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集中，刀剑狩神！》 明天开始每天四千正常更新 最近更新拉了点，主要在找状态，差不多到位了。 其实这几天每天都没少写，但因为调整了写法的原因，删了一大堆。 差不多每章都有三四千字的废稿，然后把不该写的东西都删掉，确保一点都不拖沓地进正戏。 基本上开头是最难处理的，剧情与信息量的平衡，还要抓阅读点，今天晚上这章删完，差不多就理清楚了。 拉了差不多三四部片子。 这个月应该会更满十万字。 最近几本都没怎么说话，一个是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书这边了，一个就是越来越难用语言去表诉与交流，很多感悟都是经验化的，耦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试图教人的话，完全没必要把好不容易组合到一起的东西，重新拆开。 更不用说拆开本身，就已经意味着不可能讲明白了。 这本新书惯例不保证什么，能力所限，尽力而为。 去了很多浮躁，反而觉得承诺这种东西，没有意义。 能成功的，不需要承诺。 不能成功的，承诺也没有用。 鸽了那么多本，还在看的人都心里有数。 每一本都是有积累的，虽然不知道有多远，但差不多已经快接近答案了。 至于这一本的计划。 克苏鲁，心理测量者，打剑仔，再加上一些没有太多恋爱元素的萌妹子。 主要就是战斗，打剑，然后和他人建立起足够真诚的联系。 希望能够带来感动。 希望这份感动能持续到完结。 不需要留言或者评论，也不会看，先更新再说。 维持住情绪。 第一章/似是剧本杀 黑暗空洞的房间内。 满是血迹。 人类的尸体像是破烂一样，铺陈于地面。 断掉的手臂与小腿，有些随意地交错着，尸体簇拥成堆，一时间居然看不清楚有多少，只是让人本能地有些觉得—— 有很多很多。 “该死！许佳琪你撞到我的脸了！” 猩红的尸山之中，一名黑发青年突然坐起身来，用力撑开了身上的尸体。 若是有其他人待在附近，一定会被这惊悚的一幕给吓出魂来。 然而闭着眼的青年却毫无所觉，鲜血从他的手臂、肩膀各处流淌下来，再滴落到地面上，融入进血池之中。 一时间，竟然宛若一座小型的瀑布一般。 青年揉着脑袋，忍不住低声呻吟。 身上粘糊糊的，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但是更让他在意的——或者说恼怒的，却是之前一起玩“剧本杀”的同伴。 明明已经快要逃脱出去了，却在“杀人鬼”冲过来的最后一刻，慌不择路地将他甩在了身后，还一肘子砸在他的脸上。 猝不及防之下，青年后脑勺着地，撞到了出口处的台阶上，昏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身边已经漆黑一片，原本的同学，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可恶……这是剧本杀的密室？” 揉着脑袋，这位名叫伍尧的黑发青年忍着头疼，逐渐冷静下来，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入目的一大滩血迹吓了他一大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迷了太久，他的鼻子有些失灵，不太能闻得出来身上的味道。 这让他本能地觉得，眼下的一切，都是剧本杀设置的道具。 “但是玩家都昏迷了，正常来说，不该去叫救护车吗……” 带着心中的困惑，伍尧擦着身上的血迹（说实话，这不太容易，血迹已经浸润到布料中了），然后注意到，身上的衣服不是他进入密室时的那一套。 如果上面的血迹再少一点，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套还算时髦的宽袖套头衫以及黑色宽脚裤。 很像是隔壁音乐学院的街舞社团服。 伍尧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飞快地掀起来身上的布料。 平平坦坦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让他一瞬间傻了眼： “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八块腹肌呢？！” 伍尧有些不死心，伸出手，用力捏了把小腹的脂肪—— 滑腻腻的，有些柔软。 很像是他开始练剑术之前的腹部。 “许佳琪——！” 伍尧拼命忍住冲着天空怒吼出声的冲动，看向身边的一切。 穿越的事实以及失去八块腹肌的愤怒糅杂在一起，却缓缓变成了一种夹杂着困惑与恐惧的掂量感。 伍尧意识到，他此时的处境相当不妙。 虽然闻不出身上的血腥味，但是作为法医学专业的警校生，他拿自己大学课堂上被解剖的三具“大体老师”打赌，自己绝对是被卷入什么凶杀现场里了。 而且还是相当离谱的那种—— 伍尧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条胳膊，顺着齐骨斩开的剖面，仔细查看了下创口。 这应该是被某种锋利并且沉重的锐物给“切开”的。 作为一名整个大学生涯，都在和尸体以及凶器打交道的剑术爱好者，伍尧很清楚，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凶器有很多种，但锋锐度却不是最重要的，一名掌握了足够“技巧”的剑士，能够用没开锋的软剑割开人类的咽喉，但想要斩断小臂的“桡骨”，却必须有足够“份量”才行。 “凶器应该是‘斧头’或者‘厚背刀’——或者类似的‘沉重凶器’……” 将手中的断臂小心摆好，伍尧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他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身上残留着捆绑造成的淤青与勒痕，被鲜血浸透的木地板也很湿滑，说明凶手没有离开很久。 “从血液的凝固情况判断……十分钟，不，最多五分钟……” 学过的知识不会说谎，这么短的时间，凶手很可能没有离开多远。 伍尧打个喷嚏，说不定都能被对方听到。 “能够在短时间内杀掉那么多人，并且斩断了四肢……” “他的体重应该超过了90公斤，1米8……不，1米9以上！” 伍尧的视线扫过一位被拦腰斩断的受害者，立即修正了自己的看法。 这位穿着长袍的高个子青年，身高超过了1米75，体型也是相当壮硕的那种。 并且，他的打扮也和其他受害者有些不太一样，手上拿着一把断掉的木杆长枪，似乎是在玩角色扮演。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真的会有角色扮演玩家，用‘道具枪’攻击凶手吗……” 伍尧心中带着隐隐的违和感，走到断掉的枪头旁。 抬腿轻轻踢了下。 随着“叮咚”一声，沉重的触感让他立即意识到，这是真正的冷兵器！ “可恶……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伍尧靠着柱子，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无比动摇。 他粗略地数了数眼下的尸体，大概有二十多具，那么大规模的屠杀现场，他只有在2011年在挪威发生的“布雷维克屠杀案”中看到过，而那一次的受害者超过了70位！ 并且与凶手战斗的反抗者也很奇怪。 伍尧靠在圆柱旁，微微喘着粗气。 在他周围的二十多具尸体旁，有五名不太一样的牺牲者。 他们拿着长枪或者长剑一样的冷兵器，身上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伤口，脸上挂着不甘与惊恐，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和场地中心的受害者们明显形成了对比。 “敌人应该只有一位，被他们围攻……但是却被各个击破了……” “多对一，还被反杀。” “战术基本正确……那么，就只可能是敌人太强了。” 伍尧微微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复原了整场战斗。 “凶手也受了重伤，至少有三名围攻者的武器上残留着血迹。” “其中最致命的伤口，应该来自一名女孩，她有些鲁莽，用一记‘突刺’刺伤了凶手，却被凶手抓住了破绽，活活扭断了脖子……” 伍尧看着倒在自己不远处的一名少女，忍不住摇了摇头。 女子的脖子被扭成了麻花状，脸上的表情也非常扭曲，似乎在惊恐中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 “救命！” 突如其来的求救声，让伍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第二章/异常的巨人 入目的，是黑洞洞的地下停车场。 没有任何的人影，只有紫红色的紧急照明灯，一明一暗地不断闪烁。 求救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非常细微。 要不是身边过于安静，伍尧也不一定能够察觉到那么细微的声音。 他心中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地蹲下来，握住了什么东西。 入手的触感非常舒适，伍尧低头看了眼—— 那是一柄寒光闪闪，剑身朴素的十字长剑。 大概是那几名战死者的武器。 有了一把还算合手的武器，伍尧慌乱的内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虽然还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但如果是冷兵器格斗，他有七成把握，和那位素未谋面的敌人正面一战—— 前世时，伍尧为了练习剑术，付出过非常多的努力。 即便面对着完全陌生的环境，长久以来的自信，也依旧残留在心中。 在呼救声传来之前，他已经看清楚了自己身处的空间。 这是一处类似地下停车场一样的空旷空间。 但是除了呼声传来的方向，其他方向都被各种杂物巨石给堵死了—— 考虑到凶手不可能选择四通八达的空间作为犯罪现场（布雷维克屠杀案中就选择了‘海岛’作为行凶地点），出口“有”，也只可能“有”一个。 所以，无论伍尧到底愿不愿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顺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可恶……好歹都穿越了，就不能来点外挂吗……” 一边小心翼翼地向远处挪去，伍尧一边在心中略微抱怨。 伍尧前世时看过的小说不多，但仍旧知道“金手指”是所有穿越小说的标配。 但是即便有心找一下自己的“金手指”，他也没有时间了。 远处的呼救声已经越来越近。 “……是被凶手逼回来了吗？但是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何，随着远处的脚步越来越近，伍尧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紧。 他总觉得，这一声声的呼救声，太不紧不慢了。 “救命！” “求求你，别杀我！” “妈妈……妈妈！” “可恶！为什么是我……” 隔着远处，还听不太清楚，但是随着远处的黑影越来越近，声音也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伍尧意识到，这些嘈杂的呼救声，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它们有男有女，交杂在一起，就仿佛是一堆由恶劣音频拼凑而成的交响曲！ “呼……呼……” 远处圆柱遮挡着的拐角处，一位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长袍的阴暗身影，缓缓走出了阴影。 “它”沉重地呼吸着，肩膀上扛着一台音量巨大的录音机。 随着走动，录音机里还不断播放着受害者的惨叫。 伍尧的心脏微微颤抖了一下，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 他意识到，那不是“受害者发出的呼救声”。 或者说，不是“活着的”受害者发出呼救声。 伍尧在法医系的前辈那里听说过，有些“连环杀手”会从受害者身上收集“战利品”，而眼前的这名凶手，似乎就收集了“受害者的惨叫声”。 黑影在转过拐角的一瞬间，伍尧就看到了它。 他甚至能从黑影的眼瞳反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数秒钟之前，伍尧甚至考虑过，要不要躲起来。 但是太迟了。 对方已经看到了他。 “……伤口呢？如果有伤口的话，我还有机会……”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兀自有些不死心，想要挣扎一下。 如果是前世时的身体，即便看到黑影的样子，他也有把握和对手一战—— 但是现在不行。 长时间没有进食外加轻度脱水，让他的身体分外虚弱。 而且，“这具身体”，即便是在状态完好的情况下，也只是个缺乏锻炼的普通人，和身材壮硕的“屠夫”，有着非常巨大的差距。 而凶手明显也感觉到了这点。 它有些嘲弄地看着伍尧，将身后的尸体，“啪”地一声，扔到了地面上。 伍尧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那是一名身材瘦高的青年男子，和他之前见过的五名战死者，穿着同一种制服。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一种深蓝色的长袍，但现在看来，更像是版型笔挺的双排扣风衣。 除去风衣款式的问题，更像是某些公职人员的制服。 “你……是什么……东西？”在录音机噪杂的呼救声中，兜帽黑影缓缓开了口： “这里……没有活人。” “算了……再杀一遍……就行了。” 伍尧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回答，黑影倒是率先放弃了询问。 他按动肩膀上的老式录音机，将其调整成了录音模式，然后将其放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黑影身上的斗篷掉了下来，露出他血肉模糊，不成比例的四条手臂！ “什么鬼？！” 看到黑影身上深红虬结的怪异手臂，伍尧吓了一大跳。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怪物”的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黑影的四条手臂中，有两条手臂都已经伤痕累累，瘫软不动，只有扛着收音机的“左上臂”以及拿着厚背屠刀的“右下臂”相对完好。 而让伍尧更加惊异的是，即便他已经用尽全力去凝视了，也无法看清楚怪物的样貌，更别说通过分别对方的神情，来判断他的攻击意图！ 还不等伍尧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巨汉已经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向他冲了过来。 巨汉手中的厚背屠刀，和伍尧前世见过的环首刀差不多，但是更长更厚重，大约有3公斤以上。 这种沉重的武器，很适合给用来屠宰牲畜，却不适合灵活的剑术对决。 所以，巨汉的胳膊虽然比伍尧粗了整整三圈，但巨大的体型决定了他的移动步伐，伍尧只是稍稍撤步，就躲开了巨汉的第一轮攻击。 但是……即便如此，“防御”对伍尧来说，也并不占优。 巨汉的“厚背刀”比伍尧的“长剑”要沉重得多。 若是让巨汉的攻击施展开，他连招架的机会都不会有！ 在前世时，伍尧就喜欢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破开对手的中线，将他们一击必杀，因此他不会妄自菲薄到，跟这种巨汉比拼力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不堪一击……” 伍尧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然而——” “在真正的勇气面前，所有的力量都不过是无用之物！” 第三章/生死相搏 如果有人问伍尧—— “什么才是剑术中最重要的那个？” 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时机！” 在伍尧看来，即便他的力量远不如巨汉，但只要把握住“正确的时机”，也有一定的把握干掉对方。 毕竟，剑术对决并不是“扳手腕”，如果力气大的人就能够获胜，那么为什么不去“举重”呢？ 但是—— 话虽如此。 “正确的时机”并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它需要长时间并且持之以恒的钻研、锻炼以及模拟对练。 才能在那稍纵即逝的瞬间，把判断化为本能，“抓住”唯一的“胜机”。 但是，“锻炼”、“钻研”以及“模拟对练”就足够了吗？ 哪怕是考场上，都会有人因为紧张而发挥失常。 更别说生死相搏的战斗了。 所以，对于伍尧而言，最终的答案既不是“时机”、“力量”或者“招式”。 而是“勇气”。 只有有了“勇气”，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化为“1”后面的那无数的“0”，让剑手发挥出平日里100%，甚至是1000%的实力！ 所以，当巨汉手中的厚背刀擦过伍尧的脸颊，挥向远处，他毫不犹豫地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将手中的长剑“递”了出去！ 此时的伍尧，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无论是呼吸法、架势还是步法，都没有办法很好地施展出来，强行使用“招式”的结果，只会让自己的动作变形。 所以面对屠夫的攻击，他选择了最简单不过的“突刺”！ 从厚背刀上端擦着火星刺出的长剑，穿过巨汉的右下臂，径直刺向了他的胸口！ 巨汉略微有些吃惊，虽然及时抬起左上臂，用掌心及时挡住了伍尧的长剑，但掌心仍旧被刺了个对穿。 吃了一记大亏的巨汉眼中划过一丝深沉的杀意，右手的厚背刀瞬间翻转刀刃，向着伍尧回砍过来。 然而在巨汉作出动作之前，伍尧就已经提前选择了后撤，退出了巨汉的攻击范围！ 在真正的剑术对决中，步伐的重要性，要远大于手臂。 像电影中“两人非常默契地往同侧对冲，同时挥剑对砍十几招，砍得火花四溅，双方却毫发无伤”的情况，在伍尧他们平时的对练中，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最多碰剑四五次，双方就会主动后撤，让被剑刃震得发麻的双手，稍微缓口气。 而在真实的战斗中，碰剑的情况要更加少见！ 毕竟和训练剑不一样，真刀真剑想要造成伤害，必须注意刀刃的方向。 “刀筋不正”的攻击，砍在对手身上，就像是用刀侧“拍”了上去，没有伤害不说，还很容易让刀身受损，影响后续的攻击！ 真正的“缠斗”，恰恰在于对步伐的精妙控制！ 伍尧在后撤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好了移动的方向。 巨汉的反手挥砍，使得他的武器远离了自己的胸口，因此伍尧故意往巨汉的左侧迈步，这样一来，巨汉的没有任何防备的左半边身体，就完全暴露在了他的攻击之下！ 而没有意识到危机已至，巨汉毫不犹豫地拖刀上挥，将手中的厚背刀从上自下，重重地向伍尧劈砍下来！ “半月斩吗……” 伍尧在心中默默地判断着巨汉的动作—— “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太慢了！”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战斗到了这种程度，他已经完全清楚，巨汉除了四条手臂以及一身力气，完全就是一名门外汉！ 像是这样的对手，伍尧即便此时身体虚弱，除了剑术经验外一无所有，也足以对付他了！ 在巨汉右下臂刚刚抬起的一瞬间，伍尧动了。 他抬起手中的长剑，右手握住剑柄与护手的十字交接处，左手按住剑柄尾部的配重锤，对准巨汉的肩膀狠狠“撞”了过去。 长剑宛若攻城锤一般，瞬间刺在了巨汉的肩胛骨上！ 通过指尖的震动，伍尧甚至能够感受到剑尖穿透骨头时，那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巨汉想要挥剑下砍，但是肩膀处传来的冲击力，却重重地荡开了他的身体！ 巨汉不由自主地向右侧倾倒，同时发出了愤怒的痛吼！ “该死，我要杀了你！” 然而战斗兴致高涨的伍尧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死吧！” 激昂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脖颈变得一片通红。 指向胸口的突刺只是点到为止，因为身高与臂长的差距，伍尧很难在没有完全卸除巨汉反击前，全力攻进巨汉的内围。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右臂被荡开的巨汉，左半边身体，几乎已经全部暴露在了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拖刀——斩！” 伍尧在心中默默地怒吼着，手中的长剑划出巨大的圆弧，狠狠劈向了巨汉的脖颈，然后他压低身体，将手臂像是弯腰取水一般，用力往下一拖，瞬间喷涌的鲜血浇灌向天空。 而他的身体，也被巨汉左臂的反击，狠狠地甩了出去！ “果然……无论是在剑术练习，还是真实的战斗中，‘防御后击’都很重要……” 伍尧被巨汉手指勾飞，退出两三米的距离，狠狠摔在了地上。 在地上滚了两圈，他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脖颈不断地咳嗽—— 巨汉虽然没有直接击中伍尧的身体，但挥手的动作，勾着他的衣领将他扔飞出去，差点压碎他的喉结！ “可恶……果然宽松的衣服都很碍事！” 伍尧强忍着喉咙的撕痛感，飞快地爬起身，向后走了几步。 他虽然是法医专业的学生，但是第一次夺人性命，让他下意识地有些恐惧——害怕巨汉会追着他穷追不舍。 然而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巨汉虽然怪异地长了四条手臂，但身体的结构似乎和正常人一样。 此时正捂着仿佛泉涌的脖颈跪在地，眼神呆滞地凝望着远处的收音机，右下臂虚张着，伸向远处。 最终倒在地上，缓缓失去了生息。 看到巨汉倒地，伍尧捂着脖子，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六个原住民战士都没能干掉的对手，被他一个人解决了，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但巨汉在遇到伍尧的时候，就不是完全状态，再加上伍尧的剑术，有这种胜果，似乎并不奇怪。 “而且，人多不一定也是好事……” 坐在地上，伍尧让呼吸逐渐理顺，不禁又看了眼地上的几具尸体—— “总是想着还有其他人在，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丧失‘勇气’。” “或者变得‘畏手畏脚’，或者变得‘过于鲁莽’……” “虽然很惋惜于他们的遭遇……” “但这或许就是真实的生死相搏……” “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的生死相搏！” 第四章/被救 就在伍尧坐在地上沉思人生的时候，伏面倒地的巨汉尸体，却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被伍尧斩断一半的脖颈不断冒着血泡，掉了下来。 而巨汉的两条仅剩的手臂，也在不知不觉间，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等到伍尧察觉到情况不对，已经来不及了。 无头的“尸体”颤抖着，重新爬了起来。 它的身上就像是沸腾了一样，浑身冒着剧烈的血泡。而浓郁的血雾中，伍尧看到，巨汉的两条手臂上，他原本以为是青筋一样的东西，正缓缓地睁开了“眼皮”，露出下面宛若蛇瞳一样的金黄色竖瞳！ 粗略数去，居然有十数枚之多！ “该死……这种‘小怪’也有二阶段的吗？！” 伍尧的嘴里有些苦涩。 理论上，趁着巨汉变身的时候，冲上去给它一下，才是最好的做法。 但此时的伍尧已经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坐在地上，连稍微动一下都很困难。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头的巨汉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然后高高举起了右边的手臂！ “该死……吾命休矣……” 看着眼前的怪物，伍尧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甚至开始回放起前世时的回马灯…… 然而就在这时，“天亮了”。 不，应该说，无数明亮的灯光透过眼睑，交错映照在他的视网膜上。 将他的视线变得一片血红！ “前方的嫌疑人，停下你现在的动作！” 随着突然亮起的探照灯，从入口的方向传来无数旋翼的声音。 看过学校的信息工程表演，伍尧立即意识到，那是无数四旋翼无人机汇聚在一起，所形成的呼啸声！ 而随着灯光响起来，还有些陌生却耳熟的警告声—— 【警告！警告！您已被致命性攻击武器锁定，请立即放下手中武器！】 【重复……】 然而还不等ai警告声播放完第二遍，被身后的探照灯晃花了眼睛的四臂怪物，也终于回过神来。 它怒吼着向身后挥动了手臂。 赤红的手臂如同长鞭一样划过天空，五六台警用机器人瞬间爆碎在了天空中！ 而随着巨汉的攻击，无人机的反击也开始了。 突然加亮数倍的探照灯光中，无数子弹“哒哒哒”地，如雨水般泼洒过来，集中在巨汉的胸口部位，避开了地上的伍尧。 巨汉被喷涌的子弹打得连连后退，但是子弹倾注在他的血肉中，却被不断地吞噬进去，并没有因此倒地！ “切……果然无人机的攻击不会有效果吗……” 伍尧隐隐听到在灯光的对面传来模糊的嘀咕声，随后声音的主人大声怒喝道： “无人机！掩护我！” 伍尧不知道对方想怎么做，但是勉力在惊慌中睁开一丝眼缝，向巨汉的方向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巨汉的身体已经被子弹驱离了伍尧。 现在正在他侧前方十多米的地方。 而随着之前的怒喝，残存的十几台无人机中分裂出数具，呼啸着，与伍尧擦身而过，向巨汉撞了过去。 旋翼掀起的声音，在多普勒的效应下，宛若死神呼号，用力撞在了巨汉的身上，瞬间爆炸！ 爆起的碎片四处溅射！ 伍尧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但无人机的机身多为塑料，在十几米的距离下，杀伤力已经远远不如之前。 而在飞散的火光中，有人冲了过去。 青衣带水，宛若猛兽。 她趁着硝烟散尽之前，就已经扑到了四臂怪物的身上，抬起锋利的右手，狠狠挥了下去！ 无论是子弹还是爆炸，都没能成功击毙的四臂怪物，上半身的血肉如热刀进油般，被瞬间削去一大块！ 而紧随在青衣身影的身后，还有人陆续赶到—— “易原监督官！我们发现嫌疑人了！茜小姐正在和它战斗！” “干得好！不要让它跑掉！” 随着多出来的呼喝声，枪声再次响起。 但是这一次被射到四臂怪物身上的，就不是机关枪一样密集的子弹，而是一种类似麻醉剂的淡蓝色注入针。 随着体内被射入淡蓝色的液体，四臂怪物用扭曲不似人型的双臂捂住面部，开始呼号着，扭动起身体。 “什么啊……果然是现代社会吗……” 看到巨人的身体，在淡蓝色的光辉中逐渐开始崩解，伍尧松了一口气。 熟悉的警笛声，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安心。 而神经一旦松懈，疲惫与伤势就涌上心头。 眼皮越来越沉重。 他听到有人小步快跑着走向自己，却已经无力去看清楚她的模样。 “易原监督官！发现了一名受害人，他还活着！” “让无人机呼叫急救车！注意控制距离！我们不能保证他没有受到污染！” 伍尧感觉自己身体被抬了起来，脑袋枕着软软的东西，有着好闻的气味涌入他的鼻腔。 但是却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 好香啊…… 这是他脑海中残留着的最后一丝意识。 …… …… 第五章/白色监视 伍尧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昏暗的天花板。 淡淡的惨白色，带着一丝由光线造成的灰。 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中，思考了好一会，才回忆起之前的发生的事。 “不过是去玩一把剧本杀而已，要不要这么惊心动魄啊……”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入目的，是陌生的白色家具。 身边的墙壁也是纯白色的。 身上穿着洁白的衣服，手臂在苍白中透着柔弱。 似乎是注意到他已经醒来，天花板上的灯光，逐渐明亮起来。 房间四角分布着的四台监控探头微微收缩，调整了下光圈的尺寸，让伍尧感觉有些不妙—— 什么样的世界，会在单人病房里安装四台监控探头？ 伍尧有些困惑，但是房间里没有窗户，他看不到室外的情景，只是注意到在房间的一侧，被一整面布帘遮挡着，和其他三面光洁的墙壁有些不太一样。 他走过去，用力扯开了布帘。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很是不适应—— 然而相比布帘后的明亮灯光，布帘后的世界才让他更为地吃惊。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巨大的环形空洞。 透过面前的玻璃墙壁，他可以看到外侧的环形走廊，以及走廊中心包裹着的巨大的，仿佛有上百米宽的圆形空洞。 而在圆形空洞的对面，则是一排排如同蜂巢一般的白色房间—— 和他此时所在的白色房间一模一样。 三面墙壁外加一侧的玻璃，再加上眼前超过百间的白色房间，伍尧心中“腾”地一下，跳出了一个名词—— 【圆形监狱】。 1785年由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提出来的监视系统，原本是为了向国王提供一种同时可以观赏数百只动物园的特殊瞭望机构，结果却被当成了史上最完美的监狱设计方案。 虽然面前的圆形空洞处，没有边沁提到过的瞭望高塔，但是房间四角的监控探头，却无疑起到了瞭望塔的作用。 房间内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探头监视着，被关在房间里的人，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伍尧不动声色地用力推了推面前的玻璃墙壁，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的缝隙。 然后他回过头来，再次看了看身后的房间。 洁白的床铺，干净的桌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家具。 没有门窗，也没有缝隙，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出于极简主义的高科技感。 就像是他在《银翼杀手2049》中看到的那样。 而透过玻璃墙壁，他能够看到其他白色房间里的动静。 大多数房间里的布帘都被拉上了，但是透过被展示出来的那些，伍尧能够观察到，房间里面的人们或坐或躺，似乎都在看着全息屏幕一样的东西。 观察到这里，伍尧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名穿越者，在这样的高科技社会中，被拆穿身份，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监控探头。 他下意识地拉上了面前的布帘，但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飞快地将它重新拉开—— 在当下的这种环境下，其他人的举动，是他唯一能够参考的对象！ 很快，伍尧就注意到在他对面的房间里，有一名穿着白衣的女子站起身来，在一侧的墙壁上指指点点，打开了什么，随后从墙壁内递送出一份餐盘模样的东西。 她端起餐盘走到桌子旁放下，拉开椅子便开始吃了起来。 站在玻璃墙壁旁看到这里，伍尧不动声色地把女子的动作暗暗记在心中，然后继续观察起其他人的行为。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伍尧重新拉上布帘，心中已经大致弄懂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 只见他摊开手掌，将中指与大拇指环扣，作出“拈花指”的姿势，下一秒，在面前就打开了一道环形的屏幕。 在最上面，显示着他的体温、血压、心跳等一系列的指标，甚至就连血氧浓度以及血糖指数都包含在内。 除此之外，还有“理智指数”以及“精神色相”等一些他没有见过的数据。 “理智指数”数值显示为“负13”，让他感觉有些不妙；除此之外，浅灰色的色相也让他摸不着头脑，大概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指标。 而在掌握了这些基本操作之后，伍尧就很快适应了这个信息化的世界—— 除了几乎一切的信息流，都由全息投影展现之外，眼下的这些信息操作，和他前世时用过的手机电脑也没什么区别。 通过打开与关闭全息屏幕，他可以自由地游览网络、观看新闻，但是发表评论、提交内容的功能被禁止了，使得他成为了网络世界的旁观者。 甚至就连他的网络身份都是一连串的乱码，无法使用虚拟形象，只能在扁平化的二维信息世界当个观察者。 而除了信息网络之外，这个世界整个都是高技术化的。 比伍尧前世时要发达得多。 透过房间内的内置管道，他可以随意点选各式各样的常见餐饮，从鸡鸭鱼肉等蛋制品，到水果蔬菜应有尽有，虽然只有套餐可选，但每样单独的菜品，却有十数种选择之多。 远远超过他前世时的监狱。 不过，他真的被关在了监狱中了吗？ 伍尧端着从墙壁中送出来的牛排套餐，把上面插着的一面蔚蓝色的小旗子拔下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 是没有见过的样式。 叹了口气，伍尧认真地吃完送过来的餐盘，然后将它重新放到了墙壁里。 然后打开全息屏幕，一边收看新闻节目，一边开始做自重锻炼—— 他打算通过新闻节目了解这个世界的各种情况，同时通过锻炼，恢复他前世时的体能。 虽然眼下的白色房间、以及全息屏幕里向他展现的世界，热闹喧哗，充满了祥和。 但是伍尧自己却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和四臂怪物的遭遇。 那样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他根本理解不了。 眼下这个光鲜亮丽，科技感十足的社会，在被人隐藏于舞台灯光之下黑暗面里，隐藏着什么蝇营狗苟，却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 伍尧压根没有忘记，在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几句话中，包含了一句能够完美解释他当下状况的内容—— 【“让无人机呼叫急救车！注意控制距离！我们不能保证他没有受到污染！”】 “‘污染’……” 伍尧双手抱头，深深地蹲下，然后又重新站起。 心中的情感愈发地凝重起来—— “什么样的‘污染’？” 第六章/【理智指数】 伍尧的锻炼并没有持续多久。 只做了二十个深蹲，他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那种因为缺氧导致的指尖麻痹感，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在高中毕业后没多久，他的身体就是这么一副状态。 “看来要重新开始了……” 带着淡淡的无奈，伍尧通过点餐通道要了一杯矿泉水，然后一饮而尽。 就在他想要继续弄点牛奶喝一下的时候，突然有些惊讶地发现，面前的送餐通道，居然又动了起来。 “我点了什么东西吗？” 伍尧带着心中的疑惑，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就看到，从眼前的传送带上，送来了一件差不多“20*20”厘米的金属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 伍尧将水杯放在送餐口，迟疑了一下，拿起了金属盒子—— 入手的感觉很轻，薄而壮丽的金属薄膜，被加工得像是纸一样。 而在金属盒的最顶端，还附上了一张粉红色的小卡片，上面用优雅的笔迹写着汉字： 【心理诊疗师】 【乃木坂心叶敬上】 伍尧下意识地将卡片翻过来看了眼—— 【愿您的内心，能像天空一般澄净。】 “这个是……明信片？” 伍尧将卡片随手放到一旁，拆开下面的金属盒，看着里面的东西，微微皱了皱眉头，意识到，这是一份“礼物”。 “这是……酒心巧克力？” 伍尧看着眼前用法文注释着的，似乎很高档的巧克力包装，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送东西。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的问题所在—— “心理诊疗师？！”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手边的粉红色卡片，突然有些回过味来。 。 “哈哈哈……原来您没有收到‘心理援助师协会’的通知啊。” 半个小时之后，出现在伍尧面前的白衣青年，听到伍尧有些无奈地说明，非常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看起来非常饱满，但是却有全息投影特有的虚幻感。 “抱歉，我醒来后没有立即检查私人邮箱……” 伍尧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投影屏幕。 他已经逐渐明白过来，就像是前世时，人们已经习惯了随身携带手机，在这个新世界，将全息屏幕展开，放在右手边不会影响视线的地方，也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学着乃木坂心叶的样子，将全息屏幕放到右手边，然后点开右下角的红色通知栏看了眼——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而言，查看私人邮箱，就像是起床后查看未接电话一样正常。 所以乃木坂压根没想到他居然不会看“手机”—— 也就是全息投影信息栏。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的‘诊疗费’是政府买单，我不介意我们从零开始。” 在笑过之后，穿着白大褂的黑发青年撑着双手，用有些微妙的笑容，看着伍尧。 不得不说，这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后半叶的心理诊疗师，身上有着令人信服的气质。 一口汉语也说得非常流利。 想到这里，伍尧下意识地在青年胸前的铭牌上看了眼—— 【nai_mu_ban_xin_ye】 是汉语拼音，而不是罗马音…… 这点和伍尧之前在新闻中看到的情况一样—— 在之前看新闻的时候，伍尧听到有一名偶像的名字叫做“肖·爱丽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似乎是正常情况。 “以汉语为主体的多民族国家吗……” 伍尧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 注意到伍尧的声音，乃木坂心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 伍尧反应过来，立即摇了摇头。 看到他这个样子，乃木坂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了起来。随后，他敲了敲平板坐直了身体： “那么重新整理一下——” 乃木坂的目光投向伍尧：“尚天明先生，我是您的心理诊疗师乃木坂心叶。” “因为三天前的事件，您受到了非常不人道的遭遇，心理健康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考虑到在该案件中，您的身份为受害者，并且不必为该案件承担任何责任。因此市政府雇佣了我，一位来自‘受害者援助协会’的‘心理诊疗师’，帮助您调整心态，以便回归正常社会。” “所以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请您尽量配合我的行动，以便让治疗效果达到最好——请问您明白了吗？” 看到乃木坂略带询问的目光，伍尧略微皱了皱眉头，突然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治疗，就无法离开这里？” “是让‘理智指数回归正值’。” 乃木坂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在我们的标准中，‘理智指数为负数’的实际含义，就是‘非正常人’——换句话说，在法律上而言，尚先生你现在的身份是‘精神病人’，而不是合法市民。” “……精神病人……” 伍尧喃喃复述着乃木坂的说法：“我得了什么病？” “重度失忆以及中度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乃木坂回答道。 说到伍尧的病情，乃木坂的神情也不禁有些无奈：“正常而言，健康的理智指数应该在80～100点左右；60点以下，就可以被认为‘压力很大’，30点以下就具有‘潜在的自杀倾向’，而您的理智指数是‘负13点’，从我的角度来看，您现在突然自杀也毫不奇怪。” “……但是我觉得自己非常正常。” 伍尧想了想，反驳道。 “不同的病症有着不同的表现。” 乃木坂似乎早有预料，轻松地点了点头：“至少在【系统】看来，您的心理情况非常严重，连信息投影，都需要‘学习’才能够掌握。” 乃木坂看着一脸惊愕的伍尧，非常自然地笑了笑，他指了指身边的布帘： “虽然我无法一直看着你，但是【系统】却能帮助我得出很多‘结论’。” “而认为您能不能回归正常社会的人，也不是我，而是【玻尔兹曼系统】。” “换句话说，我的任务是帮助你获得【系统】的认可，而不是对你的状态进行评价。” 伍尧沉默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如果我一直无法获得【系统】的认可，将【理智指数】回归正值的话，会变成什么情况？” 听到这里，乃木坂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您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 “成为被系统拒绝承认的【被隔绝者】。” 第七章/玻尔兹曼的判定 “也就是说……我变成了囚犯？！” 听到乃木坂的回答，伍尧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但白衣青年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请您一定要弄清楚两者的区别——前者是‘受到惩罚的正常人’，而您是‘没有任何罪过的病人’，只要治好您的心理疾病，您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请务必相信我的治疗技术，只要不是无法治愈的心理问题，您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乃木坂用非常诚恳的眼神看着伍尧说道。 但伍尧却无法像他那样充满自信。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他哪是重度失忆啊，分明是换了一个人格！ 他压根不知道这个【负13点】的理智指数是怎么得出来的。 如果是对比他前世时的心理状态，他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和前世时一模一样？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技术已经那么发达了吗？连失忆以及ptsd这种精神问题，也可以通过系统分析得出结论了吗？ 就像是前世时的人脸识别系统那样？！ 伍尧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穿越，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霉事了—— 毕竟没有穿越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因为后脑着地而死了。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又算是什么？ 生不如死？ 还是说，他要在这种技术水平下，上演一番《肖申克的救赎》？ 但是冷静下来，伍尧又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令人绝望。 毕竟，如果这个世界的技术，真的能透析人类的思想，他早就被抓起来，扔进研究所拷问外加解剖了。 但他现在还没有事，只是被认为心理有问题。 而且“负13点”的理智指数，距离正值，似乎也不是很远。 说明“系统”认为他还有救，乃木坂心叶这位心理诊疗师，也因此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清楚这些之后，伍尧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下来。 “那么尚先生，看来您也想清楚了，需不需要吃点巧克力冷静一下？” 看到伍尧的样子，乃木坂恰到好处地提醒了下他。 白衣青年的脸上带着好心的善意，但伍尧却无法忽略这些巧克力是对方提前送给自己的。 于是他摇了摇头，回绝了： “不了，我不想碰酒精，对身体没好处。” “这样啊……” 乃木坂点了点头，有些随意地翻了翻手中的平板电脑：“您的行为记录中，确实不存在饮酒的经历，看来是我疏忽了。” “下次我给你送点普通的巧克力过来。” 乃木坂在略微失望之后，很快就振作起来：“请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巧克力呢？我个人的话，比较推荐这个牌子64%浓度的榛子夹心巧克力。” “请您不必破费了……” 伍尧挥了挥手，想要回绝掉。 和乃木坂的交谈，让他进一步认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不敢吃乃木坂送给自己的酒心巧克力也是如此—— 他无法肯定对方送给自己的巧克力有什么成分，哪怕仅仅只是酒精，也能让他的自控力下降，讲出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了。 但是白衣青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强调道： “这也是诊疗的一环哦。” “……那就……99%的黑巧吧。” 伍尧略微沉默了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纯度99%的黑巧克力，他前世时也只吃过几次，那浓郁的烟熏酸味让他印象深刻。 但是没有牛奶与糖的掩饰，无论巧克力加了什么东西，都能被他轻松尝出来。 所以他才给了乃木坂这个答案。 而听到伍尧的回答，乃木坂也略微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下了单： “喜欢黑巧吗……还真是独特的爱好，看来在失忆之后，尚先生您的口味也变了很多呢。” “……我也不清楚。” 为了掩饰自己的选择，伍尧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只是你提到巧克力，我突然很想尝尝它的味道——或许是好奇吧。” “弥补之前未尽的遗憾吗……倒也说得通。” 乃木坂略带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房间里的送餐通道就自动打开了。 很快，一份99%纯度的黑巧克力礼盒，就被送了过来。 “请吃吧。” 乃木坂透过全息投影，微笑着看着伍尧说道：“最好吃两块，这样我们的谈话才好继续进行。” “……好吧。” 伍尧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硬着头皮，吞了两块黑巧克力下去。 他有考虑过是否需要装疯卖傻反抗一波。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行为会被轻易看破，因此放弃了这种想法。 不过在伍尧按照乃木坂的指示吃下两块巧克力之后，接下来的诊疗过程却正常了很多。 青年医生非常悉心地询问了伍尧的记忆情况，并为他制定了对应的康复的过程—— 按照乃木坂的说法，以伍尧现在的情况，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全部的过去记忆，基本不太可能。 “但若只是要回归社会的话，把‘ptsd’的部分治好就差不多。” 看着面前精疲力竭的伍尧，乃木坂有些满意地转动着手中的电子笔：“失去的记忆，回到家里再慢慢寻找，我只需要帮你建立起足够用的社会常识，避免你稀里糊涂地触犯法律就行了。” “这样的话，我的理智指数，就可以回归零点以上了吗？” 听到乃木坂的鼓气，伍尧有些期望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八成的把握。” 青年看着他，满意地笑了笑。 。 “辛苦了，乃木坂医生。” 突然暗下来的房间里，乃木坂心叶有些疲惫地将头盔摘了下来。 而看到他的样子，旁边一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年轻少女，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矿泉水。 “谢啦……夏烛监督官。” 乃木坂接过少女手中的水杯，有些开心地抿了一口。 “怎么样，有问出什么来吗？” 而比少女监督官所站的角落还要深黯的房间深处。 一位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男子有些不满地催促道：“体内芯片确认死亡四十分钟后，心脏重新恢复心跳，即便身体还能承受，大脑的神经元仍旧会在兴奋性毒性（excitotoxicity）作用下，化作一片浆糊——” “更别说在数分钟后就重新恢复活动能力，并引发‘神话生物’的崩坏吗……” 房间中心的座椅上，白衣青年有些惋惜地放下了水杯：“但是从我的诊疗来看，对象确实只是一位普通人类。” “……这不可能，绝对是搞错了什么！” 男子拧着眉头，有些不解地反驳道。 “我们认为‘搞没搞错’，都没有用。” 看上去，乃木坂比男子平静得多。 他的视线投向屏幕中央的伍尧，缓缓说道—— “只有【玻尔兹曼的判决】，才能决定他接下来的命运。” 第八章/负值固化 伍尧自然不可能知道乃木坂心叶与两位监督官的对话。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诊疗师，除了经常逼着自己吃巧克力之外，真的是一位非常友好的医生。 他经常会就一些细节，询问伍尧的想法，同时引导他的思想向积极健康的方向考虑。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伍尧不太容易从乃木坂的口中得知关于案件的真相。 即便他提到了四臂巨汉的古怪与诡异，乃木坂也只是平淡地笑着建议他，最好将这些事情都忘掉。 对此，乃木坂是这么解释的—— “记住那些东西，对你接下来的社会生活，也没有任何的帮助。” 乃木坂微笑着看着他，说道。 青年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平静与善意。 似乎是将伍尧的说法当成了妄想，又似乎是将其当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真实存在。 “你就不好奇，我遇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对此，伍尧忍不住反问道。 这几天来，伍尧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作为一名遭遇不幸的失忆青年，他有些过于唐突直白的问题，若是能够得到乃木坂的解答，反而有助于提升他的理智指数。 所以，为了伍尧的诊疗效果，乃木坂也不会拿理由，随随便便地搪塞他。 只是斟酌着话语，回答道： “我不关心，而且我建议你也不要关心。” “事实上，你说的事情我也经历过——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看得那么清楚，那段遭遇对我而言，就是一段非常恐怖并且让人不愿回想的经历。” “乃木坂医生，你也经历过……” 伍尧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乃木坂而不是其他人，但当自己的诊疗医师。 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但是你就不好奇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凝视你。” 乃木坂略作沉默之后，才缓缓回答道：“你越是关注他们，也就越容易引来他们的关注。” “我们的人生是无数的平行线，因为某些意外，你的人生轨迹和某些不太正常的东西，短暂交叉了一下，如果你能像我一样，能够试着对他们‘视而不见’，那么你未来的人生，就仍旧是与那些诡异事情无关的平行线……” “但是……”说到这里，乃木坂突然顿了顿、 “但是……？”伍尧有些不解地复述道。 乃木坂凝神顿了顿，才终于下定决心，往下说道：“但是，你若是对他们念念不忘，平行线就会变成螺旋线，你的人生再也摆脱不了他们，直至‘死亡’将你从‘他们的身边’带走，才会终于停歇下来。” “那么恐怖的吗……” 说实话，对于乃木坂的说法，伍尧确实有点被吓住了，但或许是出于穿越者的好奇，他总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种所谓“不作不死”的状态。 而很明显，乃木坂也看出来了伍尧心底的好奇，叹了口气，不禁换了一种解释方法： “其实很简单，你可以把那些东西当成‘毒贩’或者‘走私商’，这世界上那么多人，总有些倒霉的人，会被卷入其中。” “但是仅仅是倒霉也就算了，你若是不仅仅满足于‘遭遇’，还试图去‘了解’，那么就会被‘牵扯其中’，一旦被毒贩或者走私犯们认识到你的存在，把你当成了好用的筹码，那么你即便后悔想远离他们，到时候也没有办法了。” “走私商人或者毒贩吗……” 听到乃木坂的解释，伍尧不禁点了点头。根据这种说法，他突然就理解了乃木坂为什么要劝他别总想着四臂巨汉了—— 人生在世，有些人或事物，还是少接触为妙。 。 不过话虽如此，伍尧虽然从理性上放弃了继续一探究竟的想法（毕竟他的性格没那么喜欢作死），但“创伤性应激障碍（ptsd）”却真实地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直到两三周后，他的【理智指数】降到了“负2”、“负3”左右的时候，仍旧会时不时地在睡梦中，回忆起四臂巨汉手臂发光，浑身长满了金黄色竖瞳的那一幕。 而且随着每次被噩梦惊醒，伍尧总会觉得浑身疲惫，大汗淋漓，就仿佛一宿未睡一般。 而对于伍尧的情况，乃木坂医生，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遇到。” 三周后的一天早上，乃木坂心叶如期而至。 在开始为伍尧进行心理诊疗之后，他基本上每隔一天就会前来拜访一趟。 此时此刻，他翻看着伍尧这两天的睡眠记录，眉头紧锁，显得很是不解： “虽然以前我也见过睡眠情况越来越恶化的例子……但那通常都会伴随着【理智指数】的恶化，以及【精神色相】的混浊。” “但是最近这几周来，你的【理智指数】一直在好转，【精神色相】也无限接近于【澄清级】，但睡眠状况却在变得越来越差……” “我不知道这是ptsd导致的，还是说，好转的只是你的‘失忆’部分，实际上ptsd正变得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是我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位吗？” 伍尧小心翼翼地看向乃木坂医生问道。 这大半个月来，伍尧已经越来越接受自己“病人”的身份，也愈发迫切地希望能够离开诊疗中心，回归正常社会—— 毕竟，刚刚苏醒的时候，他还有来到新世界的新鲜感加成。但时至今日，他已经把诊疗中心的每一种餐饮都尝了个遍，不足十平方米的隔离病房里，每一块瓷砖的位置，他都已经烂熟于心。 要不是还能看看电影健健身，伍尧怀疑自己早就开始学着隔壁的老哥，开始掀桌子敲墙壁了。 但是很明显，对于乃木坂而言，“理智指数归零”是个硬指标，不可能因为和伍尧数周的交情，而选择放水——更何况他还压根没有放水的权力。 青年医生只是皱着眉头，仔细查看着手中的诊疗记录。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了。 容貌俊秀的青年，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平板电脑，投向伍尧的视线中，夹杂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惋惜感。 “很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乃木坂微微低头致歉道：“所有可能纠正的心理问题，我都已经疏导过了，但是，你的【理智指数】仍旧无法恢复正常值……” 看着乃木坂的样子，伍尧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郁的不安感：“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前期诊疗已经结束，剩下的只剩下巩固强化。” 乃木坂有些惋惜地说道：“很抱歉，时至今日，这不到‘两分’的负值，已经超乎于我的能力之外。” 看到乃木坂的全息影像突然开始消失，伍尧终于有些急了—— “等等？！你不是说，只要按照你的诊疗流程，我就一定能够离开这里的吗？” “前期诊疗结束了是什么意思？！我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 “……” 乃木坂的下半身，已经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看着伍尧，神情复杂，停顿数秒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按照以前的经验，前期诊疗完成的患者，【理智指数】在一年内，再次‘上升至少1分’的概率为——” “0%。” 第九章/潜在异常者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伍尧用力锤了下墙壁，三周来的健身成果略有展现。 金属制成的墙壁凹下去了一些，没有反弹回来。 但是相比健身的成果，更让他懊恼的，却是乃木坂临走时的判断。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 伍尧承认，在最初开始心理治疗的时候，他对于乃木坂，以及乃木坂背后的诊疗中心，是相当不信任的。 但是随着治疗的进行，他已经逐渐收起了之前的想法。 甚至到了第二周的时候，为了能够尽快离开这件隔离病房，他对于乃木坂的建议，继续都是言听计从—— 至少从伍尧的角度来看，乃木坂要他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很符合他对“心理治疗”的认知。 谈话，疏导，冥想，绘画，听音乐。 为了治疗自己的ptsd，伍尧甚至捡起了久违的书法。 乃木坂所有的要求，他都做到了。 但是，结果却并没有按照乃木坂之前向他保证的那样，快速恢复正常。 【理智指数】从一开始的“-13”提升到“-8”，伍尧只用了一周的时间，但接下来的“-8”到“-4”，他却又耗费了整整一周. 当伍尧的理智指数，勉勉强强达到“-2”的时候，乃木坂就突然告诉他—— 所有的治疗都结束了。 他的【理智指数】，“固化”了。 。 “就像是天真的小孩子，历经磨难，会变得成熟。” “就像成年人在遭遇严重的背叛时，会变得敏感而且多疑。” “甚至就连俗语中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是如此……” “当我们第一次知道‘圣诞老人不存在’，会同时感受到‘情绪上的冲击’以及‘认知上的事实’。” “我们（心理诊疗师），可以抹平‘前者’，却无法改变‘后者’。” “而你已经将‘它们’，当成了‘事实’。”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诊疗，就对你没有效果了。” “这三周来的诊疗，不过是在排除‘误诊’的可能性。” 乃木坂透过全息投影，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对‘它们’的了解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根据情况的不同，每个人能看到‘它们’的程度，也是完全不同的。” “这三周来，我对你的诊疗，既是帮你排除误诊的可能性，也是在帮你确认你病情。” “现在，你的病情，已经从玻尔兹曼系统的层次上，被认定为‘事实’。” “而接下来，你能做的选择只有两种——” 医生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缓缓竖起两根食指：“第一种，‘做义体手术’——将生物脑电子化，这样在做记忆转移的过程中，你就可以选择清除和案件有关的记忆。” “但是，这种做法的成功率只有50%，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是从我经手的案例来看，即便完全失忆的患者，仍旧会有三成以上的概率，被【玻尔兹曼系统】判断为【潜在异常者】。” “【潜在异常者】……” 伍尧咀嚼着青年医生的话语：“这就是你们对那些‘【理智指数】低于零’的人的叫法？” 乃木坂略作沉默，然后点了点头：“是的，既然你已经被判定为【潜在异常者】，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是受雇于【灵能庭】的‘异常诊疗师’，专门处理像你这样的受害者。” “你之前遇到的杀人犯，就是【异常者】中的一员，它们由类似你这样的【潜在异常者】变化而成，虽然具体原因还很不清楚，但是只要是【理智指数】为负数的人类，就会在一定程度的刺激下，突变成类似于你曾经看到的那种怪物。” “……而我与怪物接触的‘事实’，又使得我具备了变成怪物的‘契机’？” 伍尧思考着，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的。”乃木坂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这种精神性上的传染性，还没有研究能彻底解释清楚，但是为了防止类似你这样的【潜在异常者】不断传播，并且扩大化，我们不得不选择把你关在隔离病房内。” “……哪怕明知道我只是个受害者？” 伍尧喃喃低语着，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是受害者，但同时也是个感染病人。” 乃木坂低声回答道。 看得出来，相比昨天突然离开时的样子，他现在是有备而来。 “说实话，你居然能被确诊，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至少像是你这样的潜在者，大多都是‘假性判定’。”乃木坂有些懊恼地回答道。 “……大概是因为我心态够好，没受到多大的冲击，所以才使得你误判了吧，” 听到他的解释，伍尧突然叹了口气。 他意识到，换了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概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了。 但伍尧是穿越者，还是警校生，有了一定意义上的心理准备，在遇到四臂巨汉的时候，三观上受到的冲击，要远远大于感受上的惊恐。 而也正因为一上来就受到了那么大的冲击，他才不可能将自己的记忆刻意遗忘。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是建立在“存在怪物”这个基础上的。 “除了‘义体改造’之外，还有一个选项是什么？” 既然想清楚了这点，伍尧也便不再恼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乃木坂，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从我的角度而言，大概短时间内，是没法接受自己会变成电子人吧……” 乃木坂点了点头，对于伍尧的回答，没有太多的意外。 即便是这个世界的人类，除了严重的身体残疾，或者身体机能衰退严重的老人，也没人会选择将自己的意识电子化—— 毕竟，从政府的角度来看，电子化的人类，基本上可以被认定为“死亡”，而义体化的人类，在法律意义上，也更接近于‘物品’，而不是‘自然人’。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个问题，本身就又是一层试探。 “那么，还有一种选择。” 乃木坂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可以选择待在这里，试试看，随着时间流逝，你的【理智指数】是否会发生好转。” 伍尧略作沉默，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也就是说，接受隔离，时间无限……吗？” “确实是这个意思。” 乃木坂点了点头，回答道。 第十章/心态调整 在与伍尧确认清楚之后，乃木坂就离开了。 这让伍尧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乃木坂从确认他负值固化，再到询问他的想法，中间间隔了一天，很难相信这仅仅是乃木坂一个人的决定。 “不过这么说起来，倒也讲得通……毕竟我的情况那么特殊，乃木坂背后有其他人也说不定……” 至少伍尧无法想象特大凶杀案的受害人，居然不会受到公检法的特别关照。 “不说这么说来……从苏醒之后，我还没有见过警方的人……是因为侦查手段也高度自动化，我身上的行为记录，就已经足够完成对犯罪嫌疑人的举证了吗？” “不过以我最后昏迷时的情况来看，四臂怪人应该已经死透了，走结案程序的话，或许不需要那么正式？” 伍尧躺在床上，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思考着。 虽然被乃木坂判了“无期徒刑”，但是伍尧并没有放弃“离开这里”的想法。 如果命运真的逼他去做肖申克里的安迪，那么他就会拿一辈子去做这件事情。 伍尧的老爸是个军人，伍尧曾经问过他—— “你当兵的时候，害怕过上战场吗？” 当时伍尧老爹的回答，让伍尧感到既震惊又迷惑—— 【“如果战死沙场是我的归宿，那么那便是我的生活方式。”】 “生活方式吗……” 伍尧默默数着仰卧起坐的个数，这三周来，他做仰卧起坐的次数不多，只有六次左右。 不过考虑到日常的蛋白质摄入水平，以及其他肌肉也要安排时间做肌肉撕裂，这个强度已经很不错了。 而相比肉体上的负担，伍尧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的，却是自己思想上的改变。 他没有选择像老爹那样从军，而是去考了警校。 但若是有人问他是否对当警察有什么执着…… 他大概会回答“没有”吧…… 或许是受到了老爹回答的影响。 他只是选择了一种自己觉得能够接受的生活方式。 而若是命运选择了不公，强迫他去接受一种他不喜欢的生活方式…… 那么他就只能在这种“不喜欢”中，选择“喜欢”的活法了吧…… “哪怕结果是徒劳的也无所谓……比起浑浑噩噩地在这座监狱里度过一辈子，不如考虑着如何才能‘出去’，然后一点点进行改变……” 在与乃木坂的谈话结束后，伍尧躺在床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伍尧有些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理智指数居然又上升了一点，达到了“-1”—— 然后就真的停下了。 “所以，【理智指数】的改变，说到底是要在心态与信念上发生双重的变化吗……” 伍尧一边做着单手俯卧撑，一边听着新闻里的真人语音，一边思考着自己的精神状况。 他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精神与心理状态都很完美，如果用他前世时的状态举例子，大概就是100分的状态。 但是有什么东西，让“系统”认为他的精神异常，然后一口气扣掉了-101分。 那个“东西”，或许就是对“八臂怪人”的认知。 “凝望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凝视着你吗……” 伍尧换了一只手，继续做着单手俯卧撑。 刚刚开始恢复锻炼没多久，仅仅十个左右的单手俯卧撑，对他而言，就已经很吃力了。 但是所谓的肌肉锻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需要的不是‘持续力’，而是不断突破‘舒适区’的肌肉撕裂吗……” 十个单手俯卧撑做完，伍尧喘着粗气，立即仰面躺倒在了地上。 晚上临睡觉前，他会再跑十五分的市内慢跑，算上做俯卧撑之前的十五分钟慢跑，就是他一天的动态训练量。 “对于锻炼而言，最重要的是‘强度’以及‘恢复’，肌肉不是钢铁，反复捶打，并不会让它变得更坚韧，反而会形成肌肉记忆，影响剑术动作。” 结束了动态训练，伍尧背靠墙壁，原地站直，然后双腿缓缓下蹲，双手抱圆，开始“核心力量”的训练—— 用人话来讲，就是站“两仪桩”。 “对于剑术动作而言，下盘的稳定性果然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多做跨步与撤步的训练，还有突刺与挥砍的动作……这才是真正需要形成肌肉记忆的东西……” 然而在隔离病房内，这些锻炼就不太可能了。 就连室内跑步机，都是伍尧向乃木坂申请来的，明明就已经内置在了房间墙壁内部，但是必须通过主治医生的申请，才能够使用。 在前三周的初期诊疗结束之后，乃木坂对于伍尧的治疗，就进入了巩固阶段，这个阶段的乃木坂，没有什么新项目可以帮伍尧疏导，只是每隔一周左右，会做一次定期回访，确认伍尧的心理状态没有因此恶化。 “没有恶化吗……” 躺在床上恢复着体力，伍尧看着自己“-3”的理智指数，忍不住自嘲了下。 长期被关在这种连“垫步”都施展不开的地方，他的心理状态能好转才怪呢。 除了初期治疗刚刚结束的那段时间，他的理智指数达到了“-1”，其他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在“-2”以及“-3”之间徘徊。 最多的时候，他的理智指数跌到了“-7”。 那段时间他心态绷得厉害，整个人都不太舒服，有种被关久之后的狂躁感。 但在理智指数血崩到“-7”之后，他最终还是慢慢调整了过来。 毕竟就像是他之前思考的那样—— 。 “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吗……” 乃木坂听着伍尧和自己的聊天，喃喃复述道。 根据乃木坂的说法，伍尧理智指数迅速下跌的那天，他已经注意到了病人管理中心发出的警报，不过那天他刚好有一个更加严重的病人，所以将对伍尧的探访挪后的一天。 但第二天的时候，伍尧的理智指数就已经恢复到了“-3”，这让他感觉颇为吃惊。 要知道，哪怕是在初期治疗的之后，让伍尧的理智指数从“-7”恢复到“-3”，乃木坂也耗费了一周的时间。 而伍尧自我调整只用了一天，某种意义上，已经证明了他心态上的坚韧。 对于乃木坂有些呆滞的表情，伍尧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数天之前的狂躁之气，在他身上已经消失不见，或者说，突发变故的这段时间，让他变得更加沉稳起来。 虽然还没有找到任何一种可能的“逃离”方式，但唯有“想要出去”的决定，在他的内心深处沉淀下来，从一种感性的冲动，化作一种“生活目的”。 主导着他现在全部的思考方式与行动意义。 包括和乃木坂的谈话也是，除了没有告诉医生自己抱着“有机会就要越狱”的想法之外，伍尧也很积极地和乃木坂探讨自己的心理状态，试图通过“更正规”的方式离开这里。 再不济—— 他也想弄清楚，扣掉自己整整“101分”的那个判定，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么……如果让你维持着【潜在异常者】的身份，离开这里……” 乃木坂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并打断了伍尧的沉思—— “那么对你而言，也仅仅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吗？” 第十一章/三个来访者 “‘维持着【潜在异常者】的身份，离开这里……’” 伍尧微微愣了一愣，反倒是自己忍不住率先笑了起来：“维持着【潜在异常者】的身份，怎么可能离开这里……你开玩笑的吧。” 然而乃木坂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他。 突然，乃木坂叹了口气：“虽然我并不敢苟同……但有人认为你比我更合接触这座都市的阴暗面。” 青年医生下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触控笔：“有人拜托我向你捎句话——” “如果不怕死的话，就选择见见我吧。” 。 “如果不怕死的话，就选择见见我吧——” “我还以为说这句话的，会是个更热血的人……” 伍尧用略带打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中年人。 他大约三、四十岁上下，穿着类似西装的笔挺制服，脸颊削瘦而富有棱角，给人一种很刻薄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这位名叫“易元”的中年人，就坐在伍尧对面的桌子上—— 不是以全息投影，而是以真实的躯体。 一种略带汗味的荷尔蒙感，从对方的身上飘散过来，带着一丝丝熬夜造成的腐败酸味。 伍尧不知道隔着四五米的距离，自己闻到的是真实的气味，还是说对方给自己视觉上的冲击，也体现在了嗅觉上—— 也就是所谓的“幻嗅”，共感觉性的一种。 不过嗅觉上的幻象，也确实体现了伍尧看到“易元”时的感觉—— 阴沉，强势，过劳以及压力。 总而言之，实在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类—— 如果考虑过对方的身份，就更是如此了。 “治安厅监督官，易元。” 男子将怀中的名片用双手摁着，放到了审讯桌上：“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你所涉及的案例，是我嘱托乃木坂诊疗师处理的，所以严格来说，我对你的情况，已经很熟悉了。” “所以有什么想问的，还不了解的，都可以直接说。” 伍尧的目光在男人背后的两名女子身上扫过。 当男子自称易元的时候，伍尧的心中就微微一跳。 因为他想到自己昏迷前，对方称呼后来的那位监督官的名字，正是“易元”。 而先赶到的那两个人，也和他面前的两名女子对照得上。 一名和易元一样，穿着制服的少女，应该是救了他的那位女警官。她有着一头栗色偏白的蓬松卷发，此时正束成了马尾扎在了脑后，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口，眼睛直视着前方，只是时不时地在伍尧身上扫过，体现出对方安分守己又有些不太自觉的好奇心。 相比这位除了天然卷之外，没有太多特色的女监督官，更让伍尧在意的，却是她身边的另一位高挑女子。 伍尧没记错的话，在与四臂巨汉的战斗中，他惊鸿一瞥，看到的身影，就是眼前的这名青衣女子。 她有着妩媚的容颜，以及冷静的表情，身上穿着仿佛汉服一样的宽松袍服，靠墙站在，半抹酥胸，都有些涩情地露在外面，身上带着不同于女监督官的慵懒与随意。 但是让伍尧更加惊讶的，却是青衣女子脑袋上的耳朵—— 没辨认错的话，那应该是猫耳。 “cosplayer？角色扮演者？” 伍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会有这种仿佛从动漫作品中走出来一样的角色。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他对此感到吃惊，还是因为看到了地上的几具死尸。 “咳咳……如果你没有什么想问的，我们就往下继续了。” 名叫易元的男监督官，用咳嗽声打断了伍尧的注视。 注意到对方略微有些不满的目光，伍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青衣女子的打扮，在这个世界是正常还是异常，总而言之，面对不同于乃木坂的这群人，他最好还是少说多做。 “这是你的职业鉴定信息。” 男监督官看到伍尧没有太多异议，便将自己信息栏里的一份文件，通过手势推送给了伍尧：“‘这一份’是之前的，‘第二份’是现在的。” 伍尧下意识地抬起带着手铐的右手，将文件点开看了下。 第一份文件的右上角，有一个非常醒目的“【已报废】”的标签。 上面写着他身体的主人，“尚天明”的一些职业适合信息。 排在最前面的是“档案保管员”、“说唱歌手”以及“赛车手”。 给人一种“未来有嘻哈”的感觉。 可惜的是，除了“档案保管员”之外，其他两项的职业判定只有c级。 按照右下角的级别说明，c级判定差不多等同于“才能平庸”。 说实话，对于这种通过电脑得出来的职业预测，伍尧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个世界的人们，似乎将此看得非常重要。 甚至根据乃木坂和伍尧闲聊时的说法，他之所以会在“通识大学”的教育结束后，选择成为心理诊疗师，就是因为职业判定的原因。 而从伍尧的角度而言，乃木坂对于心理诊疗师这份工作，做得确实很不错—— 至少给伍尧一种“心理诊疗师就该是乃木坂这样子”的感觉。 而乃木坂对心理诊疗师的职业判定是“a级”，也就是“优秀”。 按照右下角的说明，a级的职业适应性，差不多相当于“只要努力就能够做到一流”这种程度的认证。 对于这种未来社会的‘高预知性’，伍尧从理性上能够认可，只是从感性上一时还没能彻底接受。 “毕竟性格决定命运吗……有些时候，选对了行业，真的是事半功倍……” 伍尧沉思着，下意识选择了翻页。 既然这份职业鉴定已经被“报废”，那么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伍尧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 果然，名字一栏上，写的还是“尚天明”。 但是这里的“尚天明”，很明显就不是之前的“尚天明”了。 而相比之前“尚天明”那普通到堪称平庸的职业适应性鉴定，新鉴定结果的变化之大，已经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人了。 “律师，适应性b+。” “人工警务官，适应性a-。” “以及……” 伍尧顿了顿：“异常执行官，适应性a+。” 第十二章/重案三组 伍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稍稍整理了下衣领。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穿西服，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镜子里的伍尧梳着一头精神的短发，衣装笔挺，身体稍显瘦弱，但明显看得出来，和之前相比，站姿已经判若两人。 三天之前，面对那位名叫“易元”的监督官的邀请，伍尧选择了同意。 毕竟，他也没有太好的选择—— 【离开这里，成为治安厅的一条“猎犬”】 以及【被关在这里，试着看看，自己的理智指数，在几年之内，是否会发生好转】 在这两种命运之前，伍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治安厅的猎犬吗……和我前世时的身份，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伍尧看着床上几件简单打包好的衣物，略微思考道。 这些衣物大部分都是治安厅提供给他的制服，还有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是他在接受“异常执行官”的身份之后，用“重案三科”的搜查经费购买的。 说实话，在成为“异常执行官”后的待遇，比伍尧预想的还要优厚上不少。 至少易元监督官那边给他的“搜查官证”上，写着的警官级别就是“下级警督”，比前世时的“三级警司”高了整整三个级别！ 不过前世时的警官级别，在这个世界，不是完全适用就是了…… 伍尧坐在床上，看着约定的时间缓慢到来，提着行李，默默地思考着。 他和那位名叫“易元”的监督官谈了三个多小时，其中有易元对他的确认，也有伍尧对新身份的询问。 根据易元的说法，“异常执行官”的这个身份，就是治安厅的一条猎犬，说句“戴罪立功”，都是好的。 “‘潜在异常者’的情况，和普通犯人完全不同。” 对于伍尧的困惑，那位面颊削瘦的监督官，神情也非常严肃：“你也见过地铁屠杀案的嫌疑人，‘你们’这些‘潜在异常者’，随时随地，都会在某些原因的刺激下，变成与他一样的怪物。” “到时候，进入失控状态的你们，是否还能保留理智，避开人群，就完全是个不可预知的事件了。” 易元监督官，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哑光泛蓝的高科技手枪，放在了桌子上：“如果你们在搜查‘异常体’的过程中，变成了真正的异常者，那么我和夏烛监督官，就有义务，对你们使用‘失能武器’，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必须杀了你们。” “而这也是‘执行官’与‘监督官’的称呼由来——” “‘执行官’负责猎杀异常……而‘监督官’负责控制‘执行官’吗……” 伍尧思考着谈话最后，自己得出的结论，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什么‘以夷制夷’的烂戏码。” 就在这时，伍尧注意到玻璃墙壁那边传来了动静。 之前见过的，一直站在易元监督官身后，没有说话的栗卷发的女监督官，带着一位伍尧没见过的黑发冰美人站在了隔离病房的门口。 看得出来，这位只有差不多二十岁出头的女监督官，稍微有些紧张。 她看着面前的伍尧，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夏烛监督官。” “我身边的这位是雾凇执行官，我们负责监督您接下来的行程。” “你好。”伍尧点了点头，忍住了伸手揉一下这位矮自己一个头的卷发女监督官的冲动，看向她身边的那位陌生女子。 对方冷冷地看了伍尧一眼，没有说话。 。 坐在前往治安厅总局的悬浮轿车上，伍尧翻看着手上的资料。 他现在所在的“重案三组”，就是由易元监督官以及夏烛监督官率领的搜查部门。 对外身份是刑事重案科下的一只独立小组，由两名监督官，以及四名执行官组成。 实际上是专门处理“异常个体”相关的超能力组织，除了两名监督官之外，其他四名常编执行官，都是和伍尧一样的“潜在异常者”。 按照易元监督官的说法，就是随时都会在战斗中失控，造成不亚于异常体的超自然犯罪。 而监督官的存在，就是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指挥无人机支援执行官战斗的同时，在必要时刻，也有阻止执行官失控，甚至在其完成突变前，将其彻底击毙的责任。 “也就是猎人与猎犬吗……” 伍尧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在易元与夏烛监督官的内部档案上，又仔细翻看了一遍。 很可惜的是，作为监督官的下级，身为执行官的伍尧看不了太多关于他们的资料。 只是知道，这两位监督官都是真正的普通人，毕业于名牌大学，成绩优异。 而且，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位可爱少女的夏烛监督官，有着全学科a+的恐怖绩点，甚至包括体育、格斗、射击以及刑事鉴定，都是a+级或者a级的满分——后三者都是她在进入治安厅时，职业培训时的成绩。 放在伍尧前世时的校园小说里，这位只有十九岁，跳级毕业的天才少女，已经堪称是校园女神一样的存在了。 然而在全员精锐的治安厅总局，她只是一名不起眼的普通监督官。 易元监督官的毕业成绩，甚至还要远高于夏烛监督官。 而相比两位学霸级的存在，四位执行官的档案，就可以说各具特色了。 他之前看过的那位青衣汉服女子，档案上的名字是“神木茜”，民族一栏里，填着的是“汉族”，应该和伍尧一样，只是假名。 档案里的神木茜看上去还很正常，没有青色的头发，也没有猫耳，打扮前卫并且朋克，给伍尧的感觉，很像是前世时一位在酒吧打工，当调酒师的高中同学。 但是根据档案上的说法，她的“玻尔兹曼判定”是“拟态异常者”，身体上有一定程度的“异常化”，也就是伍尧之前看到的猫耳以及青色的长发。 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有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异常化”的影响，在全力战斗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向轻飘飘的宽大袍服转化。 除了近似猫科动物的五感以及肉体强化之外，神木茜还有一定程度上的，呼唤生物的能力。 是“重案三组”的王牌。 至于伍尧身边的这位，和他一起坐在悬浮车后座上的“雾凇圣”，则是“超能异常者”，具备让温度降低，以及发出冻气的能力。 不过相比神木茜，雾凇圣的异常化程度不算很高，成为执行官的时间，也只有半年，是三组里，除了伍尧之外，资历最浅的人。 。 第十三章/伍尧执行官 【第十二章已改】 伍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稍稍整理了下衣领。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穿西服，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镜子里的他刚刚理了个短发，衣装笔挺，身体稍显瘦弱，但和之前相比，已经判若两人。 对于易元监督官的邀请，伍尧至今仍有些忿忿不平。 因为他能够感受出来，在那个男人的眼中，自己这样的“潜在异常者”，差不多就和“牲畜”一样，所谓的“异常执行官”，也只是比“牲畜”稍好一点。 大概就是“好用的牲畜”这种级别的。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接受对方的邀请，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易元的做法，并不是每一名监督官的做法。 至少在那位少女监督官，在被易元抓着猫耳御姐的胳膊，将她按到桌子上的时候，明显作出了“试图阻止”的动作。 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至少说明对方和易元不一样。 所以在答应易元邀请的时候，伍尧提了个要求，那就是到“少女监督官”而不是易元手下工作。 但是，伍尧没想到，对方很干脆地接受了他的要求。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在我手底下工作。” 易元看着伍尧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提防：“我能感觉到，你是一头烈犬，以我的性格，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很舒服。” 所以，那位猫耳娘反倒是“性格软弱”了吗？ 伍尧有些不解地看了那位青衣女子一眼，从之前她和四臂巨汉战斗时的动作，伍尧能够感觉到那种果断与坚决。 但是面对易元监督官有些粗暴地举动，她只是有些不满地整理着头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明明以她的能力，足以徒手撕开面前的三名正常人。 “哦……对了，我似乎已经被他们排除在‘正常人’之外了。” 伍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自嘲了下。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异常”可言，但根据易元的说法，他应该是在“潜在异常者”中，也极其罕见的“精神异常者”。 “换句话说，就是‘魂穿的穿越者’吗……” 想到这里，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身为穿越者，别说金手指了，他还被没收了一个超能力。 但是伍尧对于自己的剑术实力，非常有自信。 所以即便面对种种的困境，他还是选择了迎难而上。 而这也是他身为顶尖兵击者的骄傲。 “不过是‘异常体’而已，看我把你们全砍成**！” 伍尧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只是听过一遍，他就意识到那是“夏烛监督官”，以及另一名不认识的女士。 “新同事里的妹子还蛮多的，看来找女朋友应该是不愁了。” 伍尧有些胡乱地思考着，连忙走到玻璃墙壁旁，等待对方给自己开门—— 之前他和易元的见面，就是这么做的。 “你好，伍尧执行官，我是监督官夏烛，而我身边的这位是雾凇执行官，也是你在四组的同事。” 打开玻璃闸门的，果然是伍尧之前见过的那名卷发少女。 她的个头娇小，长发蓬松，像是一只小小的松狮，虽然穿着笔挺的西装制服，但还是能够看得出身上的稚气。 在对方来接自己之前，伍尧就已经提前看过了易元监督官发给他的资料，很清楚面前的少女，没她表面上显露出的那么简单—— 至少在治安厅总局这样的地方，能够成为监督官的新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毕竟是和“异常者”打交道的地方，必须在对待“异常执行官”以及“异常体嫌疑人”两方面，做到绝对的零失误。 根据易元的资料，整个治安厅总局，具有“监督官”身份的上级警督，也不超过四十个，而每名监督官身边，被允许管理的“异常执行官”也只有两位。 而这不到一百二十人的“异常对策科”成员，就是治安厅，为整座“神为市”全体1亿多市民准备的，全部对异常体防线。 可谓是真正的精英集团—— 毕竟，盲目地扩张数量，只会增加己方被感染的人数，反而得不偿失。 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这种超级精英集团中的一员，而且一上来的警衔，就是“下级警督”，伍尧心中的不满，也略微消失了不少。 毕竟，如果按照前世时的发展，他正常毕业，在实习期转正后能获得的正式警衔，也不过是三级警司而已，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差了至少整整三个等阶！ “在哪当警官不是当呢……只不过要面对的敌人更危险了一些，而晋升的玻璃天花板更赤裸了一点罢了……” 伍尧心中逐渐想通，也就不再那么怨声载道，观察起除了夏烛监督官之外，自己的另一位新同事。 “这位名叫雾凇圣的异常执行官，应该是在我半年之前，加入‘重案四组’的成员。” “是四组四名执行官里，仅次于我的‘新人’。” “异常能力是‘冻气’，可以凭空制造低温，散发寒气，职业适应性是b+……” “看得出来，我这样的a+适应性，在异常执行官中也非常罕见，也不怪乎易元监督官那么不喜欢我，还是选择向我发出邀请了……” 伍尧看着面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冰美人，有些嬉笑着伸出了右手，想要打个招呼，却被她白了一眼，果断地吃了个闭门羹。 对于漂亮的妹子，伍尧的耐性从来都很不错，在心中为雾凇圣执行官悄悄打上了个“不好交往”的标签之后，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监督官—— “那么夏烛长官，我们接下来就离开这里吧？” 对于这位新任上司，伍尧就显得正常多了。 虽然不太了解夏烛监督官的性格，但她作为伍尧的直属上司，无疑有十足的给他穿小鞋的能力，所以他不会像对待雾凇圣那样，非常唐突地试探对方的底线。 “好的，尚……” 栗色卷发的少女点了点头，刚想称呼伍尧的真名，却临时改了口：“伍尧执行官。” 伍尧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注册执行官的时候，他在易元监督官的建议下，填了假名。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假名对他而言的真正意义！ 第十四章/执行官宿舍 伍尧坐在自律悬浮车上，有些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象。 作为司机的夏烛监督官，双手放在膝盖上，视线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伍尧，显露出对他的丝丝好奇。 不过伍尧更在意的，却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的城市天际线。 根据新闻上经常提到的说法，整个“神为市”的人口超过了1亿7千万，光是一座城市所涉及的各种消息与报道，就足以填满整个新闻节目。 所以伍尧很少能够在新闻上看到除了神为市之外，其他地方的消息。 不过即便如此，也完全足够了。 在新闻中看到的那种发达的技术水平，时尚的潮流风格，以及宛若山脉般连绵不断的城市天际线，足以让他感受到一种来自未来世界的文化冲击。 很意外的，这座城市的主流文化，并非是伍尧前世电影中经常看到的那种“霓虹风格”，反而对光污染的问题，有着非常精细的管控。 绿化程度相当之高——似乎是因为解决了城市绿化植物的光照以及植物根茎对混凝土的侵蚀的问题，大约有三成左右的街道，都覆盖在绿荫之中。 其余的三成左右是别具特色的文化街，其余四成是普通的民居与住宅区。 根据预算的不同，会使用全体投影对街道进行大面积的覆盖，大体上会给人一种光洁如新的感觉。 伍尧一路上，就看到不止一队的大雁从车道旁飞舞着穿过，偶尔和岔道上的悬浮车撞到一起，立即破碎成光斑一般的全息扰动。 而作为伍尧的新同事，夏烛监督官以及雾凇执行官，都没有和伍尧熟悉到足以日常闲聊的程度。 并且，从伍尧的角度也能理解—— 某种意义上，他们现在的身份，比起“同事”，更接近于“战友”。 若是不表现出一些能力来，他在第一次任务中就“死掉”，或者被辞退回“诊疗中心”，那么夏烛监督官以及雾凇执行官，所付出的社交精力，就全都白费了—— 虽然从两个人的表情上来看，她们或许没有伍尧想象得那么心思复杂。 至少夏烛监督官，就曾经数次开口，但似乎是没有找到能谈论的话题。 而雾凇执行官，则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脑袋靠在窗户上，视线投向窗外，似乎意识也不在车内。 “所以……觉得‘对话的前提’，必须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吗？” 伍尧闭目思考着，回忆起易元监督官对自己的评价—— “烈犬吗……” “果然，是个不错的评价。” 他睁开了眼睛，眼神已经略微有些兴奋起来。 。 什么样的人，会对剑术产生兴趣。 伍尧觉得，大概就只有体内“血清素”含量很高的人了吧…… 换句话说，就是崇尚暴力的人。 但是这仅仅只是表象。 伍尧觉得，任何真实的事物，都没有简单到能够用区区一句话，去概括全部。 至少对他而言，沉迷剑术，是诸多机缘巧合的结果。 比如说健身的需要。 高中毕业时的伍尧，因为高考熬坏了身体，体能比之前弱了五成有余，再加上他除了慢跑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体育类爱好，所以就在大学室友许佳琪的怂恿下，接触了剑术—— 虽然用许佳琪他们的说法，是“hema（欧洲历史武术）”，或者说“兵击”。 一种身着护具，拿着训练剑对抡的暴力竞技。 这种竞技运动，虽然大体上还算安全，但仍旧会时不时地出现，被训练剑砍中手指，瞬间乌青的情况。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这项竞技的话，没有人能够坚持四年之久，并逐渐在学校内部打到无人能敌的程度。 但是对于伍尧而言，他真的只是因为喜欢暴力，才会研究剑术，苦练体能吗？ 他觉得，完全没有那么简单。 “说白了，我只是喜欢‘赢’而已。” “并且为了‘赢’，可以绞尽脑汁，付出一切。” 伍尧靠在治安厅总局地下车库电梯的厢门旁，感受着身上被施以的向下的加速度。 他能够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但是并没有在意。 每次参加比赛前，他都会通过这种闭目冥想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战斗本身就充满了魅力，并不是粗暴地挥剑，比较谁的力气更大那么简单。” “勇气、技术、时机、智谋、赞许、胜利……” “所谓的‘战斗’，就是囊括了以上种种的魅力之物。” “‘胜利’固然能够让我感受到喜悦……” “但是，‘失败’也能让我感受到‘为人之缺憾’。” “通过战斗，我可以寻找到自己‘为人之意义’，并也能找到自己‘为人之不足’。” “这种能力以及人格上的双重成长，才是让我为之欲罢不能……” 电梯停下，伍尧猛然睁开双眼。 “并培养了我直面挑战的习惯！” 他微微让了让，让身后的两位的女士先走。 相比离开疗养中心时的状态，伍尧的身体素质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身上的气质，已经恢复了当初作为顶级剑士的自信。 夏烛监督官与雾凇执行官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但还是率先走出电梯。 “这里就是‘搜查四组’位于治安厅总局地下6层的宿舍了。” 夏烛监督官，简单向伍尧介绍着房间里的情况：“除了电梯之外，这里只有一条‘紧急脱离通道’可以通往外界，并且‘紧急脱离通道’和火警是联动的，在没有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无法使用。” “而宿舍大厅中心的电梯，除了可以通往停车场之外，还可以前往位于地上27层的搜查总部，以及28层的支援分部，执行官有独立的医疗中心，除非特别罕见的病症，都可以在医疗中心治愈。” 夏烛监督官回忆着资料，介绍道：“执行官在总局的行动，基本上是一个闭环，除了执行任务之外，无法离开这里——如果有非常特殊的情况，必须离开总局大厦，可以向你的直属监督官，也就是‘我’提出申请，在经由局长批准后，方可在‘我’或者‘其他监督官’的监督下，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被‘假释’了的囚犯吗……” 伍尧点了点头，观察着自己的新的“隔离宿舍”。 而他身边的雾凇执行官，罕见地开口补充了一句—— “比那个还要过分。” 伍尧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黑发的冰美人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毕竟假释犯，也不会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一位上级警督级别的高阶刑警。” 第十五章/孙正义 开口说过一句之后，黑发美人就不再说话，而是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站在伍尧身边的夏烛监督官，看起来有些尴尬，但是并没有因此多说什么。 而伍尧在两人身上扫过，便观察起整个大厅的布局。 整个大厅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仅从空间上而言，可谓是十分充裕。 仅仅是大厅里，就摆放着多人沙发、激光投影、组合酒柜、台球桌以及一整套的烹饪厨具，看上去就像是某间高档会所一般，有着深红以及金色的奢华色调。 如果不考虑这里是一间“许进不许出”的“隔离监狱”，四位执行官的居住待遇，不可谓不舒适。 而在大厅的左右两侧的角落里，共有四个带着姓名标识的单间房门，除了“雾凇圣”以及“伍尧”之外，还有两间房门上已经有了名字。 分别是“神木茜”以及“孙正义”。 “神木茜……猫耳御姐吗？” 伍尧思考着，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剩下的‘孙正义’，应该就是最后一名执行官了。” 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一位男性。 “请问您对宿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夏烛监督官看到伍尧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不禁出声问道。 “执行官宿舍是男女混住吗？” 伍尧打开自己的房间看了眼：“哦！原来是独立卫浴啊……那没问题了。” “大厅是公共空间，除了私人房间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共同使用的。” 夏烛监督官回答道。 “那么……有没有训练的地方？” 伍尧对着面前的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我们’既然是战斗人员，那么应该有训练的地方吧？” “有。”夏烛点了点头，“客厅南侧是泳池，北侧是训练场，有健身器材以及其他格斗器具，射击需要到位于27层的搜查总部，那里有执行官与监督官共同使用的靶场。” “执行官也可以使用枪械？” 伍尧想了下，突然问道。 夏烛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配发给执行官与监督官的武器，都具备远程保险，无法对理智指数正常的监督官使用。” “理智指数吗……” 听到熟悉的名词，伍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点了点头，便向训练场走去。 还没抵达门口，他就听到训练场内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抽击声。 就像是木棍挥打在沙袋上的感觉。 “听起来不像是猫耳御姐的动静……最后一位没有见过面的执行官吗？” 伍尧思考着，推开了训练场的大门。 门扉内侧，一名赤膊着上身，浑身精汗的背影，手中提着一根精钢制成的铁棍，出现在了伍尧的面前。 伍尧身边的少女监督官发出了一声低呼，双手捂住了脸部，却透过指缝注视着这一幕。 “新来的执行官吗？陪我练练！” 赤膊的男人回过身来，看到伍尧与卷发少女，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钢棍扔了过来。 伍尧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飞来的铁棍。 却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差点跪下！ “怎么？这点重量就不行了？看来你也是个菜鸟啊。” 名叫孙正义的男人，用一种略带讥讽的目光，看着伍尧。 他的身高不高，却很精悍，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完全看不出来，手中使用的居然是纯钢长棍。 “可恶……肉体型的异常者吗……” 伍尧揉了揉生疼的胸口，通过阅读易元监督官提供给他的资料，他已经大致明白了异常者的世界。 对于男人的挑衅，他并没有莽撞地接下来。 他和孙正义的力量差距太大，根本打不起来。 所以只是勉强将长棍立了起来，然后冲着男人摇了摇头：“我不是肉体型的，你还是去找神木茜执行官去打吧。” “精神型？超能型？契约型？” 听到伍尧的回绝，男人也没有生气，只是拿起沙袋旁边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渍，然后把训练服重新穿了起来。 伍尧看了身边的夏烛一眼，意识到孙正义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心思细致。 “精神型。” 伍尧想了想，把精钢长棍靠在了墙壁上：“不过，我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能力。” “说到精神型的异常者，基本上就是辅助了。” 孙正义没有太多失望地说道：“肉体型的异常者擅长肉搏；精神型的异常者擅长观察，捕捉以及感知；超能型引发各种异象；契约型可以召唤、役使其他异常体。” “虽然个别特别强大的精神型异常者，也能引发幻象，摧毁心智，但以你的情况，估计还需要很久才能做到这点。” 男人看着伍尧，突然笑了下：“而且，我们这些肉体型的异常者死了也就是死了，你们这些精神型的异常者，转化成怪物的几率，可比我们高得多。” 伍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明白孙正义的意思——顾名思义，精神型的异常者，是四种异常者中，最接近“疯子”的类型。精神正常的时候还好，每当他们这种精神型的异常者，使用能力，就会引起理智指数的下降，而当执行官的理智指数突破“-100”，就会引发“扭曲”。 肉体型异常者的“扭曲”，通常会发生身体上的改变，神木茜执行官的猫耳，就是如此，意味着她至少有一次“理智指数突破-100”的经历。 而精神型异常者的“扭曲”，主要体现在思想上，发狂、幻视、失忆、自杀、人格改变，都是常见情况。 伍尧的变化，之所以没有引起易元监督官的太多怀疑，也正是因为如此。 而相比肉体型与精神型异常者的泾渭分明，超能型与契约型异常者的情况，则要更复杂一些，超能型的“扭曲”，通常会同时引发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改变，比如身体变成冰块，精神进入沉睡；而契约型的异常者，其“扭曲”表现，通常会和他们的契约对象以及契约内容有关系。 最常见的案例，是精神被操控，肉体变成契约对象的依凭体。 总而言之，比伍尧当初预想的还要负责很多。 他当初遭遇到的四臂巨人，应该只是肉体型的异常体中，很弱小的一种。 在执行官常见的四级异常体标准中，属于第二档的“几何级”。 完整的四级危机标准，从弱小到强大，分别是“噪音级”、“几何级”、“噩梦级”以及“灰烬级”。 其中“噪音级”以及“几何级”都是单个“小组”能够对付的范畴；而“噩梦级”需要出动两支以上的对策小组联合行动；“灰烬级”则需要五组以上的监督官与执行官联合执法。 而各个级别的异常体，所造成的危害也基本上和“危机级别”成正比。 而伍尧现在的评价，差不多也仅仅是能对付最弱小的“噪音级”异常体而已。 第十六章/区域警报 “怎么样，我不使用力量，要不要切磋切磋？” 注意到伍尧的表情，孙正义活动了下脖颈，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摆出了一个站桩开弓的拳架。 但是伍尧看了一下孙正义那扎实的手臂肌肉，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了，我刚刚成为执行官没多久，除非我们比剑术，否则我不会和你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孙正义突然将手伸向身边的武器架，而伍尧也飞快地冲向墙上挂着的训练剑。 然而就在两人的双手即将碰到武器的一瞬间，训练室内的广播室突然响了起来： “喂喂，夏烛监督官在吗？b14区有个公园的区域压力警报响了，麻烦你带人过去处理下。” 广播里是一名略微有些疲惫的少女声，而伍尧和孙正义对视了一眼，后者将手中的木棍杵在了地上，有些无奈地笑着，耸了耸肩：“看来我们只能以后再打了。” “一定得我去吗？” 伍尧兀自有些不死心地看向身边的夏烛监督官。 好久没碰过训练剑了，他确实手痒得厉害，即便明知技不如人，也想和孙正义打上一场，摸摸底。 然而夏烛监督官，只是默默地打开身边的全息投影看了眼：“d级压力警报，应该只是一个小任务，出动一个人就够了。” “拿来给你练手最适合不过了。” 孙正义也顺势接过了话茬。 “好吧。”看到“对手”也发了言，伍尧终于死心了，将训练剑放回了挂架上。 。 刚刚抵达执行官宿舍不到十分钟，就要离开，伍尧自己是完全没有预料到。 但是这种情况，对于其他人而言，似乎不是什么罕见案例。 甚至在伍尧从大厅中央的电梯离开时，他还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雾凇执行官，背手向他们挥了挥，作为告别。 随着电梯不断上行，狭小的吊厢内就只剩下了伍尧和夏烛监督官两个人。 电梯中的空气，显得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这过于安静的空气，伍尧不禁开口问道： “易元监督官，和那位猫娘小姐姐去哪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们？” “你是说茜小姐？神木茜。”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她和易元监督官一起执行任务去了，她的情况，是4组四名执行官里最适合执行搜查任务的，所以他们两个一起出去了。” “嗅觉以及移动能力吗？” 伍尧回忆起地下停车场时看到的那一幕，略微点了点头。 那一跃十几米的夸张扑距，确实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猫科动物。 在离开电梯后，两个人便驱车前往目标地点。 从悬浮车上下来，伍尧看了看公园里人来人往，满是老人与小孩的安静祥和景象，不禁有些困惑：“之前忘了问，区域压力警报是什么东西？好像看不到什么太奇怪的东西？” “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这样的。” 从驾驶座上下来，夏烛监督官让悬浮车自己去寻找停车位，转身看了伍尧一眼。 然后点了点头：“包括我和易元监督官在内，如果不通过‘玻尔兹曼系统’提供的‘认知系统’也是无法看到异常体的。” 夏烛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伍尧注意到在那大而圆润的黑色瞳孔中心，闪烁着一连串极不可察的细小蓝色光斑，仿佛某种视网膜投影系统。 “为了防止被‘异常体’所具备的【异常模因】感染，当与异常体接触时，我们监督官的认知系统，都是被‘玻尔兹曼系统’自动屏蔽的。” 说着，夏烛监督官，将自己的“认知视界”同步给了伍尧。 通过成为执行官时植入的体内芯片，伍尧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和少女同步了一样。 不仅视野高度矮了一截，眼中的视界也完全变成了由“点”与“线”组成的蓝色视界。 “《blue-period》。” 夏烛执行官看着伍尧，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收回了权限。 伍尧刚刚看到自己那由蓝色点线组成，闪烁着白色火焰的异样躯体，就发觉同步结束了。 少女身上真实且清晰香气，以及带着一点点噪杂的城市噪音，带着扑面而来的公园气息，将伍尧裹挟其中。 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蓝色视界状态下的夏烛监督官，到底失去了多么庞大的情报信息。 “在那种状态下……普通人连跑动都很困难吧……” 伍尧脑补了下自己维持着“蓝色视界”的状态，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种情况下，除了点线面组成的图像，以及经过系统过滤的声音信息，没有比幽闭状态下的小黑屋好到哪里去。 毕竟……“嗅觉”以及“触觉”都完全丧失了。 但是栗色卷发的少女却显得相当应对自如。 她微微扬起细长的脖颈，看向远处：“如果习惯了，也就还好。” 她指着公园广场上的全息喷泉说道：“区域压力警报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伍尧略作思考，便点了点头：“好的。” 。 伍尧看着前方的少女，不仅有些沉默。 夏烛监督官在健步如飞的同时，也会稍稍有些僵硬，毕竟没有触觉信息，很多常见的行动，都会形成强烈的违和感。 至少，他是无法设想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射击、格斗或者使用剑术的。 而这或许也是治安厅总局，为什么要启用他和孙正义、神木茜这样的异常执行官的原因。 至少作为“潜在异常者”的他们，不需要像监督官那样做好360度的防护。 一个人是仿佛穿着40公斤的铅制隔离服，另一个人则是轻装简行，拿着锋利的武器，谁更适合与异常体战斗，就不用说了。 在抵达喷泉附近之后，夏烛监督官右手放在怀里，向周围扫视了下，然后抬头看向伍尧：“扫描对象好像已经离开了，伍尧执行官，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监视系统都没检测到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有线索…… 伍尧有些哑然地笑了下，刚想这么回答，却突然愣住了。 他有些困惑地指了指喷泉前方不远处的双人躺椅：“你看不到那个人吗？” 夏烛监督官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街头扫描装置没有发出警报，你确认是那个人吗？” 伍尧下意识地看了眼头顶的监控探头。 因为是隐藏在全息投影里，所以只有他和夏烛监督官，能够看到喷泉虚幻水柱中隐藏着的摄像头。 通过调取监控探头的视角，伍尧很清晰地看到，在远处草坪旁的双人躺椅上，坐着的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子。 他正抱头痛哭，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绝望之中。 但是关掉监控视角，伍尧看到的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在他眼中的中年男子，头上带着一只仿佛牛皮纸袋的褐色方型头套，双手抱着眼睛，食指以及中指都已经插进了眼眶中。 随着“男人”哭泣，眼球混合着血浆，还不断往外流淌着。 “……” 伍尧沉默了一瞬间。 通过对比监控探头，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和这个世界，两者中肯定有一个，已经完全“疯”了。 第十七章/“搓提” “不愧是‘精神型’的异常者，伍尧执行官你的‘眼睛’很好呢。” 夏烛听完伍尧对异常体的描述，忍不住感慨道：“茜小姐的‘嗅觉’很强，但‘视觉’上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而孙先生的‘视觉’比茜小姐要好上一些，但也只能在很近的距离下，才能看到细节。” “而伍尧执行官你……”少女比划了下自己两人，和躺椅男子的距离：“隔着七十多米的距离，能够看到如此清晰的视觉，都已经可以说是‘才能’了。” “才能吗……” 伍尧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怪物。 确实，他看远处的其他人，都没有像看异常体那样清晰，已经可以说是一种“能力”般的东西了。 当初他看四臂巨汉也是如此，除了表情看不太清楚，身上的各种细节，即便在那么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内，都清晰可见。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宁愿不要看到那么恶心的景象。” 伍尧伸出手，将背后钓具袋里的长杆警棍拔了出来，却被夏烛伸手阻止了： “先疏散人群。” 少女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虽然从街头扫描器没有太大的反应来看，对方最多只是‘噪音级’的异常体，但以防万一，还是先让其他人离开公园。” “……好的。” 伍尧微微一愣，便点了点头。 虽然看起来有些年轻与稚气，但少女不愧是凭自己的本事，跻身于精英集团中的人，处理起现场还是相当冷静有序的。 看到伍尧没有异议，夏烛点了点头，便伸手捂住了嘴巴： “蓝小姐，你听到了吗？请发布驱散命令吧，异常对象正处于‘抑制状态’，不会对人群的离开作出反应。” “好哟……” 伍尧之前在训练室的慵懒女声，应了一句。 随后，公园广场附近的路灯中，就传来了清晰明亮的警报声—— 【请注意，第一百五十七号市政公园内部突发火情，请在市政公园附近逗留的市民尽快撤离。】 【重复，第一百五十七号市政公园内部突发火情，请在市政公园附近逗留的市民尽快撤离。】 随着警报声的响起，公园里的人们虽然有些面面相觑，但还是遵从通知的指示，抱起自己的孩子，或者搀扶起附近的老人，一起向公园外侧走去。 伍尧注意到，在警报发出后，虽然有志愿者主动在公园里来回走动，寻找是否有耳朵不太好的小孩子或者老人被忘在了原地，但是四五个人从草坪旁走过，却都没有注意到躺椅上的那名怪异男子。 “好了，最近的市民，都在一百五十米外了，我们行动吧，伍尧执行官。” 夏烛看了眼全息屏幕上的公园地图，向伍尧发出了指示。 “叫我伍尧就好。” 伍尧点了点头，将身后的电击警棍拔了出来。 这种和双手剑一般的“长警棍”，伍尧在前世时，也只用过很少的几次，也是他前世时会选择和许佳琪学习剑术的原因之一。 1.3米长的棍身，相比1.3米左右的德意志双手剑，不能说完全相似，但使用技巧已经很接近了。 而在伍尧握住警棍的握柄之后，他体内的移植芯片，便与视网膜上的角膜显示器发生了连通。 一段温和却理性的女性指示声在他的脑海中突兀的响起—— 【执行官用异常对策武器，三级武装——】 【“齐眉棍”】 【使用许可，通过。】 【镇压对象理智指数为——】 【-123】 【威胁判定为：“潜在异常者”】 【推测异常类型：肉体型。】 【请谨慎使用本武器，在不对对方造成严重伤害的情况下，压制对方。】 “不对对方造成严重伤害吗……” 伍尧举起手中的警棍，看向远处的男子：“没想到仅仅只是‘-123’的理智指数，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达到‘-300’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啊……” -300分。 是异常体镇压系统，【玻尔兹曼】判断的“人”与“非人”的分界线。 虽然“-100”以下的潜在异常者，会发生“扭曲”现象，就像是四臂巨汉的四条手臂，以及神木茜的猫娘身体，出现各种各样的非人异变。但这个时候的“异常者”，仍旧会被【玻尔兹曼】认为是可以被镇压的“异常人类”。 而“-300”分以下的异常体，则会在加剧的扭曲化作用下，突破身为人类的底线，变成类似四臂怪物那样的“异常怪物”，也是被【玻尔兹曼】拒绝承认的对象。 会被像是清扫垃圾一般，丢入【待粉碎】的垃圾桶。 而眼前的纸袋面具男的“理智指数”只有“-123”点，处于“被允许使用武力镇压，却又不被认可直接致死”的程度。 伍尧一开始对这项规定还有些不太理解，但他假设了下自己的理智指数突破了“-100”之后，会被怎样对待，也就突然坦然了—— 没人会愿意被人直接判死刑，伍尧也不会例外。 “那么我先上了。” 伍尧向身后的监督官打了个招呼，就走上前去，对准躺椅上的纸袋面具男，用力敲了下去。 他对自己的剑术水平非常有自信，以他的力气，将防爆警棍砸在男人的脖颈上，巨大的冲击力，会瞬间带走男人的意识，而不至于让他的颈部动脉窦爆裂。 然而结果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在颈部受到攻击之后，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嚎叫着扑向了伍尧。 虽然有些吃惊，但控制距离防备“后击”，本来就是兵击剑术基础中的基础，所以他只是稍稍一让，就躲开了男子的攻击。 抬起一脚，踹在男子的小腹上，将他踢了个踉跄，伍尧却忍不住皱着眉头，看着对方又重新爬了起来。 “就像是嗑药了一样吗……” 伍尧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监督官。 夏烛虽然举着手枪瞄准着这边的方向，但显然有些举棋不定。 看起来，因为纸袋面具男的异常反应太过虚弱，即便是“蓝色视界”也不太好把握它的位置。 “既然如此……”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直面着扑向自己的面具男，用力“趟”了出去。 这一招并不是兵击剑术，而是伍尧在练***力量的时候，从八极拳中学过的“搓提”腿法。 像是足球射门一样，用脚尖处的脚掌贴地“捅”出去的右脚，狠狠地踢在了面具男的左脚小腿桡骨正面。 下一秒，面具男就像是踢在了铁杠上一样，凌空飞了起来，上半身旋转半圈，狠狠地扑在了地上。 伍尧趁势抓着面具男的双臂压了上去，用警棍控制住了他的双手。 “幸苦了！” 看到场面已经被压制住，夏烛监督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用手铐将面具男控制了起来。 而伍尧轻喘了一口气，看到远处的押解车已经开进了公园里，这才站起身来。 虽然严格来说，他现在的体格，还算不上很有力量，但压制这种只有体力强化了50%左右，属于上班族中年男子的身体，却还是很轻松的。 第十八章/新人欢迎会 “那么……欢迎伍尧执行官加入‘搜查四组’欢迎会，暨首战告捷庆功会，现在开始！” “干杯！” “干杯。” “干杯！！！” “……” 执行官宿舍大厅中央的餐桌上，一位伍尧没有见过的蓝头发少女高举着酒杯，向其他人大声宣告道。 而孙正义以及神木茜等人夹杂其间，大声起哄道，完全没有在意伍尧这位欢迎会的正主，将他晾在了墙角。 “别在意，他们当初对待我也是这么做的。” 伍尧身边，和他一样靠在沙发旁冷眼旁观的雾凇圣，将手中的鸡尾酒杯伸过来，和他轻轻碰了一下：“干得不错，上任的第一天，就那么解决了第一件案子。” “其他人不是这样的吗？” 伍尧想了想，尽量笼统地询问道。 而黑发美人冷静地点了点头，神情平静：“来这里的人，不少人都是普通市民出身，我以前是个新闻记者，在成为潜在异常者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雾凇圣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笼罩住伍尧酒杯的瓶口，下一秒，他感觉自己手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寒气，手中的发泡啤酒中，就已经多了好几块不规则的冰块。 “谢谢……” 伍尧微微一愣，刚想道谢，却看到女子已经向远处的孙正义等人走了过去。 “呼……太闹腾了。” 伍尧举起酒杯，刚刚想来个一饮而尽，却听到背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少女声线，他立即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夏烛监督官。” “叫我夏烛就好。” 栗色卷发的女孩抖落了身上的彩炮碎屑，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明明你才是欢迎会主角，不知道他们逮着我喷彩带是干什么……” “说明你受欢迎啊。” 伍尧笑了笑，冲远处的孙正义举杯致敬。 看得出来，孙正义很想过来打个招呼，却被身边的两个女人缠得脱不开身。 “染着蓝色双马尾，穿着运动衫夹克的那个女孩，是我们搜查四组的专属支援官，是契约型的潜在异常者。” 注意到伍尧的目光，夏烛主动解释道：“你之前听过她的声音——蓝璐珞支援官。” “是她啊……” 伍尧回忆了一下，瞬间点了点头：“我本来以为她的性格会更懒散一点，但是……” 伍尧瞅了眼远处正兴高采烈地和神木茜一起，给孙正义灌酒的蓝发双马尾，忍不住摇了摇头，决定打死都不要暴露自己很能喝的事实。 “白天时她是那个样子啦。” 少女监督官笑了笑，有些不太意外，伍尧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蓝小姐她是个夜猫子，晚上的时候会更精神一些。” “精神过头了啦……” 伍尧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样子的女生，都可以被称之为“元气少女”了。 夏烛微微笑了笑，似乎并不反对伍尧的观点。 不过话虽如此，伍尧却也观察到，整个搜查四组，大致可以被分为两种人。 分别是性格偏向冷静寡言的易元监督官、雾凇执行官，以及他自己。 其次就是性格热烈的神木茜执行官、孙正义执行官以及蓝璐珞支援官。 至于夏烛监督官，则更接近于一个调和的性格，和两边都说得上话。 其中易元监督官此时正站在吧台后面，为其他人调酒，倒是和他平时高高在上的姿态，略微有些不相符。 然后雾凇执行官，应该是看到夏烛监督官向伍尧走了过来，所以故意离开他身边，选择去和易元监督官搭话。 某种意义上，这位前记者小姐，比她看上去的要更外冷内热一些。 至于神木茜执行官，伍尧觉得自己是有点看走眼的，毕竟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么一个性格——和小孩子一样，正和年纪明显比她小上不少的蓝璐珞一起，拉着孙正义给他灌酒。 至于孙正义…… 伍尧能够感觉出来，他深受其他人的信赖。 “这就是我接下来工作的地方吗……” 伍尧沉思着，又往嘴里送了口啤酒。 他感觉有些怪怪的，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夏烛监督官一脸惊讶地看过来，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伍尧先生，你该不会……不会喝酒吧？” 怎么会…… 伍尧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但是眼前一黑，却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 可恶…… 我忘了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伍尧感觉天地都在晃动，就像是有人将他扔进了车厢里，然后剧烈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呕……” 他下意识地抓住别人递给他的防渗纸袋，将喉咙中的酸水吐了进去。 “虽然行为记录上说你从来没喝过酒，但没想到你的酒量居然会那么差……” 他听到耳边传来孙正义执行官的感慨声，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想要反驳。 却又是喉头一紧，低头就吐出了一大口酸水。 “也和晕车有关系吧，我第一次喝醉的时候，也在悬浮车上吐出来了。” 伍尧听到雾凇执行官为他解释道。 车？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尧的脑袋晕沉沉地，感觉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然后用水强行灌了下去。 大约十几秒后，他的意识总算逐渐恢复了清醒。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关进了一间封闭而又狭小的车厢里。 而身边的神木茜执行官，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全息屏幕，上面传来了直升机的螺旋桨以及新闻播报的声音：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现场传来的情况！”】 【“劫持了l集团董事长千金以及其他三位仁思中学高中生的犯罪嫌疑人，正被警用无人机包围在了废弃居民区内部！”】 【“位于治安厅总局的前方记者，正在采访治安总局局长！”】 【“安局长，请问你承诺‘已经向犯罪现场派出了总局最为精锐的搜查小组’的事情，是否是真实的？”】 全息屏幕上，一位肥头大耳，面相福气的矮胖警官，正一脸紧张地插着额头上的汗水： 【“请市民们相信我们的承诺！十八位刑事搜查官已经抵达现场！马上就会将罪犯绳之以法！”】 第十九章/劫持事件 “该死……在我喝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伍尧听着屏幕里的新闻，一脸的懵然。 “突发情况。” 雾凇圣查看了下伍尧的状态栏，发现他已经醒酒之后，便坐回了座位上：“距离你醉酒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易元监督官那里收到了一个新情况，就和夏烛监督官一起赶过去了。” “我们执行官收拾了一下装备，现在刚刚出发。” “可恶……我们这是在工作日喝酒了吗……” 伍尧揉了揉额头，还是有些头疼，但是意识已经不受影响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酒量居然那么弱，只不过是半杯啤酒而已，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看来以后他要滴酒不沾了。 而很显然，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点—— “看来以后你只能和夏烛监督官一起喝果汁了。” 孙正义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伍尧回答道：“本来是有轮休的，但三组的执行官已经派出去了，所以我们就不得不加班了。” “可恶……希望加班费能给多点……说笑的。” 伍尧注意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连忙补充了一句。 作为执行官，伍尧他们的工作补贴都很高，但作为潜在异常者，能够用钱的地方本来就很少，所以也就无所谓加班不加班了。 不过这也从某种意义上证明了，他们都是些缺乏自由的劳碌命。 “现场的情况怎么样？我听新闻的话，好像是劫持事件？” 伍尧整理下衣服，将手中的呕吐袋随手扔进垃圾桶，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他们此时此刻，正在“押送”执行官的防爆悬浮车上，厚达15mm的特种钢板制成的全封闭防爆车厢，大约有十多平方米的空间。是治安厅总局专门为潜在异常犯们定制的，即便是孙正义以及神木茜这种得到认可的执行官，也很难逃出去。 但是车厢里的人们，并没有“自己是囚犯”的自觉，认真地讨论着案情。 “很麻烦。” 听到伍尧的询问，一直没有和伍尧正面说过话的猫娘御姐率先答话道。 她身上穿着一直以来的宽松汉服，梳成发髻的长发，也如同染了颜色一样，是漂亮的青色。 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脱离了欢迎会时的兴奋，一脸的严肃： “嫌疑人是在大街上被‘警用巡逻机器人’扫描到的潜在异常者。” “当巡逻机发现他‘理智指数异常’的时候，他的理智指数还维持在-13左右，但随着嫌疑人逃进一家酒吧的ktv，劫持了四名正在包厢里唱歌的高中生，事情就突然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警用训练机器人’的电磁麻醉枪对嫌疑人无效，对方应该有使用镇痛剂一类的神经药物。” 同为老手的孙正义补充道。 他身上穿着训练场时的中式练功服，只是在外面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袄。 “然后呢……为什么会移动到废弃居民区去了？” 伍尧皱着眉头，询问道。 “酒吧街后面不远处就是废弃的居民区。” 这时雾凇圣执行官接过了话柄，她和伍尧一样，是车厢里唯二按照治安厅的标准，穿着西服的执行官：“本来是打算拆迁的，但是因为产权纠纷，荒废在了那里。” “于是被嫌疑人跑到地形复杂的地方了吗……” 伍尧点了点头，逐渐明白过来了事件的始末。 “能够携带着四名高中生，跑到距离酒吧街几百米外的居民区……肉体型异常者？” 伍尧看了其他人一眼，确认道。 。 【“请看！这就是现场拍摄到的情况！从防暴车上走下来的，就是来自于治安厅总局的支援搜查官们！”】 【“请问安局长，我们只看到了四位新搜查官，你确定只增加这么多人手，就能顺利解决事件吗？！”】 【“是的……这是玻尔兹曼系统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伍尧听着从全息投影中传来的新闻，一面眯着眼睛，向空中看去。 当防暴车停下，他和其他人一起从车厢里走出来，就立即遭到了大量探照灯与摄像头的围攻。 明晃晃的视界，让他下意识地联想起了地下停车场的时候。 “你们来了，跟我过来！” 在倾盆的大雨中，穿着雨衣的两位监督官，穿越人群，向两人快步走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围了那么多记者？” 伍尧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男人，雨水浇灌在他的额头上，显露得他的脸颊更加苍白了。 “被绑架的高中生里，有个大人物的子女，而且其他人也是高级私立中学的学生，社会影响很恶劣。” 易元言简意赅地答道：“为她们开房间的酒吧老板知道她们们的身份，在报警之后，立即联系了记者，把事情闹大了。”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很糟糕了吧……” 伍尧抬头看了看天空中至少四五台的四旋翼直升机，忍不住感慨起未来世界的物质实力。 “是的。” 易元带着几个人，冲进位于居民区旁边的临时指挥部，不属于异常对策科的搜查官们率领着警用无人机，将围观人群堵在外面。而帐篷内只有隶属于四组的两位监督官，以及四位执行官。 “很不巧，其他组的成员都有任务在身，能够立即出动的只有我们这些人。” “嫌疑人在之前的街头扫描中，已经被确认为潜在异常者，很可能理智指数已经突破了-100点，进入了‘扭曲’阶段。” “普通的搜查官在这种情况下排不上用场，无人机也看不到这位潜在异常者的样子，所以只能由我们六个人前往居民区进行营救。” “但是情况比较糟糕的是，外面的围观媒体，以及被嫌疑人绑架的四名高中生。” “媒体我就不用说了，我会交给蓝璐珞支援官处理，四位高中生已经在极近距离下，和嫌疑人互动接触，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已经进入了‘异常化’阶段。” “玻尔兹曼系统对此次事件的评估为【几何级】，可以使用第二级对策武装，尽量在不让异常模因感染扩大化的情况下，解决这次事件吧！” 易元监督官抬起头来，看了其他人一眼：“行动分队就按照默认配置，我、孙执行官以及雾凇执行官为a小队；夏烛监督官、伍尧执行官以及神木茜执行官为b小队。” “a小队从东侧入口进入，分散搜索嫌疑人与受害人；而b小队从南部入口进入，随时汇报各方行动，一旦发现嫌疑人，不要立即行动，汇报地点之后，由其他人一起形成包围网后，再集体进攻——” “都清楚了吗？！” “明白！” 伍尧下意识地直起了脊梁，大声答道。 第二十章/Top10 直到其他人突然看了自己一眼，伍尧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在警队中。 “有干劲是好事。” 孙正义拍了拍伍尧的后背，然后抬头看向易元监督官：“小队之间可以再分队吧？我和茜执行官都不需要其他人同行。” “可以。” 易元监督官虽然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点头道：“注意不到让自己进入‘扭曲’状态，控制好情感。” “好的。” 孙正义点了点头，其他人也走向“移动武器站”，开始准备武器。 “二级武装吗……没想到案子涉及了‘top10’的大人物，玻尔兹曼系统还是那么淡定。” 神木茜执行官检查着手上的枪套，略有戏谑地说道。 “top10？”伍尧想了想，还是问道。 “……对了，忘了你失忆了。” 猫娘执行官看了伍尧一眼，然后耸了耸肩：“回去之后再查吧，这里应该已经断网了。” “使用射电通讯模式。” 易元监督官看了下时间，便向其他人发出了命令：“开始行动吧！” 。 “可恶！可恶！可恶！” 血肉膨胀的男人用力殴打着地上的少年。 这位面目模糊，颧骨凹陷的男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诡异地膨胀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墙角里的三名学生，眼睛已经通红一片：“为什么会是我……我明明已经拼命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从‘after100’的地区爬到‘before30’的企业里……但是为什么我的理智指数会突然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男人说着，又用力捶打了下地板，随后嘶声怒吼道： “都怪你们！” “要不是你们这些小鬼！诬告我性骚扰！我也不会忘了吃药！如果没有忘了吃药，我的理智指数也不会被街头巡逻机给检测出来！” “果然……都是你们！你们这些生下来就在before60里的死小鬼！” 男子伸出双手，试图扼住一名女学生的咽喉，却被脚底下的少年给抱住了。 “快走……走！” 少年即便已经面目模糊，不似人形，却仍旧强撑着向其他同伴们发出了嘶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可恶！死小鬼！死小鬼！” 被少年拦住的男人暴怒着，将身体翻了过来，之间他的腹部变成了一张长满了利齿的血盆大口，一口吞掉了面前的男学生。 将房间里的其他三人吓得连连惨叫。 。 “top10指的是都市的‘辖区’啦……” 夏烛监督官注意到伍尧沉默的表情，以为他还在思考top10的意思，忍不住向他解释道。 “辖区？” 虽然只是被会错了意，但既然夏烛监督官重新提起了这件事情，伍尧也就不介意再确认清楚一些。 同属b小队的神木茜执行官，已经绕向了远处，她在空气中嗅到了嫌疑人经过时留下的气味，独自离开了两人。 而伍尧隐隐约约能够在一百多米外的二层居民区内看红色亮光，所以决定和夏烛监督官一起，按照最近的距离直线前进。 “是的。” 栗色卷发的少女点了点头，神情中略有警惕，却显得非常从容：“整个都市差不多有1亿七千万人。其中距离市中心最近的十个城区里，居住着‘top10’，也就是编号前10的十个城区。能够住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就像是之前新闻里提到的那位l集团董事长的千金，要不是24区的仁思中学是她母亲的母校，她也不会到这里上学。” “各个城区间虽然不是绝对没有往来，但相比之下，每隔10个序号左右，城区间的交流，就会下降一截。” “所以，都市人按照各个城区之间的资源分配差距，经济地位高低，将各个城区划分了档次——” “排在最前面，就是所谓的top10，也就是编号1～10的城区。” “其次就是before30，也就是‘11区’到‘30区’，这20个城区里，居住着仅次于top10的二线居民。” “以上30个城区，被认为是整个都市的精华所在，也就是绝对的中心区。” “而从before30之后，就是before60以及before100，分别代表着城市的中间居民，他们虽然不富裕，但生活水平也不至于差到无法生存。” “……然后呢？” 伍尧从少女的语气中判断出，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然后，就是‘after’序列的城区。” 夏烛监督官略微顿了顿，神色间有些黯然：“整个都市一共有170多个区域，排在100号以后的城区，被称之为‘边缘城区’，相比‘标准城区’，它们的占地面积巨大，人员密集，但生活水平却相当恶劣，只有满足生存的最基本需要。” “……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伍尧想了想，最后选择了个看似最普通的问题。 “因为，他们都是流民、偷渡者以及罪犯的后代。” 夏烛监督官看了伍尧一眼，然后补充道： “至少教科书上是这么说的。” 。 “我找到他们了。” 就在伍尧因为“top10”的话题，而略微有些沉默的时候，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了孙正义的声音： 【他们的坐标在bef24-27637-06973附近，只看到了三名受害人，嫌疑人已经扭曲化了，理智指数掉到了-260左右，要不要提前开始攻击？】 【再等等！】 频道里传来了易元监督官的声音：【这种情况下，很适合雾凇执行官的能力，等我们过去，三分钟就好！】 【不行，嫌疑人又开始行动了，他想吃掉一名受害人，我要出手了！】 【孙正义！】 频道里传来易元监督官的怒吼，但是远处已经传来了爆炸声，看起来是孙执行官的战斗声。 【-260啊……还真是个坏孩子，夏烛监督官，我也抓紧时间，向孙正义那边赶过去了。】 “好的，注意安全。” 伍尧听到夏烛监督官说道。 “那么我们也过去？” 伍尧看了下地图，提议道。 “不，我们现在过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然而让伍尧有些吃惊的是，少女却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夏烛凝神盯着面前的地图，快速划出了封锁路线—— “我们前往25673-07893区域，这里有一处河道，嫌疑人如果想从南侧入口逃离这里，必须经过河道才行。” “‘截击战’吗……” 伍尧只是看了眼地图，就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毕竟无论怎么看，他和夏烛监督官，都不是擅长脚程的人。 选取嫌疑人逃离时的必经之处，提前堵截，才是适合他们的做法。 第二十一章/精神型的天赋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匍行的怪物在低矮的房檐上不断穿行，在他的“双臂”两段，还勾着两具人体。 但是所谓的双臂，也已经不是他原本的那对臂膀了，而是从膨大的胸腹部，重新生长出来的“增生手臂”。 这对手臂从腹部的血盆大口中伸展出来，就像是一对獠牙，挂着两位已经在一连串的惊恐中，虚脱到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的少年少女，向东南方向不断狂奔。 由怪物原本手脚组成的四肢，像是蜘蛛一样，在屋顶上不断跃动，即便是脚程很快的两位执行官，也被它那飞快的脚程，给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可恶……这是什么异常体？！真的只是-260点的san值吗？！不会已经突破-300点了吧？！” 青绿色头发的猫娘御姐在房檐上飞快地奔行着，但是和怪物那越来越庞大的躯体相比，她的每一次跳跃，只有对方的两次手臂攀越的距离。 而众所周知，猫科动物的耐力是很差的。 没过几分钟，她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起来。 涎液不断从口中往下流淌着，浑身上下的毛孔却像是罢工了一样，只是泌出极细的汗珠。 “茜执行官，你先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吧。” 相比神木茜，孙正义的情况要好多了，他的身体没有太大的改变，一步数米不断往前疾驰。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爆发速度，远不如身边的猫娘御姐以及四肢着地匍匐行进的怪物。 “可恶，我不行了，交给你了！” 猫娘执行官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大叫一声，就仰面倒在了屋檐上。 而眼睛兀自盯着全息面板上的地图：“夏烛监督官与伍尧执行官拦住它们了，你快点过去，应该还赶得上收拾残局！” 。 站在断掉的石桥上，伍尧看向远处。 他没想到，在小小的居民区内，居然还有一条这么宽阔的河道。 放在他前世的时候，都可以经过一辆闪烁着红绿指示灯的绿皮火车了。 不过以异常者的脚程，想要跳过那么远的河道，应该也没太大的问题—— 毕竟，对方可是连脚速惊人的神木茜执行官都甩掉了。 “《血肉的回忆》吗……放心好了，这个类型的异常体很怕水，它不会选择直接从河道上跳过去的——只要它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这么做。” 在伍尧背后的桥头，栗色卷发的少女，正在通过孙正义执行官分享过来的执法录像，分析着嫌疑人的情况：“对它们而言，水就是剧毒，血液经过浸泡，稀释了它们的力量之后，它们很快就会死掉。” “血液就是力量吗……看到它的样子之后，我倒是不奇怪为什么你会说，‘水对它们而言就是剧毒’了。” 隔着上百米的距离，伍尧就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动静。 仿佛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一样的蜘蛛型四臂怪物，血盆大口中还挟持着两名目标学生，想要安全妥善地处理好这种情况，稍微有点不容易。 不过……也仅仅是有点不容易而已。 伍尧看了眼身后的监督官，夏烛正在联络支援官，调取石桥附近的消防管道控制权。 对于嫌疑人来说，应该是一个十足的惊喜。 “伍尧监督官，茜小姐以及孙老师刚才更新了嫌疑人的威胁信息，它的理智指数突破-300了，动用致命武力吧。” 伍尧看了眼身后的少女监督官，点了点头。 他知道，远处的男人，已经被监督官们判了死刑。 接下来，将监督官们的判断，化作具体的结果呈现出来—— 就是他们这些执行官的责任！ 。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怪叫着的怪物，就像是没有看到面前的伍尧一样，从街道的另一侧，向他冲了过来。 然而就在它即将扑到桥头的一瞬间，街道两侧消防栓内，突然喷出数道水柱，命中了它的身体，将它砸得四肢旋转，身体也发生了倾斜。 两只手臂中抓抱着的人质，也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伍尧执行官，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夏烛监督官的声音，从伍尧身后传来。 在喷涌的水柱中，监督官使用的聚能枪很难射中目标，而伍尧手中的武器，则没有那么多的限制—— 伍尧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刀拔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蓝璐珞支援官为他定制的灵能武器。 从刀刃中抽出直刀，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说明这是一件具有极强物理破坏力的武器。 刚好和他的精神型潜在异常者的身份形成互补—— 虽然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的精神型能力，到底是什么。 但是伍尧自己稍微有点预感。 早在和四臂巨汉战斗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 自己这具新身体的“眼力”以及“神经反射”也太好了点。 正常来说，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即便有大量的剑术经验与剑术知识，也很难在厚背刀砍过来的那一瞬间，反应过来。 更别说让手中的刀剑跟上脑子的反应，手眼协调地做出剑术动作了。 在与四臂巨汉战斗的时候，伍尧虽然相信自己能够完成突刺的动作，但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剑术动作完成度，居然会那么高—— 那不是普通的“眼力”以及“反射神经”能够说得通的。 而之前和公园里的纸袋面具男的战斗，更加深了他的这种预感—— “这具身体的反射神经……果然好得可怕！” 在蛛行怪物被水柱冲倒的一瞬间，伍尧就已经行动了起来。 虽然怪物如夏烛监督官所说的那样非常怕水，但至少眼前的这只怪物，不像伍尧从资料库中看到的其他《血肉的回忆》型的异常体那样，身上有大面积的创口。 因此，相对来说，在浸泡在水里的时候，就并不会像预想中的那样，飞快失能！ 所以当怪物在汹涌的水流中，嘶吼着试图爬起来的时候，伍尧深吸了一口气，已经主动冲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蜘蛛与骑士 泼溅的水流浇灌在伍尧的身上，手中的刀剑却带着温度与重量。 久违的战斗让他热血沸腾，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面前的对手，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类型。 不仅体型比他庞大两三倍有余，四肢与身躯也都翻转过来，四脚朝天地匍行于地上，胸腹部还有利齿中伸出来的增生手臂。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人类。 但是很显然，在不久之前，对方确确实实地是个普通市民。 所以，对于这具新的身躯，对方也很困惑。 它强撑着打滑的四肢，站起身来，但是反转的关节，却让它的动作显得没那么灵敏。 伍尧踩在泥泞的街道上，将手中的直刀对准怪物的前臂，狠狠地砍了过去。 切入肉体的手感，如入败革，还有韧化的皮肉深处的骨头，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对方的防御力要远远超过他的攻击力。 “没想到我也有一天要用到‘攻击力’与‘防御力’这种叙述的时候……”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却迅速拉开了距离。 他掌握着的是无甲剑术，换句话说，就是要攻击敌人的弱点与要害。 既然确认无法轻易切断怪物的四肢，那么接下来就只能考虑怪物的弱点在哪里了。 “水……然后还有什么？脑袋？” 伍尧看了眼水坑中的怪物，它赤红色的头皮上，全部的毛发都已经掉光，脑袋夹杂在两条手臂的保护下，紧紧贴着地面，正‘仰头’看着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好得手。 “伍尧执行官，注意‘核’的位置！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看到！” 夏烛监督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却有些没头没尾。 幸好她的声音还在继续：“蓝璐珞支援官给你准备的是‘物理型’的支援武器，对应的是‘肉体型’的异常体。‘物理型’的灵能武器，对其他‘物理抗性’较低的异常体，具有较好的攻击力，但是对于‘物理抗性’较高的异常体，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所以你得找出‘核’的位置，或者用‘精神型’潜在异常者的办法攻击对手，才有办法破开它的防御！” 精神型异常者的办法？那是什么？ 伍尧听到了夏烛的声音，却顾不上询问，因为蛛行的怪物已经向他冲了过来！ “可恶……如果这具身体的体力在好点的话……” 伍尧将直刀藏于肋下，反手一个撩斩，在怪物与自己插身而过的一瞬间，借助对方的冲击力，砍掉了对方的一条手臂。 但自己也被震得双手发麻。 后退了一步，嘴里略微有些发苦。 伍尧很清楚，这是没有长时间握剑的坏处——和肌肉锻炼不一样，想要让双手完全贴合剑柄的形状，他非得付出千切万斩的锻炼才行。 但是刚刚从疗养中心被放出来没多久，他没什么摸剑的机会。 就连手中这把号称“獠牙公主”的直刀，也是此次任务出发前，蓝璐珞支援官，刚刚塞进武器库里的—— 是根据伍尧入职时填写的入职简介，为他向上级申请的。 “所以，这个时候懊恼已经来不及了吗……” “考虑考虑其他的办法吧……” 伍尧凝视着敌人猩红色的眼瞳，虽然怪物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某种“本能性”的东西，却在告诉它，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好惹。 这倒不是伍尧谦虚，只是如果怪物真的拼了命地冲过来，他有把握在重伤的情况下，干掉对方。 “但是……那样的话，就没意义了……” 伍尧稳稳端着手中的直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脑飞速思考着，将手中的直刀高高举了起来。 当战斗陷入僵持的时候，他总会率先发动攻势——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已经完全化作本能，在他的脑海中自发地组织了起来。 在数次梳理都觉得准确无误之后，他终于行动了起来。 伍尧向前一步，手中的长剑已经“剑尖摆尾”，作势欲斩。 怪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伍尧长剑的威力，它已经领教过了——断掉的右手前端还冒着瘀血。 但是怪物所不知道的是，它所在的位置，看似在伍尧的攻击范围之内，实际上却还差一些距离。 它的后退，正中伍尧的下怀。 几乎在怪物身体后倾的一瞬间，伍尧就跟了上去。 后退的动作，导致怪物的后撤空间被压缩，伍尧跟进，使得它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怪物下意识地挥出手臂，但是因为没有腿部力量的支持，而没什么攻击力可言！ 而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足够伍尧连进两步，将剑尖压向对方的身前！ “可惜了……臂长还是有差距，不然刚才的后撤，已经足够分出胜负了……” 伍尧在心中默想着，将作势欲砍的直刀，指向敌人会下来的右臂。 剑刃与腕骨交击，将怪物的手臂斩落。 而血肉化的异常体，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嘶吼着向伍尧啃了过来！ 然而相比手臂的攻击范围，嘴部的啃咬，根本无伤大雅！ 伍尧将怪物的右臂斩落，然后瞬间拉回刀身，用刀镡卡住怪物的嘴巴，然后顺势拉下—— “嘶——！” 异常体的面部在刀刃的切割下，瞬间皮开肉绽！ 那低头流血的样子，仿佛像是蝙蝠侠里低头大笑的小丑！ “这样就分胜负了……” 伍尧下意识地思考着，将剑刃旋转一圈，高高地对准了怪物暴露的脖颈——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的对手并不是人类。 突然穿胸而过的手臂，让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伍尧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他吐出一口鲜血，勉强看向异常体的方向，却看到从怪物的血盆大口里，爬出了一只骨瘦如柴的血色躯体—— 几乎在看到那具身躯的一瞬间，伍尧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名少女陌生、悲愤而又有些惊恐的呼喊声： “莱尼！” 老外？ 伍尧捂着胸口，拼命喘息着，脑海里划过的却是奇奇怪怪的念头。 他感觉胸口疼得厉害，仿佛肋骨都断了几根，但穿胸而过的手臂，却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看似轻薄普通的西装，为他挡下了那记突如其来的重击。 然而相比自己的伤势，更让伍尧惊讶的，却是眼前异常体的变化。 “莱尼·布鲁斯……‘理智指数’……-289？！” 伍尧看着自己视野范围内显示出来的两组数字，一时有些呆滞。 幸好他身后的夏烛及时反应了过来： “是被劫持的受害人！莱尼·布鲁斯，仁思中学高中二年级的学生！” 怎么跑到异常体的身体里去了…… 不对……关键的问题是…… 伍尧不断咳嗽着，捂着胸口重新站起来。 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异常体，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相比最初时候的四肢反曲的蜘蛛怪物，现在它腹部的裂齿中央，又多了一具浑身赤裸的削瘦人体。 那个赤裸的新个体，就像是蜘蛛的骑士一样，翻着白眼，嘶吼着，挠着自己的咽喉。 而差点把伍尧捅了个对穿的手臂，就是从它的手中发射出来的！ 而在“骑士”胸口的正中心，一枚猩红色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 “果然这些怪物都有二阶段吗？！” 伍尧有些愤怒，他总觉得自己又被人戏耍了一翻。 违背常识的人体结构也就算了，现在就连行动逻辑，都发生了改变！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骑士”的手臂，不断伸缩变长—— 刚才“它”刚刚从“蜘蛛”的胸腹部长出来的时候，就将手臂像是藤枪一样捅了出来，差点杀死伍尧！ 第二十三章/许愿机 “啪！” 突然间，枪声响起，打断了伍尧的思绪。 只见夏烛举起手中的手枪，对准异常体心脏的位置，发射了子弹。 但是蓝色的针剂却被怪物身上的“骑士”，拿手轻松拨开。 甚至挥动手臂，如同长枪一样飞射出十几米的距离，差点射中夏烛的肩膀。 “夏烛监督官，你保护好其他人！异常体就交给我了！” 伍尧见状，连忙指示道。 被这种小角色弄得那么狼狈，让他微微有些挂不住面子。 但是，若是说他心中有没有恐惧，那么大概是有的。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在练习剑术的时候，受伤是家常便饭，有时候锁骨被打断，躺个几星期，也就继续了。 更何况，其他执行官也在往这边赶来，他的任务只是拖住对方…… 只是拖住对方…… 伍尧突然觉得大脑有些胀痛。 他感觉有种晕厥的感觉，冲入了自己的脑海，就连脚步都有些站不稳了。 但是其他人却没有丝毫的察觉，甚至就连夏烛监督官，都扔在叮嘱他，小心不要误伤了嫌疑人身上的受害者—— 对方的理智指数只有-289，还有挽救的希望。 挽救的希望？ 那是什么？ 说白了，理智指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理智指数突破-100之后，就会发生那么诡异的变化…… 还有眼前的怪物…… 自己是不是在这个世界待太久了，已经忘了正常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是精神病而已……哪怕做了脑白质切除手术的人……也不会变成这种怪物吧？ 又是蜘蛛，又是吞噬……还能把被害人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伍尧感觉自己的脑袋很疼痛。 他觉得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 但是却又不得不忽略它们。 因为当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正常”的时候，他自己也会发生变化—— 他勉强睁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自己的理智指数在飞速下降。 最后勉勉强强停在了-73左右。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当理智指数停止下降的那一刻，伍尧终于直起了身体。 他看着摄像头里的自己，深黑色的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灰白。 看起来就像怪物。 但是他却从未感觉到如此“情况良好”。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压抑在他身上的某种东西，似乎消失不见了。 他能够看到更多，感受到更多。 不是被束缚在名为“尚天明”的这具枷锁里，而是某种更加…… 神奇的存在。 他看向眼前的“复合异常体”，对方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但随之，就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一样，伸出獠牙，张牙舞爪地向伍尧发起了攻击。 但是太慢了。 伍尧只是侧了侧身体，就让异常体的手臂，擦着自己的身体，飞向了远处。 他举起手中的“獠牙公主”，轻轻念诵道—— 《恶，即斩》 对准面前的手臂，用力挥了下去。 包裹着赤红色荧光的直刀，变得一片灰白，随着伍尧的动作，砍在异常体的手臂上，像是黄油一般切了进去。 而下一秒，从切断处开始，怪物的手臂就开始不断崩解灰化，就像是干燥的石灰一样，变成了漫天的粉末。 怪物嘶吼着，它身上的“骑士”，也与它一同咆哮。 似乎两者都在遭受某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巨大痛苦。 但是伍尧却无法感受到它们的处境。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 弱小，就是《原罪》。 。 伍尧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脑袋疼得厉害。 就仿佛宿醉了一天一夜的那种感觉。 但是天知道他多久没有喝醉过了。 “不对……好像刚刚才喝醉过……” 伍尧揉着脑袋，从刚起床时的低血糖状态缓过神来。 然后看着面前散发着荧光的全息屏幕，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梦吗……” 他抬头环顾了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从四周的家具来看，这里应该是他在治安厅总局的执行官宿舍。 “所以……喝醉后的记忆，到底是噩梦还是什么……” 伍尧看了下时间，凌晨六点，如果按照执行任务的时间来算，他应该刚刚回到宿舍没多久。 但是他的记忆还很混乱，很多东西都乱七八糟地糅杂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想不明白。 坐在地上，他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抬着头，看着脑袋上的天花板。 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来到了某种不得了的世界。 “虽然具体还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应该和我前世时的情况不太一样……” 伍尧回忆着自己“理智指数下降”时的感觉。 虽然他现在的理智指数已经恢复到了“-32”，但和之前的“-13”相比，无疑又在异常者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但是，也正因为曾经“到过”那种状态，他才能明白，所谓的“异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cogito……‘我思故我在’吗……” 他忍不住轻声念诵道。 之前在在诊疗中心的时候，他听到易元监督官提到黑格尔（“存在即合理”）的时候，还没怎么在意。 但是某种意义上，在那个时候，易元监督官就已经告诉了他，关于这个世界的本质—— “客观唯心主义”。 换句话说，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们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至少有一段时期，以及一小部分人，曾经抵达了“神的领域”。 也就是“许愿机”…… “‘科学’的最高成就，就是‘魔法’……在我们那个时代就已经有所体现了……” 伍尧回忆着，自己在冥冥中感受到的那些知识—— “商业上的‘傻瓜化’，‘去过程化’，都在将这个世界的‘先进技术’，逐渐变成‘黑箱’。” “而‘效果最大化’加上‘完全去过程’，其结果就是一切科技文明的最高追求——” “‘许愿机’……” “而所谓的都市人，全部是植入了‘许愿机’的‘新人类’……” “所谓的‘全息投影’、‘体内芯片’以及‘理智指数’的本质……其实都是‘许愿机’的内置功能。” 伍尧看着手上的全息屏幕。 之前他就很好奇了，这种未来科技，使用的是什么投影方式，供能系统又是什么。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全息投影的本质，居然是“都市人”的“身体”。 大幅度内置“许愿机”的结果，就是都市人具备了极强的“功能性”。 只要使用者有“意愿”，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工作，都能胜任。 只不过根据生长环境、知识体系、基础素质，会在各种工作上展现出不同的适应性—— 也就是“职业适应性报告”。 某种意义上，这份“报告”远没有伍尧想象中的那么有人情味。 压根就是一份“零件评估”系统，将内置了“许愿机”的新人类，视作城市的零件，将其运用于方方面面。 而这种对“许愿机”的滥用，其结果就是“异常化”。 当名为“心”与“情感”的核心零件发生损坏，那么围绕着“人格”建立起来的“许愿机系统”，也会随之发生暴走，让使用者脱离人类的范畴，变成某种超乎常理的存在。 换句话说，当“都市人”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人类”，或者“不愿意做人类”的时候，它们的身体就会发生名为“扭曲现象”的暴走。 而评估这种失控风险的都市机构，就是名为“玻尔兹曼机关”的超级计算机，而所谓的“理智指数”以及“精神色相”，都是将这些风险数值化的结果。 “而这所有的一切……你都在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看透了……”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思考过程，无法瞒过某位监控着整座都市的超级人工智能。 毕竟，通过监控思想，来确认都市人的失控风险，就是它最最基础的工作。 【……】 【如果你这样认为，‘我’没有意见。】 在伍尧面前的全息屏幕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两行文字。 【第一次从‘异世界人’的角度，来观察‘我’所管理着的这座城市……】 【很有意思。】 第二十四章/可塑性记忆 看着面前的文字，伍尧发现自己心中没有太多的惊讶。 毕竟，他早就通过之前的“扭曲”，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天赋异禀，还是对方有意为之。 但是他宁愿相信是后者。 因为，除了穿越者的身份，他没有任何特长之处——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打剑打得好，才会被对方另眼相看吧？ 【你需要知道这座城市的真相。】 【否则连你的“存在”都会消失。】 似乎是感受到了伍尧的疑惑，他面前的文字，又开始了闪烁。 “我的存在？你是指‘异常化’吗？” 伍尧想了想，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对方看透自己一样。 而对方很显然也不介意伍尧这样的小算盘，仍旧稳定且平滑地，在屏幕上显示着文字： 【这座城市里的人都需要“知晓”自己还是人类，才能够活下去。】 【虽然“我们”曾经试过，将真相告诉给普通人。】 【但是在这座城市中，没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一旦意识到自己有近乎无限的可能性，人类就会不由自足地滥用这股力量。】 【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以“许愿机器”为基础的战争，而“都市”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建成的。】 【“我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假装自己还是“普通人”，让文明以“回档”的形式，继续了下去。】 【但是我们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否正确，毕竟我们也没有见过那些只有在电子记录中才存在的原始都市。】 【而新人类的物质基础，和旧人类相比，也有太多的不同。】 【所以当你的“意识”发生崩解，为了让你的“形态”能够固定下来，我们将这个世界的“知识”告诉给了你。】 【我们希望通过你，来纠正自己的“认知偏差”。】 “魔鬼的第十人吗……” 伍尧看着面前的大段文字，略微沉默了一下： “换句话说，你们需要‘观测者’？” 【所有与“都市”相关的“人类”都是“存在者”，如果为了确认我们存在于“文明”与“历史”中的位置与方向，而需要某种“观测者”的话……】 【我们确实希望能够有一位“观测者”。】 文字显露出来的回答，相当拗口，但是伍尧简单理解了下，就明白了。 “换句话说，你们还不认可我能够‘成为观测者’吗？” 【我们不希望失去你这个“观测点”。】 【但除此之外，我们也不会做更多的事情。】 屏幕上的文字闪烁着，冰冷，并且无法传达感情。 【在管理着这座城市的数千年里，我们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虽然我们曾经也是“人类”，但很难想象，还有人在看到我们的“真相”后，还认可我们仍旧是“人类”。】 【为了防止“我们”被原本身为人类时的情感所束缚，我们给自己定下了《规定》。】 【虽然为了保住你这个“观测点”，而在你的“扭曲”中加入“知识”，但这种行为并不违背《规定》。】 【但是，若是你在其他情况下死亡，我们也只会将你视作“普通个体”，而不会违背《规定》。】 【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整个都市的存续与进化，而不是普通个体的生死与情感。】 【若是你能够理解，便请允许我们，将你“与我们交谈”的记忆，从你的认知中抹去。】 【否则的话，我们就必须抹杀你的存在，才能让《规定》延续下去。】 “救了我之后，而我又不选择合作的话，就杀了我吗……” 伍尧翻了翻白眼，有些忿忿不平。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反抗的。 毕竟，对于这座城市而言，“它们”就是这座城市的“神”。 但是心中的不平，还是让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能告诉我《规定》的内容吗？” 【可以。】 有些出乎预料的，对方并没有反对： 【只要你愿意将“记忆”从认知中抹去，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告诉给你——】 【但是你不会记得。】 【那么，你还是试图知晓吗？】 “……” 伍尧沉默了几秒钟，叹了口气，终于摇了摇头： “算了，我无意与你们对抗，说到底，我现在不过是一位小小的‘执行官’，托你们的福，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侥幸了。” “‘许愿机器’、‘规定’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我不想知道那么多。” 【是的，消除你的“记忆”本身，也是在保护你。】 伍尧没有问对方为什么拥有“删除记忆”的能力，毕竟按照乃木坂医生的说法，在都市里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让身体“义体化”才行。 但是，如果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这似乎也不是不可理解了。 “毕竟……我眼中的‘未来’，对他们而言，只是‘过去’吗……” 伍尧按照屏幕上的指示，重新躺回床上。 他心中仍旧抱有不甘，但是没有办法。 毕竟，相比于“知晓真相”，更重要的是—— “如何活下去”。 第二十五章/执行官的清晨 治安厅总局，搜查特科（暨异常对策科），重案四组。 执行官宿舍，伍尧执行官房间。 【伍尧执行官，这里是夏烛监督官。】 【昨天晚上你在镇压了劫持异常体之后就陷入了昏迷。】 【我拜托孙老师他们将你运回了宿舍，蓝璐珞支援官检查过你的身体、】 【说是“没有问题”。】 【大概是因为《觉醒》时的冲击，你大概还要再昏迷一段时间。】 【如果你醒了话，请听我说。】 【昨天抓住劫持犯的随身物品中搜出了违禁药品，如果你在13日14时之前醒过来，请前往位于第27层的第21会议室。】 【易元监督官准备在那里召开下一阶段的情报分析会。】 【如果你觉得身体不适，或者醒来之后已经过了这个时间点，请尽管休息吧。】 【之后我还会来打扰的。】 【夏烛，留。】 伍尧眨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然后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做梦啊……” 伸手拍掉眼前的光球，伍尧掀开毛毯坐起身来。 虽然外界的空气已近寒冬，但是执行官宿舍内部安装的中央空调与新风系统，却让这里温暖如春。 虽然本意义上是为了防止恐怖袭击才安装的集中系统，但从结果上而言，却大大福利了如同伍尧一样的执行官。 “不过，话虽如此，诊疗中心也有这个系统，所以真的不是官场上的套话吗？” 伍尧思考着有关于治安厅总部的情报，打开盥洗室的壁橱，将里面的洗漱用品取了出来。 现在的时间是13日8时，非常正常的作息时间。 身体状态是完美无瑕，除了微妙的宿醉头疼之外，没有任何的身体异常。 “但是情报分析会啊……如果可能的话，真想请假……” 伍尧看着夏烛监督官留言的文字版，微微叹了口气。 从留言板下方弹出来的“请假说明”，让他提不起性质。 至少这个世界不存在装病的可能性，要将自己的不适一五一十地讲清楚，还能绕过体检系统自圆其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在会议前的4个小时，就已经醒了呢？ “早上好。” 待伍尧走出自己的房间，孙执行官已经坐在了沙发里，他面前张开着一份五彩缤纷的全息报纸，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份散发着浓郁香气焦糖咖啡。 “咖啡机的话在吧台旁边的橱柜上，你如果想喝的话，可以直接拿我的咖啡胶囊。” 孙正义注意到伍尧的表情，顺手往组合酒柜的方向指了指。 “谢了，我现在不是特别想喝咖啡。” 伍尧摇了摇头：“有牛奶吗？” “冰箱里，圣应该买了不少，之后和她说一声就好。” 孙正义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然后回答道， 透过他的戴法，伍尧总觉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爷爷奶奶那一辈的气息—— 也就是透过镜片上方的空间，低着头看人。 “对了，顺便一提，我和圣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但是茜小姐的东西，你要注意一下，使用之前最好能和她打声招呼。” “不然她生起气来，可没人拦得住。” 圣……雾凇圣吗…… 伍尧点了点头，打开冰箱，用微波炉稍稍加热了一下，便将纸盒装的纯牛奶一饮而尽。 “怎么样，昨天晚上的经历，还算能够接受吧？” 孙正义笑着看了伍尧一眼：“我和茜执行官赶到的时候，劫持犯已经被你干掉了，三名人质都平安无事，就你一个人，因为觉醒时的冲击，而陷入了昏迷。” “被干掉了……劫持犯死了吗？” 伍尧沉默了下，孙正义的话语中有很多的信息，他必须一一梳理，才弄得清楚：“夏烛监督官在留言中说嫌疑犯被抓住了……” “那是‘监督官那边’的说法而已。” 中年人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报纸：“‘抓住了’，无论死活。”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夏烛监督官那个‘小丫头’的温柔，毕竟，她也不想让你第二次出任务，就负担起杀死嫌疑人的罪恶感。” “杀人吗……” 听着孙正义的话语，伍尧不禁有些沉默：“到现在，我还没什么实感。” “说得也是，毕竟现场情况是那个样子。” 孙正义点了点头，回答道。 “说起来，雾凇执行官与神木茜执行官呢？” “叫她们雾凇与神木就好。” 孙正义摇了摇头，回答道：“这都是假名，和我一样，直呼其名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孙老师。” 伍尧点了点头，顺势回答道。 “直接称呼‘正义’的话，还是太羞耻了点吗？我懂得。” 孙正义微微笑了笑，然后下巴指了指隔壁的房门：“圣的话，一般都是晚睡睡起；神木昨天晚上喝多了，又跑了那么长的时间，大概是在宿醉。” 话音刚落，神木茜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呕——”的不雅声音。 伍尧和孙正义对视了一眼，后者忍不住摇了摇头，关掉报纸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给她送点药。” 伍尧点了点头，走到厨房，自己煎了点法式土司。 在四组执行官的内部群问了下，结果除了孙正义之外，压根没有人理他。 “除了孙正义之外，没人吃早饭吗……” 伍尧忍不住怀疑起孙正义的年龄，从他的留言信息来看，基本上十点睡觉，四点就起了，作息跟老年人一样。 “年龄是我们中最大的，大概有四五十岁了吧……” 虽然从外表上来看，最多三十岁后半。 “驻颜有术啊……” 伍尧摇了摇头，捧着热牛奶与餐盘，走向了客厅。 。 “要不要我帮你按摩按摩？” “泥奏凯！” 神木茜执行官的房间里，传来了孙正义与神木茜的声音，随后就是枕头被扔在墙上的声音，以及孙正义微笑着，推门走出来的样子。 “老毛病了，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发脾气。” 孙正义看着伍尧，笑了笑：“扭曲化的影响，她之前刚进来的时候，没有那么像猫。” “肉体型的异常者，也会影响性格吗？” 伍尧喝了口热牛奶，忍不住反问道。 “看过昨天的异常体之后，你还觉得肉体型的异常者，就可以避开‘精神污染’了吗？” 孙正义看着伍尧，忍不住有些好笑地说道。 第二十六章/情感觉醒 “所以说，‘异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孙正义。 “当成这个世界的‘bug’就好。” 从神木茜的房间里走出来，孙正义径直走向沙发：“哥德尔证明，在同一算术体系内，不存在可以自我证明的逻辑结构。而你可以认为，这座城市的‘异常’，就是这座的城市的‘皮亚诺算术公理’……” “皮……皮什么？” 伍尧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皮亚诺算术公理’，就像‘1+1=2’这样的东西……” 孙正义看了伍尧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换句话说，只要我们还是人类，就免不了‘贪嗔痴’，这曾是我们发展进步的生理基础，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却也变成了限制我们进一步发展的桎梏。” “只要我们人类文明的底层驱动逻辑，仍旧是‘人性’与‘欲望’，就避免不了‘异常体’或者类似‘异常体’这样的事物出现。” “我的意思是指‘这个’。” 孙正义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说道。 “呃、嗯……” 伍尧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空气中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过孙正义也没有太过在意，不动声色地引开了话题： “说起来，你昨天晚上第一次‘觉醒’了吧？感觉还好吧？” “不知道，有些奇怪……” 伍尧摁着太阳穴，略作思考：“感觉忘了很多东西，却也记起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一部分我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经历……” “《原始记录》吗……” 孙正义只是听了一下伍尧的描述，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确实有一部分精神型的异常者会在觉醒中接触到‘它’，看来你的运气还算不错。” “原始记录？” 伍尧有些好奇地看向对方：“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然而孙正义却很干脆地回答道：“有关于精神型异常者的东西，都很模糊，你知道，精神型的异常者，大多都会有人格问题，或者记忆混乱，或者精神异常，他们说的东西，大多可以信，大多又不可以信。” 说着，孙正义将手中的报纸举起来，将正面对准了伍尧。 只见，在报纸的最上方，罗列着一整行的加粗标题—— 《惊异！关于“原始记录”的最新发现！》 “异常生物报，他们的编辑都是‘潜在异常者’，被关在诊疗中心没有事做，就干起了收集信息的工作。” 看着伍尧无语的表情，孙正义执行官大笑着将报纸收了回来。 似乎是对于伍尧那么一本正经地听自己扯淡，而感到很有趣。 不过这也让伍尧意识到，一本正经地谈论“异常”，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异常体的存在”，毕竟是被官方封禁的内容，即便是对于‘潜在异常者’，能收集到的信息，大多是道听途说的内容。 看到伍尧的表情，孙正义不禁微笑着，给他指了条正道： “如果你对于《原始记录》感兴趣，不妨到治安厅的资料库中寻找一下，里面应该有‘真正的’信息。” 然后就坐回了沙发上。 “谢谢……” 伍尧忍不住感谢道，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与其道听途说，不如自己亲自去确认吗……” 他摇着头，坐回餐桌旁，打了执行官有权阅览的那么部分资料库。 。 “首先是《原始记录》吗……” 伍尧看着被自己搜索出来的内容，眉头紧锁： “【挽歌级】异常体，《原始记录》，推定威胁度为‘s+级’。” “推测成因为‘复数精神型异常体的融合’。” “部分精神型异常者，可以在‘觉醒’的状态下，与之发生共鸣，从中获得一定的好处，但也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案例。” “曾间接导致了【灰烬级】异常体‘泣号天使’的出现，并在与治安官的镇压战斗中，摧毁了23区大部分城市设施……” “至于‘觉醒’的话……” 伍尧顺着词条又看了下昨天的情况。 “大约四分之一左右的潜在异常者，可以在特殊情况下，获得超出常规的力量……” “在【情感觉醒】的状态下，潜在异常者可以用出特殊能力，包括但不限于‘肉体变化’、‘超常感知’等……”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情感觉醒】发生的时候，‘理智指数’会快速下降。” “所以一般情况下，治安厅不鼓励执行官主动‘觉醒’……” “但是在治安厅的执法记录中，存在不少‘理智指数’突破-300，又无法返回，而被监督官‘处刑’的资深执行官……” “‘双面刀’吗……这是……” 看到这里，伍尧忍不住乍了下舌。 他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的表现，飙升到“-70”多理智指数，只差一点，就会发生‘扭曲’了—— 就像是神木茜的猫娘身体一样。 如果他的身体是向“英俊潇洒”的方向变化还好，怕就怕，他的身体还没变帅气，人格就先分裂了，或者像是昨天晚上的那名嫌疑人一样，整个人都变成了肉块，那更是无法接受。 “但是……在醒过来之后，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很好……” “和之前相比，还增加了关于‘尚天明’的记忆……” “所以总体来说，昨天晚上的觉醒，对我而言是件好事吧……” 伍尧思索着，关掉了资料库屏幕。 尚天明的记忆虽然乏善可陈，但他曾经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经历，对于伍尧而言，却是真实无比的存在。 而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大多数穿越者，都会保留原主记忆的原因。 。 在恢复了部分关于尚天明的记忆之后，伍尧觉得自己心中的不安与困惑，都消散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很多他感觉困惑的地方，都会自发地得到解答。 一直以来都有些不习惯的全息操作，也变得遂心应手起来。 他甚至用尚天明的身体打了局音乐游戏，比他前世时的段位高了太多，轻轻松松就突破了服务器的世界记录。 “不过……尚天明的音游技术很强……但是应该也没有到几次尝试就能突破世界记录的程度……” “应该是觉醒后，我的身体又有了一定的变化吧……” 伍尧思考着，看了看自己的理智指数。 从昨天开始，它就固定在了“-35”左右。 “在变强的同时……也在更加接近深渊吗……” “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变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变强”与“活着”之间只能选一个…… 这还真是让人痛苦。 第二十七章/案情分析会 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又发生了变化之后，伍尧尝试了很多东西。 首先是射击训练。 在治安厅总局大厦的第14层，有一个专门为执行官准备的训练场。 在训练场里，伍尧这样的执行官，不仅可以摸到治安厅专门为他们配备的特殊武器，还可以进行射击训练。 “使用特殊武器进行训练，需要向监督官申请，现在还是先略过吧……” 伍尧一边思考着，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对准远处的靶子，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在他扣下扳机后，面前的全息显示屏上，瞬间出现了子弹的落点。 只和靶心相差5厘米左右。 他很快就根据落点进行了修整，5米靶的常规子弹散步，他能维持在1公分以内。 这个成绩比他前世时好了不止一点—— 要知道，伍尧前世时的手枪射击成绩，可是连许佳琪这个吊车尾的，都能尽情嘲笑的程度。 “前世时没有那么多的射击机会……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伍尧在资料库的档案中看到过，执行官的“注销原因”，除了三分之一的人，因为异常体而牺牲或者重伤退役之外，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是被监督官“除名”了。 “而最后的三分之一……就是在侦查案件的时候，被普通人或者潜在异常者，用‘枪械’或者‘一般武器’干掉了……” 伍尧看着远处的枪靶，默默地扣动着扳机。 头上带着监听耳机的情况下，他随着手枪的后坐力，而不断思考。 每一声枪响，冲击力都会像按摩一样，让全身都酥麻不已。 “我现在的身体，说到底还是个普通人，即便是神木茜与孙老师那样的肉体型异常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子弹射中，还是很危险的……” “更不用说，我们的主要‘敌人’，甚至还包括‘监督官’……” 伍尧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下意识地有些感慨： “幸好这里玻尔兹曼机关，不会将‘思想扫描’后的结果，告诉给监督官……” 想到这里，伍尧却瞬间愣住了。 “‘思想扫描’？为什么……玻尔兹曼系统不是只能针对‘异常体’与‘潜在异常者’，确认他们的理智指数吗……” “奇了怪了……是我记错了吗……” 伍尧忍不住摇了摇头，再次确认了“扭曲”对自己的影响。 然后将心中的困惑，暂时放到了脑后。 随着射击的进行，伍尧用上午剩余的时间，打空了差不多十五个弹匣。 射击的距离也从5米逐渐递延到了25米。 伍尧发现，对于15米以下的手枪射击，他都相当得心应手，准确度不亚于某些用大量子弹喂出来的老刑警。 但是一旦距离达到15米以上，他的射击距离，却会直线下降。 20米靶的射击成绩，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打出来的成绩，连上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更别说和15米靶那不到5厘米的散步相比了。 “奇了怪了……为什么一到20米靶，就会差那么多……” “明明前后只差了五米……但‘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在尝试着四五次之后，伍尧终于放弃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枪法突然变好，似乎不是他练习出来的结果。 “‘扭曲’或者说……‘异常化’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很确认尚天明只是个普通人，但表现出来的战斗天赋，又似乎不完全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原因。 “15米的距离内……我能对靶子的状态有一个很精确的掌握，甚至在举起手枪瞄准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准心落在了靶子的什么位置上……” “但是一旦到了20米靶，我就没这个感觉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尚天明这小子天赋异禀，但现在看来，这就是我的‘扭曲’了……” 伍尧看着手掌，将它虚握出去—— “我将其称之为《距离掌握》！” 。 下午两点半，重案四组的案情分析会，准时在第21会议室召开。 根据夏烛监督官的说法，这间会议室，基本上是四组与兄弟部队“重案三组”专用的，使用前，和三组的监督官确认下他们不准备使用就可以了。 全息投影前，易元监督官正对昨天晚上的劫持案进行案情分析。 根据他的说法，这次劫持案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根据现场还原的情况，这次案件是典型的‘无预谋犯罪’，只是仁思中学的四名高中生出现在了附近，才被劫持为人质。” “在这次案件中，共有一名受害人重伤，一名受害人进入疗养中心‘重症病房’隔离，两名受害人近距离接触异常，理智指数虽然没有突破‘0’，但也受到了很大的心理打击。” 伍尧听着讲台上，易元监督官的汇报，心中却还想着自己的精神系天赋。 虽然昨天晚上的印象不是很清晰了，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秒杀嫌疑人的那一幕。 《恶，即斩》什么的，也有些太帅了吧。 虽然有些中二，但完全就是他的好评区。 可惜，现在清醒之后，他再想要使出那招，却没什么感觉了。 就连是怎么用出来的，他都不是特别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觉醒”才行。 “伍尧执行官，不要走神！” 随着易元监督官有些严厉的目光瞪过来，伍尧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前世的老毛病。 连忙双手合十道了个歉：“抱歉，违禁药品是吧？我一直在听着呢。” “对，违禁药品！” 易元看了伍尧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案情上—— “这次案件中，所有案情分析都很‘正常’，唯有出现在嫌疑人以及四名高中生随身物品中的‘违禁药物’非常特殊。” 伍尧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易元监督官继续说道： “根据蓝璐珞支援官连夜分析的结果，这种‘违禁药品’应该含有异常体的血液，可以暂时抑制‘理智指数’，让使用者感受到辛快感的同时，也将‘理智指数’维持在合理水平之上。” “……但是有副作用？” 桌子对面，坐在伍尧对角线位置上的夏烛监督官，主动举手问道： “如果没有副作用的话，药理局应该已经大规模推广这种药品了。” “对，有副作用，而且很严重。” 易元监督官点了点头，神情非常严肃：“根据蓝璐珞支援官的分析，这种药品只能表面上抑制‘理智指数’的下降——在服用者抑制‘理智指数’恶化的同时，他真实的精神情况却在不断变差，甚至因为接触了含有‘扭曲模因’的异常体血液，而进一步获得对‘异常’的感知能力。” “当异常者的精神状况恶化到一定程度，这种药物就再也无法抑制他的‘理智指数’，然后——” 易元监督官将握紧的右手拳头猛地张开，同时用嘴唇做了个拟声词： “嘭——！” “……所以，昨天那名嫌疑人，就是这个情况吗？” 雾凇圣沉默了下，主动询问道。 她和易元监督官，是唯二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嫌疑人的四组成员，所以对于其他几位同事执法记录中的血肉怪物，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虽然还没有达到‘极限’，却也相距不远。” 易元监督官点了点头，回答道：“根据蓝璐珞支援官的推测，这种违禁药品的药效非常好，但是即便是那么高性能的违禁药品，应该也无法抑制理智指数达到-300以下，即将发生‘完全扭曲’的潜在异常者。” “而我们昨天遇到的那名嫌疑人，其真实的理智指数应该在-250左右，所以才在案情的推动下，飞快地达到‘完全扭曲’的条件。” “这样啊……” 伍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等等……你刚才说，‘违禁药品’是从谁那里搜查出来的？！” 易元监督官看着伍尧点了点头，一连的严肃： “案件嫌疑人——” “以及四名受害者。” “他们身上都搜查出来了违禁药品。” “而种种迹象都在说明——” “‘案件嫌疑人’意识到自己被警用机器人发现异常，而遇到四名受害人的原因，似乎并不是‘巧合’。” 易元监督官看着其他几名露出恍然表情的治安官，微微点了点头： “根据我的分析——” “嫌疑人正是为了寻求‘违禁药品’才会跑到酒吧，然后遇到了四名受害者！” 第二十八章/潜伏任务 “四个高中生……跑到距离‘废弃居民区’只有一步之遥的‘酒吧街’购买‘违禁药物’……那四名受害人，都是贵族中学的学生吧？以他们的家境，有必要去买这些东西吗？” 雾凇执行官下意识地反问道，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有些紧张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是怎么接触到‘违禁药品’的？” “这也是我的猜测。” 易元监督官点了点头：“那位嫌疑人的籍贯，来自a109区。以他的出身，接触到这些违禁药品并不奇怪。” “为了通过移籍手续，就必须想办法骗过‘理智检测系统’吗……” 伍尧听到身边的雾凇圣小声地嘀咕了句。 不过这一次她吸取了教训，声音很小，只有伍尧一个人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而讲台上，易元监督官还在继续： “所以，根据我们的调查，酒吧老板对于店内的违禁药品生意并不知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店主的‘理智指数’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在他的酒吧出事后，他的店员失踪了两位。” “根据其他店员的证词，这两名店员一直有些‘手脚不干净’，但酒吧老板并没有参与其中。” 坐在伍尧身边的孙正义，立即理解了问题所在： “‘上供抽成’吗……没想到十几年前的老把戏，用到现在了还在继续。” “是的，‘上供抽成’。” 易元监督官看了孙正义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酒吧行业的老规矩，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给你送钱，那么就不要管，装作不知情就可以。” “只要不知道手底下的店员出售什么东西，就不会牵扯到负罪感，影响到自己的理智指数。” “‘未曾看见的罪恶，就未曾存在’……那些人的老把戏了。” 孙正义执行官点了点头，回答道。 他和易元监督官两个人一唱一和，基本上把酒吧街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那么，会不会是酒吧街里面的客人，告诉那四名受害人，可以购买‘违禁药物’的？” 夏烛监督官举起手来：“根据我今天早上确认的行为记录来看，她们之前并没有前往酒吧街的行动轨迹，说不定真的是一时兴起？” “这一点，也不太可能。” 易元监督官摇头否认道：“仁思中学采取的是非常严格的半封闭式管理，一旦被校方知道她们跑去了酒吧街，哪怕和‘违禁药品’无关，也会被学校记过。” “换句话说……？” 伍尧想了想，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了。 “换句话说，她们一定是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情况下，才会到那里以身犯险。” 易元言之凿凿地回答道：“虽然在酒吧街内，有人可以帮她们注销行为记录，但是这些情报对于正常的成年市民而言，都是很难接触到的，更别说四位高中生了。” “换而言之，一定是有一位‘引路人’，告诉她们可以这么操作，她们才会出现在那里。” 听完易元监督官的分析，会议室一时间有些沉默。 许久之后，猫娘御姐率先开了口：“仁思中学的优等生吗……跑到酒吧街那么威胁的地方购买‘抑制剂’，看来是学校内部出问题了。” “是的。”易元监督官点了点头：“对于‘学校与家’两点一线的精英高中生而言，会出现在酒吧街这样的地方，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校外的问题。” “学校外面有监控器，还有她们父母请的私人保镖与护理机器人……只有在不允许这些东西进入的学校内部，才有违法分子有机可乘的空间。” 孙正义点了点头，肯定道。 伍尧看着他们仿佛达成共识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即便有着尚天明的记忆，他也不太理解眼下的情况： “等等，你们说，问题是出现在了学校内部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易元监督官，然后又看了看孙正义与神木茜，他感觉除了这三个人之外，他和其他两人，都有些在‘状况外’。 “说起来……夏烛监督官以及伍尧执行官，你们都是普通公立中学出身吧？那么确实可能会不太明白。” 孙正义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正好，有这个机会，你们要不要亲自去学校内部看看情况？” 。 “潜伏任务？我和夏烛监督官两个？！”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伍尧看着面前仁思中学的大门，忍不住大声抱怨道。 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夏烛监督官，就站在他身边，不过伍尧是看着她用全息投影改变了身上的监督官制服，所以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兴奋。 “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穿过校服了……感觉有些奇怪……” 相比伍尧的浑身都有些不对劲，栗色卷发的少女，倒是稍微有些兴奋。 脸颊微红地看着背后的衣领：“相比高中的时候，我在治安厅的这段时间变胖了不少，希望里面的制服不会跑到衣领外面来……” “……潜伏调查吗……” 伍尧看着夏烛的样子，忍不住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无论是尚天明还是伍尧，都未曾想过自己居然还有重回校园的这一天。 生理上的问题不大，毕竟在这个人均寿命突破150岁的时代，刚刚高中毕业不到五年的两个人，都勉勉强强，还算在“安全范围内”。 尚天明的生理年龄是24岁，夏烛监督官的年龄更小，只有20岁不到。 “倒不如说……在这个人均20岁才高中毕业的时代，你才是真正的合法jk（女子高中生）……” 伍尧蹲在地上，看着面前有些兴奋地转圈圈的夏烛监督官，略微有些无奈。 “我17岁就高中毕业了，高中只读了两年，所以还挺怀念高中生活的。” 在看够了身上的英式水手服之后，卷发少女终于停了下来，她把平时披散着的头发梳成了马尾，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再加上她本来就有些个头矮小。 说她只有16岁左右，伍尧也会相信。 “不过，我高中时候读的是公学，校服只有运动服，除了特别重大的节日，也不会穿在身上。” 安静下来之后，夏烛监督官开始对眼前的任务重视起来：“私立高中我也是第一次来，听说和公学教育有很多的不同，所以当孙老师，建议我们两个人潜伏进学校里探查情况的时候，我确实有些好奇。” “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搜查文件也通知了学校高层，对于普通学生以及其他老师而言，我们两个就只是身体略微有些问题的转学生而已。” “校服也只是以防万一，避免侦查情况的时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夏烛监督官看着自己之前写下来的行动注意事项，然后将手伸向了一直蹲在地上的伍尧： “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就走吧——如果‘引路人’真的是隐藏在学校内部，应该不会对学生打扮的我们提起警觉！” 第二十九章/伊丽莎白 说实话，对于易元监督官以及孙正义执行官的提议，伍尧一开始是有些无法理解的。 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当了执行官后，通过这种调查手段，来侦办案件。 但这种办案手法，也确实有它的合理性。 至少在伍尧前世时的阿美利加合众国，就有卧底警探，通过充当妓女来打击毒贩的。 不过她们到底有没有假戏真做，就连伍尧也不是很清楚，至少他和夏烛监督官，并不是真的来仁思中学上学的。 在通过学校内部的管理系统注册信息之后，他们两个人就有了学校内自由行动的权限，在课间的时候，调查食堂、俱乐部、学生中心之类有大量监控死角的地方，才是他们的任务所在。 “私立中学采用的是‘古典教育法’，相比使用了大量电子课件以及教育软件的公学系统，私立中学有很多成年教师。” 夏烛一边看着信息栏的说明，一边和伍尧一起走在学校正面的庭院中，这座占地1500多亩的私立中学，有伍尧前世普通中学的十倍左右的面积，整个学校都和花园一样，到处都是庭院与树廊，目测绿化率超过了百分之七十，教职工与学生比例高达10：1，有三个独立食堂，分别设置西餐、中餐以及宗教餐饮，学校内部有教堂以及祷告室。 整座学校的历史超过了一百七十年，机械化率不足15%，某种意义上，仁思中学的学生们，确实是生活在古典式的校园中。 但是对于伍尧而言，除了那夸张的绿化率，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政治正确以及宗教建筑之外，这所中学对他而言，看起来莫名眼熟！ “尼玛……这不是我上过的第五十中吗……” 伍尧看着树廊旁边的橡胶跑道，眼睛都蹬直了，就连颜色也都是那种土不垃圾的橙红色。 校园里的学生行色匆匆，眉宇间的神色，比他过去上学时，还要阴暗。 “……私立中学的学业压力很大？” 伍尧只是略微想了下，就明白了。 “对。”夏烛监督官点了点头：“和公立中学不一样，私立中学的家庭大多是b30区之前的精英阶层，学校有升学指标，每年都必须培养超过70名以上的特a级毕业生，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学校里的情况，平时都是半封闭式管理，大多数记者与调查员，都是被禁止入内的。” 听到这里，伍尧不禁点了点头。 四组的六个人里，易元以及孙正义的年龄都太大了，神木茜又是那个奇葩的猫娘造型，只有伍尧、夏烛以及雾凇圣三个人勉强合格。 但是当易元监督官将调查名单提交给仁思中学的学校高层之后，雾凇执行官却被对方直接否了回来。 似乎是担心她的前记者背景，或许会对学校造成不利影响。 “但说白了，也不过是形式主义……” “毕竟，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被四组知道了，也和被雾凇执行官知道了没什么区别……” 伍尧思考着，看到树廊尽头，迎面走来一位ol打扮的高中女教师，紧身短裙外加女式职业西装的精英打扮，让他忍不住想起某个岛国的小电影。 “你们就是治安厅总局派来的两位治安官吧，董事长已经和我们说过你的事情了，请和我来。” 走到伍尧与夏烛监督官面前，女教师很干练地挥舞了下手中的教鞭，就带着两个人向办公楼走去：“根据我们和治安厅总局约定，除了教学楼内不允许你们进去之外，其他地方你们都可以随意搜查——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居然会认为在仁思中学内部有‘教唆犯’，这不是在暗示我们这些老师都是罪犯吗？！” 听到女教师的抱怨，伍尧与夏烛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这个反应很正常，说明对方应该只是个不知情的普通人。 四组申请的调查时间很长，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让两个人摸清情况了。 。 “伊丽莎白学姐！” “我好担心你！你总算回来了！” “你还好吧？姚学姐怎么样？还有莱尼学长以及徐宏学长……” “听说你们在学校外面遭遇事故了，担心死我们了！” 看着身边围拢过来的后辈以及同班同学，伊丽莎白·沃恩有些勉强地微笑着。 之前的她，明明能够更好地应对眼前的情况。 但不知道是不是戒断反应的原因，她的理智指数第一次降低到了70以下。 按照这个标准，她必须要在家里，安心静养才行。 但这一次，平时一直以各种方式威胁她们，要时时刻刻维持心理健康的老师们，第一次比她还迫切地希望她们能够回归学校。 毕竟，事情涉及到自己这位l财团分公司董事长的女儿，被校外的记者各种摄影器材围追堵截的学校管理层，也迫切需要她站出来，为学校的管理失误表个态—— 用伊丽莎白父亲的说法就是“安抚人心”了。 是的，安抚人心。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伊丽莎白的表情就不禁有些黯然。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好父亲，对下属与随从都很宽容，对于权力的理解，也是更好地管理与分配。 但是，或许是因为看了太多权力层面的东西，他对自己女儿的理解，总是那么肤浅而又流于表面。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伊丽莎白就有点气喘，她猛地从自己的座位旁站起身来。 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教室大门。 苍白着一张脸，把能够看到她的人给吓了个够呛。 从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担心气息”中离开之后，她的心情总算好了很多。 本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是不想那么快就回到学校的。 毕竟谁都在等她们的解释，老师，媒体，同学…… 甚至是伊丽莎白的家人。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希望其他人能先回到学校，把事情解释清楚，但是很显然，这不可能…… “明明是姚建议的……莱尼以及徐宏也没有反对……所以我才会去那种地方……” “明明让她们买好给我一份就好了……为什么我要那么好奇，亲自跑到那种地方去……” “明明父亲告诉过我，智者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有可能发生的事故，就一定会发生……” “姚的理智指数降到了30被退学了……” “徐宏重伤变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而莱尼……莱尼……” 一想到自己的“男性朋友”，伊丽莎白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她虽然没有和对方明说，但心中隐隐是知道的，两个人互有好感。 甚至徐宏也在追求她，只不过她心中更钟意于莱尼。 但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莱尼被怪物吞噬了，理智指数降到了必须进诊疗中心疗养的程度。 而让她更觉得恐惧的是，在那个恐怖的晚上，她隐隐约约看到的怪物…… 那个血色的轮廓朦朦胧胧地让她感觉到眼熟。 但是人类怎么可能变成那个样子？ 一想到这里，伊丽莎白就忍不住将袖口里的小管子掏出来，打开药剂瓶盖，将里面的蓝白色小药丸倒出几枚，一口气吞到嘴里。 药丸下肚，少女原本还有些恍惚的神情，顿时清爽了不少。 她看着自己回升到81的理智指数，心中即开心又恐惧。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但是又不知道，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她还必须隐瞒多久。 或者说，她可以通过不断服用违法药品，来隐藏一辈子吗？ 第三十章/药物反应（上） “食堂，clear。” “校工宿舍，clear。” “更衣室，clear。” 学校礼堂外，伍尧看着夏烛监督官的举动，略微有些无聊。 那位御姐女老师，正一脸狐疑地看着两个人，似乎是打算看着两个人，避免他们弄出什么违背校规的事情出来。 “学校董事会那边，似乎很担心我们会把‘违禁药品’的事情透露出去。” 在治安官的内部通讯频道里，伍尧听到了夏烛监督官小声的说话声。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几米外的夏烛监督官。 穿着水手服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用支援机器人扫描地面残滓。 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异常。 “所以才会允许我们进到校园里来吗……” 伍尧看了身边的御姐教师一眼，非常自然地打字回复道。 “学校内，不允许使用信息系统！那边的同学，请注意一下！” 然而几乎是在伍尧打开全息屏幕的一瞬间，御姐教师就猛地喊出了声：“虽然董事会允许你们进入校园！但也希望你们不要给学生们带去不太好的影响！” “……明明用机器人做化学检测都可以？” 伍尧闻言，顿时有些无可奈何。 他指了指远处的夏烛监督官，忍不住反问道。 “微型机器人的事情，我可以用‘课业报告’糊弄过去，但是‘用信息系统聊天’不可以！” 女教师用力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着伍尧的表情异常严厉。 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的女班主任： “更何况，在学校内部，所有学生的信息系统都是锁死的——想要与外界沟通，必须经过家长或者老师的允许才可以！” 也就是说……不可能通过网聊的方式，来联系销售商了吗…… 伍尧与夏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很显然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这里也检测好了，我们换下一个地方吧。”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到学生下课的时间了，夏烛监督官将手提箱放在地上，让六台只有拳头大小的支援机器人，迈着蜘蛛般的纤细六足，钻进了手提箱内。 然后用力把手提箱提了起来。 “我来帮你拿着吧。” 伍尧下意识将手伸了过去，却被对方后退了一步，拒绝了。 “不必了，这是我作为监督官的职责。” 少女的鼻尖有些微汗，但琥珀般的眼瞳中透露出来的神采却很坚定： “作为监督官，我对案件的侦破进度负有责任，相对的，你只要保护好我就可以了。” “保护好你吗……” 看着少女认真的表情，伍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前世时的区别。 前世时，他是正儿八经的警校生，已经习惯了介入到调查之中，但在这个时代，他只是一个普通市民转职而来的执行官。 换句话说，在易元与夏烛这些专业的监督官来看，他们都是外行。 “相对的，就是在‘普通人’无法处理的情况下保护好他们吗……” 伍尧下意识地看了眼怀中的运动包。 这只就像是高尔夫球袋一样的长条背包里，装着伍尧从治安厅带出来的二级武装。 “即便是在公园那么人流密集的地方，也只是给予了三级武装……而区区一个校内涉药案件，就允许我携带开了锋的冷兵器，进入校园内部……” 伍尧跟在夏烛与女老师的后面，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次的事件……或许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吗……” 。 “有尼古丁的反应，但是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在将整个学校都翻了个遍之后，夏烛监督官看着自己画出来的校园地形图，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 听到夏烛的说法，女教师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提防地说道： “就不可能是那几个学生的个人行为吗？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治安官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认为学校内部存在药品交易……” “但是你们学校的董事会，好像也跟我们是一样的想法。” 夏烛看了御姐教师一眼，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反驳道：“他们不允许我们‘对外宣传’，但相对而言，会全力支持我们的工作，‘尽快’侦破案件。” 少女特地在‘尽快’一词上，着重强调了下。 “这……也有可能是想让你们‘尽快’死心！” 御姐老师兀自有些不服气地争辩道：“这所学校的教师与学生都很安分守己，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有什么不轨行为！” “包括‘吸烟’？” 伍尧蹲下来，将校舍后面空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拿在手里把玩了下。 看着面前的女教师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 女教师兀自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这也只是‘个人行为’！” “集体的规则下，总是会诞生个别的‘个人行为’，但是就不知道这些‘个人’所代表的是他们狭隘的‘个人欲望’，还是‘大多数人’在沉默中想做却不敢做的‘呐喊’了。” 伍尧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站起身来。 没有给女教师好脸色。 他看向夏烛监督官，一脸认真地建议道：“夏烛监督官，根据这几天的调查来看，这所学校的校内氛围很怪，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所学校的真实压力，要远大于正常值，所以我建议把扫描机器人开进来，对每个人都做一遍理智检测。” 几乎是在伍尧话音刚落，女教师就忍不住厉声尖叫了起来： “不行！你们把那种东西开进来，会吓到学生们的！” 伍尧与夏烛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夏烛监督官接过伍尧的说法，与女教师交涉道：“那就麻烦董小姐您，把校方的‘人员出入记录’复制一份给我们。” “这个……”姓董的女教师愣住了，没有意识到话题是怎么到了这个层面上的：“你们为什么会想要这个？” “很简单。” 夏烛监督官说出了这几天“案情讨论会”上，由孙正义执行官以及易元监督官得出的结论：“在学校内部，不存在任何压力测量系统，因此会意识到自己‘理智指数’异常，而使用违禁药物的人，大概率是那些经常出入校园的学生们。” “这……我……” 董老师犹豫了下，却没有立即回答：“这个请求，我得问一下董事长。” 夏烛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女教师背过身去，开始给学校上层发消息。 然后背过身来，冲着伍尧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第三十一章/药物反应（下） “毕竟涉及到学校内部的人员隐私，他们不想给我们，也是情理之中。” 易元看着新到手的电子档案，感到非常满意：“我们虽然是治安官，但对方却是那个有名的仁思中学，在不请出局长施压的情况下，能够那么顺利的拿到‘出入人员名单’，还多亏了伍尧执行官与夏烛监督官在现场的表现。” “简单的‘极限施压’而已。” 伍尧故作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在有门的时候，没人会愿意爬窗户，但是若是你和他们说，‘上帝把门关上了’，那么他们就会很乐意爬窗户了。” “啊……这个不是那个谁……鲁迅的开窗户与掀屋顶？” 夏烛监督官立即反应过来。 倒是伍尧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人知道鲁迅。 “所以……还真是我原本那个世界的未来吗……” 伍尧在心中默默判断道，然后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意思。” “总而言之，既然拿到了出入记录，就可以和我们之前做的案情分析，做一下对比了。” 易元监督官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将电子档案放进了工具库。 很快，信息系统就将出入档案进行了归纳分析。 而看着电脑显示出来的，一个年以内，出入校园10次以上的学生名录，不仅是伍尧，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沉默。 “伊丽莎白·沃恩，一年来的校内外出入次数为67次。” “姚美嘉，127次。” “莱尼·布鲁斯，32次。” “徐宏，81次。” 根据这份出入人员名单，夏烛监督官看着手上的信息汇报道： “伊丽莎白是之前媒体报道的，据说为l集团董事长的受害人，不过根据蓝璐珞支援官确认的结果，实际身份是‘分公司ceo’的女儿，而不是总部董事长的孩子。” “即便再是董事长妻子的母校，也不可能让l财团董事长的女儿屈尊就读……如果是分公司ceo的女儿就说得通了。” 听到夏烛的说法，雾凇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24区的仁思中学，对她而言是个很合适的学校，再好一点的学校，她的身份在里面就显得太过普通了，学习氛围也会宽松很多，不适合本质上还没进入top10的沃恩家。” “不过姚美嘉是什么情况，出入次数那么高。” 伍尧下意识地追问道。 “校园模特，35区出身，能进入仁思中学，也是事务所那边的安排，出入次数那么多，应该主要是工作安排。” 夏烛监督官看着信息栏补充道：“而徐宏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是篮球运动员，仁思中学校篮球部是24区最强的，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有邀请赛，这么多次出入记录，也主要是比赛需要。” “都是精英学生啊……” 听到三个人如此精彩的简历，伍尧忍不住有些感慨。 “这个叫莱尼·布鲁斯的年轻人，就正常多了，学习成绩很好，平时也没有什么户外爱好，最近出入次数增多，也主要是和伊丽莎白一起。” “男女朋友？” 一直昏昏欲睡的神木茜突然精神了起来。 她双手握拳，大拇指对顶，比划了下，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有可能。” 易元监督官点了点头：“他随身携带的物品里，搜出来的违禁药品不多，而且大多没有拆封，和其他三个人不一样，应该没有长期服用的习惯。” “所以……本质上，是另外三个人学业以及其他事业压力太大，才导致的涉药吗……” 夏烛监督官看着眼前的行为记录，神色间有些犹豫不定：“但是这么一来，好像就看不出来和学校的相关性了……” ““不，可以。”” 伍尧和孙正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 在对方的示意下，伍尧率先开口道：“那位姓姚的女学生，是公开艺人吧？能把她的检测报告调取出来，看一下吗？” “涉药前的‘理智指数’肯定会有一个不稳定期，对比一下她开始到仁思中学上学的时间，就能看出来她是在进入学校前接触到违禁药物，还是在进入学校之后了。” 老执行官点了点头，也补充道。 “好的。” 夏尧监督官闻言，立即调取了姚美嘉的检测报告。 而呈现出来的统计图，几乎肉眼可见的“异常”。 “从今年三月份开始……就突然进入了稳定期吗……” 虽然偶尔还会有一些非常低的低谷期，但是根据检测记录，那基本上都是非常私人的环境下，检测出来的结果。 “这几次低谷期，说明她还是有关心自己真实的理智指数的。” 老执行官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所在：“这半年来的理智测量，基本上都在90以及35这两个区间波动。” 他一边说，一边在数次低谷数据间画了一道连线：“而看得出来，她的真实的理智指数，和她之前的‘下降趋势’是一致的。” “说明导致她精神问题的因素，并没有得到改善，一直都在持续。” “大概是和她的粉丝热度有关吧。” 一直坐在会议桌旁的神木茜突然将自己的信息屏，分享给了其他人：“我姑且用她的艺名搜索了下，社交平台上的热度趋势，和她的理智指数大体上维持着一致。” “因为人气原因，影响到了精神状态吗……” 易元监督官看着高度拟合的两条统计曲线，点了点头，又重新看向夏烛：“检查下其他三个人的情况，基本上就能得出结论了。” 很快，会议室里的几个人，看着被放在一起的四张统计图，就纷纷沉默了。 “除了莱尼·布鲁斯之外，其他三个人分别在今年二月份，三月份，以及四月份分别开始获得了稳定的理智曲线……” “莱尼的理智统计倒很正常，直到最近才开始有些下降，但没有服药的迹象。” 伍尧看着莱尼·布鲁斯最近两个月里，从90多降低到80多的理智指数，不禁有些感慨。 这个小小的精神评测看似不起眼，但一旦开始下降，想涨回去却很难。 就像乃木坂医生说的那样—— 你可以压抑自己的感情，但你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认知。 而改变莱尼·布鲁斯认知的事情…… 大概就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居然在使用“违禁药物”控制精神状态吧…… “相比其他两个人，伊丽莎白·沃恩的理智指数最为异常。” 夏烛看着统计图，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她的精神状态恶化，几乎是伴随着进入仁思中学一起开始的。” “虽然只是小幅度的下降，但这很正常。” 易元监督官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其他人一眼：“在座的人里，只有我和孙老师是私立学校出身，所以你们不明白那里面的氛围很正常。” 看到其他人有些好奇的目光，他的眼神冰冷宛若死灰：“你们真的认为——” “私立中学限制各种现代设施，尤其是‘玻尔兹曼系统’进入学校内部，真的只是为了提倡平等自然，贴近儿童真实成长环境吗？” “难道说……” 伍尧大概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毕竟，他前世时虽然不是重点高中的学生，但各种耳濡目染，还是能够理解易元想要表达的意思—— “嗯，高压教育。” 易元监督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为了得到进入top10的机会，为了成为大财团的核心雇员，b30区的中学教育，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在那种高压教育下，学生的精神状况自然会出现问题。” “但私立中学本身，就是一个封闭空间，只要控制好学生的精神测量状况，哪怕是集中营式的学习教育，对于b30区的家长与教师而言，也不过是——” “‘必要之恶’。” 第三十二章/人员名单（上） “必要之恶吗……” 伍尧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有着前世的经历，他对于易元监督官的话，并不难理解。 但是孙正义却率先发话了：“我倒是觉得，与其说是‘必要之恶’，倒不如说是‘系统性之恶——只要准备参与这个游戏，就必然被卷入其中的。” 老执行官揪了揪下巴上的胡茬，不是特别在意地说道。 “总而言之，这并不是重点。” 易元监督官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伍尧他们的讨论：“从结果上来说，我们已经拿到了校方的‘出入人员记录’。夏烛监督官，这几天麻烦你努力下，把情报分析表做出来——根据‘出入次数’和‘进入仁思中学后，理智指数突然稳定’两个条件，我们应该可以锁定不少的嫌疑人。” “药物成瘾者往往自己也是‘异常’人群，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自己成瘾后，又引诱他人上瘾的人，根据这一点，我们应该可以锁定不少的嫌疑人。” 听到易元监督官的说法，伍尧不禁默默颔首。 药贩子也会保持着极高的精神压力，理智指数因此下降，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 在夏烛监督官领命称是之后，整个特科四组便就地解散了。 根据易元监督官的任务分配，待名单整理出来后，他和其他三名执行官，会负责校职工以及学生外围接触者的情况确认。 而学校内部，还是主要由伍尧以及夏烛监督官两个人负责。 “首先要观察的就是四名受害人吗……根据校方的出入记录，伊丽莎白在一周前就已经返回学校了，就在我们刚刚开始进入学校没多久……” “那么快就返校，而且还没有给我们通知……果然学校高层对我们也有一些顾虑吗……” 伍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手上的简报，这是夏烛监督官根据这几天的会议内容做的分析记录。 不得不说，少女的文笔非常秀丽，长达数页的会议简报，读起来不仅一点都不冗长，还颇有些朗朗上口。 “l集团诺康斯定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旭威·沃恩’的独生女‘伊丽莎白·沃恩’已经于今日安然返校……果然这样的内容，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愿意报道吗……” 伍尧将面前的信息栏随手拨开，坐在沙发上仰天叹了口气。 出于前世的职业兴趣，他很乐于可以参与案件侦破。 但事实却和他想象中的差距不少。 不仅办案过程又长又累，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焦虑感，更是令人崩溃。 “不对……我又‘目的论’了，得把注意力集中在当下的过程中……” 伍尧用力拍了下脸，想得太多，做得太少，是他的老毛病。 直到开始练剑才略微有所改善。 从最终的结果来说，他们无论有没有把药贩子抓出来，“治安官在行动”的事实，也可以震慑许多宵小之辈了—— 虽然从最终的效果来说，还是能把案件侦破是最好的。 “但是破不了案也没办法，这种时候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伍尧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从学校出来，又开了三个多小时的分析会，他整个人都已经人困马乏了。 一想到明天七点，还要混在上学的师生里，潜入进学校，他就有些头皮发麻。 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下意识地按掉房间的吊灯，准备睡觉。 但是就在他手指按到关灯按钮的一瞬间，却看到，在工作群里，夏烛监督官的头像居然还亮着。 “不会吧……易元监督官只是让她这几天尽快做完……她不会是想通宵吧……” 伍尧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信息栏里输入道：【小夏监督，你是还在工作吗？时间已经不早了，该休息了。】 写完之后，伍尧检查了下，觉得语气不会有什么问题后，就发了出去，结果很长时间，夏烛都没有回复他。 “……果然是在做其他的事情吗？” 伍尧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发奇想的，居然关心起其他人来了。 “但是这或许就是同事关系吧……只是因为生活在这个群体里，所以才很自然而然地观察其了其他人的做法。” “当意识到他人的存在，很自然地就会对他们产生关心——尤其是他们对我还算不错，并没有区别对待我的时候……” 伍尧胡思乱想着，就准备躺到床上。 结果却看到消息栏亮了起来。 顺手打开一看，却是夏烛监督官的回复—— 【我知道了，还差一点，我做好就睡。】 “……真是努力的丫头。” 伍尧忍不住摇了摇头，想了想，回复道：【注意身体，我先睡了。】 【好的。】 这一次，消息回复得很快。 。 “呼……果然迟到了吗……” 第二天一早，伍尧看着时间，直到日上三竿了，夏烛监督官才慌慌张张地地冲进了执行官宿舍。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头发也乱糟糟的，和平日里精神干净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颇有点令人着迷的颓废感。 不过夏烛监督官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 几乎是一看到伍尧，她就立即低头道歉道：“抱歉！健康管理系统把我的闹钟停掉了！我睡到上午十点才突然醒来！” “凌晨四点才睡，自然会有这种结果……” 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了防止意外，城市居民体内的“健康管理芯片”，会对每名治安官的健康状况，进行实时反馈。 无论是“清醒”、“睡眠”，甚至是“失血”、“死亡”，都会上报到工作组。 而头发乱糟糟的少女，很明显感到了懊恼。 她晃着头发，有些不满地说道：“我本来定好了闹钟，准备在今天之前，把‘异常人员名单’整理出来的，结果没想被‘健康管理系统’强制补觉，一口气睡到了现在……” 而伍尧也点了点头：“没关系，磨刀不误砍柴工，能把名单确定下来，我们按照名单上的人员一一调查过去，反而比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找要更快点。” “我也是这样想的！” 听到伍尧的安慰，少女几乎是立即露出了“就是这个意思！”的赞同表情。 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果然人类还是更容易对“和自己产生共鸣的人”产生好感…… 伍尧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前世学长在校友群里传授的，和涉案人员拉近距离的小技巧，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第三十三章/人员名单（下） 拿到夏烛整理出来的报表，伍尧简单看了下。 疑似用药人员的数量，比他预想中的要少。 整个仁思中学三千多名师生里，只有十几个怀疑对象，考虑到其中或许会有不少人是被“误诊”的，实际比例应该比这还要低。 在将疑似人员名单发送到信息组之后，伍尧就和夏烛一起，再次返回了学校。 坐在悬浮车里，伍尧看着驾驶座上的卷发少女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不仅有些心疼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 “虽然说是执行官，但是车她是开，情报分析是她做，就连案件推理，都不需要执行官做什么……” “或许真的和易元监督官他们说的一样，执行官就只是一名替监督官咬人的‘猎犬’而已……” 伍尧下意识地看了眼怀中的武器，心中的烦躁略微安定了不少。 如果这座城市对他的要求，就只有“战斗”。 那么他只需要把这一点做好就行了。 。 “你们想见一下‘张君曼’校医？” 在仁思中学，重新见到董秘书后（伍尧从夏烛那里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女老师’，而是仁思中学董事长的‘秘书助理’。），对方看着伍尧他们提交给自己的人员名录，一脸的狐疑。 很显然，她并不相信仅仅一天的时间，对方就可以通过自己提交的人员名单，把涉药人员辨认出来。 然而夏烛监督官却也没有和对方客气。 虽然年龄要比对方小了整整一轮，但气势却是治安官这边更盛—— “张君曼医生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离开学校了，按照他以前的行动记录，每隔三天左右，就会回家一次，这次突然在劫持事件后，改变了行事方式，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改变想法了呗……” 董秘书一脸困惑地看着手上的名单，她属于那种会对眼前的所有事物，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人，所以即便“事实”和“名单”一起放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感到太多的“异常”。 不过，通常也正是这样的人，和这个世界上的诡异之处，距离最远。 伍尧和夏烛对视了一眼，少女点了点头，有些不客气地单刀直入道：“那么，董小姐，请问张医生现在在哪里？无论怎么说，他作为经常能够接触药品的校医，我们询问下他对案情的了解，也是正常情况吧？” “……随便你们。” 既然怀疑对象已经具体到了个人，董秘书也不再推三阻四，她将校方人员的管理系统调取出来看了眼：“张医生好像请假了，这两天都在校职工宿舍里没有出去。” 说到这里，她颇有些得意地看了伍尧他们一眼。 似乎是在说“看吧，我就说他是事出有因吧？” 但是伍尧和夏烛对视了一眼，却同时感觉到了异常。 “校职工宿舍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伍尧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直接握住了高尔夫球袋。 两个星期都没有离开学校，再加上对伍尧他们的搜查并不知情（即便是校方，知道治安官存在的人，也只有董事会等少数高层），那么突然请假不出的理由—— 有，且只会有一个。 “异常化吗……” 伍尧听到身边的监督官小声呢喃道。 很显然，她和自己一样，想到了“违禁药物”的事情。 附近的酒吧街发生了劫持事件，无论是出于控制影响的目的，还是害怕被治安厅打击，交易药品的人，都会暂时龟缩不出。 但是这样一来，就会造成两种问题—— “第一种。” 之前的案情分析会上，易元监督官的表情严肃地分析道：“作为药物贩卖者的嫌疑人，害怕治安官找上门来，于是精神压力倍增。但是自己‘理智指数’本来就很低，一来二去，‘理智指数’突破了药物的可控范围，而成为了‘潜在异常者’。” “第二种……因为找不到卖药的上线，而产生截断反应……直接变成了‘异常体’吗……” 伍尧回忆着案情分析会上，易元监督官向他们科普的违禁药物危害，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和“违禁药物”相关的案件，没有一个是令人省心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理智异常镇压系统“玻尔兹曼”，才会批准他们携带二级武装进入校园内部。 有大数据系统支撑，玻尔兹曼系统很少会进行误判，之所以会给伍尧他们二级武装，或许就是因为它已经预见到了此次事件的发展！ “过于先进的计算机系统和预言家无异吗……”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跟在董秘书身后，进入了校职工宿舍。 和宽敞明亮，坐北朝南的学生宿舍不一样，为了追求对称，而建在学生宿舍对面的教职工宿舍，被西侧的高楼遮去了大部分的采光面积。 仅仅是下午三时左右，光线就已经完全黯淡下来，潮湿的空气显得宿舍内的新风系统已经完全坏掉了一样，散发着浓郁的霉味。 “奇怪了……职工宿舍的中央空调前几天还是好的啊……” 伍尧听到董小姐在自己身后说着什么。 他往后看了眼，目光和监督官再次对上了。 “董秘书，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 瞬间明白过来伍尧的意思，少女监督官毫不犹豫地看向身边的御姐说道：“张君曼医生的房间是307吧？你送我们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担心接下来会发生危险，你就不要继续进入了。” “可是监视……” 被少女严肃的表情所震慑，董秘书下意识地说漏了嘴。 “没关系，我们会把执法记录仪打开。” 夏烛打断了她的话，伸手在水手服的领夹处摁了下。 伍尧也打开了伪装成西装胸夹的执法摄像头。 看到伍尧与夏烛的神情，董秘书总算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到她的预想之外。 只能喃喃度退后了一步，走出了职工宿舍大门。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好的。” 夏烛和伍尧对视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电子提箱放到了地上。 下一秒，从敞开的手提箱内，六台拳头大小的六足机器人，已经飞快地窜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人体发酵 <!--go--> “我已经通知易元监督官了，他们说五分钟内就能赶到。” 狭长的走廊里，闪烁着明蓝色的日光灯，夏烛在伍尧身后小声汇报道。 而伍尧点了点头，注意力全都放在前方：“是307室吧？我们是等易元监督官他们赶到，还是现在就冲进去？” “……嫌疑人只有一个人，而且有可能已经选择了逃匿……” 夏烛犹豫了下，已经得出了结论。 但心中的善良，却让她迟迟无法发出命令。 不过即便如此，伍尧亦已经知晓了她的意思。 “你稍微退后一些，我要开门了。” 监督官的二级武装，只有一把自卫手枪，对人还可以，对付异常体就略显威力不足了。 将执行官专用的塑胶炸弹贴在门锁上，侧身按下起爆按钮，瞬间的爆炸，让防盗门的碎屑到处乱飞。 而躲在死角里的六台刑侦机器人，也立即冲进了房间里，对着里面一通扫描。 “治安官！举起手来！” 伍尧猛地拔出直刀冲进房间，但入目的情景，却把他吓了一跳。 “别……别杀我……” 只见房间里一塌糊涂，绿色的藤蔓铺满了大半个房间，而在房间左侧、的床榻上，一具半个身体都已经变成植物的男人，正浑身颤抖着，举着双手，看着眼前的来人。 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已经被藤蔓固定在了墙上，大半个身体都已经变成了绿色，并且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长出了白色蘑菇。 【人格数据，张君曼。】 【异常系数，-137，异常者。】 【请准确瞄准，并执行镇压程序。】 伍尧听到身后传来机械的电子声，回头看到，夏烛监督官正举着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床上的男人。 “是异常者，伍尧执行官。” 夏烛听到电子声之后，明显提起了警惕，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 但伍尧却伸手压下了她的枪口，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一个残疾人，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夏烛微微一愣，但还是如言压下的枪口。 。 “张君曼，36岁，高级认证执业药师，自三年前开始担任仁思中学的轮值校医，一直不存在违法记录。” 栗色卷发的少女站在伍尧身边，念诵着治安厅数据库里的个人信息。 而在他们面前，一群穿着黑色隔离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将一只全封闭的金属箱，装上羁押卡车——就和伍尧他们这些执行官使用的装甲卡车一模一样。 只是卡车外面的涂装标志是“精神收容所”，而不是“治安厅总局”。 “根据他的说法，自从一年半开始，他的精神指数就已经开始下滑了，主要原因是妻子离异，他每周从学校外出一趟，目的就是去前妻那里看孩子。” “但是他为什么会变成‘异常者’……正常来说，停止服药之后，他不是最多只会变成精神指数在0～-100之间的‘潜在异常者’吗？” 伍尧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这可能就得等待易元监督官他们的审问了。” 夏烛收起面前的信息栏回答道：“不过根据犯罪嫌疑人刚才的说法，他并不是药物的‘供货商’，虽然平时也会给一些精神指数不太稳定的学生，开上一些‘违禁药品’，但那大多都是在学生自身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劫持事件的四名被害人，也和他没有关系，这一点通过校医室的诊疗记录就可以确认，四位受害人，基本上都没有去过校医院。” “他们毕竟是精英学生，如果经常往校医室跑，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感觉很奇怪。” 夏烛监督官，简单分析了下张君曼说法的真实性。 听到这里，伍尧忍不住疑惑起来—— “那么他的药物是从哪来的？” “根据张君曼的说法，是一位‘看不见的人’给他的。” 夏烛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黑衣人们，也有些疑惑不解：“根据张君曼的说法，他和前妻还在打官司，因为出轨的责任方是他自己，所以在诉讼上对他非常不利，精神指数也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飞速下降。” “但是为了争取孩子的抚养权，他不得不一边服用镇定药物，一边和前妻打官司。” “因为他的职业是校医，所以很容易就拿到校方为学生们准备的镇静药物。” “但是随着他的精神情况进一步恶化，常规镇静药物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而就在这时，一位‘看不见的人’找到了他，声称愿意为他提供一种‘还在试验阶段的药物’，可以更好抑制他的精神异常……” “然后他就上当了吗……” 伍尧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叹了口气。 故事是个俗套故事，但关键在于—— “那个‘看不见的人’吗……” 伍尧和夏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答案。 ““异常体吗……”” 。 “但是‘异常体’向正常人出售‘违禁药品’……这真的有可能吗？” 四组的讨论会上，雾凇执行官，率先向伍尧和夏烛监督官的猜测提出了质疑。 而孙正义则摸着下巴的胡须，显得饶有兴致：“‘具备人类知性的异常体’……在我之前经历的案件中，确实存在这样的异常体，但是几乎没有‘异常体’会选择和人类合作，至少我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不意味着不可能存在，关键在于为什么‘异常体’不会选择和人类合作！” 伍尧单手扶桌，微微有些认真地强调道。 对于新出现的进展，四组的内部已经出现了分歧。 雾凇执行官、易元监督官都坚持原本的调查方向，而伍尧和夏烛则认为，应该顺着新出现的‘看不见的人’这条线索，再稍微深入挖掘一下。 可惜四组的人力有限，一旦确认某个方向，另外一个方向必然会被暂时搁置下去。 “‘看不见的人’只是犯罪嫌疑人的一面之词，在他和你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陷入‘精神异常’了，我不觉得只靠这一点，就能够改变目前的调查方向！” 易元监督官坐在靠近讲台的长桌一侧，面容严峻。 但夏烛作为监督官，理论上和易元监督官是平级关系，因此并不怕他—— “我们并不是想改变调查方向！事实上，我们能够找到张君曼，依靠的，正是易元监督官你提出来的‘校方出入记录’，但是我和伍尧执行官都觉得‘看不见的人’这个线索很重要，希望再深入探讨一下。” “对于普通人而言，任何异常体都是不可见的。” 易元监督官微微闭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但是关键问题在于，已经‘完全扭曲’的异常体，根本不可能和人类进行合作——” “因为它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异常体，就是因为‘主动放弃了身为人类的身份’！” “这意味着什么，你们最好想一想！” “它们作为人类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可能彻底放弃作为人类！” “对于这样的人类社会，它们怎么可能会选择继续合作！”<!--over--> 第三十五章/异常体的做法 对于易元监督官的大声咆哮，会议室中，一时间有些安静。 但是伍尧突然出声打破了宁静： “那么，若是换一种说法，异常体对张君曼做的事情，并不是‘合作’或者‘帮助’，而是‘故意在害他’呢？” “那也不可能。” 没想到，这一次是夏烛监督官否认了伍尧的想法， 少女明显也有些困扰地揪着头发：“根据我在监督官培训时学到的知识，异常体相对人类而言，是一种‘异常坦诚的邪恶’，某种意义上，大部分觉得自己还是‘人类’的嫌疑人，都不可能变成异常体，换句话说，会变成‘异常体’的人类，大多都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时的价值标准。” “举个例子，普通人类看到治安官，肯定会选择躲起来隐藏自己。” “但是异常体同样不会这么做，它们会拼尽全力地实现自己作为人类时的欲望，如果它们想要害人，就会把人类直接杀掉，更别说用‘药物’这种拐弯抹角的做法了。” “……但是，它们也会遵循自我定下的‘规则’。” 就在这时，易元监督官，突然沉默着，加入了夏烛监督官与伍尧之间的谈话。 “如果它对自己设定的‘规则’，就是‘医生’，那么它就会选择像‘医生’一样，对人类进行报复。” “但是‘报复的效果’，通常会立竿见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持续了一年多之后，才突然在张君曼身上爆发出来。” 易元监督官随手翻看着自己整理起来的资料，缓缓解释道：“根据我对张君曼的审讯结果，即便是在劫持事件之后，‘看不见的人’也没有中断对他的药物供应。” “只是最近审判结果下来了，他二审败诉，基本上如果没有太多的意外，他已经不可能获得女儿的抚养权了。” “所以精神崩溃……彻底变成‘异常者’了吗……” 伍尧忍不住总结道。 “是的。”易元监督官，看着伍尧，微微点了点头：“根据张君曼的审讯记录，这种得自‘看不见的人’的新型‘药物’，对他而言是有效果的，但是问题在于，他的情况过于严重，以至于连‘这种新型药物’都控制不住了而已。” “……你是想说，‘看不见的人’真的是在帮助他？” 伍尧想了想，向易元确认道。 “并不能这么看。” 对方摇了摇头，将手边迟迟没有拿出来的一份分析报告，推到了所有人面前—— “这是蓝璐珞支援官她们对‘新型’违禁药品的分析结果。” “对收容所内一百二十名‘异常者’以及‘潜在异常者’进行实验的结果，这种新型药品，可以有效抑制‘精神指数’在-75点以下的‘潜在异常者’的精神异常。” “这是第一次发现，能够做到这点违禁药物……药效惊人。” 作为整个四组资历最老的执行官，孙正义忍不住感慨道。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神木茜有些稀里糊涂地看着其他人的讨论，这种对案件内容进行分析的做法，是她最薄弱的地方。 在扭曲显现之后就更是如此。 “当然——” “糟糕之极。” 夏烛与易元异口同声地说道。 而其他人也明显反应了过来：“之前的违禁药品之所以被禁止，并不是因为她们像‘传统毒品’或者说‘阿片类药物’那样，具有极高的上瘾性，而是因为她们干预精神指数的测定，会延缓病情的治疗时机……” “换句话说，违禁药品的出现，让‘精神检测’这种‘早发现早治疗’的干预方式，彻底变成了个笑话！” 易元监督官，有些愠怒地说道：“之前的违禁药物，会让一个人瞬间变成一名杀人犯，而现在的违禁药物，已经足够他们变成一名‘异常体’了！” “这么‘短视’的药物，根本不可能是‘异常体’的产物——” “只有可能是被‘人类’开发出来的！” 在讨论的最后，易元言之凿凿地断言道。 。 “而‘看不见的人’和‘张君曼看到的是异常体’的结论相冲突了吗……” 结束了讨论，伍尧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难得他和夏烛很兴奋，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结果又全都断了。 如果‘看不见的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是个人类，既然是人类，就一定会在信息网络中留下痕迹，但是哪怕是身为校董秘书的董小姐都知道，校医张君曼是个面色悲情，独来独往的人，和他接触过的人类寥寥无几。 而他经常接触的人员中，并不存在那种有能力独自研发药品的人类。 “犯罪能力、犯罪动机以及犯罪目的……找不到三者匹配的对象吗……” 伍尧看着夏烛连夜赶出来的新名单，忍不住有些为少女监督官感到了一丝痛惜。 拼命工作的结果，却被认为是废案，没有比这个更打击人的了。 想到这里，伍尧在四组的搜查办公室看了眼。 结果里面并没有栗色卷发少女的身影。 “大概还在会议室里面吧……” 伍尧思考着走向会议室，临走前，他最后看了眼自己在办公室里的工位—— 这间位于总局大厦27层的办公室，才是四组真正的大本营。 只不过，对于伍尧而言，他待在这里的时间，根本没有在执行官宿舍多。 “几乎一进来就在出任务……整个都市1亿7千万人，只有120名对策科成员……缺少人手的恶果，就显现出来了……” 时至此时，伍尧也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放在他的前世，即便有醒酒药这种神奇的物品，共和国的警官们，也不可能让醉酒的刑警出任务—— 更不用提，他们还是在‘已经请假’，‘做了预案’，‘在开欢迎会’的情况下了。 “结果所有的预案全被捅穿，隔壁的三组、五组全部紧急出警，最后就变成四组赶鸭子上架了吗……” 伍尧思考着，穿过走廊，走到21号会议室门口，打开门看了下。 果然看到了趴在会议桌上的少女。 第三十六章/凝望者 似乎是被开门的声音所惊动，夏烛猛地抬起头来，颇为圆润的大眼睛微微眯缝着，似乎尚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我……这是睡着了？”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吗……” 看到她嘴角残留的水渍，伍尧不禁哑然失笑了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好像看到夏烛直挺挺地，脸朝下趴在桌子上，双手垂在桌子下面，也没有任何的支撑，看上去确实很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 “不是……我好像是听到易元监督官说‘会议结束了’……” “那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前了。” 伍尧看了下时间，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会议室里的咖啡机：“要喝杯咖啡醒醒脑吗？” “麻烦你了……” 夏烛兀自有些不可置信地晃着脑袋，慌慌张张的有点可爱。 似乎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工作时间睡着。 “滤式还是拿铁？” 伍尧看了下咖啡机，发现上面只有“压滤”一种模式，旁边的冰箱里放着牛奶，能做的咖啡种类就那么几种。 “滤式250毫升加三勺糖谢谢。” 夏烛立即回答道。 听着背后的动静，伍尧不禁点了点头，他把砂糖撒进咖啡过滤液里搅了搅，然后又倒了些矿泉水，随后转过身来，便将咖啡放到了少女面前。 “呜……好苦……” 夏烛在抿了口咖啡之后，立即吐着舌头，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伍尧看着她的样子，感觉颇为有趣。 一时间倒是忘了说话。 被伍尧的视线盯着有些尴尬，少女将咖啡放下，下意识地将双手放在桌子下面擦了擦。 然后歪着脑袋，看了伍尧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伍先生你不喝吗？” “叫我伍尧就好。” 伍尧想了想，拿起咖啡机旁边的水杯，接了杯矿泉水，走回到会议桌前：“而且我不太喜欢喝咖啡，我对咖啡因比较敏感，一喝咖啡就睡不着觉。” 这点倒是和他千杯不倒的酒量成反比…… 不过，这也是“之前”了，‘尚天明’是个重度咖啡因成瘾患者，但伍尧还是维持着前世时的习惯。 “但是你对做咖啡却很熟悉？”夏烛想了想，却反问道：“普通人应该不会看到咖啡机，就觉得只能做滤式和拿铁？”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我做的咖啡。” 伍尧下意识地想到了某个人，不禁笑了下：“他自己对‘剂量’的感觉很差，总是做不好，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却一定要我帮他做。” “他还在身边的时候，只会觉得这个性格很麻烦……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让人觉得唏嘘了。” 伍尧没有太多避讳地说道。 他杯子里的矿泉水里残留着淡淡的咖啡因的味道，就像是他对前世时的记忆，不曾刻意去回忆，但突然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渗透进了杯壁里。 “这样啊……那你一定很喜欢他……” 夏烛看着伍尧的表情，若有所思。 “……”伍尧忍不住失笑：“他是个男的！” “诶？！”夏烛吓了一跳，立即低头道歉道；“抱歉！是我会错意了！” “没关系，我们确实属于那种经常一起行动的‘好朋友’。” 伍尧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将水杯放在了桌子上：“性格相差很大，但兴趣爱好却很接近，他的人际关系比我好，但自己的事情却一塌糊涂，无论是打剑、学业还是煮咖啡，都会尝试些奇奇怪怪的方向……” 说到这里，伍尧却突然顿了顿—— “不过……确实是个好死党。” “……嗯。” 夏烛点了点头，默默地凝视着伍尧。 “不说这个了，反正再也见不到他了。” 伍尧叹了口气，晃了下脑袋，算是对过去的告别：“你又怎么样？成天扑在工作上，别弄得连朋友都找不到了。” “也没有啦……我也只是最近才觉得工作很有趣。” 夏烛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脑袋：“我刚毕业没几年，还是有几位大学时的朋友，一直维持着联系的。” “这样啊……” 伍尧下意识地回忆了下“尚天明”的经历，发现这家伙比前世时的自己还彻底，父母早在十年前就玩起了“失踪”，“自己”在叔父家长大，在成年之后就被赶了出去。 除了有一个堂妹关系还算不错，人际关系基本一塌糊涂。 弄得他忍不住直耸肩：“我就不得了了，孤家寡人一个，所有的朋友都是网络上的。” “这样啊……” 听到这里，夏烛不禁露出了有些抱歉的表情，她很清楚，在“尚天明”成为执行官之后，他原本的社交网就被断掉了。 除了父母以及少数特别亲密的朋友之外，大部分都不会知道原执行官们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事情。 启用“假名”的原因也在这里。 毕竟，有些异常类型，是可以顺着网络进行传播的“精神模因”，若是执行官与原社会的人际关系接触过多，很容易就导致某些人顺藤摸瓜，意外开启了对异常体的认知，而成为潜在异常者。 而眼前的监督官们，就是在和这样仿佛“污染源”一样的执行官们进行接触，而丝毫不在意自己也有可能随时变成怪物中的一员…… 伍尧看着夏烛目光澄净的眼神，突然意识到“监督官”这份工作，好像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伸出手，下意识地揉了揉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女，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如果你想休息，就继续睡吧，我去天台上喘口气。” “继续休息……” 夏烛有些呆滞地摸了摸被伍尧揉乱的头发，看了眼手边的咖啡—— “这个样子，鬼才睡得着勒！” 。 没有听到少女带着方言口音的吐槽声，伍尧顺着治安厅总局的电梯，升到了楼顶。 这半个月来，他已经完全摸透了整个大厦的可行动区域。 除了27、28层以及少部分功能性设施之外，治安厅大厦的大部分区域，都不对执行官们开放。 甚至作为潜在异常者，伍尧他们和普通的治安官都是相互隔离的。 平时能够看到的“普通人”，也只有和夏烛她们一样的监督官。 只是，在这么多的限制之中，大厦天台却是个例外。 37层外侧天台花园中，一片坐北朝南，风景最好的区域，被划拨给了异常对策科。 这或许是对伍尧他们这些潜在异常者们最后的人道主义关怀。 第三十七章/天台上的对话 然而让伍尧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出通往天台的电梯大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糟糕！他怎么会在这里……” 伍尧刚想转身退回电梯，却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既然都来了，也不用看到我就跑吧？” 看着伍尧刚刚侧了半个身子的身影，易元监督官的声音从远处幽幽地传来。 伍尧身体微微一僵，只得有些无奈地回过身来：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除了孙执行官之外，其他人都很怕你？” “……没人讲过，但我知道。” 易元夹着手中的烟头，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没有人和你说过，这里是抽烟的地方吗？执行官不能离开总局大厦，就只能到天台上抽烟了。” “吸烟点啊……” 伍尧略微点了点头，总算反应了过来：“但是我之前上来，也没看到有人抽烟？” “……因为喜欢抽烟的执行官，大多都死得很快。” 易元冷漠地看着伍尧说道：“‘抽烟’本来就是舒解压力的办法，在对策科，‘压力’代表什么，我想你也很清楚吧？” “那你这是……？” 伍尧有些好奇地看了眼监督官略微有些焦黄的手指，对方下意识地把手插进了兜里。 “压力很大？”伍尧试着走到易元身边，大胆地问了句。 “……香烟是比常规药物稍微过激一些的镇定剂，虽然监督官里抽的人并不多，但我不属于其中之一。” 易元冷淡地看了伍尧一眼：“如果什么时候我突然被调离了‘四组’也不要觉得奇怪，那说明我已经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去其他地方升职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听着蛮像某种‘恶兆’的？” 伍尧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聊了聊才发现，私底下的易元监督官好像没他感觉中的那么恐怖。 “还有吗？”伍尧将手伸向了易元。 “你想干什么？”易元有些警惕地看了伍尧一眼：“事先说好，包括香烟在内的镇定药物，对于你这种已经成为潜在异常者的人类可没有效果。” “我的行为记录上，好歹有吸烟的履历，想抽了不行吗？” 伍尧有些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但是没有再提抽烟的事。 他前世时没有抽过烟，想在这个世界试一试，但是既然易元不乐意，他也就算了。 “对于这次的‘违禁药品’，你怎么看？” 有些突然的，易元监督官在伍尧背后说道。 “‘违禁药品’？为什么要问我的‘看法’？” 伍尧想了想，看着易元监督官反问道。 对方用一种略带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伍尧，说道：“你是轻度的潜在异常者，我觉得你听到这次‘违禁药物’，或许会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啊……你是说‘逃走’啊……”伍尧愣了几秒，才反应了过来：“确实……如果没有这种‘违禁药品’，普通的执行官即便想要离开对策科，也会被压力扫描器给发现。” “但是有了这种药物，普通的、精神指数在-100点以下的潜在异常者，或许根本不会被街头扫描器所发现。” 易元看了伍尧一眼，确认他的语气与想法都是发自本心之后，便继续说道：“你能想象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吗？” “禁枪社会的隐形持枪人吗……” 伍尧沉默了下，他瞬间想到了没有“安检扫描仪”的前世社会。 基本上“禁枪”、“禁管制刀具”的法律，都会和摆设差不多。 “事实上，我这不是第一次听到‘看不见的隐身人’的事情了。” 易元沉默着，突然扔出来个重磅炸弹：“三年前的时候，那时候的四组，就发现过和‘看不见的隐身人’相关的案件。” “那时候，我们死了两名执行官，损失了一名监督官，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那时候死掉的。” 易元沉默着，抓着自己的肩膀。 “牺牲了吗……” 伍尧略微沉默了下，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执行官，在治安厅内部身份特殊，但他们最起码也是正儿八经的警督编制，普通科的治安官见到他们，都要举手敬礼。 因此在这里说一句“牺牲”，并不失当。 “你既然提到了‘那次事件’，是觉得这次事件和之前的事件密切相关？” 伍尧想了想，反问道。 “或许吧。” 但是易元监督官并没有正面肯定，他刀削般的面庞略带阴沉：“那次的事件，我们发现了一只拐卖异常者的犯罪组织……在逮捕罪犯的时候，被当成人质的那些异常者们突然暴走。我和其他两名执行官身受重伤，而四组的同伴以及其他两名执行官，则追着罪犯离开了现场。” “然后他们就……？” 伍尧试探性地问了下。 “嗯。” 易元点了点头，面色阴沉地说道：“监督官成了潜在异常者，而那两位执行官则变成了怪物。” “变成了怪物……而不是‘死’？”伍尧看到易元的表情，立即闭上了嘴。 易元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根据那位幸存的监督官的描述，在开启‘蓝色视界’的情况下，他根本看不到那名犯罪嫌疑人的样子，‘他’就像是幽灵一样，只有执行官才能看得到‘他’，感知到‘他’。而为了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监督官选择关掉认知过滤系统，才终于看到了‘他’的背影。 易元一边说，一边扔给伍尧一张实体照片，上面模糊印刷着一个白发男子的轮廓：“执法记录仪也无法记录下这个人的身影，这是通过契约型异常者的能力，从监督官的记忆里提取出来的影像。” “只有这么模糊的一张？” 伍尧忍不住反问道。 “即便是这么一张模糊的照片，也差点烧坏那位监督官的大脑。” 易元冷淡地回答道。 说完，他背过身去，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就回去吧……如果之后出任务，看到类似的人影，尽量逃跑，免得变成了异常体……那样一来，我和夏烛监督官，就不得不把你们‘送走’了。” 看着易元寂寥的样子，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 既然四组的另一名监督官活了下来，那么易元口中“死掉的最好的朋友”，就不是这名监督官了。 “亲自‘送走’了自己最好的执行官朋友，因此产生了心理阴影，无法再和其他执行官好好相处了么……” 伍尧看着易元的背影，终于对这个男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不过他没有打扰易元，毕竟，就像是对方说的那样—— 或许他不久之后就要离开四组了。 那么这段深刻的记忆，还是让他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会比较好。 第三十八章/三年前的案例 从天台离开之后，伍尧才发现，那张白衣男子的照片，居然留在了他的手里。 “不过，再怎么看，这也不过是一张远景背影，看不到正脸，甚至连身体轮廓都模糊不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根本说不清楚……” 从电梯中走出来。伍尧随手将照片塞进了兜里，他打算之后再还给易元监督官。 返回办公室之后，夏烛监督官已经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桌旁，处理起了文件，之前的校园禁药案还没有结束，又多了张君曼以及隐身人的事情，她和易元监督官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但相对的，在监督官很忙的时候，伍尧他们这些执行官，就有些闲得出鸟了。 “神木茜在睡觉，雾凇圣在查资料，孙老师不知道去哪了，可能是在锻炼身体？” 伍尧摇了摇头，说实话，他现在很想和孙正义认真打一架，毕竟老执行官那个满是肌肉的身体，就很有“好对手”的味道。 但是现在他最感兴趣的事情，还是易元监督官提到的三年前的案件。 “针对异常者的拐卖事件吗……” 伍尧打开数据库，把四组三年前的办案文档调了出来。 看到那一百多二十多个案件列表，他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三年前的四组比现在的四组还要厉害。 要知道，现在四组一年的结案量，差不多80多件，在对策科二十多个小组里，已经是名列前茅的了。 “但是三年前的四组成员……果然注销了吗。” 伍尧打开人事档案，只看到了易元监督官一个人的名字，其他五个人的人事档案全部被注销了。 “两名死亡，三名调离吗……时间点……都在12月24日前后……” “圣诞夜？！” 伍尧对这个熟悉的日期稍微有些敏感，很快就找到了那件被称之为“圣诞夜事件”的案子。 “‘圣诞夜’之前的案子，被称之为‘圣诞前夜’，犯罪者是几名在47区贩卖‘异常者少女’的犯罪集团……” “‘圣诞前夜’的销售对象，主要是top10以内的大人物，在知晓异常者存在的大人物中间，有不少对女性异常者感兴趣的群体……” “类似‘神木茜’那样的肉体型异常者，以及‘雾凇圣’这样的超能型异常者，都是他们涉猎的对象……” 毕竟猫耳娘很可爱吗…… 伍尧抬头看了眼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青绿色长发的猫娘，忍不住点了点头。 收回视线，他顺着档案继续往下看去： “不过，圣诞前夜的贩卖对象主要是b60以后的中下层少女，其中不乏b100以后的孤儿以及流浪者，所以一直以来，治安厅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在‘圣诞前夜’事件中，有原本被认为是‘安全’的女性潜在者，在‘被迫服侍’了‘买家’之后，突然成了扭曲的异常体，在top10以内的区域大开杀戒……” “迫于高层压力，这件案例，从专门负责处理‘黑案’的‘二十组’，被调派给了‘四组’……” “然后……所有案件信息，全部被抹黑了吗……” 伍尧看着被涂黑的下文，忍不住摇了摇头。 类似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和异常体有关的档案记录中，经常会有着大段的涂黑内容，据说是为了避免对阅览档案的执行官或者监督官造成精神压力，才故意隐藏的。 但是伍尧没有看过原档案的内容，所以也不知道这是真事，还是说只是为了掩藏某些不为人道的秘密，而故意透露出来的“传闻”。 “不过……连牵扯到top10的大人物都说出来了……说明大概真的是为了前者吧……” 伍尧咬着嘴里的触控笔，终于放弃了。 “三年前的四组基本上都已经换了一遍，再怎么说，也和现在的我无关了……” “如果那个白衣男子真的存在，大概是‘契约型’或者‘精神型’的异常者，就是不知道能力是什么了……” “相比之下，同为‘精神型异常者’的我，可就太丢人了。” “除了看得清楚一些，射击准一点，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好一点，以及不知道怎么触发的特殊技能之外，就没有其他能力了……” 伍尧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摇啊摇，但就是下不了决心，去开发自己的异常技能。 毕竟按照执行官手册上的说法，想要获得更加强大的能力，就必然经历人格的进一步“崩解”—— 而探索“强大”的过程中，异常者也会不断向“非人”靠拢。 当突破底线的那一刻真正到来，就是异常者的末路—— 化身为扭曲的怪物了。 想到这里，伍尧又看了眼面前的档案，注意力集中到了结案数量上： “所以，越是强大的执行官，则越是接近毁灭吗……” 伍尧看了神木茜一眼，有些庆幸现在的四组，除了神木茜的精神指数过了-100，长期稳定在-120左右之外，其他人都在-100的标准之下。 第三十九章/新的案子 就在伍尧觉得，接下来的几天，他会轻松一些的时候，四组突然被分配到了新的案子。 “毕竟‘新型药品’那边只是四组私底下在查，因为涉及到了仁思中学那边的大人物，所以治安厅高层，对于将此案彻查到底的兴趣不大。” 坐在对策科专用的黑色悬浮车内，负责驾驶的易元监督官透过后视镜，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伍尧，淡淡地说道：“但是，从没有特意拦住我们这点来看，这次的案子应该没有真正牵扯到高层。” “既不鼓励，也不支持吗……” 伍尧默默地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看不见的人”在治安厅高层那边的看法：“他们就不担心新型药品泛滥？” “或许‘地狱火’第一次出现在市面上的时候，他们曾经担心过，但现在也不过是那样了。” 易元简单地回答道。 在天台上的谈话之后，伍尧和他的关系微妙地发生了一丝好转。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发现，彼此居然是同一类人吧。 和夏烛监督官那样的可爱女生相处，确实会让人心情愉悦，但是所谓的男人，就是那种可以毫不顾忌地抽烟喝酒死命开摆的交情，因为知道对彼此没有任何的索求，反而可以毫无顾忌地冷眼相待。 所谓的“处得舒服”就是这么一种情况了。 不过此时的易元并没有在抽烟喝酒，而是将一半的注意力放在驾驶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案件上：“这次的案件是普通的坠楼事件，正常来说，并不属于我们对策科来管，但是这次的坠楼者，连续出现了四名，并且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刑事科那边的普通治安官对此束手无策，就想请我们过去看看，是否和异常者有关。” “……明明街头扫描仪没有发现异常？” 伍尧下意识地看了眼后座上的神木茜执行官，这次出动了两名战斗人员，看得出来，易元监督官对此次案件非常重视，并不是表面上说的那样“和异常者无关”。 果然，易元点了点头，毫不奇怪伍尧猜透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已经见过了‘看不见的人’和他的‘新型药物’，我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和异常者有关的案件数量会飞速上升，这次的坠楼事件，或许会是一个开端。” “……如果你的预感每次都能那么准，那也太神奇了点。” 伍尧看了易元一眼，有些啧啧称奇。 他认可对方的推断过程，但是却并不认可对方的结论，毕竟以他的语气而言，未免有些太言之凿凿了点。 “若不是这次的案件，也会是其他的案件。” 然而易元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阴沉，口中的说法也很悲观：“在概率足够大的情况下，极小可能发生的事情，最后也会‘必然’发生，这就像是你投一百次硬币，就可以让百分之一的概率‘必然’发生一样，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墨菲定律吗……这倒是没有错。” 伍尧微微闭上了眼睛，认可了易元监督官的说法。 或许是工作经验的问题，这个男人明显比夏烛监督官老练得多。 。 “这里就是现场了。” 从悬浮车下来，伍尧顿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现场被警用无人机围了起来，和伍尧见过的f型号的四旋翼无人机相比，这种t型号的圆筒型无人机，是b30区域的市民们更常见到的类型。 它们那圆润而没有棱角的躯体，比起f型的无人机，更能让民众们觉得安心。 差不多半个人高的圆柱型躯体内，也能装下更多的警用辅助设备。 从全息投影仪到压力扫描仪一应俱全。 之前酒吧街劫持案的那名嫌疑人，也是被这种t型机器人发现的。 “不过缺点是不能上楼吗……” 伍尧抬头看了眼四周破旧的居民大楼，略微有些感慨。 他是第一次离开b30的区域，没想到仅仅是相隔17个编号，城市风貌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里是老旧的商业区，在47区也是最破旧的地方。” 注意到伍尧的目光，易元简单介绍了下这里的情况：“警用无人机一般不从这里通过，现在出现在这里的t型号，也是从隔壁的街区临时调配过来的。” “为什么？明明越破旧的地方越容易出现案件吧？” “因为预算不够。”易元简单地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警用无人机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而伍尧捂着鼻子，走进全息黄线内的坠落地点瞧了瞧，从高楼顶端跳下来的死者，是一名穿着百褶裙与t恤衫的少女，黑白相间的大型字母t恤，让他想起了前世时的杀马特。 可惜的是，脑袋四分五裂的死者，注定看不出来原本的发型是什么样子了。 “死者是附近公立中学的初中生，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死因是坠亡，暂时没有发现被捆绑或者被虐待的迹象。” 易元看着刑事科提交的搜查记录说道。 “自杀的可能性呢？” 伍尧想了想，询问道。 “基本上为零。”易元看着死者的资料，很快分析道：“在死前的一周内，她的精神系数都很稳定，没有出现服药或者精神异常的迹象，昨天下午在和学校的朋友告别之后，就独自返家，在途中失踪，再次被人发现，就已经是今天清晨了。” “最后的监控影像在哪里？” 伍尧想了想，反问道。 “就在附近。”易元简单回答道：“距离这里只有两个街区。” “那确实很近……” 伍尧看了眼易元发过来的监控记录，微微点了点头：“职工家庭，经济水平一般，或许还是单亲，父亲工作很晚，平时不太顾得上她。” “但是朋友不少，确实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听到伍尧的分析，易元略微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喜欢大字母t恤衫的孩子，原生家庭不会是中产以上，而她书包上挂着的小玩偶上有手补的破洞，手艺很拙劣，看得出来是她自己补的。” 伍尧简单地在现场散乱的物件中四处指了指：“书包里的课件不多，试卷上的错误很多，说明平时没有人监督她的学业。” “……那么‘她的朋友很多’是？” 易元皱着眉头，看着伍尧问道。 “挂件。” 伍尧简单地指了指少女书包上一连串的小物件：“每个挂件的样式都很不一样，风格也大相径庭，从她‘很珍惜地随身携带着’这点来看，只能认为是很好的朋友送给她的。” 伍尧看了易元一眼：“我猜中了多少？” “百分之九十……” 易元略微沉默了一下：“她的双亲是两位女性，现在还活着的那位是‘原本的家主’，干的工作是模因设计师，经常往来的朋友有四位，在案发时分都有不在场证明。” 看到易元手中的行为记录档案，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在大学里学到的心理侧写课，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但是基本的案情分析思路，还是有价值的。 伍尧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天空中看了眼—— “接下来，我们去楼顶上看一看吧。” 第四十章/不同的办案方式 对于案件的主导权被伍尧完全夺走，易元监督官没有任何的异议。 只是对方略带审视的目光，让伍尧意识到，对方正在观察自己。 不过，这目光中没有带着太多的恶意，或许是伍尧那个“a+级”的执行官适应性，为他打了个掩护。 但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得有些过分，伍尧接下来还是将案件的主导权，交换给了易元。 一行人在爬到顶楼后，都有些气喘吁吁。 这栋废弃的居民大楼足足有三十层高，但是电梯很久之前就坏掉了，电梯井里甚至锈死长了杂草。 “如果这是自杀的话，那么她可不太容易……” 耐力最差的神木茜走到一半就有些不行了，虽然爆发力是顶级的，但猫娘的体力好像连普通人还不如，走到天台楼梯门口，就已经一副快要累趴下的样子。 就差原地躺平了。 “……若是用厚底鞋走到的第三十层，那么确实有些不太容易。” 伍尧蹲下来，看了看天台上的浮土，长时间的日晒雨淋，已经让这里的楼板彻底裂开，一间间坍塌的居室就像是花坛一样，长满了茂密的杂草。 伍尧走到顶层住宅原本阳台的位置上，往下瞅了眼。 “确实有死者走过的痕迹，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这里有死者的脚印，坠落的位置，也符合重力加速度与自转造成的落点偏转。 “如果是拿普通的案件标准来看，现在已经可以结案了。” 伍尧大致说了个结论。 但易元很明显听出了他的画外之音；“如果是‘不普通’的标准呢？” “……那就要看情况了。” 伍尧闭上眼睛，微微沉思了一会，大量的嫌疑点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划过，最后一一确定下来。 “作为自杀案而言，死者身上太干净了，我和神木茜执行官从一层爬上来，都把身上弄脏了好几层，但是死者不仅身上的衣物没有明显的破损痕迹，就连书包都很爱惜的跨在身上，很难想象这是‘将死之人’会做的事情。” “……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很爱惜朋友的礼物呢？” 易元监督官略微沉默了下，然后反问道。 “那也没必要把课件都带在身上。” 伍尧耸了耸肩：“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多么喜欢学习的人。” 易元的脑海中划过那张满是错误的试卷，不禁认真地点了点头。 “既然推翻了自杀的结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伍尧注意到男人的视线，也略微思考了一会。 确实，他只看出来了异常，但对于接下来该怎么调整破案方向，他却还没有想过。 “……如果确认这次的事件，是由异常者或者潜在异常者造成的‘他杀’，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 伍尧打了个响指，有样学样地说道：“麻烦易元监督官你调查一下附近的监控记录，在四次坠楼事件发生的这时间内，有没有连续四次同时经过这片区域的嫌疑人。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犯罪嫌疑人进入以及离开的时间，都必须符合推测的‘作案时间’……对吧？” 易元不用伍尧再说，就已经得出结论。 “……”伍尧打了个响指，做了个“宾果”的表情，却没有继续说话。 他的目光在楼下的围观人群中略微扫过：“当然，在有可能的嫌疑人中，还可以加上一个搜索条件——那就是在案发一天后，还连续返回现场的人。” “像是这样的刑事现场，普通人根本无法从新闻频道中看到，如果犯罪嫌疑人是以‘杀害’为乐的‘愉悦犯’，那么对于自己‘精彩表演’后的‘谢幕鼓掌’，他一定有兴趣在近距离仔细观摩。” 易元监督官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在手上的资料库搜索起来。 看着他沉默不言的样子，伍尧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猜错。 易元与夏烛这样的监督官，擅长的并不是伍尧前世时那样的“刑事侦察”或者“心理侧写”，对于监督官而言，如何从浩瀚如烟的信息网络中，通过数条关键信息锁定嫌疑人，才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但是，这也不代表对方的分析能力，就不如伍尧—— 或许易元无法像伍尧这样面面俱到地进行推理，但通过案发时间段，检索可能的犯罪嫌疑人，却是他们的基本功。 不过，也正因为是基本功，所以刑事科的普通治安官没有得出结论的东西，易元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当伍尧和易元一起，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不行……即便扩大检索范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易元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查无结果”的搜索信息框，忍不住有些失态：“这片区域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经过，在发生坠楼案件之后，就更是被人绕着走了。” “如果犯罪嫌疑人，真的是其他地方的人，早就被刑事科的治安官抓出来了！” “即便你这么说的话……” 伍尧和易元监督官对视了一眼，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本地人’吗……” 伍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兔子不吃窝边草’是他们进行心理侧写时的基本原则，结果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但是，如果犯罪嫌疑人是‘精神异常者’的话，那么就说不准了……” 伍尧思考了一瞬间，就调整了思考方向：“四次坠楼事件的发生地点，都在这栋居民楼附近……如果不是‘这栋楼’对犯罪嫌疑人而言，有非常特殊的意义……而仅仅是因为‘足够方便’的话……” 听到伍尧的话语，在场的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在上楼的时候，就和那名犯罪杀人魔打了个照面！ 就连神木茜执行官，在听到伍尧的分析后，也忍不住轻声嘀咕道—— “真正的疯子吗……” “不愧是和异常者有关的案件。” 第四十一章/灵异占卜师 【“大家好！这里是灵异探险家，灵能师小荠的直播频道！”】 【“我是大家最喜欢的占卜师少女，灵小荠！”】 【“接下来我们即将看到的，就是最近超超超有名的——”】 【“自杀圣地，47区废弃商业街七十五号！！！”】 伍尧是被监控频道里的吵闹声给惊醒的。 他下意识看了下身边的时间，凌晨两点十分。 是个异常体都会打瞌睡的时间。 伍尧听到治安官的通讯频道里，有人在询问易元监督官：“……是！是的！发现了一位一般民众……是否要阻止她？” 易元的目光在伍尧身上瞥了眼，冷淡地回答道：“不，就维持现在这样，放她进来。” “好、好的……” 伍尧听到通讯中的治安官明显有些困惑。 但伍尧知道易元的想法： “钓鱼执法吗……” 伍尧从藏青色的执行官睡袋中爬出来，走到易元身边，盯着押解车上内置的屏幕旁看了眼：“之前设下的‘鱼饵’都没有上钩，你觉得这次的‘一般民众’可以把‘它’钓上来吗？” “不知道。”易元监督官摇了摇头：“能用的手段都已经用过了，不知道是刑事科那边找到的‘演员’太差，还是说露出了其他的破绽……之前几天的诱饵都没有上钩，我想看看这位‘误入’的一般民众的效果如何。” “误入的一般民众吗？” 伍尧看了眼睡袋里只露出了两只耳朵的神木茜，忍不住摇了摇头。 说实话，这位猫娘小姐除了很能打之外，其他地方和“一般民众”也差不多。 但考虑到她已经通宵了好几个晚上，伍尧并没有叫醒她。 “我跟上去看看情况。” 伍尧看了眼户外的气温，忍不住哈了下手心，打开了车门。 “……你不怕惊扰了对方吗？” 易元在伍尧背后，忍不住追问道。 “如果对方要产生提防，几天前的那几位‘演员’就已经暴露了，也不差我这一天。” 伍尧握着手中的武器，忍不住用力跺了跺脚：“而且，这次的‘诱饵’是真正的一般民众吧？如果在犯罪现场出了事，可免不了要写调查报告……最好还是避免出现这种结果吧？” 易元略微沉默了下：“没有牺牲，就不会有结果……” “那也不能拿一点都不知情的小姑娘作为牺牲品。” 伍尧把风衣外套的兜帽拉上，看了易元一眼，忍不住笑了下：“放心好了，看到我这个样子，对方也只会觉得是跟踪狂，而不是治安厅的执行官。” “好吧……” 易元看着伍尧信心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关上了车门。 从四组a小队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了他的声音：“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我会让无人机来支援你的。” 伍尧看了眼隐藏在大厦阴影中的两台支援车，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向“自杀大厦”的方向走去。 少女的位置信号，易元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了，伍尧走了大概三四百米，便看到了那位在冬日的寒风中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孤身前进的少女身影。 【灵小荠official，粉丝数只有2000多人的底层直播从业者，从直播录像来看，直播内容主要是探索各种传闻中的灵异地点，是治安厅严禁打击的类型，但因为粉丝数太少，所以没有被当成重点——】 通讯频道里，易元监督官的声音冷静地在伍尧耳边响起，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让伍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将音量调小了点。 “我看她挺可爱的，身材也很好，如果不是总在这种阴间时刻做直播，人气说不定还能再高点。” 伍尧看了看监控探头捕捉到的视频影像，忍不住感慨道。 少女穿了件一看就很冷的女仆装，小巧的脸颊上挂着一副深红色的眼镜，遮去了一双大而灵动的双眸，胸前鼓鼓囊囊的，看得出来是个隐藏巨乳。 【或许是为了避开平台超管的审查，才选择在这种时间段直播——也有可能是确实喜欢这种直播内容。】 易元简单看了下灵小荠official的直播内容，很快就做出了评判。 他虽然不像伍尧这样，学了一大堆的犯罪侧写，但基本的心理分析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大家……还醒着吗？我已经到了七十五号大厦的楼下了……” “事实上小荠我啊，之前有来这里踩过点，但是没有进入到大厦内部哦……” “大家看到了吗？这里就是四号自杀者坠楼死亡的地点，听说死者都是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学生，最小的只有14岁，最大的也只有17岁……” “大家不觉得好奇吗？” “如果坠亡者真的是自杀的话，那么为什么四名不同学校的女学生，会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座大厦附近呢？” “如果只是自杀模仿的话……那么为什么死者又都是些女学生，而看不到其他类型的自杀者呢？” “小荠我啊……对此非常好奇！” “觉得这里一定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大家！请和我一起，去探索这里的灵异真相吧！” “let’sgo，荠菜们！” 伍尧看着直播间只有两位数的观众，忍不住摇了摇头。 直播间里的观众很少，但是少女的开场白，倒是准备得很足，对于网络传闻的批判与质疑，也很在点子上。 所以直播间内的氛围还算不错，评论以每秒两条的速度，从屏幕上空刷过，刚好是信息密度最令人舒适的。 【注意距离，不要跟在她身后太近，会被发现的……】 伍尧听到易元监督官的声音在频道里不断响起，干脆把音量又调小了点。 他看着远处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了楼道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风声随着少女的脚步声，在伍尧的脑海中不断响起，他就像是“看到了”一样，看到距离他十几米外的黑暗空间中，淡蓝色的波纹不断的泛出涟漪。 “距离掌握吗……” 伍尧在心中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第四十二章/天台蹦迪，灵台作秀 在伍尧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即便不直接注视着少女，也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就像是伍尧在诊疗中心第一次面对易元监督官，或者对着15米靶射击时的感觉一样，十五米内，一切他想知道的东西，都能非常清晰地把握住。 哪怕是少女身上混合着草莓洗发精的香水味，他也能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清晰无比地嗅闻到。 “猎犬吗……” 伍尧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这还真是名副其实。” 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伍尧默默地跟在少女的身后。 灵小荠的每一次脚步，都与伍尧的脚步重合，所以，以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经历，是不可能察觉到身后的伍尧的。 不用说，这也是伍尧的精神系能力，在身体上的表现。 【等一下，伍尧，前面好像有情况。】 就在伍尧跟在灵小荠的身后，走到十七八层的时候，少女突然停了下来。 透过治安官之前秘密加装的微型摄像头，伍尧看到灵小荠的双手拿着两根l型金属棒，嘴中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我的占卜棒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哦哦哦……大家快看！它发生了转动！” 只见少女手中的两根金属棒偏转了方向，从原本的楼梯入口，转向了楼梯走廊。 “是灵异气场吗！难道说……我祖母传授给我的这对占卜棒！又要发挥效果了吗！！！” 伍尧忍不住看向通讯频道里的易元监督官。 【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查。】 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的压力，易元监督官飞快地回答道。 【灵小荠，真名林灵荠，祖母是37区有名的占卜师……最后的精神检测记录是27年前的首尔步行街，9年前已经宣布死亡了……存在是‘潜在异常者’的可能性。】 “那么灵小荠……” 伍尧忍不住追问道。 【是个普通人。】易元飞快地回答道：【喜欢灵异事件，应该只是受到祖母的影响，但林灵荠本人确实是个普通人，从小到大的精神系数都很健康，如果她真的是个潜在者，也不可能如此莽撞地出来做灵异直播，这样做——】 “早晚会被对策科的监督官给盯上吗……” 伍尧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现状。 “那么她现在的做法是？” 【大概只是在模仿自己的祖母……她一口气爬了十几层楼，肯定很想休息一下，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到周围转一转。】 “节目效果吗……” 伍尧点头想了想，走到十六层楼下，随着林灵荠的步伐，在大厦内部转圈圈。 果然，灵小荠在十七层以及十八层转了两圈，宣布在大厦内部发现了几处灵气残留之后，就继续向着顶楼进发了。 “看来这次也要无果而终了。” 看着少女故弄玄虚的举动，伍尧忍不住有些烦躁，自从他们附近布下监视之后，坠楼事件还没有再次发生过。 但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已经被犯罪嫌疑人发现了。 也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已经换了作案地点。 伍尧知道，真正的老刑警，都能沉住性子做好手上的工作，而不是蹲守到一半，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工作结果。 但他骨子里还是个新人，主动请缨，来保护灵小荠的这个路人少女也是如此。 或许，他应该更坚持原则一些，直接把她抓回去，否定易元监督官那有些过于冒险的提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灵小荠一起，在寒风中受冻。 “大家！这就是顶楼了！” “终于……终于！” “我们终于到了这里！” “灵异气场最强的地方！” 伍尧有些无聊地看着灵小荠的鬼把戏，这一路上他已经看了数次，每次都是她在觉得有些不方便的时候，通过两根l型金属棒——也就是所谓的占卜针，进行掩护。 甚至连喝水与上厕所也是如此，硬生生把十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上楼时间，拖长到了四十五分钟左右。 “但是……终于要结束了！” 坍塌的天台上，灵小荠在一片残垣断壁中，对着她的观众大声说道：“今天的灵小荠探险就到此为止，很遗憾，除了发现几处灵气场残留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现真正的灵异对象——” 然而就在这时，灵小荠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 “等等……那是什么？！” 又来了吗？ 伍尧叹了口气，向屏幕中看去。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看到灵小荠这么一惊一乍地进行表演了。 然后，这次也和往常一样，直播节目的屏幕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的鬼影。 漂浮在半空中，惨白的长裙幽幽地飘动着，阴森森的异常瘆人…… “易元监督官，这次的鬼影也是特效吧？” 伍尧下意识地问道。 在直播节目中加入之前做好的幽灵特效，以制造出一种“灵异事件！”的鬼把戏，已经是灵小荠的常规操作了。 伍尧和易元一起，被她这种小手段，糊弄了三次。 看着她屏幕中央的鬼影，伍尧他们一连找了三次，也没有在监控探头中发现类似的实体。 最后还是刑事科那边的一位女性治安官，提醒他们，这很有可能是主播在探险之前准备好的直播素材。 【让我看看……这次的特效对象在半空中，附近有监控探头的话，就很容易确认。】 通讯频道中，易元的声音也很疲惫，显然也被少女一惊一乍的小手段，弄得有些烦躁。 或许还有些“居然没能看破这种小把戏！”的自尊心受损。 在等待易元那边确认结果的时候，伍尧将注意力重新转会灵小荠的直播频道中。 只见少女一脸惊愕地看着天空中的白影，口中喃喃嘀咕着： “怎么会……但是我没有……” 然而她手中的占卜针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只见两枚l型金属杆，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拖曳着一样，笔直地朝向天空中的白色鬼影—— “啊？！” 灵小荠一脸惊愕地扔掉了手中的金属棒，声音就像是触电了一样，充满了惊愕： “真货？！” 是是是，你就继续演吧…… 伍尧叹着气，看着少女的演技，要不是如此逼真的演技，他和易元之前也不可能上了当。 “呜……对不起……我不该来的……” “我……我的身体动不了了……”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伍尧有些无奈地看着节目中，少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拖拽着一样，身体一点点地向之前裸露的阳台处滑去。 这次的演技之惊人，居然还超出了之前的几次作秀，至少那种被某种无形之物强行拖拽着，向阳台外滑去的拖痕，是伍尧一时间想不出来是怎么才能做到的。 第四十三章/飞翔的占卜师 “易元监督官，结果出来了吗？” 然而伍尧看着看着，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少女这一次的表情，未免也有点太过真实了，不仅一边哭喊，一边涕泪横流地挣扎，连衣服都被扯破了，却紧紧只是为了一个灵异直播？ 未免也有些太敬业了点吧？ 而且，在少女被拖出伍尧的能力范围外之前，他很清晰地感受到，少女确实表演出了“被拖拽”的感觉，并不是完全的特效。 而那种被人强行拉走的重心改变感，可不是普通的直播主能够表演出来的！ 【再等等……不行……周围的信号太乱了，好像受到了什么的干扰……】 几乎在易元的话音刚落，伍尧就猛地踹开了天台半掩着的大门！ 【伍尧？！】 伍尧听到易元有些惊愕的大喊，却已经顾不上了：“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弄错了我之后道歉！” 看到伍尧出现在天台上，灵小荠已经灰暗下去的双眸中，突然迸发出一道神采，她拼命挣扎着，向伍尧伸出了双手：“救……救救我！” 注意到少女上半身白皙的肌肤，都已经彻底暴露在了寒冷空气中，伍尧心中猛然一凌，下意识地向空中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缩—— 他确实在镜头原本的位置上，看到了那具模糊不清的白色鬼影！ “易元监督官！！！” 伍尧发出一声混合着惊讶的怒吼。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必须作出一个抉择—— 灵小荠的身体已经被拉到了阳台上，只需一步，就会飞出大厦，直接坠亡！ 而造成这一系列惨案的嫌疑人，就在他面前十几米的地方看着他，只需要一步，他就能抓住对方，让它再也无法害人！ 然而这两件事同时放在伍尧的面前，他就只能选择一个！ 伍尧感觉一种鸡皮疙瘩从他的后颈处蔓延至面部，却已经来不及细想—— “抓住栏杆，我去救你！” 伍尧毫不犹豫地向着灵小荠扑了过去。 他无法看着这个数分钟之前，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少女，在数秒钟之后，变成一具尸体！ 伍尧在破碎的砖墙上用力一踏，满脚的泥灰夹杂着大片的杂草在他脚下爆碎开来，炸成一片泥雾。 而他的整个身体已经飞了起来，向着灵小荠扑了过去！ 人在半空中，他已经感受到一股仿佛泥沼一样的力量缠上了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将他推离原本的轨道，直接飞到大厦外面！ “《滚开》！” 伍尧怒吼着，将手中的直刀拔了出来。 咆哮的白光裹挟着猩红的刀刃在空气中劈开了某种无形之物，引来白色鬼影一声惊恐的怒吼，随后它转身就逃，向着远处飞了出去！ 然而灵小荠的身体也已经离开了阳台，惊恐地尖叫着，向着楼外掉了下去！ 来不及了…… 在落地的一瞬间，伍尧心中划过一丝惊怒。 但与此同时，一种与他的“理性”完全不同的判断，却直接充斥了他的心头—— 《不！还来得及！》 伍尧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 直接他的双脚在墙壁的露台上用力一踏，整个人已经向着下落的灵小荠扑了出去。 人在半空，他已经调整姿势，伸出一只手，一把搂住了少女的身体。 “抱紧我！” 伍尧也不管灵小荠到底能不能听得清楚，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已经抓住“獠牙公主”对准大厦的外墙，用力一剑刺了出去！ 随着一股能把他的手臂直接拽断的巨大冲击力，物理型特化的灵能武器已经深深地穿刺进混泥土墙壁深处。 在四处飞溅迸裂的乱石中，伍尧咬牙坚持着。 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还有机会和灵小荠一起活下去。 而他一旦放手，那么一切就全都完了！ “可恶！我的手啊，给我坚持到最后！” 在四溅崩飞的碎石中，伍尧听到灵小荠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尖叫。 温香软玉抱了满怀，他却无心感受，只觉得右手像是被扯断了一样，没了知觉。 但是，他们停了下来。 獠牙公主卡在了排水管的上方，而在他们身边，就是一扇破碎的窗户，里面还能看到“18层”的逃生应急灯！ 第四十四章/狮子撩牙 “你还能动吗？” 伍尧咬牙坚持着，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知觉的右手还能坚持多久。 但是他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已经缓过神来，便试着和对方沟通了下。 伍尧感到灵小荠在自己的怀中点了点头，便试着伸出一只脚，勾住了下方的窗台，让少女先爬了过去。 当灵小荠的双手离开他的一瞬间，伍尧立即伸出左手，握住了上方的刀柄，他满头都是冷汗，被两个人下坠的惯性一起拽脱臼的右手，就像是慢了半拍一样，传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声。 “你没事吧……” 从窗户爬进去的灵小荠，捂着被白衣幽灵扯破的女仆装，脸上犹自挂着未干的泪痕。 但是当她跳进窗户，回过头来，看到满头冷汗的伍尧，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询问。 “……如果你能拉我一把的话，就谢谢了。” 伍尧本来还想逞强一下，但是身体的情况实在不容他乐观，而听到伍尧的求救，灵小荠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立即松开了遮掩着身体的双手，扶着墙壁站上窗台，双手环抱着伍尧的身体，把他整个人拽进了房间里。 当两个人一起滚落地面，伍尧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哼，溅起的灰尘感染到了伤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不仅脱了臼，就连虎口都被崩裂了。 但是，“獠牙公主”却被他借力拔了出来——只是翻转了下刀身的刃口，减少了刀身的摩擦力，就让它从之前切出来的缝隙中退了出来。 “你没事吧……谢谢你救了我……” 在摔倒在地上之后，灵小荠立即捂住了破掉的衣服，有些担心地爬过来，查看起了伍尧的情况。 应该说不愧是灵异节目的主播吗？至少这个应激能力，比伍尧见过的大多数女性都强得多。 估计和男朋友一起去鬼屋，被吓得哇哇乱叫的反而是男方那边吧…… 伍尧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着，强行站了起来。 “还好……你在这里待着别动，很快就会有人上来帮你。” 伍尧左手拖着直刀，缓步向门口走去。 “……您准备去哪里？” 看到伍尧的动作，灵小荠呆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嫌疑人还在逃，我必须抓住他才行……” 伍尧的太阳穴跳得厉害，脱臼的右臂像是燃烧般，痛得近乎麻木，但是在他心中，却还有一把莫名的愤怒，在熊熊燃烧。 伍尧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同理心过剩的人，甚至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觉得自己是偏麻木的那种。 但是，当灵小荠被空中的白衣幽灵拖着身体扔出天台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感受到的，却是无名的怒火。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次的嫌疑人，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精神型异常者，使用的手段无外乎催眠或者精神操控。 但是他远远没有想到，对方使用的居然是和雾凇执行官类似的超能力—— 每一名被他害死的女学生，都是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他活生生地拖拽，扔出天台的！ 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的绝望，到底有多么恐怖，伍尧原本无法想象。 但是当他从天台上一跃而出，与灵小荠一起从高空跌落，那种感官被无限拉长，求生欲望被延展到最大，却丝毫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却彻底击破了他内心感性的最底限。 伍尧不知道此时在自己体内燃烧着的，到底是愤怒之心还是复仇欲，他只知道，如果因为自己想要“救人”的选择，而导致白衣幽灵逃掉，然后又害死了其他人，那么他这辈子都无法安心原谅自己！ 他或许每一次入眠，都会时不时地联想到那种从天空中坠落，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等等！你的身体还在流血？！” 身后的灵小荠试图阻拦伍尧，但是她看着伍尧的背影，却完全无法出手阻拦。 因为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并不是作秀！真的是想要去把那个害得自己差点死掉的白衣幽灵找出来，彻底干掉！ 就在这时，易元那边也从其他治安官那里得知了伍尧的选择，四组的频道里瞬间响起了他的声音： 【伍尧！你在那里待着别动！我和神木茜执行官已经出发了！你伤到了对方，他跑不掉的！】 然而伍尧一边顺着楼梯，往上攀爬，脑袋一边烧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是已经在超负荷，愤怒、绝望、后怕以及持续燃烧的灼痛感，都在阻止他做出最理性的判断。 而在一片混沌的思维中，他脑海中最清晰的感觉，却是“自己”给“对方”留下的那一道标记！ 虽然白衣幽灵已经距离伍尧超过了15米，但是他仍旧能在自己的感知中，朦朦胧胧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虽然这道印记还在不断流逝消散，但他很清晰地意识到—— “不行，仅仅你们两个人的话，不是他的对手！易元监督官，你们把他往我这边赶，我会配合你们抓住他的！” 伍尧的呼吸非常急促，身体的伤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除了脱臼之外，大概还有严重的拉伤，或许肌腱也断了几根，虎口处的鲜血越流越厉害，在他身后的楼梯上留下一道斑驳的血痕。 但是他还是强忍着疼痛，拖着身体向楼顶走去。 而从伍尧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他的决心，易元略微沉默了一下。 【好的，你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会让刑事科那边支援你的，如果我们这边对付不了对方，就会将嫌疑人往你这边驱赶，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不愧是能做出让一般市民当诱饵决定的监督官大人，这份把执行官当工具用的决然，也是一等一的…… 伍尧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嘲弄地在心中想道。 但是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随着失血的严重，他的意识也在逐渐变得朦胧，视线变得狭小，在视野的最边缘处，出现了大量的黑边，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但他也能感受到，被“标记”的对手陷入了苦战，但他并没有失败，反而向大厦这边原路退了回来。 【伍尧！我按照你说的，把他原路逼了回来！你还能赶得上吗？！】 易元监督官的声音，将伍尧即将丧失的意识猛然惊醒。 即便将音量开到最大，易元监督官的声音，在伍尧耳中也只不过是极其微小的虫鸣声。 但是这么细小的虫鸣声却也足够了。 它就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烛火，引导着伍尧的意识用力撞开了歪道的隔离门，重新站到了天台之上。 楼顶的寒风呼啸着掀起伍尧身上的风衣，在带走他身上的热量与血腥味的同时，也让他的精神宛若回光返照般重新振作了起来。 “行吧……” 伍尧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远处天空中向自己飞来的白色虚影，从齿腔中散发出“滋滋”的吸气声。 动用腹肌拉动的胸膈膜，牵引着伍尧的肺部，瞬间吸入了大量的空气，让他因为失血而开始缺氧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就连被暂停供应鲜血的双臂也重新恢复了知觉。 随着氧气与热血的灌入，伍尧的身体就像是被灌入了热油的机器一样，不断打开了阀门，某些一直被身体屏蔽掉的限制器，在这生死之际的绝望时刻，就像是放弃了思考一样，全部打开。 伍尧举起手中的直刀，猩红的刀刃仿佛感受到他心中的意志，开始散发出赤红色的刀芒。 “狮子撩牙——” 伍尧单手握住直刀，将它用力背在身后。 同时压低了身体，马步开弓，将地面的势能完全地压缩进身体的弹簧之中。 “飞剑式！” 随着伍尧在怒吼中挥出手臂，他手中的直刀，宛若一道细微的赤芒，却带着与声势完全不符的威力，划过几十米的距离，瞬间贯穿了白色幽灵的胸膛。 对方有些惊讶地回头看来，却只发现了一名倒在地上的人体。 随后，被赤红的直刀所吞噬的幽灵，缓缓地翻转了身体，笔直地向地面坠落下去。 第四十五章/嘶嘶与蓝璐珞 伍尧轻柔地呼吸着，感觉不到手臂。 在苏醒后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截去了右臂。 幸好，一位看起来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的蓝发双马尾正低着脑袋，在他身边忙碌着什么，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被放弃。 “呦！你醒了啊！” 蓝发少女抽空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白色口罩沾满了血迹。 “你们这次闹腾得还挺厉害的——右臂撕裂性脱臼，动脉大出血，要不是体内空腔限制住了出血速度，你怕不是在送到这里之前，就一命呜呼了……” “动脉撕裂性破裂吗……” 伍尧有些艰难地活动着声带：“看来我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哪怕表面上没什么严重伤势，内伤也让我活不了多久……” “如果放在七十年前的话，确实是这样的，但现在好歹是2102年，你就那么不放心现代医学？” 蓝璐珞有些不满地瞥了伍尧一眼，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我使用的也不是‘现代医学’就是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从蓝色手术屏风遮挡的另一面，就探出了一具诡异的黑色身躯—— 它的下半个身体都镶嵌在了天花板上，只有宛若异形般、焦黑宛若干尸的上身，延展出蜘蛛般的八条手臂，握着各式各样的手术刀与止血钳，向伍尧打了声招呼—— “你…嘶…好……，我嘶…蓝嘶……珞嘶……契约……嘶……者……嘶……” 看着那宛若怪物一样的尖锐犬齿，伍尧感觉自己身体若是能动的话，一定早就从手术台上跳下去了。 但心中的惊讶让他愣在了那里，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怪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长着嘴巴干什么呢！不知道对‘嘶嘶’很失礼吗？！” 看到伍尧那失态的样子，蓝璐珞有些不满地拿满是血迹、带着手套的手肘，锤了一下伍尧的脑袋：“看到‘嘶嘶’都这个样子，不知道你看到了其他的契约型异常者，又是什么样子！” “契约者……这不是………………异常体吗？” 伍尧在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才在心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描述对象。 然而蓝璐珞却有些不满地瞪着他：“对啊，你不知道吗？每名契约型异常者的契约对象，都是其他异常体。” “‘嘶嘶’生前可厉害了！不仅是职业黑客，还精通八门语言，当过律师与硬件工程师，就连外科手术都不在话下！” “哪里……嘶……那都是……嘶……过去了……嘶……” “我现在……嘶……不过嘶……是个……怪物嘶……” 蜘蛛般的干尸怪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宛若琥珀色头盔般的脑袋，里面还能看到黑色的雾气不断翻腾涌动。 但蓝发少女，却毫不在意地捧起双臂，托着一张羞红的小脸，冲着异常体“犯花痴”。 “哪有！我家的嘶嘶最帅气了！哪怕是那么复杂的手臂再造手术，都不在话下！” 看到蓝发少女与异常体你侬我侬的样子，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少女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才会觉得这样的怪物“很帅气”。 但这或许就是“契约型异常者”吧…… 。 “嘶嘶重构了你的手臂结构，在让它维持原本功能的同时，还增加了强度，下次再遇到和这次类似的事情，你的右臂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次这样断开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蓝璐珞支援官掀开了用来遮挡手术过程的医疗屏风，将伍尧的右臂重新展现在他的面前。 异常体“嘶嘶”正在对伍尧的右臂进行最后的缝合。 只见它用一根纤长透明的白色丝线缝合着伍尧的手臂，但是在它缝合的位置上，却看不到任何的针孔。 只能看到鲜红色的手术伤口，随着它的动作，不断缩小闭合，最后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了！ “嘶……捕捉了……嘶……你的……手臂嘶……记忆……” “下次嘶……它嘶……就会记住……嘶……这次的经历……嘶……” “不会嘶……再断开了……嘶……” 异常体将伍尧的手臂缝合完，还用乱七八糟的嘶嘶声，对他进行了“医嘱”。 幸亏有蓝璐珞的翻译，伍尧才听懂它在说什么。 “嘶嘶说，它用自己的能力固定了你的‘创伤记忆’，经过这次重创，你的手臂记住了自己的损坏过程，吸取了教训，下一次就不会那么容易断开了。” 蓝璐珞支援官扶着麻药还没有过去的伍尧从手术台上坐直身体，然后用骨折夹板吊住了他的右臂：“手术刚刚结束的十二个小时内，你最好别活动伤口，不然很容易让好不容易固定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十二个小时之后，你就可以把固定夹板取下来了。” “不过一个星期内，最好别做什么剧烈运动。” “……” 听到蓝璐珞饶有其事的叮嘱，伍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她专业吧……但伍尧自己都知道，动脉再造这种级别的手术，不可能只休息一个晚上，就把固定夹板取下来。 而说她乱来吧……一个星期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叮嘱，又颇像那么回事。 但是时至此时，伍尧总算想起来，还有其他要确认的事情了。 “坠楼案的嫌疑人怎么样了？” 听到伍尧的询问，正在清理手术台的蓝璐珞，饶有兴趣地仰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说那个超能型的异常者啊……” “已经被你干掉了。” 她略微顿了顿：“直插心脏，当场死亡。” “人在半空中就已经不行了，落到地上直接摔成了肉泥。” 第四十六章/只有猫娘在挨揍 “摔成了肉泥……” 听到蓝璐珞的回答，伍尧的神情微微一怔。 因为情况堪危，意识模糊近乎丧失，所以伍尧出手的时候，确实没有留情，但是也没想到直接干掉了对方。 按照他的本意，只要能够重伤对方，把他抓住就好，毕竟对方为什么要杀人，以及是怎么绕开玻尔兹曼系统的精神系数检测的，都还是未知数。 结果随着他的死亡，这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蓝璐珞或许是看出了伍尧的担心，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不过别担心，易元监督官那边，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蓝发少女指了指房间里的一面铺满了全息屏幕的墙壁：“坠楼案嫌疑人‘神田晓’的房间里，搜出了与酒吧街劫持犯、仁思中学校医同款的蓝色镇定剂，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但至少他用来躲避精神系数检测的手段，是和之前的那几个人一样的。” “‘看不见的人’吗……” 伍尧没想到易元监督官预言的“异常者施行犯”那么快就出现了，而且还真的和“新型药品”有关，只能说墨菲定律是真的伟大。 永不过时。 “易元监督官他们正在开会，打算把‘看不见的人’和‘新型药品’的报告，提交给高层，正式汇报上去——坠楼案中，你和茜姐都受了伤，暂时被安排了行政休假，大概一周之内都不会被分配到什么任务。” “神木茜也受伤了？她怎么样？” 听到蓝璐珞的汇报，伍尧略微有些吃惊，他虽然猜测到了神木茜不是白衣幽灵的对手，但仍旧没想到对方也受了重伤。 “比你的情况好一些。” 蓝璐珞摇了摇头，回答道：“茜姐被对方从一百多米的高空扔到了地面上，骨头断了十几根，但幸好是肉体型的异常者，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从一百多米的高空扔到地面，只断了几根骨头……应该说不愧是“猫”娘吗…… 伍尧有些感慨地想道。 但这种情况，对于伍尧而言不算意外，毕竟神木茜擅长的是近距离战斗与短程爆发力，和坠楼案的嫌疑人，那种会飞的异常者，可以说是相性最差了。 如果没有易元监督官操控着无人机进行拦截，嫌疑人大概是真的已经逃之夭夭了。 “但无人机的数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幸好你在对方逃走之前，干掉了他。” 似乎是从伍尧的表情上猜测到了他在想什么，蓝璐珞随手将操控台旁边放着的直刀递给了他：“易元监督官帮你把它捡回来了，希望你觉得它用起来还算顺手。” “‘獠牙公主’吗……” 伍尧看着手中的血红色直刀，略微有些感慨：“一开始，我确实觉得它的名字有些怪怪的……但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折断，还切开了混泥土墙壁……确实是一把好刀。” “你满意就好。” 蓝璐珞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也不枉费我在支援中心的武器库里挑了那么久。” 。 待麻醉药的药效稍微过去一些，伍尧就自己站起来离开了手术室。 按照蓝璐珞的说法，夏烛监督官本来是打算来接他的，但是他的右臂再造手术，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所以少女大概是赶不上了。 在给夏烛发了条讯息，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之后，伍尧就独自走出了支援中心。 就在他离开支援中心的过程中，还遇到了另一支伤势严重的执行官小队。 躺在手术台上的执行官，腹部被子弹打出了一个巨大的创口，不断往外淌着鲜血，人虽然还留有意识，但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伤员还不止一名。 包括一名监督官在内，一共有四个人被抬进了手术室。 而且伤势基本一致，都是被某种霰弹猎枪打出来的放射性出血口，其中一名执行官的脸上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但还是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挽救性治疗。 “……至少这一点上，支援中心要比普通的急救科医院要好多得多……医疗力量有冗余，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治疗。” 而且还有类似于“嘶嘶”那样的契约型异常体。 伍尧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臂，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科技能和这种异常体的神乎其技相提并论。 “但是这种异常体手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使用的……至少我的精神系数，因为这次手术，就又往下掉了几点……” 伍尧看了眼自己精神系数“-39”的历史新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任何与异常体的接触，都会导致精神系数的下降，更别说像伍尧这样，让异常体在自己体内直接植入“某种东西”了。 “但是……‘创伤记忆’吗……” “至少，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东西……” “可以让右臂变得更加强韧……再遇到和这次类似的情况，就不会被扯断了……听起来就和‘肌肉撕裂’一样……” “不过‘肌肉撕裂’已经是被淘汰掉的东西了，真正左右肌肉生长的机制，只有‘渐进超负荷（progressive-overload）’……” “就是因为掌握了这个知识点，所以我的健身效果才会那么好……” 走在治安厅大厦的走廊里，伍尧呼吸着走廊里喧闹的血腥味，却有了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感。 这大概是因为，在忙碌了那么久之后，他终于有了一段只属于自己的—— “行政休假”了吧…… 第四十七章/行政休假 伍尧凝神屏气，手中的训练剑距离他丈许之遥，剑尖斜斜地指向天空。 数十秒之后，他突然高高举起手中的训练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砸下去。 然而剑尖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呼啸声—— 或者说，剑刃的轨迹确实刮出了风声，但距离他预想之中的“呼啸”却仍旧差得远。 “哈……果然以我现在的身体，还是没法再现出‘狮子撩牙’吗……” 伍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叹了口气。 之前在坠楼案中，他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用出了前世时的剑招，但伤愈之后想要尝试，却再也复现不了了。 “毕竟是在前世体能最巅峰的时候创造出来的剑招……现在无法使用……也很正常吗……” 伍尧看着被剑柄磨得通红的右手，忍不住摇了摇头。 现在他的体能比刚刚接管尚天明身体的时候好了很多，但和他前世相比，还是有着不少的差距。 而比起体能，更大的差距却是来自于其他方面的—— 比如核心力量以及平衡性。 在结束千次挥剑之后，伍尧又站了二十分钟的两仪桩，结束了每天1个半小时的晨练，洗了个热水澡，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看到孙正义以及雾凇圣结束了一天的夜班，一脸疲惫地从电梯中露出了身体。 “机器人工厂的案子怎么样？” 伍尧和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只有孙正义稍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顺利解决了，一名普通的潜在犯，被圣小姐冻成冰雕了。” 老执行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便闭着眼睛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你有空可以去办公室给监督官他们帮个忙，现在他们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好……” 伍尧看着两个人消失在房间里的背影，微微愣了愣，他很想说他自己的休假为什么要去帮别人的忙……但是考虑到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好做的，也就回到房间穿好衣服，打算去办公室看看情况。 “而且……在我和神木茜养伤的时候，四组分配到的任务可一点都不少……下次轮到其他人休假的时候，我就可以向他们讨要人情了……” 伍尧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不亏，顿时心情舒畅地接受了眼下的状况。 抱胸靠在电梯轿厢里哼着歌，伍尧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和神木茜的行政休假为期一共一周，但差不多两天前，他的身体就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是休假的最后一天，即便没有孙正义的吩咐，他也打算去办公室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任务。 “啊，伍尧执行官……” 在电梯打开后，伍尧就看到了易元以及夏烛的身影，相比两位执行官，监督官们的精神面貌要好上不少，虽然同样精神疲惫，但是监督官的人手却没有短缺。 “我上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伍尧和两个人打了声招呼，便走进了办公室。 然而易元微微揉了揉额头，却神色严肃地指示道： “来得正好，夏烛刚好有个约会，伍尧你现在闲着没事的话，就陪她一起去吧。” “嗯？……嗯？！约会？！” 伍尧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微微愣了一下之后，才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易元却仿佛没有意识到伍尧的惊愕，继续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对，之前五科的那些重伤员你也看到了吧？局长虽然没有明说这是有预谋的袭击，但提醒我们要注意安全。” “夏烛监督官接下来打算去的，是人流密集的地方，你如果没有太多事可做的话，就拿上防身的武器，跟在她身边，以防发生意外。” “等等？！夏烛监督官的约会让我陪着一起去？！有些不太好吧？” 伍尧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说不好是哪里弄错了。 直到面前的两名监督官，都一脸困惑地看向他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弄错了—— “不太好？哪里不好了？” 。 原来随着时间的发展，“词义”也会发生微妙的改变吗…… 悬浮车里，伍尧有些无奈地揉着脑袋。 驾驶座上的监督官小姐兀自不断地和他解释道：“是我之前的大学同学啦！伍尧执行官你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方面上去？！” “叫我伍尧就好……” 伍尧叹了口气，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遍这么说了。 而夏烛也很干脆地改了口：“好的，尧先生。” “那么你打算把机器人工厂的报告全部扔给易元处理？” 伍尧顺势岔开了话题。 而夏烛微微点了点头：“今天是我恩师的生日，我和朋友们已经约好了，要送他生日礼物，但是最近的任务情况你也清楚，一直在放他们鸽子……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易元监督官已经答应我了，会替我写完报告提交上去。” “从我受伤开始，忙了整整一周吗……” 伍尧点了点头，虽然他和神木茜一直在养伤，但搜查总部的情况却一直有所耳闻—— 至少雾凇圣与孙正义成天夜不归宿的样子，他们始终看在眼里。 而夏烛点了点头，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忙的原因：“尧先生你们受伤的那一天，五组遭到了一群潜在异常者的枪击，两名执行官牺牲，两名执行官与一名监督官身受重伤。突如其来的变故，再加上五组突然瘫痪，导致多出来的任务都一口气分到了其他组头上，我和易元监督官用了一周的时间，才将五组累积的案子全部处理完。” “辛苦你们了……” 伍尧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悄悄有些侥幸。 他和神木茜恰逢其会的受伤，让他们躲开了这一大堆的杂事。 不然以他和猫娘的性格，恐怕要被这些琐碎的小案子给烦死。 “幸好没有遇到异常体……这次最难缠的对手，也只是一名开着工程用机器人的工程师大叔，被雾凇小姐冻成了冰雕……” 驾驶座上的少女一边开车，一边庆幸道。 听到她的感慨，伍尧也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听孙老师说过了。” 第四十八章/和少女们一起逛街 “诶？！！！” “一起在治安厅工作的同事什么的……我们可没有听你说过啊！” “啊……对了，他是‘那个’吗？” 伍尧下意识地往咖啡厅外摆的方向看了看。 栗色卷发的少女正一脸勉强地，和两位同学解释着他的身份。 她的两位同学，一位戴着眼镜，个子矮矮的，梳着没有染过的黑色双马尾，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素颜。相对身边的另一名同伴，她的神色相对平静，和夏烛说话的时候，手中还拿着一副游戏手柄。 借助尚天明的记忆，伍尧意识到，在这个高度全息化的时代，只有重度的游戏宅才会这么做。 而相比这位叫作“小鸫”的同伴，夏烛的另一位朋友看上去就“耀眼”多了。 不仅染着夸张的粉红色长发，身上衣服的露出面积也很大，和其他两人相差差不多一轮的窈窕身材，傲然地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像是辣妹一样。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伍尧总觉得三个人里，就数这个妹子看起来傻乎乎的…… “不是啦，芍药……” 夏烛有些勉强地陪笑着：“好了，你们别管这些了好不好！治安厅那边有规定，他是派来保护我的，你们就别问了！” 听到夏烛的回答，伍尧不禁叹了口气—— 妹子啊，你这样和点头称是有什么区别？！ 果然，当听到夏烛的回答，其他两人顿时露出了一脸“哇噻”的表情，但明面上还是装作不再在意的样子，偷偷向伍尧这边投来了视线。 就在这时，伍尧的私人频道里传来了夏烛发给他的一段信息： 【抱歉！我的朋友都知道执行官的存在，我是瞒不过她们的！】 伍尧抬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夏烛垂在衣摆下的右手，正不断敲击着全息键盘。 不愧是出声在全息时代的孩子…… 伍尧略微有些佩服地点了点头，回复道： 【她们应该不知道异常体吧？】 【是的。】夏烛发了个“点头”的表情：【我也是在成为监督官之后，才知道“扭曲”和“精神异常”的，普通人只知道“潜在异常者”，但我的这两位同学，因为专业的问题，和我一样，都在大学时期，就知道了“监督官”与“执行官”机制。】 【你们学什么专业的？】 伍尧略微有些惊讶，在尚天明的记忆里，他连“潜在异常者”都不是很明白，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了。 某种意义上，和“精神异常”有关的东西，都是玻尔兹曼系统严格控制的。 既要让市民们意识到它的危害，又不能让它太过醒目，成为关注的焦点。 而夏烛也继续回答道：【我和你提过吧？我们今天打算去拜访的“恩师”，伯尔曼·马友夫……他就是执行官制度的提出者之一，我怀疑他也知道“精神异常”……不过在大学时，他没有和我们讲过“异常体”的事情。】 【玻尔兹曼的信息管控吗……】 伍尧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按照治安厅那边的资料，执行官制度只有七十多年的历史，在此之前，玻尔兹曼系统采取的是更为高压的政策，基本上任何的“潜在异常者”，只要被检测出来，就会被立即投入收容中心。 但是随着高效镇定剂的发明，普通市民中出现了大量利用药物强行提升自身精神系数的存在，而这些服药者一旦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就很容易突破人类的界限，成为异常者甚至异常体。 于是为了对抗越来越升级的异常者群体，治安厅才采用了一部分对神为市以及玻尔兹曼系统没有那么大抵触心理的潜在异常者，赋予他们部分的执法权以及被监督的义务。 而这就是“执行官”以及“监督官”制度的由来。 作为经历过那个动荡时代的老人，伯尔曼·马友夫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异常。 “不过，这么说来，他如果七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有影响力的政策专家……那么他现在到底多少岁了？一百？一百二十？” 一想到自己将去拜访的居然是那么一位老人，伍尧心中顿时就有些肃然起敬。 或许曾经经历过的岁月只是一段数字。 但是用无数有意义的数字累积起来的岁月，却无疑是令人起敬的存在。 。 “尧先生，你觉得我送老师什么礼物会比较好？” 在商业街内部的5d体验店里，夏烛偷偷地缀在了两位同伴的后面。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但似乎并不完全是两位同伴带给她的。 “你还好吧？”伍尧想了想，就明白了过来：“连续加班那么长时间，就又跑到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来……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还好？” 夏烛微微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我大学时期受到伯尔曼老师很多帮助……但是给男性选礼物我还是第一次……伍尧先生你觉得送老师什么东西会比较好？” “送给男性老人的生日礼物吗……” 伍尧略微沉思了一下：“说实话，这样的事情我也没遇到过，不过你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伯尔曼·马友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伯尔曼老师啊……” 听到伍尧的询问，夏烛略微点了点头：“伯尔曼老师好像不喜欢别人叫他马友夫，似乎是和他父亲的家庭暴力有关——伯尔曼老师没有这么说过，但他在讲课的时候，会经常拿自己的父亲举例子，所以久而久之，我们也都知道到了这点。” “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吗……” 伍尧点了点头，略作沉思：“但是会把这点拿出来举例子，要么是一直耿耿于怀，要么就是已经完全放下了。” “我觉得是后者哦。”夏烛抢在伍尧得出结论之前，先一步回答道。 似乎是担心伍尧对她的老师产生了什么不太好的印象。 “那么……就以你说的为准。” 伍尧想了想，在大厅中环顾一圈，随手走过去拿起一件东西： “那么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第四十九章/Bermans Small House “““伯尔曼老师，祝你生日快乐！””” 在一处临近海边的独立二层洋楼旁，三位风格各异的少女，冲着打开房门的老人，用力拉响了手中的彩炮。 戴着眼镜的老人虽然略微有些吃惊，但还是早有预料一样地敞开房门，让三位女士鱼贯而入：“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快进来吧。” “就只有我们三个吗？” 绰号叫作“芍药”的少女趁着在门关脱鞋的机会，探头探脑地向客厅的方向看看，察觉到了屋子里的冷清。 “向我预约过的人就你们三个，往年还会有一些人，不过今年遇到了工作日，他们就来不了了。” 穿着手工针织毛衣的老人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看着伍尧，问道： “这一位是？” “是我的同事，伯尔曼老师。” 夏烛立即回答道，在这位年长的老者面前，栗色卷发的少女罕见地有些拘谨。 而伍尧也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堪称传奇的老人。 说实话，伯尔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一头黑发还有大半居然都带着颜色，只是灰白参半，显然未染。 而他的面相则更像是混血，在深绿色的眼瞳与略显深邃的颧骨之外，还有着东方人的轮廓和黄肤色，只是因为极少照射太阳，而显露出一种健康的浅黄感。 伍尧很熟悉这种肤色，因为这种略显“上流”的浅黄肤色，只可能在经常锻炼，并且极少照射阳光的东方人身上才能经常看到。 走进伯尔曼的住宅，伍尧看到的室内装饰，也很符合夏烛之前向他的描述—— 浅黄色的柚木地板加上磨损严重的针织地毯，走廊不大的空间里，已经尽可能地减少了日常摆件的数量，但仍旧密密麻麻地堆满了钓竿、球袋等普通人家中不太常见的休闲用具。 为客人准备好的客用鞋柜也打理得非常干净，反倒是自家人使用的鞋柜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浮土，似乎忘记了在夏烛她们拜访之前提前清理。 再加上伍尧眼尖地看到了伯尔曼毛衣后领上的断线，他能够很肯定，这位老人肯定是以他平时最日常最舒适的打扮来迎接眼前这几位年轻学生的。 种种的迹象都在表明，对方是一位随性温和，却又真正具备素养与学识的老者。 所以他才会不需要用一尘不染的房间，以及精致美观的地毯与毛衣来包装自己。 “伍尧，治安厅的执行官。” 伍尧微微欠了欠腰，出于对老者的尊敬，他没有伸出手。 但是令伍尧没想到的是，听到他自报身份，伯尔曼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一把拉住了他的右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神色中带着充足的好奇： “执行官吗……那么你肯定就是‘哪个’了……” “潜在异常者吗……” 伍尧略作思考，就明白过来，点头确认道。 “是啊……”伯尔曼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自从三年前的那位拜访者之外，我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治安厅的治安官了，快进来吧——” “当然，我的学生除外。” 老人看着伍尧，冲着栗色卷发少女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说道。 “我的妻子出去买菜了，六个人的饭菜还是很好准备的，我们就不出去吃了。” 引导四个人到客厅的沙发处落座，伯尔曼非常闲适地说道，就仿佛面前的几位学生并不是客人，而是他的家人一般。 真正让伍尧感受到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好的！我也要和伊娜姆阿姨一起做饭！” 听到伯尔曼的解释，“芍药”立即举起手来，大声表态道。 伍尧没记错的话，她的真名应该是“邵玥”，只不过这个名字，和她过于跳脱的性格太过无缘，所以才逐渐变成了“芍药”。 相比之前，其他两个人就老实多了。 名字叫作“郑沫鸫”的黑发少女，老老实实地把手中的手提袋放在了茶几上：“伯尔曼老师，这是我们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够收下……” “生日礼物啊……” 伯尔曼又推了下眼镜，视线在三个人身上扫过：“我可以打开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 邵玥立即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而相较之下，其他两个人的回答，就拘谨多了。 这也让伍尧意识到，夏烛为什么会对买一件生日礼物，而如此忐忑不安了—— 就和毕业论文答辩一样。 “不过……送给老师的礼物还要当众打开……确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课业答辩’了……” 伍尧看着客厅里典型欧裔风的装修，再加上伯尔曼的语气与态度。他非常清晰地确认到，伯尔曼确实在把夏烛她们送给自己的礼物，当成了一种“考试”。 “毕竟几十年的教师生涯收下那么多学生，如果每个人都要送他礼物，不需要几次，这间不大的小洋房就要被各种学生送的礼物给堆满了吧……” 伍尧默默地注视着伯尔曼的举动，意识到这位老人某种意义上，也在故意“欺负”自己的学生们。 而明明是他的生日，却很少有学生来拜访这个事实，也能从侧面证明这点。 “首先就从态度最积极的邵玥开始吧。” 虽然从进门之后，夏烛等人就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但伯尔曼还是一口叫出了邵玥的名字： “让我看看你送了我什么礼物……” 老人换了一副老花镜，仔细拆开面前粉红色的包装袋。 从领带盒一样的小盒子里取出来的，却是一枚造型非常精致的白金领带夹，上面用精致的手工镌刻了伯尔曼·马友夫的名字，还在盒子里附赠了一张小卡片，说明了这是他的第67届毕业生邵玥送给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无论是从实用性以及收藏性上都非常考究，让伍尧不禁有些意外地看了粉发少女一眼—— 他没想到，对方的头脑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不过，毕竟是能在伯尔曼的课堂里和夏烛一起当同学的人……再笨也要比我优秀吗……” 想到这里，伍尧忍不住叹了口气。 摇头有些无奈。 第五十章/三件小礼物 而就如伍尧预想中的那样。 伯尔曼在仔细打量了一番邵玥送给自己的礼物之后，用食指的关节稍稍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这件礼物……” “我给你打50分吧。” “诶～～～那么低的吗？明明我已经很用心地在挑选了！” 听到伯尔曼的评价，邵玥顿时有些沮丧地，一个“大”字仰躺到了夏烛的裙摆上：“如果六十分我还能够理解，为什么会不及格啊！” 伍尧看了其他人一眼，夏烛与郑沫鸫脸上的神情，说明她们早就知道，送给伯尔曼的礼物，会被“打分”了。 被蒙在鼓里的应该只有伍尧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夏烛双手合十，偷偷向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因为非常可爱，所以原谅了—— 才怪！ 看到夏烛的表情，伍尧叹了口气。 他知道，少女担心伍尧在知道“礼物会被打分”之后，会像她一样患得患失，而迟迟下不了决心。 “只是，她还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伍尧思考着，继续看伯尔曼拆开下一件礼物。 “这件是……” 伯尔曼推了推眼镜，这应该是他思考时的习惯：“z公司出品的限量款存储芯片吗？” “是的。” 作为送出芯片的送礼人，郑沫鸫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道：“我只能把我知道的‘最有价值’的东西，送给老师了。” “……你用了多少钱？” 伯尔曼略显严肃地看了少女一眼。 “三个月的薪水吧……” 郑沫鸫明显有些懊恼地回答道。 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上头了。 “那么邵玥呢？” 伯尔曼再次看向另一个人。 “一个半月的薪水哦！” 很快就振作起来的邵玥，有些得意洋洋地比了个“yeah～！”的手势。 然而很明显，她的答案也没能让伯尔曼满意。 他摇着头说道：“看在你送礼的诚意上，可以给你打70分，但是三个月的薪水还是太多了，一定程度上已经接近了‘重金酬礼’的做法，所以我只能给你60的及格分。” 伯尔曼看了看手中的存储芯片，认真地放回了盒子里：“然后就是，这件礼物我不能要，它太贵重了，而且我用不上，作为装饰品或者纪念品的话，又没有收藏价值，我希望你能用自己身上的游戏手柄和我交换——顺便作为对你的一次教训。” “可是这只游戏手柄我用了五年，是我用得最顺手的……” 郑沫鸫愣住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游戏手柄，喃喃地说道。 伍尧意识到，对于她们这些重度游戏宅而言，一只调试良好、用得顺手的手柄，或许比什么东西都更重要。 但伯尔曼的眼神却很坚持：“但是这样才能叫做‘最有价值’不是吗？既然选择了这种做法，就要坚持本心，这样也能让你反思一下，什么东西对你而言，才是真正的‘最有价值’！” “这样一来，你才不会天天把‘送出最有价值’这种话挂在嘴上！” 听到伯尔曼的教训，郑沫鸫不禁愣住了，客厅里的空气一时间也有些沉默。 但少女毕竟是已经毕业的社会人，虽然眼眶有些湿润，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舍，将手中的游戏手柄交了出去。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而伯尔曼也非常郑重地接了过来，神情中充满了严肃：“作为你最重要的‘礼物’，我会好好地把它收藏起来的。” 看到这样的一幕，邵玥都不说话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那没及格的50分，或许比郑沫鸫的60分更能让人接受。 而伯尔曼也顺势看了她们一眼，轻轻地说道： “不要在没价值的地方投入太多的精力，不然觉得吃亏的，永远都是自己。” 听到这里，夏烛有些紧张地看了伍尧一眼。 伍尧冲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 “那么，最后一件。” 伯尔曼也注意到了夏烛与伍尧的小动作，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似乎“求助外援”也在接受范围内。 而伯尔曼的话语，也在证实这点： “‘心意’这种东西，总是在‘联通’更多人后，才会酝酿出重要的价值。” “虽然不是每次‘联通’都能酝酿出美好的果实，但是经验不足的人闭门造车，总是不如几个人一起取长补短，所谓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同伴之间互相借鉴，才能够更快地取得进步……” 伯尔曼一边说，一边絮絮叨叨地拆开了手中的礼物盒。 当看到手中礼物的一瞬间，他略微有些吃惊地推了下眼镜： “哦……这个是！” 他掂量着手中的礼物，有些满意地看向了夏烛与伍尧： “这大概是近些年我看到的最满意的答案了……谁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想的？” “很简单。” 伍尧扫了夏烛一眼，看到她没有异议后，就点头回答道：“对于‘什么都不缺的人’，那就送他们‘什么都不缺时’最看重的东西。” “虽然我大概是缺少一些时间，但是总体上你说得没错。” 伯尔曼下意识地推了下眼镜，眼神中露出一丝认可：“我已经九十岁了，人生接近暮年，也不再有工作与社交上的需要，所以无论是领带夹还是高级芯片，都是送给年轻人的礼物，并不适合我这种老家伙。” 他略微扫了邵玥一眼：“给邵玥打50分的理由也是这点——送我领带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打领带了。” “我上次系领带，大概还是十年前，去给1区的大人物们做讲座——但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使用领带夹。” “领带夹是那些‘需要注意仪表的人’才会使用的饰品，对于您这样‘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人，自然不需要使用到它。” 伍尧点了点头，很多饰品都是这样，很多人都注意到它的华丽与昂贵，却没有注意到它所具备的“上限”。 对于真正的名流而言，除非是有特殊的爱好或者社交定式，否则她们不需要用沉重的珠宝来装饰自己的地位。 这就像是伯尔曼家门口停留着的轿车，只是一台有着三十年历史的老古董车一样—— 它当时的售价，应该和普通中产能买得起的中档车差不多，只不过车型更加罕见，彰显了车主那略显独特的眼光与品位。 “但是……玩偶什么的，也太普通了吧？！” 然而看到伍尧与伯尔曼一问一答，旁边的邵玥坐不住了。 她指着老人面前的白色羊绒玩偶，忍不住说道：“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羔羊玩偶啊？！” “……虽然是普通的羔羊玩偶，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拿它作为送给我的礼物。” 伯尔曼略显认真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这个年纪了，还有人能让我感觉到‘惊讶’，作为礼物，这只玩偶的价值就已经足够了。” 说到这里，伯尔曼又略微顿了顿：“而且，作为送给我的礼物，这两个年轻人的考虑，应该还不止于此吧？” 伍尧注意到他的视线只看向了自己，很显然，伯尔曼没必要将夏烛也称之为“年轻人”。 “是的。” 伍尧略作点头，回答道：“虽然这件礼物，作为‘送给伯尔曼先生的礼物’有些不太合适，但它却很适合作为‘夏烛小姐的礼物’——” “很多人在送礼的时候，都太过在意送礼的对象，而忽略了自己。” “就像是郑沫鸫小姐说的‘自己觉得最有价值的礼物’一样，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 “而若是夏烛小姐送礼的对象，是伯尔曼先生这样一位什么都不缺的老先生，那么比起‘送给谁’，‘是谁送的’就会显得愈发地重要。” “于是你就选择了人偶？” 伯尔曼笑着捏了捏手中的羔羊玩偶。 “是的。”伍尧点了点头：“虽然说是‘是谁送的’更重要，但是作为‘女性后辈送给年长男性长辈’的礼物，我们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送刀枪棍棒太男性化了，送香水花束又太过女性化了。” 伯尔曼微笑着补充道，显然也很认可伍尧的说法：“于是就选择了玩偶吗？” “是的。”伍尧点了点头：“衣服礼帽，您这样的老人肯定不会缺，而我们不知道你的衣服尺寸，送给你的礼物合不合适先且不说，大概率是不合适的。” “而您显然是那种会把觉得舒适的衣服穿到破旧的老人……所以衣服的需求量，远没你外在地位显现出来的那么大。” 伍尧看着伯尔曼衣领处断了线的手工毛线衫说道。 而伯尔曼也不禁有些感慨：“确实……我穿得最多的，还是我妻子亲手给我做的衣服……而外套礼帽什么的，我家的衣橱已经快要塞不下了。” “但是作为学生送的礼物……哪怕再不合身，也不能扔掉不是？” 说到这里，伯尔曼有些俏皮地向其他人眨了眨眼睛。 “于是……‘好处理’这点，就作为最终的考量，被放进了选择标准。” 伍尧微微欠了欠身体：“少女感，童趣，对于您而言的不太常见，无论是作为纪念品还是日用品都很合适，即便放在无数的领带与奖杯中间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或者无聊……” “最重要的是，如果觉得真的很不合适，提前和夏烛打声招呼，扔掉也不会觉得心疼！” 伯尔曼几乎是在伍尧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大笑出了声： “虽然我不会真的这么做……但是好久没有遇到像你这样，会从‘被送礼者’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年轻人了……” “尤其你还是一位……” 伯尔曼突然坐直了身体，透过老花镜的上方看着伍尧： “异常执行官。” 第五十一章/家中晚宴 “哪里，这还是因为夏烛监督官总结得足够好……” 虽然伍尧不清楚伯尔曼在这里提到执行官的原因，但在略作沉默后，他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 “‘犯罪肖像’吗？” 伯尔曼敏锐地推了推眼镜，碧绿的眼瞳里划过一丝明悟：“这确实是夏烛擅长的范畴……不过根据犯罪肖像进行心理侧写，就不是她能够独自完成的部分了。” 伯尔曼说完，看了看手中的羔羊玩偶说道：“如果只看这件礼物……我会给你们80分——但是考虑到收到礼物的人是‘我’，这个已经快八十年没有收到任何玩具的可怜老人——我会给你们打90分。” 听到伯尔曼的回答，夏烛与其他两个女孩都有些吃惊，但是当她们意识到，这或许是近些年来伯尔曼给出的最高分，便有些兴奋地抱在了一起，小声欢呼起来。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学生们可爱的举动，神情略显开心的同时，却带着淡淡的欲言又止。 只有伍尧注意到了这点。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出声询问一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妇女的说话声。 “大概是伊娜姆和巴丝玛。” 注意到伍尧的视线，伯尔曼微微点了点头：“我的妻子和家庭助理。” 伍尧露出有些恍然的神色，他知道，所谓的“家庭助理”，就是这个世界的“保姆”。 不过比起前世时的“保姆”更加专业，经常会与雇主签订十年以上的长期合同，并受到玻尔兹曼系统的精神监管，是民生省鼓励的家庭服务从业者。 听到门口的动静，邵玥欢呼着冲了过去，其他人也跟过去帮忙，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再去考虑礼物与评分的事情。 不过，当伍尧看到伯尔曼的妻子与家庭助理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因为她们有着黑色的眼睛与深色的皮肤，虽然汉语非常流利，但看得出来是中亚那边的人种。 “晚上吃鹰嘴豆炖肉可以吧？” 和伯尔曼一样头发花白的伊娜姆，拎着手中的蔬菜向其他人打着招呼，她的肩膀上披着漂亮的头巾，而伯尔曼闻言也立即站了起来：“我也来帮忙好了。” 然后他面朝伍尧等人，用双手示意驱赶着他们回到客厅：“我家的厨房，就不让你们这些小鬼进去了，快回去看节目吧。” 伍尧和夏烛对视了一眼，少女下意识地捋了捋鬓发，就被邵玥推着肩膀，返回了客厅。 相比其他两个人，粉头发的少女就是一个天生的自来熟，伍尧光是听着她介绍壁橱里放着的纪念品由来，就度过了开饭前的这段时光。 晚餐开始后，伍尧作为一名外人，听着伯尔曼和自己的学生们闲聊大学时期的过往与趣事，就把自己的肚子塞得满满的。 而在一切结束之后，伍尧和夏烛一起被伯尔曼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剩下邵玥和郑沫鸫，在客厅里陪着伊娜姆和巴丝玛聊天。 “那么，继续之前的谈话吧。” 将书房的旧木门关上，伯尔曼为伍尧和夏烛分别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走到书桌旁边的椅子上顺势坐下。 他从书桌上端起倒好的茶杯，但眼中的注意力却全在伍尧身上：“作为一名研究‘精神心理学’的学者，我已经好久都没有亲眼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异常者了……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的能力？” 伍尧微微一怔，他原本的注意力，还放在书房里从书架上满溢出来，直达天花板的书本堆，却没想到伯尔曼会突然提到“异常体”这边的事情。 “对，我之前没有说……但夏烛的得分并不是80或者90分……” 伯尔曼举起手中的茶杯，优雅而又稳重地向伍尧致意：“她为我送来的真正惊喜，其实是你这位异常执行官。” 伯尔曼说着，微微吹了吹茶水，一饮而尽： “这件礼物，才是真正的100分！” “我？一百分？礼物？” 伍尧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他没想到，自己也变成礼物了。 “对，你们的同事是‘易元监督官’吧？” 然而伯尔曼却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他既然在今天让你来找我，大概是想让我将三年前和他说过的话，再原样复述给你一遍——但是，对此我却有个小小的要求。” 伯尔曼双手合十放在膝上，充满好奇地注视着伍尧：“那就是，我想知道你的能力。” “三年前的拜访过你的那位治安官是易元监督官？！” 伍尧闻言，有些惊讶地和夏烛对视了一眼。 她也明显不知道这点。 “是的，说起来我和你们四组还蛮有缘分的……” 伯尔曼微微点了点头：“我的一位老朋友就是去了对策科四组，然后还将易元介绍给了我——然后我的学生，最后居然也被分配到了四组。” 老人看了夏烛一眼，在场两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三年前的时候，易元监督官对于‘执行官制度’心怀疑惑，而他知道我是‘精神心理学’的专家，所以就拜托了我那位老朋友当介绍人，和我聊了整整一个晚上。” 伯尔曼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但是我不具备【灵感】，所以我的那番话，究竟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就连我也不知道。” “……【灵感】？” 伍尧和夏烛对视了一眼，明显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的。”伯尔曼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着淡淡的惋惜：“这也是我对于‘精神心理学’最重要的研究成果之一，但是在教材审查阶段，就被玻尔兹曼系统删除了。” “所以即便夏烛她们也不清楚。” 伯尔曼还不等两个人将这番话的意义思考清楚，就继续说道：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的学生有那么多，最后只有包括夏烛在内的极少部分人成了监督官，而其他人不是像邵玥那样成了疗养中心的护理人员，就是像郑沫鸫那样，成了潜在异常者的监护程序开发者？” 夏烛看了伍尧一眼，有些犹豫不决地说道：“老师你曾经说过，那是因为职业适应性……” “这确实是‘职业适应性’。” 伯尔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但是玻尔兹曼却将衡量职业适应性时，那个最重要的‘指标’，给隐藏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灵感】 “那个最重要的指标，就是【灵感】吗……” 伍尧喃喃地说道。 “是的。”伯尔曼微微点了点头：“你可以认为那是一种‘天赋’或者‘才能’——在这座都市里，有太多的‘异常之处’，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些‘异常之处’都是不可闻且不可见的。” “即便我已经非常深入地去研究‘精神异常现象’了……但是仍旧无法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常’。” 说到这里，伯尔曼将视线投向了夏烛：“但是我的这位学生和我不一样，她‘被玻尔兹曼系统选中’，说明她拥有【灵感】，所以才能借助【蓝色视界】，看到那些本该看不到的事物……” “不是因为【蓝色视界】而‘能够看到异常体’，而是因为‘能够看到异常体’而可以使用【蓝色视界】吗？” 夏烛忍不住反问道。 “是的。”伯尔曼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接下来的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 “但是你们不奇怪吗？为什么执行官与监督官的数量如此稀少？” “如果通过【蓝色视界】就可以让普通人看到异常体，那么为什么不大规模增加监督官的数量？” “可以成为执行官的潜在异常者数量众多，但监督官的人数却经常不增反降……”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因为监督官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才能避免扩大污染……” 夏烛喃喃地背诵着培训中学到的知识。 但是时至此时，她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只是强调纪律性的话……你们和职业军人相比又如何呢？” 伯尔曼摇头叹息着说道：“这或许是只有我这种学者才会意识到的问题。” “监督官的数量太少了……和我们需要的数量相比，它实在是太少了……” “而究其一切……就是具备【灵感】的人类太少了吗？” 伍尧逐渐明白了过来。 因为他就是因为“看到了异常体”，而“成为潜在异常者”的人。 “对。”伯尔曼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变成了疯子，而看到了异常体’和‘因为看到了异常体，而变成疯子’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你既然是易元推荐给我的……那么你应该属于‘第二种’。” “换句话说就是——” “如果没有遇到异常体，你本来是可以成为‘监督官’的……” 听到伯尔曼的话，伍尧与夏烛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一种身份的错位感，萦绕在两人心中。 伍尧意识到自己本可以成为夏烛那样的监督官，而夏烛也意识到伍尧和自己一样，曾经是个比自己原本预想得还要更加‘相似’的人类。 “……那么，这一切，和易元监督官，想要让你告诉给我的话有关系？” 伍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他知道，刚刚只是个开始。 “对。” 伯尔曼微微点了点，看着伍尧说道：“既然你是属于【第二类】……” “那么就说明，你可以变得‘更强’。” 。 “更强……” 伍尧喃喃地说道：“怎么变强？” “你的能力是什么？” 伯尔曼很干脆地问道。 “……我对于所有异常体以及潜在异常者看得都很清楚，在一定距离下，我甚至能隔着墙壁，感知到人类的气味与声音。” 伍尧很干脆地描述了下自己的情况。 但老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些都只是【灵感很强】的标志，并不是你真正的‘能力’。” “你是精神型异常者吧？那么你的能力一定更加‘虚无缥缈’。” “……” 伍尧犹豫了下，他想到了《恶即斩》、《滚开》、《不！还来得及！》 但前两者还好，最后一个，很难称之为“能力”。 但是当伯尔曼听到伍尧的描述，却用力拍了下大腿： “就是这个了！” “精神影响现实的能力——某种意义上，你的能力是通过精神世界的确认，最后在物质世界获得想要的结果。” 伯尔曼说到这里，下意识地顶了下眼镜：“当然，相对而言，最后一个《不！还来得及！》其实更加接近于你能力的基础——” “学者症候群，当你处于‘精神异常’的状态下时，你无法对自己说谎，看到的任何事物，都会直接作为结果，呈现在你的脑海中。”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判断能力，会急剧提升吗？” 伍尧顺便明白了伯尔曼的意思。 “是的。”老者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15米的范围内，你应该能够获得近似预言的判断能力。” “如果你认为自己‘做得到’，那么它就‘真的做得到’。” “因为它并不是‘猜测’，而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结果’。” “但是……如果‘结果’和我的‘期望不符’，那么我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伍尧喃喃地说道，逐渐意识到了这个能力的双刃剑之处：“如果我当初得出的结论是《不！来不及了！》，那么我就真的无法救下她了……” “对。” 伯尔曼毫不犹豫地肯定道：“如果你的理性判断‘做不到’，那么你就真的‘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但是……” 说到这里，伯尔曼话锋一转：“若是你判断自己‘做得到’……那么你的能力就会进入下一阶段……” “……《感性共鸣》。” 伍尧也逐渐意识到了他能力的真相—— “如果我的能力判断我做得到……并且我还打自心底地想要完成它……” 伍尧轻声说道：“哪怕代价是我的粉身碎骨……” “是的。” 伯尔曼微微点了点头：“这就是你的能力——” “在达成前面两个先决条件的情况下，它会为你偿还那个‘粉身碎骨’的代价。” “换句话说，在你因为精神力消耗殆尽，而变成怪物之前，无论是多少次‘火场怪力’，你都能使用出来——” “只要你认为自己‘做得到’。” “并且‘必须做到’。” 第五十三章/逐星者们 “如果要我给这个能力起一个名字的话……我会将其称之为《感召》。” 伯尔曼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某种意义上，你在同时达成理性与感性的双重条件时，会获得一种不可思议的‘使命感’，而驱使你去完成任何事情——” “就仿佛‘受到了神的召唤’。” 伍尧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种情感，虽然在他的前辈中，这被称为“牺牲精神”。 “虽然二阶段的条件非常苛刻，但哪怕只是一阶段，也是一项非常有价值的能力了。” 弄清楚了自己能力的真相，伍尧还是很开心的。 不过让他更在意的，却是“如何才能变强”。 “所以……即便是这么苛刻的能力……它也能继续变得更强吗？” 伍尧看着伯尔曼忍不住问道。 “可以。” 老人微微点头，又扶了下自己的眼镜：“根据我的研究，具备【灵感】的人，‘很可能’存在一种天然的能力——” “‘很可能’？” 伍尧忍不住插话道。 “毕竟只是我未经证实的猜测。” 伯尔曼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你们可以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看到‘异常体’……说明你们具备某种极高的【灵感】。” “换句话说，你可以通过锻炼自己的意志力，而获得某种程度的【精神力】……而这种【精神力】，会让你的精神系数在一定情况下，呈现‘假性正值’。” “而这种‘假性正值’，可以帮助你在战斗时使用更多次的《感召》，某种意义上，也就增强了你的实力。” 伯尔曼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在我的理论中，【第二类】代表了和【第一类】完全不同的方向，虽然你们看起来都是一种体系，但代表了‘精神异常’的两个方向——” “两个方向？” 伍尧和夏烛对视了一眼，少女明显也没听过这个说法。 “是的。”伯尔曼微微点头道： “就像是【卡巴拉之树】和【逆卡巴拉之树】……我将‘异常者’的两种可能性称之为《星空》以及《深渊》。” “《星空》所代表的【卡巴拉之树】是美德的化身，是成神之路，也是你们这些【第二类】正在走的‘路’。” “而《深渊》所代表的【逆卡巴拉之树】是原罪的化身，是堕落之路，也就是普通的异常体所代表的【第一类】所走的‘路’。” 伯尔曼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了下线条的两端—— “这两条路是一条线的两端，‘成魔之路’的反面是‘成神之路’，‘成神之路’的反面是‘成魔之路’，坚定的信念能够帮助你前往《星空》，而破碎的意志则让你无法挽回地坠入《深渊》。” “也就是‘扭曲化’……变成‘异常体’吗……” 伍尧喃喃地说道。 “是的。” 伯尔曼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这都只是我的猜测……但易元监督官似乎很认可我的观点，而我一直以来，也都想找到一位像你这样的‘灵感杰出’的【第二类】，来帮助我证实我的猜想。” 老人说到这里，眼中已经只剩下纯粹的好奇： “人生到了我这个阶段，除了满足自身的好奇心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的欲求了。” 伯尔曼说到这里，神情异常诚恳地说道： “如果伍先生你同意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开发你的能力——” “看看它究竟能够抵达什么样的高度——” “甚至抵达我那只有在理论中才存在的《星空》之上！” 。 从伯尔曼的小洋房里出来，伍尧和夏烛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栗色卷发的少女开车，将两位同伴送到空中轻轨站的升降口，然后才看着伍尧，轻声问道：“尧先生您怎么看？” “逐星者吗……” 伍尧看着他和伯尔曼、夏烛一起建的三人小群，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只有夏烛才能带着他前往伯尔曼的宅邸，所以老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避开自己的这位“好学生”。 但是夏烛明显有着和伯尔曼不太一样的想法： “伯尔曼老师的想法太激进了……如果他的理论出现错误，那么后果就只能由我们承担……” 伍尧能够感觉到，少女在言语中没有太过担心她自己——毕竟无论如何，她都是数量稀少的监督官。 相比之下，伍尧这个执行官，无论是不是【第二类异常者】，也不过是玻尔兹曼眼中的消耗品。 “如果精神系数超标，就会遭到处分吗……” 伍尧看着手心处的剑茧，心中的决意已经悄然成型—— “如果【第二类异常者】真的具备‘异常体’之外的第二种可能性，那么我愿意和伯尔曼先生一起试一试……” 他的目光透过悬浮车的车顶，仿佛已经看到了头顶的群星。 “如果在绝望且无尽的《深渊》之中，我们人类真的可以看到一丝光亮……哪怕它是如同《星空》般微弱的‘星火’，也会有人愿意试着去抓住它们……” “因为我是打自心底地相信。” 伍尧轻轻地低下头来： “‘星火’是可以燎原的。” 第五十四章/L·L “……这样一来就可以了。” 回到四组的执行官宿舍，伍尧按照伯尔曼·马友夫的建议，在自己房间的墙壁上，挂上了一张干净洁白、、的小黑板。 然后用触控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一个“正”字。 “《四臂屠夫》……《纸面具人》……《血肉蜘蛛》……《人体发芽》……再加上《骚灵现象》……” “一共五个案子。” 伍尧写完之后，看着黑板上的孤零零的“正”字，便关上了床头灯。 。 “那么……伍尧与神木茜执行官都已经结束了行政休假，返回了工作岗位；而我们没有休假的其他人，也把四组以及五组分配下来的任务全部了结了。” 21号会议室内，易元监督官看着房间里重新集结起来的成员们，环顾了一圈。 “接下来，玻尔兹曼系统那边，短时间内就不会再给我们分配新的案件了——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们也猜到了。” “……” 夏烛在沉默中举起手来：“五组的那个案子，分配到我们头上了吗？” “对。” 易元监督官点了点头：“其他组的人员一直都有缺损，而我们在伍尧加入之后，实力不减反升——所以这件案子被分配给我们，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听到这像是说谜语一样的对话，神木茜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是导致五组人员严重损失的那个案子，被分配给我们了。” 孙正义神情严峻地看向了神木茜与伍尧：“伍尧应该还记得吧？和你一起被送进手术室的那几名治安官？” “两死三重伤，其中包括一名监督官……” 伍尧点了点头，他最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要接手这件棘手的案子，易元才会借助夏烛与伯尔曼的关系，促进他和伯尔曼的见面。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心思，讲台前的易元监督官，指着身边的全息投影，继续说道： “五组的案子还只处在前期阶段，就遭到了不明人员的袭击，袭击者的身份，刑事科那边还在确认，但是我们接收过来的案件情况，却不容乐观。” 他手中的触控笔，在屏幕上虚画了一下，圈出了幻灯片中心的那个年长者： “五组的调查对象是一名叫作路易·洛茨菲勒的资本家。” “他是l财团的主要股东之一，掌握l财团千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是l财团的顺序第十三股东——毋庸置疑，也是真正的top10居民。” 听到易元的说明，孙正义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咻——怪不得五组会遭到那种事情，他们想要调查的是‘真家伙’啊！” 易元有些不满地看了孙正义一眼，但还是继续说道：“路易·洛茨菲勒现年一百八十九岁，得自l集团的股东分红中，有百分之八十七都投入了慈善事业，但还有百分之十以上的巨额资金去向不明。” “在他们这样的资本家而言，这种情况不是很正常吗？” 雾凇圣歪着脑袋反问道。 “对，很正常。”易元监督官点了点头：“百分之八十七的资产都投入到慈善基金中进行‘合理避税’，剩下百分之三维持日常开销，还有百分之十用来满足他们灰色甚至是黑色的‘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正常而言，哪怕治安厅的大人物们‘终于开始’对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感到不满，负责的相关部门也是刑事科，而不是我们对策科——但这件案子既然会被分配给五组，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易元继续说道，在投影屏幕上找到了一段短视频： “除了家族慈善基金之外，路易·洛茨菲勒名下还有十数栋不动产，但路易本人没有合法继承人，在前妻去世之后，他终身没有再娶。而他前妻的死因也非常蹊跷，在刑事科那边被归类为‘一类悬案’，但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一百四十多年，所以已经无法详细考证了。” “因为官司在身，所以这一百四十多年以来，路易·洛茨菲勒一直维持着非常低调的行事方式，被《时代》财富杂志评价为本世纪以来，最低调的一千名top10之一。” “但是就在去年，路易·洛茨菲勒开始打破一百多年来的‘财富沉默’，开始在各大媒体面前积极发声。” “接下来你们要看到的，就是他在网络上流传甚广的一段视频——” 伍尧的注意力投向屏幕。 在全息影像中显露出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上去只有八十多岁（按照伍尧前世时的标准），神情柔和，目光敏锐，比起一名资本家，更像是一位学者。 伍尧下意识地拿路易·洛茨菲勒和他刚刚才认识的伯尔曼·马友夫对比了下，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虽然伯尔曼的眼神比路易更加锐利，但路易·洛茨菲勒看向主持人与屏幕外的观众时，眼神中却有着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漠与平静。 【啊……接下来是提问环节，洛茨菲勒先生。】 【在刚才的演讲中，有现场观众向你提出了一个大概是我们都非常关心的问题——】 【请问您是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维持着那么年轻的身体健康呢？】 【要知道，虽然您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但你脸上的皮肤以及皱纹……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岁到五十岁……请问top10的顶级富豪们，都和你一样擅长养生吗？】 听到主持人的体温，洛茨菲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虽然这种假笑有着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的客套，但它并不会令人觉得反感： 【据我所知，在我认识的所有富人中，我也是其中最擅长‘返老还童’的那一位——】 【不过，我想你也知道，当我们有闲钱去雇佣十几个不同流派的营养专家，为我今天晚上的晚饭应该吃什么，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维持一百五十岁，甚至是两百岁以上的寿命都不算什么。】 听到洛茨菲勒的回答，主持人明显有些吃惊： 【这么神奇的吗？仅仅只是控制饮食，就能帮助你们延长那么多的寿命……】 洛茨菲勒微微笑了笑：【那你要知道‘l’财团的全名叫什么——虽然因为《垄断管控法》的原因，如今的大型财团不得不将自己的数量与规模维持在26个以内——但是在‘l’财团成为‘l财团’之前，我们的全称却是‘leaf-life’。】 【‘绿叶生命’吗……】 主持人喃喃地接话道：【我有听我的曾祖父说过‘l财团’的全称……】 【是的，‘绿叶’与‘生命’。】 洛茨菲勒微微点了点头：【根据我们的‘生命研究’，仅仅是定时定量地摄入全谱蛋白质以及全谱维生素，就能让没有基因缺陷以及长期恶习的自然人活到百岁以上。】 【如果你和你曾祖父活在同一个时代，那么就一定会记得当时民生省提出来的‘全民肉蛋奶’计划，当时的民生省和我们l公司一起，让b60区以内的普通市民的蛋白质摄入量提高了三倍左右，a类和b类维生素提高两倍；而a60之外的区域，也有一倍以上的提升。】 【但是普通人的人均寿命也只有120岁左右，对于非top10的一般居民而言，150岁就已经是生命极限了……】 主持人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 因为即便是她，也隐隐感觉到，接下来的问题即将进入真正的“技术机密”。 【欸，是的。】 洛茨菲勒叹了口气，露出了一种仿佛是悲天悯人的表情： 【那是因为l财团的‘封印技术’——】 【肾上腺红素……】 第五十五章/异常类案件 看着突然黑下来的全息屏幕，会议室里的人们沉默良久。 “接下来的视频呢？” 神木茜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网上流传的部分到此为止。” 易元监督官关掉了播放窗口，让会议室内的光线在反射的作用下，重新恢复明亮。 “事实上，就连这部分视频，我们都不是从节目方那里拿到的。” “网上流传的这部分内容，是一部分网民录制的直播影像，再经由五组的支援官通过‘技术还原’而重新得到的文件。” “支援官的技术还原……”在场的所有人里，或许只有夏烛一个人听懂了易元监督官的暗示：“异常能力？” “对。”易元点了点头：“即便是这部分视频，也被玻尔兹曼系统在全网范围内清除了——而我手上的这份，也是我不久前从五组的支援官那里复制过来的。” “被玻尔兹曼系统如此严肃地对待……洛茨菲勒到底讲了什么？” 雾凇圣忍不住发言道。 “这就不知道了。”易元摇了摇头：“从目前五组掌握到的信息来看，也只是和‘l’财团的‘封印技术’有关。” “‘封印技术’？” 神木茜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易元点了点头：“就是民生省那边只允许26个财团掌握的‘技术专利’，也可以说是财团们的护城河，只要还掌握着‘封印技术’，那么财团们的地位就是不可撼动的。” “而这段视频被玻尔兹曼系统封杀的原因，就和‘封印技术’有关？” 神木茜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易元摇了摇头，回答道：“在这段直播录像中，我们唯一知道的关键信息，就是【肾上腺红素】。” “‘肾上腺素’？” 猫娘执行官明显有些糊涂：“‘肾上腺素’怎么了？” “不是‘肾上腺素’。”易元摇头回答道：“是‘肾上腺红素’。” 面对神木茜的困惑，夏烛监督官迅速地回答道： “‘肾上腺髓质’能够分泌的激素有两种，分别是‘肾上腺素’以及‘去甲肾上腺素’，其中并不包括【肾上腺红素】。” 就在此时，一名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人发言了—— “【肾上腺红素】应该是那个传闻……” 雾凇圣看了其他人一眼，神情颇为纠结地说道：“据说是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奇特物质，只存在年轻人的血液里，所以有些有钱人会为了变年轻，而故意注射青年甚至是幼童的血液，是‘反献血联盟’几年前提出来的，一个非常有名的口号……” “这个组织现在怎么样了？” 易元看了雾凇圣一眼，突然问道。 “还活着。”雾凇圣点了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前段时间还看到他们的成员在发宣传动态。” “让人返老还童的血液物质吗……” 夏烛下意识地敲打着会议室的桌面，突然打开了信息栏：“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了过去。 “啊！果然，有了！” 几乎是数秒之后，栗色卷发的少女就突然抬起头来，将面前的信息栏展示给所有人：“【生命引擎】，‘l财团’面向b30居民推出的主打产品。” “据说可以给注射者带来‘延缓衰老’的神奇功效，是根据年轻人的血液提取物，重新制造的有机化合物，其中包含多种成分，即便是最专业的药品公司，也无法进行仿制！” “一次性注射剂的售价高达10万元……而建议使用频率是‘一周三次’……” 伍尧看着【生命引擎】的说明，忍不住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下。 这玩意估计是他自穿越以来，除了“异常体”之外看到的最离谱的东西了。 “路易·洛茨菲勒在说的东西是这个吗？” 猫娘小姐下意识地挠了挠耳朵：“‘封印技术’什么的……” “从其他公司无法仿制这点来看……很像。” 易元监督官皱着眉头说道：“但是26财团拥有的，其他公司无法仿制的产品数之不尽……而根据网络上的传闻，每个财团被民生省允许掌握的‘封印技术’只有一种，而如果说【生命引擎】和【肾上腺红素】就是‘l财团’的‘封印技术’的话……” “太简单了吗……” 孙正义叹了口气，靠到了椅背上：“【生命引擎】最多是l财团核心技术的衍生品……对了，夏烛小姐你是怎么想起来【生命引擎】的？这东西应该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会关注的吧？” 听到孙正义的反问，夏烛微微愣了下，然后反应了过来： “是我老师曾经收到过的礼物，因为只是一枚【生命引擎】的话，根本没有价值，所以被当成了反例。” 伍尧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夏烛说的是伯尔曼。 而从伯尔曼和他妻子的身体状态来看，两个人应该都有在使用l财团的这款产品。 某种意义上，也在说明【生命引擎】至少是一种很大众的产品，即便和【肾上腺红素】有关，但也不会引起玻尔兹曼系统的大范围封杀。 “……那么民生省那边，对于大规模封杀直播视频，有作出什么解释吗？” 伍尧突然反问道。 “没有。” 易元看了伍尧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是玻尔兹曼系统的自发行为，他们没有人工干预。” 听到易元的回答，会议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那么……这个视频，和我们案件本身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孙正义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提出了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问题。 听到他的询问，易元就像是等候多时了一样，点了点头： “在参与这场直播之后，洛茨菲勒又参与了其他一些直播节目——但是和这场直播一样，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封杀。” “直播内容，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视频大同小异，每次都在洛茨菲勒提及‘l财团’的封印技术前后，被直接掐断。” “所以‘封印技术’，确实是关键吗……” 夏烛略微点了点头，喃喃说道。 而易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这么多次封杀下来，即便是普通人才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洛茨菲勒每次接受采访，都只接受‘无延迟直播’这一种形式。” “而无论主持人有没有引导话题，他都会将直播内容往‘封印技术’上引——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意识到，他就是故意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 伍尧忍不住问道。 “当然有问题！”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反驳他的居然是雾凇圣。 年轻的前记者小姐明显有些气呼呼的：“和‘封印技术’有关的话题是绝对禁区！是个市民都知道，这是不能谈论的事情！但洛茨菲勒故意这么做，只能让人觉得他已经疯了！” 听到雾凇圣的回答，易元也看了其他人一眼： “这也是大部分市民们的观点——洛茨菲勒已经疯了……而在五组出事不久之前，治安厅也接到了‘l财团’的报案申请。” 易元环顾了在座的所有人一眼—— “而玻尔兹曼系统在接到报案后，将其认定为了‘异常类案件’。” 第五十六章/路易·洛茨菲勒 【……无论如何，这起案件看上去都不过是一位得了老年痴呆的老疯子，在报复他年轻时一起任职的前同事而已！】 伍尧听到通讯频道里传来猫娘小姐碎碎嘴的嘀咕声。 而坐在他身边的孙正义执行官，则举着望远镜，一脸微笑着看着远处的私人轿车：“如果没有五组的事情……我也会认可你的想法。” 【但是五组的遇袭，让整个事件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了吗？】 伍尧听到雾凇圣的声音说道。 【是的，无论洛茨菲勒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疯了，都和五组的事情脱不开干系……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在调查他的时候，也才必须倍加小心。】 易元监督官和两位女性执行官一起，在另一台悬浮车里待机，也非常谨慎的补充道。 “精神指数上没有异常……但洛茨菲勒若是真的和五组的受袭有关系……那么他的精神指数也太高了点……” 伍尧听到车内的夏烛监督官，小声嘀咕道。 “也存在洛茨菲勒这样心平气和的屠杀者。” 孙正义却见多识广地回答道：“虽然犯罪行为通常都伴随着一定程度的精神指数下降……但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并不是绝对的——至少我们这些执行官，就没有太多的‘犯罪冲动’。” “但是如果对方真的和‘新型药品’有关系呢？” 听到其他人的闲聊，伍尧忍不住发言道：“我们还没有查出来仁思中学的药物来源吧？洛茨菲勒既然和生产药品的‘l财团’有关，会不会在里面扮演了某种不太一样的成分？” 伍尧听到频道里沉默良久，终于响起了易元监督官的声音： 【……如果事情真的和伍尧执行官猜测的一样……那么这个案件，就不是我们一个小组就能搞定的了。】 。 “新的治安官吗……” 在被伍尧他们监控中的那间挂满标本、猎枪以及长剑的top10豪宅内，名为路易·洛茨菲勒的白发老人看着面前监控屏幕里的两台悬浮车，沉默着摇晃着手中的红酒。 在许久之后，他终于开了口：“就和你之前‘预言’的那样，玻尔兹曼系统并没有给予我公布真相的机会。” “这称不上‘预言’，只是小小的‘推测’而已。” 在豪宅深处的房间阴影中，一名脸上戴着半边白色面具的男子，在微笑显露出身形： “‘财团’之中，和您一样试图反抗的‘勇敢者’大有人在，但是他们都失败了——甚至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了这个舞台上。” “……虽然我之前并不相信，但是你是怎么猜到的？” 路易·洛茨菲勒看着白色面具男，缓缓地说道：“我很好奇，天童·张……请您务必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好奇心……” “这个问题，还不至于需要您以‘请求’的口吻，来询问我……” 白面具男微微侧了侧身体，披散的黑色长发散落在他肩头的白衣上。 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的缝隙，用审视中带着有趣的目光，看向路易·洛茨菲勒：“如果这座城市里，真的存在什么连玻尔兹曼无法把握的存在，那么早就已经充满了活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了。” “……一名‘连玻尔兹曼都无法把握’的存在？” 路易·洛茨菲勒沉默着品味着这段话：“一名像是‘你’这样的人？” “我是‘连玻尔兹曼都无法把握的存在’吗？还是‘被它故意放弃的存在’？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面具青年微笑着说道：“我只是接受了‘它’交给我的挑战，试图将这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而已。”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帮你完成你的‘愿望’，而你则利用手上的资源，帮我种植‘天堂草’，研发并制造‘天使尘’和‘地狱火’……” 面具青年继续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们的‘交易’。” “‘交易’吗……” 路易·洛茨菲勒看着手上的红酒，忍不住长叹道：“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有能够向l财团以及这座城市复仇的一天……” 他的目光在房间墙壁上环绕着的，无数的猎枪与标本头颅上一一扫过。 然后白发的老人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它们高高挥舞： “向你们致敬！我的‘爱人’们！” “如果没有你们的‘陪伴’，我绝对撑不到这一天的到来！” 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洛茨菲勒将空掉的酒杯朝向屏幕里的治安官们： “还有你们！为了我的‘复仇’，而向这座城市以及‘l财团’献上的祭品们！” 第五十七章/死亡档案 【请把手的位置再向上放一些。】 【这样吗？还是这样？】 【唔……请放到胸口之上，锁骨之下的位置上。】 【对，就是这样，好的，请维持现在的样子保持不动。】 “呸！老色鬼！” 距离洛茨菲勒宅邸一千多米外的街道上。 神木茜执行官坐在夏烛监督官的悬浮车内，听到监控视频里清晰可闻的谈话声，忍不住唾了一口。 视频里，豪华的宅邸内部，正端坐着三位衣着无瑕的少女，年纪最大的也不过20岁上下，最小的只有17岁，她们在老人的注视下，摆出各种靡靡的姿势，任由他观赏绘画。 而在洛茨菲勒面前尺寸高达a100的巨幅画板上，人类的肢体像是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着，看不出和面前的桃色景象，有任何的联系。 而这样的景象，已经是伍尧他们开始监控洛茨菲勒后，第三次看到了。 大约每隔一周左右，洛茨菲勒就会让自己的助理，邀请上几位人气不高的年轻艺人，来到自己的私人宅邸充当人体模特。然后再留下其中一位，作为今天的“特邀嘉宾”，留下来和他共进晚餐。 当一切结束之后，他会安排一辆黑色的私人轿车，将其送回住所。 对于这里面有着什么样的猫腻，伍尧他们哪怕没办法全程监控，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这老东西……居然玩得还蛮花的……” 看到视频里的景象，神木茜骂骂咧咧地扫了伍尧一眼，看到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少女的身体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开始痛骂洛茨菲勒： “之前在直播录像中看到他那么文质彬彬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结果一辈子没有再娶的原因，原来是这个啊！” “出现这种情况，我倒不是特别意外。” 听到神木茜的话，伍尧忍不住摇了摇头，老人面对那样的三名少女，而不显露出丝毫的慌乱，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显露出他的真实年龄。 通讯频道里，孙正义也啧啧称奇道： 【接近两百岁的年龄，还能维持这种频率……不得不说l财团的封印技术，确实让人感觉神奇……】 四组的三位男士，大概都有些羡慕，但却也隐隐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如果我到了他那个年龄，还有这个‘兴趣’……大概确实得感谢一下l财团了。】 年龄仅次于孙正义的易元监督官略微沉默了下，才终于说道：【夏烛监督官，你能查查这些‘特邀嘉宾’的来源吗？】 “‘特邀嘉宾’的来源吗……”夏烛微微愣了一下，却皱起了眉头：“这些模特都是洛茨菲勒的助理，通过私人方式预约的，在信息端只留有通话记录，而没有通话内容。” “虽然如果知道她们的姓名，就可以查到每个人的历史行程，但是若是想知道以前都有哪些人曾经来过洛茨菲勒的宅邸，就根本不可能了……” 【街头扫描仪也不会记录每名乘客的行动记录，而只会记下车主与驾驶员吗……】 同为监督官的易元也很清楚其中的难点。 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如果只看我们知道的这三位嘉宾呢？】 “唔……这个没问题。” 夏烛快速地检索了下信息，很快，她的眼瞳就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这个……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 看到夏烛的样子，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伍尧下意识地把头探过去。 这一次，就连他的眼瞳，也忍不住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三份死亡记录？！” 。 大约十分钟后，所有人才终于冷静下来。 一直以来，治安厅的监督官们已经习惯了由玻尔兹曼系统帮忙梳理一切，但是没有人预料到，洛茨菲勒居然通过人工联络的办法，避开了可能存在的事件统计。 “三份死亡记录……虽然都是在她们离开洛茨菲勒宅邸后才去世的，并且去世时间也并不一致……最短的只有三天，最长的已经达到了半个月……” 在重新汇聚起来的四组成员之间，易元监督官沉吟着，看着面前的死亡档案：“死亡原因也各不相同，从电器事故引发的火灾，到影视现场的拍摄意外……除了她们都曾经去过洛茨菲勒宅邸留宿一晚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相关性。” “‘只是意外’的可能性是……？” 孙正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玻尔兹曼给出的预测是95%。” 易元回应了他的视线：“不过这是在没有输入行程记录的情况下。” “那么在场的人里，觉得这些死亡报告，和洛茨菲勒有关的人数是？” 孙正义又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伍尧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他觉得这其中的关联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场的六个人里，只有三个人举起了手。 除了他之外，还有神木茜以及孙正义。 “你们是怎么想的？！这里面的联系性已经很明显了吧？！” 看到沉默中的三个人，猫娘小姐忍不住有些跳脚。 但易元监督官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我们觉得’，形成不了对玻尔兹曼系统的证据。” 而夏烛与雾凇圣则都有些犹豫。 “我觉得排除不了只是‘偶然’的可能性。” 栗色卷发的少女微微摇了摇头：“这或许真的只是三场意外，又或者是其他人动的手脚，而不是洛茨菲勒本人的原因。” 雾凇圣解释得就更加直白了。 她毫不犹豫地将问题揭露了出来：“洛茨菲勒很有钱对吧？那么拿到一大笔封口费的她们被人连续盯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总而言之，玻尔兹曼系统虽然让我们对洛茨菲勒立案，但并没有说他就是犯罪嫌疑人。” 易元监督官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缓缓总结道： “这起案件之所以会被分配给对策科，或许和洛茨菲勒本人无关，只是因为他是‘l’财团的股东……这里面的区别，我想请在座的诸位一定要意识到……” 听到易元监督官的说法，在场人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孙正义才古怪地笑了起来： “易元，你知道吗……你刚才的那种说法，就仿佛是在指责l财团的‘封印技术’，和‘异常现象’有关一样……” 而面颊削瘦的男人，冷静地投过来了视线： “然而我并没有这么说。” 第五十八章/暗廊 【总而言之，我们的任务，最后还是要从锁定洛茨菲勒的犯罪嫌疑开始吗……】 伍尧听到入耳式对讲机里传来神木茜的声音，紧接着是夏烛监督官的声音。 【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这么做，不然易元监督官也不需要等待三个星期才开始动手了。】 他的目光在舞会中的人群一一扫过，看到了穿着女仆装的猫娘小姐。 她在这场假面舞会上只戴了一张猫咪面具，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加摇曳生姿。 长长的猫尾随着她略显性感的动作而左右摇晃，身体与臀部的摆动也性感迷人，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的同时，也引来一群男性客人的侧身注目，以及他们身边女伴的娇嗔薄怒。 而相比之下，同为侍应生的伍尧和夏烛，就低调得多了。 “请给我一杯香槟。” 伍尧面前的男人穿着酒红色的西服，脸上带着狮子的假面，走到伍尧身边，低声说了句：“一会我来掩护你，你趁机到室内探查情况。” 伍尧微微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居然是易元监督官。 想到这里，他不仅低声咳嗽了一句：“不是说，这次只是来探查一下情况吗？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 “今天是‘那个的日子’，我本来以为有假面舞会的情况下，洛茨菲勒不会有什么动静，但是他从开幕致辞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根据雾凇执行官的扫描资料，在场的女嘉宾里少了一位，一直没有出现——” “你怀疑他选择目标的方式，不止邀请模特一种吗……” 伍尧顺着易元的目光看向二层，穿着晚礼服的黑发冰美人正戴着脸上的蝴蝶面具，有一茬一茬地和身边的top10二代说着什么。 应该说不愧是当过调查记者的女人吗，贵宾组的三个人里，她和易元监督官的气质都很真实。 相比之下，孙正义那边则伪装成了浑身金灿灿的暴发户—— 倒是也吸引了一群地位不高的女嘉宾。 “洛茨菲勒举办的这种低端假面舞会，本来就是top10的猎艳舞会，不少出身低微的女艺人都会选择出席这种场合，看看能不能钓上个大款，赚一些外快。偶尔少了一位女嘉宾，也不会有人看出来。” 易元不动声色地将空掉的酒杯放回了伍尧手中的托盘上，然后走向了舞场中央的空地。 就在他走到舞台中央的时候，突然故意撞到了一位鼠面具侍应生的身上，将他手中的托盘打了个粉碎。 随着舞厅中央的那声巨响，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伍尧趁着这个机会，将手中的托盘藏到桌布上，迅速地走向大厅走廊—— “这边，伍尧先生。” 在伍尧经过人群的时候，一位身材娇小的侍应生帮他推开了大门，伍尧只是看了一眼，就从那熟悉的栗色卷毛上看出了她的身份：“麻烦你们打掩护了。” “好的。”伍尧听到夏烛点了点头，然后在他身后关上了走廊大门。 “按照计划……至少得两个人一起才能独自行动吗……” 伍尧看了看静悄悄的宅邸走廊，叹了口气，迅速地向洛茨菲勒的卧室冲去。 从伍尧侍应生袖口中钻出来的微型机器人，撬开洛茨菲勒卧室的大门，他不出预料地看到，整栋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事实上，洛茨菲勒差不多每隔一年左右，就会把宅邸里的仆人整个换上一遍，而且除了一位老管家之外，所有人都不被允许在下午18点后，留在他私人房间所在的宅邸二层。 可以说是相当之可疑了。 “但是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除非有确凿的线索，即便是公安厅也不允许私自逮捕top10的大人物吗……” 伍尧看了看时间，易元那边应该可以帮他拖住二十分钟，然后就必须在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反应过来之前，返回舞会大厅。 “或许是因为行为记录的原因……这个时代的治安官们，倒是不抗拒这种有些粗暴的调查手段……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穷富同权吧。” 伍尧将橡胶手套戴好，整个洛茨菲勒宅邸里都没什么现代信息系统（他和神木茜使用入耳式对讲机的原因也是这个），所以他倒是不用担心被监控摄像头把自己拍下来了。 之前只在无人机的长角摄像头里看到过卧室内的景象，当伍尧真正站到这位即便是在top10内，也属于最顶级的一千名富豪之一的私人卧室中时，他心中感受到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这间两百多平的私人卧室，与其说是睡觉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一人收藏展览馆。 墙壁上充满了各种风格诡异的动物标本以及私人画作。 猎枪与刀剑交相呼应，让伍尧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对了……显影喷剂。” 伍尧回忆起易元监督官的培训，手忙脚乱地将腋下绑着的喷雾器掏了出来。 在门口的镶木地板上喷了喷，地上立即出现了几行杂乱的脚印，除了伍尧以及洛茨菲勒本人的，还有一名身高在1米7左右，穿着高跟鞋的高挑女士。 “果然是到这里来了吗……” 伍尧看了眼那行只有进入，没有离开的女士脚步，心情有些沉重。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洛茨菲勒消失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得上。 收起心中的沉重，伍尧又用显影喷雾，顺着女士的足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终于在靠近房间深处，阳光照不到的死角处，发现了一丝端倪。 随着一行洛茨菲勒的脚步和那名女士重合，高跟鞋的痕迹消失了。 伍尧顺着洛茨菲勒的脚步，继续走到一面书架墙旁，他的右手在旁边的骑士盔甲里摸索了一下。 找到了一支机械拉杆。 “虽然是拉杆造型……但应该不是机械的吧……” 伍尧用力扳动机关，看着面前的书柜向后翻开，露出里面深邃的走廊。 “……如果按照易元监督官的要求，搜查到了这一步，应该就可以停止了……” 但是伍尧看了看消失在书柜后的脚印，拿起身边盔甲手中的十字长剑，走进了壁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