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是天下第一》 01、开局一头狐狸精 夏渊是被“骚”醒的。 一股直透灵魂的尿骚味,臭味。 像是夏天拥挤地铁里鬼佬的腋下,抑或者一位得了严重炎症的女性病人,再或者被条狗当头浇了一泡。 足以治好三十年的老鼻炎。 yue…… 夏渊差点吐出来,然后本能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山洞。 漆黑的岩壁,熹微的光线,地上凌乱铺着干草,除自己外,山洞中还有两个男人,半身赤裸,都闭着眼睛,似处于昏迷状态。 山洞? 我被绑架了? 一起集体绑架案? 什么年代了? 竟然还有人玩儿绑架? 真当“天网”吃干饭的? 张子强都被枪毙好多年啦! 心中如此吐槽着,夏渊并没有很慌,有种强烈的安全感,相信警方很快会来救自己。 当然,之所以能如此冷静,也因为,作为一个外科手术医生,冷静本身就是必备素质之一。 只是…… 正刚想着这些,旋即,夏渊便感觉到脑海中一阵剧烈的刺痛。 我被人打了? 摸了摸脑袋,并无外伤痕迹。 但那种抽搐的疼痛,却比普通的感冒头痛强烈很多,血管像是要爆开,砰砰砰跳动,不断压迫脑部神经,有轻微呕吐感产生。 夏渊面色大变。 这是要脑出血的症状啊! 他无从详细诊断,因为没有仪器。 只好遵从所学,平躺,侧卧,避免真的吐出来后,被呕吐物呛死。 呼…… 体位一变。 稍微舒服一些。 这时,夏渊倏然感到,伴随着脑海中的刺痛,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悄然浮现在心头。 …… 夏渊。 男。 十六岁。 青州,清河府,定海城,阳城县。 阳城武修院,无品,学生。 大唐……1466年。 1466年? 仅存的历史常识告诉自己,大唐不过三百年国祚,哪来的1466年? 而…… 我穿越了? 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浮现,夏渊确认这一点。 如果不是梦境,如果不是精神分裂症状,如果不是其它一切可能的灵异事件,那自己的确是穿越了。 原主出身于阳城县下属的丹溪村,父猎户,母务农,自父亲打猎被一头虎妖吃掉,母亲不久后也郁郁而终。 只留下自己,和一个小两岁的妹妹。 孤兄寡妹,没有舅舅,在村里被百般欺负,为了生存,原主离开村子,前往县城,在码头做苦力,妹妹则靠帮人浆洗衣物糊口。 咦? 有个妹妹? 原主生来强健,有一膀子好力气,再加上身材修长,剑眉星目,卓尔不群,犹如泥沙中的金粒。 一次帮县卫某位长官搬东西时,单手提三百斤重物,因卖力而被欣赏,提点,举荐入阳城武修院。 夏渊摸了摸脸,只觉胡子拉碴,没有镜子,也看不到真实容颜。 不过凭借记忆中的画面,心想……帅吗? 还是要比前世的自己差点意思。 不够白。 啧。 真的穿越了啊。 哎,怀念……我的女朋友们。 永别了,瑶瑶,静静,思思,媚儿…… 对不起,我不该在雷雨天发誓的。 如此想着,夏渊不由笑出声来。 自有一番洒脱。 医院工作多年,见惯生死离别,人间冷暖,他向来豁达,可随遇而安。 …… 阳城武修院,是县卫的后备力量,相当于预备役。 若能从中脱颖而出,便可从无品升为九品,真正成为县卫的一员。 官方会提供资源,伐毛洗髓后,亦可学“术法”。 术法? 夏渊又一愣。 这……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还是个修行者的世界! 只不过,修行的规则,和自己看过的故事略显不同。 ——修行必入公门。 这个世界,能够掌握修行力量的,只有官府。 控制着修行者晋升必需资源的合法渠道,也只有官府。 其它散修、邪修、叛徒、妖修、异族……等,凡是不属于公门序列修行者的,统统都属于被诛灭的对象,连统战价值都不存在。 自己在阳城武院苦练三年,熬炼筋骨,力气,修习武技,小有所成,触摸到晋级九品的门槛。 接下来,要靠执行官府的任务,积累战功,方得晋升。 这次,就是来执行一次例行巡逻任务。 此处名为青丘界。 是阳城县三大常有妖修出没之地,主要为狐,兼有其它。 夏渊这下知道,那骚味来自于何处了。 真丶狐臭味。 自己与阳城武修院的同学齐勇、苏兴华一起来,一路上春风得意,吃着果脯唱着歌,还讨论着回去之后勾栏听曲,齐勇请客。 然后……一阵妖风袭来,就被卷走了。 醒来就在这儿。 狐狸都没见着,惹了一身骚。 这不是送嘛这不是。 三个“无品”的学员,来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 正常情况下,这种任务,都要由九品带队的。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原主十六岁,心思单纯,想不到这点,不过夏渊是久经职场斗争的老油条,自然不免想到这点。 这下,真的危险了。 极大概率会死。 按照武院所学的常识,落在狐狸精手上的男人,最多留个全尸,但全身精血会被吸得干干净净。 嘶…… 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个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同学,夏渊深吸口气,上前,分别把他俩摇醒。 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不可能的。 既然沦落到这种地步,那就都得死。 不过,怎么着也得拼一把。 团结就是力量。 …… “齐勇……醒醒。” “苏兴华,起床了。” 啪啪啪! 两人处于深层昏迷,夏渊不得已以“耳光法”催醒。 片刻后,两人都悠悠醒转。 各自迷糊一会儿后,顿时明白此刻处境,大慌。 夏渊定了定神。 “能驱使妖风,至少是三尾以上的妖狐,能化成人形的那种。” “这次真的死定了。” “你俩有办法么?” 自己暂时没什么好办法,先问问他俩,看看有什么主意。 齐勇喃喃道:“我父亲会来救我的!一定会来的!父亲大人!你快来啊!” 苏兴华则是茫然:“怎么办?怎么办?我家娘子还在家里等我呢,刚成婚三个月……” 夏渊:…… 得。 俩猪队友。 废了。 …… 山洞之外,忽有脚步声响起。 只是很轻。 窸窸窣窣。 …… …… 02、今天必须死一个(求收藏,求推荐,求投 轻微的脚步声,踩在地上,沙沙的,像清风吹过枯枝落叶,却让人不寒而栗。 倏然间。 夏渊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咳咳咳咳……” 一股比山洞里的骚臭味浓郁无数倍的臭气,陡然充斥整个山洞。 无色无味的空气,似乎都出现隐隐的淡黄色,臭到辣眼睛,让人如身处发酵多年的老粪坑。 砰!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夏渊用手捂着鼻子,努力的定睛看去。 只见,地上躺着一具人形……干尸。 依稀看得出是个人样。 头发全部掉光,五官塌陷如骷髅,全身彻底干瘪下去,血肉似被吞噬干净,犹如再瘦一大圈的火云邪神! 但他偏偏还活着! 仅剩下两颗牙齿的口中,发出嘿嘿嘿的笑容,犹如幻梦中的淫笑。 废了。 这就是被狐妖吸干全身精气的样子。 夏渊看着这画面,只觉肾子一疼。 妈的,画风搞这么恐怖? 还挺吓人的。 这可比巨人观恶心多了。 “今晚子时,我会在三位小郎君中,再挑选一位,与我共度良宵。” “或者,你们,也可自行推举呀。” 狐妖没现身。 但却发声。 性感而慵懒的嗓音,透露着一种魅惑之意,让人如闻仙籁,全身飘飘。 夏渊:…… 这声音,是狐妖的天赋技能“噬魂魔音”,不过,在自己听来,可不就是自带混响三百六十度杜比环绕声的夹子音嘛。 你夹尼玛呢! 默默吐槽,口吐芬芳。 几个呼吸后,声音消失,臭气也消失。 山洞重新恢复平静。 只剩下地上那位干尸老兄,还在嘿嘿嘿发笑。 …… 夏渊转头看向其它两位。 苏兴华两股战战,裤子裆部湿了一块,被吓尿了。 齐勇双目无神,虽然没尿,但也是被吓傻了。 “二位,清醒一点。” “她今天只吃一个。” “谁去?” 想着狐妖离去前说的话,夏渊心中微动,开口说道。 暂且不清楚她这是什么目的。 可能是细水长流,储备“口粮”。 也可能是猫抓老鼠,先戏弄,再吃掉。 当然,也可能是完全的谎言,制造内讧。 但……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机会。 万一她是认真的,那最后一个死的人,兴许多等两天,就等到救兵来了呢。 听到夏渊的话,两人眼中多出几分焦距。 齐勇紧紧攥拳,咬牙。 默然片刻,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三尾狐妖要凝练四尾,除需要人肉精血外,还需采集情绪,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她此举,是想让我等三人,把恐惧之意,养到极致,待晚上收割。” “但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死一个……” 言语间,思路渐清晰,齐勇眼神也逐渐清明,浮现出一丝恨意,凶戾,但却一闪即逝。 看了苏兴华一眼。 又看向夏渊。 他已起心动念。 苏兴华:“我……那……那怎么办?呜呜……” 他竟是已被吓哭。 眼中泪光涟涟。 “我不想死,也不想你们死。我们……我们跟她拼了吧?” 齐勇:…… 夏渊:…… 这孩子已经被吓魔怔了。 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手。 三尾狐妖,至少相当于八品,自己三人无品,实力差距天壤之别,狐妖如同重枪重炮,自己这,撑死也就是拿手指比划个小手枪,口中发声biubiubiu的那种。 完全就是送。 “兴华,今晚,你去吧。” “你放心,你老婆,如果能侥幸脱身,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齐勇忽然开口。 苏兴华眼神倏然愣住,浮现出无与伦比的恐惧,手脚并用往后退,离齐勇远了一些。 脑海中不由想到平日里看过的一本山野杂谈中的一句话:人心之诡诈,胜于禽兽妖魅几何? “你也会死!” “我们都会死!” 他紧咬牙关,嘶哑喊道。 求助性的看向夏渊。 夏渊脑海中也在飞速思考着,眼下这局面,有点“囚徒困境”的感觉,虽然也不尽然相同。 “老齐你吓唬他干啥?有病啊!” “我听你的意思,好像你能撑下去?” “你爹会来救你?” “把情况详细说说,如果你爹真有门路和实力来救你,我俩先死,帮你拖两天,也不是不行。” “我的原则是,活下去可能性大的人,先活。” 夏渊的话,让两人都是有些诧异。 忽然间发现,这位昔日里沉默寡言的同学,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超人的理智。 他似竟一点都不怕! 齐勇深吸口气。 看一眼夏渊,再看看苏兴华,先笑道:“兴华,抱歉啊,我刚开个玩笑,你请见谅。” “夏渊,我父,乃是正六品山神,敕封一千八百里外鹿台山,每三天,都会派信使与我通信一次。若信使不见我,必定汇报。我父必会出手,只是,赶过来需要时间。” 正六品,山神? 夏渊和苏兴华,听的都是一愣。 修行九品,一品一重天。 修行必入公门。 品级提升,除实力上的提升外,更有事实上权力的提升。 九品县卫,八品城卫,七品府卫。 都是“卫。” 但,一旦晋升六品,便可得到朝廷正式敕封,受天地大印,得以镇守一地。 或为县令。 或为山神。 或为河伯。 或入军伍。 或直入中枢。 算是初步迈入“官员序列”,权力很大。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官二代。 心中浮现出这些念头,夏渊默然片刻:“那你为何不跟着你父亲,前去鹿台山修行?” 这个地名,夏渊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齐勇长长叹了口气:“鹿台山乃前线,是战场,那是青州战况最凶险最惨烈的地方之一,我五位大哥,已死三个。” 听到这话,夏渊和苏兴华,再次沉默下来。 苏兴华看向齐勇的眼神中,多出几分暖意。 原来,他也不是纯粹的坏人。 不由屁股挪地,又朝他微微的挪了一点。 “齐……齐勇,我……我原谅你了。若……若真有必要,我可先你……死。” 说话间,他眼泪又流了出来,牙齿上下打战,无限悲戚:“你……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老婆啊。” 既有正六品的家世,照拂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看着他的举动,夏渊:…… 呃。 这孩子,已经被忽悠瘸了。 不过,也不怪他。 他只是善良。 念头飞转,夏渊忽然开口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咱们三个,都不用死。” …… …… 03、狠人夏渊(求收藏,求推荐) 嗯? 听到夏渊的话,两人都是陡然间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眼中浮现出生的希望。 齐勇:“快说!” 苏兴华:“是啊,说。” 夏渊笑道:“你俩,求我啊,叫声爹来听听。” 齐勇:…… 苏兴华:…… 夏渊哈哈笑出声,吸了吸不透气的鼻子:“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活跃下气氛。不要那么凝重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怕个卵子。” 齐勇不由赞道:“渊哥儿你倒是豁达,有此心性,这次若能脱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苏兴华诺诺道:“是啊是啊,渊哥,你就告诉我们吧。” 夏渊站起身来。 双手比划个向下切的姿势。 “简单,自宫。” 自宫? 自宫! 两人再一愣,都是下意识胯下一凉,双股战战。 齐勇:“嘶!” 真狠人。 这也太狠了吧? 可,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存活率最高的办法。 物理阉割,避免被采补。 被采补,肯定得死。 地上这干尸老兄,就是现成的例子。 真丶人死卵朝天。 把自己阉了,有可能因为触怒狐妖而被杀,但有几率活下来。 而自宫,那玩意儿,在修行者的世界,只要能活下来,以后未必没有神奇手段,重新长出来。 苏兴华也惊骇于夏渊的果决和狠辣,扁平的喉结一阵蠕动,诺诺道:“万一妖狐不是采补呢?那岂不是白阉了吗?” 夏渊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眼神扫过两人。 “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事儿,所以,我只是把方法告诉你们。” “至于如何选择,自己决定。” “我也得好好想想。” 在前外科医生的认知里,器官移植什么的,不碍事,有功能就行。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 夏渊的办法,让事情,又回到老路子上来了。 不过,生出几分变化。 首先是看到了希望。 死亡的威胁,和自宫的危险,哪个更严重? 其次,如果三人中,有人自宫了,那另外两个,处境将会变得极其险恶。 顿时…… 卷起来了。 …… 片刻后。 齐勇似乎想到什么,幽幽开口。 “渊哥,咱俩一起洗过澡,我知道的,你最为大器,异于常人。精血充足,阳气旺盛。” “至于兴华,小米虫似也,狐妖都未必看得上他。” 苏兴华:…… 脸色顿时涨得一片通红,也不知是该羞愧,还是庆幸,抿着嘴唇,无言以对。 夏渊:“你想说啥?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齐勇干笑两声。 “没事儿,我也活跃下气氛。” 实则心中盘算着。 若狐妖采补,夏渊或许是第一个被选择的人。 换言之,今晚选择谁去,根本不是自己三人能做主的。 三尾的狐妖,想来,应该也有望气的手段,看得出自己三人,哪个更“好吃”。 若夏渊今晚被选,苏兴华选择自宫,那自己……或许最迟明天就得死。 可倘若自己自宫,那瞬间,活下去的概率,就比两人大了。 只是…… 哎,有点狠不下这个心。 委实难以抉择。 再想想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人都没说话。 夏渊躺在冰凉的石板上,思索着,是否有比自宫更好的办法。 重头到尾的捋了一遍,整理着可能存在的生机。 妹妹? 陆冲大人? 虽然不知道自己距被狐妖卷走已经过去多久,但应该一天是有的。 自己外出执行任务,晚上未归,妹妹夏芽儿必然知道。 她大概率会猜到出了事。 出事后,她第一件要做的,肯定是去找陆冲大人。 陆冲,县卫一员,就是之前提点自己进入阳城武修院的那位大人物。 虽然只是九品,但在自己眼中,在这阳城县,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陆冲会出手吗? 未必。 ——“县卫,非公务,严禁私动。” 这是《唐律疏议》中关于修行者律例的规定,是成文的法律。 既在公门内修行,享受种种便利,就必然要遵守相关规定。 陆冲这个人,总体上是个好人,但也没有很高尚的道德境界。 偶有善心。 但并非那种彻底无私之人。 如果是举手之劳,他或许就帮了。 但,倘若是涉及到违背律令,可能影响自身前程的活儿,他铁定不会做。 哎…… 没有靠山,属实寸步难行。 难!难!难! 想到这儿,夏渊忽然开口:“勇哥?” 齐勇:“嗯?何事?” 夏渊:“这次要是能活下去,你爹收干儿子不?算我一个。或者你有姐姐妹妹嘛,介绍给我也行。” 齐勇:…… 一句骂声憋在口中,闷闷道:“先活下去再说吧。” 苏兴华不由插嘴道:“渊哥儿,我家娘子有位表妹,年方十八,貌美如花,这次,这次……若能活着回去,我定然帮你牵红线。” 夏渊淡淡回道:“哦。” ……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 山洞里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去,天……似乎快要黑了。 洞口处,那层光晕流转的封印,随着外部光线的黯淡,也开始变得明艳起来。 晶莹的光幕上,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妖狐虚影,牙尖嘴利,嘴角滴血,颇为的凶残。 洞口的地上,那位干尸老兄,此刻也彻底断气,全身不正常蜷缩。 心念一动,夏渊不由朝他走去。 本着苦中作乐的心思,研究一下这具“大体老师”,同时,也想看看,能否发现点什么。 找了块比较锋利的石头,加上他皮肤已然极度脆弱,也尚未彻底硬化,手腕静脉很容易被切开。 连一滴鲜血都没有。 全身组织内部已然彻底枯槁,焦化,像是被一场火,由内到外,烧干血肉。 手腕切了,再解剖颈部动脉。 顺着剖下去,心、肝、脾、脏、肾、下体,双腿,脚底,夏渊都研究了个遍。 “渊哥儿,人死为大,别折腾他了。” 齐勇有些烦躁的说道。 这画面属实恶心。 尸体有什么好玩的。 还是这么恶心的尸体。 夏渊随口就是台词:“死人,有些时候比活人有用。你活着,就有可能死,你死了,就会永远活着。” 齐勇:…… 神神道道的。 也没再理会。 …… 夏渊继续研究,最后一处,脑子。 看到脑袋,夏渊这才发现,这个人的头发,原来不是被狐妖吸干掉光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光头。 头顶有戒疤。 和尚? 大唐虽然并不尊佛,但沙弥地位还是挺高的。 据说是太宗起势时,有僧兵助阵。 后又有大僧玄奘,宣扬佛法。 进入修行时代后,佛宗也颇多秘法,其中一些,如“定神法”、“炼骨法”,都成为通行的修行法门。 武修院中,也有该类修行者,只是很少。 这时。 夏渊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概半个月前,武修院贴过一则告示,有位从长安白马寺来的年轻僧人,佛法精湛,乃是“二十四佛子候选人”之一。 现在行万里路,普度众生,积攒功德,却在清河府一地,下落不明。 府城下发寻人告示,四处搜寻,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百两,找到人者,赏银千两。 这个悬赏数字很大,能让人一波肥的那种,是以夏渊也印象深刻。 不会就是这位吧? 阳城县并无佛寺,也没几个僧人,夏渊本能想到这儿。 脑海中,却是脑补出一本《欢喜和尚和妩媚狐妖》的大戏。 不由摇头笑笑。 佛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和尚头骨已然软化,夏渊很轻松打开,就见脑浆尽失,空空如也,各种组织也如同身体其它部位,彻底萎缩。 不过…… 倏然间,夏渊觉得指尖一点轻微刺痛。 定睛细看,就见到一丝金光,如活物般,顺着自己手指,游入自己体内。 这点金光虽柔和,却极灵动,能量高度内蕴。 以至于,将自己的食指,都似涂上一层金漆,好似……好似一根金手指。 …… …… 04、夏芽儿和陆冲 黄昏。 青丘界外瘴气多。 金黄色的夕阳,照耀着翠绿山林,也将那袅袅升起的淡红色雾气染成金色,颇为明艳。 这里本来叫做大张山,有两个村落,大张村和小张村,数百户人家,自百年前灵能潮汐,形成青丘界,这里便沦为“战区”之一。 村子和人,自然是早就没了。 不过,山林却愈发茂盛起来。 历年来,几乎每年夏冬,县卫都会以一年两到三次的频率,集中行动,狩猎,深入青丘界,诛杀妖物。 不过,妖物似也杀不尽,如野草。 烈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一到春耕和秋收,妖物也常会趁农忙时节,出来兴风作浪。 彼此以时间和空间拉锯着,形成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 大张山脚下。 这会儿正有一行人。 六个人。 最前方是个少女,豆蔻年华,容颜清丽,身材也颇为的纤细高挑,胸前却鼓囊囊的,脑后发髻扎成一个个小辫,在额旁梳成两个小鬟。 这是一位尚未出阁的少女。 她正在流血。 指尖有血。 一滴殷红的鲜血,从指尖滴落,落到悬于半空的一只黄纸飞鹤上,飞鹤顿时振翅高飞,驶入那茫茫林海之中。 这是“飞鹤滴血寻人法”,县卫的必备法门之一。 “陆大人,可以了嘛?” 滴血的这位,自然就是夏芽儿,看着那飞出去的纸鹤,她把葱白纤细的手指含在口中止血,怯生生的问道,眉目间却有焦急之意。 旁边,身穿九品绿色公服,腰间佩剑的中年男人,正是陆冲。 陆冲面无表情:“等。” 于是夏芽儿果断闭上嘴,不再多言,心中却是长长叹口气。 哥哥一夜未归。 自己焦急无奈之下,奔赴县卫营所,向陆冲大人求救。 只是,这位算是“恩人”的陆冲大人,一开始却颇为不乐意,搬出各种规定,说没有公文,无法出手。 自己苦苦哀求。 求他很久。 最终,他才松口。 说,除非,认他一门干亲,认作义女,称他义父,他才会出手,也合乎律法中的规定。 对于律法公文什么的,夏芽儿一点都不懂。 但,总觉得,这位陆冲大人,对自己不怀好意。 生在穷人家的漂亮姑娘,对这些,总是格外的敏感。 这是趁火打劫。 家里父母双亡,若哥哥再不在了,这位义父,便会成为自己的顶梁柱,到时候,那可真是任他拿捏,一点法子都没有。 但,为了能尽快救下哥哥,夏芽儿还是咬碎了牙,签下认亲的文书。 现在,自己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哥哥……活着。 一定要活着啊! 夏芽儿咬着牙,攥着拳,忍着泪。 …… 身后有四个随从,是陆冲带过来的使唤公差,穿黑色劲装。 这会儿,身后一人插笑着嘴道:“夏芽儿,都已然认陆大人为义父,怎么还叫大人?该改口啦。” 又一人道:“是啊,小芽儿,你这也算是攀上了高枝,莫大的造化。” 又一人道:“放心,陆大人神威盖世,得大人相助,你哥哥定然得救!” 听着几人的话,夏芽儿勉强挤出个笑容,弱弱道:“多谢几位大哥提点,芽儿,芽儿知道了。” 感觉到他们的调侃之意,夏芽儿心中略微烦闷。 只是,还要有求于他们等下出力,也不得不笑脸对人。 陆冲:“静!” 又一个字。 于是人群倏然安静下来。 他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仰头看天,正在感应那黄纸飞鹤。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沉于山后。 金光消散,白雾缭绕,青山如水墨。 又如一头巨兽张开的森森巨口。 陆冲忽而心有所感,回头看了夏芽儿一眼。 “一个好消息。” “纸鹤飞行路径清晰,你哥依旧健在。” 一听这话,夏芽儿顿时满脸喜色,泪光涟涟。 太好啦! 哥哥还活着! 只是,陆冲接下来的话,却又再次让她一颗心如坠冰谷。 “坏消息是,狐妖一般子夜修行,以精血进补,今夜,你哥未必能活下去。” “且,入夜之后,道消魔长,不可进山,我须等到日出。” 啊? 这…… 夏芽儿双手紧紧抓着衣角。 她想问,非要日出吗? 那我哥怎么办? 但,犹豫着,这话,还是没法说出口。 陆冲是“权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再者,哥哥是自己的亲哥哥,可别人,这几位,也是爹生娘养,若有闪失…… 夏芽儿沉默着。 陆冲大手一挥:“生火,扎寨。” 四个差役对这种事极其熟络,听到陆冲的命令,当即也开始行动起来。 陆冲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袱状油纸包,吐气一吹,油纸包顿时变成帐篷似的存在,落在地上。 淡淡道:“此为暖帐,山间风大,你且里面歇息。” 夏芽儿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忽而生出几分暖意。 这位陆大人,倒是也颇为的心细。 但脚下却没挪动。 深吸口气。 她身体在微微颤抖。 “陆大人,我有个想法。” 陆冲:“嗯?” “我知道晚上危险,也不敢奢求您和几位大人以身犯险,只是,我哥哥就在里面,今夜随时可能死去。” “若明天日出之时,我在山脚的暖帐,我哥却在里面遭逢不测……” 她没有再说下去。 眼中又有泪光。 只是表情格外坚毅。 “我的想法是,我独自进山。以我为饵,由我开路,大人可以飞鹤跟随。” “若我无事,那自然万事大吉,具体是否出手,由您相机决断。” “若我遭遇不测,那便听天由命,怨不得别人,我认了!” 她咬牙说道。 忽然间朝着陆冲深施一礼,然后快步朝着那茫茫山林而去,近乎小跑。 四个正在捡柴的差役,听完夏芽儿的话,集体愣住,为之愕然,动容。 还有这样的女娃儿? 竟有这样的女娃儿? 舍生取义,寻常男子,甚至修行人,也极难做到。 一个女子,竟能做到这步? 陆冲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寒,锐利似剑。 却并未阻拦。 直到,看着那曼妙纤细的背影,彻底踏入山径之中,被黑暗所吞噬。 …… “大人?” “大人!” 一个差役终于忍不住,跑过来,喊了一声陆冲。 却不敢提出具体的建议。 只是意思很明显,想要陆冲出手阻拦。 陆冲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去护她?” 这差役顿时彻底愣住,脚下不住后退,讪讪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去捡柴,捡柴,呵呵。” …… …… 05、修行税 山洞中。 夏渊看着指尖的金光,下意识撅了撅屁股,脚下挪动,调整体位,让自己的后背,挡住身后两人的视线。 这是啥? 舍利? 死后的和尚留下的会发光的宝物,夏渊能想到的,也只有舍利了。 但也觉得,不能吧? 一个能被狐妖糟蹋的和尚,也能诞生出舍利? 那舍利也太不值钱了。 或者…… 这是我的金手指? 竟然还特么是二手的? 几个呼吸后。 这道金光顺着指间游走,上升到胳膊,胸腔,颈部,直入脑海。 倏然间,一个空灵而威严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着。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夏渊:??? 什么意思? 怎么好端端的,还念起了诗? 我还“改革春风吹满地”呢! 这首诗含义颇为晦涩,文字也没什么美感,更不是什么经典名篇。 不过听上去,倒像是佛偈。 关键词,妙法、劫难、受持、如来什么的。 脑海中生出微微的刺痛,像是有一层无影无形的“膜”被刺穿。 夏渊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强奸”了。 同时,凭借外科医生的本能,他判断着这颗舍利“游”到了哪里。 顶叶?颞叶?额叶? 还是丘脑?下垂体?脑桥? 无法内视,难以清晰察觉。 只是,脑海中忽然多出一些画面。 意识被拉扯到一个神秘的空间。 那似乎是一页金纸,金光柔和但却盛大,看不清楚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可能是这首诗。 金纸之内,蕴藏有另外一个空间。 意念得以“钻入。” 夏渊看到了。 是一口棺,水晶棺材,晶莹剔透,不染纤尘。 棺中,躺着一位绝美的女子,肯定是女人,酥胸半露,一片白腻,虽闭着眼睛,却也能看出万种风情,让人有种即便冷了也想来一发的冲动。 但她身上穿着的,却是龙袍。 准确的说,是女式的龙袍,头戴龙冠,脚蹬金靴,全身珠光宝气,华贵无双。 水晶棺材周围,有三口青铜小鼎,虚浮于头顶,无尽光华流动,仿佛内部有着某种联系,且灵性并未消散。 在三口青铜小鼎中间,则是一本书。 洁白无瑕,一共九页,如打开的奏折,中间有明显折痕。 棺。 鼎。 书。 女人。 信息量过于巨大,夏渊有些不明所以。 夏渊尝试以意念推开“棺盖”,但却受到莫大阻力,纹丝不动。 又尝试触鼎,也无任何反应。 于是全部注意力,只好集中在这册只有九页的书上。 天书么? 如此想着,夏渊意念浸入。 不是天书。 是《税书》。 这本税书的渊源,记载于首页。 唐704年,女帝武瞾,有感于天下修行者众,却缺乏统一管理,其中不乏作奸犯科之事。 各种修行者,虽卫国有功,但却往往拥兵自重,不听调宣。 若任由下去,国将不国。 她先增订、颁布了《唐律疏议》中关于《修行者律例》的相关规定,严格约束修行者的权限,推行全国。 当然有反抗者。 只是,被杀得人头滚滚,律法由此推行下去。 但即便如此,女帝仍觉不够。 于是,她凭借着当时天下第一人的修为,上感天机,中感人道,下应地脉,汇聚九州万民之力,铸就天地人三鼎。 以三鼎镇国。 然后推行“修行税”。 向天下所有修行者强行征税! 收取的不是粮食!不是银两!而是他们本身的修为! 按照不同品级,制定不同税率。 人类修行者,起始税率约为三十税一,百分之三点三三三三……起。 异族修行者,起始税率为十税一,百分之十起。 看到这里,夏渊简直要口吐芬芳了。 卧槽! 卧槽! 控制欲好强一娘们! 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下万物,皆可税之! 征收到的“修行税”,以“法力”的形式,存储于天地人三鼎中,作为国帑,以备不时之需。 修行税政策,在女帝的强力推动下,施行一百四十八年,期间春秋鼎盛,天下太平。 但,人终有一死。 女帝大限将至,薨。 她死后,连人,带鼎,带税书,消失不见。 天下修行者,再也不用饱受“交税”之苦。 但,《唐律疏议》中修行者律例的部分,还是保留下来。 这段渊源…… 距今,已有七百多年。 差不多算是彻底消散于历史长河。 至少,夏渊在阳城武修院学习时,从未听说过有“修行税”这种东西。 但,毫无疑问,修行税,是加强集权和国力的大杀器。 女帝死后带着三鼎和税书消失,这种行为,倒是颇有几分路易十四的风范,“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而当今这世道…… 啧。 不谈也罢。 自己和两位同学,出来巡山,吃着果脯唱着歌,忽然就被狐妖给劫啦! 这要是放在“女帝时代”,狐妖? 整个狐族都给你夷了! …… 税书这东西,属实太过逆天。 不过,怎么收? 夏渊抓紧研究。 书页中有详细解释,制定了一系列繁复而详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以一朝大帝之正统,挟国之气运,强行收取。 以朝廷颁发的正式敕令为主,以县为单位,六品正神的令牌,可做“中转”。 不过,若无正统帝位,那……就只能简单粗暴的来了。 暴力征税。 可以通过“天道之力”,强行征取修行税。 但,别人修为少了,就一定会察觉,会追查缘由。 甚至,有可能通过种种秘法,溯源而来。 夏渊掌握清楚这些,觉得极其兴奋,也极度刺激。 这……这不就是收保护费吗? 《税书》,效果固然是极其逆天,但也有几个难点。 第一,得隐秘,不能被发现,尤其是对那些修为比自己高的“征税对象。” 一旦被发现,那最好能打过。 如果打不过,那就彻底凉凉了。 第二,不能被朝廷、官府发现。 这种国之重器,一旦被发现,那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甚至当朝天子,都会动心,自己怀璧其罪,绝对死的不能再死。 可,卧槽! 修行必入公门啊! 天底下的修行者,正统都在公门内,其它都是邪魔外道。 自己要想足够税源,还必须得留在公门中。 最好…… 最好是,先当个县令,有自己的根据地。 县令! 正六品! 夏渊暂且在心中定下一个小目标。 同时,也不由暗自苦笑,吐槽。 那啥? 公门之中二五仔……了解一下? …… …… 06、万物皆可“睡”之 “渊哥儿,渊哥……” 就在夏渊入神思考着“未来大计”的时候,耳畔的声音把自己拉回现实。 齐勇走了过来。 幽暗的环境下,目光灼灼。 “天全黑了。” 他低声说道。 子时快到了。 今晚的“一夜新郎官”,快要诞生了。 夏渊回过神来。 这税书,当真是大杀器,不过是个细水长流的买卖,大后期宝物,于眼前的局面,似乎并无帮助。 要想解决眼下活下去的问题,没那么容易。 怎么办? “哦,原来都天黑了,啊,好困,我先睡一觉。” 夏渊假模假样的打个哈欠,回到自己刚才躺的位置,重新躺了下去。 和这俩货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所以然,徒然浪费时间。 自己现在需要思考。 重头到尾的捋一捋。 看到夏渊这幅模样,齐勇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 “我等……” “我等……何必久睡,倘若今晚……自然长眠。” 他叹息说道。 夏渊笑道:“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且睡。真要一觉睡死,也是件美事。” 说完,翻个身,面朝岩壁,不再看他。 …… 闭上眼睛。 夏渊意念再次沉入脑海。 《税书》。 税书九页,分别对应天下九州,全部合在一起,就是一副完整的大唐地图。 这地图,依稀有雄鸡图的雏形,海岸线和自己记忆中吻合。 西边,却更大。 感觉都快要到了浪漫的土耳其。 天下九州,是古老的地形划分,之前,大唐分全国为三百六十府,女帝时代,重新厘定天下,重划九州,一百零八府,三百六十城,一千五百余县,延续至今。 目前,税书之中,绝大部分区域都是黑的。 自己并没有“视野。” 夏渊花了好大力气,才在税书之中找到,青州,清河府,定海城,阳城县。 米粒大一点。 当自己意念集中在税书上阳城县区域时,这块随之亮起,似自带“比例尺”功能,地图开始等比放大。 县域面积内,有数百光点,准确数字是394。 三百九十四个修行者! 其中,六品五例。 七品,三例。 八品,十五例。 余下全是九品。 修行者主要分布在四个地方,阳城县城,青丘界,大粮山,白虎坡。 县城不必多说,一县中枢,尽享全县资源,县里的“修行圣地”。 青丘界、大粮山、白虎坡,则都是妖物聚集之地,是独立于大世界的小世界,这是灵能潮汐带来的副作用。 看着这些,夏渊心中卧槽…… 这也太智能了吧? 看来,这位女帝姐姐,不仅是个控制狂,还是个细节控。 竟然能详细到这种程度。 这可真是,天下大势,尽在指掌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五个六品,分别是阳城县令,青丘狐王,白虎坡上那头虎妖,大粮山深处的魔猿王。 这些都是在武修院学到的常识。 最后一位,咦? 竟然是在地下深处? 闭关修行者? 邪修? 夏渊再次感慨税书的强大,但凡是这天地之间的生灵,要吞吐天地灵能,就必然会受税书监控。 有点天网的感觉。 他继续获取“信息”。 六品五位,为何七品才三例?都位于县城之中? 哦。 是了。 七品升六品,于修行者而言,是个关键的关卡,阳城县一地,已然无法满足,得去外面的广阔天地,更大的平台。 至于余下的八品、九品,也是零零散散,分别位于各地。 了解完这些…… 一个问题,便立马浮现在面前。 ——找谁征税? 夏渊决定先试一试。 找个九品的,先做“测试”。 心念一动,夏渊挑选好目标对象,大粮山,一头实力等同于九品的魔猿。 直接对人下手,还是有点虚的。 先从软柿子开始捏起。 以税书为指引,以三鼎为源泉,随着夏渊的一个念头,无影无形的天道之力,悄然产生。 跨越天地山河,空间界线。 即刻生效。 …… 大凉山。 一头约莫有两人高的魔猿,正在“临幸”母猴,兴致高涨。 倏然间,头顶似有一点金光落入。 它顿时感觉,自身体内的法力,急速流逝,像是被一只无影无形的大手抽取。 几秒过后,异象消失。 魔猿狂性大发,捶胸咆哮,却不知发生什么。 只是,在它的额头,出现一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金点。 “税毕”。 …… 山洞之中。 夏渊心中各种激动,亢奋。 这也太逆天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第一次实操,还是觉得……先进,高级。 这不比irs猛? 猛爆了好嘛? 天下万物,皆可睡之! 哦不,税之! 非人类修行者,九品级别,税率是十分之一。 通过天道之力,征收上来之后,那三鼎,发出微弱光华,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略微挪动一丝。 或许,对于三鼎而言,这点法力,只是蚊子腿肉。 夏渊凝神细看,便见到三鼎之中的地鼎,生出一小滴小米粒大小,清澈透明的水珠。 这是精纯的法力凝聚。 夏渊再次明悟。 天地人三鼎,各司其职,分别管理和储存不同“税源”。 呃。 女帝,真细。 …… 这滴精纯的法力凝液,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吸收? 会不会被撑爆? 夏渊对于无品和九品之间的本源差距,并无真切体会。 公门之中,无品晋升九品的流程,和所获得的好处,转变,也是绝密,严禁透露。 只能通过战斗力来感知。 用通俗的话来解释,那就是……九品,百人敌。 一个九品,至少能打一百个无品! 那么…… 九品的十分之一法力,也就是说,能打十个无品? 中间或许存在有损耗。 当然,那头魔猿,应该也不是初入九品。 夏渊用这种简陋而粗浅的数学方式算下来,便也觉得,吸收应该没问题。 试试吧。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晶莹的液体,自地鼎中提取出来,出金纸,入脑域。 法力凝液刚进入脑域。 “啊啊啊啊啊……” 夏渊忍不住发出浪叫。 极其销魂的浪叫。 这哪是法力凝液? 分别就是男人快乐水! 舒服。 太舒服了。 简直飘飘欲仙,欲仙欲死。 齐勇和苏兴华,都是极其诧异的看来,齐勇甚至起身,快步走到夏渊面前。 “怎么啦?” “夏渊?” “发生了什么?” 夏渊还在叫着,不过耐受力稍高,缓了几秒,依旧一脸极乐之意。 “没事儿,老子做了个春梦!” …… …… 07、只要胆子大,狐妖……(求收藏,求推荐 极端的舒爽之下,夏渊翻身坐起。 吓了齐勇一跳。 这时,他赫然发现,夏渊的双眼,已然是一片通红。 一时间…… 这…… 这???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 “啊啊啊啊啊啊……” 夏渊还在浪叫,只不过,叫声之中,已然由舒爽,变为痛苦。 那澎湃的灵能,像是血脉中游走的小刀子一般,划过全身,带来凌迟般的痛楚。 痛! 实在是太痛啦。 且没有任何麻醉。 无品晋升九品,以体内产生第一缕灵能为标志。 这时,就需要借助“官家”的力量,成熟的经验,体系,以秘方,辅佐灵药,再加上特定的修行功法,将狂暴的灵能收束。 否则,灵能便会如决堤的洪水般,摧枯拉朽般,将全身摧残彻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欲修习灵能,必先学会控制。 九品修行者秘发的心得秘籍中便有记载——修行,如治水。 只可惜,现在的夏渊,还不明白这点。 此刻他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渗出,全身皮肤,毛孔,也有血露凝现。 夏渊如疯似癫,在原地手舞足蹈,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失控。 灵能失控。 这是修行者最害怕的情况,相当于“走火入魔。” 齐勇远远的离开,能站多远站多远,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画面。 苏兴华也是缩了缩身体,惊惧中带着担忧。 渊哥儿,完了。 这种情况,并非没有见过。 阳城县街头,曾有过灵能失控的邪修者,从实力而言,已然达到九品门槛,但没有经官府认定的正式手续,于是全身灵能失控,见人就砍,最终被县卫制服,斩首于闹市。 之后,更是曝尸十日,以儆效尤。 此刻,夏渊的情况,无限类似于失控的邪修。 甚至,或许,完全就是。 …… “咦?” 两人就这样看着。 忽然间,有轻微的讶异声响起,女人的声音。 下一秒,有一阵旋风卷过,夏渊消失在原地。 齐勇:“狐妖出手了。” 语气复杂,略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意。 正发愁着,今夜这个门槛怎么过,没想到,夏渊忽然爆发出这样的异常情况,吸引狐妖的注意力。 苏兴华惶惶道:“渊哥,那渊哥怎么办?” 齐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躺下。 仰头看着山洞的岩壁,一言不发,眼神幽幽。 …… 被狐妖卷走这件事,夏渊是能清晰感应到的。 他感觉自己此刻仿佛变成植物人,意识很清醒,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眼前画面变幻,已然是身处一处豪华“山洞”。 脚下铺着的,是纯白柔软的长毛地毯,可能是狐皮。 周围,是一道道白纱帷幔,缥缈,唯美到梦幻。 鼻端还能隐隐闻到骚味。 不过,大部分却被香味覆盖,是燃烧的线香,香气袅袅,恬淡清雅。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少妇那个款的。 身材婀娜,曲线玲珑,满头青丝垂在脑后,身披素色的,若隐若现的轻纱,胸前一片雪白,以及仿佛深不见底的鸿沟。 一颦一笑,勾动着人心最深处的欲念。 呸! 狐狸精! 夏渊用最后的清明,如此想到。 然后便听到她的声音。 “灵能觉醒?” 夏渊想回答,却说不出话。 一个女人,哪怕是狐妖,但凡敢让自己说话,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渣男一张嘴,那就是神器。 但可惜的是,并没有用口的机会。 很快,夏渊便是感觉自己衣服被脱个精光。 本来也没什么好脱的。 也就一条裤子。 再然后…… 如同…… 一场春梦。 …… 不知过去多久。 夏渊回醒过来。 全身略觉有些虚,但却是从那种“灵能失控”的状态下,解脱出来。 重新恢复正常的理智,身体也能控制自如。 采补完毕后的狐妖,屁股后面,浮现出三条毛绒绒的长尾巴,丝丝缕缕的法力,在她体内流动,似乎是在“消化”。 夏渊眯眼看着她的身材。 心中暗赞。 屁股宽过肩,赛似活神仙。 似乎感应到夏渊的眼神注视,狐妖也陡然睁开眼睛。 “皇气?” 她忽然说道。 她已采补过夏渊。 采补这种事,有灵能,自然是灵能优先,若无灵能,那便是全靠精血。 此刻,最让她诧异的是,自夏渊处采补而来的灵能,竟然带着一丝“皇气”! 大唐皇族的气息! 此子,莫非是帝皇流落人间的子嗣? 她心中如此猜测。 黄气? 黄我知道,气我也知道。 黄气是什么? 听着狐妖的两个字,夏渊心中思索。 这会儿也隐隐猜到,自己没有被狐妖采补成骷髅,大概是那滴法力凝萃的液体起了效果。 心中一动,夏渊沉默着,假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意念则是再次沉入金纸,税书。 征税! 目标对象:狐妖! 就是眼前这头,三尾狐妖,实力等同于正六品县令的存在! 已经试验过税书的功能,夏渊轻车熟路。 且,都这个时候了,只有咬牙撑下去。 税书,即刻生效。 刹那间…… 狐妖绝美的脸色剧变,只觉全身法力,如洪水般倾泻,入不可知之地,不知所踪。 征税的税率,随法力递增而增加! 非人族修行者,十分之一起! 非人六品境的税率,则是十分之二! 五分之一的法力丧失,且无缘无故的丧失,狐妖杵在原地,眼神更加惊骇莫名。 惶恐到极致。 这世间,神秘的事情,简直太多。 …… 税书之中。 地鼎。 夏渊再次收获一滴法力凝萃之液,这次,液滴大很多,几乎有鸽子蛋大小。 这狐妖,还真是法力雄浑。 夏渊并不敢冒然吸收。 尝试以意念“分割”这滴液体,分散吸收,但,大概是自己目前实力低微,却也做不到。 …… 豪华山洞内。 狐妖终于回过神。 感觉到一阵虚弱。 她之前原本就有受伤,不得已才靠采补弥补,现在五分之一的法力丧失,更是雪上加霜。 眼中流露出寒光,看向夏渊。 此子,还有精血! 虽不堪大用,但也可弥补一二。 夏渊看到她的眼神。 我草! 这狐妖还想来第二次! 这时,夏渊也忽然明白,第一次,自己之所以没死,是因为灵能。 心中一狠,咬咬牙,夏渊再次转移这颗鸽子蛋大小的灵能凝液,出地鼎,出金纸,入脑海。 这次,灵能失控更加严重。 整个人,血肉不正常蠕动,七窍之中,血流如注,全身似高温中的瓷器乍遇冰水,几乎要裂开。 而…… 也就在这时。 狐妖也是惊喜交加。 又有灵能气息! 比第一次更加强烈! 这…… 这简直就是个“人灵!” 皇族后裔! 一定是皇族后裔! 她馋到极致,不由自主的,再次冲了上来,开始第二次采补。 夏渊:…… ??? 我…… 根据能量守恒不灭定律,似乎,这个游戏,可以一直玩下去。 无限次数转移? 极限拉扯? 白…… 白嫖? 夏渊迷茫……且,畅快着。 …… …… 08、书生与狐妖(求收藏,求推荐) 许久。 事毕。 夏渊躺在铺就绫罗绸缎的巨大石床上,心中百念杂陈,心想我真是和日了狗差不多。 哎。 个种滋味,一言难尽。 大唐……干狐人。 不过,似乎,在古典的传奇故事中,写故事的书生们对于狐狸精,总有些格外的偏好。 虽痛斥她们的祸国殃民,却也渴望着与她们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来一发。 这些人,最是虚伪。 不像自己。 我承认,我,夏渊,就是馋那种不一样的刺激体验。 …… 如此想着,夏渊看向狐妖。 她已无情离床,衣着整齐。 仰头,挺胯,双臂张开,双腿同样张开,呈大字型,正悬于半空之中。 这似乎是一种修炼的特定姿势体态。 夏渊觉得类似于第八套广播体操,开合跳。 丝丝缕缕的月光,从山洞顶部的通风口子,像是被无影无形的力量拉扯,垂落下来。 于她头顶汇聚成一片月华,皎洁明亮。 这造型……属实美炸了。 主要是“灯光”打得好。 夏渊觉得如果拍下来,足以当私房照。 不过。 也就在此刻,他心中一动。 美归美,但危险,也同样危险。 她再次“消化”完毕时,说不准,会再次过来弄自己。 此刻。 夏渊一心二用。 一边意识沉入税书,继续预备下一个征税对象。 这会儿他已然清楚,征收而来的灵能,于此刻,于自己而言,可代全身精血抵一命,以及……呃,爽一次。 而夏渊也能感觉到,伴随着两次“灵能失控”的情况,在那能量的狂暴洗刷下,虽然自己存不下半分,但体质却潜移默化间,增强不少。 只是现在没心思关注这些,留待日后研究。 先解决眼下。 意念在税书中的同时,夏渊本身也动了。 从石床上爬起来,双手负于身后,四十五度角仰望狐妖,嘴角带笑,眼含欣赏和倾慕。 “此情此景,我似乎梦到过。” 嗯? 听到夏渊的声音,狐妖长长的眼睫毛一阵颤抖,睁开眼睛,看向这边,高冷而漠然。 夏渊这时判断,这头狐妖,并非纯粹的妖物,没有理智,而是存在着某些人的习性和思维。 有两个细节: 第一,是之前在山洞中,她会“开玩笑”,会调侃,幽默感是人才有的高级情感。 第二,是此刻,她衣服穿好了,说明她有“羞耻感”。 采补是为了修炼,是动物性本能。 但幽默感和羞耻感,则是人性的体面。 所以夏渊觉得,她是可以撩的。 这不就给自己留下大把的发挥余地嘛。 “你梦到什么?” 狐妖淡淡问道,语气不悲不喜。 实则,她心中对于夏渊,也是惊讶无比。 二次灵能爆发。 灵能更多,皇气,也更足。 这极有可能是皇室直系血脉! 说不定就是当朝天子圣帝流落在外的龙种!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一个无品的凡人,为何能有这般神异。 想到这儿,她竟莫名生出几分“荣幸”之意。 我采补过龙种! 若能长期采补下去,或许,这“皇气”,对于自己的修为,有莫大的裨益。 她暂时舍不得杀夏渊了。 现在,夏渊既然聊起梦,那就聊梦。 她也好奇,这位梦到过什么。 夏渊朝她走近两步:“时间已然过去很久,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不过,有些细节,还是印象深刻的。” “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狐,千年爱恋千年孤独,长夜里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补,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梳……”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一首《白狐》,夏渊开始尬歌。 轻声的哼唱。 但,从肢体动作,到眼神表情,都彻底沉浸其中,仿佛真的做过这样一场梦。 有歌为证。 歌,总不可能是我现编的吧? 正唱着…… 呼! 妖风起! 下一秒,夏渊便觉,喉咙上多出一只手,白嫩纤细的手指,延伸变长,仿佛变成触角,牢牢抓住自己,单手举了起来。 狐妖出手了。 只是她眼神之中,却充满一种极其震惊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恐惧了。 “你是谁?” “你还知道什么?” “你在影射什么?” 她厉声喝道,审讯三连。 嗯? 夏渊为之愣住。 我特么就是想撩你一下,刷一波好感度,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抑或者,她真经历过这样的故事? 影射? 这个词,用得很怪。 这……又从何谈起? 是狐妖语言学得不精?还是背后另有隐情? 被她手举,夏渊呼吸不畅,脸色涨红,手脚挣扎,只是并不慌,她要杀自己,何必费这种周折,只是逼问罢了。 心中在思索。 这个时候,是继续装下去,诈她说出实情,真相? 还是,立马求饶,重新回归到撩的状态。 夏渊迅速判断。 即便知道实情、真相,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个故事,毫无裨益。 但极有可能触怒她。 所以,还是选b。 感觉到夏渊呼吸快断绝,狐妖微微松开几分手指,眼神却依旧直勾勾盯着夏渊。 在等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段,我也梦到过。” “你要杀我,我不怪你。” “如果,能死在你手中,那也算是美梦成真。” “只是,我这腥臭肮脏的血,脏了女神的手。” 夏渊开始“舔”了起来。 该怂就怂。 潘驴邓小闲,此时,谓之,小,小意。 这露骨而酥麻的小骚话,倒是让狐妖心底有些动容,只是面上依旧没表现出来。 但,手指却倏然松开。 夏渊直挺挺摔到地上。 有厚实狐皮毯,倒也不是很疼。 “真是梦到的?” 松手后,狐妖一只白生生的脚,踩在夏渊胸膛上,又问。 夏渊:…… 咳咳。 看着她脚。 啧啧。 她察觉到夏渊的眼神,大拇指轻轻的屈了屈,微缩,似有羞意。 咦? 这就神奇了啊。 那啥不羞…… 怎么看个脚,反而羞起来了? 夏渊正想笑,又听到她的声音:“那你可梦到,那书生是谁?” 夏渊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啊。还能是谁?” 话说出口,心念却是飞动。 我草? 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故事? 夏渊心头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这狐妖命中的“书生”,是个大人物,就位于当朝公门之中的大人物! 如此,自己提起这个故事时,才会被她认为是“影射”! 她才会恐惧,担心事情败露! 那么…… 这是一只被养在野外的真、狐狸精外室? 我去! 这位“书生”大人,玩得够花啊。 如果自己猜测是真的,那此刻,夏渊心头,只有一句话——彼,可取而代之也! …… …… 09、就算你得到我的人 心中虽这样想着,但夏渊脸上可半点不敢表现出来。 很清楚: 这种猜测,万一是真的,且被狐妖知道自己猜到,那再有多少条命,都得死。 税书都保不住自己。 夏渊甚至怀疑,之前死的那个长安来的和尚,就是死于“书生”的命令,假借狐妖的黑手。 或许涉及到一些权利斗争的隐秘。 狐妖目光灼灼的盯着夏渊,见他神色始终迷醉,且略带疑惑,默然片刻后,脚,终于是挪开了。 夏渊:“您的玉足,可真是好看呢。增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刚刚好,犹如天地奇珍。” 夏渊又开始“舔”。 骚话不嫌多。 狐妖瞪他一眼,漠然转身,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虎狼之词,继续升至半空,修炼,消化。 只是,夏渊有点想笑的发现,她刚才转身时,尾巴在轻轻的摇曳着。 想来,她被这马屁拍得很舒服,很受用。 …… 她继续修炼。 夏渊觉得,危机应该暂时解除。 不再有致死的危险。 自己总算可以长长舒口气。 当然,接下来,还要继续和这狐妖斗智斗勇,直至完全脱身。 甚至……把她收服。 还是得修炼啊。 现在,自己要想晋升九品,就必须得出去,走公门的正规渠道。 但,被狐妖所困,却出不去。 一个死循环。 就像是钱怎么都不够花一样。 再等等吧。 看是否会有什么机会。 …… 如此想着,夏渊更为仔细的打量这个山洞。 或许,用“石室”来称呼更为准确。 除石床、熏香、帷幔、地毯外,其它地方的布置,其实与豪门女子的闺房,有所类似。 还有一梳妆台,铜镜,木梳,各类胭脂水粉。 从纸包上看,竟然还是名牌,“容秀记”的牌子。 这是来自于长安的大牌,在阳城县也有分号。 听妹妹羡慕的提起过,一小份,就要五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都花不了这么多。 这不由让夏渊对于“书生”的猜测,越发确定几分。 梳妆台一侧,是四个书架,上面摆着一些书册,没有落灰,可能是术法效果,也可能是被经常翻阅。 心中一动,夏渊若无其事走过去。 头顶,狐妖没有反应,并未阻止。 夏渊也就更加自在的翻阅。 四个书架,几乎都被填满。 书都是新的。 像是最新购置。 有启蒙读物:《千字文》、《论语》、《大学》、《孟子》之类。 有小说话本:《柳毅传》、《莹莹传》、《诗剑仙传》。 有史书:公开发表的前朝史书,以及《修行志》、《镇海军史》《凌烟阁神将录》等这种修行时代后的正史或野史。 有乐谱:《霓裳羽衣曲》、《杨柳枝》、《兰陵王》、《凉州》……应该都是大唐名曲。 有地理:《括地志》、《水经注》等。 甚至还有医书《千金要方》,历书《大衍历》、算经《算经十书》…… …… 看着这些,夏渊不由抬头,再看一眼正在闭目吐纳的狐妖。 想不到,竟然还是一头爱学习的狐妖。 不过,却偏偏没有任何关于修行方面的书。 夏渊也是无奈。 阳城武修院对于各类功法的控制,极其严格,自己平日里修行的,有且只有三门。 《定神法》,主要是静功,坐,经常一坐几个小时,屁股都要裂开。 《站桩法》,共十二桩,分别锻炼身体各个部位,但也是打基础,无实战功效。 《大枪八式》,这是唯一的战法,兼具枪和棍的打法,平时训练用棍,战时上枪头,则为大枪。 夏渊自然看不上这些。 现在自己最关心的,是九品的秘密,是术法的秘密。 要不,看看能否从狐妖姐姐这儿,套出点什么来? 夏渊很清楚自己在修行上的优势和弊端。 优势就是,税书在手,自己完全不用担心“法力”的雄浑程度,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弊端则是,缺乏靠山、认知、底蕴。 如果自己出身在豪门,大的不敢想,即便是类似于齐勇那样的六品县令之子,那也能很快突飞猛进。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开局就个妹妹,剩下全得靠自己苟。 …… 随手打开本书看着,忽然间,狐妖睁开眼睛,伸手一抹。 一面如监控探头般的水镜,浮现于半空中。 层峦叠嶂的群山之中,黑漆漆的,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绿油油的,如万千鬼火。 是狐群。 在一处山间小路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疲惫却坚定的走着,口中不住呼喊。 “哥哥……” “夏渊!” “哥哥!” “夏渊!” 她身上的衣服,被树枝或者岩石划破几处,好像也摔过一跤,半身有泥,不知喊了多久,清脆的声音出现嘶哑,却依旧喊声不停。 夏渊一颗心沉了下去。 糟了。 她怎么独自前来? 自己好不容易,在狐妖这儿苟得一点“地位”,免于杀身,现在,这个便宜妹妹也来了。 这不是送嘛? 从感情上而言,夏渊感动于她的情谊。 但客观上来说,却是让事情更加复杂起来。 “她在找你?” 狐妖淡淡开口。 夏渊心念一动,这事瞒不过去,说谎容易弄巧成拙,于是慨然点头道:“正是家妹。” 狐妖:“亲生的?” 夏渊:? 这是什么问题? 点头道:“是。” 狐妖又问:“你家几口人?做什么的?父母健在否?” 这种查户口式的问法,当真是让夏渊疑惑。 不清楚她的真实目的,嘴上却是苦笑着开个玩笑:“您莫非是想灭我满门?” “还是想为我说媒?” 狐妖:…… 一时语塞。 嘴角微咧,却很快忍住,没露笑。 她发现夏渊“身具皇气”,怀疑他的身份,所以才这样盘问。 没想到,夏渊倒是颇为的……滑稽。 若无其事的看着夏渊,她屁股后方的尾巴,轻轻招摇着,淡然道:“你兄妹二人倒是情深,选一个吧,她死,还是你死?” 夏渊:…… 挠了挠脑袋。 这妖狐,就喜欢出这种考验人性的问题,调皮,该被打屁屁。 长叹口气。 却是站定,朝她深深施了一礼。 “我死。” “放她走,我这条命是您的。” “无论被采补,还是做军师,哪怕为你在人族中做奸细,我都认了。否则……” 夏渊表情忽然“娇羞”起来:“否则,你就算是得到我的人,也休想得到我的心。” 狐妖:…… ??? 她不禁莞尔。 此子,倒是个稀罕人儿,颇为的有趣。 “我想要你的心,只需伸手,挖出来便是。” 她展颜笑道。 …… …… 10、讲故事 “我可不是比干。” “你也不是苏妲己。” 夏渊想到封神演义中“挖心”的典故,随口笑道,话刚出口,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似乎,封神演义成书于明万历年间,时空变异,显然她肯定不知道。 果然…… 看到狐妖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 夏渊正想说两句别的,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但她似乎有股子好奇心,眉目间浮现出思索之色。 “比干我知,是牛鼻子老道们供奉的文财神。” “苏妲己,莫非是商纣王宠妃妲己?” “为何提起他二位?” 夏渊:…… 你还挺博学的嘛。 不过,她对这故事产生好奇心,是好事。 当一个“妹纸”愿意听你讲故事的时候,至少说明她不讨厌你。 此刻,夏渊看着那水镜,看着水镜中自己的妹妹,倒是也没着急,耐下性子,把“比干被挖七窍心”的故事,详详细细给狐妖讲一遍。 越是有求于人,越不能着急。 故事不长。 从妲己炮烙开始,讲到比干回家,遇卖空心菜的菜农,七窍流血结束。 讲完,夏渊摇头笑笑,感慨道:“我从小就好做梦,梦到过许多故事,都与狐有关。” “或许,当真是前生注定的缘分吧,我前世也是狐族。” 嗯。 继续舔。 狐妖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动。 这样的故事,还真从没听说过。 她并非对夏渊没有怀疑,怀疑这是他现编出来的。 但,从刚才那个“书生白狐”,到现在的“狐妃妲己”,都细节详实,生动有趣,一时半会儿,能现编出来吗? 她也看过很多书,算是一位“饱学之狐”,深知这中间的难度。 这会儿心生考教、试探之意。 “肾虚多梦。” 她先淡然“嘲讽”一句,又问:“还梦到过其它关于狐族的故事吗?” 夏渊又看一眼水镜。 妹妹还在叫。 哎…… 念头飞转,搜索枯肠,夏渊终于想到一节,感谢自己那个爱看《聊斋》的前女友。 “还有一则。” “我梦见过在益州城,有户姓魏的人家,家里公子年方十八,外出,遇到一位狐女,一开始惊骇交加,但狐女对他暗暗倾心,温言软语,好生伺候,渐半年有余。” “半年后,家里的长辈差人四处寻找,终于得以找到魏生,缠绵半年,狐女虽美艳无双,魏生却也心生腻烦,于是趁狐女外出,不告而别。” “离开后,他怕狐女纠缠,使重金雇下猎狐人,将此狐女猎杀,连皮毛都剥了下来,剥皮取肉时,这才发现,狐女原来早有身孕。” “魏生不以为然,带着上好的白狐皮归家。约一年后,择一良家女,风光大婚。又约一年,妻子怀胎十月,生下一女。却是人身狐面,全身白毛,有尾巴,大惊。” 原版故事其实并非这样,夏渊也记不大清,正好稍微改编一下,让故事变得更加苦情。 果然,便见到狐妖眉眼间隐隐浮现出怒意,估计是很有代入感。 “然后呢?” 故事戛然而止,她不由追问。 夏渊:“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有头无尾。 真是梦。 狐妖有点意犹未尽,双手下意识摸向自己小腹,又问:“还有吗?” 夏渊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心中一时微动。 摸肚子? 她不会也有身孕吧? 我去? 压下这个念头,夏渊叹气道:“故事可以慢慢讲,我妹妹体弱,山间风大露寒,是否可先放她出去?” “我已决心追随你,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还请……还请放她走。” 夏渊表现出自己的有情有义。 她有幽默感,有羞耻心,有虚荣心,有同理心…… 一番相处下来,夏渊越来越觉得,这狐妖完全就是个女人,女人该有的心思,她都有。 那就更该投其所好。 看一眼夏渊,她沉吟片刻,忽而伸手。 几个呼吸后,水镜中的画面,有妖风生出,夏芽儿人被卷入其中,遁入山林深处。 而这时…… 在那水镜中,也清楚看到一人,尾随妖风而来。 夏渊认得,正是陆冲。 “九品?” 狐妖轻声开口,眼中浮现出轻蔑和不屑,又随手一挥,妖风又生,将陆冲席卷而起,重重砸在地上。 看到陆冲大口吐血,狐妖却没杀他,反而是再次卷起,丢出青丘界外。 竟是扔到了外面! 不杀? 夏渊眉头微微皱起。 倒不是想看到陆冲死,只是,对这“不杀”的原因,心生疑惑。 照理说,采补一个九品,不是更滋补? 刹那间,夏渊再想到“书生”那一节。 有几种可能。 第一,九品,便已是县卫的正式成员,是朝廷登记在册的有身份的人,不敢滥杀,否则会被报复。 第二,若狐妖背后真有一“书生”,且那人就是公门中人,狐妖或许会受他约束。 第三,唯有入九品,成为真正的修行者,在他们这些人看来,才是真正的“人”。 至于像自己这样的,无品的平头百姓,都不过是血食罢了。 忍着心中的疑惑、愤怒、不公,夏渊整理表情,脸上浮现出担忧之意。 “这位大人,是我的恩人。” “我能入阳城武修院,也是蒙他举荐。” 夏渊套她话。 当然不能直接问。 旁敲侧击。 狐妖点点头,漫不经心道:“陆冲是个好苗子。” 话一出口。 她陡然间眼神微变,似乎意识到什么,眼露杀机,看向夏渊! 夏渊被这眼神瞪了一下,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要糟! 她竟然认识陆冲!而且,她评价陆冲的语气,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司,在评价下属一样! “好苗子”这种形容词,立场,压根就不是敌对立场。 甚至有可能,这个形容词,她就是从其它人口中听到,此刻随口转述! 电石火花之间,夏渊已然想到这么多。 手心都出汗了! 妈的,要死! 她说漏嘴了!想杀人灭口! 当即机变反应,夏渊若无其事的,顺着她的话点头:“是啊,是啊,陆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呢,谁提起来,都要称赞两句。” “想不到他老人家的名声,竟然连您都听说了。” “夏渊先替陆大人,谢过您的不杀之恩。” 夏渊如释重负的说道,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话说完,夏渊感觉到那杀机,那种被猛兽盯上的冰寒之意,倏然间消散。 呼…… 心中长舒口气。 哥的口才,真是太牛逼了。 也是操碎了心。 没实力,没人权啊。 她说漏嘴,自己还得帮她圆,假装没发现。 草! 有朝一日…… 此刻,狐妖重新恢复那副淡漠之意。 下一秒。 有风。 风落,石室之中,多出个人影。 憔悴,狼狈,楚楚可怜。 正是夏芽儿。 “哥!” 她落地,匍匐,惶恐,但一抬头,见到夏渊,便是极度惊喜的叫出声,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 …… …… 11、交公粮喽 “哭什么?快起来。” “这位是我们阳城县数一数二的女侠,大修士,也是你哥我梦中的女神,你给她行礼。” 夏渊伸手扶起妹妹,当即开口说道。 很自然很流畅的介绍。 夏芽儿看到狐妖身后的尾巴,大惊失色,又听到哥哥这话,觉得哥哥似乎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窍。 女侠? 大修士? 梦中的女神? 呸呸呸! 就是一骚臭狐狸精! 但这时,人在屋檐下,于是也勉强挤出个笑容:“芽儿,夏芽儿,见过……”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狐妖看了她一眼,漠然点头,伸手一指,夏芽儿便是直直晕了过去。 夏渊心中再叹口气。 完犊子。 现在,人质也有了。 自己不把她治得服服帖帖,估计很难脱身了。 可……谈何容易? 自己倒是想从舔狗发育成战狼,但无奈实力不允许啊。 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了,让她睡吧,毕竟惊吓过度。” 夏渊轻声道谢。 顿了顿,又道:“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是。 聊了这么久,夏渊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红袖。” 她冷声道,眸中,却似乎有一丝怅然之意。 红袖添香? 夏渊心思微动,脑补出很多,又问:“贵姓?” 她声音更冷:“无姓。” 夏渊知道,这可能触及到她的某些伤心事,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红袖姑娘,可否,借床一用?容我妹妹歇息?” 夏渊拿出一副读书人的姿态,彬彬有礼的问道。 她默然片刻,伸手一挥。 在书架那边的角落处,出现一张木床,被褥瓷枕一应俱全。 夏渊朝她点头致意,当即也弯腰,抱起妹妹,缓缓朝那边走去。 夏芽儿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小脸略显惨白,寒冷加惊惧导致,只是更显得清丽。 全身酥软,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细的地方纤细,抱在怀中…… 咳咳。 夏渊平心静气,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上,脱了外衫,鞋袜,盖上被子。 又用手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烫。 于是,再次回头。 “红袖姑娘,可否帮忙,煮点姜汤?” 夏渊现在已经敢适当的对她提点要求了。 她伸指一点,一点灵光,如萤火虫般,飞舞而来,没入夏芽儿额头之中。 妹妹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眼睫毛动了动,却没有苏醒,继续安睡,眉宇间的忧愁,也为之消散。 夏渊重新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这狐妖,对女子,倒是颇为的温柔。 “多谢。” 夏渊再次朝她道谢。 她看也不看,丢下一句话:“不可离开此地。” 然后自身飘然而起,飞出石室。 见她离开…… 夏渊心中才长舒口气,卸下所有的伪装,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脑壳都疼。 心力交瘁。 真的是心力交瘁。 比做一场大出血的手术还累。 这是自己“泡妞”有史以来,最为危险的一次。 一步走错,甚至一句话说错,都有可能当场身死。 还好,活了下来。 妈个鸡! 迟早有天让你叫爸爸! …… 摸了摸妹妹的脸,体温恢复正常,皮肤嫩滑,吹弹可破,微微红润。 夏渊坐在床边的地上,意念沉入金纸,税书。 修行啊! 修行! 怎么搞? 税书倒是可以提取灵能凝萃液滴,但要想突破九品门槛,须得回县城。 要回县城,就得逃离青丘界。 而凭借自己的实力,肯定无法做到。 外面,也大概率,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了。 陆冲都跪了。 现在正是秋收时分,农忙时节,县卫中的大部分力量,也都会转入战略防御状态,不会轻易出手。 总不能在这儿呆一年吧? 那迟早得被采补死。 毕竟,整个阳城县,也就三百九十四个修行者。 在其它地图还没“解锁”的情况下,自己也就最多能承受这么多次的挞伐。 当然,修行税,是按年度交的。 真要撑的话,也能撑到明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按照这个人头数,韭菜能一茬一茬割下去。 但,狐妖万一要腻了呢? 心生怀疑呢? 这种把脑袋置于别人刀下的感觉,属实太过被动。 还是得主动出击。 不行…… 得动起来。 得让阳城县的“修行界”,乱起来。 如此,外部环境一变,或许,才有一线机会,容自己浑水摸鱼。 这么一想,自己被狐妖“俘虏”,倒还是件好事。 至少,在她的地盘上,自己只需要把她糊弄住就行。 而外界…… 只要青丘界不被攻破,谁能想到,是自己这条小虾米,在呼风唤雨? 妈的,干了! 胆子大骑龙骑虎! 夏渊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节,当即开始行动。 全县收税! 三百九十四个修行者,除了已经交过的魔猿,以及白狐红袖,再除了陆冲,其它统统补交! 主意定,夏渊当即开始行动。 就从本县的正六品县令开始! 本县县令,姓陆,陆景明,详细履历未知,毕竟自己还接触不到这个层次的大佬。 税之! 夏渊咬咬牙,当即收他的税! 收正六品县令的税! 很有种突破禁忌的快感。 然后…… 是同样实力等同于正六品的白虎坡上的虎妖,税之! 接下来…… 魔猿王,税! 地下深处的那位隐秘邪修,税! 税完六品,夏渊心跳飞快。 地鼎和人鼎之中,都有进项。 四滴灵能凝萃液滴,大小不一。 但都被天道之力统一凝练过,浓度,颜色,本质,都是一样的。 从四滴的大小上,也能看出实力差距。 魔猿王和虎妖同为异类,都是类六品,税率十分之二。 但同样的税率,收上来的灵能,魔猿比虎妖多。 地下那位邪修,实力较这俩强一丝。 他的税率是三十税二,但灵能液滴,却只比虎妖小一点点。 实力最强的,便是本县县令,陆景明。 他也是三十税二的税率,但所收上来的灵能液滴,比其它三个加起来还大! 低税率,高纳税额! 狗大户。 真的是个狗大户。 不愧是一县最高长官。 有这样的实力,他为何不把“妖”诛干净? 夏渊心中难免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旋即,便想到……狡兔死,走狗烹? 养寇自重? 可能吧。 又想到,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书生”? 也有可能。 暂且压下这些疑惑,夏渊继续征税。 七品的。 八品的。 九品的。 挨个来。 排队队。 交公粮喽…… …… 收得不亦乐乎,统统转化成灵能液滴,夏渊有种囤积的快感。 九品还没收完,这时,夏渊诧异发现,税书地图上,再次多出两个点。 不属于本县的修行者! 从颜色区分实力…… 一个六品。 一个七品。 他们在迅速移动。 方位目标,似乎正是青丘界。 咦? 谁? 莫非…… 齐勇的正六品山神父亲,过来救人了? …… …… 12、触怒天颜 阳城县城。 县衙后院的一处静室之中,陆景明感受到法力的流逝,陡然间睁开眼睛! 双目神光如电。 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全身法力在瞬息间流逝,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虚空中攫取。 虽不多,连半成都不到,但诡谲的是,自己毫无丝毫抵抗之力,也毫无任何察觉。 这是何等的力量? 他疑惑,凝神思索。 敕? 敕乃神令。 有其它正神暗害自己? 近乎不可能。 且不说实力,仅《修行律》之规定,就彻底杜绝了这种情况。 既为修行人,必是公门内。 既在公门内,就要遵循规则。 六品正神以上,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那么…… 咒? 正道有法,邪修有咒,往往阴毒,让人防不胜防。 心念一动,陆景明点燃一炉香火。 青烟袅袅而起,他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一道与他本人大小神似的神魂,当即脱窍而出,已然极清晰凝实。 神魂,双眸带一丝金色,额头正中,是枚四四方方的正六品官印,犹如纯金打造。 印,正神之宝。 统辖一地。 是公门正统的象征,同样也是威力巨大的法器! 一印在手,司一县之地内的天象、降雨、地气、江河、鬼神、入梦……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凭借正印的力量,陆景明当即开始溯源。 他用的是卜法。 五行断易法。 这件事,应在自己身上,五行断易,用于寻人、溯源,最是方便不过。 法力催发着官气,一点铜钱大小的灵光,蕴含莫测威能,浮现于虚空之中。 灵光在推演,色泽逐渐斑斓,五颜六色。 刹那间,有金光浮现。 神圣而浩瀚的金光,犹如不可见底的深渊,让人无法直视,与此同时,一道龙吟声,冲天而起! 陆景明一声惨叫。 咔嚓! 能摧山断水,至阳至刚的正六品官印上,一道清晰的裂纹,从中而现。 噗的吐了口血,卦象消散的无影无踪。 陆景明平息着沸腾的法力和气血,陡然间起身,面色如铁。 我要被罢免了?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有如此威能的卦象,除了这一种解释,绝无别的可能。 邪修,断然做不到天子圣色、伴有龙吟。 敕令已经发出? 但尚未传达到我手? 为什么? 陆景明这样想着,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另外一件事,法净之死! 法净,就是那位二十四佛子候选人之一。 想到这里,陆景明目光灼灼,仰头看着头顶,斜上方,他有心想做点什么,但再三踟蹰,还是忍住。 举头三尺有神明。 此刻,一动不如一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了。 静下来。 耐心等待便是。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死一个小小的佛子候选人,连正式佛子都不算,怎么会……怎么会触怒天颜? …… 白虎坡。 一头正在沉睡的猛虎,忽然间睁开眼睛,发出震动群山的怒吼。 百兽惶恐,纷纷遁逃。 …… 大粮山。 一头五人多高的魔猿王,体型威猛,正挥舞着一根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于百米瀑布冲击下练力。 忽然间,他全身一软,被澎湃的水流冲倒在地。 陡然间翻身而起,机警的看着四方,却没有捕捉到任何风吹草动。 化为一道黑光,它迅速逃窜。 …… 阳城县与沂水县的交界处。 一处鸡犬相闻的村落之中。 村头那棵大柳树,忽然间深陷下去,旋即土地平整,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两个正在一旁撒尿和泥的孩童,甚至都没注意到。 一回头,才赫然发现,似乎……少了点什么? 地下。 一个犹如僵尸般枯廋的男人,借着柳树的木气,点点绿光,全身皮肤恢复正常人的黄润,血肉也渐充盈。 虽然还瘦,但也像个正常人了。 感受着体内消逝的法力,他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伸手一挥,将闭关处的所有痕迹都摧毁,然后闭敛全身法力,捏碎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土遁符,先远离这里。 惶惶如惊弓之鸟。 满心都是两个念头。 是谁? 及……这是什么手段? …… 县衙。 陆景明还在静室中参悟这件事,不敢有任何异动。 门外,忽然急促脚步声响起。 到了门口,脚步声逐渐镇定下来,笃笃笃的敲门。 陆景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忠仆,起身开门,淡定问道:什么事? 忠仆面目低垂,不敢直视陆景明,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老爷,出事了。” “县卫李大人、张大人、杨捕头都在中堂,说自身修为忽然无缘无故消失,虽不到半成,但手段极其诡异。” “据他三人还说,县卫之中,其它人等,也都普遍出现类似情况。” 陆景明:…… 呼。 莫名的,听到这话,他心中反而是悄然松了口气。 原来,不止本官一个。 这么说来,那倒是,安全了很多。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也不知道上面想什么,如何做到的,但,法不责众! 如果真是所有人都挨板子,那这件事的性质,倒更像是小小惩戒了。 朝廷,上头,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吧? “传他三人进来。” 陆景明心念一定,顿时器宇轩昂的说道。 “是,老爷。” 忠仆领了命,匆匆出去。 片刻后,三个男人大步进来,恭敬行礼。 左边两个,穿得都是青色公服,右边一个,则是捕快劲装。 “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景明脸色不悲不喜,眼神分别落在三人身上,淡淡道:“此事乃朝廷机密,不问,不听,不传。” 三人面色一凛,齐齐称是。 陆景明又说: “你三人下去统计,还有谁遭遇此等境地,把名单列出来,限期今日上呈。” “另,召回县卫所有人等,驻守县城,无特殊情况,不得私自离开。” “今日可有人离岗?” 杨捕头心念一动。 这会儿想到陆冲。 为了一个新认的义女,竟然孤身前去青丘界? 简直荒唐。 牛马一样的人,也值得营救? 不过,这会儿,面对县令老爷的问话,他还是说道:“我部全体恪忠职守,除外出公干外,尽数在岗。” 陆冲是自己下属,颇为懂事。 自然得护着。 就自己这一句话,回头,他陆冲少不了得一番孝敬。 …… …… 13、陆冲的自我修养 青丘界外。 陆冲盘膝而坐,绿袍染血, 他骨头断了两条,分别是左手臂骨和右小腿骨。 狐妖那一摔,虽然并非全力一击,甚至是远距离出手,但六品和九品之间的差距,还是让他身受重伤。 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手。 四个下属围在左右,关切,焦急,而惶恐,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冲身体周围有灵光闪动,他正在运转着九品县卫的修行法决纳灵术,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吞吐天地间的灵能,将其源源不断转化为法力。 灵能,天地间的无主能量,叫灵能。 被人收纳入体内,则为法力。 其实本质一样。 随着功法运转,陆冲惨败的面色逐渐转向红润。 在法力的刺激下,他骨折断裂处的肌肉,在蠕动,重新生长出新肌,骨头也逐渐愈合。 无品升九品,又叫小龙门。 完成晋升仪式后,体质便会得到突飞猛进的进步,各项素质远超普通人,包括愈合力。 这,都是朝廷赐下的恩泽。 …… 漫长的一夜。 快要天亮了。 陆冲纳灵三十六周天,感觉身体恢复如初,除伤口处还有轻微不适。 他尝试着走了两步。 倏然间,呆在原地。 四个手下,看着他走路的姿势,一时,也有些瞠目。 “我?” “我……跛了?” 又走了两步,陆冲难以置信的,发出沙哑的声音。 走路时双脚一高一低,显然是跛了。 他能清晰察觉到,这并非是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的缘故,而是已经愈合,但却愈合的出了问题。 这…… 也难免。 县卫中有专门课程,类似于人体解剖学,讲过这样的常识。 天地间的灵能,可转化成人体内的法力。 九品的修行者,习得功法,再经过朝廷特殊手段的身体改造,可以用法力滋润肉身。 哪里受伤了,愈合速度也会很快,远超普通人。 但,也会有存在后遗症的例子。 因为,血管……伴神经而生。 血管好愈合,肌肉也好愈合,骨骼也好愈合,但神经,却很难。 目前还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即便是六品正神,也解决不了。 清河府之前就有一位“铁手县令”。 他的一只手,在某次战斗中被斩下,功能丧失,遍寻良医神药也治不好。 索性斩断。 让机关匠人打造一只铁手,反而战力大增。 修行,并非万能的。 修行,只能解决修行能解决的问题。 …… “大人,你没事吧?” 一个手下蹲下去,看着陆冲的腿,犹豫一下,想伸手,又不太敢伸手的样子,关切问道。 陆冲看了他一眼,默然摇头。 “我以九品,硬接一位六品一击,只跛了一条腿,已经算是赚了。” “只是可惜了那三个武修院的学生,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我尽力了。” “走吧,打道回府。” “你们四个,从明日开始,就帮我在市井之中散布消息——县卫陆冲,因帮一平头百姓出头,孤身前入青丘界,与狐妖殊死搏斗,跛一足,力尽而归。” “最低要求是,要让这阳城县中的每间茶楼,每个说书人,都为之传颂。” “听见了没有?” 陆冲的语气,从一开始的豪迈,到惋惜,感慨,再到严厉,肃然,命令。 四个人听完,脸色和表情不一,但都齐齐称是。 陆大人啊…… 不愧是陆大人。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到把劣势转化成好处的办法。 公门之中,每个修行者,都不是易于之辈。 从无品晋升九品,可不只是实力的选拔那么简单。 …… 五人准备原路返回。 现在,已没有任何办法。 出师未捷,脚先跛。 实力差距巨大,甚至连对手的本体都没见到。 陆冲沉默着,心中暗暗记着夏渊和夏芽儿的名字,默数,第五十三个,第五十四个。 这是他晋升九品三年多来,亲眼见到的第五十四例妖吃人。 有些账,迟早,要连本带利算回来的。 只是……恨自己实力不足。 “拿半两银子,帮他二人立个衣冠冢,入祖坟。” “回头再帮我寻摸个五岁以下的孤儿,改性夏,我来教,养,算是续他这一家的香火。” 他又交代一句。 一手下真心实意赞道:“陆大人,当真仁义。” 陆冲看了他一眼,漠然摆手,面无表情。 心中却是反思着: 仁义? 仁义有什么用? 现在想来,一开始,就该把夏芽儿强行带回去的,是自己心存侥幸,又不自量力了。 自己…… 既做不到断情绝性,彻底不管这事儿。 却也没足够的实力,来把这件事摆平。 也没有很厚的脸皮,去请同僚或者上司出手相助。 好心,却没办成好事。 当真失败。 难怪混到现在,还只是个九品。 陆冲啊陆冲,你可真是个废物。 当继续反思,勉励自己。 想到这节…… 走出一段路,陆冲又想到另外一节。 之前,自己算是于夏渊有恩,见他力气异于常人,保举他进入武修院。 至少吃穿不愁,每月有俸银,以后也有晋升的可能。 但现在看来,这种机缘,却是害了他。 不仅害了他,还害了他妹妹。 想到这儿,陆冲心中不由愈发烦闷起来。 但,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哎……” 他发出长长的叹息。 …… 高空之中。 两道流光疾驰而过。 似乎是发现地面上的五人,于是折返而回,降落下来。 两人看上去都很精悍,自带凶威,是久经战阵之人。 “可是阳城县卫?” 左边一个大胡子,胡须茂密硬挺,如同钢针,恰似铁线。 右边则是个面色泛黄的汉子。 陆冲看了他两人一眼,见都是穿军部制服,心中微惊,当即行礼道:“下官阳城县卫陆冲,请见二位尊号。” 朝廷的军部,是所有修行者中,地位最高的。 不管是边防军、镇守军、还是巡守军。 选拔标准都极其严苛,实力、心性、忠诚、智慧,缺一不可。 当然,他们也是最危险的。 几乎时时刻刻处在战斗一线。 因此,地位崇高。 见官大一级。 两人看一眼陆冲,没有通报名姓,只是露出各自的标识。 左边的大胡子,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纯金令牌,是正七品的金令。 右边的黄脸汉子,则是目露金光,额头凹陷有印。 竟然是正六品! 见到这两种信物,陆冲更加恭敬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带路!” 大胡子一把抓起陆冲,土匪似的,飞上高空。 眨眼间,已到蓝天白云之上。 陆冲被寒风吹得遍体生寒:“两位大人,去哪里?” “踏平青丘界!” 嗯? 陆冲眼神一亮。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 …… 14、少救了一两个 “两位大人神威。” 听到踏平青丘界这样霸气的话,陆冲当即恭维,拍起了马屁。 论马屁功夫,他也是不错的。 这是公门之中的必修课。 只是,让陆冲诧异的是,自己这一本正经的拍马屁,那大胡子却笑出声,似有嘲讽之意。 嗯? 他笑什么? 我哪里说错了吗? 黄脸汉子道:“不得妄语。” 大胡子才重新笑着解释道:“青丘界,肯定是不能踏平的,刚才说笑,我们只是来救人。” “阳城武修院有一学员,名为齐勇,被这狐妖掳走。” “此子,干系重大,我二人来救他走。” 大胡子说话也是有把门的。 没有把齐勇的父亲说出来。 这种事,严格意义上属于私自行动,并非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齐勇? 陆冲回想着这个名字,倒是也想了起来。 是一开始被抓三人中的一个。 没想到,竟然能牵动巡守军的人? 不过,这也是好事。 救齐勇,顺手就能把夏家兄妹俩救出来。 希望他俩现在还活着。 想着这些,陆冲当即问道:“两位大人计划如何行动?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他不确定大胡子和黄脸男,在除了齐勇外,是否还会“顺便出手”。 这两位,看上去像是杀伐果断的人,但并不像古道热肠的人。 自己实力、品级,都不如他俩,说话没分量。 所以,要想求人办事……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先问自己能做什么。 如此,或许可能有几分薄面。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大胡子笑道:“你去叫阵,吸引那六品狐妖些许注意力,我以地遁遁入其中,把人救出来也就是了。” “金大人压阵。” 听到这话,陆冲点头。 这是“救人”的经典战术。 用最小的成本,最快达成目的。 陆冲:“大人出手时,可否顺便把其它几子救出?” 他没有刻意提夏渊的名字,先试探下大胡子的态度,甚至刻意模糊人质数量,不说两子、三子,只说几子。 大胡子看了他一眼。 眼睛微眯。 “可。” …… 定好计策。 重新回到青丘界外。 陆冲看了一眼里面,天亮了,晨雾袅袅升起,被阳光照耀,生出斑斓明艳之色。 正如自己的心情。 这次信心十足。 六品正神压阵,七品金令出手,自己只是个诱饵。 这就简单太多了。 他当即走入青丘界雾气之中,开始喊阵,吸引狐妖注意力。 喊阵,也是有讲究的。 其中尺寸拿捏,很精髓。 不能敌意太强,否则容易彻底激怒狐妖。 也不能弱了声势,否则没力度。 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是最高境界。 事实上,实力入了品的妖精,尤其是七品,六品,基本上,也都是“讲道理”的。 除非那种本性极其暴戾,或者心智失常的。 双方保持着微妙默契——对平头百姓,可如猪狗。 修行所需血食,尽可取用,但不得滥杀。 且,一旦入品,那就是有身份的人,得用有身份人的对待方式。 轻易不开杀戒。 这种规则,虽然没有成文,但大部分时候通用。 对于这种情况,陆冲是很看不惯的。 他希望……除恶务尽。 但,大环境如此,他也不得不接受。 刚喊了两句,陆冲就听到耳边声音。 “撤!” 狐妖都没出手,于是自己也就当即撤出青丘界。 到了外面,一看。 大胡子手中抓着两人,刚从地下钻出来。 一个齐勇,另一个苏兴华,只是……偏偏少了夏渊,以及夏芽儿。 陆冲表情微微一滞。 “大人辛苦。可还有其他人?” 他压下没有达成目标的失落,先赞了一句,又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时间不是很清楚,这大胡子,是为了方便,或者节省法力,只救回两人? 还是压根没把自己的交代当回事? 这都是有可能的。 大胡子看向陆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血亲寻人法,找到齐勇,在一山洞中,洞中只两人,全带了回来。” “怎么样?” “满意不?” 肩膀上这只手,力道很沉,人都这么说了,陆冲也无话可说,只好点头笑道:“辛苦大人。” 大胡子又说道:“既然满意,那就帮我个小忙。” “齐勇我要带走,他在阳城武修院的文书、手续等杂事,你帮我办,办好后,我派人来取。” “此为信物。” 他拿出一道传讯符,递给陆冲。 然后一把抓起齐勇,又和那黄脸汉子一起,直奔云霄。 陆冲:…… 再次长叹口气。 还想说点什么,麻烦他再出手一次。 但,已经迟了。 况且,陆冲觉得,就算自己说了,他们也未必会出手相助。 最后还支使自己一次。 …… 苏兴华这会儿颇为的兴奋,大难不死,各种向陆冲道谢。 其它三人都走了。 他自然是把陆冲当成救命恩人。 “夏渊呢?” 陆冲回了他两句,云淡风轻的问道。 在苏兴华面前,是一副“陆大人”的派头。 提起夏渊,苏兴华眼中浮现悲戚,把之前在山洞中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灵能暴乱! 被狐妖抓走! 那……定然是,凶多吉少。 陆冲脸色和眼神,不由更加阴沉,感到极其惋惜。 他听苏兴华的描述,觉得夏渊似乎是在生死危机时,感应到灵能,但…… 太晚了。 …… 青丘界内。 石室之中。 夏渊有些无语的看着那两个光点,清楚看到全程轨迹。 六品,七品,他们来了。 他们碰到个九品。 三个一起来了。 七品开始移动。 七品走了。 九品也走了。 六品和七品都走了,九品留在原地。 很清晰的路径图,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详细动向。 这是……救人成功了? 夏渊如此猜测。 但…… 特么的,我呢?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夏渊本来,没计划征这两人税的,就算是征,也得等到他们救完人之后。 自己可是个讲究人。 不能恩将仇报。 但,现在…… 人都快跑出阳城县了! 咬咬牙,心一狠,夏渊也是再次征税。 你们都不管我的死活,我何必管你们的死活。 都毁灭吧。 累了。 夏渊当即征税。 …… 外界。 天空。 正在凭借飞行法器,冯虚御风的大胡子和黄脸男,忽然间两人都是一哆嗦,打了个大大的摆子。 还以为碰到敌袭,两人抓着齐勇,迅速警惕降落。 同时以传音交流。 大胡子:“金大人,我法力在流失,像是中了咒。” 金大人面色严肃,眉头紧皱:“我……同感。” “敌袭!” “备战!” …… 两人侧着身,背对背,互为犄角,把齐勇夹在中间。 齐勇摈着呼吸,话都不敢多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大胡子:“出来吧,看到你了!还藏!” 只是…… 依旧无人回应。 …… …… 15、你被狐狸精糟蹋过(求推荐) 看着两人停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 地图上的两个光点,似乎都融合在一起了。 怎么着? 他俩来了一发? 夏渊心中吐槽,觉得好笑。 小仇得报的感觉。 让你们不救我。 …… 这一夜,夏渊把阳城县的全部修行者,都“税”了个遍。 现在,也就剩下陆冲一人。 犹豫一下,夏渊还是决定,把他也税了。 没办法。 如果唯独留下他,那万一有人查起来,这就有可能成为自己最大的漏洞。 先税了。 以后有机会再补偿吧。 这样想着,夏渊最后一次,伸出了黑手。 …… 盘点收获。 目前在两鼎之中,共有灵能凝萃液滴394份,虽然大小不一,但本源都是一样的。 可以“分散储存”,也可合为同源液体。 不过夏渊暂且没有合源。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今,整个阳城县的修行情况,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甚至,根据收税上来的程度,都可以出一份修为排行榜。 不过…… 修为,或许,不完全等同于战力。 九品。 自己须尽快突破九品! 现在坐拥金山,一旦突破九品,就能利用两鼎中的灵能,源源不断吸收法力,很快形成战斗力。 只是,问题,又回到原点。 怎么出去? 夏渊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 …… “唔……” 夏芽儿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前半段是噩梦,后半段是美梦,全身舒服而温暖。 眼皮微微的动了一下,醒来,便是看到哥哥坐在床头。 再看看周围…… 虽然还是石室之中,但她心中还是难免生出几分安全感。 哥哥在,就行。 只是,脸色微微的红了。 “哥……” 她轻轻叫了一声。 嗯? 夏渊正在想事情,回头看她一眼,刚睡醒的小姑娘,表情懵懂中带着甜美,让人想在她额头上亲一下。 “睡醒啦?” “难不难受?” 夏渊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笑着轻声问道。 夏芽儿:“我……不难受,就是,就是……呃……” 她有些难以启齿。 “嗯?” 夏渊诧异。 “我……我想解手。” 夏渊:…… 环顾四周,这偌大的石室之内,还真没有可以“解手”的地方,一时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尿床了吗?” 夏渊笑着调侃一句。 芽儿脸色更红,扭捏了一下,娇嗔道:“哥!没有!” “等下,我帮你找找看。” 夏渊哈哈笑着起身,在这石室内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看得出来,狐妖红袖,极其的爱干净。 可能修行者,不需要拉屎撒尿吧。 这特么……怎么搞? “红袖!” “红袖姑娘!” “可以出来一下吗?” 夏渊朗声叫道。 这石室内都没有门。 她平时应该都是走天上的,或者瞬移之类的遁术,或者化为烟气,从通风口高进高出。 叫了几声,她依旧没现身。 夏渊有些无奈了。 眼神一动,看到那脸盆,金灿灿的,应该是金子做的。 再看向夏芽儿,伸手指了指。 “用那个?” 脸盆,也勉强可当个夜壶。 夏芽儿:…… 红着脸摇头,羞得想把脸蒙进被子:“我……我再忍一下吧。” 夏渊叹了口气。 想说你这样憋尿容易得尿道炎,要不还是墙角解决得了,但犹豫一下,还是忍住。 毕竟是自己“亲妹妹”。 还是不要聊这种话题了。 …… “哥……” 夏芽儿又轻轻叫了一声。 嗯? 夏渊看着她。 小姑娘咬咬牙,还是不由问道:“你,你被狐狸精……呃……呃……糟蹋了吗?” 这是她很感兴趣的问题。 好奇又紧张。 “什么叫糟蹋?” “这话太难听。” “荒山野岭,红袖添香,来了一发,哦不,两发,生命的大和谐,岂不是美事一桩?” 夏渊尽量说得文雅。 印象中,依稀记得,大唐风气好像是极其开放的。 夏芽儿看着一脸享受之意的哥哥,心中暗暗啐了一口,嘟嘟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还是感觉,哥哥被“玷污”了。 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可,他自己却是这个反应。 “我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被狐狸精糟蹋过的男人,全身血都会被吸干,枯槁像是干尸,厉鬼。” “哥……你……你还是要小心啊。” 夏芽儿心中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一句。 夏渊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安慰道:“放心,你哥天赋异禀,心里有数。” 被采补成干尸的,自己也见过了。 就是那和尚。 不过,对于自己而言,倒是有点因祸得福的感觉。 靠着采补,化解了两次“灵能暴乱”的危机。 身体还得到一定强化。 …… 兄妹俩正聊着。 夏芽儿脸上忽然浮现出惊恐之意,下意识攥紧哥哥的手。 夏渊心中一动,回头,便是看到,狐妖红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背后。 站起身来。 露出个笑容。 斯斯文文道:“红袖姑娘,还得麻烦你帮个忙,我妹妹想放水,你这里……” 红袖理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放水”,是什么意思。 于是再次的素手一挥。 石室后方,悄然浮现出一道小门。 “快去吧。” 夏渊这才转身,稳稳把妹妹扶起来,示意她可以去了。 夏芽儿:…… 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拎着裙角,小碎步疾走,朝后面跑去。 …… “你的两个同伴,都被人救走了。” 红袖默然片刻,盯着夏渊的眼睛,淡漠说道。 夏渊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想了想,叹口气,低声说道:“人各有命,我碰上您,是我的命。您碰上我,也是您的命。机缘如此。” “我做人做事,始终相信,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 “这是《道经》中的话,是天地至理。” 夏渊开始了口才表演。 论这方面,我渣渣渊,从没服过谁。 人在江湖漂,全靠一张嘴。 口活儿无敌。 再难搞的女人,也能征服的服服帖帖。 听到夏渊的话,红袖果然有所触动。 福祸相依? 回想自身的经历,一时间莫名感慨。 “夏渊,我问你,你可愿意拜入我狐族,做一门客?” 她忽而开口。 心中意念已定。 这个人,是个好苗子。 无论心性,口才,以及自身的体质,可能的身份来历,都不是普通人。 倒不是爱才,只是,布局,落子罢了。 拜入狐族做门客? 夏渊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当即笑容灿烂:“固所愿尔,求之不得。” 草! 哪个大佬,草根崛起的年代,还没有点黑历史了? 以后成事了,那就是传奇,想洗白就洗白,不想洗白,就当励志。 若没混出头,那就更无所谓。 谁在乎一个小虾米的过往? …… …… 16、肉食者鄙,卖妹求荣 加入公门,当二五仔。 当狐族门客,继续当二五仔。 一切眼前的苟且,都是为了诗和远方。 再说…… 什么二五仔嘛,听上去还挺难听的。 不就是跳个槽? 换份工作? 夏渊如此想着,当即开口问道:“狐族门客?需要什么要求?有何责任?我需要做什么?” 红袖看夏渊一眼,微微点头,对他的态度,感到满意。 “狐族门客,不像其它族那般严苛,无任务要求,只需做一件事。” 嗯? 夏渊微笑点头:“请说。” 红袖:“为一狐女留下子嗣,当然,你可以挑选心仪的狐女,但受种成功之后,便与你再无关系。” 夏渊:??? 我去? 还有这种好事? 这不就是……种马吗? 想了想,夏渊脸上浮现出疑惑:“为何?” 他不明白。 狐族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红袖此刻表情没之前那么漠然,平常道:“狐族不擅硬战,所能依仗的手段,也唯有依附,融入,合流。” “我族先祖,就曾在机缘之下,成为当朝人皇的妃子,后成功诞下一女,天赋绝伦,便是当今狐祖。”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是我族的生存策略。” 夏渊:妙啊! 打不过就加入? 狐族之中有高人啊。 抛去人类的那些礼仪、道德观念,这是相当先进的生存战略。 “红袖姑娘,你……也是如此?” 夏渊不由问道。 红袖再看他一眼,点头:“是。当今阳城县令陆景明,便是我的……书生。受他庇护,阳城县青丘界中的狐族,才得以生存繁衍。” “如今,我已怀有他的血脉。” 夏渊:…… 破案了。 牛逼了。 厉害了。 我给老陆戴了绿帽子? 哦不,在这之前,或许老陆头顶已然是一片森林。 不过,按照狐族的道德伦理而言,或许,这压根不算什么。 于陆景明而言,也不过是风流一度,甚至可以当成某种“政治联姻。” “我明白了。” “现在就开始吧。” “让姑娘们上来吧。” 夏渊伸手解开上衣扣子,准备脱衣服。 红袖:??? 夏渊的这个动作,让她眼神微微的凝滞,愕然,有些哭笑不得之意:“暂且不用心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至少需要达到六品之后,才能真正履行门客的……职责。” 夏渊:…… 懂了。 敢情,狐族钓鱼只钓大的。 普通的小喽啰小虾米,压根没有这个机会。 她们还是风险投资。 你先苟着发育,到了正六品,美貌狐女自然送上门服务。 若发育不到六品,那自然屁福利没有,该干嘛干嘛去吧。 “冒昧问一句,向您这样的狐女,在狐族之中,还有多少?” 夏渊心中一动,沉声问道。 红袖:“这不是你现在该打听的事情,至少,现在没资格。” 被当面拒绝,夏渊也不尴尬,笑了两声:“明白,我只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此时此刻,夏渊心中,再次的浮现出一个问题。 那就是…… 自己、齐勇、苏兴华三人,来青丘界执行巡逻任务,是否,就是上面派人,给狐妖送来的……菜? 怀孕了? 送三个男人过来,吃点人肉补补? 有可能。 但,这个问题,自己断然不能问出口。 那可太伤感情了。 记在心里就好。 “我还有一个问题。” 为了掩饰刚才正在想问题的走神,夏渊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这种事情,没有人管吗?” 红袖:“谁管?怎么管?管什么?” “县令养狐姬,城主养狐姬,府主同样养狐姬,即便连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同样也养狐姬。” “你,是个聪明人。” 说话间,她眸光泛冷,直视夏渊。 夏渊尖锐的喉结一阵耸动:“懂了,懂了。此事,我定然守口如瓶,绝不对外泄露半分。” 红袖眸光涟漪,重新回暖。 “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回去阳城县城之后,你可径直找陆冲,提出晋升九品的申请,申请上报后,不日便可通过。” “红袖在此预祝夏公子前程似锦,大展宏图。” 她脸上流露出笑意。 夏渊也是笑容灿烂:“好说好说,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 “公子,在那山洞之中,可曾见到那具干尸?” 这时,红袖再次悠悠冒出一句话。 夏渊心中悚然一惊。 “见过,我还以利石,将他全身剖开,看了一遍。” “坦诚讲,我是想看看,被采补至全身精血枯涸,到底是什么状态。” 红袖直视着他的眼睛。 默然片刻问道:“公子可知那人是谁?” 夏渊心念飞转。 草? 我是该知道呢? 还是该不知道? 这狐妖,还真是喜怒无常,老肩巨滑啊。 夏渊:“具体身份不知,只知道是个和尚。” 红袖笑道:“那是送你的一份富贵。此人便是府城发文寻找的长安佛子,法净,你带他的尸身回去,自可领取赏银。” 夏渊:…… 有**! 肯定有阴谋!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自己还想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找自己当背锅侠? 就不怕自己全部抖落出去? 如果不是让自己背锅,那……又会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真的发善心,送自己一场富贵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圈聊下来,九品在望,也有钱了。 简直一波肥。 即便真有什么代价,那也是收获的必然结果。 哪有平白无故的好处? 身在局中,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多谢红袖姑娘。”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红袖点头笑道:“随时可以,我送公子出青丘界。” 夏渊眼神闪烁。 沉默的,看向刚才夏芽儿走入的石室后门方向,淡然笑道:“我妹妹,就暂且托付给您了,只求,她活着。” 这点,已然无须点明。 她前后态度变化太大,夏渊用脚指头也想得到,肯定,是要在“人质”方面,拿捏自己。 红袖浅笑点头:“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 “我临盆在即,正需一个使唤丫头,借公子妹妹用一段时间。” “该回去的时候,她自然会回去。” 夏渊攥拳、咬牙,点头。 “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和她聊两句。” 红袖慨然点头:“可。” …… …… 17、四两六钱银子 红袖暂且离开了。 夏渊原地沉默着。 想着怎么和妹妹“解释”这件事。 她,为了救自己,请陆冲,孤身上青丘界,无惧黑暗和危险,被狐妖抓。 自己,现在却要把她丢在这里,当人质,先走一步。 虽然,于客观事实上,于长远目标上而言…… 自己走,两人都活。 自己留下,两人最后或许都会死。 但,于情感上……夏渊有种犯罪的内疚感。 深吸口气。 …… “哥。” “那狐狸精呢,走了吗?” 夏芽儿从山洞后门中走回,脸带笑意,她看见哥哥,就想笑。 夏渊大步朝她走去,点点头:“走了。” “她刚说,我可以走了,让我回县城,去替她做一件事。” 一听这话,夏芽儿顿时兴奋起来:“那太好啦,我们快走吧?做什么事?哥,你太厉害啦,你怎么说服她的?” 她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语无伦次。 夏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傻姑娘,人是让我走,去帮她做事,至于你,还要留在这里当人质。” 夏芽儿脸上的笑意倏然凝滞。 眸中的光,也一点点暗淡。 似乎有水雾在氤氲。 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然后解掉上衣靠近脖颈处的排扣,把手伸进肚兜之中。 摸了好一会儿,似乎摸到什么。 “哥,伸手。” 嗯? 夏渊微微一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尖锐的喉结一阵耸动。 “这……这不好吧?” “你要干什么?” “我们是亲兄妹!” 夏芽儿:??? 惨白而黯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臊的红意,她有些没好气的,把手拿出来。 手心朝上。 素净却微皲。 这是长期帮人浆洗衣服留下的痕迹。 几粒碎银子,静静躺在她手心。 “这是家里剩下所有的钱了,我出发前,都带在了身上。” “你拿着。” “我会在这里等着,等你回来。” 夏芽儿眼中蓄满泪水,却是努力忍着,勉强挤出个笑容,把银子塞进哥哥手心。 夏渊沉默着。 手心的银子,还带着少女的温度。 不由张开胳膊,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夏渊上辈子抱过很多姑娘,但第一次,如此的心无杂念,只觉内心一片安静。 “我很快会回来。” “最多,一个月。” “保重,等着哥哥。” “若你有半点闪失,我誓必杀尽天下狐族,见一只杀一只。” 夏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夏芽儿觉得痒痒的,缩了缩脖子,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哥,我等你。” 夏渊抱了她一会儿,松开胳膊,起身,摆手:“走了。” 干脆利索的转身就走。 儿女情长,拖泥带水,毫无裨益。 接下来的每一个时辰,自己身上,都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希望。 “哥!” 夏芽儿又叫了一声。 “保重!” 夏渊没有回头看她,仰头看向头顶。 “红袖姑娘,可以送我走了!” …… 这是夏渊第一次看到,青丘界外的画面。 是一条山脉。 绵延起伏的山脉,原始森林遮天蔽日。 山间暂且看不到任何活物,连飞鸟都没有一只。 之前自己所呆的那山洞和石室,似乎都位于地下。 一条幽深不见底的悬崖,两侧左右。 这就是青丘界? 界? 这时夏渊倏然想到,自己在征税时,整个青丘界的区域内,除了红袖这头狐妖外,再没有第二头狐妖,连九品的都没有。 但,之前,她抓妹妹打陆冲时,那山上,却有漫山遍野的狐狸眼睛。 这又是为何? 莫非,兽和妖,不是同一物种? 夏渊有心想问,但谨慎起见,还是没问出口。 就不多生波折了。 这种常识,回去再问也不迟。 “那和尚尸体在哪里?” 夏渊想到正事,问她。 “山脚之下,我会带你去那里。” “你直接背回去便是。” 红袖淡然说道。 这时,夏渊又想起一件事。 女帝、三鼎、税书的事,和尚是否知道? 以及,除和尚外,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 如果知道,那自己背和尚的尸体回去,必然成为他“宝物遗失”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再加上,整个阳城县,都被“征税”。 那几乎可以百分百怀疑、锁定自己。 这个问题,自己没法验证,也不知道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自己唯一能确定的是,狐妖,以及陆景明,肯定不知道和尚身怀的宝物。 否则,这东西,断然不会落在自己手中。 这,须留个心眼。 把这件事记在心中,夏渊看向狐妖:“红袖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 红袖:“说。” 夏渊:“我妹妹,性情顽劣,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 “我之前在石室中看到容秀记的胭脂水粉,是她曾经很喜欢却买不起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是否可以让她用用?” “她虽顽劣,但本性纯良。您稍微给她一点甜头,她会知恩图报的。” 红袖凝视着夏渊,看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了,你去吧。” 她伸手一挥,妖风浮现,夏渊感觉飞起来了,摇摇晃晃的,飞出青丘界。 …… 就像是一场梦。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夏渊看到地上的和尚尸体,是被自己“解剖”后的模样,颇惨,也颇为恐怖。 这位“前任”,或许也算是个气运之子了。 现在沦为这样的下场。 死得不能再死。 夏渊感慨一句,当即脱下上衣,包着他,捧着,迅速朝山下跑去。 干尸,也就不到一袋面的重量。 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素质,倒是可以很轻松的端动,并不影响行动。 不过…… 夏渊还是担心,狐妖让自己带和尚尸体下山这个行为本身的动机。 没有理由啊。 如果尸体重要,那她一开始,就不会丢在山洞中。 如果尸体不重要,那现在又何必带走? 或许,是之前没觉得重要,忽然发生了什么事,又觉得重要了? 需要补齐证据链? 这件事,莫非是,陆景明指使? 夏渊如此胡思乱想着。 心念一动,夏渊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掌握一点主动权。 于是找了个特征比较明显的树,挖了个大坑,先把和尚的尸体,埋了进去。 若有需要,再挖出来也就是。 至于自己…… 也不能以本来面目回城。 变装一下,先看看情况,听听风头。 …… …… 18、孑然一身勇 阳城县范围颇大。 县城在正中心,青丘界则是位于西南边角。 从县城到青丘界,骑马至少需两个时辰,走路则是大半天。 夏渊独自一人行走在盛夏正午的官道上。 赫然是被硬化过的。 虽然没有水泥,但却是碎石子,辅佐白泥浆,一层层夯实,其中似乎还混杂了些别的东西,雨水也无法冲刷。 现在夏渊才真真切切有种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走过一段路程,道路两旁有农田,有赤裸着上身的农人在汗滴禾下土。 夏渊上前和他讨了一碗水喝,还多饶了一瓣西瓜,然后继续向前。 临走前偷摸给他留了三文钱。 …… 官道两旁有界碑,每十里一方,根据记忆中的路程,夏渊知道自己已经走了约莫五十里。 不过,却没有半点疲惫的感觉。 这具身体的素质,当真是没得说。 或许,经过两次灵能暴乱,再次被得以强化。 心念一动。 夏渊准备测试一下体能极限。 于是他迈开双腿跑了起来。 这一跑,又是五十里。 直至又过了五个界碑,夏渊依旧感觉,全身颇为的亢奋、精神,呼吸也只是微微急促,心肺状态,就仿佛只跑了一百米似的。 这…… 太强了啊。 夏渊觉得有两个原因,一是自身身体素质,二来,则是空气。 这是一个灵能的世界,空气中的氧含量,以及能够提供能量的元素,或许已然大不相同。 只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仪器,回去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 又走了不知多久,正午已过,太阳没有那么暴烈了。 前方路况很眼熟。 夏渊想了想,知道这是到了自己老家的村子,丹溪村。 以一条微微泛红的溪水绕村而得名。 上游有铁矿。 冶金铸铁,是阳城县的重要产业之一,不少人从事这个行当,号称“九头十八匠”。 头和匠都是村子名,道头村、水头村、吕匠村、冯匠村……之类的村子。 盛产的“乌纹铁”,常年被列入朝廷贡品,做为军需,品质极其上乘。 回不回村? 夏渊想了想,还是决定偷摸回去看一眼。 倒是也还没化妆,小心点就是了。 村子里,不会有什么官府的人。 只是…… 让夏渊为之愕然的是…… 小心翼翼的潜到村口,就看到了让自己哭笑不得的一幕。 村口那棵大柳树下,此刻正在“出丧”。 高亢的唢呐。 清脆的铜锣。 雪白的纸钱,飘飘扬扬洒了一地。 有人披麻,有人戴孝,有人打幡。 在那幡上,赫然写的是自己名字,还有妹妹的名字。 夏家有子,名渊,表字子勇。 夏渊这才想起,自己的字,是子勇。 嗯,还不错。 挺贴切的。 让夏渊略微有点感动的是,为自己操持“丧事”的,正是陆冲。 不用说,这肯定是他的主意。 觉得自己死了。 夏渊在定睛细看,发现陆冲脚似乎有点跛,受伤了? 老陆,倒是个讲究人。 救不了人,至少送你走。 夏渊藏着,没有现身。 …… 因为是被妖抓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是丧事一切从简。 夏渊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官道前方不远处,等待着陆冲。 本来,夏渊是什么人都不相信的。 但见到刚才那一幕,觉得,有些事,大概可以和陆冲聊聊。 当然,得私密聊。 …… 不多时。 陆冲带着三个手下出村,沿着官道回县城。 咦? 怎么少了一个? 夏渊想了想,觉得可能是留下一个,在处理自己的“后事”。 老陆,讲究,讲究。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货,不会是想私吞自家的老宅和土地吧? 老房子虽然破,但还是有三间的。 地也有一亩六分。 卖了,还是可以值点钱的。 这种事在乡野间并不罕见,称之为,吃绝户。 虽然陆冲不是自己的亲戚,但作为官家的人,真要这么做了,村里其它人,谁也不敢说什么。 夏渊倒不是心疼那点财产。 只是想确认下陆冲的人品。 想着这些,继续暗中跟进。 他们走官道,自己就从两旁的农田和树林中迂回。 如此,便是跟了一路。 太阳彻底下山。 天黑了。 前方的地平线上,也隐隐浮现出一座城墙。 阳城县的城墙,还是颇为宏伟的,这里军事位置较为险要。 在阳城武修院学习时,夏渊曾经看到过县志和县史,这座县城,分别在六百年前,三百年前,都被战火彻底的摧毁过一次。 民十不存一。 后来随着社稷稳固,光复后,才重新修建起来,然后历年修缮。 至于…… 那战火,到底是什么?因何而起?哪几方交战? 县志上却是半点没写。 被历史的长河埋没。 三百年,完全可以称之为沧海桑田了。 …… 城门口即将关闭。 排队进城的人,排成一条长龙。 陆冲自然不用排,带着三个手下,径直朝看守处走去。 夏渊有点为难。 再不现身,今晚就进不去了。 倒是也可翻墙,但很容易被抓到。 县城中那么多修行者,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深吸口气,夏渊还是决定,再忍一下。 自己目前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暗处。 在不确定外部环境之前,冒然现身,一旦遇到什么事儿,很是麻烦。 即便,现在的谨慎,有可能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但也很有必要。 胆大。 也得心细。 …… 夏渊眼睁睁的看着陆冲进城。 自己躲在城门外,视线能及的最远之处,也尽量躲避着来往行人的注目。 夜渐渐深了。 寒风呼啸。 夏渊仰头躺在一颗大石头上,抬头,见到漫天星光。 是很美的星光。 只是肚子饿的,前心贴后背。 怀念羊肉串牛筋烤虾砂锅粥牛肉火锅,甚至哪怕是一碗过桥米线…… 也怀念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苏荷爵士莉莉玛莲北斗星唐会…… 只是, 我再也回不去了。 …… 夏渊眯着眼睛,在城外的旷野假寐,休息,准备明早再进城。 不知过去多久。 月光倒是颇为皎澈,平等的照耀着世间万物。 一个声音在耳边倏然响起。 “跟了我一路,怎么不跟了?” 夏渊陡然间睁眼,定睛一看,正是陆冲,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背后。 …… …… 19、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陆冲的声音让夏渊陡然回神。 一瞬间清醒。 是啊。 他到底是九品的县卫,各种修行人的手段,能发现自己的跟踪,也是正常的。 而,他没有当场拆穿自己,而是等到这夜深人静才来见自己。 那含义,已经不言自明。 “陆大人,我有要事禀告。” 夏渊当即开口说道。 这是一路上想了很多遍的开场白。 刹那间,夏渊眼眶都是红了,像个受惊的少年般,紧紧抱着陆冲强壮的肩膀。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属于自己的表演,开始了。 要…… 要骗过所有人。 彻底隐藏好“修行税”的秘密。 陆冲:…… 一时有些微微的不适。 夏渊抱得很紧,很动容。 他觉得,自己肩膀处的衣服,都被夏渊的眼泪打湿了。 自己新婚之夜时,新娘子都没抱的这么紧。 看来,这个少年,真的被吓坏了,犹如惊弓之鸟,或者丧家之犬。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陆冲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先进城,进城再说。” 提起进城,夏渊却一把拉住陆冲的胳膊,满脸惊慌的摇头,压低着声音,却有种歇斯底里:“不能进城,县令,县令大人和狐妖是一伙儿的!” 夏渊开始了第一次试探。 这个信息,不知道陆冲是否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那自己告诉他,就相当于把他拉下了水。 如果他知道,那这波,双方加强了互信,他会更把自己当成自己人。 县令和狐妖是一伙儿的? 这个消息,让陆冲瞳孔陡然一缩。 他的确不知道。 一时间全身微微僵硬。 不由的深吸口气。 然后迅速镇定下来。 “不要乱说话,先进城,我会保护你的。” 他安抚着夏渊。 在他的安抚下,夏渊逐渐平静下来,眼含热泪,牙齿咬着嘴唇,委屈巴巴的点头。 …… “开门!” “我乃县卫陆冲!” “这是我的随从!” 阳城县城门口,陆冲大摇大摆的喊开门,带着夏渊进入城中。 县城内部有宵禁,深夜的街上,除了巡逻队和更夫外,再无任何人。 沿街的老百姓家中,也是黑灯熄火,不过,偶尔离得近了,倒是能听到里面女人的叫声和鼓掌声。 这是外城。 进了内城之后,情况就又不一样。 灯火通明。 街道两旁都挂着灯笼,里面也不知是什么光源,亮度不亚于电灯泡,酒楼、夜肆、青楼,都是开门迎客。 门口站着的姑娘们,都是身披轻纱,若隐若现的,让人肾气上涌。 衣冠楚楚的男人们,在街头相逢,彼此打个招呼,便前呼后拥的拐进院子。 夏渊之前都很少进内城。 武修院位于内外城的交界处,不过平时都禁止外出的,芽儿住在外城,就更别想进去了。 虽然也听同学们提起过内城的繁华,但亲眼见到,还真是第一次。 啧。 勾栏听曲的快乐? 不过,想到还在青丘界中的妹妹,以及自身尚未度过的危机,夏渊压下心中的念头。 到了陆冲家。 一间四四方方的宅子,看上去就很大气,大门口都有石狮子。 进门后,当即有门房、仆人、丫鬟,各自请安问好。 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姐姐,可能是侍妾之类,还没睡觉,端着温热的羹汤伺候。 夏渊:…… 这特么,神仙生活! 万恶的封建社会! 陆冲交待一番,屏退众人,带着夏渊进了书房。 燃起蜡烛。 烧了一张朱砂黄符。 整个房间顿时彻底安静下来。 “把你在青丘界中经历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和我说一遍。” 夏渊深吸口气,知道关键处来了,当即开口。 除了略去修行税的部分,以及和尚尸体的部分,其它事情,几乎都全部说出。 甚至连自己和狐妖私密的细节,都讲得活灵活现,极富画面感。 这些信息,本来也就都不重要。 陆冲对小黄文,倒是没什么反应。 只是听到狐妖与县令的故事时,眉头紧紧皱起。 这件事,属实让他三观震动。 “她说,让你找我,提交升品文书,县令大人不日便会审批?” 斟酌了好一会儿,陆冲沉声问道。 夏渊点头道:“是,这就是她的原话。” 陆冲又问:“你可知,晋升九品,需要什么条件?” 夏渊疑惑道:“不知。” 陆冲再次长长叹了口气。 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夏渊想了想,问道:“需要什么?” 这,也是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看看是否有“作弊”的方法。 升品这种事,都掌握在朝廷手中,如果自己能洞悉其中的些许奥秘,那当起二五仔,便更多把握。 信息差,很关键。 陆冲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是抽出一张纸。 研墨。 提笔。 开始书写起来。 他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严谨的公文格式,夏渊看着,看出这是在为自己写申请。 很快,公文写好。 陆冲把文书放在一边,等待纸上墨迹自然晾干,说道:“明天一大早,随我去见李大人。” 李大人? 夏渊想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口中的李大人,应该是县卫的长官之一,李正福。 自县令以下,县卫还有两位统帅,李正福是一把手,副手则是姓张,张云虎。 这俩人,都曾在武修院上过课,自己也见过。 只是无缘说话。 陆冲看了一眼夏渊,想了想,伸手一点,书架上一个木头箱子,顿时飞了过来。 他打开。 里头珠光宝气,金子,银子,珠宝,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色泽。 还有一沓厚厚的银票。 以及其它自己不认识的宝物。 “阳城县,每年县卫进十人,据我所知,今年还有三个名额。” “虽然,或许狐妖说的是对的,但底下各路神仙,也都需要打点。” “此事,没有一千两银子,是办不下来的。” “这笔钱,现在我借你,市面上利息九出十三归,这就免了。待你成就县卫,可慢慢还我,但每年须至少还两百两,你可有意见?” 夏渊:…… 咳咳。 脑海中就两个念头。 第一,九品的县卫,就已经这么有钱了吗? 第二,买官,就是为了赚钱? 你们都特么这么玩儿的? …… …… 20、过四关 “买官当县长”。 “为了跪着要饭”。 此刻夏渊心头浮现出经典台词。 眼神看着那跳跃闪烁的烛火,夏渊微微叹了口气,很快挤出个灿烂的笑容,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陆大人提携,夏渊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我就是您手下的人了,指东向东,指西向西。” 打不过,就加入嘛。 先加入再说。 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节操可言。 陆冲眼神直勾勾盯着夏渊,跟着站起身来,还了一礼,沉吟片刻,说道:“夏渊,此刻你心里什么感受?” “说出你的所思所想。” “我要听最真实的声音。” 他的眼神很锐利,像是两把剑。 夏渊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这位此刻为何忽然来这么一出。 最真实的声音? “我……我有些惶恐,有些愕然。我不知道,无品升九品,竟然会是这样,这和我想得完全不同。” “我之前始终以为,大人们是高尚的,是热血而正义的,只是,我想不到,竟然还要……花钱?” “竟然是要花钱?” 夏渊继续“表演。” 说着符合自己原主年龄、认知和品性的话。 自己对陆冲的判断,他是个还有正义感的人,或许也会和官场上的各种潜规则媾和,但还保留着几分纯良。 听到夏渊的话,陆冲点点头,露出个笑容。 “很好,我没有看错你。” “我要你记住一句话,日日夜夜的默念。” 夏渊:“大人请说。” 陆冲抬头看着天花板,双手背在身后:“坏人买官是为了做坏事,好人买官是为了做实事。” “买官只是一种手段,和其它无关。好官,得比坏官,更狠!更奸!更能忍有谋!更有实力!” “唯有你强了,你才能贯彻自己的意志。屈居人下之时,唯有蛰伏。” 夏渊静静的看着他。 莫名的,心中生出几分……感动? 哎,只是不知道,陆冲,现在是否也是在演自己? 夏渊郑重其事的点头:“陆大人,我记住了,我会牢牢记在心头,时刻拿出来温习。” 陆冲这才默然点头。 “时间不早了。” “休息吧。” “明早随我去见各位大人。” …… 结束夜聊,陆冲带着夏渊,左拐右拐的,朝院子深处走去。 他这房子,至少得有上千平米,三进三出的大院。 到了一间厢房。 里头还亮着烛光。 陆冲敲响门,一个穿着白色里衫的少年,打开了门,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父亲大人。” 陆冲点头道:“这是夏渊,今晚让他在你这里睡一宿。” 说完,陆冲便转身而去。 脚步走的很慢,似乎故意不让家眷发现,自己有点跛。 夏渊进门。 眼前这少年,看上去大概要比自己小几岁,矮一个头,但身体很壮实,小牛犊子似的。 桌上烛光下有书纸笔墨,他刚才应该是在看书。 “陆少爷好,怎么称呼?” 少年看了夏渊一眼,露出个友好的笑容,却道:“我不姓陆,我姓张,弓长张,张志高,未及冠,还没有表字。你直呼我名便是,可别叫什么少爷。” 夏渊心中浮现出问号。 这少年倒是朴实,不过,陆冲的儿子,不姓陆,为何姓张? 当即问出口。 张志高说道:“我是父亲捡回来的,本想改姓陆,他不准,说留我家香火,可保留原姓。实则是父亲大人的义子。” 夏渊这才恍然。 想了想,又问:“陆大人有几个义子?” 张志高想了想:“二十个总是有的,不过及冠之后,有些就不在家里住了,另外,还有十几个义女。” 夏渊现在还不知道,夏芽儿也已经认作陆冲义女,这会儿听到这话,只是心中暗暗感慨。 有种很奇妙的画面感,像是一只老母鸡,嗷嗷叫着张开双翼,保护着身后一群小鸡崽子。 夏渊也自我介绍了一下,这会儿毫无睡意,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书,是本《千金要方》。 医术。 “你没练武?” 夏渊又问。 张志高挠挠脑袋:“我天生体弱,义父不让我练武,让我拜了精诚堂的大夫当学徒。” 夏渊这会儿看看他全身发达的肌肉,矮粗胖,心中不禁吐槽,这叫体弱? 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 屋子里有两张矮床,一左一右靠墙,夏渊问一句那张属于自己,便也躺下去,闭上眼睛,想着从穿越至今发生的一切。 张志高坐回烛光前,继续安安静静看着医术。 只是连翻页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几分,不发出大的声响。 也尽量用身体挡着烛光,不至于让夏渊那边太过明亮。 万籁俱寂。 …… 第二天一大早,夏渊便早早醒来。 其实他压根没睡几个时辰,不过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张志高端来了木盆、清水和毛巾,以及两根柳木做骨,猪毛当刷的简陋牙刷,还有一点盖青盐。 “子勇兄,你先洗漱。之后我们一起去用早饭。” 夏渊觉得这孩子,可真是太懂事了。 显露出陆冲的“家教”之成功。 谢过他,一番收拾,吃过早饭,和陆冲一起出门。 …… 夏渊觉得今天陆冲走路的姿势,似乎正常许多。 微微落后他半步,看了一会儿,才看出关键,他穿着一双长靴,估计是垫了“内增高”之类的东西,两边脚高,便齐了不少。 “无品升九品,一共有四关。” “第一关,便是举荐关,你在我这儿,已经算是过了。” “第二关,是察文,由张大人负责,主要考验读书断字,机变口才,你可行?” 夏渊想了想,这些在武修院都学过,记忆中都有,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说道:“我在武修院的岁末文试评级,是乙上。” 陆冲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三关,是演武。由李大人负责,你现在气血充盈,又经两次灵气暴乱而不死,反得淬体,胜算极大。” “至于第四关,那就是直面县令大人,问心。” “问心关,最为艰难,到这一关,我也帮不了你什么,直指本心便是。” 听他说完,夏渊点头道谢。 举荐。 察文。 演武。 问心。 莫名有种参加公务员考试的感觉。 …… …… 21、县卫的权力 县卫,差不多就算是县里的全部武装力量。 军、警一肩挑。 阳城县共计一百三十余万人,县卫也不过三百之数,可以说是权柄极其隆重。 县卫,每满十人,可编成一队。 三队为一所。 各有分管所辖的区域。 士、农、工、商,从社会阶层的地位上而言,县卫,就是士,妥妥的统治阶级。 仌。 陆冲带着夏渊到了县卫总所,内城最中心的建筑,外有高墙,内里绿树成荫,光大门就有三丈多高。 带着夏渊进门后,陆冲和各位同僚打着招呼,一路朝里走。 他在这卫所之中,似乎人缘极好,和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隐隐是个老好人的人设。 到了一处正厅前,陆冲让夏渊在门外等候,自己拿着写好的文书,推门而入,又把大门反手关上。 在里头呆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出门。 悄无声息的塞给夏渊一张卷好的纸。 “半个时辰后,察文开始。” 夏渊看一眼手中的纸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赫然都是一道道题,小抄的既视感。 就……就这么简单? 夏渊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拿着小抄,被陆冲领着,到一件偏厅内等待。 他坐在门口把风,夏渊则是迅速看着小抄,并默念背诵。 题一共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都是默写题。 考得是《四书五经》中的东西,属于释意题。 第二部分,则是常识题。 商业,农业,地理,水文,物产,异族,医学……等等,都有基础涉猎。 考得是考生的见闻。 第三部分,则是断案题。 有点类似于司法考试,举一些例子,让考生给出判断结果和详细依据。 莫名的…… 夏渊觉得,这样的试题,可比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之流,科学先进多了。 这一套卷子如果能做下来,那基本上在县里当个县卫,是完全没问题的。 其中有些题,也让夏渊对于万恶的封建社会,有了更深的理解。 比如第三部分中第一题: ——“奴告主,该当何罪?主杀奴,又该何罪?” 答案是: 奴婢若是告主人,非唐律规定的九种首恶外,一缕绞杀。 当然是绞杀奴婢,不问是由。 既然入了奴籍,还敢告主人,那就死。 而主人若是杀死奴婢,有缘由的,笞一百,无缘由的,徒刑一年,可以银钱抵罪。 这让夏渊看得极其心寒。 也不由想起,陆冲收养的那几十个义子义女。 或许,若没有他,这些人都要卖身为奴了。 啧。 再想想自己和妹妹,坦白说,如果不是自己进了阳城武修院,如果不是这几年没有天灾人祸,万一碰上灾年,或许,也是卖身为奴任人鱼肉的下场。 封建社会没人权啊。 夏渊不由再次感慨。 不过,自己要上岸了。 县卫的权力,简直大破天!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唐律疏议》中规定的,合法杀人权。 这里同样有道题,就是阐述这条的。 ——“一布匹商人,家财万贯,在青楼与一县卫因争女产生纠纷,县卫一怒之下,怒斩商人,该当何罪?” “商人当何罪?” 答案是: “若县卫是在执行公务途中,则杀人无罪。” “若县卫为私怨杀人,罚俸三年,五年不得晋升。” “商人冲撞县卫,死罪,家产充公,妻女子眷尽数充为奴。” 这特么…… 夏渊都忍不住吐槽了。 牛逼啊! 太王道了,没天理啊。 但,事实便是如此,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 这,就是县卫的权力。 …… “夏渊,时辰到了,准备去参加察文。” 陆冲提醒一句,将夏渊从各种浮想联翩中惊醒,整一整衣服,准备出门。 陆冲和夏渊把小抄要过来。 出门。 再次进入正厅,里面已经布置好了。 张云虎端坐正中,左右两边,分别是四个身穿县卫衣服的人,正中间给自己留了张桌子。 桌上有笔墨纸砚。 “大人,考生夏渊已经带到,下官告退。” 陆冲把人带到,起身离开。 张云虎一摆手,让夏渊把全身衣服脱的干干净净,先搜身,确定没有任何夹带,身体也无异常之处。 然后又拿着一面镜子状的宝物,发出刺眼金光,照耀夏渊。 这是望气。 验明正身,身上无妖气,异气。 这些流程都走完之后,夏渊才重新穿好衣服,坐在案前,在五个人的监督下,准备答题。 看一眼卷子,果真是自己刚刚看过的题目。 真黑啊。 趁着记忆还鲜活,其实本身信息密度也没多高,夏渊当即开始答题。 场上,一片静谧。 不知过去多久,夏渊写完最后一个字,等待墨迹干涸。 “夏渊考生,可答完了?” 张云虎开口问道,声音清朗,中正严明。 夏渊看了他一眼,确认过眼神,这是自己“税”过的人。 估计他们这会儿也在暗查这件事呢。 不过这个时候,夏渊自然是恭恭敬敬回答:“禀大人,已答完。” 张云虎摇头晃脑道:“你出身贫寒,资质一般,但念在勤学苦练,风评甚佳,又有贵人相助,得以察文。” “县卫,乃一县之重器,秉公而生,你若有幸通过后续考核,望持正心,秉公道,切不可私自枉法……” 吧啦吧啦吧啦。 他说了一大堆。 夏渊连连称是。 你妈的。 真啰嗦。 牌坊立的这么高。 不知过去多久,台上张云虎总算讲完,四个监考的县卫,又分别说话,本次考试公平公正有效之类。 忽然间,这个房间内光华大作,一道白光将在场所有人笼罩,最后化为一封近乎透明的纸张,只是里面有光华流动。 “纸张”被封存。 连带着夏渊的考卷一起。 到现在,察文,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我去? 还有这种,视频证据? 夏渊出门后,还是有点想吐槽。 制度,流程,看上去都是挺正规的,有模有样的。 不过,再完美的制度,也顶不住人钻空子。 这么搞,朝廷难道不管? 这用不了多久,一个县,就彻底烂了。 民不聊生的那种。 不过…… 夏渊很快想明白了。 武力。 对。 就是武力。 一个高品的修行者,或许弹指间就能把一座城池灰飞烟灭。 在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下面的一切小动作,都是可以容忍的。 甚至说……不在意。 这种文官制度和修行制度相结合,就是封建集权的极限,几乎不存在造反这种事。 即便有,也是利益集团,强者内部的斗争。 底下的虾兵蟹将,压根别想翻天。 农民起义,更是无从谈起。 朝廷只要控制了修行者的晋升,尤其是高品修行者的晋升,那就控制了一切。 之前,女帝,又控制了修行税,江山,就更是固若金汤。 只有死亡才能击败她。 但也没有完全击败她。 这一刻,夏渊心中悄然冒出个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念头。 ——皇帝,轮流转? …… …… 22、要暴露了 察文过了,就是演武。 在去找李正福的路上,夏渊抽空问陆冲,困惑自己很久的问题。 ——无品的武力逐渐,为何如此简单? 夏渊本来是想问他,无品和九品之间,到底有什么差距? 但考虑到这个问题可能涉密,于是退而求其次。 陆冲笑笑。 倒是给出详细解释。 武修院每年招收五百人,其中大部分最后的结局,都是沦为衙役、帮差、快手。 能够晋升九品的,一百个人里,也就一两个。 剩下的,都是炮灰。 就像是出生时没跑过别个的那些小蝌蚪。 所以,本来也就无需学习高深的战法。 学的多了,没晋升九品,很容易成为祸害。 这都是历史经验。 …… 夏渊又问他,为何朝廷不多造些修行者出来? 这样岂不是人多力量大? 陆冲的回答也很精辟。 因为地方财政供养不起那么多九品。 但在中枢,在军中,每年都会有海量的九品出现,且待遇极高。 这些人,是朝廷的嫡系力量。 他们,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 夏渊又问,既然县卫权力这么大,又花钱就可以买到,为何那些商人不花这个钱,让自己家族的后代成为县卫? 陆冲摇头直笑。 商人,想花这个钱,也没这个门子。 你家里有人成了县卫,其他县卫大人怎么办? 跟谁收保护费去? 所以,公门对于商人的态度始终都是,暗中打压,明里剥削,让他们老老实实当肥羊。 或许,偶尔有那么几个商家出身的幸运儿,机缘巧合进入公门,但也只是例外。 一点都不影响大局。 …… 夏渊再问,那倘若是县卫经商呢? 或者,直接扶持商业家族呢? 对于这个问题,陆冲脸色严肃很多。 再次搬出了《唐律疏议》。 公门之中经商者,砍头抄家。 主动揭发检举者,得半。 这是军部巡守最喜欢的案子,他们像是饥饿的猎犬,对于这种案子,一旦嗅到些许苗头,便会死查到底。 …… 夏渊沉默。 厉害了。 一个完整的循环。 自己竟然看出了某种先进性。 这是修行力量,对于世俗社会,最本质的改造。 大唐能延续到现在,估计也得益于这种制度,以及各种改进和创新。 …… 演武。 夏渊见到了李正福,这位县卫的最高长官。 看上去也相当年轻,一点都不显露老态,估计也就三十岁刚出头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修行驻颜有术,还是因为别的? 这时…… 夏渊忽然想到一件略显恐怖的事情。 那就是,整个县卫之中,竟然没有任何一个老年人! 老头都去哪了? 正常情况下,修行不是应该能延年益寿的吗? 还是,他们全都驻颜有术。 这也不现实啊。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个了。 先应付眼前的情况。 偷摸看一眼李正福,夏渊再次确定感觉,这位,也是税过的人。 正七品。 张云虎是八品。 估计,在阳城县,从九品再往上升,很难了。 萝卜很多,可坑,实在太少。 …… “李大人,这是夏渊,由我举荐升九品,已参加过察文。” 陆冲恭恭敬敬的汇报。 李正福看着他,姿态倒是颇为的轻松,不过,看了一会儿,似乎感应到什么,开口问道:“陆冲你的腿受伤了?” 陆冲默然点头:“被那狐妖所伤。” 李正福瞪了他一眼,声音有点冷:“你倒是仁义,哼!” 陆冲陪着笑脸,各种告罪。 夏渊觉得,老陆这个人脉,真的是挺不错啊。 领导骂你,那是看得起你。 真要天天笑着和你说话,说明压根没把你当心腹。 没有期待嘛,自然就不会动气。 …… 两人聊了一会儿,演武正式开场。 这次不是在室内了,去了校场。 校场占地极广,可以跑马的那种,各种十八般武器,以及淬体练力的东西,一应俱全。 先是验明正身。 光天化日之下,脱得全身光溜溜,一个县卫洗过手,在自己全身摸来摸去,像是选牲口一样,一点都不体面。 他们都不体面,夏渊心中微动,尝试控制身体某个部位气血。 果然…… 成功了。 引来场上一番注视。 陆冲:“咳咳”。 舔着脸和王正福解释道:“此子元阳之身,大小伙子,难免火力壮。” 王正福沉吟点头,又看了一眼,移开眼神,淡淡笑道:“倒是天赋异禀。” 检查身体,各项无误。 然后是测力。 大石碾,双臂举,从一百斤,一直到一千斤。 夏渊一路举下去,举到八百斤,感觉到了极限。 自己心中也是有些震撼。 这已经是前世世界冠军的水准了。 这一项,他得到的考评,是甲上。 王正福:“此子,倒是颇有几分蛮力。” 陆冲垂手站在旁边,没有提起夏渊两次灵能暴乱的事情,笑着附和道:“是啊,下官也是看重他这一身蛮力,才动了爱才之心。” 王正福眉头微皱,却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测试,分别是骑马,弓箭,枪法,对战。 有着陆冲在旁边策应,各种好话,再加上夏渊表现还不错,纷纷通过。 当然,背后,银子也出了大力。 正常情况下,走到这个环节,已经很难被刷下去了。 最难的,反而是第一步,举荐。 功夫,都下在背地里。 …… 演武结束。 陆冲带着夏渊,在两个县卫的陪同下,带着察文和演武的各项手续证据,直奔县衙。 最后一关,问心! “什么是问心?” 夏渊有些疑惑的问向陆冲。 有点像是政审的感觉,不过,不知道这些修行人,会有什么神奇而神秘的手段。 “也简单,主要就是检查三魂七魄是否完整,脑子里,识海中,是否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常有妖物,邪修,甚至是邪神,往人脑中种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手段诡异而隐秘,问心能够彻底排除这个祸患。” “不过你放心,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陆冲的语气,已然很是轻松。 夏渊:?!?! 我…… 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卧槽? 怎么有种因福得祸,自投罗网的感觉? 这县令要是发现,会不会直接出手弄死自己? 这咋整? …… …… 23、只是因为多看了你一眼(月初求票票) 夏渊此刻已然忐忑到极致。 现在自己唯一的希望,是陆景明不会发现自己。 否则,那可是二五仔还没当成,先送了卿卿小命。 这次可比狐妖严重多了。 狐妖,也就实力强点,实则智商有限,胸大无脑,毕竟是个女人,有长处也有漏洞。 容易被情绪影响。 但…… 县令,能成为一县之主的,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 肯定是老阴比。 深不可测之辈。 “陆大人,稍等。” 夏渊忽然开口。 陆冲:“嗯?” 其它两个县卫,也是转头看来。 夏渊指着旁边一个卖卤肉的摊贩,笑道:“肚子饿了,我想吃点东西。” 真要被发现了,就算是死,那也当个饱死鬼吧? 陆冲:…… 其他俩:…… “子勇当真豁达,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填饱肚子。九品在即,你就不心动?” 陆冲不由笑着打趣。 连称呼,都从夏渊,变成了子勇。 长辈叫名字,同辈,一般都叫表字。 指名道姓,那就是骂人了。 虽然修行人中,这种从古代传下来的规则,已经不被那么严格的遵守,但还是有人会遵守。 陆冲,为人处事这块,一点毛病都没有。 夏渊笑道:“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当即大步朝着卤肉摊走了过去。 “店家,二斤肉,一壶酒!” 妈的! 管他那么多呢,吃饱了再说。 …… 酒肉下肚,夏渊舒服了。 陆冲和其它两个县卫,却是没吃,就在旁边等着。 倒是把老板吓得战战兢兢。 连钱都不怎么敢收。 夏渊强塞给他,这才站起身来:“走吧。” 一瞬间心中颇有几分豪迈。 大不了一死。 就当是异界几日游了。 这波也不亏,还品尝到了狐狸精的销魂滋味。 只是,妹妹…… 哎…… 夏渊这会儿也没法和陆冲直说这件事,怕他起疑心。 你升个九品,这是好事,怎么还交代起后事来? 斟酌片刻,进去之前,夏渊总算想到合适的说辞,摩拳擦掌,轻声道:“等我晋升九品,希望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家人吧。” 陆冲看了他一眼,笑着轻轻点头。 “会的。” …… 片刻后,进了县衙,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到了陆景明。 身材高大,气度儒雅,眸光深重,不悲不喜。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 阳城县令,陆景明! 这时,夏渊心中倏然一动,想到之前自己征收过的税。 如果,如果真遇到危险,自己把那些灵能凝萃液,全部炼化了,不知道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是否会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那样,就算是提前暴露,叛出了公门。 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即便勉强活下来,也只能想办法彻底改头换面,甚至于走邪修那条路了。 妈的! 察文时还在想着,风水轮流转,或许我也有机会当皇帝。 这会儿,就已经想着是死还是跑路了。 人生之大起大落,真刺激。 …… “大人,此子名为夏渊,是县卫拟定的晋升九品县卫人选……” 陆冲详细的,把过程汇报了一遍。 说的时候,他盯着陆景明的脸色和眼睛,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 之前夏渊说过,青丘界那头狐狸精,就是陆景明的外室。 平心而论,直到现在,陆冲也没有全信。 带着一种审慎的心态。 陆景明:“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屏退左右,只剩下陆景明和夏渊。 这两天,陆景明已然从“法力无故消失”的紧张中缓过来。 虽然还是找不到原因,但他用了各种手段,各种打探上面的消息,最终确定,这和自己无关。 是以这会儿心态也重新淡定。 “夏渊,我问你,是你给红袖讲了,书生和狐妖的故事?” 他没有多余的话,上来就是灵魂发问。 夏渊:…… 我草! 老阴比抓重点的能力很强!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做梦那种事情,只能骗骗狐狸精,压根骗不了这种官场上的老油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下一个问题,一定会问我,我是从哪里得知的吧?” 咬咬牙,夏渊瞬息间做出决断,摆出一副“自己背后也有人”的姿态,直接反问他。 断头饭都吃过了,还怕个毛线? 就正面刚一波。 向丝而生。 说不定还能有点机会。 夏渊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让陆景明微微一愣。 咦? 他心念一动,懒得理会那么多了,准备直接“搜魂”。 对于一个六品正神而言,还不至于被这种话糊弄住。 真有后台背景的话,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定就是在哪里听到的传言。 当时为了活命,编出一套谎言。 陆景明对于事实的猜测,无限接近于正确。 这回儿也当即下手,眼冒金光,双手按着夏渊的肩膀,如泰山压顶。 他出手极其果断,再加上实力和段位摆在那里,一时间,夏渊都没反应过来。 便觉得脑袋剧痛,全身沉重。 想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 …… 夏渊的识海之中。 一道和陆景明神似的虚影,头顶裂了一条缝的官印,陡然间进入。 夏渊顿时觉得,大脑如刀割般疼痛,识海更是剧烈沸腾,脑浆如沸。 对于夏渊这种凡人而言,意念都无法成型,更别说对抗正六品的强者,还有金印加持。 然而,就在这时…… 金书之中。 棺椁中的女帝,陡然间察觉到一丝官气,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左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要睁了开来。 天地人三鼎急速旋转,之前夏渊苦心征收的修行税,尽数化为精纯的灵能,被她吸收干净。 那只左眼,终于,彻底的睁开了。 下一秒。 无影无形的能量,笼罩了“陆景明”。 他看到了女帝。 也看到了金纸中的一切。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陆景明的神魂在瞬息间,便是被震碎为无数光点,连哀嚎都无法发出一声,彻底消散。 就连那官印,也彻底崩灭,灵性彻底消散。 夏渊陡然间醒来。 脑海中发生的一切,自己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而外界…… 陆景明七窍流血,软软倒地。 我…… 草? 死了? 这就死了? 大哥你也太脆了吧? 以及…… 好像…… 这更难解释了。 女帝,姐姐,陛下,罩我! …… …… 24、晋升九品(求票!) 夏渊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识海金书。 便是发现,女帝在一次睁眼后,似乎耗尽全身力气,那只黑白分明的明眸缓缓闭上。 而再看一“眼”,夏渊再次发现,自己征税而来的,鼎中的灵液,已然全部没了。 我…… 一时间…… 夏渊百感交集。 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被白嫖了的感觉。 哪怕给我留一滴,一滴也好啊! 一滴都没有了! 灵液是你吞的! 人是你杀的! 现在拍拍屁股睡觉去了? 女帝! 你醒醒! 你醒醒啊! 武瞾,你有胆子杀人,没胆子再睁开眼吗? 夏渊怨念如滚滚长江东逝水,内心疯狂咆哮如傅文佩。 …… 但不管怎么吐槽,也于事无补,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收拾烂摊子。 想个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先确定陆景明到底死了没? 夏渊当即上手查看。 作为一个曾经的外科医生,这点还是轻车熟路的。 虽然修行人的体质,或许和普通人有所不同,但终究是同类生物。 此刻。 陆景明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渗出,倒是还有心跳,瞳孔也还算正常,但却处于类似于植物人似的深度昏迷状态。 夏渊猜测是神魂被震碎了。 人还没死。 但,也不算活着了。 这…… 夏渊不由轻轻叹口气。 很快,便是在陆景明身上摸来摸去,准备……舔包。 自己得先把九品升了吧? 至少,得先拿到晋升九品的材料吧? 从好的一方面想,至少,现在这个结局,并非是最坏的结局。 最坏的结局,无非是自己被陆景明发现女帝的秘密,自己凉凉。 现在…… 陆景明凉了。 虽然,自己要面对后续一系列麻烦的事情,很麻烦,想想都头大。 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 舔包。 初出新手村,刚入县城,当天就弄死了县令…… 我特么可真是修行界的一颗大毒瘤。 如果,以后每次升品时,都会有“问心”这一关,那,自己岂不是要变成长官杀手? 这样胡思乱想着,夏渊一时竟有些嗨。 迅速收拾整理陆景明身上的东西。 一颗官印。 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上面一道道裂纹,如同瓷器冰裂纹。 一把软剑。 系在腰间,通体呈现出金色,看上去就很名贵,也极锋利。 这种东西系在腰间,虽然有鞘,但上厕所时,真的不会胯下发凉吗? 一个锦袋,好像是储物囊,可以打开。 夏渊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东西倒也没多少。 一叠银票,数了数,一共十二张,每张都是一千两面值的,没有记名,见票即兑付。 钱庄是皇家的生意,通行全国。 三本书。 分别是《阳城县志》、《正神符篆》、《修行范书》。 夏渊粗略翻阅。 这三本书,应该都是朝廷颁发的,类似于县令指南这样的指导性文件。 阳城县志,记载的是阳城一县的山川地理、风物人情。 正神符篆,记载着各种术法,一应俱全,不过更类似于科普,只有介绍,并无详细练法。 修行范书,则是记载着很多修行的内容,从九品到六品,后面还有各种强者的修行笔录,类似于论文,刊发全国的那种。 这倒是本好书,宝书,对于目前的自己有大用。 除此以外…… 就是各种瓶瓶罐罐和符篆。 符篆分两种。 第一种,以朱砂写在黄纸上,看上去比较普通,乱七八糟的一沓,二十五张。 上面写的什么,具体什么功能,夏渊现在不认识。 第二种,则是玉石雕刻成的,就两枚,一枚白玉,一枚青玉。 白玉握在手中,夏渊顿时感觉到遍体生凉,却不寒,身心很快的就冷静下来。 青玉,则似乎类似于聚灵的效果,里面隐隐有灵能流动。 瓶瓶罐罐,共有六瓶。 上面各自都贴着标签。 定心丸、凝气丸、锻体丸、通天丸、祛毒丹、镇魔丹。 唔。 夏渊眼神顿时亮起。 他迅速打开《修行范书》,开始查看里面关于无品升九品的范式流程。 决定无品升九品,这是正六品县令的权限。 九品升八品,就得由正五品的城主,来做决定。 以此类推。 而…… 无品升九品,须经七个步骤。 举荐、察文、演武、问心、锻体、通天、凝气。 前三项,夏渊都早已经历过。 后四项,则是由县令决定,靠丹药晋升。 夏渊此刻依稀想起,陆冲之前说阳城县每年十个名额,今年还剩三个。 分别打开锻体、通天、凝气三种药瓶,夏渊果然发现,里面各自都只剩下三颗。 至于其它三个瓶子,则都不是三颗,应该是陆景明自己用的。 数量上,是对得上的。 这种药丸,都是朝廷发放,定期,定量。 估计县令本人肯定炼不出来。 毕竟,控制修行品级,是朝廷最大的权柄所在,这种权限不可能下放。 …… “看来,就是这样了。” “县令问心后,就会赐下三种药丸,吃了就能晋升九品。” “锻体,可洗练全身,相当于脱胎换骨。” “通天,好像是打通血肉之躯和天地灵能的桥梁,类似于从后天到先天。” “凝气,开始练气?” 如此的标准化流程,当然是为了短期内,快速的,大批量“制造”低品级修行者。 随着品级升高,之后的晋升,肯定还有不同的要求和标准。 这,就得全看个人造化和奋斗了。 “只是,不知道,这三颗药丸,是一起服?还是先后服?” 夏渊推测着这里面的一切要点,感觉想的差不多,但,卡在这最后一个小细节。 他很快做出决断。 先分开服。 反正,自己这里有三次机会。 夏渊开过药,很清楚,每个人体质不同,既然是“服药晋升”,那肯定是有容错率的。 这样想着,他当即先服下一颗锻体丸。 外面有蜡封。 开启。 朱红色的药丸,很好看,但很难闻,很腥。 咬牙吞下。 倏然间。 夏渊感觉像是吞下一块火炭,全身都燃烧起来。 像是……最高热度的桑拿。 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喷火,毛细血管在破裂,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疼痛中夹杂着舒爽。 夏渊默数着心跳,约莫跳动一千来下,药力冲击结束,全身有种极其通泰之感。 身体排出的血污,让自己像是在烂泥塘里滚了一圈,又脏又臭。 稍微一用力,便彻底撕破衣服,夏渊仔细查看身体情况。 肌肉微微隆起几分,线条更显优美,全身也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呼吸,吐气,都觉得更深沉悠长。 夏渊尝试憋一口气,然后摸着心率,感觉着这一口气,至少憋了三分钟。 青砖地面。 夏渊再以拳头锤一下,顿时青砖破碎,出现拳印。 这,还只是用了不到一半的力量。 强。 很强。 再试试通天丸。 这是一颗蓝色丹药,通透如蓝水晶,表面有神秘的丹纹,里面似有光芒流转。 吞下。 夏渊顿时觉得,脑海剧痛,像是一把刀,从头顶心插入,冷风灌进,凉飕飕的。 是天地间的灵能,从头顶直冲进来。 在药力的作用下,在全身游走。 灵能的力量很狂暴。 就如同自己之前灵能暴乱时那样。 不过,因为先前的锻体丸,体魄强度已经可以承受这种冲击。 这一次,药力持续更长时间,痛感逐渐减弱,身体适应了这样的冲击。 天门,也逐渐闭合。 脑袋不再凉飕飕。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就是分步骤服用。” 夏渊毫不犹豫吞下第三丸。 凝气丸。 这颗药,化为一道暖流,暖洋洋的游过全身,到处都很舒服,喉咙忽然一痒,肺气上升,夏渊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却是黑血。 血量很大,至少一个标准血袋的量。 然后夏渊就觉得,五脏六腑,更加的通泰起来。 这口黑血,更像是排毒。 或者,打通了什么。 他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的一丝法力,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念控制,四处游走。 凝气丸,更像是,在体内种下一颗温和的法力种子,可以供自己孕养的那种。 这一刻,夏渊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修行的大门。 还挺神奇的。 能创造出这套晋升机制的,绝对是个绝世强人。 公门制度、对修行的理解、丹药、都是顶级的。 …… 不过,另外一个问题摆在面前。 修行功法。 夏渊不知道,按照正常的流程而言,这个事儿是怎么搞的? 可能是县令教。 也可能是指定举荐人教。 翻开《修行范书》,夏渊自学成才。 很快找到里面关于“九品”的内容。 九品县卫。 九品县卫的修行法决,是统一的,一共两种。 分别是,日月修行法,和开元炼气法。 分别对应两种能量。 前者,对应日精月华,这种能量相对温和,可以孕养身体。 后者,对应天地灵能,能量相对狂暴,但威力大。 两者结合,能够打下极其坚实的基础。 这两门功法,在范书中都有。 夏渊按暂时没记,现在没这个时间。 至于战法…… 这就多了。 品类共有:符法、篆法、武学、秘技四种。 符法是外力,以符为灵能媒介,直接把自身体内灵能,储存到符纸之中,用时丢出去便是。 功能多,施法快,成本低,但威力小。 篆法,则不需要符纸,以强大意念,配合特定范式,直接操纵天地灵能。 修行难,但威力大,很依赖熟练度,有可能反噬己身。 武学。 常规武学,肉身武学,兵器,都在这其中。 秘技。 则是其它一切可以直接形成战力的秘诀。 适用范围小,但往往出其不意,是奇招。 这四个品类的法决,在《修行范书》中,一共罗列了数百门。 可依据自己所需,自由搭配。 不过,并没有明确的修炼方法。 这个可能要对应到人。 毕竟,大唐疆域辽阔,每个地方客观环境不同,可能需要学习的战法就不同。 再则,这么多,一个人学不完的,也未必都能用得上。 而且,即便要学,最好也是师父手把手的教。 …… 看着这些,夏渊再次感慨这套修行制度的缜密和完善。 就……很科学的感觉。 想想,大唐自太宗开始灵气复苏,到现在一千四百多年,能发展出这样一套修行体系,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摸索。 其中凝聚了无数人的智慧和结晶。 在实践过程中,或许也走了无数弯路,才能形成现在的,推行全国的,范本。 当然…… 即便现在的,或许也不是最完美的。 或许还有改进的空间。 自己会传承它,修炼它,发扬它,未来,或许还可能改进它。 念头纷飞。 夏渊走神了一下,便很快收回思绪。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 眼前的局面,如何破? 县令成了这样,对外面的人,怎么交代? 万一更高级别的力量,发现了阳城县的异常,怎么办? 自己是逃? 还是……想办法遮掩这一切? 抑或者,闯个更大的祸,把这一切掩盖? 这些…… 都需要尽快拿出个想法来。 …… …… 25、一则笑话 看着地上的陆景明,此时此刻,夏渊莫名的,想到一则笑话。 …… 《食人族》。 两个食人族被招进一家大公司,老板知道他们每天都要吃人,于是严重警告,绝对不可以,否则就要被开除。 两个食人族诺诺保证。 两个月过去,相安无事。 突然有一天,公司的清洁工不见了。 于是老板愤怒把两个食人族找过来,查清真相,果然是他们干的,并开除之。 出门后。 一个食人族马上唾骂另一个:“告诉你不要吃有在做事的人!你就是不听!我们两个月来,每天吃一个经理,都没人发现。你看,现在吃了清洁工,第二天就被发现了!” …… 很荒谬的笑话,也没那么好笑。 胜在讽刺。 不过,却给了夏渊一点思路。 深吸口气,再三的思虑过后,夏渊咬咬牙,当即蹲下身体,一把掐住陆景明的脖子,狠狠的用力!再用力! 他身体本能颤抖,痉挛! 喉间发出气泡音! 脸色逐渐变红!变紫! 直至,所有挣扎都消失。 夏渊查了脉搏,又查了心跳,确认他彻底死绝。 自己双手和全身,也是微微有些颤抖,脸色和眼神都略显狰狞。 害怕。 怎么能够不害怕? 但,年轻人,最终还是走向了违法犯罪的深渊。 储物袋中有空间,夏渊将陆景明的尸体放进去,勉强装下,而储物袋外表丝毫看不出来。 夏渊把袋子装在自己裤裆之中,夹好,再把房间里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 修行者是否有法门。 类似于“提取dna”、抑或者“场景还原”、再或许“锁定真凶”这种法术手段。 不过,自己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接下来,要走钢丝了。 …… 做完这一切,确认房间干净之后,夏渊裤子少许破损,赤裸上身,出门。 好在身上就有刚才吃了锻体丸后留下的血迹。 倒是可以以此遮掩血腥气。 把门轻轻关上。 夏渊这才发现,在这个院子,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下人,约有五十来岁,腰背佝偻,面白无须,笑出菊花状皱纹。 瞳孔微微一缩。 见到夏渊走出来,他当即迈步过来,手中捧着一套衣服,笑眯眯说道:“恭喜啊,夏大人。老奴提前为您预备了新衣,新衣新气象。” 声音中都带着喜意。 咦? 夏渊看了他一眼,才恍然回过神来,这是讨赏钱呢。 估计,这套流程,他做过很多次了,很熟练。 这也难免。 毕竟,从无品晋升九品,都要吃锻体丸,衣服都要污损。 夏渊接过新衣,没先给钱,轻声道:“谢了。” “劳烦,跟您打听一件事。” 老奴恭敬道:“夏大人请说。” 夏渊:“陆大人刚才说要闭关,急匆匆就走了,您是陆大人的身边人,敢问,我……会不会是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他?” 夏渊拿出一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 老奴当即笑道:“不至于不至于,陆大人宅心仁厚,醉心修行,对这些小事,向来不甚在意。” 夏渊又问:“我再打听件事,咱家大人,可带家眷?在下备份薄礼,总得去拜访拜访。” 夏渊丢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老奴笑容更加灿烂:“大人醉心修行,妻子都在几千里之外的长安。夏大人若是有心嘱咐什么事的话,可托老奴传话,放心,个中关节我是明白的,趁大人心情好时,暗中递个话儿便可。” 听到这话,夏渊心中更加放心几分。 呵。 单身狗。 这就是单身狗。 死了都没人知道。 忽然想到自己也是单身狗,夏渊……不由轻咳一声。 “好说,好说,那就劳烦您了。” 说着,夏渊凑在他耳边,似乎有些羞赧的说道:“我今儿手头不方便,容我改日孝敬?放心,少不了您的。” 老奴笑着点头,似乎对这种赊账的事儿也很习惯:“好说好说,从长计议。” 夏渊朝他笑了笑,披上新衣,系好扣子,手拿裤子,起身离开。 出了大门。 又回头看一眼老奴,他正看着自己的后背,脸上笑意却已收敛,嘴唇微动,似乎是在咒骂什么。 但,当自己看他的时候,他似乎心有所感,急速露出个笑容。 变脸速度之快,世所罕见。 夏渊再次朝他笑笑,稳步走出县衙。 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烈日炎炎,夏渊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终究……是长长叹了口气。 …… 陆冲就在县衙门外等待。 另外两个县卫早已离开。 看到夏渊出门,身上带血,陆冲当即就知道,夏渊晋升九品成功了。 因为,如若晋升失败,那一定会死。 当然这种情况极其罕见。 但隔几年,还是会偶尔冒出一个来。 “子勇,恭喜,恭喜啊。” 他满脸喜色,重重拍了拍夏渊的肩膀。 夏渊深吸口气,笑容如常:“全托陆大人的恩赐。” 心中却是想到,如果自己跑路了,陆冲作为自己的举荐人,等到上面查下来,肯定得吃挂落。 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这是难免的。 举荐这种事本身,就带着担保的意味。 哎…… 羁绊,是什么意思? 陆冲:“哎,以后就别叫陆大人了,阳城县,只能有一个陆大人。” “我同你说件趣事,我因与县令大人同姓,且县卫之中,仅我一人姓陆,因此可是徒沾了不少光。” “我表字退之。”(注) 退之? 夏渊不由笑了笑。 他名“冲”,字,却是“退之”。 估计也是长辈勉励他,不可不冲,但也不能冲得太过头。 于是也就笑着叫了一声。 …… 两人结伴离开县衙。 陆冲笑道:“走吧,带你去沐浴,听曲,放松一下。” “对了,陆大人传了你什么法门?” 夏渊回道:“正要传我法门时,他忽然心有所感,闭关修行去了,我还发愁这事儿呢,不知道怎么办。” “听曲?去哪里听曲?听什么曲?” 陆冲道:“今日大喜,自然是醉花楼,我把那里包了下来,消息也散了,会有同僚陆续前来,你也可提前结交。” “法门的事儿,无须心急,慢慢来,前三个月你不会有公务,都是让你熟悉门路的。” 夏渊:…… 这,就是人上人的生活呗? 可,自己怎么能不急? 夏渊斟酌着问道:“县令大人闭关,一般要持续多久?” 陆冲笑道:“短则两三天,长则半个月,都是常有的事儿。” 夏渊:“那一县大小事务,如何处理?” 陆冲脸上笑意收敛几分。 默然片刻。 轻轻叹口气。 “自有县衙、县卫各人,按流程处置,出不了大乱子。” …… …… 26、藏雷 陆冲的话,验证了夏渊自己的猜测,关于食人族的笑话,有县令没县令,公门之中运转各种正常。 想了想,夏渊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还有一事,想问大人。” 陆冲:“请讲。” 夏渊:“我想知道,之前阳城武修院,是否有派武生执行过青丘界巡逻的任务?” “以及,这次我与齐勇、苏兴华三人一起巡逻,是谁签发的命令?” 听到这话,陆冲瞳孔陡然一缩。 “此事,内里绝对有隐情。” “据我所知,之前从未有派武生学员巡逻青丘界的事情,至于人选,此事需调阅武修院的档案。” “不过,我不太建议你深究。” 他轻轻叹了口气,按住夏渊的手。 公门之中,各种肮脏事儿还是挺多的,很多事情,陆冲都装作没看见,不知道。 不是不想知道。 而是不敢知道。 这不失为明哲保身之道。 夏渊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 两人一起去了醉花楼。 这会儿正是中午。 却早有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门外等待着,夏渊看了一眼,意外的发现,颜值竟然都不错。 关键是年轻啊。 都是妙龄少女。 仿佛是因为灵气滋润的缘故,对个人体质能起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们皮肤都极好,肤若凝脂。 和狐妖红袖比起来,虽然差点风情,但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进门。 “为我这位兄弟安排沐浴。” “我兄弟姓夏,刚刚晋升县卫。” “以后他来这里消遣,可记我账上。” 陆冲朝老鸨和龟公交待道,熟练极了。 他肯定是这里的常客。 夏渊注意到这点,心中想着,陆冲还真是个矛盾的人,难以用好坏来界定。 又一想。 旋即恍然。 自己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评价他。 他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 既有县卫追逐权力和实力、推崇享受的一面。 也有身为一个还算比较厚道的人,宅心仁厚,提携新人的一面。 有在普通人面前,大摇大摆,高高在上的一面。 也有在上官面前,小心翼翼,溜须拍马的一面。 都是他。 “夏大人,这边请,我这就安排为您服侍沐浴的侍女。” 一个看上去年龄稍大点的妈妈桑,带着夏渊朝里面走去。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 每个刚晋升县卫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血淋淋。 而晋升之后的第一件事,那必定是来醉花楼,大肆庆祝。 “不用。” “我自己洗。” 夏渊有点心动,但很快想到自己藏在裤裆里的锦囊,这玩意儿可不方便被别人看到。 妈妈桑也没强求,直接带着夏渊进了一间水房。 里面蒸汽升腾,很暖和。 整个房间占地极大,赫然像是单人温泉池的样子,水面上漂浮着花瓣,燃着线香,很是奢侈。 难怪这里能成为陆冲包场请客的地方。 “都出去吧。” 夏渊沉声摆手说道。 等他们都出去,关上门,反锁,夏渊谨慎查看四周,确定没什么意外的窥视,这才脱掉全部衣服,也把这个装着尸体的锦囊,拿了出来。 根据自己的观察…… 这种内蕴空间的锦囊,只有县令陆景明有。 陆冲是没有的。 就连李正福,张云虎他们,也都是没有的。 估计是相当珍贵的宝物。 只有县令,才有资格配备。 哎…… 想到如何处理尸体,夏渊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泡入温泉水中,将锦囊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一片热力熏腾中,放松身体,默默思考。 今晚,自己得出去一趟。 得把这尸体妥善处理。 最好是…… 再设个局。 祸水东引,或者转移视线什么的。 不过,这得好好想想,具体怎么操作。 …… 泡了好久,夏渊差不多琢磨出个方案,还不是很完善,但有了大概思路。 阳城县旁边,是阴山县,以及定海城。 距离都在五百里以上。 以自己目前的速度,一夜之间,完全可以走个来回。 先征税。 税书上,除阳城县以外的地方,目前都是黑的。 夏渊觉得,可能是得自己“跑图”。 只有自己亲自去过,地图上的相应区域,才会被点亮。 毕竟,自己不是皇帝。 但…… 接下来的征税,可不能按照像阳城县这样的,一次把全部人都征完。 倒不是动静大小的缘故。 而是…… 女帝。 自己一次性把阳城县的修行税全部都收了,下一次征收,要在一年之后,征收而来的法力,全部都储存在三鼎之中。 但,在陆景明那儿,全部都被女帝一锅端了。 这就很难受了。 自己都没有法力,以供修炼了。 万一再碰到一回这样的事儿,那可真是欲哭无泪。 不是不可以给她。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得优先紧着自己发育。 夏渊猜测,女帝是想用这种手段,让她“复活”,但这需要的灵能和法力,肯定是海量。 暂时想不到那么远。 …… 征税,这是重点。 在征税的路上,如果遇到合适的情况,可顺便处理了陆景明的尸体。 如果没遇到,那就看情况决断。 尸体,最好是野外烧了,一了百了。 其它宝物,也可看情况丢弃几件。 尤其是那把金剑。 那肯定是陆景明的标志性武器,不是自己可以动用的。 虽然也很心动,有点舍不得。 但孰轻孰重,夏渊还是分得清楚的。 …… 如此想着。 不知过去多久。 身体暖洋洋的,彻底清爽。 门外,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子勇,好了吗?” “外面有几位大人来了,你快些。” 门外响起陆冲的声音。 “就来了!” 夏渊朗声应道。 从水池里出来,擦干全身,开始穿衣服,还是像之前那样,用兜裆布,把锦囊牢牢藏在裆下。 没办法,衣服式样都是在怀中,或者袖口,藏着东西,很容易就掉出来。 万一掉出来…… 那自己估计会成为阳城县最短命的县卫。 虽然…… 藏在裤裆里,不太体面。 但,先这么着吧。 现在没实力,一切举动都得小心。 猥琐着,发育。 …… …… 27、春风得意人上人 穿好衣服,是醉花楼准备的一套丝绸便服,宽衣长袖,软绵绵的,贴身而舒适。 藏好锦囊,夏渊检查一下,觉得裆部还是有点鼓囊囊的。 本来就鼓囊囊的。 现在藏了东西,就有点愈发明显。 像是穿紧身裤的感觉。 不过,没有更好的办法,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 这锦囊,不管藏在哪儿,夏渊都觉得不安全,还是得贴身存放。 …… 出门。 陆冲在门口等着。 看到夏渊出门,就轻声介绍着:“张大人亲自来了,还带着他家千金,似乎有想给你说门亲的打算。” “你小心着点。” “他家这位千金,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曾当街打死过人。” 我去? 这么凶残? 夏渊吓了一跳。 张大人,自然就是县卫的二把手,张云虎,之前演武的时候见过,还算和气一个人。 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如此暴力? “他女儿很丑?” 夏渊不由问了一句。 陆冲摆手笑道:“非也,非也,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就是年龄稍大。” 嗯? 夏渊问到:“多大?” “三十二了。” “她是县卫中独一无二的女县卫,性情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再加上面相也好,一直心高气傲的。” “高不成低不就,于是就拖到现在。” “你可得小心着点。” 陆冲再次提醒。 娶这样一个母老虎回家,那可真是,想想都让人心中发寒。 无它。 作为一个男人,有县卫的身份地位,在阳城县中,几乎就是横着走了。 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能娶到。 放出想娶妻的话风,媒婆都能把门槛踏平喽。 娶个老婆,再纳几房小妾,甚至十几房,都不是难事。 可,娶一个这样的老婆进门,那基本上别想当一家之主了。 要是娶了她,那不是娶老婆。 是娶了个祖宗。 夏渊看了陆冲一眼,郑重其事的点头:“多谢陆大人提醒。” “这张大人也是孟浪,竟然带着女儿逛青楼。” 陆冲笑着拍了拍夏渊的肩膀:“慎言,慎言。” 夏渊又说道:“不过,也不太能吧?她都三十二了,我才十八,这,这年龄上,差着辈份了都。” 陆冲不由笑出声。 “我辈修行人,不论年龄,只论品级和修为。” “既是同品级,那便是同辈。” “正如我和你。” 听他这么说,夏渊也是只好轻轻点头。 …… 整座醉花楼,都被陆冲包圆了,现在一楼的大厅之中,莺莺燕燕。 正中间摆了一桌席,六个穿着县卫衣服的人,坐在那里。 周围的姑娘们,一时间竟然是不敢靠前。 远远望着。 估计刚才是被驱逐过。 不用说,肯定是这位大龄剩女干的。 夏渊从二楼下来,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我去,一时间还是有点惊艳的,当得上陆冲说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甚至可以加一句,英姿飒爽。 她满头青丝披在脑后,用一根木钗高高束起,犹如一个女道姑,身上穿着的,是白色劲装,紧身服,坐在那里,虽然是女人,但却也颇有几分器宇轩昂的感觉。 长得,是真好看。 让人想到港产武侠片中的女侠扮相,很有种制服诱惑的感觉。 夏渊轻轻摸了摸鼻子。 轻声问道:“陆大人,这位如何称呼?” 陆冲低声道:“张,单名一个英字。没有表字,她自己也不愿意。” “据说张大人经常觉得,就是这个名字太过英气,害了她,几次想要给她改名,但她自己反而不愿意。” 说话间。 两人已经下楼了。 陆冲朝着各位抱拳,犹如夏渊的长辈般,拉着他的胳膊,挨个见礼。 张云虎自然不用多说,口称大人。 剩下四个男人,陆冲分别挨个介绍名字,职位,以及平生的得意事迹。 想尽快让夏渊融入这个圈子。 也让他们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以后多带带夏渊。 这种姿态,夏渊心中再次生出几分感动。 哎…… 老陆这个人,做人真的是,没得说。 至于这位女侠张英,自从夏渊过来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虽然是女人,但眼神却也着实锐利,利剑一般,仿佛能看到人心底。 就一个字,飒。 一番寒暄,介绍,坐下,喝酒。 酒是上好的剑南烧春,这也是醉花楼的特色之一,从千里之外的地方,以飞马运载而来。 楼中甚至养着专门的运酒工。 一坛就要五十两银子,专供大人物们享用。 看到酒瓶上的剑南烧春几个字,夏渊一时还惊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 剑南是地名。 自己印象中的酒,是后世的。 觥筹交错,开席,开酒。 知道夏渊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陆冲也是把各种东西,都尽可能的给他介绍。 桌上的鸡,是产于白虎坡的三足锦鸡,肉质极其鲜嫩,富有灵性。 这种鸡的食物,是蛇,蜈蚣,以及各种毒虫,但本身不但不会被毒死,反而是能将毒性转化成灵性。 对修为有所裨益。 鱼,则是海鱼。 定海城那边,就是浩瀚莫测的海洋,里面种种神奇妖兽。 镇海军会定期进入深海捕杀。 一是防止形成大规模妖兽集群,二来,也是卖了,以资军费。 至于其它菜品,也都是各种山珍海味,大补之物。 夏渊吃着,喝着,的确都是无敌的美味。 前世作为一个地道粤省人,这样的酒席,当真是很合胃口。 …… 几人吃着,越来越多的县卫,陆续来到这儿。 每过来几个,陆冲就新开一席,顺便拉着夏渊过去混脸熟。 欢乐的时光中,时间过的飞快。 吃饱喝足,众位县卫大人,又开始准备耍钱。 赌。 有骰子也有牌九。 姑娘们也都上来了,人这么多,张英也不好再说什么。 场上的气氛,俨然就是个欢乐的大趴体。 夏渊喝了不少酒,不过这酒度数不高,估计也就精酿啤酒的酒精度,这会儿极其清醒。 他也不敢喝多。 一是怕失态,万一暴露点什么。 二来,晚上,还有行动呢。 “夏子勇,你且过来,我有话问你。” 刚在一桌喝了一圈,夏渊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就看到张英朝自己走来,脸色颇为的严肃。 …… …… 27、深夜流窜 夏渊手中还拿着酒壶,看了她一眼,随手放下,笑道:“张大人,有何指教?” 夏渊称呼她为大人。 虽然女人很讨厌别人叫自己前辈,尤其是这种大龄剩女。 不过,夏渊估摸着,她是喜欢这个调调的。 这个女人,喜欢威严。 有权利欲。 张英指了指后门,轻声道:“外面说。” 夏渊看着她,也就跟着她,朝门外走去。 不少人偷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诡异而八卦。 只是,鉴于张云雷还在场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 从后门出去,是亭台水榭,一汪清潭,莲叶田田,锦鲤吐泡。 “张大人,有何吩咐?” 夏渊继续说道。 暂时不想招惹这个女人。 倒不是看不起她。 其实,这种大龄剩女,是最好拿下的。 冷漠的外表下面,都是寂寞空虚冷。 只是,自己这朝不保夕的,一个杀人犯,就不要去招惹女人了。 误事儿。 出来了,张英脸上还是没笑。 眼神也依旧锐利。 审视着夏渊。 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杀人了?” 她轻声问道。 我去? 一听这话,夏渊差点没当场尿了,冷汗都出来了。 这也能看出来? 望气? 还是别的什么手段? 这都能看得出来? 夏渊估摸着,她肯定是看出了点什么。 不过,她肯定想不到,自己杀的,是县令。 这样想着,夏渊没有立马否认,顺着她的话说道:“大人有话请直说。” 张英噙着嘴角。 “喏,他就在你头顶趴着呢!” 我……草! 听着她轻佻的语气,夏渊感觉全身直冒寒气,刚刚褪下去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出来。 张英却是不由的笑出声。 随手递过来一张黄裱符纸,叠成三角形。 “逗你的,不过确实有阴气残余,但也不紧要,送你一张烈阳符。” 这……算是示好吗? 还是试探? 夏渊伸手接过,便是感觉一阵暖意,如同被太阳晒在身上似的。 “谢过张大人。” 夏渊道了句谢,然后沉默下来。 这女的,有点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不过,至少就目前而言,暂时还没有展现出什么恶意。 “分队了吗?” 她又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 加入县卫后,首先要被分队,安排到具体的小队,分管不同的区域,这点夏渊是知道的。 心中一直计划的,都是和陆冲一队,有个照应。 “还没有。” 夏渊老老实实回答。 张英当即说道:“跟我吧,我去问我爹要人。” “走了。” 说完,她摆摆手,便是潇洒的转身离去。 夏渊:…… 都不给考虑一下的机会吗? 呃。 好吧。 分派岗位这种事,张云虎作为县卫二把手,的确有很大的话语权。 权力的小小任性,就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夏渊估摸着,这女人,是把自己当成感情上的挡箭牌、可能发展的手下、还算不错的新人,这三种角色定位来看待的。 或者,至少是三种中的其一。 对于她而言,并无任何损失。 当然,对于自己而言,这也同样没有任何损失。 夏渊深吸口气。 但愿如此吧。 但愿自己能平安度过“县令之死。” …… 回到大厅之后,张英已经走了。 于是县卫的一群男人们,便是玩得更嗨了起来,一个个搂着姑娘,上下其手。 这不是下流。 这是风雅。 夏渊这会儿就忽然觉得,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啊,或者“嘴对嘴撕纸条”之类的游戏,挺没意思的。 还是古代人玩得开啊。 心念一动。 夏渊加入其中,和他们玩了几局牌九,自己水平也确实不行,毕竟刚学,再加上,也有意放水,输出去一些钱。 金额差不多输到五百两时,夏渊果断收手。 纷纷给这些同僚打了欠条。 赌债,自然不会赖。 钱,肯定是要还的。 不过,欠钱的是大爷。 夏渊没想当大爷,但有了欠别人钱这种事,之后办起事来,会便利不少。 自己现在压根不缺钱。 从陆景明那里搜刮了上万两的银票。 不过,这个钱,现在暂时不能拿出来,很容易让人怀疑。 …… 深夜。 一直到月满西楼,才曲终人散。 各自搂着姑娘回房。 夏渊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去找了陆冲。 “陆大人,我难以入眠。” 陆冲:“嗯?为何?春宵帐暖,岂能失眠?” 夏渊叹了口气,说道:“担忧我还在青丘界的妹妹,以及,我想回趟丹溪村,为父母上柱香,告慰二老在天之灵。” 听到这话,陆冲眼神有些欣慰。 他就欣赏这样的品质。 不管什么时候,家人都是最重要的。 “明日一早去吧,我与你同去。” 夏渊摆手道:“就不劳烦陆大人了,明日,张英找我似乎有事,想让我入她队,我连夜回,明早归。不耽误事儿。” 陆冲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张神行符。 “我就这一张了,先紧着你用吧,神行符,可日行八百,持续六个时辰,路上注意安全。” 夏渊接过,道了句谢,当即出门。 …… 贴上神行符,顿时感觉脚下生风,一路奔向城门,没走正门,找了个黑灯瞎火,没有守卫的地方,夏渊直接翻墙而出。 先朝丹溪村的方向狂奔,去了父母坟前,点了三柱香,和陆冲之前留在这里的那个差人打个招呼,然后再次离开。 朝着青丘界的方向狂奔一段路,然后向左拐道,直奔阴山县。 深夜赶路,别有一番滋味。 昨天,还是各种心怀忐忑,担心晋升九品的事儿。 今天,则是更加忐忑。 不知道县令这件事,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这是颗不定时的炸弹啊。 随时有可能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阴山县。 夏渊到达阴山县时,正是凌晨时分,天最黑的时候。 阳城县和阴山县的界碑,是一条河,名为沂水河。 这条河流量很大,水面至少三丈多宽,滚滚而去,直奔入海。 这里算是沂水河的下游了。 在上游,有因沂水河而得名的,沂水县。 跑到这里,夏渊赫然发现,金纸之中,税书之上的地图,属于沂水河和阴山县的区域,齐齐亮起。 于是,夏渊当即便看到了。 在这沂水河中,也有一位六品正神。 河神。 …… …… 28、神与妖伴生 河神,也是六品正神。 沂水河上下游绵延一千多公里,全归他管。 从税书的地图上,夏渊能看到,这条河流下面深处,赫然是有着一条水脉。 在税书地图上,呈现为一条淡蓝色的线。 只是中间断断续续的。 而…… 在这条河中,正六品的,一共三个。 正七品,没有。 八品,两个。 九品,四十二个。 这些都显示在税书地图上,夏渊虽然不知道谁是谁,但能清晰分辨出位置、品级,以及……哪个是人,哪个是妖。 此时此刻…… 让夏渊觉得奇妙的是,这三个正六品,此时此刻竟然是在一起。 一人,两妖。 也不知道,他们是正在打斗,还是聚在一起喝酒? 有点奇怪。 夏渊无从推测,不由挠了挠脑袋。 而其它地方,九品修行者的分布,也很有意思。 把整条河流,平均分成二十多截,每一截,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一个妖,这样“伴生”分布的。 此时此刻…… 夏渊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一个依水而居的村庄。 妖怪,负责恐吓,吃人,害人。 修行者,负责隔三差五出现,提供安全感,和保护伞,收收供奉。 偶尔打一场。 简直完美的统治结构啊。 把治下百姓,吃得死死的。 想着这些,夏渊眼神闪烁,深吸口气。 但愿…… 自己想得是错的。 ……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想,这会儿,夏渊当即开始征税。 先从距离自己最远端的开始。 都到了沂水县最上游的区域。 两个九品,一个人族,一个妖族,各自征税。 人鼎和地鼎中,分别出现两滴灵液。 夏渊当即取出这两滴灵液,开始炼化。 自己现在已经是九品了,可以炼化法力。 两个九品交上来的修行税,几乎是须臾之间,便转化为自己体内的法力。 夏渊很快感受到一种“充盈”。 全身皮肤都微微鼓起。 这点灵能,就足够自己吃饱了,甚至于都有些“消化不良”,短时间内,没法完美的炼化。 想了想,夏渊没着急,又征了两个,储备两滴灵液,然后迅速离开这里。 地图都点亮了。 之后,要是想收税的话,只需要念头一动,便可。 暂时不着急。 今天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 毁尸! 夏渊不知道,修行者是否可以通过神秘手段,找到死者的尸体。 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烧掉。 然后把骨灰扬了。 想到这里,夏渊不由再次想起,被自己埋到土里的,那具从青丘界中带出来的和尚的尸体。 为了保险起见,尸体自己没带进城。 如今,也成为自己的秘密之一。 现在县令都死了,自己也不缺“献尸”那点钱,夏渊就更不着急上缴了。 推断一波…… 和尚来自长安白马寺,这是佛门的圣地了,自身身份是二十四佛子之一。 他死了。 这样身份的人,白马寺中的高僧,以及清河府城的大佬,都没法找到他的尸体,还需要用贴海捕文书这样的原始方法,大海捞针。 那么,基本上可以判定,即便高品修行者,也没有“寻找尸体”的神秘法门。 自己毁灭起县令的尸体,就更多出几分把握。 …… 夏渊当即开始行动。 看着税书地图,找到一处荒无人烟的荒山,又寻到一个废弃的山洞。 这里是真的荒。 地图上显示,附近很大范围内,都没有任何修行者的光点。 很方便自己操作。 这也算是税书的小功能之一。 方便自己流窜、逃跑。 真要跑路,这就是神器,可以提前看到敌人的动向,提前应对。 生火。 把陆景明的尸体丢入其中。 看着他的肉身,逐渐被烈火吞噬,夏渊眼神闪烁,长长叹了口气。 以后,若到了长安,若有机会,碰到陆景明的后人,还是多加照拂一二吧。 能帮的,就帮一把。 人在江湖飘,又是这样一个世道,杀人,难免的。 夏渊到现在都不知道,陆景明,到底是个好官,还是个坏官。 或许压根没法用好坏来评价。 也不知道,自己和齐勇苏兴华三人被派到青丘界送人头,是否出自他的授意。 自己是否算是和他有仇。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人死都死了。 夏渊没有冷血到视人命于无物,却也没有假惺惺到认为自己有怜悯的资格,更不会有什么不仁义之类的心理负担。 就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自己要活着,他就必须死。 …… 烧得干干净净。 夏渊添了好几次柴。 在烧的时候,夏渊赫然发现,把法力注入火中,能让火势更盛,温度更高,烧得更快。 犹如……火油。 直至,干柴燃烧留下的余烬,和骨灰混杂在一起,干干净净,谁也分辨不出来,哪怕连骨头茬子,都没剩下半点。 在山洞里,就地挖了个大坑,把这堆灰埋在地下深处。 又把山洞顶上的大石头,打碎一些,掉落下来。 将这里的一切痕迹,彻底淹没。 夏渊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天,也蒙蒙亮了。 天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 夏渊沿原路返回,狂奔赶路。 这一夜,虽然没有碰到任何实质意义上的敌人,但,也当真是惊心动魄。 当然,这,或许还只是开胃菜。 等到有人发现,县令失踪了,那个时候,正戏,才刚刚开始。 …… 一路上。 夏渊都还在想着这件事。 接下来的这几天,自己绝对要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心理。 同时,要尽可能积攒,对自己有利的牌。 最好…… 最好是能主动制造一些优势。 但想了一路,也没想到比较好的切入点。 自己目前最大的优势,有两点。 第一,修行税。 法力近乎源源不断。 只要搞到修行的战法,法门,就能很快形成战斗力。 就是不知道,九品升八品,是否只需要法力就行,还是需要别的手段。 按照朝廷的尿性,大概率,是后者。 第二,是被怀疑的可能性。 按照常规思维,几乎不会有人想到,自己一个刚从无品晋升九品的小虾米,能杀死一个六品正神。 在这两点优势外,自己最大的劣势,有一点。 那就是…… 自己,是最后一个见到陆景明的人。 这么一想,夏渊思路清晰了很多。 加强优势! 弥补劣势! 想到这里,夏渊心中冒出一个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念头——能否,能否找个人,或者,用一些修行手段,假扮县令? 再拖一段时间? 如果,如果能拖一个月,那自己的嫌疑,几乎就彻底没有了! 不过,这么一来,留下的“痕迹”,或许也会越多,线索越多。 别人一查假人,或许反而能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哎…… 夏渊长长叹了口气。 纸里包不住火。 这话,真是对的。 哪怕一层层,一张张的包,设置重重伪装,但依旧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所谓的完美犯罪,大部分时候,之所以能达到完美,巧合、运气,要占很大因素。 …… …… 29、刺头,给领导找麻烦 旭日东升。 光芒万丈。 夏渊一路疾驰,到了阳城县城,远远已经看见城门楼子。 感觉神行符的法力差不多用尽,所剩无几,取下来小心收好。 想了想…… 不知道是否有人能通过“神行符”的损耗程度,判断自己今晚跑了多远,是否远超回丹溪村的路程,于是又把这张神行符取出来,撕碎,搓碎,让其中的法力尽数消散。 破碎的符纸屑也零落成泥。 这才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向城门口。 排队进城的人排成长龙,自然没那个心思浪费时间,直奔值守城门的小兵。 “站住!” “为何不排队?” 小兵义正辞严的问。 夏渊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沙包大的拳头,脸上却是笑着:“认识我吗?” 嗯? 小兵有点楞。 “您是?” 众所周知,一般说话嚣张的人,大都有后台。 从体型也看得出来,这位不是普通人。 “本官,新晋县卫,夏渊!” “记住我的名字!” “下回再说不认识,戳瞎你两只眼睛!” 夏渊极其高调而嘚瑟的说道,声音洪亮,把其它小兵和排队人群的注意力,都是吸引了过来。 “夏大人!”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请进。” 小兵顿时弯腰,恭恭敬敬的笑道。 夏渊这才满意点点头。 背着双手,龙骧虎步,迈着步子走进城门。 忽然间,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眼神看向人群。 寻常的平头老百姓,没有人敢和他对视,目光所及之处,人们纷纷低下脑袋。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夏渊,丹溪村人士,新晋县卫!” 夏渊又大喊了一声。 充分展现出了那种“小人得志”的猖狂,以及修行暴发户的可恶嘴脸。 这才转身,大步走进城门。 …… 这一进门,就“刚好”碰见两人。 一个是张云虎,似乎是在例行巡逻。 旁边就是他的女儿,张英。 其实刚才从税书地图中,夏渊早就“看”到了两人。 这会儿。 表情顿时急速变化,舔着一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颠颠小跑过去。 “张大人,小张大人,早啊,向您二位问好。” 张云虎脸色平静,无悲无喜,老神自在的看着夏渊。 刚才夏渊在城门口做的事情,他自然是看到了。 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 一朝得志,这也正常。 无非一跳梁小丑罢了。 张英眼神之中,也是带着几分鄙夷,有些无语的问道:“你刚在做什么?” 夏渊挠挠脑袋。 浮现出一丝“窘迫”之意,陪着笑脸道:“没忍住,呵,没忍住。” 顿了顿,又道:“二位大人过早了吗?一起?” 张云虎看了一眼夏渊,淡淡道:“吃过了。” 夏渊点点头,忽然间说道:“张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张云虎诧异。 你有什么和我说的? 还借一步说话? 他昨天还没觉得什么,但这会儿,觉得夏渊有些小人了。 欺下媚上。 虽然这也正常。 但做的太出格了,那就不太好。 不过,看着陆冲的面子上,以及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点头道:“何事?” 朝一边走了几步。 夏渊随之跟上。 “张大人,救命啊。” 夏渊轻声叫着。 张云虎眉头微微皱起:“嗯?” 夏渊迅速道:“大人,下官有个妹妹,前几日被青丘界妖狐抓走,至今生死不知,这件事,让我我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语气很焦灼。 夏渊当然知道,这件事,张云虎处理不了。 他也才八品。 那狐妖是类似于六品的实力。 不过,就是要麻烦他。 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职场法则:只要我给别人添的麻烦足够多,别人就没空来找我的麻烦! 至于是否会引得他不喜,那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 虽然,自己归他管,但他又罢免不了自己。 最多冷落。 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晋升。 …… 听到夏渊的话,张云虎眉头果然紧紧皱起。 这件事,属实很难处理。 那头狐妖,不是他能对付的。 但夏渊作为下属,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也得要回应,否则,便有损上官威严。 张云虎斟酌着,很快有了主意。 当即冷声道:“夏渊,我问你,《唐律疏议》公门篇第十三条是什么?” 夏渊想了想,很快想起来。 是那条“县卫,非公务,严禁私动。” 于是说道:“回大人,是非公务,严禁私动。” “不过,那是我妹妹!亲妹妹!唯一的亲妹妹!” “我晋升九品修行,就是为了救她。” “再者,律令中也有直系血亲相救,以及亲亲得相首匿的规定,礼法为大,孝道为大!” 夏渊当即语气“激烈”的和他辩论了起来。 直系血亲相救,和亲亲得相首匿,同样也是律例中的成文规定。 救自己三代以内直系血亲,不算公器私用。 自己犯了罪,亲人帮隐瞒,不算犯罪,可视为人之常情。 张云虎:…… 一时间,有点被夏渊僵住了。 他没想到,夏渊这个人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对于律例,背的还是挺熟的。 大部分县卫,都是在开始执行任务以后,才逐渐熟悉律例的。 “你在教训我?” 张云虎不知该说什么了,于是开始鸡蛋里挑骨头,转移话题。 像极了你吵架吵不过后,开始无理取闹的女朋友。 夏渊:??? “我怎么敢教训大人?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若有得罪之处,先给大人赔个不是。” “只是,我等身为县卫,若连自己家人都保不住,那这官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早点去死好了。” 夏渊继续激他。 面对这样牙尖嘴利的诘问,张云虎一时沉默。 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稀泥的本事,他是有的。 但这个时候,这个问题,很大。 属实不好回答。 旁边。 虽然两人是“借一步说话”,但走的并不远,两人的对话,张英也大概听到了。 这会儿,见父亲有些下不了台,当即走了过来。 “夏渊,你过来,这件事,我同你讲。” 她脆生生的说道。 夏渊看了她一眼,当即也是点头。 又说了一句:“劳烦大人帮我想想办法,此事若能成,必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然后这才看向张英。 “您请讲。” …… …… 30、正一品的镇国神仙 张英看着夏渊。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正常情况下,他的这种事儿,无解。 被妖精抓走的普通人,没有特殊的关系或者门路,县卫一般不会出手的。 就算是出手,也是和苦主有关系的人,私自出手。 前些年,风气最为败坏的时候…… 甚至有县卫和妖怪勾结,妖怪负责掳人,县卫收钱救人的事情发生。 也就是这几年,朝廷三令五申,严查之下,这种事,才少了很多。 但救人,依旧很难。 县卫其它人,心中都很有数,碰上这种事,只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甚至索性就不解决了。 老婆丢了,那再娶一个也就是了。 子女丢了,再生一个也就是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哪里会像夏渊这样? “边走边说。” 张英低声说道,若无其事的拉着夏渊的胳膊,朝城内走去,先给父亲解了围。 张云虎看着两人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后,不由摇头笑笑。 虽然被夏渊顶撞,让他有些生气,但回过神来,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个愣头青,是个好苗子。 脸皮厚。 心眼多。 会说话。 可软可硬。 会审时度势。 豁得出去。 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公门之中,这些,都是极好的品质。 那种唯唯诺诺的老好人,虽然是好管理,但大都没本事,也几乎没有晋升的可能。 夏渊虽是个刺头,但他还年轻。 年轻人气盛,很正常的事情。 稍加磨炼,再过个五年,十年,把火候磨圆润了,或许有所成就。 这样想着,看着两人背影逐渐远去,张云虎不由哼起小曲。 办事,他不太行。 但看人,往往很准。 …… 另一边。 夏渊被张英拉走。 “张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张英说道:“去县卫的案牍库。” 夏渊:“可否等我一下?” 张英:“嗯?” 夏渊:“吃点东西,肚子饿。” 张英:…… 刚才在父亲面前,你怎么不说肚子饿? 她感觉,夏渊这个货,也是挺会看人下菜的,很油滑。 路边有小摊贩。 卖的是馒头、大葱、肉片、油渣汤的豪华早餐。 夏渊大步走过去,直接要了四个馒头,半斤肉,等老板称完,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钱。 于是又大声道:“本官乃新晋县卫夏渊,挂账!” 也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 四十多岁的摊贩老板,小生意人,上下打量夏渊,顿时成了一张苦瓜脸。 也有县卫老爷,在自己这儿吃过饭。 虽然县卫横行霸道,但,吃相这么难看的,还是第一个。 一点都不在乎自身风评。 十几文钱都要赖。 真是不要个脸了。 算算算。 就当是喂狗了。 他如此想着,当即勉强挤出个笑脸:“自是依大人。” 旁边。 看到夏渊这种无赖行径,张英都有些脸红,看不下去了。 顿时脚步匆匆走来。 “多少钱?” 问清楚价格,丢下一块碎银子,拉着夏渊就走。 夏渊把馒头颁开,夹上肉,一口下去,一大半就下肚,胡乱嚼了两下,咽下肚,这才嬉皮笑脸道:“我又不是不给钱,这不是还没发俸禄呢嘛,先欠着,发了一起给他就是。” 张英瞪了他一眼,又想起一件事。 “听说你昨天与同僚赌钱,输了五百两?” 县卫一个月的俸禄,大概二十两,加上各种油水,外快,差不多都能到五十两。 好点的,八十两也有。 可,像夏渊这种,这还没上任呢,一口气输出去五百两,虽然或许是为了结交人情,但未免也太把钱不当钱了。 等他真的上任了,不知道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小事见大。 现在就吃饭不给钱了。 以后还能好? 张英觉得,自己有义务,好好教导教导他。 毕竟,夏渊出身乡下,没什么教养。 白长这一副好皮囊了。 不过,现在既然入了县卫,那自然要有县卫的体面。 夏渊已经吃下一整个大馒头,听到这话,还是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张英瞪了他一眼。 “诗剑仙大人若是知道你这样用他的诗,定然千里之外,飞剑取你人头。” 夏渊:??? 诗剑仙? 这时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刚才随口念的诗,是李白的《将进酒》。 李白? 诗剑仙? “他是几品?” 夏渊貌似无意的,随口问一句。 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大人物”的信息,毕竟品级太低,都接触不到这样的信息。 张英又有些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正一品!镇国神仙!” 唔。 夏渊应了一声,继续啃着馍夹肉。 镇国神仙啊。 正一品! 厉害了,厉害了。 一时间,悄然有些神往。 心中却是飞速思索着,自大唐之后,后世有什么经典名作,以后若有机会,说不定能装上一波呢。 嘴上却是说道:“莫欺少年穷!假以时日,我的成就,未必比他差。” 张英:…… “莽夫!” 夏渊和她争论着:“你知道个屁!人不可无志。西楚霸王知道吧,当初还是个小喽啰时,见到秦王出行,盛大华丽,怎么说的?” “说,彼可取而代之也!” “后来果不然,亡秦必楚。”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明白?” “乾坤未定,你我皆有造化机缘。” “造化来了,猪都能飞上天!” 论口才、嘴炮、鸡汤、洗脑这方面,夏渊自信不输任何人。 前世那种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自己都能游刃有余,更别说现在了。 听到夏渊的话,张英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却也隐隐有所触动。 还真是个莽夫。 不过,还是个胸有大志的莽夫。 …… 一路走着,聊着,进了内城,直奔县卫所,进了案牍库。 张英在案牍库中各个书架中挑选着,选出几本卷宗,准备递给夏渊。 就看到…… 这会儿,夏渊正站在“悬案墙”前,专心致志看着上面的悬案。 这是阳城县历年以来,悬而未决的大案。 以及朝廷、府、城、安排下来的要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写在这堵专门的墙壁上,以做警示。 每个刚进案牍库的县卫,都能一眼看到,时常提醒。 例会之时,也往往会提起。 但悬案之所以被叫做悬案,那就是解决不了,暂时解决不了,无人能解决。 咚! 张英把手中的卷宗放在桌上。 “别看了。” “那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这里有十几分卷宗,你可以先看看。” …… …… 31、三件悬案和一段历史(三更,各种求) 夏渊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这些卷宗,点头。 不过,视线依旧停留在悬案墙上。 这上面记录的信息,很有意思。 悬案分为四种。 十年以上的悬案,五年悬案,三年悬案,一年悬案。 其中排名榜首的,赫然就是一件十年悬案。 十一年前,时任阳城县令的武江,六品正神,忽然间狂性大发,疑似灵能暴乱。 在县城之中失去神智,杀县卫三十二人,百姓两百余人,之后遁逃。 朝廷排除刑部名捕、军部巡守,连续追查三年,但依旧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武江为什么忽然发疯杀人? 又逃到了哪里? 现在在做什么? 这件事,直到现在,依旧是阳城县最大的悬案。 …… 这是第一件引起夏渊注意力的悬案。 第二件,则是近期发生的事情。 来自白马寺的佛子候选人,高僧法净,于清河府下落不明。 目前依旧尚未破案。 这个案子,则是由清河府城当地的衙门负责督办,文书都发下来了。 优先级很高。 限期下月之前破案。 …… 第三件。 则是日期更近。 多名县卫汇报,体内法力无故丢失,疑被邪修诅咒。 目前案情尚未明朗。 …… 看着这三个案子,夏渊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 或许,自己都知道线索。 第一个案子…… 之前征税时,赫然发现,在阳城县的地下深处,有一名六品邪修,现在税书的地图中,还能显示他存在的光点。 虽然逃出了阳城县,但还在边缘活动。 征税时,虽然能看到光点,但不清楚姓名和容貌。 夏渊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武江。 但有可能。 毕竟,一个六品邪修,在阳城县这种地方藏身,其中必有蹊跷。 …… 至于第二个第三个案子,法净的案子,尸体是自己亲自埋的。 第三个,那就更不用说,是收了修行税。 …… 县令,还真是个高危职业。 上一任发疯,这一任身死。 夏渊心中默默吐槽一句,当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随手拿起那些卷宗,翻看了起来。 “这些都是什么卷宗?” 当即问一句。 张英淡淡说道:“这是近年来,县卫们各自亲属、家眷,被妖怪掳走的卷宗,你自己可以看看,其中找回来的,十不存一。” 夏渊:…… 还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呢! 原来是精神胜利法! 看看,大伙儿都这样,倒霉蛋可不止你一个! 如此一想,心里会舒服一些? 妈的! 她都这么说了,夏渊也懒得再翻卷宗,静静的看着她,想了想,开口问道:“张大人,我问你一件事。” “嗯?” 张英点头。 夏渊:“从来如此,便对吗?” 语自……鲁迅。 真丶鲁迅语录! 短短的七个字,张英身体微微一颤,感觉到一种力量,一时间竟然是无言以对。 好犀利的言辞! 妖吃人,自然是不对。 自然是县卫的责任。 更别说,县卫的家眷都被抓走,吃掉! 可…… 可是…… 面对夏渊的质问,张英轻轻叹了口气。 “哎……” 她彻底无话可说。 夏渊盯着她的眼睛,想了想,开口问道:“其实我不清楚,为何,为何以县卫目前的实力,还允许妖物存在于这个世界?” “六品的县令不行,那就五品的城主上。” “五品的城主不行,还有四品的府主。” “这种强者,难道就真的不舍得动动手指头?以至于让妖物如此猖狂?”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夏渊不禁又想到昨晚,自己在沂水水域中,了解到的东西。 神和妖竟然并存! 简直三观都要崩坏了。 这样的现实处境,显然不是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理由,能够彻底解释的,力度太不够。 为了担心县卫无用,所以养妖自重,但妖却连县卫的家属都敢抓?敢吃? 就算是当狗,也没有这么当的。 到底谁是狗? 这话,张英再次叹了口气,看向夏渊的眼神中,多出几分异样。 她感觉到夏渊的正义感。 这种正义感,或许是因为亲人被抓的愤慨。 但多少,也有几分本性的自然流露。 “个中内情,你不太清楚,能有这样的疑问,可以理解。” “我会讲给你听。” 张英缓缓开口。 这个问题,她却是会。 “其实多看看史书你就会明白,五百多年前,就曾有前辈发出过这样的质问,在中枢之中,形成很大影响,以至于全国上下,都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剿灭妖魔战争。” “后来,妖魔的确是被绞杀干净,海清河晏。” “但这件事过后,每年无故发疯,甚至爆体的公门修行者比例激增,几乎是之前的数十倍还多。” “你可知,这是为何?” 嗯? 这回,轮到夏渊疑惑了。 “为何?” 张英淡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好生之德,可不止是针对人族,天下万物,皆是天生地养。” “朝廷诸公对此早有论断,我们修行入体的灵能之中,并非是完全纯净的,反之,它是狂暴的,五花八门的。” “而妖魔修炼,和人族修炼,所需要的气,虽然相似,但也有所不同。灵能之中,有一部分肉眼不可见之气,对妖魔有益,而对人族有害。” “妖魔消灭干净了,这部分气没有损耗,被公门修士引入体内,自然容易出事。” 我……去? 这个答案,让夏渊有点懵。 还有这种事儿? 张英顿了顿,又道:“朝廷用了专门的秘法,把这些特定之气提炼出来,无法彻底泯灭,却能汇聚一处,形成类似于青丘界、大粮山等等诸如此类的汇聚之地。” “这些地方,若有妖物存在,自然缓慢消化,不至于爆发。但,若无妖物存在,久而久之,特定之气便会愈发浓郁,凝结,异变,甚至逸散。” “约莫两百年前,北境一多山之府,府主嫉恶如仇,因杀妖杀的太狠,以为可以把特定之气永久封存,但不曾想,长期积攒之下,甚至产生某种异变,如火山般喷发,地裂闪崩,一府境内,彻底沦为焦土。直至现在,都渺无人烟。” “这便是如今我大唐境内的妖族圣地。” “也就是自那以后,朝廷之中,陛下才开始考虑对妖族怀柔,册封了几位大妖,后宫之中,还纳了十几位妖族公主,作为嫔妃。” …… 听完故事。 夏渊:…… 还真是,麻球烦。 治国就是这样,各种找平衡。 心念一动,夏渊不由再次问道:“朝堂诸公,就没有研究过,灵能的来源是哪里吗?” 张英深深看了他一眼。 “自然有。” “源自海洋,深海!” “那里至今都是人族禁区,即便连一品的神将,也不敢深入。” “所以我大唐,才大力发展镇海三军!” “你可知道,数千年前,海外曾有其它国家?大食以西,再往西,数万里之遥,都曾有人族活动,远渡重洋,便是昆仑奴生存的地方。” “但这些地方,如今都已沦为灵能暴乱之地。” “唯有大唐,如这浩渺灵能海中的一叶扁舟。天佑大唐!人佑大唐!” 听到这些…… 夏渊是真的惊了。 世界地图自己自然知道。 但…… 全球都废了? 唯有剩下欧亚大陆? 大唐全境? 苦苦支撑?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 …… 32、无名功法 “修行者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还真是两个世界。” “我在阳城武修院呆了那么久,这些东西,一点都没听过。” 消化着从张英这里得到的信息,夏渊发自内心的感慨。 这些信息,在原主的记忆中,压根没有。 九品及以上,对于信息的保密程度,是下面无法想象的。 这就是门槛。 很高的门槛。 张英抿嘴一笑,眉宇间颇有自得之色:“只是我知道,别人可未必知道。” 夏渊好奇。 “这又是为何?” 张英坦诚道:“不瞒你,我的老师,就是县令陆大人,他博学广识,才华过人。” 这不是秘密。 说给夏渊听也无妨。 反正,想拉他进自己的小队,总得拿出点噱头来。 嗯? 听到这话,夏渊心中不由的一动。 看着张英的眼神,夏渊忽然间开口道:“所以你就是为了他,至今尚未嫁人?” 这就是和女人聊天时察言观色的经验了。 张英刚才说到县令陆景明时,表情虽然没有很大的变化,但从一些细微的细节,夏渊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那分明就是倾慕的样子。 这种眼神,自己可太熟悉不过了。 因为曾经……自己被很多女孩子这样看过。 听到夏渊的话,张英心中微微一惊,不过表情管理还是很成功的,一副开玩笑的姿态,云淡风轻道:“妄言上司,杖责一百。” 她没想到,夏渊的洞察力,竟然如此敏锐。 是。 她倾心陆景明。 但倾心有什么用? 陆景明家有悍妻,还是长安的豪门望族,纳妾之事都休想。 更何况,她还是陆景明的学生。 这种事儿,哪怕不在意悠悠众人之口,但陆景明自己,还要顾忌他的官声。 也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张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 夏渊笑着讨了句饶,心中也是微微叹口气。 张英打死都想不到。 她倾心的陆景明,已经死了。 而且,凶手正在这里和她谈笑风生。 …… “张大人,还有件事,我需要请教您。” 夏渊切换到下个话题。 张英爽朗道:“说。” 夏渊:“功法的问题,我目前只学了日月修行法和开元炼气法,其它实战型的功法,还需要您指点条明路。” 张英想了想,起身朝外走去。 “随我来。” …… 她带着夏渊朝藏功阁走去,验证过身份,才得以进入。 “你初入九品,贪多嚼不烂,目前可以先挑选一门武学,作为近战。” “再学两门符法,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篆法和秘技,就先别想了。” 一路走着,她给出详细的建议。 九品县卫,每天淬炼的法力有限,而修行功法,都是需要消耗法力的,与其四处撒网,不如专精一门。 至于符法,是平时执行任务的必须。 但符这种东西,队友之间可以相互补充,学两门常用的也就是了。 画符,同样也会消耗法力。 对于她的建议,夏渊自然是点头答应,心中却在琢磨着自己的打算。 自己法力有修行税的存在,近乎无穷无尽。 所以法力消耗这块,压根不用担心。 天生自带永久蓝buff。 那在挑选功法的时候,自然要选一些耗蓝多,但威力大的。 “喜欢什么武器?” 站在一排书架前,张英问。 夏渊想了想:“枪?剑?刀?都挺喜欢的,拳头也喜欢。” 这个,委实难以抉择。 枪多帅,霸王枪。 剑也帅,千里之外斩人首级。 刀,也不差,一刀斩到桃花朵朵开。 当然,肉搏的感觉,也很好。 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不妥,夏渊笑着问道:“这种事,不是应该问适合什么吗?难道喜欢能当饭吃?” 张英看了他一眼。 “你的功法,你必须沉醉,如此,才有可能有所成就。” “快点,确定一个。” 夏渊仔细的想了想,如何把自己的优势最大化?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肉搏。 “我喜欢肉搏,拳拳见肉的感觉,最好是那种,可以用法力,源源不断强化肉身的功法。” 兵器什么的,功法固然重要,但料想在这阳城县之中,也没有什么特别顶级的功法。 神兵利器也重要,自然现在肯定没有。 所以,还是肉身战法。 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再选择兵器也不迟。 张英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点头道:“嗯,以你的风格,的确也适合肉搏。” “肉搏这条路,第一是凶险,第二是痛苦,很难走。” “但你既然选了,那就可以先试试。这条路不成,可以再换别的。” “炼体的武学……倒是颇为罕见,我得找找。” 张英自言自语。 在书架之中徘徊。 翻找着。 夏渊不由问道:“县卫之中,很少有人炼体?” 张英道:“当然,几乎没有。只有军部中的大老粗们才喜欢炼体,县卫,硬战不多。” 县卫和军部,这差不多就是普通警察和职业军队的区别。 找了好一会儿,她翻出一本。 是这藏功阁中仅有的一本肉身武学。 《无名炼体法》。 秘籍是旧的,不过封面是新的,字迹也是新的。 估计是搜集各种武学功法秘籍时,偶然找到的残本,自己装了个封面,填充了封面。 简陋如斯! 张英抿了抿嘴角:“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或者,我去找下陆大人,看看他那里是否有藏书?” 别!可千万别!千万别去打扰陆大人! 夏渊还想多些时间呢。 “还是不要劳烦陆大人了,这种人情,我还不起,拿了他的功法,万一修炼不成,以后再放弃了,他或许会对我心生厌恶。” 夏渊随便找了个理由,接过她手中的这本功法,翻开看着。 这功法,倒是简单。 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就是用修炼而来的灵能,不断刺激全身各个部位,四肢,肌肉,内脏,骨骼,以及穴窍。 描写的倒是极其详细。 不过这本书,似乎是饱经沧桑,上面每隔几页,就有血迹。 尤其是后面的穴窍部分,部分字迹,都被血滴挡住了,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这秘籍能练? 夏渊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收下。 没办法,资源有限。 先这么着。 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换。 炼个体,总不可能练坏,况且自己还是医生,哪里感觉稍微不对了,停下也就是了。 “确定就这本吗?” 张英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夏渊点头:“确定,就它了。” “成,那你先练着,我回头帮你想想办法。” …… 选完武功,张英又带着夏渊,选了三门符法。 一门寻人符,飞鹤滴血寻人法。 一门凝水符,可以符纸凝结水汽。 一门真火符,燃火。 这都是必修课。 途中,张英顺便给夏渊科普符纸的三大类型,分为天象符、地理符、人体符。 天象符就是呼风唤雨、召雷驱电、占卜神算之类的符纸。 一般人根本不会,绘制难度极高。 地理符,主要是改变地形、五行遁法、御兽、农物种植之类的符纸,也挺难。 九品,比较多的,就只有人体符。 内炼、修真、治病、驱邪、御灵……等等,各种功能,包罗万象。 夏渊又问她,是否有传音符。 答案是有。 但这是军部才有的禁忌物资,别说县卫,县令也没有。 大都用的还是纸鹤传书。 或者是人肉飞行传书。 夏渊心中再次安定几分。 信息的传递效率,部分程度上,也能决定,自己还能苟多久。 …… …… 33、幕后黑手 拿到功法,夏渊又领了县卫的衣服和腰牌,以及一张神行符。 县卫平时几乎不点卯。 上班时间很自由。 但每周须有一天时间,值守,巡逻管辖区域。 如果遇到突发任务,那则由长官决定谁去执行。 每半个月,集体开一次会。 简直神仙一样的日子。 自己要不是杀了县令,闯下大祸,再加上妹妹还在狐妖那里扣着,夏渊也不想奋斗。 毫无奋斗的动力啊。 这才是理想生活。 …… 夏渊和陆冲交代一声,便是选择加入张英的小队。 抱大腿嘛。 当然得抱条粗点的。 县令的徒弟,副总的女儿,还长得好看,脾气也不坏,这样的女上司,简直是求之不得。 陆冲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夏渊小心,千万要把持住裤裆。 夏渊应付了两句。 呵。 想多了。 人现在,还心有所属呢。 …… 成为正九品的县卫,就可以招“小弟”了。 官方的规定是,每个九品县卫,手下可以招纳四个差役。 可以是武修院的学生,也可以是社会闲散人等,用来干些杂活儿。 嗯。 基本配置是,秘书、保镖、司机、医生。 不过,夏渊暂时没准备收。 眼前,先把县令这一关度过了,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自己身上的秘密,暂时也不适合留差役在身边。 …… 当天晚上,陆冲又吃了一顿酒席,不过这次不是在醉花楼,而是在太白楼。 素局。 没有姑娘陪酒的那种。 因为是张英请客。 名义是欢迎新人加入队伍。 她的小队,加上自己在内,现在刚好满编。 看到她这个小队,夏渊真是觉得,恐怖如斯。 无它。 都是年轻帅气的男人。 各种款的,白净型、儒雅型、阳刚型、体贴型、温柔型、以及自己这种威猛型。 好家伙。 张英,这是在手下,组了个男团啊! 更让夏渊哭笑不得的是,吃饭喝酒时,赫然有人挑衅自己,有种“争风吃醋”的意味。 也是醉了。 没怎么理会,夏渊暂且忍了。 …… 成为县卫的第二个深夜。 夏渊和同僚在太白楼喝完酒,去醉花楼中过的夜。 自己现在没有住的地方。 本来是可以住陆冲家的。 他也盛情邀请。 不过,夏渊现在有意不想和他走的更近。 这也是为了保护他。 自己万一事发,那……挺严重的。 醉花楼的房间内。 “你走吧。” 云雨初歇,夏渊对床上楚楚动人的姑娘,冷淡说道。 “公子……” 她弱弱叫了一声,手脚酸软的侧躺在床上,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为什么? 刚才明明都挺好的啊。 很快乐。 怎么忽然如此无情? “滚!” “我要练功了!” 夏渊喝了口水,没好气的说道。 她眼神柔柔的看着夏渊,挣扎着起身,穿好衣服,施了一礼,这才有些踉跄的出门。 夏渊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公子,好狠的心肠! 春风一度后,就当成了路人。 …… 无名炼体法。 拿出这本秘籍,夏渊当即准备开始修炼。 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有种看医书的感觉,感觉掌握的差不多,夏渊开始搬运体内法力。 正常情况下,法力可以潜移默化的强化肉身,随着运转,自然而然。 不过,炼体功法,则是不同。 有特定的姿势,专门刺激。 脱光全身衣服。 先从皮肤开始。 消耗库存的两滴灵液,依旧不够,于是继续征税。 再次消耗完毕,再征。 这次夏渊的征税对象,是整个沂水水域内的神和妖。 最终,花费三十二滴灵液的代价,总算将皮肤淬炼完成。 人族,九品修士的修行税率,是三十税一。 妖族,十税一。 各一半。 粗略的算了一下,消耗的灵能总量,约莫相当于两个九品修士巅峰状态下的全身法力,皮肤这才淬炼完成。 也还挺“耗能”的。 此刻。 夏渊能够清晰感觉,自己全身的皮肤,都仿佛蒙上一层铜皮,刀枪不入的感觉。 只是,现在手上没有利器,也没法尝试,这“铜皮”的效果,到底有多强。 略微的休息片刻,他继续开始下一步淬炼。 筋肉! 时间有限。 自己现在,真的是在和时间赛跑。 阳城县的修行税已经征收完毕,虽然现在还没闹出大的乱子。 但这个摊子,迟早会有人发现的。 以及……陆景明的死。 今晚,再征沂水水域。 自然,水域内的修士和妖族,也都会生出反应,夏渊暂且不知道会有多大反应,但肯定会出事。 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抓紧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 夏渊把整个沂水水域内的全部修士和妖族,统统都征了税。 三个六品,两个八品,以及剩下的十个九品。 筋肉淬炼彻底完成。 这,消耗就更大。 不过,收获同样巨大。 夏渊感觉全身力量爆炸,皮和肌肉都得到强化,现在全身甚至生出咯嘣咯嘣的响声。 按照秘籍中的记载,这是炼皮和炼肉完成后的正常反应,是肌肉在挤压骨骼。 相比起现在的肌肉强度,骨骼,都显得,有些脆了。 继续! 时间还早。 才三更天。 于是……夏渊继续,把黑手对准了阴山县。 税! 全部税! 要玩儿,就玩儿大一些! 阳城县,沂水,阴山县,统统乱起来! 或许,这么一乱,相比之下,陆景明的事儿,就显得没那么大了。 还是那个道理—— 闯了一个祸,如果想要掩饰它,那就闯个更大的祸。 杀人,算是大祸吧? 如果,相比起……造反呢? “我特么可真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但愿,不要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咬咬牙,夏渊继续税阴山县! …… 夜深人静。 月黑风高。 沂水水域。 如果从高空看的话,会发现,此时此刻,水域之中大片大片的湍流,旋涡,让整条河都如同煮沸。 水中。 一个个人族修士…… 以及一条条妖物…… 成了精的鲤鱼,磨盘大的老龟,水桶粗的巨蟒,体型略小但头顶生角的黑蛟…… 都从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那里,便是沂水正神平日里长居的地方。 …… …… 34、沂水正神 沂水水府。 坐落于沂水中游,水流最为平缓,河道最为开阔的一处。 水道两端蜿蜒,中间大肚,犹如一片浩渺湖泊。 湖中心有一沙洲。 沙洲上有座雕梁画栋的水府神庙,香火极盛。 来来往往走水路的大船小船,路过都会来烧一炷香。 不过,面上这座神庙,中间供奉的,却并非是沂水水神的尊像,而是远在长安的,大唐陛下的一道黄金圣旨。 敕封沂水水神的敕令。 面上这座水府神庙,只不过是为了彰显大唐陛下的统治。 真正的水府,位于水下深处。 …… 这座水府,是在大唐帝国走到第六百三十余个年头时,方才修建完成的。 是女帝的五大功绩之一。 ——荡清天下水域。 将大唐疆域之内,所有的河流、湖泊,尽数厘清,册封正神,驻扎修士。 这项伟大的工程,在女帝位上,持续了整整三十年,方才彻底完成。 即便是女帝驾崩后,曾被她打压过的人反攻倒算,各种抹黑。 但对于这项工程的伟大,却不敢有丝毫置喙。 这,是足以青史留名的功绩。 …… 此刻。 水府之中。 各路修士和妖族,纷纷从四面八方而来,前来打探情况,在水府前汇聚。 来的路上,已经三三两两汇聚过一波,相互交流过了。 对于“全身法力忽然减少”这件事,他们疑惑、恐慌与晶体并存。 水域中的修士和妖族,对于这种情况的警惕性,是远高于县卫的。 尤其是沂水。 因为沂水通海。 平时,偶尔会有海域之中的诡秘之妖,沿着出海口逆流而上,兴风做浪。 而且通常都是突然袭击。 即便出海口有镇海军把守,这样的袭击,也很难彻底被杜绝。 等到特殊年份,水下的明争暗斗,会更加激烈。 妖和妖不同。 水里的妖,和海里的妖,也不同。 外面的妖,那都是野妖,乱七八糟的东西。 生在大唐、长在大唐的妖,那才是正经妖。 这条鄙视链,在大唐疆域内每一头妖精的心中,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 …… “柳大人!” 水府之中,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白净,犹如书生般的青年走出来。 正是沂水正神,柳毅。 他一左一右,跟着两头可以化为人形的大妖。 左边一位,身穿黑袍,头顶长角,是一头六品的真龙,敖翔。 敖翔是真龙的嫡系血脉,天池龙王的第八个儿子。 性喜游历山川,因和柳毅投缘,更喜欢吃沂水中一种特产的银鱼,因此在这里已经呆了数年。 右边一位,则是一位女妖,身材和面容姣好,全身珠光宝气,闪闪发光。 这是一条锦鲤。 五十余年前的一个深夜,大唐天子的御花园中,天子正在赏月。 天上月和水中月。 此时,水中一条锦鲤恰好一跃而起,欢欣雀跃,溅在天子身上几滴水珠。 天子龙颜大悦,赐下一丝龙气,她因此逆天改命,自名李鲤。 现在,也已然是六品的大妖。 …… “柳大人,我等法力为何无故消失?” “是啊,我今夜正想凝练金丹,刚到了紧要关头,忽然法力一泄,功败垂成!” “柳大人,一定是海妖!卑鄙无耻的海妖!只有它们,才有这种诡异的手段!” “大人……” 一个个修士和妖怪嘈杂汇报。 人族修士说话的少,妖怪喊得多。 柳毅眼神扫了一圈。 “此事我已知晓,我也感受到了,” “敖兄和小鱼儿,同样感受到了。” “稍安勿躁。” 淡淡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子威严,全场当即安静下来。 一人族修士走出队伍。 躬身汇报道:“大人,我正有一事禀告,我昨日和阳城县一位县卫喝酒,听他说起,阳城县中的修士,也遇到同样的情况。” “县尊陆景明已经下令严查,不过现在暂时还没什么结果。” “我本以为,是阳城县出的事儿,没想到,我们沂水,也有这种情况。” “大人,这件事,一定要当心。” 柳毅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而场上的议论声,便是更加的嘈杂起来。 如果是这个情况,那……或许不是海妖? 海妖,上岸的并不多。 实力会被很大削弱。 几乎必死。 可,除了海妖,还能是什么?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 “先暂留此地,权当是每月例会,容我先去会见阳城县令陆景明,多了解一些情况。” 一众人和妖,讨论了半天,柳毅沉声说道。 化为一道流光,出了水府,直奔阳城县的方向。 出了水,上了天,周遭没人,他才深吸口气,眼神之中,流露出无与伦比的恐惧和震惊。 甚至在发抖。 如果……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修行税! 他刚才问过了,人族修士,和妖怪,流失法力的比例是不同的。 且都是瞬间流失,没有感应到任何异常之处。 这种情况,像极了,七百多年前的事情。 修行税,无影无形,由当时的女帝陛下直接征收法力,每年一次。 在女帝驾崩后,修行税随之消失。 并非继任天子不愿意征! 而是没有这样的手段! 更没有这样的魄力,能够镇压天下修行者! 七百多年过去,这项制度,也随之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知道它的,寥寥无几。 但,但凡是知道的,就会对其印象极其深刻。 柳毅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路,对此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如果,如果真是女帝归来,那……这天下,恐将大乱。 女帝在位时,屠戮李唐王室子孙,几尽杀光。 女帝驾崩后,后世子孙,也被清算,九族之内,也一人不留。 如果,她真的复活了…… 不!不可能! 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哪怕是贵为天子,修为再高,权柄再重,也依旧逃不过生死。 但愿…… 但愿只是海妖吧。 …… 柳毅心中念头翻滚,如此想着,化为一道流光,跨越高高的城墙,进了阳城县内。 直奔县衙。 他和陆景明也有不错的交情。 虽然平日里见面不多,但每逢岁末,还是会聚在一起,喝一场大酒的。 没有惊动任何人,柳毅直接到了陆景明平时练功的地方。 “陆兄?” “陆兄?” …… …… 35、等不到的县令(求收藏,求票) 天还没亮。 柳毅寻遍县衙,也没找见陆景明。 不会……陆兄也去找自己了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 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心有灵犀,却各自错过。 正常情况下,身为一县之尊,陆景明是不会私自离开县衙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去青丘界了。 陆景明和狐妖的事儿,柳毅也是知道的,觉得很是风流,暗自羡慕。 不过…… 他也有锦鲤。 …… 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陆景明,柳毅直奔耳房,叫醒了还在睡梦之中的老奴。 这老奴他见过,知道是陆景明的贴身奴才。 表明身份,问了一通,柳毅才知道,原来陆景明闭关了。 已经是第三天。 闭关? 他又重新回到县衙,以神念感应,却依旧没找到陆景明。 心中顿时觉得不对。 糟了。 窥探到陆景明的私事了。 陆景明既然以闭关之名,偷偷离开县衙,去办私事,那就肯定是不愿意被人知道。 但,现在被自己发现…… 虽然是好友,但这种事,还是不好解释的。 至于…… 县令失踪是死了,这个可能性,柳毅压根没想过。 怎么可能? 再三思虑过后,他和老奴交代一句:“既然县尊还在闭关,那就不打扰了,等他出关,务必通报一声。” 交待过老奴,这才飘然而去。 无功而返。 路过青丘界时,柳毅再次心念一动,还是按下云头,准备去看一眼。 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他相信即便自己失礼,陆景明也不会因此怪罪自己的冒犯。 在青丘界的白雾之中,柳毅朗声开口,走的是正规拜访的路子。 虽然没带礼物。 但事急从权。 喊过话后。 狐妖红袖很快出来,却也没迎他进去,只是在空中说话。 “红袖姑娘,叨扰,问一件事,县尊陆大人,可在你这儿?” 没有多余的寒暄,柳毅当即客客气气的问道。 红袖神情淡漠。 “可能是死了吧。” 嗯? 听到这话,柳毅当即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怎么死的?” 红袖:…… 略显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 “他好久没来找过我了,刚才只是气话。” 听她这么一解释,柳毅也是当即回过神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解释一句:“我去县衙之中找陆兄,却并未见到他,心想着或许在你这儿,既然不在,那就告辞。” 当即就走。 红袖没有留他的意思:“请便。” 柳毅正准备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回头:“红袖姑娘,还有一事。” “嗯?”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知道你,最近几日,是否感觉到体内法力的无故流失?比例……比例,约莫在两成。” 听到这话,红袖顿时想起来了。 有过。 在即将采补夏渊之前。 不过,后来,很快,她通过采补夏渊,又补回来了。 “没有。” 她冷淡回应,骗了柳毅一句。 采补这种事,怎么能轻易告诉他? 听到这个答复,柳毅心中安定几分,再次告辞。 这次,一去不复返。 看着他的背影,红袖看了一会儿,眼神闪烁。 陆景明? 不在县衙? 会去哪儿? …… 离开青丘界,柳毅回到沂水水府。 自然是没见到陆景明。 不过,他却是见到了另外一位老友。 阴山县令,长孙渊。 这位,出自名门望族,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千年世家,开枝散叶无数。 长孙渊虽是长孙家的远枝,但作为六品正神,每年岁末祭祖之时,哪怕去了长安的族宗,也是有资格上桌吃饭的。 “长孙兄,好久不见,快请。” 柳毅和他寒暄着,热情请进水府,各种酒水瓜果,当即呈上。 聊了几句,便是切入正题。 长孙渊让他屏退左右,沉声道:“我刚才已经问过,柳兄这沂水之中的修士,也遇到了法力无故流失的情况。” 柳毅:“你那儿也有?” 长孙渊长长叹了口气,眼神深沉的点头。 “有!” “我问过时辰,你这里,约莫是子时,我那儿,则是丑时。” “若是有邪修为非作歹,想来,是先在你这里暗中出手,之后又流窜至阴山县。” 他再次抛出一条线索。 时间线! 沂水水域先,阴山县后! 这条线,柳毅倒是从来没想过。 不过这会儿一被提醒,当即也想起来了,说道:“我听手下汇报,几日前,阳城县就已发生这种情况。” “我刚才就是去找陆兄,想打探情况,可惜陆兄闭关,未曾见到。” 柳毅留了个心眼。 没有跟他说关于“修行税”的事儿。 毕竟,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自己根本不敢说! 如果真的是修行税,那自己作为第一个发现的人,命运绝对多舛,瞬间会被陷入风暴的旋涡。 如果不是修行税,那自己说了错误的事情,府城的上官,长安城的诸公,就算不怪罪自己,也会留下个冒失的印象。 长孙渊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 “陆兄,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问。 陆景明向来足智多谋,是个厉害角色,即便在平级的三人中,也有着隐隐为首的地位。 柳毅:“不知。我又去了青丘界,那狐妖,也说许久没见过他,颇有幽怨之意。” 听到这话,长孙渊点点头。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件事…… 哎…… 属实诡异。 一点头绪都没有。 “要不,上报李大人?” 柳毅悄然冒出一句话。 李大人,定海城主,五品上官。 长孙渊略一沉吟,摆手道:“不可。事情尚未有定论,不便打扰大人。” 柳毅也只是试探他的意思,见他否决,便也点点头:“是啊。” 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长孙渊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龟甲。 “我来卜上一卦吧。” “要是陆兄在就好了,他的五行断易法,可是向来神效。” “我这龟卜法,差了可不止一筹。” 柳毅捧着说道:“长孙兄过谦了。” 一道法力射向龟甲,长孙渊手掐易决,那龟甲顿时变色,从灰褐色,变为金黄色,表面的纹络,也生出丝丝缕缕的变化。 几个呼吸后。 卦象,经过几次变幻,终于成了。 看着那卦象,长孙渊眉头轻轻皱起。 轻声道:“上经,初九:潜龙,勿用。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这,不算很好的卦象。 但也不差。 意思是,人生有高潮,也有低谷,无须担心,时刻准备着就是。 龟卜法就是这样,往往只有模糊的卦象,给出事情发展的大趋势。 不像是陆景明的五行断易法,能够看到很直观的细节。 尤其是在一些大事上。 看着卦象,柳毅轻轻叹了口气。 “倒也不差。” “要不,试着卜一下,陆兄的方位?” “这件事,还是得他来。” 长孙渊看了他一眼,也是默然点头,心中也没什么好嫉妒的。 重新清洗过龟甲,稍作休息,便是第二次占卜。 只是…… 这一次,卦象出来后,两人都是呆住,瞪大眼睛。 鼎卦! 鼎卦:上为离卦,下为巽卦,初爻为阴爻。 这是极其凶险的卦象。 《易经》中有原文:鼎颠趾,鼎折足。 通常的解读都是,人,死了。 “陆兄,陆兄,已然……?” 长孙元尖锐的喉结一阵蠕动,眼中浮现出震惊,却很快回过神来,讪讪笑道:“我就说嘛,我这卦象,不准,属实不准。见笑了。” 柳毅则是倏然站起身来。 “也未必。” “或许,陆兄已经来找我们了。” 他脸上露出笑意,笑着说道:“我想起书中一则故事。” “孔圣人曾差弟子子贡外出办事,许久未归,圣人占卜问吉凶,便是鼎卦。” “旁人都以为,子贡凶多吉少。圣人却笑道,非也,鼎无足,是说子贡要乘船走水路回来。这也是卦象的解读之一。” “看来,陆兄,快要来了。” 走水路,可不是要来他这里吗? 听到这话…… 长孙渊也是不由笑出声来。 “还是你学识广博,博览群书。” 于是两人就笑着,当即朝外面走去,准备迎接陆景明的到来。 只是。 一个时辰过去了。 陆景明依旧没来。 天上倒是下起了雨。 水面上两人,相互对视,面面相觑。 柳毅干笑道:“不急不急,我更加确认,陆兄就在路上了,贵人出门,八方风雨。” 长孙渊笑道:“那就再等等,来,你我手谈一局。” 他拿出了棋盘。 两人下着棋。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陆景明还没到。 两人彼此对视,都是默契不谈,只专注于棋盘。 这盘棋…… 就一直下到了正午。 然而,那个耐心等待的人,却让人望眼欲穿,久久也没有到来。 …… …… 36、立夏秤人 醉花楼。 夏渊修行整整一夜。 子时开始,卯时结束。 天刚蒙蒙亮。 房间里一片狼藉。 夏渊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被满身大汉围殴的那种,遍地血污。 一整夜,夏渊修炼无名炼体法,消耗沂水一域的全部修行税,以及大半个阴山县的修行税,将炼体的程度,推到了骨骼。 皮肤,四肢,肌肉,内脏,骨骼。 全身上下,循序渐进,一夜功成。 只是…… 穴窍…… 到了穴窍那一页,第一页就被鲜血沾污很多,根本没法练。 夏渊严重怀疑,是秘籍的上一任修炼者,在练的时候,直接大出血了。 而且…… 这门炼体法,到开始淬炼穴窍时,就需要以外力辅助。 可能是,穴窍涉及到一些更深的隐秘。 作为一个曾经的医生,夏渊直到现在,都依旧觉得,穴位,很神奇。 第一个要淬炼的穴窍,是劳宫穴。 位于手心。 从那些没有被血污的地方,再加上和后文相比对,夏渊赫然发现,修炼穴窍有两个要素。 第一,要按顺序来,从劳宫开始,沿着手厥阴心包经,走列缺穴、间使穴……这样一路顺下去。 不能插队。 否则很容易大出血。 秘籍中有很清晰的记录,多次警告。 第二,则是需要各种外物辅助,金针、药材、玉石等等,以不同的方式炮制,使用。 每个穴窍淬炼法都不同。 可以说是极其的繁复。 以夏渊的角度看来,这,倒也科学。 将所需要的各种材料,都在心中默记一遍,夏渊起身,前去沐浴净身。 然后离开醉花楼。 …… 走出醉花楼的大门,阳光已然明媚,甚至刺眼。 夏渊觉得身体有点重,不是那种病体残躯的重,而是全身浑然如铁铸,极其沉重。 但,并不笨重。 体型倒是没多大变化,但好像,密度变化很大。 走了一段路程,夏渊渐渐熟悉这样的重量。 坊市的门口,这会儿有些热闹,不少大人小孩正在排队,竟然是在排队上秤。 嗯? 这是在干嘛? 卖小孩吗? 夏渊心中好奇吐槽,见到旁边有巡逻的县卫,当即走上前去询问。 问了一下。 才知道,这是夏天的一个习俗,名为“立夏秤人”。 ——“家户以大秤权人轻重,至立秋日又称之,以验夏中之肥瘠。” 意思是,立夏称体重,立秋再称体重,来观察夏天里,人的身体变化。 由每个坊市单独组织。 这,古代的民风民俗,倒是颇为的有趣,让夏渊没有想到。 那个司秤人一面打秤花,一面讲着吉利话。 称老人家就说:秤花八十七,活到九十一。 称漂亮姑娘则说:一百零五斤,员外人家找上门。勿肯勿肯偏勿肯,状元公子有缘分。 称小孩子说:秤花一打二十三,小官人长大会出山。六品县官勿犯难,三公九卿也好攀。 整个流程都喜气洋洋的,大人笑,小孩儿跑,有种极其欢乐的氛围。 心念一动,夏渊打了个招呼,便也上了秤。 正好测一下自己的体重。 人们听到他是县卫,也见他身材高大,膀大腰圆,也都好奇的注视着。 司秤人估摸一下夏渊的体重,让旁边两个大小伙子,用撬棍和绳子,把最大的秤砣挂上去。 然而,即便如此,夏渊刚站上去…… 咚! 一声巨响,大秤的台面,直接被他深深压下。 另一头,两百斤的大铁坨子,直接高高翘起。 人群为之哗然。 甚至还有叫好的。 夏渊回头看了一眼,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着? 当我在这表演戏法呢? 要不摆个碗? “夏大人神勇!” 司秤人也是捧了一句,却没准备再加秤砣。 这里最大就是三百斤,不过看夏渊这种,现在两百斤高高翘起,显然三百斤对于他而言,也已然超出极限。 当即解释两句。 夏渊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却也不怎么在意。 算了。 自己体重严重超标。 当然,一点都不胖,肌肉线条棱角分明,丝毫赘肉都没有。 就在这时。 忽然听到街道远端,响起一阵嘈杂声。 回头看一眼,就见到一匹骏马,极其高大如大象,四蹄狂飞,载着一个人,疾驰而来,视人群如无物。 马背上的人,操控技术极其高超,甚至表演出飞马跃人头顶这种高端操作。 下面的人虽然毫发无伤,但差点要被吓尿。 夏渊眼神微动。 这么嚣张? 看骑马之人穿的衣服,也不是县卫,而是衙役之类的角色。 “这是什么人?” 夏渊问向旁边的县卫。 他眼神闪烁,犹豫一下,轻声道:“似是长安来人。” “马名飞云,妖兽异种,可日行一千五百里,比神行符还快。” “唯有长安禁卫军中,才有配备。” 说话间,马已经到了跟前。 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躲得远远。 旁边这县卫,也是不自觉伸手拉了夏渊一把,远离道路中间。 飞云马疾驰而去。 溅起一地烟尘。 众人咳嗽。 夏渊心中一动,感觉…… 自己,或许要案发了。 看这匹马,这个人,去的方向,显然就是县衙的方位。 意识迅速沉入税书。 夏渊看了一眼,便是看到这个“陌生的光点”,七品,已然算是相当高的战力了。 “我去看看。” “当街纵马,万一伤人怎么办?” “就算是长安来的,也不能如此嚣张。” 夏渊留下几句话,当即快步跟上去。 身后的人听到他的话,纷纷都称赞,夏大人仁义。 …… 飞云马极快。 不过闹市区,速度还是不可避免被人流影响,也渐渐慢了下来。 夏渊这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个念头,飞快的赶上前去,拦在马身之前。 马背上这名修士,看到前方忽然多出个人,猛地一拉缰绳,伴随着嘶鸣,两条前蹄高高扬起,当即停下。 “县城之中,不得纵马!” 夏渊朗声喊道。 “让开!” “我有要事!” “飞云有灵,不会伤人!” 马背上的人大声喊道。 夏渊坚持道:“那也不得纵马!下马,缓行!否则我要动手了!” 夏渊,有心要故意得罪他。 …… …… 37、县令之死 夏渊之所以要故意得罪他,因为一个念头。 假设,他真的是来查县令之死的。 假设,他发现了县令的死。 假设,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并把罪责推到自己身上。 那,自己就有一定的理由和力度来辩驳,他在公报私仇。 …… 虽然,这这是一种可能性。 或许不会真的发生。 但未雨绸缪。 主要是……得罪他,没什么成本,或者说,成本很低。 这样想着,夏渊慷慨激昂的张开胳膊,站在那一人一马面前,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场。 道路两旁的百姓们看到了,一时间都是为之驻足。 小心而专注的看着这样的对峙。 也有小声议论的。 纷纷都在说起,这位年轻而鲁莽的县卫大人,到底是谁。 那位马上的大人,又是谁。 …… 萧十三坐在马上。 居高临下,俯视着下面这个县卫,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怒火,但很快压了下去。 早听说,陆景明在阳城县治下极严,现在自己来了,果然见到了。 一个小小的县卫,都敢拦自己的马! 而且,第一次没有拦。 是斟酌了一下,才追上前来。 可见他心中,道义压过了恐惧。 想了想,萧十三从马背上跳下来,摸了摸飞云马的脑袋,小声低语两句。 又看了夏渊一眼。 “帮我牵马!” “若出了事,唯你是问!” 他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当即肉身飞奔,朝着内城疾驰而去。 夏渊站在原地。 看着萧十三远去的背影。 我尼玛? 这剧本和自己想象的不太对啊。 本来我该是个屌屌的县卫,怎么瞬间变马夫了? …… 夏渊不由看向这匹飞云马,便是见到它嘴巴张开,露出一嘴大白牙,似乎是在笑。 很人性化的表情。 真有灵? “笑,再笑把你炖了做马肉汤!” 夏渊恐吓一句。 下一秒,这匹马两条前蹄忽然高高扬起,似乎是要打夏渊。 夏渊身体急急后退一步,伸手一抓,便是抓住这马的两条前蹄。 只觉体内有着无穷巨力,吐气开声,用力一拉。 伴随着一声略显凄惨的哀鸣,飞云马直接被夏渊拉的一个趔趄,硕大的马眼陡然收缩,后退狼狈向前跳,才没至于摔倒。 两条前腿拼命挣扎。 却被夏渊牢牢抓着。 心念一动,想要测试一下自己的力量,肩胛骨发力,胳膊为圆,只觉全身力量源源不断涌现。 顿时,这匹马被以一个过肩摔的姿态,狠狠摔到身后。 地面都隐隐在震颤。 夏渊甩过去之后,就没多用力,再看一眼,这匹马一个翻身,站起身来,甩了甩全身的毛,却是再不敢轻举妄动。 “乖乖的。” “再闹真把你炖了。” 夏渊又说。 飞云马嘶鸣一声,似乎是服了,脑袋轻点。 怂的真快。 夏渊吐槽一句,也便翻身上了马背,一拍屁股:“走!” 它顿时撒着欢朝前奔去。 围观的百姓看着这一幕,等到马都跑出去一段距离,才面面相觑着,小声交流。 阳城县又多了一个勇士。 竟然能双手甩飞一匹高头大马。 这匹马,怕不得有上千斤吧? …… 萧十三跑了一阵,在内城城门口核验过身份,正准备进城,就听到后面飞云马的嘶鸣声。 回头看了一眼,一时间蓦然愣住。 发现,刚才拦截自己的那个县卫,这会儿竟然是在纵马狂奔。 他:…… 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好大的狗胆! 竟然敢骑我的马! 况且,飞云马性情暴烈,且会认主,怎么会任由他骑在身上? 夏渊都不用拉缰绳,到了萧十三面前,飞云马恰到好处的停下。 发出急促而短的鸣叫。 像是在求救。 萧十三听出了它声音中的意味,眉头微微皱起。 夏渊跳下马。 “这马不错,卖吗?多少钱?” 萧十三瞪了他一眼,越发觉得嚣张,有心教训,但现在身有要事,也当即忍着这口气,没接话,自顾自朝县衙狂奔。 这次,夏渊没有追他。 …… 内城有值守的士兵,夏渊拿过他们的登记簿看了一眼。 看到上面写的内容。 长安,萧十三,萧家门客。 事由:家书。 “之前可曾见过此人?” 夏渊问向士兵。 士兵道:“没见过。不过,萧家的门客,县尊陆大人的夫人,就姓萧。” 夏渊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心中确认了。 果然是这样。 就是不知道,他来送家书,是例行固定?还是发现了什么? …… 县衙。 萧十三直奔过去,没见到夏渊再跟上来,有点担心自己的马,但按了按怀中的信封,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直接敲响冤鼓,洪亮的鼓声顿时响起。 县衙之中走出几人。 各自通报过后,便是把他迎了进去,陆景明那位贴身的老奴,出来接待。 一问一说。 “陆大人正在闭关?” 萧十三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更加感到不妙。 两日之前。 在萧家的祠堂之中,值守者发现陆景明的天魂命牌碎了,当即向上禀告。 萧家的小姐,陆景明的夫人,尝试以飞鹤传书,飞鹤带着家书飞到阳城县,但返回时,家书依旧在。 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派他前来查看。 “在哪里闭关?带我去看。” 萧十三冷声说道,态度很不友善。 老奴还有些意外。 怎么这两天,这么些个外人,都来找自家大人? 先是沂水正神,现在,夫人那边也来人了。 不敢大意,带着萧十三进了陆景明平时闭关的静室。 静室上面是书房,下面是密室。 密室里布有聚灵阵。 可汲取地气,辅助修行。 两人小心翼翼进去,查探一番,自然是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一时间,都是面色大变。 “陆大人,真的出事了!” 萧十三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奴面色惨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塌了一般。 陆景明要真出事了,他比任何人都要伤心。 这是自己的靠山! 靠山倒了,以后的日子,难过喽。 “这几日,都有谁来过?” “给我详细说说。” “他最后去了哪里?” 萧十三抓着他的领口,沉声问道,眼神闪烁。 老奴依旧惊慌,努力回想,把自己见到的,原原本本的,都说了一遍。 …… …… 38、齐聚 听完老奴讲的,萧十三陷入沉默,竭力思索。 想从各种凌乱的线索中,找出个源头。 他也是精干谨慎、足智多谋之人。 否则,也不会被派来执行这个紧要而机密的任务。 …… 目前得到的信息是: 老奴最后一次见陆景明,是三天前的早上,一起吃的饭,厨娘做的,和往常一样,银鱼一条,小菜三碟,白粥一碗。 之后,陆景明见了一个要晋升九品的修士,然后就闭关了。 至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昨夜,沂水正神柳毅来访,没见到人,独自而归。 直到自己过来。 柳毅可能是没找到人,也可能是……其它。 但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萧十三这样想着,当即决定,先去见一见柳毅。 “大人,要不要先通报军部?请军部的大人们,下来处理这件事?” 老奴极其慌张的问道。 县令啊。 六品正神啊。 忽然失踪。 那是一般人能处理得了的吗? 还是尽快向上汇报。 萧十三瞪了他一眼,当即摆手:“万万不可!” 沉吟片刻,他说道:“你也是自萧府中出来的吧?” 老奴愕然。 不知道为何问这个。 难道是怀疑自己? 但,还是点头。 “正是,我跟随陆大人,已经十几年了。” 萧十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把这里面的关节给他说清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人真的不在了,第一时间汇报的,也是家族。” “当初陆大人上任时,家里出了大力,各种疏通门路,找关系,人情银资花了不知道多少,才有了这个正六品的肥缺。” “现在万一人不在了,家族也必须比朝廷先知道,如此才能早做准备。” “明白吗?” 家,比国大! 这就是门客的第一守则。 听到这话,老奴当即也恍然回过神来,点头称是。 萧十三看了他一眼,心中继续思索,一时间也是微微有些意动。 自己停留在七品,已经很多年。 以门客的身份,留在萧家,也算是立下不少功劳。 如果…… 如果陆景明真的死了,家族又能出手布置,重新推一个人上位,自己,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前,先把这件事确定清楚。 “在陆大人闭关之前,可还发生过什么怪异之事吗?” 打定主意,萧十三继续问道。 老奴想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约莫五日前,县城所有九品及以上修士,包括大人在内,体内法力都无故流失了一部分。” “这桩悬案,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如果大人真的失踪了,极有可能,就是去查这件事了。” 这话…… 萧十三再次愣住。 体内法力无故消失? 这会是什么情况? 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所有人?” 他不由多问一句。 就算是被妖魔采补,也没有同时采补所有人的道理。 老奴:“是,同一夜。” 萧十三又问:“陆大人法力也有消息?可曾说什么了?” 老奴:“是,大人也法力流失,但不知道这是为何。” 这…… 一时间。 萧十三都在想着,这是否有可能是陆景明搞出来的什么阴谋诡计。 家族可是知道,陆景明在这阳城县,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养了一头正六品的狐狸精。 家里夫人,虽知这是官场风气,没多说什么,但心里,一直是记着的。 想着这些…… 萧十三打定主意。 这件事,先以暗查为主,不要大肆声张。 先报告家族,说人失踪了。 再接受下一步命令。 自己在这边,可以先了解一下情况,去拜访下柳毅。 至于对外的口径,还是说,县令正在闭关。 甚至,如果闭关瞒不过去,可以说是去省亲了。 总之,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 …… 这样想着,萧十三给老奴下了封口令,反复交代。 两人出了密室。 重新回到县衙正厅,便是看到一个身穿县卫的漂亮女人,正在等待。 “忠叔,我师父呢?” 张英看向老奴,笑着问道。 她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客气。 即便是普通人,也会给予尊重。 忠叔看了一眼萧十三,又看向张英:“县尊正在闭关。” 张英眼神有些失望:“还没出关啊?那,这位是?” 萧十三看着张英,随口道:“萧家人。” 心中却想,陆景明,呵,竟然还收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徒弟,不知道是否有奸情。 即便没有,也总归,不安好心。 收徒? 什么徒弟不能收,非要收个女流之辈? “忠叔,能不能带我去师父的书房?我要找一本功法。” 张英和萧十三礼貌致意过后,便是继续和忠叔说道。 她今天过来,主要就是想找一本炼体的功法。 为夏渊更换的。 之前选的那本,实在太过简陋。 早晨在家里问过父亲,自己家没有。 于是便来找陆景明要。 虽然他在闭关,但他的书房,自己也不是去过一次两次了,就算是独自去,也没什么问题。 “不可。” “县尊的修行,正到了紧要关头,任何人不得打扰。” “姑娘,请回吧。” 萧十三淡漠拒绝。 张英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到陆景明家中那位豪门悍妻,一个家奴都这么横。 一时有些不忿,但也莫名有几分心虚,不想惹麻烦。 就准备起身走人。 那就等师父出关了,再来吧。 …… 她正准备出门。 天上。 两道流光急速降落,并肩走进县衙正厅,正是柳毅和长孙渊。 两人进来。 在沂水上下棋时,没等到陆景明,想到那卦象,心中不安,还是决定,一起过来看看。 刚才,在天上的时候,两人就以神念感应,依旧没有感应到陆景明。 这会儿,已然都是面色凝重。 …… 沂水之主,六品正神,柳毅! 阴山县令,六品正神,长孙渊! 这两位正六品,齐聚在县衙之中,通报过身份后,众人纷纷行礼。 “景明兄,可是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毅沉声问道。 也是真急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 张英这才知道,情况,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师父,竟然不见了? 萧十三眉头紧皱。 他本有心想瞒。 但此刻,面对这两位六品正神,是断然无法瞒住的。 只好屏退左右,张英死活不肯走,他也没法,让她留在这里,然后说出了实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时间…… 大厅彻底沉默了。 一个共同的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 陆景明,去哪儿了? 如果…… 如果真的是死了…… 在这阳城县,还有谁,能够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位县令? 张英脑海中盘旋过很多念头,忽然间灵光一闪,全身一颤,想到一个可能性。 “武江?” “会不会是武江?” 众人都诧异。 谁是武江? …… …… 39、“扑朔迷离” 武江,前任县令。 因练功走火入魔,沦为邪修,屠戮数百人后,失踪不见。 这个名字,现在依旧高高挂在县卫档案室的悬赏榜上,直到今天都没有破。 若不是前两天带着夏渊去了一趟档案室,张英这个时候,也未必能想得起来。 当然。 此刻,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提出这种可能性。 毕竟,在这县城之中,身为六品正神的县令,已然是最高战力。 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几乎不存在。 就算是暗算,也不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吧? 所以,不得不多想,想远。 将“武江”的事儿大概讲了一遍,众人一时间,都是沉默下来。 如果是邪修的话,那还真有可能。 不,应该说,这或许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了。 …… 不过…… 这个时候,柳毅心中,却是再次冒出别样的念头。 他是知道修行税的。 此刻,心中不由的想到,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陆景明无意间获得了曾经女帝留下来的秘宝,开始收修行税,先从阳城县开始,收完之后,以假死的名义逃脱,再次偷偷潜伏入其它地方,比如自己的沂水,以及长孙渊的阴山县。 自导自演了这一场大戏,来掩饰本身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柳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陆景明,可真是走了邪路了啊。 不过,也说不定。 女帝的威名,虽然在史书上被多次抹黑,风闻很差。 但看过真实史料的,都知道她是仅次于太宗陛下的君王,堪称是雄才大略,一代雄主。 至于私德…… 帝王不问私德。 如果陆景明被她收服,掀起光复的旗号,这大唐,或许真的要狠狠震动几分。 甚至,假以时日,也有可能江山易主。 如果江山易主,那陆景明就是妥妥的从龙之功。 在这样巨大的诱惑下,他极有可能走上邪路。 “柳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长孙渊发现柳毅眼神和脸色的异变,开口问了一句。 柳毅看了他一眼,长叹口气:“哎,只是想到那武江,昔日,与我也算是旧识。” 他把自己的猜测,深深埋在心底,压根不敢说出口,连长孙渊都不能告诉。 最好,自己的猜测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太过于耸人听闻了。 …… “柳大仁,长孙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十三这时忽然开口。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没有拒绝,便是齐齐朝外走去。 伸手一挥,布下一枚隔音符,萧十三朝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斟酌着语气和用词,他迅速说道:“二位大人,陆景明陆大人,是二位好友,二位心忧他的安危,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件事,干系重大,更是涉及到我主家。” “我已经向萧家的各位大人,汇报过这里的情况,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只是,眼下的事情,还请二位保密,切勿流传。”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还说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十三的意思很清楚。 你们俩,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乱传风言风语。 要有保密的原则性。 不过,话说的很委婉。 听到这话,柳毅和长孙渊相互对视一眼,也是各自点头。 萧十三说的,也在理。 现在一切都还是悬疑,万一自己乱传,之后陆景明回来了,那可真是没脸面对昔日老友。 柳毅说道:“这点无需担心,我自心里有数。” 长孙渊也表态道:“既然你是萧家人,这件事,我们就不插手了,暂观后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差人到阴山找我。” 留下两句话,又寒暄几句,两人便是告辞。 相比起“辖区内修士法力无故丢失”,“陆景明失踪甚至死亡”,这件事,显然更大。 他们心中都知道轻重。 …… 搞定了柳毅和长孙渊,萧十三回到县衙正厅,看向张英。 “张姑娘,你是陆大人的徒弟,又是县卫之一,我希望,这件事,你也能暂时保密。” “现在我们没有头绪,我会向萧家尽快申请人手和宝物,来暗查这件事。” “这两天,切勿轻举妄动,更不要随意同人说起。” 和柳毅二人说话时,他语气格外谦卑。 但和张英说话时,就相对硬气很多,带上几分命令的口吻。 张英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咬着嘴唇,还是点头。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先这样了。 向萧家,求助。 …… 交代完之后,便是各自走出县衙。 张英有些心事重重的感觉。 她有点想回去,和父亲尽快商量一下这件事,但也有些担心,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连锁反应。 其实…… 如果陆大人真的死了,那除了武江之外,阳城县之中,存在嫌疑的,也包括自己的父亲。 毕竟,凡人想杀修行者,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能杀修行者的,只有修行者。 而…… 从动机上而言,父亲是存在这个动机的。 想要升上去,就得上面腾位置。 虽然,谋杀上官是《唐律疏议》中的重罪,但,风险和收益从来都是并存的。 “张姑娘。” 刚走出县衙的大门,张英便是听到个清朗的声音,回头看一眼,便看到是夏渊。 站在一匹马旁边。 把马的缰绳,绑在了县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你怎么在这里?” 张英眉头轻皱,随口问一句。 夏渊:“之前那位萧大人当街纵马,被我拦了下来,他倒好,让我给他当马夫,于是就牵着马一路到了这里。” “吃饭没?一起啊?” 夏渊若无其事的笑着问道。 压根没提县衙里发生了什么。 张英既然是从县衙里走出来的,那里面的情况,她肯定要知道一些。 但自己不能直接问。 还是旁敲侧击的聊。 “我暂且肚子不饿,你自己去吧。” 张英拒绝了。 现在发生这种事情,哪还有心思吃饭? 夏渊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脸色,从左边绕到右边,拿出了撩妹的技巧:“怎么啦?有心事啊?” “有事不要憋在心里。” “或许,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女人,可不能总生气,容易老的快,谁得罪你了?我去弄死他!” 夏渊很是温柔体贴的说道。 …… …… 40、难画的符 “没有人得罪我。” “忙你的去。” “别来烦我。” 张英瞪了夏渊一眼,很不客气的说道,一点都不在意夏渊的脸面。 夏渊还没加入小队之前,那自然是要好生对待的。 但现在都加入了,那就要服从命令听指挥。 此时此刻,在她心目中,夏渊不过是一个刚成为县卫的小虾米, 这种大事,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参与了,听说都不可能。 这种大案子,必须要严格保密。 夏渊:…… 得。 这女人变脸,还真是比翻书还快。 没加入小队之前,自己是小甜甜,现在,就成了牛夫人。 极其丑恶的嘴脸。 看来,从她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夏渊心念一动,也没多说什么,当即告辞走人。 …… 下午。 夏渊在县卫的藏功阁呆了将近两个时辰。 把可能用到的术法,都暂且记下来。 之前和张英一起过来的时候,不方便做这件事情,不过现在嘛,那还是有必要的。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 自己,得随时为跑路做准备。 把能学的,都先学会了。 反正,自己压根不用担心法力的损耗。 记录完成之后,夏渊去找了陆冲。 陆冲正在家修炼,还在教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一起练功。 看到夏渊进门,他当即带着夏渊进了书房。 夏渊倒是心中微微的一动…… 好漂亮的妹妹。 刚才练功中的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极其的清纯,身段也婀娜,不知道是陆冲的干女儿,还是亲女儿。 但没搭上话,有点小遗憾。 看来,以后,这个地方,自己得常来。 多走动走动。 …… 书房。 “子勇找我何事?” 陆冲泡了茶,用同辈人的礼仪对待夏渊,笑着问道。 夏渊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借点钱。” 没错。 夏渊就是来借钱的。 主要是买各种原材料。 画符用的,以及修炼那无名炼体法穴窍篇的一些药物和材料。 其实自己是有钱的。 锦囊中,陆景明的银票,一万多两呢。 不过,这个钱,夏渊暂时还不敢动,想再看看。 陆冲:…… 略微的无语了一下,也是不由哈哈大笑。 “你刚开始修炼,银钱耗费的确很大,这里有五百两,先拿着,不着急,来日方长,慢慢还。” 陆冲拿出五百两的银票,亲手交给夏渊,谆谆嘱咐道。 老陆,还真是个好人啊。 等以后我当了皇帝,一定让你当太子,哦不,宰相。 夏渊心中不由感慨。 默默立下一个flag。 借完钱后,夏渊就带着银票,飘然而去。 陆冲把他送到门口,本想留他吃饭,但看夏渊去势冲冲,可能是醉心于修行,便也没多说什么。 …… 跑了城中的各个药店,购置了一大批物资,药材、符纸、朱砂……各种,夏渊直接让掌柜都送到醉花楼。 这里暂时就是自己的长居之所了。 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姑娘,简直完美。 回到醉花楼的房间,把各种材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夏渊开始修行下午在藏功阁中的收获。 符法、武学加在一起,近百门。 耐心挑选。 一门符法,很快吸引了夏渊的注意力。 遁地符。 这可是跑路的好东西。 不过,标准符纸上的线条纹络,属实有些过于繁复。 《修行范书》中有详细记载: 这种符纸,很难绘制。 对于九品修士而言,所需要的法力消耗,即便掏空全身,也未必能画出一张完整的,成功率百不存一。 唯有等到了六品修士的地步,可以感应地气,熟练度高了,成功率才能达到五成以上。 夏渊又检查了一番锦囊中的符纸存货,发现没有遁地符。 看来,这玩意儿,即便对于陆景明而言,也有点难。 不过,还是得画啊。 打定主意,夏渊当即开始耐心练习,可以说是强行练习。 反正,自己有源源不断的法力支撑。 如果法力用完了,征税也就是了。 现在税书地图上,阴山县还是亮着的,阴山县的修士,也只有一半被征了税。 反复练习。 损耗了五十多张符纸,都是失败。 高强度的集中精神,让夏渊脑壳都是有些晕,头昏脑涨的。 暂且休息一下。 下楼。 吃了一只烧鸡,一条鱼,五斤牛肉,喝了三壶酒,这才感觉,略饱。 炼体完成后,饭量,也随之大了很多。 这,倒是也正常。 吃饱喝足。 夏渊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 想了想。 夏渊再次打开税书地图。 看到目前的阳城县,仅剩的一个,没有被自己征过税的修士,萧十三! 税不税? 上午的时候,夏渊就通过税书地图发现,沂水正神和阴山县令也来过。 他们见过面。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和萧十三透露了法力无故丢失的事情。 夏渊这会儿隐隐觉得,这件事,和县令之死纠结在一起,能对他们产生很大的误判。 光厘清这件事,就要浪费很多时间。 那就再加一把火吧。 没什么犹豫,夏渊开始向萧十三征税。 他修为七品,法力雄浑程度,倒也相当可以,比之前税过的七品修士都要雄浑,都快赶得上六品了。 税完,夏渊心满意足,继续练习画遁地符。 …… 县衙之中。 萧十三正在盘膝静修,忽然感觉体内法力无故流失,顿时陡然间站起身来。 “谁?” “是谁?” “出来!” 他发出警惕而惊怒的声音。 但悉心感应,神念发散,却是感觉不到有任何外敌的存在。 呼…… 只有一阵冷风,飘然吹过。 萧十三:…… 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此地之诡异,当真是难以想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谁? …… …… 41、人走茶凉 萧十三一夜没睡。 处于高度的警惕之中,都没上床,抱着自己的刀,在椅子上随时戒备。 但,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仿佛之前的法力流失,只是一场幻觉。 但,明明能清晰的感应到,自己体内的法力,确实真真切切的减少了。 阳城县,有大诡异! 没什么事情发生,但他却更加的惊骇了。 昨天已经发过一份家信,用飞鹤传递了回去。 从阳城县到长安城,飞鹤传书,大概需要六个时辰,现在也差不多应该到了。 天还没亮,想了想,萧十三写了第二封书信。 把自己今夜遭遇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然后第二封书信发出。 这,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 还是得请家族派更强的人过来。 …… 夏渊写了一夜遁地符,又浪费了几十张符纸,成功率依旧是零。 熟练度虽说提升不少,但主要还是对体内法力的控制程度不行。 修行范书中说唯有到了六品,画遁地符,成功率才能到五成。 看来,这是经过“大数据”验证过的。 谁都不能免俗。 自己本身并非是修行上的天才,最大的金手指,也只有税书提供的法力罢了。 必然得遵从这样的客观规律。 这样想着,夏渊心态沉稳很多,在天快要亮的时候,觉得思绪有点乱,拿了纸笔出来,按照前世的工作习惯,列了个思维导图。 把自己目前面临的问题,和需要做的事情,都拉了个清单。 排在第一位的。 修行税,税书,三鼎,女帝棺,这是最大的秘密,和法净和尚的尸体,算是重要级最高的事情。 不过,自己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保密就是了。 第二…… 县令之死。 这是最大的威胁,随时有可能被发现,因为这件事,自己其它事儿做起来都束手束脚的。 自己要做的,是随时掌握他们的“破案”进度,以便做出针对性的应对。 第三…… 是救妹妹。 暂时,没有办法,因为打不过狐妖红袖。 第四…… 是提升自己的修为。 这一项,分为两点。 第一点,是知识上的储备。 九品晋升八品,需要什么条件? 体内法力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战斗力会有怎样的提升? 这都是要先弄明白的问题。 弄明白了,才能对症下药。 第二点,则是丰富战斗手段。 要尽快的进入实战,对于自己的战斗力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能做什么样的事情,必须做到心里有数。 …… 这一张清单列出来,夏渊当即心中有了数,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天也亮了。 虽然一夜没睡,但有法力洗涤,却也神采奕奕。 只是,肚子饿的咕咕叫。 点了一只鸡,一条鱼,五斤牛肉,慢慢吃着。 醉花楼中其它来来往往的人,但凡是看到这一幕的,都颇为的震撼。 这个食量,属实恐怖。 不过,鉴于夏渊县卫的身份,却也不敢多看,多说,看一眼,便快步离开。 …… 咚! 咚! 夏渊差不多吃完,正喝点茶水溜溜缝,耳边就听到有沉重的军鼓声响起。 当即面色微变,站起身来。 这是县卫卫所召集全体县卫集合的鼓声。 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夏渊当即起身,匆匆朝着卫所赶去。 路上。 见到不少同僚。 相互交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都没有头绪。 很快到了。 夏渊找到张英所属的小队,站在队伍最末。 并非自己想站最末,只是,站别人前头,别人都不乐意,被驱赶着,就到了最后面。 旁边的一支队伍中,夏渊看到了陆冲,他位于队伍中间。 看来,这种全体集合,列队时,也是需要论资排辈的。 啧。 真是……腐朽。 张云虎出现在台上,手持着巨大的鼓槌。 “诸位,紧急军情!” “我已收到秘密消息,咱们的县尊陆大人,在两日前神秘失踪,目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此事,性质极其的恶劣、严重!大家从即刻起,开始放下手头的一切任务,全力来办这件事!查找县尊大人的下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云虎洪亮而愤慨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场。 人群顿时炸了。 为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县令失踪了? 这…… 有年纪比较大的县卫,当即想到十几年前的武江,眼神便更加凝重起来。 万一,再发生一件类似于武江那样的事情,那……后果不堪设想。 夏渊这一排的队伍,最前方。 张英眼神复杂,面色微红,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现在的心情,当真是一言难尽。 昨天,自己从县衙出来之后,知道了县令失踪这个消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父亲说。 毕竟,这个事情,太大了。 但,让张英感到错愕的是…… 父亲的第一反应,是错愕,然后便是……狂喜! 仿佛,是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父亲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又通过各种渠道,再次确认,然后便第一时间,向定海城做了汇报。 又找了李正福大人,两人密谋了两个时辰。 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张英可以理解父亲的心情。 公门之中的位置,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整个阳城县…… 陆景明六品。 李正福七品。 父亲八品。 若是陆景明真的死了…… 那下面的,李正福有可能依次顺补,往上走一步,父亲,也能再往上走一步。 当然,前提是,县令不是从上面空降的。 上面空降和本地提拔,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 但,不管是哪种,唯有陆景明真的死了,位置才能让出来。 甚至,即便陆景明没死,因为一些原因,被困在哪里了,但一县之地,不可一日无主,如果府城那边足够强势的话,也可以立即委派或者当即提拔一个新县令。 这样,即便陆景明回来,也无计可施。 没有位置了。 以前张英也体会过公门之中的各种阴暗,无非也就是捞点银子。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体会到了,权力斗争的无情和残酷。 人走茶凉。 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了。 看着现在闹哄哄的校场,张英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姑娘为何无故叹气?” “别叹大气,容易长皱纹。”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温厚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张英回头看一眼,正是夏渊。 张英杏目一瞪:“你叫我什么?” 夏渊笑了笑:“当然是张大人。” 她:…… 刚才明明不是这么叫的! “知道就好!” 略显烦恼的训斥一句。 …… …… 42、一方净土 夏渊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当然这口气是叹给她看的。 “我只是忽然觉得,修行,也挺没意思的。” “到处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一方净土?” 张云虎的用意,或许有人猜不透,当然也有看破不说破的。 夏渊多多少少,也是能猜出几分的。 就是不知道,张英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夏渊拿话试探她。 听到夏渊的话,张英一时间,心里竟然颇为的认同。 忽然觉得…… 这个比自己小十岁还多的少年,心中似乎有着不一样的丘壑。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她有心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交代了一句,便是起身离开。 上台。 去认领巡逻的区域。 ——全县的县卫都要集体行动起来,别的活儿都放下,就干一件事,找县令! 把全县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 …… 县卫中每个小队,之前都有各自的辖区。 原本有辖区的,就按照辖区来。 不过,之前位于县城之中的县卫,人手过于充裕,要调派到其它地方去支援。 张英的十人小队,之前基本辖区就是县城。 这次,留五个人在县城,剩下五个,则是被调派到大粮山一带,原本都是乡野之地。 领了任务,张英也没多说什么,发挥队长的职责,自己下乡。 她本来念在夏渊刚加入县卫,没有战斗力,想让他留在县城之中。 但夏渊主动申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了想,张英便也同意了。 于是,出城。 …… 五个人。 除了自己和张英,夏渊很快认识另外三个。 左向新,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胡须的汉子,性格豪爽,声如洪钟,县卫“世家。” 他爹就是县卫。 县卫之中,除了每年有十个晋升名额外,还有一种成为九品县卫的方式,那就是,递补。 老子是县卫,因公去世,儿子便可递补。 左向新的父亲,之前便是县卫,死在上任县令武江的手上。 另外两个…… 一个叫李晋,年轻人,其父是定海城中的文官,城主的亲信幕僚,虽然不入品,但也有些关系。 于是三年前,也通过那“十个名额”,成为县卫之一。 一个叫贺武,为人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夏渊没有打探清楚他的底细。 但,看上去,肯定也有家世。 清高中带着倨傲,小家小户出身,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气度。 …… “都特么是二代。” 夏渊心中不由微微感慨一句。 不过,却也正常。 大唐的修行史,已经发展了一千四百多年,中间虽然多次动荡,修行势力重新洗牌,但也固化的不能再固化了。 自己,这已然属于阶级固化的漏网之鱼。 属于碰上了贵人。 运气爆棚。 其它平头老百姓,若无机缘,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毫无翻身的希望和可能。 …… 大粮山之地,距离县城越有两百里,几人用了神行符,奔行不到一个时辰,便也到了。 让夏渊有些无语的是…… 在赶路的途中,便是见到了那座荒山。 陆景明真正的埋骨之地。 自己火化他的那座荒山。 不过,现在,一切都成了灰灰。 昨天似乎下过一场雨,土地松软湿润,刚才路过的时候,那座坍塌的山洞顶上,都重新长出翠绿的小草。 哎…… 夏渊再次叹了口气。 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们四个打死都想不到,距离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擦肩而过。 …… 大粮山是魔猿的底盘。 占地区域,比青丘界要更广。 一整条山脉,绵延起伏,很远就能看见。 上面云雾飘渺,如同仙山福地。 道路两旁,有农人正在伺候着土地,面朝黄土背朝天。 见到五个县卫疾驰而过,看都没多看一眼。 三个光着屁股玩泥巴的小孩,倒是笑得很开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五人,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 左向新似乎是对这里地方很熟。 在他的建议和带领下,五人到了一处名为猴山村的地方。 这村子倒是挺大,足足有几百户人家,村前的晒谷场上,此刻正有一队年轻人,在哼哼哈哈的练武。 这是村子里自发组织的护村队。 训练很认真,看上去,倒是也颇有几分森然之象。 左向新找到了村长,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依旧没有发福的壮汉,表明来意。 说要带几个人,巡守此处。 村长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不过却没有着急,先安排中饭。 这个村子,倒是还比较富裕。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粮垛,谷仓,也养着各种牲畜。 找几个健壮农妇,麻利的杀了一头羊,又宰了两只鸡,各种烹制。 山里面的各种野味,也都纷纷端呈上来。 张英对这种场合有些陌生,始终保持着一种冷淡、威严的姿态。 左向新很能和群众打成一片。 一边喝着村里自酿的米酒,一边貌似随意的聊着天。 询问最近是否有异象,是否有生人,山上的魔猿,是否又下来伤过人,抢过粮。 村长一一回应。 没有异象。 没有生人。 魔猿这个月都没下来过。 然后絮絮叨叨的说着些喜事。 村里十多头老母猪下了崽,六个壮小伙儿娶了媳妇儿,几家添了大胖孙子…… 真是极好的太平盛世。 听着这些对话,夏渊心情也是不错。 这叫什么? 这就是知足常乐。 很朴素,但也是很高级的生活智慧。 …… 羊肉炖汤很美味。 鸡肉爆炒,虽然没有辣椒,但也极其美味。 再加上一些蘑菇、木耳、山药之类的蔬菜,是一顿极其丰盛的午餐。 几人正吃着。 忽然听到外面有女人的哭声,很是惨烈,像是哭丧一样。 张英眉头当即皱起。 夏渊心念一动,也是准备出去看看。 村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却很快恢复正常,笑着解释道:“有老人今天出殡,是家属哭丧送行。” “各位大人就别看了,免得沾染了晦气。” 夏渊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张英,见她已经站起身来,便是率先起身,快步的冲了出去。 …… …… 43、魔猿娶妻 夏渊冲出门,便是看到…… 一队村兵,围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孩子,正在朝着村外的方向走。 女孩儿二八芳龄,虽然因为长在村里,常年劳作,皮肤略微粗糙,但看上去也是格外的健美,很有一种青春活力的气息。 是个妙龄少女。 只是…… 哭得却极其惨烈。 犹如杀猪一般。 嫁个人,怎么搞的跟死了人一样? 夏渊心中疑惑,多看了一眼,便是发现村兵外围两人,似乎是她的父母,也都是抹着眼泪,哀伤无限。 但却并没有发现新郎。 姑娘的妈妈,口中还不住哭喊着:“小兰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周围的大叔大娘,也都是止不住的偷偷抹眼泪。 苦命? 夏渊很快捕捉到信息的重点。 哪里苦命了? 一般“苦命”这种词,也是哭丧的时候说啊。 比如孝子大喊:“娘哎,我那苦命的娘哎……”云云。 想着这些,夏渊当即大喊:“站住!” 快步冲了上去。 身后。 村长和张英,以及其它三个人,也都跟了出来。 村长小步快跑的,跟随着夏渊的脚步,拦在了他前面。 “大人,大人……” 略显慌乱的叫道。 想要解释些什么。 其它人看到这样的阵仗,都是不由的止住哭声,纷纷超后面退缩。 而正在哭嚎的少女,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什么,擦了一把泪水,洁白的牙齿咬破嘴唇:“大人!救命啊!救我啊!他们,他们……要把我嫁给山上的魔猿!”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 刹那间,夏渊脑海中,嗡的一声,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 全身没由来的,因凉意生出鸡皮疙瘩。 脚步陡然而止。 抓着村长的领口,夏渊眼神冷酷:“说!” 村长魁梧的身躯,差点被夏渊直接拎起来,眼神变幻了一下,却并没有很慌张,而是一副认命的态度。 “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 他嘴角流露出讥笑。 顿了顿,又道:“你们是县卫来的大人,我杀鸡宰羊,好好招待你们,可有什么错?” “至于姑娘出嫁,那是村里自己的事儿,就不劳各位大人费心了。” 夏渊……一时间被他这幅姿态僵住了。 “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嫁给魔猿?” 其实,问这个问题时,夏渊心中,是隐隐有着答案的。 是献祭。 自己之前查看沂水水域修士情况时,就发现了神与妖同居的事实。 以往接受过的教育中,古文里,也曾看过“西门豹治水”的故事。 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实在在的发生在眼前。 “为什么要嫁给魔猿?” 听到夏渊的话,村长反问一句,声音中有些悲痛,却也近乎疯狂的大笑出声。 他继续说道: “不嫁给魔猿,怎么办呢?” “嫁给它,它就会保护我们,不来侵犯我们。” “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啊?” “各位大人旧居县城,我们这荒山野岭之地,几年也来不了一次,请问大人,你说,我们怎么办?” 听到这话,在场的村民,有的愤怒,有的悲痛,有的偷偷抹眼泪…… 不少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都是瞪大眼睛,桀骜不驯的看着几个县卫。 县卫不管! 县卫管不了! 那就让妖精管! 让谁管不是管? 至少,那大粮山上的魔猿,还是信守承诺的,只要如数上贡,倒也还真能信守承诺。 反倒是,每年官府下乡来征粮的粮队,胃口是要更大一些,有很多恶心人的小手段,收你更多的粮食。 官,不如妖! “没事,没事,好了啊,夏大人,回来吧,别管这回事了,山民自有山民的生存之道。” 这时。 左向新站出身来说道,拉着夏渊的胳膊,打圆场。 顺势给村长笑着介绍两句:“这位是新晋的县卫,不熟悉行情,倒是让村长见笑了。” “走,咱们回屋,继续喝酒,吃肉。” “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尽快上报县卫长官,尽快拿出个解决的方案。” 左向新说了两句场面上的话。 之后做不做数,自然是两说。 先把眼前这场面控制住。 心中不禁埋怨着,这夏渊,还真是个莽人,做事一点都不精细。 现在倒好。 闹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夏渊瞪了他一眼。 “吃你妈的肉!喝你妈的酒!把你妈嫁给魔猿吧?” “草你大爷的!” 夏渊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 县令自己都敢杀,骂个人,有什么不敢骂的? 从妹妹被掳,到意外杀死县令,再到见到沂水水域中的情况,直到现在……这些火气和不满,都是一点点累积的。 这他妈什么世道? 夏渊有点苟不住了。 被夏渊破口大骂,左向新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心中怒意一闪即逝,下意识看向张英。 他本想当和事佬,却被骂的狗血淋头,这会儿也不想出头了,交给张英处理就是。 张英:…… 此刻眼神也是幽幽,复杂至极。 她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早就听说过。 不止这个村,其它村,不少地方都有。 也不止这个时候。 去年,前年,都有。 只是…… 眼不见心不烦。 自己又没切身见到。 况且,村民们也算是和妖精和平达成某种协议,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就这么着吧。 反正,县卫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没有理由,更不能,彻底铲除阳城县内的妖族。 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平衡。 而现在…… 她亲眼见到了。 她震撼于夏渊的正义感,但,一时之间,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怎么办? 能怎么办? 魔猿,打不过,杀不了,那是六品的。 姑娘,救了这一个,还能救几个? 县卫,又不能一直留在这个村子。 这边一走,魔猿那边,自然就又会来。 如果县卫和魔猿爆发出冲突,最后,受伤的,终究还是这里的村民。 不排除魔猿有为了泄愤,大肆屠戮的可能。 “夏渊,你待如何?” 张英静静的看着夏渊,开口问道。 一时间,村长和其它村民的眼神,也都是落在夏渊身上。 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县卫,似乎和其它县卫,不一样。 他,仿佛……是……自己人。 …… …… 44、堪比圣人之言! “张大人,要不你化妆成这个新娘子,咱们上大粮山走一遭?” 夏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直视着张英说道。 他叫过很多次张大人,唯有这一次,是带着些许的嘲讽之意。 你既然问我办法,那我就给你办法。 只是,看你敢不敢做? …… 话说完,一时间,场上所有人,都是彻底呆住了。 夏渊自己,心中也是不由的,暗暗吐槽自己。 ——嘿,自己都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却偏偏,看不得,这众生疾苦。 自己喜欢享受人上人的待遇,是真的。 这种生活,谁不想要呢? 自己在青楼中勾栏听曲,也是真的。 但那是姐儿们的职业,她们就是干那个的。 自己一念心动,为了自保,掐死了县令,同样是真的。 为了我活,你必须得死。 而现在…… 自己看不得这妙龄少女嫁给魔猿,依旧是真的。 这,不对。 有违自己的本心。 我之行事,只凭一心。 顺心,则对。 不顺心,纵天下事,则错。 …… “夏渊,你好大的胆子,张大人千金之躯,怎么能去做这种事?” 听到夏渊的话,左向新当即怒斥表态。 开什么玩笑? 魔猿是什么样的存在? 六品! 能和县令实力平起平坐的存在! 张英是张云虎大人的女儿,让她以身犯险,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在场所有人,都逃不了罪责! …… “是啊,夏兄,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我们此行的任务,是……” 李晋也是不由开口劝说道。 本想把任务说出来。 不过考虑到在场有这么多村民,人多口杂,还是把任务内容吞了回去。 夏渊自然知道任务内容,不用说出来。 …… 贺武:“夏兄,张大人自然是不能以身犯险的,你若是真想插手这件事的话,我陪你走一遭如何?” “在下虽然不才,却也学过些许缩骨功,易容术,我来拌做新娘子。” “人活一世,草木一生,大丈夫,自然该管天下不平之事。” “虽舍身,但取义,那也值了。” …… 听到这话,夏渊看向他的眼神,一时间有些诧异。 这个人,在一路上都沉默寡言,没怎么说话,自己跟他聊天,他也爱答不理的。 没想到,这个时候,却陡然间,站了出来。 好汉子! 夏渊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公门之中,虽然多明哲保身之人,但却也还有这样的人。 虽然很少,但有。 比如陆冲。 比如眼前这位……贺武。 …… 贺武说话了,几个县卫都各自表态,发言完毕,张英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她看着夏渊。 开口问道:“《唐律疏议》,第十三条,是什么?” 夏渊也看着她,略微的想了想,便是想起:“非公务,不得私动。” 没有官方的命令,县卫不得私自行事。 她又搬出了这条。 张英又问:“此事,可是公务?” 她直直盯着看着夏渊的眼睛。 夏渊深吸口气,眼神看向旁边,一时沉默下来,微微攥紧拳头。 去你妈的律法! 这种规定,当真是恶心透顶。 也不知道是朝廷哪个王八蛋颁发出来的。 估计,最大的作用,就是收敛县卫和妖精的斗争,把事态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说白了,还是……大局为重。 至于死几个百姓,那叫事儿吗? 人命贱如草。 但,律法错归律法错,自己现在好歹还在县卫之中,公然说律法不对的话,肯定不能说出口。 越是要做正事,就越要讲究策略。 夏渊现在体会到陆冲说的,好官比坏官难当了。 想着这些,夏渊笑道:“不如,张大人现在颁发公务?就差我和贺武去做这件事?” “公务嘛,反正是县卫发布的,你父亲是长官,回去你补个手续,也没问题吧?” 夏渊拿话挤兑她。 我干不过律法,还干不过你? 反正你也没权力开除我。 你爹都没有。 县令倒是有,可县令死了。 嘿! 死的好! 这话…… 张英心中更加纠结了。 她也不是纯粹的冷漠冷血之人,但这件事,所牵扯到的干系,实在太大。 光凭一腔热血,真的干不成。 她也知道,此刻夏渊爆发的点,在哪里。 因为夏渊的妹妹,也是被狐妖掳走的。 夏渊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不能接受。 “这样的公务,我无法发布,更没有办法指使我的父亲,公务,就是公务,我父亲也无法私自发布。” “贺武?” “你怎么说?” 她知道自己说不动夏渊,于是看向贺武,想要先分化两人。 …… 这时。 贺武竟然嘿嘿笑出声。 “你别问我,你问夏渊,他要去,我就陪他去,即便违法律法,他是主犯,我只是从犯。” “天塌下来,也有他这个高个子顶着。” “他要不去,那我自然不去,我又没有两个脑袋,何必去送死?” 嗯? 这话,说的颇为滑稽,夏渊一时也是有些无语。 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有点东西的。 于是…… 贺武这么说了,问题,重新被抛到张英这儿。 张英再次看向夏渊,眼神微动。 她缓缓开口。 “夏渊,我知道,你的妹妹被妖精抓走,因此,你费尽周折,才成为县卫一员,至于此刻,我且问你,你若真是死在大粮山,死于魔猿手中,那么,谁来救你的妹妹?” 她打到夏渊的痛点。 夏渊嘴角微微抽搐。 低头思索了片刻。 脑海中浮现出夏芽儿的音容笑貌。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夏渊长长舒了口气。 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救天下人的妹妹,自然有天下人,救我的妹妹!” “如若没有,那这天下人,又与猪狗何异?” “羞于为人!死了,正好干净!” 夏渊一字一句,拿出自己的答案。 话说出口,夏渊自己,心中,也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动和震撼。 在前世,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自己是个妥妥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但,穿越后,经历过这么多事…… 却,反而有了这样的思想觉悟。 简直了。 …… 听到夏渊的话…… 一时间,全场为之震撼。 这种话…… 其中蕴含的大义和至理,即便是种地的村民,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生而为人。 这,就应该是人的法则。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大善! 贺武更是眼神发光。 此子,雄才! 这份气魄,堪比古之圣人,堪比一国之君! 他是彻底服了。 张英一时也是颇为动容,有些亢奋之意。 她看过很多的圣贤书,也在公门之中呆了很多年,此刻,两种理念,在脑海中剧烈博弈着。 委实难以作出决定。 …… 这时。 夏渊却倏然的感觉到,就在自己说完那句话后,脑海中,金棺之中,女帝,缓缓的睁开了一只眼睛。 …… …… 45、女帝睁眼,天子秘术 女帝,睁眼了? 夏渊心中微动,感到一阵兴奋。 先前女帝一睁眼,六品正神陆景明当场凉凉。 这样的威能,历历在目。 只是,那次她睁眼过后,很快便是再次闭上。 没想到,现在,居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又再次睁开眼睛。 “夏渊……” 一个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不是用嘴巴发出来的声音,而是神念。 看来她只是睁开眼睛,还没法说话。 这样想着,夏渊当即和她……神交。 “我在。” 夏渊以“意念”回复。 不知道她是否能够“听”到。 但,显然是听到了。 女帝:“你可继承我之大业,我传你天子秘术。” 她的意念,威严而淡漠,全是命令的语气,没有半点人的味道。 下一秒。 夏渊便感觉,自己脑海中,多出一篇功法。 《天子秘术——人道》 我……去? 听上去就很牛逼的样子,有没有? 天子秘术! 而传完这点神念后,女帝,便再次的闭上眼睛,陷入某种休眠的状态。 夏渊尝试以意念呼唤她,但这次,她再没有醒来。 又“关机”了? 平心而论,夏渊不清楚,她到底是因为“电量不足”,而关机。 还是,可能在避免什么? 莫非,她觉醒,有可能被当朝天子发现? 抑或者,她高冷?不愿意多说话?在默默观察自己? 这三种可能性,都存在。 但她不说,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醒了一波,给自己发了福利。 夏渊当即查看这天子秘术。 之前在修行范书中看过,修行者的战技,也就四种。 武学,符法,篆法,秘技。 毫无疑问,秘技,是战法金字塔最顶端的法门。 那属于天子的秘技,也必定是金字塔顶端的明珠。 而且,这门秘技,竟然直接以“道”为名! 人……道! 这该是何等的强悍? 夏渊以神念查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这是总纲。 在夏渊的记忆里,这是《九阴真经》的秘籍,小时候甚至中二期,看过武侠小说和电视剧的,都念过这句话。 不过,归根溯源,这句话,当初金老爷子,也是取自于《道德经》。 这是老子的话! 真正的圣人之言! 夏渊凝神细看…… 这一看…… 顿时呆住了。 这是……秘技? 这本秘技的核心思路,就是人道,而作为天子,最大的人道,便是秉承“损不足以奉有余”的思路。 最大的威能,便是……掠夺。 受命于天! 天子秘技人道篇,一共分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乾。 第二部分,是坤。 乾为阳,坤为阴。 乾为男,坤为女。 乾篇,主要写的是掠夺的法门,以天子权柄,直接掠夺他人的法力、修为、功法、记忆、气运、甚至是血肉!生命! 都可以通过天地人三鼎,转化为自身的东西! 这,就是皇帝的道理!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一击必杀! 一念,必死! 不论……品级! 而坤篇,同样是掠夺的法门,只不过,是针对女人,类似于房中术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功法,和修行税的思路,如出一辙。 夏渊人都傻了。 当真是恐怖如斯! 但……也强悍如斯! 对别人而言恐怖! 对自己而言,强悍! …… “夏渊……” “也罢,就由我扮做这女子,由你与贺武护卫,一同上大粮山,走一遭。” 这时。 脑海之外,现实世界,响起张英的声音。 她已经架到这样的地步。 没有办法了。 夏渊倏然间回过神来。 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没想到,她还真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下这样的决心。 不惜以身犯险。 夏渊这个时候想到,榜样的力量!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 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问其臭,亦与之化矣。 看来,在自己的古道热肠之下,张英,也是有所感触,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恭喜!” “恭喜张大人!” “经此一战,张大人的道心,必定有所突破,相信令尊大人如若得知,也必定会感谢我的!” 夏渊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拍起了马屁。 顺便拍了下自己。 张英:…… 被握着手,脸色微红。 一时间,竟然是有几分小小得意,被认可的快乐。 心中,念头,也为之通达。 纠结的时候有多难受,想通了,就有多舒畅。 如同便秘之后的通达。 …… 队长被说服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就简单了。 左向新和李晋,眼中浮现出担忧,又劝了张英几句,但张英心念已定,让他二人不要多说。 就暂且留在这里,如果天黑之前,还没回来,那就相机决断! 三人简单化妆。 张英换上了村女“小兰”的衣服,一身嫁妆。 夏渊和贺武,则是也准备换成村夫的衣服。 只是…… 换衣服的时候,夏渊心中微动。 又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自己……不能换。 那个陆景明的遗物,那个锦囊,现在还藏在自己身上,被自己层层包裹,裹在腰间。 现在要脱衣服换,进山上,身上的东西,得留在村子里。 万一被人翻了…… 那就完蛋了。 而,村民的衣服,大都简陋,粗布麻衫,很省布料,上半身是褂子,露着胳膊,下半身是短裤。 完全没有藏东西的余地。 要是能藏在金书之中就好了。 可自己试过,没法藏入。 心念一动。 夏渊看了一眼贺武。 “衣服不用换了。” “你我都有法力在身,那魔猿又不蠢,自然一眼便知。” “就这样吧,至少算个光明磊落。” “我们是去同它讲道理的,先礼后兵,到了,自然见分晓。” 夏渊找了个理由。 若是没有修炼天子秘术,或许,还得想其它的办法。 但现在,既然有天子秘术,那就大不一样了。 天子术,是必杀术。 几乎不存在危险的可能。 战斗肯定是毫无悬念的碾压。 反倒是……需要考虑保密。 如果这两人见到了自己一击必杀魔猿,是否会把这件事,和陆景明的死,联系在一起。 …… …… 46、你女装 贺武没想到,夏渊忽然变卦。 原本的智取,现在变成了强攻。 张英早已换好衣服,这会儿,听到夏渊的话,也是眉头微皱。 实则她心里,对这次,属实没有一点底气。 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头,在魔猿那里,管不管用。 更不知道,这趟出行,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自己是否能够回来。 只是,在大义的号召下,一时上头,便走上这条不归路。 这样想着…… “既然是上山见妖,自当有个章程。” “仅凭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夏渊你心中可有定计?” 张英带着几分不满,沉声问道。 夏渊看了她一眼。 默然片刻。 强势开口。 “张大人,你别去了。” “我和贺兄去,他会缩骨功,就由他来女妆。” “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先礼后兵,女人是礼。” “如此,有个谈判的余地。” “至于你,说实话,碍事。” “我二人,死了,便也就死了。” “你脱衣服吧。” “贺兄,以为如何?” 夏渊讲了讲自己的心路历程,便是看向贺武。 贺武爽朗大笑。 “正该如此!” 张英:…… 眼中隐隐浮现怒容。 这样的属下,已然完全超出她的掌控范围,让她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本来心中的热血,也被这样不靠谱的方案,退却了大半。 哪有这样做事的? 大义归大义,细节归细节。 深吸口气。 她没说话,朝着里间走去,把嫁衣换了下来,穿上自己原本的衣服。 随手把大红衣服丢给贺武。 “你二人既然胡闹,那就去吧!” “我不管了。” “是生是死,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这话时,她心中已然有些赌气的意味。 夏渊看着她,知道她生气了,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更知道怎么哄她,让她不生气。 但,算了。 没必要。 “多谢大人成全。” 夏渊朝她点头致意,然后看向贺武。 贺武当即了然,嘿嘿一笑,身体骨节一阵收缩,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是已然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一,和小兰差不多。 他脱掉县卫的衣服,换上嫁衣,让旁边几个村妇,把头发梳成女子的模样,又抹了些胭脂水粉。 几下打扮下来…… 竟然…… 竟然莫名的,极其娇艳。 他本来就白净,这一打扮,几乎就和女人没有两样,除了胸前显得干瘪。 甩了甩嫁衣的长袖,贺武捏着嗓子,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夏渊,声音也变得娇媚起来,拉起夏渊的手:“郎君,走嘛……” 夏渊:嘶! 不由打了个哆嗦。 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草! 这也太像了! 旁边围观的人,也都是齐齐愣住。 张英和两个县卫,完全没有想到,贺武,竟然还有这样的绝活儿。 而村民们,则是目瞪口呆着,安能辨他是雌雄。 连小兰,脸上的泪水,也都早就干了。 觉得,这位县卫大人,竟然是比自己还要更像新娘子。 有些想笑,但……硬硬忍住了。 心中,也是生出无比的感动,想哭。 忽然间,便是跪了下去。 “大人,小兰跪谢两位大人的救命之恩,若……若两位大人不幸,小兰也定当以死相报。” 她咬着牙说道。 夏渊看了她一眼。 一时间心中思绪翻滚。 却是笑道:“以死相报?那就不必了。那我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不是白费了?” “你要这么说,我俩要是活着回来,你岂不是得以身相许? “不过,两个人呢,你嫁谁?总不能都嫁吧?” 这话……荒唐。 小兰脸红如晚霞,呐呐的看着夏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从未见过如此轻浮的男人。 很难想象,刚才的慷慨激昂,和此刻的轻浮孟浪,竟然会同时在一个男人身上浮现。 她只觉心跳的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我……” “我……” 喏喏的,以手掩面。 夏渊则是哈哈大笑。 “别想我们两个了,在村子里,好好找个如意郎君,生个孩子,相夫教子,幸福安稳。” “贺兄,我们走!” 夏渊朗声说道,带着贺武,大步朝村子外面走去。 一群人,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沉默着。 在夏渊的背影,快要消失之际,村长彻底忍不住了。 膝盖一软,他当即跪了下去。 “祝夏大人、贺大人大胜凯旋!” “老朽为您二位准备得胜酒!” “跪下!都跪下!” 村长大声喊着,又呵斥其它人纷纷跪下,老脸上,眼泪已然是纵横。 刚才,他全程都没说话。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心中,有着历年来,对县卫的不满,一点都不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有着愧疚,让别人去替自己村子里的人而死的愧疚。 有着期待,希望他们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而到现在…… 看着两人的背影,满心之中,就全部都是悲壮的感动。 这感动,不是因为县卫这个群体,而是因为夏渊这个人! 夏渊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身后,乌压压的跪了一群。 只剩下张英三人还站着。 心中微微一动。 转身回头。 “不准跪!” “都他么给我起来!” “老子又不是皇帝!不值得你们跪!” “就算老子是皇帝,也不值得你们跪!”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夏渊大声喊道。 留下几句话,也不管他们的反应,彻底离开。 就一个字,爽! 可惜没把枪。 不然,可真是复刻经典画面了。 …… 看着夏渊的背影彻底消失,张英眼神复杂。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更是让她心中大为震撼。 不准跪? 谋反之意什么的,不至于,没到那个份上。 大唐包容并蓄,以豪迈狷狂为风尚,上上下下,都多狂士。 只是,夏渊这句话,也当真够狂。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是何等的豪迈? 她一时,心中莫名充满神往。 那该是何等逍遥的境界啊? 也只有那位镇国的诗剑仙,老神仙,才能到这样的地步吧? …… 夏渊和贺武出了村子。 “夏兄,我早看出你,不是一般人。有朝一日,必定封侯拜相!” 贺武恢复正常嗓音,朗声说道。 夏渊摇头笑笑。 “贺兄过奖,假以时日,你也必定封侯拜相。” 贺武不由大笑出声。 这样的聊天,真是畅快。 这样的朋友,真是可交! 只是,听到夏渊的下句话,他笑声……戛然而止。 “不过,待到贺兄封侯拜相之时,我一定昭告天下,兄弟你,当年为诛妖,曾经扮过女装,且极其的美艳……” …… …… 47、大粮山上的魔猿 大粮山。 夏渊和贺武出了猴山村,再向西走了约莫八十里路,便是到了。 淡青色的瘴气,已然极其浓郁,将整个区域笼罩,如同鬼蜮。 入大粮山的通道,是两座山之间的一道羊肠小径。 前面竖着县卫立下的警示牌。 ——严禁凡人进入。 门口赫然还有两只值守的大马猴,约有一人多高,一左一右,拿着长矛。 这画面…… 远远看着,夏渊一时间有点呆。 有种到了土匪山寨的感觉。 这是妖族? “魔猿一族?” 夏渊不由问向贺武。 自己是真没来过这个地方,不知道他是否来过。 贺武深吸口气,点点头:“是。” 夏渊想了想,问道:“为何是这样?” 贺武笑着反问道:“夏兄觉得,该是什么样子?” 他深深看了夏渊一眼。 提了提裙角,已然主动走上前去。 夏渊忽然觉得这位兄弟的表情,倏然间似乎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但具体哪里奇怪,因为什么,也暂时看不出来。 于是跟着他上前。 …… “可是猴山村进献的女子?” 左边那个猿猴守卫开口问道,字正腔圆的人言,语气也并不轻浮,除了长得不像是个人,当真就如同一个纪律严明的守卫。 口吐人言。 这是喉间的横骨早就炼化了啊。 看来魔猿一族的进化程度,不低人族低。 这会儿,面对两只猴,贺武低下头,不说话。 夏渊尽量少说话,淡然道:“正是。” “进去。” 猿猴守卫看了一眼,当即放行。 “等等。” 右边那头忽然开口。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夏渊,看着他身上县卫的衣服,眼神灵动:“陆大人派你来的?” 嗯? 陆大人? 它,它说的是陆景明? 一头大粮山的魔猿守卫,竟然管县令叫陆大人? 夏渊心中思绪翻滚。 “不要多嘴!” 当即假装有点生气的,斥责了它一句。 这魔猿守卫,顿时不说话了,口中发出清脆高亢的猿猴啼叫声,三长一短,应该是某种暗号。 然后让开身形。 夏渊当即和贺武进入小路。 这是两山中间的一道石阶,一层层铺上去,山间雾大,两侧岩壁都挂着露珠,脚下的青石板路,也生了翠绿的苔藓。 但中间有很清晰的踩踏痕迹。 一步一步走着,夏渊和贺武小声交谈。 “我听说,天地之间的灵能,分灵气和妖气两部分,灵气在人间,妖气被封存在这里,贺兄听说过吗?” 这是夏渊从张英那里听到的。 但是不确定。 现在来问问贺武。 夏渊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秘密。 寻常的县卫,断然无法做到他这么慷慨激昂。 当然……除了自己。 自己是穿越者,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牢记心头。 贺武看了夏渊一眼。 不知道夏渊为何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其实夏渊想知道的是,如果把这大粮山上的魔猿,统统杀光,妖气是否会泄露? 想了想,贺武开口说道:“这是《异闻录》中的记载吧?我也看过,不过,我倒是听说,这本书,在一位潜伏在朝廷上的妖族大能所著,为了混淆视听,为妖族谋求正当的存在必要性。” 嗯? 听到这话,夏渊顿时愣住。 “朝廷之上,还能有妖族大能潜伏?” 还带打舆论战的? 我去? 贺武掩嘴轻笑:“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做不得真,夏兄权当听个笑话。” 夏渊:…… “你笑得真像个女人!” “会嘤嘤嘤吗?” “来,嘤两声。” 贺武:??????? 后面两句,“她”不是很懂,但前面一句,倒是听懂了。 脸上肌肉一阵抽抽。 ……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走了近千级台阶,云雾已然更浓,粉红色和天青色的雾气,混杂在一起,更是如同人间仙境。 能见度很低。 只能看见脚下的路。 至于周围云雾之中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楚。 夏渊以税书感应,便知道快到了正地。 大粮山上的魔猿,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一头实力接近正六品,应该是魔猿王。 三头八品。 十二头九品。 现在,在前方不远处,就又有两头九品的魔猿。 应该是第二道守卫。 “快到了,小心点。” 夏渊当即出声提醒一句。 贺武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微微诧异,他怎么知道快到了? 如此。 又走了十来级台阶,前面果然跳出两头魔猿。 这是九品的魔猿。 第一道门那里,是无品的魔猿,身上披的还是树叶裙,而这两头,却是已经穿上了人的衣服。 其中有一头,还戴上了帽子。 有种沫猴而冠的感觉。 但全身依旧长满长毛。 夏渊看着他俩。 一时间没说话。 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渊现在心中隐隐觉得,陆景明,在这大粮山之上,似乎也有着不低的地位。 “怎么换人了?” “老季呢?” 左边那头九品魔猿说道,龇牙咧嘴,似乎是在笑。 老季? 谁是老季? 夏渊心中微动,迅速排查着县卫中姓季的人,但自己初来乍到,也没看到详细名册,当真没什么印象。 不过,老季,肯定是人。 这头魔猿,这么亲切的称呼他,应该是和他很熟。 贺武身体也是微微颤抖一下。 夏渊道:“另外有事,今日差我。” 右边那头凑了过来,长毛的脸,在夏渊身上使劲儿嗅了嗅,有些暴躁的说道:“老季没跟你说规矩?啊呀呀!气煞我也!” 它抓狂,狂怒。 夏渊:“什么规矩?” 左边那头拉了拉同伴,居高临下道:“新来的,记住了,五香坊的烧鸡!烧鸡!烧鸡!两只!” 夏渊:…… “记住了,记住了。” 心中也是更加无语。 你特么一个猴,还想啥烧鸡呢? 竟然还要吃五香坊? 也是醉了。 “上去吧!” “大人等待多时了。” 两人让开道路。 一左一右,各自取出一枚玉佩,合在一起,登时发出青光,照亮眼前重重雾气。 夏渊看到了。 这是山谷之上的一处平台,只是,却犹如一座宫殿! 虽然没有县衙气派,但却是比县衙更加的精致! 看风格…… 隐隐…… 隐隐有点醉花楼的感觉。 青……青楼? 夏渊不由看一眼,此刻拌做女装的贺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 …… 48、该死的陆景明!(求推荐收藏!) 看到眼前的一幕,贺武也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着夏渊,眼中水波潋滟。 却极其震惊。 万万没想到,在这大粮山上,魔猿一族的领地,竟然会有如此气派的建筑! 他缩骨过的拳头,紧紧攥着。 一边朝前走着,一边向夏渊小声开口。 “夏大人,你可看出什么?” 夏渊看了他一眼:“你又猜到什么?” 贺武眼睛眨了两下,声音更加小了几分:“约半年前,我去清河府出差公务,在一处青楼之中夜宿,半夜发现有女人在哭,偷偷潜入,问她为何啼哭?” “那女子说道,本是阳城县大王村人士,先被进献给妖精,接收各种训练,之后又被带到府城接客。” “她当时已经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我同她聊了几句,外面便有人进来,我便悄然离开。不敢声张,只是暗暗记下这事。” “夏兄,怎么说?” 他现在也不敢完全相信夏渊。 虽然,凭借着刚才在猴山村夏渊的表现,心中已经认可这位同僚八分。 但,这个时候,还是说话有几分保留。 夏渊深吸口气。 眼神闪烁。 “陆景明,该死!”、 贺武静静的看着他,再次暗暗住攥拳,沉默不语。 …… 两人小声聊几句,便是已经到了。 这栋花楼的门口,绿草如茵,花团锦簇,门前有亭台水榭,蓄了一池春水,水中锦鲤肥硕,五光十色。 此刻,已经有个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一身纱衣,酥胸半露,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摇着折扇。 夏渊感应一下税书,通过距离,赫然发现,这便是那魔猿王! 正六品! 魔猿王,竟然也是雌性! 妈的,这是什么不正经的魔猿群,连猴类生物的基本聚群习惯都能改变! 抑或者,这也是某位大人物的禁脔? 夏渊……无话可说。 “好标致的小美人儿……” “快进来。” “这位大人,可是新晋县卫?之前怎么没见过?” 魔猿王声音清婉,如出谷黄鹂。 夏渊怎么都没法把这个声音,和她的真实身份联系在一起。 这会儿…… 面对这样的问题,夏渊心念一动,轻声道:“我先前跟随红袖姑娘。” “喔……原来如此。” 魔猿王声音有些恍然之感,笑着点头,转身带路。 “请进。” 这楼中的大厅,和醉花楼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空荡荡的,除了三人外,没有其它。 夏渊通过税书,却是能感应到,都在后楼呢,有一个八品,三个九品。 税书有一点不好。 只能感应到修行者,却无法感应到普通人。 大概,在女帝的视角里,普通人,也根本不能算为人。 或者,是因为和天地灵能没有联系,“技术手段”上无法实现。 进门后。 魔猿王伸手轻轻一挥,贺武便轻轻朝后飞去,“她”下意识惊叫,转眼间,已经消失在帷幔后面。 “大人如何称呼?请坐。” 她这才笑看向夏渊。 夏渊报了名字,坐下。 她亲自倒了茶,又问:“陆大人有什么交代?” 夏渊这会儿有种“接头”的感觉。 只不过,自己是个二五仔。 考虑了一下,是现在就出手,还是再和她聊一会儿。 想了想,本着“磨炼演技”的心态,还是笑道:“大人要……盘点。” 不知道他们平常是否会说黑话,夏渊尽量语句简短,说的少,错的少。 “呵。” “大人,还真是精细。” “这里目前有美人儿四十八个,十五个已经训练完成,剩下的,还都青涩,尚需调教。” “下月一号,要送府城六个,镇海军三个,其中还有一对双生儿,啧啧,国色天香,是为长安的王大人预备的。” “剩下四个,倒是可自由处置。” 她轻声笑着说道。 夏渊静静看着她,默然片刻,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魔猿王却倏然间翻脸了。 她脸上的笑意在转眼间便彻底收敛起来,满脸都是煞气,阴沉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的县卫,还想染指美人儿?” “跟着那头狐狸精贱货呆了几天,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过是个跑腿的喽啰!” 夏渊:…… 我特么…… 竟然被一头当老鸨子的魔猿王鄙视了? 一时间,也是莫名的哭笑不得。 心念一动,夏渊当即下手。 天子秘术——人道! 这会儿,已经彻底确定,这头魔猿王,就是和陆景明勾结,贩卖人口的罪魁祸首。 那还等什么? 本来夏渊还有些担心妖气,但刚才和贺武的聊天,也让他担心消散几分。 就算真的有妖气,那也是层层上报。 管不了那么长远,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天子秘术的法门,就是一点灵光。 无须修炼。 像是……权柄。 女帝赐下,便有了。 若是没有帝皇赐下,即便苦修千年,也修炼不出来。 一道纯粹、柔和、却炽热的金光,悄然间从夏渊食指间透露出来,笼罩了这头魔猿王。 刹那间。 她像是被金光封印,表情狰狞而惊恐,人身被打碎,全身冒出滚滚黑青之气,成为一头面目凶恶的魔猿,但真身法相也没持续多久,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便是被化尽。 什么都没留下。 夏渊第一次使用天子秘术,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不知道威能到底有多大,在点出金光后,便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但,看到这样的画面,顿时心中大定,却……也是不由的目瞪口呆。 天子秘术,恐怖如斯! 无视法力差距! 无视品级! 一招秒杀! 一念之间,这头六品实力的魔猿王,便在自己的手指之下,身死道消。 这就是帝王的威能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自己,这还不是天子,而只是,小小的借用了天子权柄。 尖锐的喉结一阵耸动。 看着魔猿王死的位置,没有任何痕迹,夏渊重新坐下,喝了口茶水。 呸的吐在地上。 “三秒都撑不过!” “还跟我狂!” …… 脑海中,用完天子秘术诛杀魔猿王后,三鼎中生出异动,夏渊当即沉下心神查看。 …… …… 49、人吃妖 此刻。 伴随着夏渊以天子秘术斩杀魔猿王,那天地人三鼎,倏然的旋转了约莫一掌的距离…… 而在地鼎之中,则是有三个鸽子蛋大小光点生出。 第一个是透明的,其中隐隐可见一团虚影,正是那魔猿王的样子。 似乎是她的魂。 第二个是纯净的,灵能液滴的形态,夏渊并不陌生。 似乎是她的全身法力。 第三个则是血红色,如同一滴鲜血。 应该是她的全身血肉精华。 这…… 夏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残忍啊。” 从肉身,到法力,再到神魂,彻底都被剥夺,提炼,成为了“无主之物。” 夏渊心念一动。 以神念碰触那团透明虚影,顿时读取到魔猿王一生的记忆。 她……享年一百二十五岁。 出生于北境,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猴子。 某天在觅食时,吞噬一枚血红色的朱果,因此开启灵智,走上修行道路。 在一次北境府的秋狩行动中,她被活捉,被关入笼子,因皮毛火红鲜艳,成为观赏的玩物。 当时的那位北境府主,善于豢养、调教妖兽。 于是她得以一路成长。 从九品,到八品,七品,六品…… 后来,当时那位北境府主因政绩显赫,被上调中枢。 长安行事不能如此高调,于是把豢养的一众妖兽,尽数下放各地。 这魔猿王,便是被放到阳城县。 历经二十年,打造了现在的大粮山。 曾经,她和阳城县的上任县令武江,就有过类似的勾当,交易。 等陆景明上台后,合作对象,又变成了陆景明。 直至今日。 以前找姑娘,是以掳掠的方式进行,明抢。 不过,陆景明行事比较“稳重”,仔细的思考过后,贩人方式进化为“进贡。” 这些年,阳城县下面村子里,年轻貌美的姑娘,被送到这里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现在…… 她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看完,夏渊眉头也是不由的紧紧皱起。 一境之府主,已经上任中枢的大人,让自己曾豢养的妖兽,在下面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一县之县令,私下配合妖魔,于自己境内贩卖人口。 夏渊虽然早知道公门之中很黑暗,但没想到,竟然黑暗到这个地步。 哎…… 无言以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魔猿王的神魂虚影,暂且留在地鼎之中,夏渊查看其它两个光点。 法力,不用多说。 一头六品妖兽的全身法力精粹,很充盈。 至于这滴血肉精华…… 自己是否可以尝试炼化? 犹豫一下,夏渊便果断咬牙,决定炼化。 三鼎的功效,能够洗练杂质,提取的都是最精纯的能量。 这本来就是“皇帝”的手段,没理由会害人。 一颗血丹入腹,全身顿时如火烧,极其的炽热。 夏渊用无名炼体法的法门,将那些澎湃的气血之力,搬运到全身各处。 这个过程,早已经轻车熟路。 不过十几个呼吸,便是彻底完成。 只觉全身又重了几分。 而气血之充盈,气力之强健,更是比之前猛了很多。 估计,得有这一头六品魔猿的肉身修为水准了。 …… 刚炼化完,夏渊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应。 便是听到后院之中,忽然响起贺武的喊声,以及一阵女人的哭喊声,和魔猿的嘶吼。 当即起身狂奔到后院。 这里…… 十几个穿着曼妙轻纱的妙龄少女,刚才似乎是正在排练舞蹈,这会儿齐齐花容失色。 至于贺武,却是已然被四头魔猿团团围住,抓住了四肢,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四份。 他这会儿已然使出缩骨功,运转到极致,整个人都缩成如同一只乌龟,全身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以自身为绳,和四头魔猿拔河。 夏渊大步上前。 眼神略一闪烁,四个金点,便是急速射出。 天子秘术·人道! 几乎是被金点笼罩的第一时间,四头魔猿,便是被蒸发为空气。 毫无任何抵抗的力量。 连刚才那六品魔猿王,都只挣扎了不到三个呼吸。 它们,就更不用说。 地鼎之中,又多出十二颗大丹。 魔猿“蒸发”的如此迅捷,以至于贺武一下子都没回过神来,直直落在地上。 环顾。 再看看夏渊。 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 他刚才只见夏渊就是用食指,轻轻点了四下,四头强大的魔猿,就彻底消失不见。 “夏兄?” “这是什么手段?” 滴溜溜的爬起来,贺武跑到夏渊身旁,疑惑且震撼的问道。 夏渊看了他一眼。 高深莫测的眼神,没有说话。 夏渊之前以税书查看过,这后楼之中,就一头八品魔猿,三头九品魔猿,现在,都死了。 而且是悄无声息的死去。 偌大的后楼,此刻,只剩下场上这些女人了。 倒是…… 一个个都颇为年轻貌美的样子。 不过,从魔猿王的记忆中,夏渊却是知道,这些女孩……都不长命。 她们被送上来时,都并非是这幅漂亮、丰满、灵动的模样。 只是,被以特制的秘药,各种保养法门,提前“催熟”,透支生命力和生机,来换取青春年华的绽放。 不存在年老色衰这一可能性。 一旦过了三十五岁,基本上就会香消玉殒。 而,精神,也或多或少,受到一定的摧残。 意志越坚定,反抗越激烈的,摧残的程度,便会愈发的严重。 这套法门,则是源自于那位现在长安中枢的……王大人! 想着这些,夏渊眼神扫了一圈。 只见…… 这群姑娘,现在都缩在墙角,一个个瑟瑟发抖。 她们看自己和贺武的眼神,并非是那种被得救的感激,而是,仿佛家里被闯进了陌生人,家人被杀的愤怒和恐惧。 “夏兄,现在如何是好?” 贺武也发现了这一点,咬咬牙,轻声问道。 说实话,他有些茫然。 这个烂摊子,现在该如何收拾? “不着急,先盘点,将这里打探清楚。” 夏渊看了他一眼,想着他刚才的缩骨功和易容术,忽然觉得,让他就留在这里,拌做那头魔猿王,倒是也不错。 反正,陆景明也死了。 没有接头的人,谁能发现他? 倒是完全可以作为自己的一个……根据地。 …… …… 50、我是一个好人 “你留在这里,看着她们,我去其他地方查看。” 这样想着,夏渊交代一句。 贺武犹豫一点,轻轻点头。 嘴唇动动,他想问夏渊到底是什么人,刚才怎么做到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还是等处理完现场再说。 …… 夏渊当即朝更里面走去。 穿越一道圆拱门,里面是一排排精致的雅舍,院子里有花草树木,小桥流水。 四周有三丈多的高墙,几十座木屋,依墙修建,犹如一座牢狱。 虽然,环境很美。 夏渊看过魔猿王的记忆,知道,这里就是关押姑娘们的所在。 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被分成不同的风格。 青楼之中的那些特色,什么瘦马、飞燕、坐缸之类。 不过,这里面最重要的两个,是那对即将要送给长安“王大人”的双生女。 这俩姑娘…… 她们两个是三年前被抓来的。 父母是做生意的商人,好像是迁居,路过这里,来时还专门雇了镖车护送。 不过,也是运气不好。 刚好碰到魔猿王下山巡视。 于是,就悲剧了。 随行一众人等,父母,护卫,全部都被魔猿王杀了,看她俩容貌出众,且为双生,于是带上了山。 准确来说,是因为她俩容貌出众,才导致全家被杀。 美貌,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守护,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魔猿王是狡猾的。 杀了这俩姑娘的父母全家,但杀的时候,提前把她们打晕了。 等带上山,反倒是编了一套说辞。 说自己是这二人的救命恩人。 两个姑娘当时还小,在她的一番设计下,便也信了大半。 三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虽然不知道她们心里到底怎么想,但表面上,是一点都没流露出来。 那魔猿王自姓白,她们平时称呼她时,都称作白姨。 隐隐已然当成了家人。 夏渊之所以看重这两位,一是因为她们本身的特殊,二来则是…… 魔猿王为了让那位长安的王大人欢心,想要将这二女,培养成九品修士。 普通的女人,哪有女修来的爽快? 她们,值得这样的“栽培”。 当然,即便是成了女修,也不会让她们学习战斗的技巧,只是解锁一些更多姿势和玩法。 甚至,是被当成炉鼎。 总之,还是金丝雀那个路子。 …… 想着这些,夏渊看着那两间连在一起小木屋,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门外,是有着一层无影无形的封印。 这是唯有她们两个,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夏渊伸指一戳,感觉到某种韧性,用了不小的力气,才打碎。 这是魔猿王的篆术封印,除她本人以外,唯有蛮力才能破碎。 即便自己现在肉身强悍,也足足用了三拳。 竭尽全力的三拳。 而,打碎封印的响动声,也惊动了屋内的两女。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角。 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 满头青丝披在脑后,没有扎发髻,五官清秀而柔美,眼神却极灵动,一种极致的婉约风情。 让夏渊想到仙剑版的灵儿。 即便从魔猿王的记忆中看到过她的相貌,但这会儿亲自见了,夏渊还是情不自禁的感慨。 钟灵毓秀。 倾国倾城。 她黑白分明的眼神,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夏渊。 夏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也看着她。 夏渊知道她俩的本名,都姓赵,一个叫“灵儿”,一个叫“秀儿”。 被魔猿王带上山后,各自取了“艺名”。 一个叫玲珑。 一个叫如意。 谁是玲珑,谁是如意,夏渊倒是也可以分清楚,她俩身上各自都有一片小小的胎记。 美人就是美人,连胎记都是心型的,粉红色。 只是,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当然,现在看脸,肯定是分不清楚的。 “您是?” 她好奇问道,声音也柔柔的,酥酥的,有种羞涩之意。 夏渊深吸口气。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那件事?” 一句话…… 她顿时呆住。 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渊,一双清眸之中,生出朦胧水雾,眼泪却没掉下来,只是怔怔看着。 吱呀。 门被彻底推开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姑娘,站在门口,正午明媚的阳光,突破重重雾气,从头顶直射下来,为两人蒙上一层金边,仿佛两尊绝美的瓷器。 “您是哪位?” 后出来的这个,轻声的问道。 声音平静,但隐隐可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夏渊深吸口气。 “那头魔猿王,已被我斩杀,从她的记忆中,我得知你二人的遭遇。” 只是,让夏渊觉得好笑的是…… 听到这话,两人的反应,却是异口同声的惊诧。 “啊?” “白姨?” “白姨怎么样了?” 还真是……心意相通。 连说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杀了!” “死了!” “你们两个,得救了!” “这不是试探!不是考验!也不是问心!不用在这儿演戏了!” “你们自由了!” “不信,可以出去看看。” 夏渊当然知道,这是她们的小心思,语气加重几分,很强势的说道。 听到这话……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却是牵着彼此的手,出了门,左边的,却差点被门框绊倒。 被拉住。 夏渊带着她俩,走出这间院子,又去前面看一眼,再到正厅看一眼。 再无魔猿。 只是也没有血迹。 更没有打斗的痕迹。 天子秘术,杀人不见血,极其的干净。 两人看到了贺武,也看到了那群瑟瑟发抖的姑娘,这会儿,不由的再次看向夏渊。 虽疑惑,虽慌乱,却还能保持着基础的镇定。 “大人,敢问您是何人?” 夏渊看着她俩,摇头笑笑:“我,是一个好人。” …… 贺武跟着从后院过来,被这两个女子的美貌所震惊,这会儿听到夏渊的话,顿时朗声补充道:“我,我也是个好人!” “魔猿,是我同夏大人联手斩杀的!” 他呼喊间,已经下意识称呼夏渊为大人了。 赵灵儿和赵秀儿,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信了八九分,却只觉全身没有力气,眼神中也是一片茫然。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只是…… 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 …… 51、不可知之地 夏渊看着这两人茫然,心中也是微微感慨,让她们先消化一会儿,丢给贺武一个眼神,走到一边。 “夏兄,现在,如何是好?” 贺武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的问道。 大事! 这绝对是大事! 夏渊一个人杀了四头魔猿。 他来了这正厅之中,也没见到魔猿王,估计,也可能是被夏渊斩杀。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那可是六品的妖魔! 以至于他现在心中百分百怀疑,夏渊的身份! 其中定有蹊跷! “你家在哪里?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夏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面沉似水,开口问道。 贺武默然片刻。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夏渊又问:“你是如何成为县卫的?” 这个问题…… 贺武深吸口气。 知道即将要有大事发生了。 否则,夏渊不可能询问自己的家世。 咬咬牙,他沉声说道:“先父曾是镇海军一员,战死沙场。先父有一老友,现在镇海军任职,托他的门子,我得以录入县卫一员。” 夏渊继续问:“修行,为何?” 贺武脱口而出:“当然是建功立业!” 夏渊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为谁建功?为谁立业?何以建功?何以立业?” 贺武陡然间抬头。 一时间眼神大惊。 额头微微有汗水浸出。 这是什么问题? 深吸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咬牙喊道:“当然是为大唐陛下建功,为天下苍生立业!” “以七尺躯,手中剑!” 夏渊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武,听令!” “我命你以缩骨术、易容术,拌做那魔猿王,暂且留在这里。” “外面的那些魔猿,我自会处置。” “我赐你魔猿王神魂,可从其神念中,熟悉山上一切,各种习惯。” 夏渊当即拿出那枚魔猿王神魂凝聚的灵珠,托在掌心,随手递给他。 看到这…… 贺武瞳孔陡然一缩。 杀了! 真的杀了! 他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现在,大概率已经可以判定,县令陆景明和这魔猿王,肯定是有暗中勾结的。 但他想不到,夏渊竟然能杀掉魔猿王。 那么,县令之死? 以及……夏渊又是什么身份? 天下巡守? 钦差大臣? 总归不可能是邪修吧? 哪有邪修,会为了一个村民女子出头的? 这样的邪修,还能称之为邪修吗? 贺武伸手接过这枚妖魂,意念微动,便是读取到了。 很快看完。 “该死!” 他不由紧紧攥起了拳头。 不管是那位远在长安的王大人,还是本县县令陆景明,这些事,都简直太过伤天害理。 夏渊看着他,根据之前的了解,结合现在的反应,初步判断,这是一个有理想、有勇气、有正义感、也还有良知的“四有青年”。 “夏大人,贺武听令!” “我会遵循您的命令,拌做魔猿王,暂且留在这里。”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夏渊双手负于身后:“说。” 贺武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的问道:“不知夏大人,来自于何处?” 他想打探夏渊的底细。 但又不敢问的过于直白。 担心会触怒。 夏渊笑了笑,察觉到他可能有所猜测,本想说长安,但又觉得长安逼格不够,且撒谎,自己不屑为之。 于是漠然道:“不可知之地。” 老子从现代社会来的,对你们而言,可不是不可知之地吗? 不可知之地?!!! 贺武陡然间倒吸一口凉气。 天下的不可知之地,除了大唐境外的无尽妖海,也只有一个地方了。 当今天子的皇宫! 他甚至怀疑,夏渊极有可能,是皇室外出历练的皇子!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大唐的公门修行,宰相必发于州部,猛将必起于卒伍! 即便是当朝皇子,也不例外。 在成人之后,受封权柄之前,都要游历天下,体察民情。 自己的父亲,曾经就在一位皇子的麾下。 夏渊:“明白了?” 贺武:“明白了。” 夏渊:“明白什么了?” 贺武:“不该我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该我知道的,您自然会说。贺武,多谢大人提携!” 夏渊淡淡含笑,轻轻点头。 聪明人。 …… 再次回到中厅,让贺武当着姐妹俩的面,以缩骨术,易容术,重新拌做那魔猿王的样子。 姐妹俩吓了一跳。 差点没尖叫出声。 明白是易容之术后,才重新缓过神。 夏渊当即交代。 “这里虽是妖域,不过本官意欲收服,外面已然成品的魔猿,尽数诛杀!” “赵家姐妹,你二人暂且留在这里,待本官处理完一些事情后,便可得自由。到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绝不阻拦。” “后院的可怜女子,愿意回家的,可以让她们回家,但不是现在,免得走漏了风声。” “贺武,她们就暂且交给你。” 听到这话,贺武大声领命。 赵家姐妹,也是回过神来,盈盈施礼,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两双美目看着夏渊,只觉这位恩人,身材魁梧,剑眉星目,再加上正气凛然,当真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 …… “嗷嗷嗷嗷……” “呜呜呜呜……” 片刻后。 在这楼前,贺武口中发出怪叫,神似猿啼。 夏渊都微微一愣。 这叫的也太像了? 这是魔猿一族交流和发号施令的口号,他从魔猿王的妖魂记忆中习得。 “大人,先父曾是军中斥候,缩骨,易容,变声,都是拿手好戏,我从小便修习。” 贺武解释一句。 夏渊点点头。 旁边的赵家姐妹俩,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神微觉好奇,兴奋。 有心想问,夏渊到底是什么人。 但这个时候,当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大人,全部召回来,有把握一举击杀吗?是否,分个击破?” 贺武又问。 他刚才喊的声音,是召集全体入品的魔猿过来。 担心魔猿数量多,不能一网打尽。 夏渊摆摆手:“无须担心。” 片刻后。 一头头魔猿,便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其实也没多少。 两头八品。 十头九品。 共计十二头。 夏渊以税书查看,这是山上全部的入品魔猿了。 “大王,可是有任务?” “咱们好久没有下山猎血食了!” 一头身材格外高大的八品魔猿,口出人言的问道。 它话刚说完…… 夏渊指尖轻点。 十二点金光,十二道天子秘术,瞬息间飞向十二头魔猿。 犹如神威。 在短短一两个呼吸内,一地魔猿,便是在金光之中,彻底消散,只剩下几根毛,随风飘荡。 这一幕…… 身后三人,都彻底惊呆了。 贺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虽然已经见过一次。 但第二次见,依旧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是什么样的手段? 霸道、威严、轻松、写意。 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一念间,便无视一切,主宰生死! …… …… 52、再上青丘界 “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你们,先去安置后院。” 诛杀完全部魔猿后,夏渊交代一声,便是飘然而去。 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三人视线中。 贺武看向赵家姐妹。 再次感慨,这两女,可真是人间尤物。 只是也不敢多看,说道:“二位姑娘,后院之中的姑娘们,还是请二位相助,安抚。” “如此正好。” 赵灵儿回了一句,姐妹俩手牵手,跟着贺武,朝后院走去。 “贺大人?” “可否,可否……冒昧问您一个问题?” 赵秀儿踟蹰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贺武转过身来,带着几分恭敬道:“请讲。” “夏大人,是什么人?” “小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我们的大恩人。” 这话…… 贺武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隐晦的指向房顶。 嗯? 两人还以为头顶有人,抬头看去,修长而白皙的脖颈。 什么都没看到。 愣了一下,便也顿时恍然,齐齐变色。 天! …… 夏渊出了大粮山,直奔青丘界。 救妹妹! 伴随着自己诛杀了大粮山上全部魔猿,阳城县的格局,已然发生巨大的变化。 县卫,都未必能回得去。 更何况,城中,还有人在追查陆景明之死。 这个时候,更得小心谨慎。 虽然有天子秘术在身,但人是杀不完的。 县上面有城。 城上面有府。 府上面,还有中枢。 天子秘术,也并非自己独有的法门。 当朝陛下,肯定也有。 甚至于,一些皇子,也可能会。 真要把事情搞大了,对于目前的自己而言,很是不利。 还是先把妹妹救出来。 至于…… 红袖…… 夏渊想了一路。 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杀。 死人是最保险的。 但…… 毕竟和她有过春风一度。 对那销魂蚀骨的滋味,至今难忘。 如果能收服,自然是最好的。 可,夏渊转念便想到,红袖或许对陆景明仍有情义,要是让她知道,陆景明死在自己手中,难免不会暗中捅刀子。 正爽的时候,给你来一下…… 嘶…… 想想都全身发凉。 这样想着…… 很快便是到了青丘界。 这一次,夏渊直接上山。 青丘界中的风物景象,和大粮山又截然不同。 上次没看清楚,也看不清楚。 不过这次,崇山峻岭,遍收眼底。 这里的海拔,比起大粮山,要低不少,满山遍野的桃花,樱花,竞相开放。 整座山,都是翠绿色和粉红色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唯美的画卷。 当然,其中瘴气也是萦绕。 “红袖姑娘!” “红袖姑娘!” “夏渊来访!” 夏渊出声大喊。 漫山不见人,倒是有几头狐狸乱窜,夏渊不知道她的老巢在哪里,只能用喊的。 这也体现出魔猿一族和狐族的战斗风格不同。 魔猿,身高体壮,喜欢刚正面。 狐族,大抵上善于隐匿、幻术、逃生。 喊了几声。 一阵妖风来袭。 夏渊没有反抗,任由卷住自己,眼神光影变幻,下一秒,便是再次到了那山洞之中。 只是,看到红袖此刻的样子,夏渊眉头却不由的微微皱起。 她腹部高高隆起。 赫然是有孕在身。 而且至少好几个月了。 从隆起的程度来看,估计距离生产,也不远了。 这…… 夏渊不知道狐狸的怀孕周期,只知道猫三狗四。 更不知道狐狸精的怀孕周期,修炼成人之后……会是多久? 想怀就怀? 明明,不久前自己离开她时,还一点都没反应。 “你倒是胆子大,竟然还敢来找我?” 红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夏芽儿正在一旁洗脸,见到哥哥倏然出现,都顾不上擦,顿时蹦蹦跳跳跑来。 “哥!” 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小脸上水珠晶莹,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 夏渊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妹妹在这里的生活,似乎过的还不错。 皮肤细腻了一些。 都更白了。 以前常年做工,风吹日晒,虽年轻,但多少有几分憔悴。 现在,倒是有点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 “红袖姑娘,有一事。” 夏渊朝妹妹点点头,便是看向红袖,直接了当开口。 硬邦邦的语气,红袖眉头轻皱,眼神更加淡漠:“何事?” 她知道夏渊成了县卫。 但一个小小的县卫,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只是,毕竟是县卫,先听听他说什么。 “我想带走我妹妹。” “还请红袖姑娘,行个方便。” 夏渊的思路,还是一样的,先礼后兵。 她要是同意了,那就留她一命吧,毕竟有过一段露水,更何况,她也有孕在身。 虽然是妖。 但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谁给你的胆子?” “陆景明吗?” “还是这区区九品的一身官服?” 红袖语气倏然威严起来,妖气汹涌,仿佛下一秒就会出手。 夏渊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与胆子无关,我也没有任何依仗,更不是仗势欺人,只是,这是我妹妹。” “我带走她,天经地义。” “此处虽好,却非家。” 听到这话,夏芽儿眼神发亮,简直崇拜了。 好有安全感。 原来哥哥已经成为县卫! 不过,转眼间,眼神中便是多出几分担忧。 红袖深吸口气。 “三日。” “三日后,你来带人。” 她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夏渊眉头也是微皱。 她能松口,已然算是很大的让步。 不过…… 三天? 三天黄花菜都凉了! 追查县令之死的人,肯定早已来了,变数又生! “三天后带走,和今日带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渊直视着她,沉声问道。 红袖……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是缓缓开口。 “我已有身孕,六天分娩,目前已三天,三天之后,便是临盆。” “我从狐身修成人身,初次怀孕,且是人胎,须有人气接引,方能生产。” “此间人气,非得是处子之身的少女不可。” “死生大事,天地大恩。借你妹一丝人气,也算有缘,必有好处相随。” “从此以后,我狐族之人见她,皆都恭恭敬敬,她若饥馑,柴米相送,她若有难,舍身相助。” 嗯? 竟然还有这种门道? 夏渊一时间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只是。 默然片刻后,却依旧说道:“不行。” “借不借,你说了不算!” “这不是借,是抢。” “纵然有报恩之举,但,抢就是抢。” …… …… 53、先下手为强! 夏渊的态度很坚定。 自己着实等不了三天。 况且,红袖说的,只是红袖说的,未必是真的。 万一她是在骗自己呢? 万一,她为了“分娩”,向妹妹借取人气,所产生的危害,并没有那么简单呢? 虽然有过春风一度,但她终究不是自己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见夏渊态度如此坚定,红袖眼神倏然一变。 莫名有些楚楚动人起来。 “夏公子可知道,我为何忽然分娩在即?” 夏渊静静看着她。 “你说。” 红袖眼中浮现出眷恋,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你的孩子。” 夏渊:…… 夏芽儿:…… 两人都是愣住。 很快回过神来,夏渊面色冷静的看着她:“真的吗?我不信。” 这,就纯属扯淡了。 对于这种修行的妖精,想控制怀孕,怀谁的孩子,应该都是可以自己控制的。 完全没有理由啊。 红袖目光灼灼。 “狐族与人借种产子,本是正常事,我之前同你讲过狐族门客。” “一般而言,都是找正六品以上的人族精英,我……我一开始也是如此。” “但你不同。” “你可知,你身具皇气?正是这一丝皇气,让我起心动念,皇室的血脉啊,比任何六品都强大。这个孩子,倘若她出生之后,必定会伴随神异。” 这话…… 夏渊心中也是不由的微微一动。 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她从自己这里采补而来的灵能,是自己从天地人三鼎的炼化中所得。 且,那个时候,自己还没到九品,那些灵能尚未炼化,尚未完全的属于自己。 如此,带着一丝“皇气”,倒是也有可能。 毕竟,天地人三鼎,就是天子之宝。 夏渊深吸口气。 这特么的,就有点蛋疼了。 不排除红袖有骗自己的可能。 但,如果是真的,那……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夏渊沉默下来,心中判定着真假,同时也思索着对策。 红袖却像是困了,昏昏躺在石床上,盖上锦被。 夏芽儿眼神无辜的看着哥哥,微微嘟了嘟嘴。 莫非,我要当姑姑了? 嫂子还是个狐狸精? 哥啊,你可真厉害!!! …… 夏渊在这石室中,来回的踱着步子,眼神时不时瞟向红袖。 脑海中浮现出女帝曾经的一些事迹。 为了争皇位,亲手掐死自己的骨肉。 虽然或许是野史,未必当真,但也可见帝王心术。 被权力彻底驱使的人,那就不是个人了。 “哥,她,她……是个好人。” 夏芽儿忽然轻声开口说道。 嗯? 夏渊看了她一眼:“何出此言?” 夏芽儿道:“读书,写字,弹琴,绣花,还有……你来看……” 夏芽儿拉着哥哥的胳膊,走到石室另一端。 那里赫然是摆放着一些针线剪刀布匹之类的东西,几双小小的虎头鞋,手工织就,针脚绵密。 “这还是我教她的呢。” “她学的很认真。” “如果真是哥哥的孩子,那……” 夏芽儿抿着嘴唇说道。 后继有人,这是家族大事。 只要真的是哥哥的,那是谁生的,也无所谓了。 夏芽儿有着朴素而坚定的继承后代的思想。 夏渊看了她一眼,摆摆手。 这个妹妹,哎,还真是……傻白甜…… 算了。 正聊着…… 夏渊心中忽然一动,意识沉入税书。 便是看到,在这阳城县的境内,再次多出一个光点,一个修士。 从光芒上来看,赫然是一位七品的修士。 从来的方向上看,应该是长安来的! 可能是官方派来的人。 也可能是陆景明家族那边派来的人。 来帮手了! 萧十三目前对陆景明的死无能为力,现在摇人了,肯定是有所准备。 这边……三天。 那边…… 火已经烧到了屁股。 夏渊深吸口气,咬咬牙,当即做出决断。 先下手为强! “也罢,那就再容你三天,我还有要事,先送我出去!” 夏渊沉声说道。 遇事,反着想。 狐妖,暂且不能杀。 但是可以截杀长安来人啊。 只要不让他到达县城,在来的路程,提前把他干掉,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这便是夏渊的决断。 虽然,纸里肯定是包不住火的,这会引来更大的火。 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红袖在被中睁开眼睛,幽幽叹了口气:“多谢夫君。” 她轻声说道,手中浮现出一团妖风,再次把夏渊卷起,送出了石室。 重新回到刚才进来的地方。 夏渊这时猜到,或许,怀孕的时候,红袖没法动用武力,没法打斗。 所以才会向自己服软。 和自己讲道理。 毕竟,在她心目中,自己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卫。 当然,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 或许另有隐情。 狐狸精的心眼,可是真的多。 这一遭,算是自己败了。 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样的过程…… 自己没有达成目的。 但她自己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 这样盘算着,夏渊不断以神念查看那“长安来人”的方向,腿上也贴了神行符,朝着他的位置,急速狂奔。 好在,他来的方向,就在青丘界的方向,倒是距离不远。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夏渊便是看到了。 一个长袖飘飘,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道士,约莫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眼神精明,应该是使的“缩地成寸”的篆法,速度极快。 硬拦? 还是巧遇? 夏渊心念一动,从左前方杀出,当即喊道:“是什么人?” 拦在了他的面前。 自己现在穿的,还是阳城县卫的官服。 “老道是长安城萧家门客,特来阳城县,寻陆景明大人。” 这道士,也认出了夏渊的官服,打个稽首,客气说道。 夏渊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乃阳城县卫,夏渊,县令大人现已失踪,我等正在全县搜捕。道长可有妙计?” 道士上下打量着夏渊,沉吟道:“到县城再说。” 彻底确定了他的身份,夏渊心中再无疑虑。 天子秘术! 人道! 当即下手。 一点金光,落在他的身上。 距离如此之近,老道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让夏渊诧异的是,一道符纸原地爆裂开来。 他本人,却是已然出现在三丈以外! 这是什么? 夏渊瞳孔陡然收缩。…… …… 54、斗争不是请客吃饭(求收藏求票!) 老道出现在夏渊身后的三丈范围,张开嘴巴,一把飞剑寒光霍霍,当即从口中电射而出! 他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虽然夏渊穿着县卫的官服,但下手的那一刻,便没有任何疑虑。 这是敌人! 是敌人,那就该死! 但,飞剑刚飞出…… 他便也是再次的面色大变! 那点诡异的金光,在咒杀自己一道宝贵的“替身符咒”之后,却似乎没有任何损耗,再次追随本体而来! 这是什么秘技? 砰! 他再次爆裂开来。 又损失了一道“替身符咒。” 急忙的移形换位,但那点金光,却如同附骨之疽,根本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 夏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很快恍然。 自己的这道秘术,直接“锁头”,虽然他以符咒抵挡,但挡得了一时,却会被一直追杀。 这便是天子! 皇帝要杀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不过,眼前对于自己而言,也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这把飞剑! 已然到了面前! 夏渊也当即纵身闪避! 刷! 一株碗口粗的大树,被飞剑电射掠过,如同切豆腐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从中断开。 一块巨石,也是被这把剑,转瞬穿透,起不到丝毫缓冲。 …… 另一边。 砰砰砰! 老道又连续被爆掉三张替身符咒! 但那金光,却依旧追杀不休。 …… 如果场上有第三人在场的话,便会发现,此刻的战斗画面,虽然紧张刺激,但却也显得,颇为的滑稽。 战斗两方,根本没有碰面。 一方,被金光追杀! 另一方,则是被飞剑追杀! 两人明明距离很远,却格外的惊心动魄。 …… 这飞剑似乎自带灵性,自动导航追踪,夏渊使出吃奶的力气,极其狼狈的闪避。 闪避过程中,尝试打出一道天子秘术的金光,看是否能阻拦它的步伐。 但,无效。 起不到丝毫效果。 盖因人道之术,只能对人生效,飞剑是死物,没有感情的钢铁,完全不受影响。 这……便是道。 道,既能有所谓,必有所不为。 符合道的规则,无往而不利。 不符合道的规则,什么都做不到。 …… 另一边。 老道已经连续爆掉十二道替身符咒。 没有了。 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彻底被掏空。 他近乎绝望的看着那点金光,此刻距离那偷袭自己的县卫贼子,少说也有三十余丈…… 自己连飞剑都快感应不到了…… 但,这金光的来势,却依旧汹汹。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咒术? 他满心绝望。 深吸口气,故意的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把握住那点金光。 若能血肉能够饲它,但断臂求生,也未尝不可。 抓住了! 以一只手,主动抓住那点金光,老道眼神一狠,当即斩断自己左臂。 鲜血飞溅! 但却刹那间,在半空中定格。 连溅射而起的血滴,飞起又掉落,指头还在无意识颤动的手臂,都像是被定住了。 定格于半空之中。 旋即,他全身被金光吞噬。 …… 夏渊面前,那把飞剑已然封死自己全部的退路,眼看就要直插进来。 夏渊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就在这个时候…… 飞剑却倏然间像是失控,一声铿锵剑鸣,一头栽倒在地上。 老道死了! 夏渊当即恍然。 因为,在天地人三鼎中,此刻,已然浮现出三个光球。 魂。 灵。 肉。 夏渊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即便以自己的体力和肉身强度,此刻,仍有虚脱之感。 双腿都发软。 这样的斗争,当真是生死一线。 自己从未体验过的经历。 人的战斗经验,以及可以用的手段,当真还是要比妖精多的。 在大粮山上,以天子秘术,诛杀那正六品的魔猿王,都是砍瓜切菜,转瞬完成。 但现在,这老道只是七品,却差点和自己极限一换一。 夏渊再次领悟到天子秘术的一些奥义。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有这样的秘术,的确是可以想杀谁就杀谁。 但,也有……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从古到今,都不缺乏刺杀皇帝的刺客! 你是皇帝,你大可以杀了我! 但,我,也会杀了你! ……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夏渊一边喘匀着呼吸,一遍查看这老道的魂。 他俗名姓李,小名六郎,从三岁起,被卖给一个游方道士当徒弟,道号太虚。 今年已四十有三。 四十年,精研符法、篆法、丹药、占卜、剑术、双修之术。 虽然只有正七品的实力,但因为屡次立下大功,在萧家的地位,是门客之上的,供奉。 他和陆景明相交莫逆,有着很深的联系。 大粮山上的“贩卖人口产业链”,他在其中,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些透支生命力换取青春绽放的秘药,有几个方子,也是出自他的手。 而且…… 这件事,是瞒着萧家做的,相当于赚外快。 这次,之所以是他来,也是担心事情败露,所以主动申请的。 再加上,他也的确合适。 他有飞剑之术,擅长杀伐。 他也精通占卜之道,擅长断案。 这次他来,还携带着萧家的至宝,天机镜,用来查探一切线索。 天机镜,是断案的神器。 以秘法驱动,在案发现场,可以还原一切案发时的细节。 这件宝物,是大理寺秘铸。 萧家有人曾经做过大理寺卿,花费近五十年,将此宝,原样复制一份,作为传家至宝。 …… 还真是凶险! 夏渊心中感慨着,当即朝这道士扑街的地方赶去。 走出两步,又想到什么,把那把飞剑,也捡了起来。 这把剑,老道士祭炼了将近三十年,性命交修的法器,自己刚才也领教过它的厉害! 舔包! 舔包的快乐! 夏渊心情澎湃。 在道士的记忆中,夏渊可是发现,这老道士这些年,也收罗了不少宝物,堪称是个多宝道人。 别的不说,光银票,就有十四万两。 身家都是陆景明的十倍以上! 拿着飞剑,夏渊当即奔向老道陨落的地方,便是看到地上散了一地的宝。 一个储物的锦囊…… 一面样式古朴的镜子…… 两封家书…… 一叠金叶子…… 一把拂尘。 一件水火道袍…… 一双祥云靴…… 这场面,倒是有点像打boss。 推倒boss,神器爆了一地。 不过,这个时候,夏渊却是不由的想到…… 之前在大粮山上,杀那些入品的魔猿时,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残存。 普通的魔猿,倒也算了。 可就连那头人形态穿衣服的魔猿王,也都什么都没残存。 它们都是穷鬼? 还是……其中另有蹊跷? 莫非是……妖气? 人道之力,对妖气格外的狂暴? 直接诛杀,彻底泯灭?什么都不留? 而对人,则是只毁灭肉体,不毁灭器物? 也…… 并不是很能讲得通。 咦? 不对! 杀那些魔猿时,好像……好像掉了几根毛! 不过当时自己压根没在意。 谁会在意一根毛呢? …… …… 55、帝王心术和为官之道 将老道遗留下的各种东西尽数收起,夏渊看到不远处,有两个扛着锄头的农夫走了过来,当即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他没有着急回青丘界。 红袖分娩还需三天,现在回去也是等。 还是先上大粮山。 那些魔猿死后留下的“毛”,也需要尽快收拢。 否则很容易丢失。 …… 杀了这个老道之后,县城之中,萧十三那里,至少又为自己留出几天的缓冲。 此时此刻,夏渊感觉,自己就是这阳城县的……顶级猎杀者! 一步错,步步错。 当然,这也不能称之为错。 因为,历史的规律就是,成王败寇,不分对错。 从长远而言…… 自己获得了女帝遗赠,注定就得走上这条不归之路,否则就是死。 当朝天子,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就肯定不会心软放过。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眼前来说…… 自己杀了陆景明,这件事迟早要败露,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刀尖上跳舞。 能拖一天算一天。 偷出时间发育。 …… “还真是凶险的斗争啊,容不得半点心软。”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知道李世民当年杀他亲哥哥和亲弟弟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武则天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时,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夏渊品味着这种心态,一路狂奔。 顺便盘点着老道这里的收获。 之前从陆景明的锦囊中,收获的大都是理论性的东西,实际对战应用的手段,却是很少。 不过,这老道的锦囊中,对战手段,就丰富很多了。 各种符,足足有两百多张,涵盖多个类型。 各种丹药,也有上百丸,也是一应俱全。 武器…… 除了那把飞剑之外,他最常用的法器,还有一根绳子。 灵蛇索。 以一条三百年修为的大蛇练就而成,极其神效。 不仅兼具捆人的功能,还带毒,蛇毒,与春毒。 从老道神魂之中,夏渊能看到,他之前用这条灵蛇索,折磨,逼供,虐杀,凌辱等很多画面。 坏人啊。 真的是个坏人。 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坏透了。 …… 一路狂奔。 约莫半个时辰后,夏渊就到了大粮山附近。 这时。 神念沉入税书,却悄然的发现一件事情。 张英,带着左向新、李晋二人,此刻,也是朝着大粮山的方向走。 嗯? 这样的情况,让夏渊微微感到诧异。 眉头也是不由微微皱起。 张英,可能是好心,估计见自己两人迟迟未归,想上大粮山帮忙。 但,此时此刻…… 这样的好心,于自己而言,却是一种祸患。 万一被她发现山上的情况,且不说战力如何解释,这个地方,肯定会被县卫的人彻底接管。 到时候,以自己的品级,以及实际上的权力,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 杀? 夏渊心中几乎是本能的浮现出这个念头。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种思维方式和做事手段,简直是太爽了。 通过这两次的战斗,自己已经彻底尝到了甜头。 “真担心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邪魔。” 夏渊不由轻声感慨。 不过,心中也有另外一个声音。 这……就是帝王心术吧? 至少也是枭雄心术。 杀人,并非目的,而是……手段,不择手段,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 …… 大粮山脚下。 此刻那两头魔猿守卫,早已被召了回去。 山门打开。 张英带着两人,到了入口处,却踟蹰着,一时拿不准主意,是否上山。 “大人,三思啊!” “就算夏渊与贺武两人,都死在大粮山,那是他二人咎由自取,怪不了我们。” “现在我们一起上去,万一触怒魔猿王,现在县尊陆大人不在,又有谁能制衡他?” “万一他凶性大发,这阳城县,势必会成为人间炼狱。” 左向新看出张英的犹豫。 他已经劝了一路。 这会儿还在劝。 心中恨透了夏渊和贺武。 好好的,和平共处不好吗? 活着不好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要节外生枝,去招惹那头魔猿王。 真要惹到魔猿大军下山,那不定得死多少人。 为了一个村里的村姑,去做这种事,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大局观。 李晋听到这话,也是连声附和。 他也不想直面魔猿王。 这样的存在,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卫,可以招惹的。 张英看着他两人,眼神闪烁,眉头微微蹙起。 仰头看着这座云雾飘渺的大粮山,长长叹了口气。 她知道两人说的,是对的。 为官之道,自然是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 夏渊先前在猴山村说的话,此刻却依旧在脑海中振聋发聩。 那是圣人的道理。 她敬佩夏渊的品行,却深感夏渊的鲁莽。 穷则独善其身,达才兼济天下。 你这还“穷”着呢,却已经有了“达”的行为,简直是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两种念头,在张英心中,反复拉锯着。 …… 夏渊这会儿已经到了山脚。 距离他们并不远。 却是暂且先藏了起来。 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悠哉看着三人。 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从行动上,也能看出一切。 看看,张英是否会选择上山。 自己,也该发展些亲信了。 这种把脑袋系在脖子上的买卖,前期要拉队伍,肯定是要仔细筛选的。 …… 夏渊一边研究着老道留下的各种符纸、丹药,名称和功能一一对应,一边等待着他们的抉择。 至少过去一个时辰。 张英似乎才总算下了决心。 她从怀中拿出一枚“烟花”,这是县卫召集帮手的工具,发射上天,隔着上百里,都能清晰看到。 “李晋,你随我上山。” “左向新,这枚令箭留在你这,若是天黑之时,我二人还没回来,你就发射,召集同僚。” 她已决心上去看看。 公心,还是暂时压过了私念。 只是,听到她的话,李晋却是赫然拒绝。 “张大人,要去,你就独自一人去好了,我,肯定是不会去的。” 李晋恭敬、礼貌,却是态度鲜明的强硬说道。 左向新跟着说道:“大人,您最好也别去。我们……就此返回吧。否则万一出点什么差池,如何向令尊大人交代?” “想想家里!” 张英没想到…… 两个人,这个时候,竟然都不听自己的命令了。 她紧紧抿着嘴唇。 如秋水般的眼眸,浮现出锐利。 “小人!” “夏渊、贺武就算死了,也胜过你二人苟活!” “我要是活着回来,定当逐你二人!” 她咬牙发狠,丢下一句话,也不再看两人,自己快步走入那进山的羊肠小道之中。 …… …… 56、灵蛇索 看着张英的身影,消失在那条羊肠小道之中,被云雾吞噬…… 左向新和李晋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间面面相觑。 这次,算是把这位张大人得罪狠了。 女人,最是小心眼,最是记仇。 即便这位小张大人,已经算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但也依旧是女人。 这要是等她回去,肯定会被穿小鞋。 “李兄?” 左向新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李晋眼神依旧看着张英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左兄,咱们这会儿真算是难兄难弟了吧?” 左向新点头:“当然。” 两人相互对视着,彼此间都隐隐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却谁也没有开口说出来。 想法,或许是一致的! 那就是——如果张英死在里面,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死人是肯定不能给人穿小鞋的! 即便是她的父亲因此愤怒,但冤有头债有主,这个事情的根子,还是在夏渊和贺武身上。 自己二人,最多吃点挂落。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李晋深吸口气。 心中思绪飞转。 这阳城县…… 快呆不下去了。 先是修为莫名丧失,之后县令失踪,现在又得罪了上官,总感觉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可能是流年不利。 还是想想办法,找父亲,看不能,调入府城,换个地方发展。 虽然,府城高手如云,自己去了也是个小虾米,九品的修士,日子肯定没有在阳城县当县卫这么潇洒滋润…… 但,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安安心心做个富家翁,是没有问题的。 想着这些,李晋不由再看一眼左向新。 一时间心中有些小得意。 老子就要快走了。 以后…… 不管是张英活着回来,给穿小鞋…… 或者是张英死了,张云虎暴跳如雷,有什么样的报复,那都管不着了。 老左,你就慢慢熬吧。 “左兄,正好有一事,兄弟想请你帮个忙。” 打定主意,李晋再次开口说道。 左向新点点头:“李兄请讲。” 李晋:“那个,小弟最近修行需要一些银钱,不过手头有点紧,能不能问兄台借点?” 临走前,再捞一笔! 这就是李晋的想法! 钱到手了,之后还不还,那可就由不得左向新了。 反正自己在府城,距离这么远,折腾也折腾死他。 左向新犹豫一下,笑道:“当然没问题。” “不过,我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最多挤出个两百两。” 李晋拱手道谢。 “好说好说,那就多谢老兄了。” “不够的,我再去别的地方凑点。” “哎……修行,可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左向新看了他一眼,也是点头称是。 他压根就没想过升官。 九品县卫,足够了。 在这阳城县中呼风唤雨,几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很逍遥滋润的小日子。 何必去费那个力气? …… 夏渊已经看到张英进了山。 左向新和李晋却是留在原地。 这……也正常。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张英为人还是有几分正道的,至于这俩,就纯粹是老油子了。 心念一动…… 夏渊当然不想让他俩走脱, 也想试试那条灵蛇索的威力。 还想拿这两人,另作他用。 于是…… 按照从老道魂念中获得的驱使灵蛇索的法门,夏渊注入一丝法力,掐个手决,一条悄无声息的黑索,便是如小蛇般,蜿蜒而出。 它在土下行动。 速度极快。 且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灵蛇索最多可捆两人,正好就是这俩了。 下一秒。 几乎是眨眼间。 灵蛇索便是到了两人脚下,一道黑光,首尾两端,瞬息间分别缠绕在两人脚上。 然后…… 黑光开始蔓延,生出尖锐的倒刺,顺着脚往身上缠。 尖锐的倒刺,内蕴毒素,两人瞬间便被麻痹,全身一点都动弹不得。 背对着背,被一条黑色的倒刺索牢牢绑住,都昏迷了过去。 夏渊大步走了过来。 这件宝物的威力,当真不凡。 两个九品,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不费吹灰之力被擒。 夏渊看到老道的记忆,知道他以前也用这样的手段,制服、暗算过不少敌人。 当真是老银币必备神器。 抓着两个昏迷过去的人,夏渊很轻松的拎着,一路上山。 …… 山道上。 张英小心翼翼的走着。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担心有潜藏的危险,是以速度很慢,各种警惕。 但,让她诧异的是,一路走来,这也走了不少路,却连一头魔猿都没见到。 整座大粮山,就仿佛是一座死山。 发生了什么? 莫非,夏渊和贺武,在上面已经打起来了? 凭借他们两个的实力,也没法做到这样啊。 一时间,张英心中更加焦灼起来。 身后不远处。 夏渊一直以一个合适的距离,跟着她。 进山的路,就这一条。 自己没法赶在她前面。 安稳跟着。 走了大半个时辰,张英总算是上到平台。 …… 此刻。 山顶的平台前,是一片狂欢。 贺武依旧是扮做魔猿王的人形态,这会儿正在大宴群猿。 山上的各种特产,果蔬,美酒,摆了一地,旁边的篝火上,还烤着几头野猪。 他…… 倒是很快的融入了新身份。 …… 张英看着眼前的画面,心中便是当即一凉。 完了。 人肯定死了。 放眼望去,除了那个美艳丰腴的女人之外,都是魔猿。 难怪自己上山时,一头都没见到。 原来它们在狂欢。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可以化成人形的魔猿王了吧? 原来六品的魔猿王,竟然是头雌猿! 一时间,张英心中百般纠结。 如果夏渊和贺武真的已经死了,那,自己还是赶紧走吧。 死都死了,也没什么意义了。 只是…… 万一没死呢? 它们又为何狂欢? 这个时候。 “贺武”也朝这边看来。 看到从入山通道上来的张英,一时间……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她竟然来了? 该怎么和她解释? 是用“贺武”的身份,还是“魔猿王”的身份? 夏渊呢? 现在要怎么做? 两人隔着平台,以及中间的一群魔猿,遥遥对视,都在踟蹰。 这时。 张英身后。 夏渊提着两人,缓缓的走了上来。 张英陡然回头,看到这画面,倏然间目瞪口呆。 彻底惊了。 这……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夏渊,为何会从后面上来? 又怎么会,抓了李晋和左向新二人? …… …… 57、谋人心 “夏渊,你这是?” 此情此景,张英不由沉声说道,疑惑中带着几分警惕。 她不知道夏渊为何会抓了两人,对他们下手。 但这事,绝对不正常。 夏渊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却是一改先前的卑微谄媚,说道:“张大人,欢迎来到大粮山。” “请进。” 夏渊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张英面色当即大变。 从这话中,她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夏渊…… 夏渊,莫非和魔猿王有所勾结?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顿时,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在猴山村中,他是因为和魔猿王早就勾结,所以根本就知道,他代替那个新娘子来到大粮山,压根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恶! 无耻! 卑鄙! 白费了自己这大半天的担忧和关心! 一时间,张英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开口问道。 夏渊依旧提着两人,走到她身边,不懂装懂似的问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英语气情不自禁的加重几分。 “我问你什么时候背叛了县卫!和魔猿王勾结!你以为投靠魔猿王,它就会救你妹妹吗?夏渊,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劝你迷途知返!” 她略显焦急,压抑着愤怒说道。 这样的歧路,是一辈子的污点,千万不能沾。 听到这话…… 夏渊眼神微微愕然,却也不由轻轻笑出声。 这妞儿…… 好吧。 还真是个好人。 “张大人说错了。” “并非是我投靠了魔猿王,而是奉县尊命令,与魔猿王交好,大人请进。” “容我细细道来。” 夏渊开始“演”起来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种事,张英接受起来,肯定需要个过程。 这是夏渊对她的第二个考验。 说自己杀了陆景明,自己想另辟门户,她肯定是不会加入的,这对于她而言,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尺度太大。 于是才说…… 自己本来就是陆景明的手下,奉陆景明的命令,和魔猿王合作。 反正,陆景明已经死了,自己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而接下来的事情…… 也都会是完全真实的。 听到夏渊的话,张英,却是彻底的愣住了。 迷惘了。 奉陆景明的命令,和魔猿王交好? 她身体陡然的一颤,清丽的脸上难以抑制的震惊,一时间无言以对。 却已经信了三分。 阳城县中,就三处妖域。 那青丘界,狐妖是陆景明的外室,虽然众人都讳莫如深,但她多多少少听到一些风闻。 既然,和狐妖有羁绊,那和魔猿王有另外的“羁绊”,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只是…… 哎…… 张英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 怎么会这样? 她见过猴山村村女被上贡时的凄风苦雨。 在她的印象中,陆景明是个心忧天下,儒雅正义的男人,纵然和狐妖有染,但那也只是犯了一点天下男人都会犯的小错误,可以谅解。 她觉得妖域有存在的意义,只要保持县卫和妖魔之间的力量平衡,就可以。 只是,这次出城,所见到的一切,都在挑战着她的既有观念。 感到一种颠覆。 黑暗的遮羞布被彻底揭开,直观而血淋淋的展现在面前。 …… 绕过魔猿群,夏渊提着两人,带着张英,一路朝贺武走去。 贺武拌做的魔猿王,朝夏渊疯狂使眼色,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贺武?还是魔猿王? 夏渊看了他一眼,没给出任何反应,只是随手把两个县卫丢给他。 继续和张英说话。 “张大人可知,魔猿为何要让山下的村子进献民女?” 张英此刻有点心惊胆颤,看一眼“贺武”,却见他毫无任何反应,反而是对夏渊露出恭敬之意。 听到夏渊的问题,注意力被转移,当即问道:“为何?” 夏渊淡漠道:“村庄进献民女,到了这里,被以秘药和秘术培养,之后卖入其它地方,定海城,府城,长安的青楼,其中绝色者,会进献给公门之中的大人。” “这是谁的生意,不用我说明了吧?” 什么! 还有这种事? 张英全身如被雷劈,彻底的呆住了。 她已经走进小楼,看到这里面的布置,赫然……赫然是和醉花楼一模一样。 “陆大人,陆大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喃喃低语。 感到一种绝望和沮丧。 夏渊看了她一眼,也没安慰,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继续伸手:“张大人,里面请。” “要去看看那些被精心训练过的女子吗?” 张英牙齿咬着嘴唇,拳头紧紧攥着。 “看!” 于是。 夏渊又带着她,朝着更里面走去。 张英见到了之前被关押在这里的一个个女人,也见到赵家姐妹,见到了里面各种训练的手段,设施…… 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先前以为,妖,最多也就是吃人。 这是妖的天性,无可厚非。 但,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张大人,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铺垫到现在,夏渊也觉得差不多了,看向张英,沉声说道。 张英:“嗯?” 她还没从震惊的状态回过神来,眼神微微迷茫,看着夏渊。 夏渊:“这些女子,烦请张大人帮忙,为她们安排个合适的去处。” “整个阳城县的公门之中,我也就信任您了。” 夏渊一顶高帽抛过去。 张英:…… 一时间却是有些茫然无措。 我来安排? 我怎么安排? 我能怎么安排? 这些女子,确实是可怜,自己是女人,也心有戚戚,是应该妥善安排她们。 可,这是县令的生意。 这其中不知道涉及到多少牵扯,张英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陆大人的命令吗?” “你可知道陆大人在哪?” 陡然一激灵,张英急急问道。 夏渊笑笑:“大人失踪,不知去向何处,若是上面有人来查,未必不会查到这里。” “这要是被发现,你想想……后果。” “当然,如果张大人不愿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些个女人,自己也很难处理。 那就不如,交给张英。 要谋人心,得一点一点来,真的不能操之过急。 她现在还不是一个彻底的“觉醒者”,还需要被组织考验。 …… …… 58、提刀杀人 “魔猿王?” “会允许吗?” 听到夏渊的话,张英心中已经同意几分。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为了陆景明掩盖,自己都应该去做。 因为这是正事。 是好事。 是功德无量的事。 是不违本心的事。 自己作为女人,去解救她们,也正合适。 最大的担忧便是……魔猿王。 魔猿王怎么可能同意? …… 面对张英的疑惑,夏渊回头看了一眼。 “贺武”不紧不慢,恰到好处的跟在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杀了那两个人!” 夏渊朝“贺武”喊道。 贺武…… 倏然间一惊。 杀…… 杀了? 李晋和左向新,这可是县卫! 他现在虽然对夏渊有着很强烈的认可,觉得夏渊可能是从长安下来的巡守使者,代表天子便宜行事, 但,也暂时还没认可到可以杀县卫的地步。 这要是杀错,那自己可算是彻底完蛋了。 可…… 这是……投名状。 这绝对是夏渊故意的,对自己的考验。 唯有真的杀了这两个人,才能被他彻底的接纳,认可。 贺武,到底是要果决很多。 略微的一犹豫,便是很快做出决断。 这要不杀,死的,或许就是自己。 夏渊的杀伐果断,他是亲自领教过的。 那就……杀! 他随手从旁边的兵器架子上,取来一把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便是准备下手。 …… 看到这一幕。 张英:…… 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 在她的视角里…… 她不知道,夏渊为何要杀这两人? 她更不知道,“魔猿王”,为何会听夏渊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阻拦。 杀人,肯定是不好的。 但,之前在山脚,张英对这两人,已经彻底失望。 况且,夏渊已经把人抓了上来,那就是杀意已决,这个时候,自己若是阻拦…… 张英还在盘算。 那边。 刷! 寒光霍霍的一刀,一颗大好头颅,已然落地。 快刀杀人,极其爽利。 滋了贺武一脸血。 他眼睛无意识的眨了眨。 又看向另外一个。 “等等!” 夏渊忽然开口。 贺武提刀站立。 “另外一个,就劳烦张大人动手了。” 夏渊看向张英,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自己之所以费劲巴拉的把这两个人提上来,正是,为了此时此刻。 这时。 听到夏渊的话。 张英:…… 害怕。 紧张。 瑟瑟发抖。 她这时倏然间觉得,夏渊身上,笼罩着一层无比神秘而强大的光环。 这还是那个哀求父亲和自己,去救他妹妹的夏渊吗? 他……变了。 或者,他可能本来就是这样。 “张大人?” 夏渊笑眯眯的看着她,走到贺武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那把已经染血的刀,亲手塞进张英手里。 她握着。 滴答。 滴答。 刀锋上的鲜血,顺着尖刃,滴落在地上。 看着那颗人头,再看看另外一个昏迷过去的李晋,看看“贺武”,再看看夏渊…… 张英:…… 想哭。 她已经三十岁了,成为县卫,也有五年以上了。 但,当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景。 在这之前,连城都没出过几次。 父亲说自己压根不适合当县卫,这种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始终觉得,父亲是看不起自己。 但,此时此刻…… 张英真的知道了。 刀口舔血。 这活儿,女人,就是不如男人。 “张大人?” 夏渊又出声催促。 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在张英看来,犹如恶魔一般。 “他二人,罪不至死。” 深吸口气,张英声音都有点哆嗦,颤抖的说道,眼中已经满是雾气,快要哭了出来,只是硬硬忍着。 她都不敢抬头看夏渊的脸色和眼睛。 声音,也是诺诺的。 是在求情。 夏渊看了她一眼,淡漠道:“他不死,那就你死。” “此事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别无选择。” “我给你时间考虑。” “一炷香。” 丢下几句话,夏渊走到桌前,点上一炷香,倒了杯茶,悠然坐着。 心情,也是难免感慨。 老子本来是个医生啊,救死扶伤的医生,如今,却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 占山为王? 落草为寇? 扛起反旗? 现在,都还不是时候。 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最好,还是保留着在公门之中的身份。 要做到这一点,就难免要编织一张自己的势力网。 而要编势力网,就难免要让各种人,纳下各种投名状。 必须得这么做! 这样想着,夏渊心智再次坚定几分。 先前被狐妖抓到山洞中,妹妹也被狐妖抓到山洞中,那种惶恐、无助、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夏渊再也不想体会到。 我要主宰别人的命运和生死! 而不是让自己,成为别人刀板上的鱼肉! …… 静静的看着那一炷香燃烧,夏渊想着心事。 香燃得很快。 张英也同样看着。 感觉那是死神的步伐,命运的镰刀。 她眼泪终于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 一道屏风之后。 赵灵儿和赵秀儿,彼此牵着手,也是心惊胆战的看着大厅中发生的一切。 刚才的画面,她们都清楚看到了。 大为惊恐。 贺武提刀杀人时,差点惊叫出声。 但还是各自捂嘴,没有出声。 这时,她们对夏渊展现出来的强硬、霸道、狠辣、强大,都有很深的体会。 简直是刻骨铭心! 这个男人……太可怕啦。 不过,也只有如此“可怕”的男人,才能打死魔猿王吧? 才能救自己于水火吧? 赵灵儿不由看了一眼姐姐。 姐姐也看向她。 手被轻轻拉了一下,两人离开偷窥的位置,朝着后面走去。 “姐……” 赵灵儿轻轻叫了一声。 “再看看吧,不要着急。” “这位大人,对我们暂时没有恶意。” “嗯。”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能去哪儿?” “不管去哪儿,姐姐都会保护你的。” “姐,你说,要不,我们拜这位夏大人为师吧?他会收吗?” “拜他为师,他未必会收,当他的女人,他肯定会要。” “姐……” “再看看,再看看,不要着急。” …… …… 59、召唤女帝的正确方式 “张大人,时间已到,考虑好了吗?” 桌上。 一炷香已经燃到尽头。 夏渊看向张英,沉声问道。 此刻,她手中提着的那把刀,刀锋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 “我杀!” 张英眼中的水雾,也早已散去,咬着牙说道,一步步,朝依旧昏迷着被捆绑着的李晋走去。 深吸口气。 眼皮不停颤抖。 她伸手送刀。 噗! 尖锐的刀锋,从胸前直接捅进去,发出让人心悸的入肉声响,血水瞬间汩汩流了出来。 最后的疼痛,让李晋陡然间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画面,想要奋力挣扎,却依旧被牢牢绑着。 只是这样的眼神,却彻底烙印在张英心头。 她有些慌乱。 下意识拔出了刀。 李晋再次一声痛苦的嘶吼。 拔刀,似乎比捅刀,更痛。 沿着刀锋留下的创口,大团大团的鲜血,更是撒着欢奔涌出来。 “张大人,带着那些女人下山,有原籍的遣回原籍,没有原籍的,你看着处理。” “这里先不要打扫。” 夏渊眼神不悲不喜,沉声说道,起身,朝着后楼走去。 张英看着夏渊高大的背影,果断的语气,这时忽然觉得,他的威势,似乎要比陆景明当县令时,要更跋扈强盛几分。 …… 后楼。 夏渊直接找到了赵灵儿和赵秀儿。 再见面。 依旧有种惊艳之感。 真的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单一的一个,站在那儿,便已然是绝色美人,两个站在一起,那就更是绝世无双。 “大人。” 赵灵儿轻轻叫了一声,微微咬着嘴唇,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夏渊会怎么对待自己两人。 “情绪缓过来了吗?” 夏渊沉声问道。 “回大人,已然平复。” “那就好,交给你们二人一个任务,正厅,以及正厅外的广场之上,我当初啥那些魔猿时,遗漏了它们的灵毛没有收拢,你二人,仔细,小心的打扫,务必把这些毛,帮我找出来。” 夏渊刚才又详细检查了一遍魔猿王的记忆。 才知道…… 凡是妖精,从入九品的时候,都会获得一项天生的好处,不同种族,获得的好处不同。 比如狐狸,就是会多长出一条尾巴。 蛇类,腹中生丹。 蛟类,头顶长角。 龙类,生出逆鳞。 魔猿,则是耳后会长一根灵毛,会随着实力的提升,相应的进化。 魔猿的灵毛,是自带“存储”功能的,内蕴空间。 有成熟的魔猿,甚至会把盛夏的果实,以及各种珍稀药材存在其中,以自身法力酿酒。 猴儿酒,是天下十大名酿之一,蕴含灵性的灵物。 “灵毛,约长三寸,通体纯白,硬入钢针,水火不侵,入品的魔猿,累积十六头,都已被我诛杀,应该是有十六根毛。” “这件事,并不难,需要耐心,细心,你们去做吧。” 夏渊如此交代。 姐妹俩相互对视一眼。 齐齐躬身行礼。 “定不负大人嘱托。” 夏渊点点头,摆手。 “去吧。” …… 找……毛…… 赵灵儿和赵秀儿这俩姐妹,没有想到,夏渊跟她们说的第一件事,交代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这个。 一时间心情倒也是颇为的微妙。 做事,干活儿,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反倒是让她们有种证明自己价值的快乐和期待。 从魔猿王手中,落到夏渊手中,最坏的结果,其实还是被当成玩物。 成为别人的玩物,和成为夏渊的玩物,对两人而言,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但,如果能做些其他的事,证明自己二人的价值,并非只在床帏之间,这,倒是让两人心中颇为的舒心。 …… 夏渊交代了各项事情。 让张英带着后面的一群女人下去。 让贺武把那群魔猿驱赶,腾出地方,该干嘛干嘛去。 让赵家姐妹找毛。 自己,总算是清闲下来。 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到底要怎么走。 造反肯定是不可能造反的。 分分钟凉凉。 朝廷的军队不是吃素的。 自己一个九品的小虾米。 老道的记忆中,倒是有晋升八品的法门,也有晋升七品的法门,毕竟他就是七品。 但,晋升的关键,是朝廷的秘药。 这种东西,除了公门,皇室,以及一些顶天的功勋权贵能搞到,其它的,都很难搞到。 在老道的记忆中,即便是萧家,一年能搞到的八品秘药,不过五份,七品秘药,就更是只有三份。 这算是朝廷额外的恩赐。 秘药流通最多的渠道,还是公门。 公门是公门。 皇室是皇室。 权贵是权贵。 三者共同联合起来,把控着全部的秘药,也把控着整个天下。 在没有修行的时代,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到了修行的时代,依旧是如此。 换皮不换骨。 …… 留在公门之中。 攀附一位权贵? 夏渊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倒是也有可以选择的目标对象。 比如说,那位曾经的封疆大吏,现在在长安位居朝堂的王大人。 对于他而言,让魔猿王当狗,还是让自己当狗,并无本质差异,无非就是费点工夫,取得他的信任。 这个念头…… 刚浮现在夏渊心中,就被否决。 不屑。 就是跪不下去嘛。 就是想站着,还把钱赚了嘛。 那么…… 女帝? 夏渊心中再次打起了女帝的主意。 现在最麻烦的是,女帝动不动就昏迷,自己压根没有和她沟通的渠道。 上次,不过是机缘巧合。 冒出一句金句,把她震出来了而已。 金句? 这或许是个主意? 夏渊心中微动。 找到魔猿王先前休息的地方,夏渊沐浴净身,收拢思绪,坐在书桌前。 笔墨纸砚都已备好。 想着,什么样的话,能够打动这位曾经君临天下的帝王? 唐以及唐之前的,肯定不行。 得是唐以后,那种真正的忧国忧民,脍炙人口,传遍天下,可以称之为圣人之言的句子。 想了好一会儿。 夏渊……想到了。 他当即磨墨,开始书写。 “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必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夏渊写完。 看着纸上的墨迹,以神念感应金纸棺椁中的女帝,发现她并无反应。 嗯? 这力度还不够? 心念一动,夏渊出口朗诵起来。 一字。 一句。 就在朗诵的时候…… 金棺中的女帝,再次……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成了! …… …… 60、女帝九宝 “你是何人?” 伴随着女帝睁眼,一个威严而淡漠的声音,在夏渊脑海中悄然响起。 充满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 夏渊以意念回复:“阳城县,九品县卫,夏渊。” 心中则是默默吐槽: 在我脑子里住了这么久,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听到夏渊的回复,女帝两只眼中,都似有一丝金光闪烁,默然片刻,道:“何以死而复生?” 嗯? 这话,夏渊微微的一愣。 不过,很快也恍然。 莫非她会算? 她已经算出自己的命运,本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了想,夏渊回应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夏渊往玄乎着来。 哦? 女帝眼中浮现出微微的疑惑和惊讶,却很快重归淡漠:“是哪位先贤?” 她又问。 奇奇怪怪的问题。 先贤? 夏渊认真的考虑着,觉得她可能把自己当成类似于“兵解转世”,或者“借胎还魂”之类的事情。 虽然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是否会有这样的事儿。 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毕竟,她一个已经驾崩七百多年的皇帝,现在还有残魂存在。 想了想,夏渊继续忽悠:“胎中之谜未解。” 这个女人的洞察力极其恐怖,而且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心机肯定比自己深沉多了。 夏渊也不敢过分忽悠,只能尽自己所能,在真实和虚假之间,保持一个平衡。 心中却是微微的捏了把汗。 伴君如伴虎啊。 虽然只是个死去的君。 但,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是源自于她,要是没有她,估计早就死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女帝重复一遍这句话,又道:“这是你的本心?还是源自胎中?” 夏渊想了想:“我,便是我,去伪存真,明心见性。” 女帝这会儿也感觉到了。 此子谈吐不凡! 绝非一个普普通通的中等县出身的农家子。 即便有胎中之迷的存在,却也能脱口成章,那先前该是什么样的人物? 凌烟阁? 她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于是开口又问:“你可知我是谁?” 这个问题…… 夏渊念头飞转,很快说道:“日月当空照,武周皇帝,则天大圣陛下。” 夏渊觉得这个问题,就是一种很高明的试探。 他之前已经看过这个世界后人关于她的史书。 大抵上是分成两派。 功过褒贬不一。 武则天,先废自己的亲儿子皇帝,后来自己登基,改李唐国号为武周,自称则天大圣皇帝,在驾崩前,却似乎又想通了什么,还位于李唐。 自己这个时候对她的称呼,一定程度上,能代表着自己对她是否认可。 虽然嘴上说的,未必能代表心里想的。 但,这也算是服从性测试的一部分。 如果嘴上都不承认,那心里,就更不会承认了。 夏渊回答完,便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几个呼吸后。 “朕驾崩之后,神器一分为九,此乃之一,另外八份,散布于九州各地,静待有缘。” “如今已辗转七百年,纷争无数,但成气候者,尚未有之。” “若能齐聚神器,朕自可归来,君临天下。” “何如?” 这话…… 夏渊顿时愣住。 我草? 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按照她的一贯尿性,倒也不稀奇。 她自己死后,将浩瀚伟力一分为九,散布天下各地,然后开启养蛊模式,谁能拿到其它八份,就能让她重新复生。 夏渊咬咬牙。 这么说,像自己这样的幸运儿,天底下,还有八个? 犹豫一下,却是说道:“未免生灵涂炭。” 夏渊展现出某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人李唐王朝现在好端端的,你说你,你还活过来干啥? 历朝历代,但凡是争皇帝这个游戏,那必定是尸山血海,得死无数人。 当然,夏渊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至于她的反应嘛…… 再看看。 “乱世才出英雄,户枢不蠹,流水不腐。若无朕之遗策,这天下,早就倾覆了。” 她淡然说道。 却是解释。 夏渊也听明白了。 修行者的政权,内部已经无敌,若是没有外部的刺激,那很快就会走向衰落。 这是历史规律。 统治阶层强大到一定地步,便会不断的扩张、扩张,再扩张,将社会方方面面的资源全部攫取在手中。 这是荣华富贵之道,但也是自我灭亡之道。 一座金字塔,若是没有了庞大的底层,那上面也是无源之水。 “陛下圣明。” 夏渊这样想着,恰到好处的拍了个马屁。 顿了顿,又道:“不知其它八份神器,现在何处?” 夏渊把这件事问清楚。 因为这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就像是一个“九子夺嫡”的游戏,要想真正继承她的全部,得把其它八个都干死。 女帝沉吟片刻。 “朕有九宝。” “一为天子剑,上斩天,下斩天,中斩人,天子之器,留于皇室。” “二为人道书,算无遗策,知遍天下万物。” “三为修行税,便是你现在所拥有之物。” “四为万象神宫,乃是朕一手创立的教派,朕驾崩后,被定为邪异。” “五为真凤血,天地之间,仅此一脉,朕薨后,流落民间。” “六为帝王气,独具帝王之气运,与当朝天子等同。” “七为百战经,得之,可用兵如神。” “八为镇妖塔,可镇天下妖族。” “九为定海山,一山,可镇天下水域。” 听完她的话,夏渊:…… 为之无语。 牛逼牛逼。 这才是皇帝啊。 真正的皇帝! 一个女人,要在男人当道的世界,实现天下归心,古往今来,独此一份。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九宝,天子剑,百战经,镇妖塔,都已落入皇室手中,其余六宝,各有机缘。” “你可合纵,也可连横……” “你既有忧国忧民之心,便也有资格入这天地众生棋盘,为一棋手。” 她这样说道。 夏渊听出几分勉励之意。 还想说点什么…… 再看看她,却是已经再次闭上了双眼。 睡了。 又睡了。 这女人…… 哎…… 死了大几百年了,还在谋算天下。 还真是…… 夏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 61、盘点收获 女帝再一次陷入昏睡。 对于夏渊而言,这一次把她唤醒,虽然没有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但却是掌握了很多信息。 心中不由多出几分急迫感和动力。 不知道,拥有九宝的人,是否能感应到其它人的存在。 应该是不能。 但也不能完全保证。 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养蛊游戏。 卷死其它人,自己才能活。 女帝,好算计啊。 这九宝丢出来…… 于短期而言,对当今的皇室,保持着一定的威慑力,使得皇室经常保持居安思危。 于长期而言,若真诞生了能卷死其它八个的猛人,但对于国家、江山、社稷而言,自然也是天大的好事。 这种雄才大略的君主,是国家之幸。 这么做,于公于私,对她而言,都不亏。 于公,她培养出了自己的接班人。 真正继承了她道统的接班人。 于私,她自己也能复生。 虽然会再起争端,但牢牢把握着主动权。 夏渊越想,便越觉得,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 深夜。 月明星稀。 猿啼阵阵。 后院的凉亭之中,夏渊和贺武面对面坐着,正在喝酒。 旁边是赵灵儿和赵秀儿两姐妹,美人相伴。 “大人,赵大人已经带着那群女子下了山,此事,一定会在县城内引发轰动,我们须提前应对。” 贺武开口说道。 他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看明白夏渊的心思。 夏渊不想失去县卫这个护身符,但也有种想占山为王的意思。 当然,夏渊若是来自中枢,上面有靠山,也可能另有目的。 但眼下的局面,还是需要解决的。 县令失踪,整个阳城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时候,再次爆发出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大批县卫,有可能直接上到大粮山。 他现在也开始怀疑,陆景明会不会已经死了? 下手的,就是夏渊! 但,他心中还是有分寸的,这种事,夏渊不说,他自己肯定不敢问出口。 夏渊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无妨。” “这件事,是正事,杀妖归杀妖,救人归救人,斗争归斗争,但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 “这天下,说到底,还是民心所向,即便是修行者,也是从普通人,成长起来的。” 听到这话,贺武点头,深吸口气。 夏渊…… 这境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他也严重怀疑,夏渊,可能就是当朝皇室,下来历练的某位皇子。 是以行事这般风格。 对县卫各种杀伐果断,对百姓,却是怜悯体恤。 “交给你二人的任务,完成了吗?” 夏渊看向姐妹俩,又开口问道。 赵灵儿当即起身,盈盈施礼,从胸口处的口袋,取出一个锦囊,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 “大人,幸不辱命。” “共计一十六根灵毛,无一缺失。” 夏渊接过这个锦囊,丝绸材质,造型精美,上面绣着傲雪寒梅,放在鼻端嗅了嗅。 “好香。” 赵灵儿微微一愣,当即面色通红,羞涩至极。 这个锦囊,是从她胸口拿出来的。 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威严而强大的夏大人,竟然会做出这么轻佻的举动。 夏渊调戏了一句,也见好就收,打开锦囊。 果然是十六根灵毛。 魔猿自身的灵毛,要用自身的精血开启。 精血,都还存在鼎中。 夏渊一一开启。 根据各自品级的不同,灵毛中内蕴的空间和法力,也有所不同。 不过…… 丰收。 大丰收。 能成为九品的魔猿,在这魔猿群中,至少得有五十年的积累。 而这大粮山,绵延广阔,物产丰饶,被魔猿独享,这么些年,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好处。 凉亭前的空地上。 宝物已经堆积如山。 金银、其它矿石、动物皮毛、成品兵器、功法秘技、各种药材、猴儿酒、绫罗绸缎…… 有俗世的财物,也有修行所需的灵物。 整个魔猿一族,这么多年的积累,都被端了个干净。 最让夏渊惊喜的…… 还是魔猿王的珍藏。 它的灵毛之中,各种珍藏堆积如山,但这并不稀奇。 其中有几件,倒是彻底吸引了夏渊的注意力。 一件……金色战衣。 通体如同金子打造而成,但却是柔软如丝绸,同时格外的坚韧,防御力极强,可避水火。 从魔猿王的记忆中,夏渊知道,这件战衣,是用一种叫做“金藤”的神奇木料,经过各种提炼,糅杂,加入各种其他原材料,以秘术淬炼而成。 曾经,是那位“王大人”的迷藏之一。 被赐给了魔猿王。 而这件衣服的功效,可以做战甲,也可以做……舞衣。 有种……加快攻速的功效。 “好宝贝!” 贺武下意识称赞一声。 他也看过魔猿王的记忆,自然是知道这件宝物的威力。 穿上,基本上相当于刀枪不入,就连符法和篆法的威能,都能抵消几成,可以说是一件防御的至宝。 至于其它功能……提它做甚。 一时间,倒也颇为的心动。 夏渊看了他一眼,这会儿贺武已经恢复自己的本来形态,不由笑道:“穿上这件衣服,以后,可真就雌雄共体了。” 听到这话,贺武微微一愣,顿时也陷入纠结。 自己要穿这件衣服,势必得长期保持魔猿王的女身。 损了他一句,夏渊看向赵灵儿和赵秀儿,却没说什么,继续看着其它宝物。 …… 一根蜡烛。 通体透红,红中透亮。 没有蜡的那种黏糊糊的质感,反而是光滑温润,犹如盘好的红玉。 看上去颇为的漂亮。 看到这根蜡烛,赵灵儿和赵秀儿,瞳孔都是陡然一缩,眼中浮现出一丝畏惧,脸色却是微红。 夏渊看了她们一眼,也是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这红烛,名为蚀心烛。 是用一种即将化蛟的淫血,辅佐以各种秘药,打造而成。 烛油燃烧,滴在身上,不但不会凝固,反而药力和灵性,会钻入体内,销魂蚀骨。 对于女人来说,除了那种功效外,还能美容养颜,催生媚态。 夏渊叹了口气。 翻手收起。 看向下一件宝物。 魔猿王的本命武器。 一根可硬可软,可粗可细,可长可短的黝黑铁棍。 倒是,有点像金箍棒。 不过,没有那么光滑,表面颇多曲曲折折。 …… …… 2021年最后一次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情况说明 兄弟们,没有太监,真的没有太监。 感冒第四天了,现在还在治病。 体温一直都在37.5以上,断断续续头疼,昏睡。 咳到天昏地暗,,肺管子疼,我要是有高血压,估计能咳成脑出血。 今天又去医院检查了,查了血常规,做了胸部ct,排除肺炎和其它更严重的可能性。 但就是一直发高烧。 明天去打头孢。 常年锻炼,我得有很多年没感冒过了,没想到一感冒就这么疯狂…… 所以可能还得两天。 请兄弟们有个原谅。 乐观一点想,发烧发成这样,这他妈是大火之兆啊…… 我得火成啥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