的。 如果有人存在的话,那么就不需要他如此大费周折了。 楼辙才一踏入,房间内的全息色 情单元猛然亮了起来,他数了一下,姑娘有七个,个个面带殷勤的笑容,就好像那种见不得人的小巷子。此刻,她们似乎识别到了外来者,争先恐后地对着自己抛媚眼,在这独特的视觉空间里,紧致的肉体亮如霓虹。衣服渐渐褪去,她们开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关掉它,汉尼。这里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尼伯龙 根严肃地说。 “不好意思,之前热衷的设备,走的时候忘记关掉了。”汉尼尴尬地挠了挠头。 在关闭指令下,梦幻般的姑娘蝴蝶翩翩,随即消散。 “你相信我吗?我留着她们其实只是为了给自己的链接室增加一点空间感,要知道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很孤单。”他解释道,看这样这个借口想了有点久。 “相信你的。”楼辙坦坦荡荡地回答。 —— 重新回到刚才的氛围之中,楼辙还在思考,刚才汉尼展示能力的那一幕。 他猜那可能是汉尼的刻意之举,为了向所有人传递什么信息吧,但其实这种情况很冒险的,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展示自己能力的全部内容,那不就等你把自己的弱点告诉对方吗? 只是这么想,楼辙还是没有考虑周全。 汉尼可视可以窥视未来的人呀,他应该早就摸清规避一些生命风险的手段了。 “你一定在好奇,明明可以私底下操作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大张旗鼓的演示对吗?”汉尼再次席地而坐,露出了呵呵呵的笑容。 “是为了让你明白平行茧工作的原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尼伯龙 根揭晓了答案。 “工作原理?” 其实这也是常远第一次听到类似的概念,虽然他知道有平行茧这么一款游戏,并且能够做到回到过去,但到底是如此运作的,其实他还真没有头绪。 “理想出现的那一刻,我的机械迷梦便诞生了。”汉尼的手抬了起来,虽然人没有转身,但是还是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那是一片硕大的玻璃,里面到处遍布着通讯地缆以及外界线路,而在视线的正中央是一枚类似鸡蛋一个的器械。 蛋壳上有心电图一样的波纹,如果猜的没错,那是平行茧揭开的嵌合线。透过一层特殊材质的薄膜,可以看到里面翠绿色的胎椅。 它同样带有特殊的幅度,进入的时候,大概率应该会是被包裹其中的模样,就像一名躲在羊水里的婴儿。 “看得清楚吗?那玩意!”汉尼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坚毅。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在描述接下来的东西时,倒成一名虔诚的牧师。 “嗯。”小波段凌与楼辙一同回应道。 “平行茧,外表看起来虽然跟一般的机械没什么区别,但是其实他的每一个零件都是整个全息世界最为顶尖的工艺品。”伸出的指尖把所有人的集中力吸引到了汉尼所在的位置,连同尼伯龙 根也回到了自己当时奋斗的岁月,“要说有多顶尖呢?所有的波导回路全部出之矮之国牵牛花婆婆的手艺,她是谁?是这个世界最为顶尖的工匠,没有什么依赖波导回路的工具是她所不能创造的。” 虽然早先就知道这款游戏有婆婆的一份心力,但当他从别人口中引以为傲的说出来的时候,那种震撼感还是来得异常的强烈。 他们看过婆婆的神经拼接技术,虽然没有机会见证到她晶片锻造的实力,但现在他们又有了体验平行茧的机会。 “我和老龙一开始确实就是想搞这么一个玩意的,但是我们把问题看得简单了,以为就是一种接力用力的形式,只要整个流程是正确的,依靠我的能力,应该也可以让老龙回到过去的,但我们折腾得时间几乎是牵牛花婆婆打造波导回路的四倍之久。最终,无法找到切入点的两个蠢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技术方面的欠缺,转而寻找区域内最为顶尖的新合作者。” 汉尼回忆起了当时的经历,那时候,他们每天都盼望着天亮,一起床就是为了机械迷梦的伟大理想付出努力。 男孩子就是这样子,他们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不管是兴趣爱好,还是一款被研发者呕心沥血制作的游戏,都会在短时间内一股脑地载进去的。 汉尼为了自己的理想,尼伯龙 根为了自己的血缘羁绊。 它们都是闪耀的,容不得半点耽搁的。 “但是寻找合作伙伴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让我们绞尽脑汁了。”汉尼看向了尼伯龙 根。 “为什么?”楼辙问。 “因为这项理想是具有影响力的作品,我们无法控制它到底会对现有的时空造成怎样的影响,考虑到这种情况,我们需要寻找的伙伴,必须是中立阵营,没有任何个人的主观色彩以及是非约束的技术人员。但这其实挺难的,哪一个厉害的技术人员不会在顶尖的平台发光发热呢?如果有,那也有汉尼罢了。” 他眨了下眼睛,又从手心中掏出一根香烟别在了嘴边。 “可婆婆应该是具有是非约束的好人呀。她才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货色呢。”受到婆婆恩惠颇多的小波段凌立刻站了出来为自己的恩人说话。 “对,这一点你说得没错,等到我和老龙用尽一切办法见到牵牛花婆婆的时候,她也没答应要帮我们。只是说,在这里住几天,然后帮我担鸡到市场去卖吧。很奇怪对不对?竟然叫我们担鸡!” 汉尼第一次觉得这是异常离谱的事情,但随即话锋一转,充满怀念的说道:“可我也没想到那种担鸡那么好玩,更游戏一样,随即我们在担鸡的过程中越来越出色,大概待了两个月的时间,我的波赋已经变得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了。尼伯龙 根就跟不用说了,发出大龙整个城堡乱飞不说,赶集时间来不及的时候,他直接一招大威天龙,十秒到场,稳定得不行。” 楼辙瞬间就能够跟对方获得共情了,从辈分上来说,这两个人可以说是自己的师兄。 接下来,尼伯龙 根也坐了下来,只有常远识趣地站着。 “所以,她看在你们这么辛苦卖力地工作就答应你们了?”楼辙探了探头说。 “才不是,人家之所以是工匠,那是有原因的。她在一开始听完我们的想法以及见识完我的能力之后,就在构思如何实现平行茧落地的想法,可是那时候我的波赋充其量也就够用的水平,而且我对自己能力的感触、使用特征、启动机制完全不熟悉,但是在完成了担鸡训练之后,我对自己的能力竟然有了突飞般的进展,这也是我作用的体现吧。”汉尼得意地说道。 “你可真能扯,一开始,还不是因为你只是半吊子水平,害我白白陪你浪费了三年。”市长官方吐槽道。 “谁也别说谁,我坐你的坠云龙,摔断了好几次手臂,你那放出系技能就跟棉花糖一样。”汉尼不甘示弱地说道。 楼辙、小波段凌、常远相视一笑,原来就算是大佬,也有那么弱鸡的时候。 “我们把计划命名为parallel space,随后,由我负责启动时间机制,婆婆通过矮之国独特的波导译制技术将次回路镌刻在作为发动躯壳的平行茧内部,这个过程总共耗费了四年。我们的平行茧才最终成型,期间只有老龙作为调试的人员使用过一次,也就是他的那一次使用,让他了解到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等到事情进展到他的弟弟坠到人类区的时候,他的状态就被平行茧强制唤醒了。” “所以——“汉尼留了一口悬念。 “平行茧在发挥功能的时候,必须是回到载体经历过的记忆,那时候老龙已经跟弟弟分割了,他无法做出超越自己原有记忆区间的事情。你明白了吗?” “所以,其实平行茧是汉尼前辈能力的翻版,它的存在让其他人也可以借助本身的记忆,转而有了跟你一样回到过去的能力。不知道我概括得对不对?”楼辙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 与此同时,汉尼也站了起来。 “非常准确的,小伙子。你的脑袋很灵光。接下来,你就摆脱老龙帮你通过大量的波导激活回路,你进入到平行茧维持波赋的状态,大概只需要三秒,你就可以回到你的想回去的记忆片段了。”汉尼按下了激活平行茧的按钮,整个链接室瞬间明亮了起来,不断传输的电信号一步一步转化成能被平行茧识别的数据,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玩家的降临。 “难道回到过去是随机的吗?我只想回到一个特定的时间段罢了。”楼辙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他不能在其他时间耽误太久的,他需要搞清楚的事情就是在父亲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平行茧也限制了自己是不可能从过往拯救波段凌的,那么他能够做的就是在圣托里心以一敌百,敌千,甚至是敌万! “如果想要回到特定的区间,是可以在面板上筛选的,不过由于当时采用的是二进制的数据模型,除了1与0以外,可供你选择的年份并不多。” “够了,帮我选择十一年前,我只需要回答到十一年前。” “行!完全没有问题!”汉尼爽朗地答应道。其实,就算楼辙没有开口,尼伯龙 根也会答应让楼辙尝试的,他们欠牵牛花婆婆一个恩情,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光影从天花板投射到地面上,楼辙、汉尼、尼伯龙 根所站的位置形成了牢固的倒三角。 就算见证过未来,他们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三个人会有这么合作的一天吧。 带着楼辙对父亲的疑团,带着尼伯龙 根对弟弟的执念,带着汉尼对机械迷梦的坚持,他们最终一定都会迎来最好的结果的。 想到这里,小波段凌的心望向了无法看清的天边:“另一个我,你感受得到吗?”  第一百一十六幕:回到十一年前(求订阅) 汉尼拍了拍掌心,示意楼辙好好听一下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平行茧理论上更像是一款私人游戏,因此,我在这里还是务必给你尽量多的信息。“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是针对不熟悉这一切的孩子们说的。 “虽然这个物件集聚了我们三个人的心血,但它并非是完美无暇的。能够进行试验的次数非常的有限。因此,在整个发生作用的过程中,我和老龙都是无法对你的身体乃至生命打包票的。一切行动都是以你的主观意愿展开的。请你务必明白这一点。” 汉尼说这些条列的时候,就好像拍卖行里的拍卖官,将可能发生的一切摊开说得明明白白。 “这样的机率应该很低吧。”小波段凌担心地说道。 “理论上的数据模型演算,大概会有百分之三的风险,但实际上可能更高。你知道的,这种波导回路的物件是没有办法维护的,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链接室都变成了我看成人录像带的地方了,所以,线路方面,机能方面是存在着隐患的。而且就算用外界系统进行排查,那也是自欺欺人。哪里有什么系统可以排查牵牛花婆婆的波导回路呢?” 汉尼耸了耸肩膀,顺带留给了主人公消化这些风险的时间。 “这样子——”楼辙思索地同时,还摸了摸小波段凌的头。 其实他哪还有什么选择,他的人生就是在这件轨道上放映的,好比插入到留声机里的磁带,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但他还在路上的过程,就必须引吭高歌。 高歌生命的伟大、磅礴、神圣之所在。 生命未人就不应该把生命放在第一位,而是应该把探索生命的可能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了,但我还是会选择使用平行茧的。” “是吗?”汉尼接着说,“那么现在,我们就进入下一步吧。” 他调出了一段荧屏上的画面,这段画面中,截取的似乎是尼伯龙 根的记忆,他的手里拿着黄金怀表,神色黯然地走在医疗总部的分娩科室外围。 “这是老大?”画面中的尼伯龙 根比现在年轻不少,但是总体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是的,这就是龙哥,也就是第一次使用平行茧的影像。影像的来源是平行茧的部分内存载体以及龙哥的脑部记忆截取。”汉尼使用了指示笔圈出了时间点。 “二十多年前的画面!二进制的机能是后面在实践中反复尝试并验证为最稳定的形态,但是在第一次,时间是可以自由设定的。龙哥选择回到了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在医疗分部看到了自己的弟弟,但是他试图做出阻止却失败了。” 汉尼倒放了那一段画面:尼伯龙 根拿着黄金怀表彷徨着。 “我来说明吧。”作为亲身经历者,他的感触是最直观的,“也就是说,虽然回到了过去,但是时空地准则还是会按照既定的过往发生,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你能够做的就是显出你的记忆,然后重新经历一次过去的真相。但是区别的点,在于,你可以带走一件不对未来发生影响的物件。我选择了我母亲的怀表,上面有我和弟弟出生时与她在死亡前的合影。” 说到这里,小波段凌第一次看到了市长大人软弱的一面,但却是如此的动人。 “是的,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就是,我们无法判断平行茧截取的记忆节点在哪一段,虽然时十一年前,但是回到的位置以及到底经历到什么程度才可以返回平行区也是不得而知的。” “也就是说,我会像在大海里的一艘船一样,无法知晓航向的终点所在。”楼辙总结道。 “这也太冒险了吧。”常远不由得吐槽。 “是的,所以我们需要的玩家就必须维持足够长时间的波赋,赋的时间越长,你才能支撑到平行茧所选取的截点,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了。” “当然,你也不用太担心,在发动平行茧的那一刻,龙哥会使用他的放出系波导,你可以理解为龙族的庇佑吧。他们在这方面有稳定时空的作用,而且,他本身非常了解我能力运行的过程,作为最为顶尖的放出系能力者,他的意识相当的强大,他可以在平行区跟在平行茧另一端世界的你建立联系,到时候如果你遇到困难,他也可以给与你帮助,当然,我们也会全力确保你的安全的,这也算时还婆婆当年的一份恩情。” 汉尼走了过来拍了拍楼辙的肩膀。 “最后一点就是——记得,在平行茧里面死了,你可是真的会死的。那里跟真实世界没有区别,那也是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如果你想做些什么的话,请务必考虑到自己的特殊性,你是一名未来的战士,虽然在电影里,牛仔主角的女人或者搭档会冲进域里面,撕裂对手,破开整个被岩浆一样的流体圈层所束缚的局面。于是你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在那里毕竟不是电影,你也不是所谓的终结者——” 汉尼把脑袋转向了龙哥,示意自己已经把需要交代地都说完了。 “机械迷梦。它其实并不是记忆的区间,准确的说,它应该是平行宇宙。只是借助你的记忆回到了错位的时空中,他们也许是会因为你改变,又或许不会。事件与生命体之间的联系非常微妙,我们也无法判定结果会是如何的。但这就是探索的乐趣。最后希望你能享受这段旅程,出发前带上这个黄金怀表吧,如果有机会就让我的弟弟也看一眼。万事就拜托你了。” “我会的。”楼辙应声答道。 —— 时之都的云开始从远处集结,不断环绕的薄雾瞬间飘散。 被重新激活的平行茧在视线中开始缓缓地转动,整个墙壁浮现了黑白符文样式的记号。 直到这一次,楼辙才意识到了这件工艺品的伟大之处。 “整个链接室都是平行茧的波导回路吗?这简直就是无法估量的伟大波导艺术。” 连同常远以及小波段凌在内,他们都被这股无比震撼的能力所震惊。 房间内的一切都在快速地流淌,那种感觉就好像从瀑布上坠入到几百米深的湖底一样,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这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时间流逝的痕迹。 “是的,整个房间都是回路,我的能力在转化成回路的时候需要承载的能量是相当庞大且复杂的。牵牛花婆婆为了做到在穿行过程中的万无一失,几乎把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考虑在内。她以垂爱晚辈的姿态帮助了我们,并支持了我们伟大的梦想。如果硬要我说这个世界上谁算得上我这个没心没肺男子的再生父母,那就只能是牵牛花婆婆——是她让我见识到了无从踏足的领域。” 汉尼的双臂高振,整个链接室的荧光不断的闪烁,时隔了不知多少个日月,他们终于要再次启动令人振奋的平行茧了。 “哧——”尼伯龙 根冷哼了一声,浑身上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虽然他已经看过一便了,但是眼下再次见证的时候,还是被这番景象深深的吸引。 高速转动下的平行茧慢慢听了下来,揭开的外壳露出了唯一可以容纳一名承认的封闭空间。 楼辙望着眼前的平行茧,竟然有股莫名的感动。 按照爷爷说过的理论,当一件非生命物体被自己的主人倾注心血创造出来的时候,从身体中带入的气息,甚至会让它的本身变得神灵。 源源不断的气流在整个房间流窜,楼辙的头发不断的上扬,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了。 但那张无与伦比的期望已经在心里不断扩大了。 只要借助这个平行茧,他就可以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他甚至还可以跟父亲并肩战斗,又或者第一次扑入母亲的怀中。 这些都是只是想想就觉得幸福得要死的事情了。 当然,更重要的事,当自己知晓过往的一切的那一刻,一定能够找到突破波导谜团的关键。 他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波导能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圣托里心救回波段凌。 —— “准备好了吗?楼辙!”汉尼示意楼辙落座到平行茧的内部。 站在身后的小波段凌不舍地拉了拉楼辙的衣角,虽然彼此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小波段凌对这位可能是未来丈夫的男孩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知道有多少的时间里,在看着他努力的时候,就会觉得生命一切的本身是如此美好。 当一个男孩拼劲自己所有的生命只是为了得到一份来自一名女孩的爱与欣赏时,那种感动就连7岁模样的自己也会为之动容。 他转过身,望着小波段凌。 “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我运气一项很好。用不了多久,我就会重新回到这里的,然后带着你前往那个约定好的地点。一起将波段凌重新带到你与我的身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伸出了手掌摆到了小波段凌的面前。 小波段凌愣了一下,这种看似男孩常用的约定对女孩其实是不太管用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股强大的信念支撑下,她自然而然地就握住了对方的掌心。 “你一定要回来噢。不然我可就惨了。”小波段凌低下了头委屈地说。 “我会回来的。以天天最为期待的姿态。”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拉勾之后,楼辙接过了尼伯龙 根大人的项坠,缓缓地走入了平行茧。 只需要踏出这一步,一切就都会再次重现的,对吗?父亲! 第一百一十七幕:北循城郊外 链接室。 抓住怀表的男孩在平行茧关上的那一瞬间便彻底消失了。 机器运行得很正常,汉尼刚刚才检查过,他对一切的把控还算理想。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在说些什么,他问了你一个奇怪的问题,似乎非常想知道答案。”尼伯龙 根非常具有风度,一直等到男孩离开了这片土地,才开始对着汉尼问道。 “一场对决。他没有告诉你他回到过去的目的吗?”汉尼摸了摸肚皮。 控制面板上的数据非常流畅,时空按照预期的方向开始跃进,这时候楼辙应该会开始头晕目眩的。 也就是在这一次,他方可体会到什么叫做在历史的河流中穿行。 说到底,人类也是时间概念上的一条鱼,他们在名为历史的海洋里畅游,最终都会消失殆尽的。 尼伯龙 根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小波段凌则站在常远的身前。 “老龙,你可以这样理解。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就要做你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了。”汉尼饶有趣味地回答。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不单单只是字面上的含义,还有更为深层次的东西。 “女孩,可以跟我说说真相吗?汉尼说话总是磨磨唧唧的,我已经受不了了。” 小波段凌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勉强开了口:“我们这样子做是有目的的。楼辙必须去圣托里心,他没得选择,就算平行茧是死路,他也一定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要去圣托里心?是因为那名伙伴吗?”尼伯龙 根猜出了大概。 “嗯。那名伙伴是我的本体,而我现在只是她7岁时候的意念体,但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简单来说,名为波段凌的女孩被圣托里心回收了,但是那个女孩对楼辙来说很重要,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救出的伙伴。可是如果就那样去圣托里心的话,他是无法做到在如此顶尖的研究所把自己的伙伴带出来的,再加上他在修炼的过程中一直无法开发出属于自己的波导。他必须做出抉择。” “明白了吗?老龙,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哦!一般来说,技术人员会比背后支持者判罚来得轻,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行李跑路了。”汉尼划了划鼻翼,打趣道。 “有点勉强呀,就算回到过去的最终结果是好的,成功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吧。只是你们两人的话,想要在圣托里心救出一名伙伴,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尼伯龙 根了解奥丁区的军备实力,那里的人可不是什么三流角色。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老龙。你已经老了,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在考虑机率,权衡可能性。太迂腐了。想想当初你跟我是怎么完成平行茧的,不就是赌自己会成功吗?结果呢?你就是成功了。你拥有了第一套超越整个全息世界的设备,只是刚才启动一下,你都会热泪盈眶。人家也是这样想的,人家才十六岁,他觉悟的时间比你还要来得早。” 汉尼以楼辙的角度在替他说话,正想看看那个家伙看到我这样子说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所以你看到了?”尼伯龙 根已经猜到了,这个家伙敢这么笃定地说着一些超出理性的话语,那么必定是带有依据的。 小波段凌瞬间凑了上去,对着汉尼询问道:“结果呢?楼辙有没有成功救出来波段凌!!!” 汉尼轻轻地拿开了小波段凌的小手,然后蹲了下来。 “很抱歉,小仙女。对于我在时女遗言中看到的内容,是无法在现实中直接的表述的。这是能力的约束条件。跟时女的恶作剧一样,我能够知道,但是我是不能左右未来的。当然,我唯一能够告诉你们的就是,坚持自己的信念。” “也是。”小波段凌有些丧气。 整个闪烁着青光的链接室让小波段凌的脸庞带着耀眼的光斑。 为了缓解这样的局面,汉尼将小波段凌带到了控制台。 “知道你的心情,那么要不要你也试试呢?”他用手指着数据线柱图。 一股嘴部的烟味都可以飘到小波段凌的鼻尖,但是当她把集中力放在楼辙身上的时候,似乎就没有那么在意外界的一切了。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超现实逻辑框架,等到这个框架稳定的时候,另一个世界的楼辙大概率也已经落地了。”汉尼蹲了下来,在拉出的长柜子里翻着什么,一直翻到了最里面,才早到了一个造型奇怪的装置。 “波导脑动力外接装置。”他举了起来,对着尼伯龙 根挥了挥。 这样的物件同时也勾起了彼此的回忆。 “要不要跟你楼辙一起冒险呀,虽然是外界装置,但是还是可以做到形影不离的。而且还无法被另一个世界的人撞见。原因在于该波动装置,只能在两个同一框架内的设备上达成链接。在很久以前,这是我用来跟那个老龙连接的玩意。” “我好想试试,可以摆脱汉尼吗?”小波段凌的脸上再次爬上了喜悦,“而且我是知道那些事情脉络的人,如果我也能在楼辙身边的话,就能够更好的帮助他达成他想要的目标了。” 她开心的挥舞地手臂,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了。 “那行!链接的时候,也是需要你维持波赋,如果到了差不多力竭的时候就下机,你跟在里面的家伙不同,你只是介入的工具,随时都可以脱离。” “汉尼,我爱你。”小波段凌对着半蹲着的汉尼亲了一下脸颊。 这下子,她也不再嫌弃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中年大叔了。 “我——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等下楼辙兄弟回来直接要了我的小命。”汉尼脸红地说道。 看来技术宅拯救世界,还真的不假。 “不会的。这是我自愿的。他敢!” —— 另一方面。 在楼辙进入到平行茧的瞬间,被尼伯龙 根波导激活的动力回路一瞬间就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从头部传来的摄取工具在无形中与脑部记忆建议了联系。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非常凌乱的画面:欣赏起来类似古老萨尔萨舞曲,女孩在意识中抖动着,旋转着。只是需要借助笨重的设备,便已经开始进入无法掌控的世界框架了。 楼辙对自己强调着,一定要让自己的波赋一直维持着,接下来是黑洞般的无底漩涡,光变得粘稠,甚至黑暗无边。 他的身体一直在坠落,而且无法感受到所谓的重力体验,他更像是在转移,而不是下坠。 这一刻,他对身体的判断愈发的明确。 天边在眼睛睁开的一瞬间亮了。 楼辙终于如愿在此前渐渐暗淡的光芒中醒来,眼睛还无法适应,残余在视网膜的场景让他判断不出此刻所在的位置。 他选择抱紧了自己。 与此同时,链接室。 宛如梦想真实。 超现实逻辑体系不断生发出来。 闪烁而非线性,是超现实的跳剪与并列组成的全新时空篇章。 三维人体在屏幕前就有点像是在坐过山车,而过山车以快得不可思议的节奏任意浮现和消失,随心所欲地改变高度、俯仰和方向,但这些变化与楼辙本身无关,他们是数据间地切换与变转。这种体验似乎就是给使用者进行一遍预热一般。 楼辙尝试地抓了抓手指,这东西的亲密感实在恐怖,他勉强地克制住一波波汹涌来袭的共鸣反应,调动身体的精神力,扑灭一种类似于迷乱的情感因子,他必须得让自己陷入放松的境地,这是完全要不得的。 要知道,几天或者几小时后,如果截点是顺利得,那么楼兰与人类区的战争就要打响了。 在平行茧中最细枝末节的部分,他不可以有半点的大意。 他不想自己在任何时候掉链子,是的,任何时候。 等到再次从世界获得身体得完全支配权的时候,他真正的意识到过往来临的那一幕是远处那栋高耸的建筑。 他真的在坠落,从无形的裂缝中浮现的身躯开始在天空中急速直坠。 他的心跳动得厉害,在无法接力的天空之下,他拼了命的扭头,最终得以看见那尖塔状的教堂:吐火楼神迹大教堂。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证明他真的成功回到过去的话,那就是北循城了。 远处坐立在四面土方的城堡巍峨的耸立在绿洲所在的位置,连绵不绝的索道链桥将北循城的土地一块一块的连接。 黄沙之下真的有一座繁华的都市,在他继续下落的过程中,他还看到了直入云天的刺青锷。 那就是楼兰守护的圣树。从巨大叶片上不断低落的莹泡滋养着北循城的土地。 多么壮观的景象了,知道楼辙将波导缠绕在脚步一边安稳落地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肩膀上多了一只纤细身子的精灵。 “嘻嘻嘻!”她偷偷地小了起来。 坠入林间的刹那惊起了整个郊林的鸟雀,楼辙用手撑了膝盖,缓缓站了起来,方才对着这个奇怪的精灵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您本次旅途的贴心助手兼总司令官:天天仙女。” “哇,你怎么做到的。我不是已经脱离平行区了!”楼辙用手戳了戳肩膀上的小家伙。 “是汉尼帮助我的,用的是第一代脑部外界设备。这样子我们就可以一起旅行了。遇到不清楚的情况,你也可以问问我这个督导!”天天俏皮地说道。 远处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车笛声,那是一辆载货火车!楼辙可以感知得到! “能够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没有所谓的认知概念。你能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吗?” 天天努力地回忆着过往,在那尘封的记忆中,搜索的列车的信息,随后神情慌乱地说道:“是补给物资的列车,战斗已经打响了,我们第一步就是拦住物资抵达攻坚队所在的地方!” “可是汉尼不是说,这里的一切是既定的事实吗?”楼辙跑了起来,在整片荒芜人烟的树林穿梭。 “说是这么说,但我们也要试试看,也许真的能够改变呢?尼伯龙 根也说了,这里面的联系非常的微妙,谁也无法说得准,就让我们好好享受便是,现在,我们不就是在为我未来公公并肩作战的机会吗?” “喂喂喂,你是不是代入过头了。”楼辙尬尬地提醒道。 “乖,听总司令的。” “是的,平行世界攻坚队总司令大人。” 飘落的树叶下,是两人消失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