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 第一章 三闹大殿 贞观8年,萦绕在长安城上空的一股阴云渐渐散去,气疾突然发作的长孙皇后终于奇迹般地缓了过来。对于一个封建帝制国家来说,君王的一呼一吸犹若雷霆,而国母的生老病死同样重如泰山,尤其对当朝皇帝李世民来说,观音婢的地位非其他后宫女人可以比拟。 然而,此时端坐于太极殿中龙椅之上的李二,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多少高兴的表情。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一回给自己找麻烦的是儿子。 越王李泰,这个平日里最喜欢的皇子,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放在殿中的一整套奇形怪状的机器:“这是转轮排字架,按声韵分类编号,方便印刷工人取字排版。这是印刷机,排好的底版放入槽底,刷上油墨,按压一次成型。这样吧,我们让工匠实际演示一遍,可比我动嘴皮子强多了。” 活字印刷术,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硬生生被李泰弄了出来。毫无疑问,这是穿越者的拿手戏码。 几个战战兢兢,几乎无法站立的工匠被力士搀扶着进来,扑通一下跪在下上,额头死死地贴着地面,不敢抬起来半分。 天老爷啊,这是什么地方?太极殿!皇帝和大臣们议政的地方!自己一个小小工匠,面对满朝文武以及高高在上的皇帝的集体注目礼,不尿裤子就已经算是有点胆识了。 待到皇帝发了话,他们才哆嗦着站起来,而后开始操作起这套机器。 印刷机是在越王指导下研制出来的,花费了数月功夫,这几位工匠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三下五除二,一篇诗文就印刷了出来。 接过印好的白纸,太监抑扬顿挫地念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诗是好诗,越王李泰一向有文名,手底下又有一大批文人,能写出好诗不奇怪,但更令官员们惊讶的是这个印刷机的速度。只印一篇的话,手工抄写自然更快一些,但若是字数更多,并且成千上万套地印刷成书,印刷机毫无疑问就是神器了。 越王李泰,果然不负众望,又一次在大殿上露了脸…… 看向越王的眼神很多,其中意味更是千奇百怪。 这位宠冠诸王的越王,原本是能与太子李承乾分庭抗礼的夺嫡大热门,有不少政治投机分子为了从龙之功,投入其门下奔走。印刷机这样的文治神器,对于越王的声望来说绝对是一个空前提升,按理说越王系人马应该欢欣鼓舞才对。然而殿上明里暗里的越王系不少,却没有一人站出来歌功颂德,乘机抬高越王的功劳。 原因很简单,这事已经是第三次发生了。 第一次朝参,越王献曲辕犁,诸臣动容失色,圣上大喜,太子面色阴郁。第二次朝参,越王献马蹄铁,兵部喜笑颜开,圣上和太子脸色皆是怪异。而这一次,圣上面色已然不知喜怒,而太子却是一脸鲜花怒放。 接下来的画面,更是令大臣们有置身荒诞舞台剧的感觉。印刷机演示结束之后,争先恐后站出来吹捧越王的官员竟都是太子一系,而越王系人马,却是个个面沉如水如丧考妣,一个屁都蹦不出来。 看着形形色色的官员,李泰心中暗骂:“还好老子醒目,早早地跟便宜大哥结成同盟,靠你们这帮孙子,老子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一展心中抱负?” 又一官员出马,这一回不拐弯抹角了:“陛下!越王大功,利在千秋,当大赏!”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二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摸着额头头疼道:“青雀,当日不过一句戏言,怎可当真?” 李泰心想别啊,我费尽心思造出来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逃离这个封建牢笼吗,你一句话就给我否了?于是他立马跟上:“君无戏言,言出法随,当日太极殿上,父皇亲口说过只要儿臣立三次大功就让儿臣回封地的,在场大臣都能作证,岂能出尔反尔?” 李泰心意已决,再加上太子一系推波助澜,还有不是太子一系,但对长幼有序这一套传承十分尊崇的大臣,也在一旁搭腔。可以说满朝文武,八成左右是赞同越王离开长安的。 近年来,太子和越王的争斗已经渐渐走上明面,如今越王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主动退出,帝国传承自然少了许多动荡,这也是大臣们支持的原因。 朝堂之上难得如此统一,便是李二也不能强行留下李泰,不过他还是不舍得这个最心爱的儿子,于是打起了太极:“封地事务繁杂,青雀还需多历练几年,待政务成熟之后再出阁不迟。” 确实,李泰的封地有二十二州之多,在诸皇子中绝对是佼佼者。但去封地的皇子能有多少权力?李二确实在谋划着分封制,但怕被大臣们集体反对所以还只是腹案,即便亲王之尊,能控制的只有实食邑的几百户而已。至于地方治理权更是想都别想,明里暗里一堆人盯着你呢。 然而李泰却是一刻都不想在长安待着,立马接话道:“儿臣的能力确实不足,难以统御那么大的地方,所以恳请削减封地数量。” 我靠,越王不是疯了吧? 过往的皇子出阁,哪一个不是如丧考妣?灞桥上痛哭流涕的都没少见。然而这位爷倒好,用了三件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大功劳,就要交换出阁的机会,现在还要自削封地? 不管太子系、越王系,还是中立派的官员,纷纷看向了太子,不知道这位太子爷给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有效。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好东西,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家里常备一副,看谁不爽就灌下去。 太子李承乾这几年被弟弟压制的都要得抑郁症了,没想到一夜之间阳光乍现乌云尽去,整个人仿佛都要飞起来。不过听到弟弟说要自削封地,他还是有些傻眼的。 这和昨晚说好的不一样啊?青雀这是怎么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离开长安?事出反常必有妖……卧槽,大臣们干嘛这么看我?我可是冰清玉洁的正人君子好不好? 李二见事态已经控制不住,有些恼怒地一挥龙袍:“散朝,青雀承乾,紫宸殿议事。” 大臣们还要乘胜追击,可惜皇帝溜得太快。不过越王出阁已成必然之势,接下来的只是细节问题了。 第二章 封地 紫宸殿中,领班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今天皇爷的脾气不好,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入殿之后,李泰东看看西看看,却无半点敬畏,毕竟他原先是抗红旗的,对于封建主义的这一套,心中只有鄙夷。 李二烦躁地挥退左右服侍的人,而后盯着李泰和李承乾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朕居然都不知道,你俩居然如此兄弟情深?昨夜相聚,想必是相谈甚欢吧?” 李世民一句话,吓得太子李承乾慌忙拜请道:“儿臣不敢。” 皇子身边有密探,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李泰一点没在意,大咧咧地说道:“老爹,此事已成定局,还是早点商谈一下封地的事情吧。” 李二深深看了一眼李泰,没计较对自己的称呼,只是发觉越来越看不透这小子。以前的越王虽然是公认的聪慧,但城府却很浅,一心只想着坐上太子宝座。然而现在行事,却是让人完全看不懂了。既然猜不透,索性直接问:“说说吧,为什么一定要出阁?” 按理说,李泰也可以搬出一些祖宗规矩、兄弟亲情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的目的,两眼放光地说道:“出海!我生来就属于大海!相信我,给我一片土地和人民,我会带着他们,在海外打下一片新天地!” 正是这种无尽的遗憾,让他灵魂得以穿越。 虽然重获新生,可依然让李泰郁闷不已。这样一个时代,蒸汽船能不能造出来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什么航母了。不过红党人又怎么会怕困难?为了争分夺秒,李泰没有选择和太子去玩什么夺嫡的把戏。带兵打仗他是老手,但政治斗争就是二把刀了,更何况原来的李泰历史上就是个炮灰。 听了李泰的话,李二的迷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加的浓重。开拓海外?在这个去岭南都算流放的时代,出海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小子是猜中了自己想要分封诸王的心思?还是在学重耳在外而安的故智,又或者已经获得了某些地方军政要员的效忠? 于是,李二试探着问道:“青雀,刚才你说要削减自己的封地,那要保留哪些州?” “不需要那么多,只要江南道苏州,一把抓!” 说这话时李泰完全不掩藏自己内心的图谋,双眼都在放光。而这话一出,李世民到还没什么,太子承乾的心中却是一咯噔。弟弟果然还是有野心的,居然想要,这是要当实权大王啊。苏州…粮草、赋税、盐,可以说富得流油,选的好地方啊。 承乾也不是草包,心中计算了一下,还是觉得弟弟肤浅了。大唐初定,一州之地人丁不过十万,虽然富庶但终究民力有限。况且还没有隔绝长江,地利不在,就算举旗造反,覆手可灭。眼下之急还是太子之位,只要青雀离开了长安,太子之位安稳,登基之后再慢慢料理就是了。 李二想的更深一些,思绪从苏州到整个江南道,甚至一路向下到岭南道。站在青雀背后的,是贼心不死的江南士族,还是岭南的土著王冯盎?想要撺掇皇子相争分疆裂土,好让他们继续实际统治地方? 李二确实想要分封,但目的是为了长治久安,而不是让一些亲王被地方势力蛊惑,甚至而举旗造反,造成天下动荡。越王出阁的动机没有搞清楚之前,他可不敢轻易放出去。 所以,李二摇摇头说道:“你要实权,苏州一地有民万余户,你的实食邑不过一千二百户,如何能成?” 李泰抓抓头,他对现在的人口分布确实不清楚,知道江南道还是从现有的地图上扒拉出来的。在自己原有的封地中,就这里最是闪闪发光,因为这里就是沪市啊!所以他直接选择了这里作为红党的火种基地。 看李泰着急,李二反而不急了。别说一个万户的苏州,他可是打算让亲王大臣封疆拱卫的,哪里在乎什么实食邑。只是找一个由头,打消越王出阁的念头而已,一千二百户的封王能做什么? 光在脑子里算账可算不清楚,李泰不得不说道:“有地图没,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有的商量嘛。” 李二嘿嘿一笑,拍拍手,一个面无表情的太监从隔间走出来,行了礼之后朝外走去。毕竟是君王身侧,怎么可能真的清空,这些大概就是李二最信任的一批内侍了。 李泰伸伸脖子,想要看看那个隔间里还有没有后备军。旁边的太子李承乾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弟弟不要君前失仪。放在以前他可不会管,甚至希望弟弟能多多犯错,不过现在出阁是头等大事,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过了一会,太监带着一副地图回来了,而后侍立在一边等待询问,并没有回到耳房中。 挂好地图,李泰在上面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苏州。和现代地图相比,简直粗糙的难以入眼,李泰都怀疑是作者随便画几个圈圈了事。 看李泰找的辛苦,太监看了李二一眼,获得同意之后上前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江南道苏州,古称吴郡,治所苏州,下辖十三县。分别为吴县、娄县……” 李泰挥挥手止住太监的话,在上面画了个圈说道:“我就要这一块地,有多少户人家?” 太监看了一眼说道:“苏州丁口,大多聚集在吴县娄县两处,越王所画之地昆山南、嘉兴东、海盐北,丁口总数应在千户左右。” 李泰嘿嘿一笑:“行了,我就要一块。人丁也没超过食邑,可以了吧?” 李泰画下的这一块,大概就是后世的整个沪市地区。作为出海点应该算是不错,毕竟是专业人士勘探出来的世界级港口位置。不过按太监所说,这一片地方应该算郊区,乡下的不能再乡下,要发展起来恐怕要耗费一些时间。 李二接过地图一看,苏州精华之地几乎都没在圈内,粮草赋税盐场皆无,这小子弄一片荒山野岭的想要干嘛?如果后面有士族或者土著支持,不是应该要更大地盘吗?拿这么一块荒芜之地,能玩出什么花活来? 看看李泰,这小子还乐的见眉不见眼,难道这地方有宝藏不成? 李二又头疼了。 第三章 船模 李泰喜滋滋地出了宫,李二给了他一句还要和大臣商议商议,不过原则上同意了出阁,只是行政上需要一点时间。想着古代办事效率不高,李泰也不疑有他,开心地打道回府。 等太子和李泰出去,李二立刻冷着脸说道:“查,苏州各地军政要员,是否和越王府有联络。还有,江南士族、岭南冯家,一起查。” 李二压根不信李泰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要出阁,巴掌大的一块小地方,人丁都不过万,还要去开拓海外,脑袋被门夹了吧? 然而等密探们迅速地汇总资料送过来,李二傻眼了。这半年内李泰几乎是足不出户,门下的文人墨客几乎被清退一空,诗会文会全部停办,反而是一些工匠成了座上宾。和外地官员的勾连一次都没有,长安官员的拜谒全部被挡在门外,越王系江河日下,已经有大半官员绝望脱离了。 这小子,中邪了? 头疼的李二没招了,只能放出最后的大招——长孙皇后。 说起来这次长孙皇后能够脱离危险,还是因为李泰进献的川贝枇杷膏,以及冬瓜汤、丝瓜汤、黄芪粥等药膳。原本长孙皇后气疾发作进食困难,但这些清淡食物却意外地合胃口,慢慢地把身体调养了过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李泰对自己的身体十分重视,然而结果却很不乐观。李氏夫妇的颜值和智商都没得说,可惜身体就不行了。李家的风疾、长孙家的气疾,这个时代的两大不治之症伺候着,想长命真的挺难,更倒霉的是这玩意后代遗传的可能性很大。 为了保命,李泰自然十分注重这一方面的研究。锻炼身体消除这一身肥肉是一条,另外一条就是研发出川贝枇杷膏,还有润肺补气的一些药膳,日常食用。 得知长孙皇后在九成宫病倒,李泰的历史知识不咋样,不过也知道长孙皇后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保住她的命,自己的荣宠就不会衰弱,更能为出阁捞到一些资本,于是就把家里备的药物分出一些给宫里。 皇帝的后宫几乎是男人的禁地,就算是皇子,成年之后也大多在外居住。所以被长孙召进宫的,是李泰的正牌妻子——闫婉。 才13岁啊,禽兽! 李泰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看到明明还只是个初中生的老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就这,居然还是成婚两年的,李泰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该进监狱了。还好没孩子,要不然真的要崩溃。 闫氏见到长孙,还是有些畏手畏脚的,皇后威严即便是王妃也不能抵抗。看到儿媳妇肚子扁平,长孙忍不住叹气:“成婚两年了,怎么还是没动静?” 闫氏脸一红,却不敢分辩。这半年越王根本就不行周公之礼,虽然同睡一屋,但另打了个地铺,说什么也不同床。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失宠了,但没见越王纳其他女人,就没说什么。 寒暄过后,长孙直奔主题:“泰儿要出阁,你可有耳闻?” 闫婉点点头:“王爷说想要去海上,跟妾说了许多海上的风景。他还说大海也应该是大唐领土,要建一只无敌的海军,保卫大唐的海疆。” 闫婉出身名门,即便年纪尚小,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捡些好听的为夫君加分。至于偶然听到的诸如‘打倒封建帝国主义’此类,虽然不懂其意,但听着不像什么好话,自然隐瞒了下来。 长孙愕然:“海军?海疆?都是水的地方,又不能住人,保卫什么?” 也不怪长孙,这个时代的人确实很难理解大海的重要性。不过继续跟闫婉交谈了一阵之后,长孙十分确定,青雀确实是想出海,如果只是拿它做借口的话,根本不可能有那么深的研究。 这半年出入越王府的全是各种工匠,除了已经拿出来的曲辕犁、马蹄铁、印刷机之外,研究最多的是造船。动不动就说要打造天下第一海军,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应该做不得伪。 拿着闫婉进献的一艘精致船模,长孙来到紫宸殿。 “这就是青雀的志向,以他的城府,能用半年时间来做局,怕是不太可能。” 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心性大变,不争天下却跑去争什么海疆,但长孙却是心情大好。夺嫡之争有多凶险她是最清楚的,当年的隐太子和夫君同样是血脉相连,却斗的你死我活,她可不希望这一幕在自家儿子们身上也出现。 李二接过船模,上面写着‘第十三号实验船’,打了个叉。不解其意,而长孙心有灵犀地解释道:“这是青雀制造的第十三艘实验船,打叉代表实验失败了。原本要烧掉,婉儿觉得可惜就拿来当玩具玩耍。” 李二看了一会,细微之处也制作的十分逼真,可谓精巧,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想了一会说道:“朕记得,将作监少匠闫立德,是闫氏的兄长?” 一旁伺候的太监躬身应答:“是。” “传。观音婢,这东西如何实验?” “找个大盆或者放于池中,人为制造风浪实验船只的抗风浪性。” 一时间,李二似乎童心上来了,带着船模来到殿外的一个景观池,一边等着闫立德,一边开始玩起船模。 小船在池中十分稳当,拉起帆之后,太监们在后面扇一扇,它就窜出一段距离。而有点微风的情况下,它也能缓缓前行。一帮宫女太监大呼小叫的,似乎以为这是李二陛下的新玩具,特意在助兴,平时可不敢如此叫唤。 “加风,大风!” 李二算是看出了点门道,这船太稳当了。不管太监们怎么用力扇风,它除了滴溜溜乱转之外,似乎并没有翻覆的迹象。 有点邪性啊。 玩了一会儿,闫立德吭哧吭哧跑来了,还没来得及拜见,李二就摆摆手说道:“来,过来一起看看你妹夫做出来的新船,给个评价吧。” 闫立德喘匀了气,心中虽然还有疑问,妹夫?越王?他什么时候会造船了?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执行李二的旨意为第一要务。 观看了一会船模的行走,甚至还拿出水仔细地看了看,最后斟酌着说道:“陛下,此船底层尖上层宽,吃水极深,可抗较大风浪。不过这样的设计是有缺陷的,首先,运载量比同等级平底船下降约两成。另外,若是造成千石以上的大船,一般河道便无法通行,容易触底,只有长江黄河之类的大河或可。” 好歹是将作监少匠,闫立德的水平不差,将尖底船的优缺点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至于内部的设计,在不拆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分析到这一步。 李二忽然提问:“若是用于海运呢?” 第四章 惦记 海运? 闫立德想了一会说道:“陛下慧眼,内陆河流风浪不大,一般平底船足矣使用,换成尖底船反而削减了运量。但在大海之上,风高浪急之时据说能将船只拍成碎片,这样的设计或可抵抗。” 长安毕竟是内陆,最多只听听海客说一些劈风斩浪的故事,无法想象身在其中是个什么景象。听闫立德这么一说,长孙脸色一白,虽说青雀出阁避免了两子相争,但出海原来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也不愿意看到青雀葬身大海。 李二眼神闪烁了一下,创业历来艰难,自己当初走过的每一步又何尝不是千难万险?青雀儿若是有如此雄心壮志,区区半州之地,倒是委屈了他。 转头一看,长孙的脸色不佳,明白她心中担忧什么,笑着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青雀儿能从海船钻研起,就不是一个贪功冒进的人,观音婢不必忧心。” 这样一艘在大匠眼中评价颇高的海船,却被青雀否决,可见他的要求更高一些,同时也证明了青雀确实是在为出海准备。李二心底已经基本同意越王出阁了,只是他还准备压一压。这小子和工匠们窝在府内捣鼓了半年,说要立三件大功,立马就献出来三个宝贝,压一压,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此时的李二,仿佛见猎心喜的猎人一般,紧紧盯住了还在延康坊越王府里嘚瑟的小白兔。 闫立德告退,对丈夫知根知底的而长孙则轻打了李二后背一下:“又在算计什么?青雀就那点家底儿,你这做父亲的也不知羞。” 李二哈哈大笑起来:“曲辕犁为农,马蹄铁为兵,印刷机为士,这新船为工,青雀儿的准备工作可谓万全。不过观音婢,可发觉其中还差了一样?” 长孙愕然:“商?” “没错,商业,财货之道!半州之地,几乎全是荒山野岭,千户赤贫人家嗷嗷待哺,而造船业更是吞金巨兽。青雀筹谋许久,又岂能不知若是没有大量钱财支撑,他的出海梦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大唐刚安定不久,正是休养生息之际,然而吐蕃、吐谷浑、突厥等强敌环伺,国内财政压力巨大。在这种状况下,李二的小金库说不上饿死老鼠,但也寒酸的厉害。说到钱财,李二眼珠子都是红的,只是不知道能从儿子身上压榨出多少油水来。 延康坊,越王府。 往年的延康坊,绝对是‘文气’汇聚之地。越王好文,往来的皆是各种高士文人,诗会文会不断。酣酒高歌,指点江山,蔚然成风。然而这半年来,风气陡然一变,长袍襕衫的士子文人渐渐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形形色色的乡野草民穿梭其间。 还是有一些士人抱着一点点希望来到这里,然而看到高挂在府前的那张牌匾,就只能叹气离去。 这张牌匾已经挂了半年了,上面的告示十分的直白——越王府求贤,除去儒生以外,无论工匠、医生、农人、贩夫走卒……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以门客之礼接纳。 这张牌匾张挂出来的第一天,越王府内养着的那些文人就被赶了出来。越王府内有千间房,四十多个院落,受越王恩养的士人少说百人之多,结果除了少数几个懂得变通的,其他全部被一脚踢了出来。 为此,越王饱受士林批评,往日求贤纳士的美名一夜之间几乎荡然无存。什么,门外的那张求贤令?工匠、医生、农人、贩夫走卒之流,也配称贤? 一开始,不少士人还苦口婆心规劝越王驱赶三教九流之徒,重回儒家‘正道’。就连越王身边的谋士,口水也不知道费了多少,但始终难以改变越王已经坚固的心意。说的烦了,屁股说不定还要挨上一脚,半年下来,谋士们也心灰意冷地改换门庭。 ‘误入歧途’的越王,在奇葩的道路上奋勇狂奔。最近上面传出风声,越王马上就要出阁,而且是他自己要求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大着胆子和无所事事的门房闲聊,来拜访越王的官员士子几乎绝迹,门房也是百无聊赖,再加上越王突然对门口摆摊的小贩十分优容,上行下效,门房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凶神恶煞。 “金爷,越王真要走了?” “唉,是啊,听说要去江南道。” 门房老金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府内没有奴籍的下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而他这种签了卖身契的就只能一路跟到底。虽说江南道也以富庶闻名,但天下富贵处,又有哪里比得上都城长安? 小贩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正门,叹口气:“可惜,越王一走,这个野市怕就没了。” 坊内不准有市,但延康坊的坊官和不良人怎么敢管越王府,既然越王府都不管,自然无人来驱赶。久而久之,越王府前的空地就形成了一片野市。延康坊的居民省了事,无需走老远跑东西市,小贩们也省了力气,找个空位坐等客人上门就是。 越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每天油盐酱醋的也有不少需求,虽然狐假虎威要求打个折扣占点小便宜之类的事情也有,但强买强卖甚至赊账白拿的事情却没出过,所以小贩们乐意来这里。 正闲聊之时,忽见坊官气喘吁吁地跑来:“快!快!避一避,天使马上就要来了!” 瞒上不瞒下,越王府门口有野市说到底是坊官的责任,要是被上头发现了这个芝麻大小官肯定不保,所以坊官只能被迫当起警戒哨的角色。 仿佛麻雀群一般,越王府门口的野市哄堂大散,恢复了威严空旷。越王府鱼贯而出一群仆役,训练有素地把野市上的垃圾扫除干净。看这娴熟的样子,怕是已经有过很多次经验。 过了一会儿,传话的太监来了。 “陛下口谕,越王出阁事关当地百姓福祉,朕不敢轻忽。按律,亲王出阁需设亲事府,亲事三百三十三人,又设帐内府,帐内六百六十七人,共计千人。以千户之民养千人之军,恐耗民力太甚。是以,出阁之事,尚需商议。” 商议?我商议你个大头鬼! 听完太监的传话李泰差点骂出声,你大爷的李二,简直是只喂不饱的狼,三件宝贝交出去还不满足,居然还想敲诈一笔? 不过……一千个兵啊! 李泰流出了口水。 第五章 抢钱 按后世建制,1000人的部队怎么也算一个团。 开局当团长,这起点绝对不低。只是李二说的也没错,一共就一千多户人家,顶天五六千人口,养一千兵确实太吃力了。再加上基础建设、港口开发以及造船大业,每一件事都需要大量资金来支撑。 要提前启动抢钱计划吗? 李泰一边想一边走,越王府很大,占据延康坊四分之一还多,走一圈下来怕不是要一个小时。以往的院落之中总能见一些文人在诗酒唱和,然而现在每一个院落就是一个科研小组,都在努力实现李泰交代下来的科研任务。 李泰来到一个院落,这里空气中透着一股子烟火气,院落中居然矗立着一个类似烧陶瓷的土窖。不过李泰没有研究陶瓷,这里烧制的是玻璃。玻璃也是重要的工业产品,而现在更是发家致富的一大法宝。 这里的主管是刘成,他带着一家子人投奔越王,以烧瓷制陶的本事被留用。虽然和烧玻璃是不同行当,但总有相通之处。 “老刘,越王来了!快出来!” 外面的人一喊,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打理好身上的脏污。然而李泰却不在意这些,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辛苦了,那个吹制法研究的如何了?” 刘成还是很不习惯越王的这种作态,不止是他,甚至整个越王府的人都觉得别扭。但越王已经如此半年多,想来是不会变成以往的那个越王,大家只能选择慢慢接受。 刘成从屋内拿出两个广口玻璃瓶,一个发绿,一个发黄,都不是纯净的,禀告道:“王爷,吹制法确实好用,只是要变化不同的花样,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掌握技法。玻璃的颜色无法完全去除,到现在都没能做出王爷想要的无色玻璃,草民有愧。” 李泰只知道石英砂和纯碱可以烧玻璃,但具体的步骤,以及如何去除其中的杂质,都需要专业人士进行多次试验。越王府能提供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原材料,以及不断投入的资金,烧钱强推科研进程。 越王府的开销,大多被这些科研小组吞下了。 李泰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玻璃瓶,做烧杯还不合格,但也已经有了进步:“无妨,这就足够了。等去了咱们的地盘,可以慢慢继续研究。这几天,你们就全力赶制各种琉璃制品。首饰、酒具、灯饰,反正什么东西看上去值钱,就给我做成什么样子。” 刘成有些欣喜地应了下来,而后和其他工匠一起选料开工。来越王府4个月了,几乎每天都在开炉实验,糟践了不知道多少原料。从一开始做出琉璃的兴奋,到现在可以面不改色地把珍贵的琉璃砸碎还炉,耗费的钱财可谓无数。 虽然越王一直没开口,但是琉璃组的工匠们心中都在打鼓。哪里见过只投入没产出的研究方式?好不容易在越王府谋了一个好差事,不怕被官府拉去应差,都希望能继续下去。 看看曲辕犁小组,马蹄铁小组,以及印刷机小组,他们都算是为越王带来实际利益。其他小组都有些担忧,怕一直没有成果,越王一生气把研究小组裁撤掉,饭碗可就没了。 现在安心了,越王终于开卖琉璃,只要有了收入,自己就能安安稳稳地在越王府里呆着。 等越王离开,小组的其他成员立刻轻松下来,围在刘成身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太好了,刘组长!这下不用看那些铁匠和木匠的白眼了。” “就是,不就出了个曲辕犁和印刷机,又是赏钱又是赏酒肉的。这一回轮到我们琉璃组,我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大家你一嘴我一句,神情都显得激动。越王府福利好啊,不用服工役是一点,月钱也给的足。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的小孩居然都有西席,越王有时候还亲自上课,这恩典可就大了。 刘成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不过还是认真说道:“大家知道就好,赶紧回去工作,千万不要坏了越王的好事!” 琉璃组热火朝天地干起活,而李泰则是召见了账房,询问账上还有多少钱财。 账房苦着一张脸回道:“回王爷,宫里这个月的例钱还没到,外事管家经营的几个产业倒是有些收益,但都花销在您的门客上。还得备着奴仆们的月钱和不时之需,确实是没有多少余钱了。若是要动库房,王妃那边……” 说起13岁的老婆,李泰就一阵头疼。库房里剩下的大多是闫婉的嫁妆,动它确实不妥。 越王府的账房日子过得很惨,以前办文会诗会花钱如流水,还要撑着越王府的场面,每一个钱都要花的精细。后来不搞了,却又招来一帮下九流,分成了三十几个小组,以前办文会的钱全部给了他们,甚至有时候还不够,需要从外面的产业里抽取一些。 小半年下来,账房就见钱出,不见钱进,库房里除了王妃的嫁妆以外,着实是不剩下什么了。 账房胆战心惊地问道:“王爷,您是又要招人了?” 李泰摆摆手:“不,我要在西市,办一个史无前例的盛会!” 账房一听,腿肚子都抽筋了。哎呦我的爷诶,还办什么盛会啊,家里的那点钱连在西市买块波斯羊毛地毯都不够!这可怎么办?还是通知一下王妃吧,再这么搞下去,越王府别说出阁了,这个月就过不下去! 账房下去后,李泰搓搓手,盘算着该怎么弄钱。他的那些科研小组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成果,但现在还不能扩大生产,毕竟这些产业都是要留在自己封地上才安全。放在长安,等自己一走,不定被人渗透肢解成什么样子。 财迷人眼,出阁的皇子,还有个屁的威慑力。 想了想,李泰还是决定继续扣着这些产品,至于办盛会的钱,自己没有,别人家有嘛! “来人,备车备马,亲王仪仗全部拿出来,我们去打劫!” 一声令下,越王府已经半年没有动过的仪仗,终于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浩浩荡荡地从越王府正门而出。 第六章 绕城打劫 太极宫,立政殿。 处理完国事的李二,经常选择在这里稍作休息。给青雀的口谕已经发出,现在就等着看这小子准备用什么办法,又能凑齐多少钱财来‘说服’自己。长孙皇后在一旁轻轻地为李二按摩着头部,帝后二人享受着难得的午后宁静。 然而,这片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太监急冲冲地从殿外而入,和守门的太监耳语一阵,判断事情比较重要需要马上打扰到帝后二人,守门太监才进去通报。经过数道门监通传之后,李二得知了一个令他喷饭的消息。 “什么?越王大摆车驾,四处拜访高官显贵?” “是,第一处去了齐国公府上,得钱五百缗。随后去了河间郡王府,得钱三百缗。路过魏侍中家时,越王说了一句‘这老汉抠抠搜搜的,怕是榨不出多少油水。算了,来都来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随后进去了,出来的时候抱着几件字画。” 听着太监的汇报,李世民一脸的茫然。这就是青雀闭门半年研究出来的商道,打劫王公大臣? 还在琢磨时,长孙皇后已经发怒了:“荒唐!皇家的脸面都被丢尽了。陛下,让妾身来处理这事吧。” 说到底长孙还是宠爱着越王,她来管就只是家事,若是陛下出手,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国事了。 李二嘿嘿一笑,挥退太监:“继续查探,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着又对皇后说道:“观音婢不用担心,青雀即将出阁,便是胡闹一下也无妨。且安心看着,这小子若是技止于此,那朕倒是要失望了。” 打劫一下王公大臣能赚多少?顶天了万贯钱财,放在一般人家可以算是巨富,但对越王的航海计划来说只能说杯水车薪,而且还是一次性的,总不可能出阁之后还时不时回来敲一笔吧? 想到那些老臣被儿子上门打劫,李二忽然笑了起来。有点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风风火火,无所畏惧。 紧接着,一个个消息接连传进来。 “报,越王车马入梁国公府,一炷香功夫出来,得细绢俩车。” “报,越王车马入……” 一个个王公大臣都没逃过,甚至越王打劫时的对话都被传递了进来,看来各个大臣家中也有密探存在。百骑司虽然还未正式创立,但李二的密探组织依然有着很高的效率。 看着一张纸上详细记录的越王与王公大臣们的对话,李二难得地又笑了出来,这一下午的消遣几乎可比九成宫逍遥还要有趣:“哈哈哈,离京别敬?这小子还真是巧立名目来抢钱。按武德律,此为何罪啊?” 一旁伺候的太监低声道:“依律,诸因官挟势及豪强之人乞索者,坐赃论减一等;将送者,为从坐。” 真是人形电脑,有这水平不去当判官实在太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唐朝人才多的没地方放,还是李二有什么特别癖好,喜欢让太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长孙有些紧张,青雀做事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就算缺钱也不能这么大摆仪仗地去要啊?那些言官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是皇子也一样弹劾,想必明日朝堂之上必然是弹章如潮。李二摸摸胡子,倒是稳坐钓鱼台,只是接下来的最新‘战报’,令他终于动容。 “报,越王车马前往卢国公府。” 知节?李二一愣,青雀选择这个目标已经不能用风风火火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当年程咬金在瓦岗寨当土匪的时候,青雀还没出生呢,这一回算是贼偷偷到贼祖宗家吗? 卢国公府大门前,正是一片嘈杂。 越王出行,到各家打秋风的事情已经迅速传遍全城,好事的市井小民把它当成一件乐事来交谈。不少无赖儿还跟在马车后头,为各方传递消息,挣一点跑腿钱。 一个从程府下人手中得了赏钱的无赖儿笑眯眯离开,往日帮闲半月,都没有今日得钱多。可惜越王不能日日出巡,不然以后好日子可就不断。 得到消息的程老黑放下练功用的石锁,嘿嘿一笑:“妈了个蛋,居然还有人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儿郎们,摆出架势!俺倒要看看,往日里只会舞文弄墨的小白脸,有那个种冲老子的山头?” 程老黑若是发起痰气,那也是混不吝的主,和几个同样五大三粗的儿子们打着赤膊站在府门前。后面还跟着几十个家将,隐隐站出军阵,兵器不能拿,但水火棍在手同样杀气腾腾,一般人远远看见就转着腿儿开溜。 此时的卢国公府前,别说人,鬼都不敢过来。 越王的仪仗队伍看到这阵势,腿肚子也有些抽筋。长安城中谁不知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名号,若是闹将起来,越王或许没事,但他们可少不得被水火棍一顿胖揍。瞧那些大汉虎背熊腰杀气四溢的样子,不少人牙关都在打颤,离着几十米远,原本威风霸气的队伍就已经走出了败军的狼狈。 两边一比较,谁胜谁负一眼可知。 坐在车内的李泰暗骂一声饭桶,心中对那只一千人的队伍更加渴望了。同样身为将军,谁会愿意带一堆土鸡瓦狗? 再走下去就成了笑话,于是李泰喝停队伍,自己走下马车,笑眯眯地走到一群健身房肌肉男面前:“卢国公虎威,可惜小子还没有自己的队伍,不然可以相互切磋切磋。” 程老黑微微撇嘴,心想就你这身板,校场上跑两圈就废了,还妄想跟我这征战多年的战将切磋?不过亲王礼仪在前,发个下马威可以,但要继续折辱皇室宗亲就不理智了。程老黑胆大心细,岂会落人口实,同样嘿嘿一笑抱拳行礼道:“越王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连门都不请进,看来是打定主意一毛不拔了。 前面的几个王公大臣同样是人精,不过只要舍得拉下脸来哭穷,多少还能化到一些缘,但这位爷人精外加不要脸,还真不能用同一种招数。 李泰亲切地握住程老黑的手,这种陌生的礼节让老程有些不习惯,正想抽回手,却听李泰轻声说道:“老鬼,今天要是不给钱,信不信我晚上就跟大哥嚼舌头,说你也曾暗中投靠过我!” 程老黑眼一眯,散发出惊人气势:“口说无凭,我老程的忠心天日可鉴!不是一两个小人就能陷害的。” 李泰笑容依然亲切:“为了出阁,我已和大哥和解,大哥的太子之位稳稳当当。这时候进点谗言,你猜分量有几分?说一次或许不信,但我每月给大哥写封信,变着法儿给你罗织点罪名,总会在大哥的心里埋根钉子下来!” 对阵不要脸,只能更不要脸,李泰反正不打算再回长安,得罪一众大佬也无所谓,说话做事更是无所畏惧。 第七章 盛会 放在以前,有人敢这样要挟自己,程老黑早一巴掌扇下来了。但现在家大业大的,顾虑自然多一些。如今太子没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将来登基的可能性大增,若是在未来的帝王心中留下一个‘不可信’的印象,哪怕不是事实,只怕也难再受重用。 妈了个蛋,没看出来越王竟如此不要脸!只能破财免灾了。程老黑心念急转,牙一咬,迅速决断道:“算你狠!一车蜀锦,不能再多了!另外,越王既要离京,名下产业想来也是要出手的。一事不烦二主,我老程全要了!” 靠,果然不要脸,扣扣索索就给一车蜀锦,居然还惦记上越王府的产业。越王府家大业大,若是只靠宫里的那点亲王俸禄,怎么可能有门客成百上千的风光日子。酒楼、农庄、杂店等等,林林种种加起来,也能值点钱。 这些店面田产说实话李泰也不想留着,但看这程老黑不要脸的架势,估计出价绝对不会按照市价来。 冷笑一声,李泰拿出一张请帖:“十日之后,我在西市举办拍卖会,出售名下产业和一些稀奇宝贝,卢国公要是有兴趣,或可来看一看。” 程老黑接过请帖,也不请越王入府,就在门口交接了一车蜀锦。黑心肠的要进谗言,老程心中肯定不爽,不让进门更能显示一下他坚定的立场,所以双方人马就在不怎么愉快的氛围中分开了。 隔着远远看热闹的帮闲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开,越王厉害啊,居然从混世魔王口中夺食,虽然礼物看着比其他王府少了一些,但意义绝对不同。更有一些帮闲厚着脸皮跟上队伍,找相熟的问清楚越王的下一站,好去报信讨赏。 一日折腾下来,口干舌燥的李泰,以及累如死狗的下人们,带着满满一车队的礼物返回了越王府。长安城走了一圈,算是把朝中有名有姓的权贵都恶心了一遍,最终乐呵呵的账房先生一盘算,喜笑颜开道:“殿下,这些钱货折算之后,约计一万三千三百缗。” 花钱如流水的越王府,只见出不见进,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的进项,也难怪可怜的账房喜笑颜开。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个惊雷般的命令:“传出消息,越王府在西市举办盛会,诚邀各路权贵及海内外豪商相聚。场面一定要大,平康坊的姑娘,谁红请谁。气氛一定要热闹,万紫千红的那种。这些个财货,你都拿去花销,不要给我剩下一文钱。” 账房整个人都萎了,好家伙,难得见一回进项,没想到转眼之间又要全部洒出去。往日办一场文会,平康坊请个头面的都知,置办最豪奢的席面,也不过三五百缗而已。一万多缗的盛会,越王殿下这是要干啥啊? 有钱好办事,一千多万个大子丢下去,砸出来的声响绝对震撼人心。没过多久,整个长安城的人就已经知道,越王府要在西市大干一场。据说光是由平康坊姑娘表演的节目,就有二三十个之多,更不用说游行的花车,绝对是争奇斗艳,热闹非凡。 这么大动静,盘踞在皇城中的巨龙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接到消息之后,李二微微一笑:“好小子,胃口果然不小。一万缗作饵这么大手笔,没有十倍二十倍的收益,那可是亏本生意啊。” 李二身边的长孙皇后一脸担忧:“青雀府中能有什么宝贝值那么多钱?皇家之物又不能随意处置。就算有些庄园田产,直接卖就是了,花一万缗的冤枉钱做什么?” 越王府满西市地发传单,用的就是印刷机。上面除了盛会的介绍外,最后面是真正的目的——拍卖会,规则也说的很清楚。按照长孙的理解,那就是青雀变卖家产,为赴封地筹措资金。 然而李二却不这么认为,若只是单纯的变卖家产,又何须花一万缗的巨资作伐?一千户的食邑,每一户能分十缗,不客气地说,大唐的中产人家估计也拿不出这么多闲钱。事出反常必有妖,青雀必定还有什么后招未出。 只要不是真的把打劫王公贵族作为致富手段,李二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只需安静看青雀表演。成功了,就能看到青雀的底牌,若是失败了,也能顺势压下他出阁的念头,老老实实呆在长安。 不管怎么算,李二都不吃亏。 ……………………… 李二和长孙在猜李泰手里的宝贝是什么,而西市上也是众说纷纭。落魄的皇族也不是没见过,家里多多少少能找出一些宝贝,但一个如日中天的亲王,甚至传言可以和太子一争,想必会有更多值钱的宝贝吧? 而李泰也让人四处推波助澜,传言当天的拍卖会上会有惊天宝物出现。在诸多闲汉的口耳相传之下,西市的外商们已经跃跃欲试了。 这个时代的金钱流通性不比后世,李泰砸下去一万缗,就是让富商们知道他手中有值钱宝贝,赶紧把家中深埋的金银冬瓜之类的玩意起出来。 十日之后,越王府大力赞助的盛会如期举办。和传言中的一样,花车铺满了长街,花瓣不要钱似的往外撒。上面一个接一个的姑娘争芳斗艳,甚至平康坊的姑娘们都一个个登台献艺。 这些姑娘是绝对的头牌,平时只受邀出席一些聚会,活动场所大多在东市。西市这边的外商,就算再多钱也难有机会见上一面。 没错,李泰的主要目标,还是这帮肤色各异的外商。色目人、胡商、倭商……称呼各有不同,但对李泰来说都是肥羊。 他们是真的有钱,走一趟丝绸之路天高路远,怎么都不可能是小买卖。通常清空了带来的货物之后,他们手中的流动资金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用于购买更多的丝绸。 本地的世家大族虽然更有底蕴,但他们的底蕴是在田产、奴婢、铺面等固定资产上,要论流动资金,还是这帮外商更强一些。 而李泰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现金。 大会很成功,台上美女表演算是卖力,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李泰在一边看了下,大唐的文艺水平已经很高了,尤其这些被称为都知的头牌姑娘,琴棋书画各有所长,有的甚至还能玩七步成诗。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流传的好诗,但也可见其文采。 如果不是有什么宵禁,李泰觉得一直表演下去,直到晚上才是拍卖会开启的最佳时机。那时候这帮外商吃的酒酣耳热,竞价起来才最凶狠。还是得赶紧有一个自己的地盘,这样才过的自由。 见日头偏西,李泰摆摆手说道:“去告知柳都知,宴会暂告一个段落,请他们进入拍卖场吧。” 磨刀霍霍这么多时日,终于见到肥羊了。 第八章 拍卖 长街上,表演依然在继续。不过档次已经下降,先前表演的是平康坊的知名头牌,现在则换上了一些稍次的佳丽。维持秩序的不良人也不再进行隔离,一般市民都可以过来观看。所以,现场的气氛不仅没有因为头面人物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更加的热闹起来。 而楼内临时改造的一个大会堂里,正在举办今日的重头戏。 柳如烟柳都知,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主持人,在之前的舞台上把整个会场的气氛调动的十分到位。她正是越王府外事掌柜为李泰推荐的,经过几天训练就迅速上岗的拍卖师。 款款美女,用动人的嗓音为台下的人介绍着一件件商品,定力稍差的,光是为了讨美人一笑都能一掷千金。 不过现在,场上却是鸦雀无声。 每一个进入拍卖场的人都带上帏帽,遮住了自己的脸庞。透过透纱罗可以看到台上展示的物品,却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而竞拍之时只举牌不出声,也避免了被人发现。 毕竟是封建时代,身份的差距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如果一个代表国公势力的商人出了价,等级稍差的压根不敢跟,而同等级之间也会有一定默契,不会为了点小玩意就斗的你死我活。 这样的场面,自然不是李泰希望的。于是他特别搞了这么一个规矩,弄得拍卖会现场像是武林大会,下面全是戴着斗笠的‘侠客’。 开始,由浅入深地下刀吧。 拍卖会上,只有柳如烟优美的声音在回荡:“第一件商品,东市长和楼,掌柜伙计厨子俱全,作价三百缗。每次举牌加价10缗,现在开拍。” 东市的一个铺面,三百缗绝对是低价了。这也是拍卖行的常用手段,起拍价低,就等着别人斗起来,最后超出卖家预期。不过作为第一件商品,只是试试水而已,李泰也不指望能拍出什么好价。 果不其然,虽然竞价也有,但每次加价都比较慢,显然都在思考价格是否合适。拍价缓慢上升之后,定在了四百二十缗,若以市价来算,绝对是被人捡漏了。 不着急,先给一点甜头。 昨天全城搜刮权贵,请帖送出去上百份,结果一个来的都没有。李泰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的身份。权贵之家谁会直接来西市参加什么拍卖会?哪怕是越王举办的,顶多也只是派出一些外事掌柜。 这些人没太大决策权,尤其是在购买这些固定资产的时候,若是以超出市价的不合理价格购入,回去之后少不得被调查,弄不好还会丢了差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再正常不过。 还好,这些人不是主要目标,而那些固定资产因为急着出手,被压价必不可免,在李泰的承受范围之内。 接下来,一些零零碎碎的铺面和土地被本地商贾们以满意的价格吞下,而那些外地的商人就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 铺面、土地,这些东西他们拿着没多大意思,一年都不一定能来一趟,再回来落在谁手上都指不定的事情。另外习惯了丝绸之路的大进大出,土地上的这点产出,他们是瞧不上的。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王孙贵族的宝贝。一般的丝绸和瓷器运回去都会引起购买热潮,而王孙贵族的宝贝肯定会更加的惊人吧? 接下来,该上正餐了。 柳如烟用丝巾拭去额上冒出的细汗,莞尔一笑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可是把奴家累的不轻,没有办法再服侍诸位贤达了。接下来,请另一位拍卖师来主持后半部分的拍卖。” 说实话,柳如烟也不知道另一个拍卖师是谁,所以当越王李泰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她可是被吓得不轻。 此人,居然是越王! 身份阶级的差距,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象不到,堂堂天潢贵胄,居然会莅临一众商贾所在之地。即便是依靠了王侯公爵的商人,见到小小县官都要打躬作揖,更别说亲王了。 一声‘越王殿下到’,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忘记了不准出声的规矩,立马跪了下去,山呼千岁。 李泰不喜欢这种礼节,但也阻止不了,只能等他们安静下来之后才笑着说道:“今日不论身份,不必拘束。能来这个拍卖会的,都是富甲一方的豪杰,这些个前菜怕是没能让诸位满意吧?” 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可惜台下的人非常不懂得配合,安安静静地等着越王训示,这就令人有些尴尬了。 无奈,李泰只能草草结束寒暄,拍了拍手,背后的大幕终于被拉了下来,露出一间富丽堂皇的密室。密室不大,只有三面藏宝展示柜,然而里面透出的珠光宝气,便是下面这些见多识广的巨富们,都不得不瞠目结舌。 “亲娘咧,三瓣莲花琉璃灯!” “琉璃珠!居然是用斗装!” “那是什么?琉璃观音?十二尊罗汉?我的天!” 被满屏的宝贝震慑,大家都忘了不能说话的规矩,一个接一个惊呼出口,眼中的贪婪更是止不住地冒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挡在密室之前的是越王,估计他们早就冲上来了。 相比西方传来的琉璃器,越王收藏的这些绝对是上上品,不仅品相上好,而且经过能工巧匠制作,艺术价值直接上了一个台阶。至于为什么佛家的东西比较多,那是因为佛家喜欢放贷,手中的现金量绝对是长安城内第一,李泰早就盯上他们了。 “诸位诸位,不要如此着急。本王马上就要出阁,留着这些个东西也是无用,今日之后,这些宝物就会成为你们的。” 李泰抬手虚空压了压,终于让这帮喘着粗气的商人们冷静了下来。但他绝不会让气氛也压下来,于是转过身来,来到密室中央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台子前站定道:“为了这次拍卖,本王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诸位行家,请上眼!” 猛然掀开红布,原本还在各种惊呼中的商贾们用期待的眼神看过去,然后面面相觑。 嗯……这东西虽然珍贵,但也不是什么镇场之宝吧? 一件表面极其光滑通透的淡绿色卵型玻璃,底盘大小和脸盆差不多,只是放在那里,反射着暗室里的灯光,诡异地散射出一片绿光,把这个空间照射的几乎和鬼片现场差不多。 这么大的琉璃原石确实很有价值,但琉璃质地很脆,打磨起来十分麻烦,很大可能在加工过程中碎掉,那价值就一落千丈了。所以算上加工难度的话,这块原石并不会比那些大型琉璃器贵重多少。 越王这么郑重其事,怎么会弄出一个不上不下的东西来当镇场之宝? 第九章 传奇 看着大家疑惑的面孔,李泰嘿嘿一笑:“诸位,先听我说个传奇。” 想当初京城琉璃厂大行其道的时候,哪怕一个地摊老板都能面不改色地对一件假货说出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李泰为了坑钱,自然早早准备好了能让这东西身价倍增的背景。 “当年老子骑着一匹青牛出函谷关,一路西去,在远离大唐不知几千里的西方世界传道,门下弟子无数。而他的弟子们自称为魔法师,掌握着一种名为魔法的力量,依靠这种力量,他们可以操控水火风雷土五种自然能量,为世人所景仰。” 李泰的故事刚刚开头,就吸引了富豪们的兴趣。唐朝本来就是一个盛行传奇的时代,更何况这是从一介皇子口中说出的,千万里之外的传奇。可以操纵风雷,那岂不是呼风唤雨?没想到化外之地,也有这样的高人。 在场的蒙面人中,也有一些道士的代表,听到这里更是激动起来。道教始祖老子当年西出函谷关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话。魔法?是祖师爷从道法中领悟出来的另一种法术吗? 众人形成小团体窃窃私语,纷纷为窥得秘史而兴奋不已。其中更有几个来自西方的白种商人在用古英语交谈,‘magician’这个词频繁出现,显然是对号入座了。 李泰虚空压了压手,把杂音压下之后继续说道:“在这些魔法师们中,有一个叫做甘道夫的,他练习雷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念毕咒语,天雷引下,山崩地裂,风云变色。剑指之处,落雷狂轰,寸草不生。” 李泰越说越玄乎,但众人却越听越有滋味。传统认知里的道士,说的最多的就是得道飞升,却没想到居然还能引天雷如此强悍,恨不能一睹风采。道士们就更加坐立不安了,西方的同道居然能把雷法练到这种程度?唉,弟子们不肖,愧对祖师爷。 众人各怀心事,但耳朵却是支棱着的,不敢落下一句,只听越王继续说下去:“闭门练功到这种程度,甘道夫感觉自己已经到了瓶颈,于是向老子的神像虔诚祈祷,希望能够得到神灵指点。或许是心诚则灵,某天夜里,甘道夫梦到了老子,他说某处有一只魔龙肆虐地方,残害生灵,只要甘道夫前往剿除了这只魔龙,就可以得道飞升。” 虽然龙是华夏图腾,但自古龙便有善恶之分,杀一只作恶的龙大家都还能接受,更何况是西方的魔龙。而甘道夫以凡人之身,居然敢孤身前往剿灭作恶魔龙,真是艺高人胆大。 道士们激动的浑身发抖,原来得道飞升还有这样的途径?比起其他晦涩难懂的道法,效果不明的仙丹,至少这条道路是清晰明确的。可是这人间哪里去找什么龙,难道向李二陛下举起屠刀?娘咧,这比屠龙更难好不好? “甘道夫得到老子指点之后,立刻披上自己的灰袍,开始了长途跋涉。这一走就是整整三年,三年里他历尽了种种劫难,重重难关,绞杀了不知道多少邪魔恶灵,终于在矮人族和精灵族的帮助下,找到了恶龙史矛革的所在。” 矮人族?精灵族?这又是什么种族?龙还有名字的吗?许多人一头问号,而那几个白人已经激动的快要尿裤子了。我的天呐,矮人,精灵,没想到故乡流传的神话传说居然是真的!连东方的皇子都亲口承认了,这绝对不会有错! “那一场魔龙与人的战斗,真是令天地色变诸神辟易。甘道夫的随从只敢在谷外等待,他只听到谷中雷声滚滚,还有恶龙发出的巨大咆哮声。最后,在随从精神都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声凄惨的龙鸣声响起,恶龙终于倒在了滚滚天雷之下。” 故事说到这里,众人都是心驰神往。人与龙的大战啊,何等的威风豪气,真不知现场该是如何的震撼。 “恶龙击毙之后,一道神光从天空射下,笼罩在甘道夫的身上。只见他的灰袍慢慢变成了白色,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随从看到一身白袍的甘道夫走出山谷,顿时跪在地下,久久不能起身。而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一路辛苦你帮我抬行李,山谷中有恶龙留下的宝物,你可随意取用’。随从惊喜地看向山谷,然而再回头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甘道夫的身影。” 甘道夫得道了,而随从辛苦一趟得到了宝贝,算是皆大欢喜。不过道士们就有些怒其不争了,得道仙人就在面前,居然还被俗物吸引了目光,这时候就该死死地抓住甘道夫,求得一点真传。 “随从赶着马车进了山谷,却没有看到恶龙史矛革的尸体,随后把恶龙的宝藏全部搬空,从此以后过上了连国王都要羡慕的生活。一直到千年之后,他的子孙们都没有把这些宝藏花光。” 好家伙,人都说富不过三代,这家伙的家族绵延了一千多年,败家子不知道出了多少个,居然还没有败光?由此可见恶龙宝藏有多么丰厚了。 和道士们不同,商人是重利的。与其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得道飞升,还是金银财宝来的真切一点。此刻他们心中所想,大概就是自己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运道,为高人搬三年行李,然后换到富甲天下的财富,真是太实惠了。 故事说到这里,大家都以为已经结束了。该得道的得道,该发财的发财,以一个传奇来说非常的完美了。然而众人没想到的是,它居然还有后续,只听越王拍了拍那块琉璃原石说道:“千年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剩余的恶龙宝藏全被本王收了下来,于是就有了这次的拍卖会。”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里展示的琉璃器,是来自恶龙的宝藏?说实话大家还是有些不信的。虽然越王说的传奇非常真实,令人真假难辨,但卖货的哪能没有一张巧嘴?尤其是卖古董的,那张嘴能把天说破了。难说不是越王为了抬价,故意整出这么一个传奇故事。 李泰一看台下众人怀疑的眼神,就用手指随手指了两个人说道:“你们,上来仔细看看这个宝贝,自然就知道本王所说是真是假了。” 被点名的两人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上了台,今日之后,恐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近距离观看这样的宝贝了。 戴上李泰要求的奇怪手套之后,两人才得以近前,而身边各自站着两个彪形大汉,防止他们利益熏心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过了一会,其中一人忽然发出‘咦’的一声,而后揉揉眼睛,趴的更近地看了起来。台下的人明显被钓起了胃口,有心急的已经开口叫骂:“恁娘咧,到底看出个什么花花来,快说啊!” 话音刚落,那人就连滚带爬地从台上滚了下来,惊恐地望着台上,手指指着那块绿色琉璃道:“龙!龙!有龙!” 第十章 龙卵 另一个近距离观看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凝神注目,而后脸色大变膝盖一软直接在台上跪了下来,冲着宝石不停磕头:“龙王爷恕罪,龙王爷恕罪,小的不是有意冒犯!” 两人的表现让李泰非常满意,心想鳖犊子的,老子低价甩了一大批固定资产,说传奇又说的口干舌燥,终究是把你们给钓起来了吧? 原来,这块玻璃并不是纯粹的玻璃,它是中空的。厚厚的玻璃壁包裹着一泓水,而水中泡着一只制作精巧的木龙幼体。这只木龙是在李泰的指导下制作而成的,像个婴儿一般紧闭双眼,蜷缩着身体和爪子,不过还是能看到尾巴,以及长着两只小角的头。 木头吸满水后,在水中既没有沉底,也没有顶到水面,只在水中飘着。当玻璃晃动的时候,里面的水产生流动,木龙就像是活过来一般,再加上玻璃并不是那么透明,欺骗一下这个时代的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当然,李泰不会那么好心地给众人解释。万贯钱财撒了出去,又用低价甩卖资产养了一波鱼,不赶紧收割难道还当做慈善? 看台下人还是将信将疑,李泰又随手点了两名上台。反正自己的把戏不可能被人看破,也就随他们看个过瘾了。而接下来上来的人也如之前的一样,简直是丑态百出。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真的龙!我看到龙了!” 这位爷像是范进中举一般,在台上手舞足蹈的,面目狰狞看着有点像是失心疯。李泰也傻眼了,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效力,咬咬牙暗道一声对不住,而后下狠手啪啪扇了这家伙两个耳光,终于把神智给抽了回来。 “会动!在呼吸!是活着的!” 这位仁兄整个人都趴上去了,伸着舌头居然想要舔一下,好在护卫眼疾手快,硬是一脚把这家伙踢了下去。你麻麻滴,口水都要沾上去了,后面的人还怎么看? 没错,好好一场拍卖会,愣是变成了展览会。下面的商贾各个都红了眼,纷纷要求上台观看,如果不是有皇子的称号在身,还真压不住这帮喘着粗气的野兽。无奈,李泰也只能听从民众的呼声,两人一组放上来观赏。 但是这么一来,原定的进程就全乱了。 人多又嘈杂,李泰被护卫以安全问题架了下来,叹了口气对后台等待的账房说道:“看样子今天是搞不定了,老李你辛苦一下,再把会场租期延长到明天,我们明天继续拍卖!” 说了一遍,却没见账房有什么回应,于是奇怪地捅了这老头一下。结果这家伙以不符年纪的动作一蹦三尺高,面目涨红地冲李泰高声说道:“王爷!我的王爷哎!这可是龙卵!龙卵!您怎么敢就这么拍卖了!陛下要是知道了,指不定龙颜大怒到什么样子!这回祸事了!” 原来是这事,李泰呵呵一笑:“不要紧张,不就一颗龙蛋么,还是西方的魔龙,不犯忌讳的。” 账房一张老脸都抽抽了,对自家王爷的政治敏感度千万分的失望,无奈说道:“事关天家,哪里是忌讳二字就可以说清的。王爷,还是赶紧把龙卵送进宫中,免得陛下震怒。” 李泰又是搞活动又是低价甩卖,好不容易把气氛炒起来了,又怎么可能现在缩手。不过账房的话确实提醒了自己,这事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正思考怎么应对,一个护卫焦急地跑进来:“殿下,內监传口谕,拍卖会立即停止,速带龙卵进宫面圣。” 大爷的,都这么猴急干啥啊,不就一颗‘下蛋’的货嘛! 李泰无奈叹口气,对账房说道:“这事是我想差了,龙卵的价值比我想象的要高,不是十万二十万缗就了事。老李,你通知那些商人,给他们十天时间筹措资金,十天之后,还是这个地方,拍卖恶龙宝藏,包括龙卵!” 账房人都傻了,爷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拍卖啊?没听见吗?陛下不让啊!这一关您且过着呢,就不要想以后了好不好? 然而自穿越过来,账房的建言就再没被李泰采用过,这次也不例外。他只能硬着头皮去现场,顶着台下商人的不满,把所有琉璃器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跟在李泰后头一起送进宫。尤其那颗龙卵,恨不得十个护卫一起捧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落在地,那就代表着自家人头也随着落地。 和账房的风中凌乱不同,李泰显得十分轻松,一边和內监扯闲篇,一边还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西市和皇宫的距离,心中暗骂:“你大爷的李二,这么快就传出圣旨,怕是早就在拍卖会里安插了眼线。不过,这眼线是什么时候溜出去报信的?外围的护卫可不是白瞎的,你麻麻滴,特种兵吗?” 等宝物收拾妥当,而家中的车队也赶来了,李泰这才和內监一起上路,在夕阳的余晖下朝皇宫而去。 李泰进宫之后可能遇到的遭遇且不说,单说这些见识了‘龙卵’的商人,虽然被护卫们连推带拉地赶了出来,但一点怨愤之心都不敢有。他们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不曾说话各自散去。 大唐的商人在想,龙卵现世,这么重大的消息得赶紧回去告诉自家主子。至于十天后的拍卖,龙卵能不能出现真的两说,以陛下喜爱奢华享受,却又爱民如子的矛盾性子,可能会被深藏宫中,也可能被卖了充实国库。 而大唐以外的商人则在想——筹钱!筹钱!筹一切能筹到的钱!那可是活着的龙卵啊!奇货可居!这要是送回自己的国家,钱、权、女人,什么东西换不到?就算买不到龙卵,那些琉璃器精美异常,再加上恶龙宝藏的名头,同样是非常抢手的宝贝! 于是乎,这十日时间里,东西市的交易量飞速上升。商人们都在努力售卖货物筹集资金,可恨的越王只接受现金拍卖,所以现在哪怕要降价销售,也只能咬咬牙同意了。 李泰不是不想以物易物,毕竟他拿到钱终究是要花到自己的封地上去的,如果能低价购入一些货物,比如牛、马什么的,从人力生产直接上升到畜力生产,这个生产力的进步就非同小可。 可惜去封地的时间真的不好确定,一大批牛马放在手中,光是草料费用就能拖死自家的财政。万一再闹个什么瘟,账房的脸就更不能看,估计当着自己面上吊都敢,还是别再欺负他了。 第十一章 解释 又入宫了,说实话李泰对这个地方是真的厌恶。前世的时候去故宫,那是带着旅游的心,所以欣赏其巍峨庄严,但现在满皇宫的奴仆,无一不在刺激着李泰的眼球。顺服、谄媚、自甘下贱而不自知,又或者惶恐、无神、仿佛行尸走肉,这些都是红旗下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一个人难以改变大势,李泰深恨自己只懂打仗而不懂政治。如果有能力夺下帝王之权,那么解放大唐就不只是梦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坐在马车上,李泰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直到到了地方,才被随从叫醒。 立政殿,长孙皇后的地盘,那看来问题不大。 入殿之后,帝后二人随意躺在塌上,长孙为李二打扇,而李二而拿着一张书看着,时不时和长孙闲聊几句,貌似还比较轻松。可还没等进来的李泰腆着脸请安,长孙就先厉声喝道:“你这逆子!还不跪下!” 大爷的,老子只当跪先人了。不,他们可不就是先人吗?这么一想,李泰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利索地跪下来等着训话。 长孙的话很严厉,但实际上还是给李泰一个机会辩解,可惜他没这个政治智慧所以听不出来 这时候,那些琉璃器被一一抬进来。即便是长孙皇后,看见这么多‘奇珍异宝’也不由一阵目眩神驰,尤其那个放着龙卵的盒子,更是令人挪不开眼珠子。 盒子打开,长孙傻眼了,居然是一红一绿两颗! “你这孽障!居然还藏着一颗!” 长孙气的拿起一根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长条,使劲地抽打李泰的背部。一半是确实生气,一半是在使苦肉计,好歹是身上掉下的骨肉,不忍他就这样被关在王宅里一辈子。 “好了,观音婢,莫要气坏了身子。青雀,有什么要解释的?” 李二的话说的很轻,但长孙心中却有些发凉。丈夫的习惯她最清楚,越是怒火上冲,越是出奇的冷静。相反要是暴怒了出来,反而结果要好一些,青雀儿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 被抽了几下,李泰都没敢躲开,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回头看看,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大概也只有一些被信任的内侍在暗中躲着,于是龇牙咧嘴地回答道:“要啥解释,这些玩意是我自己造出来的,犯法吗?” 李泰还有些怨气,但这话却完全出乎李二意料。原本他还以为儿子会说出一些狡辩的话,或者老老实实把龙卵全部献上来,争取宽大处理。造出来的?这东西是人能造出来的? 李二感觉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想要发火,但强忍了下来,从长孙手中接过盒子,仔细观察起这两颗搅起长安风云的龙卵。 一红一绿几乎一模一样,同样光滑圆润,在灯光照射下光华流转,堪称宝物。绿色的应该就是细作报上来的,恶龙宝藏中的龙卵。仔细看看,确实能隐约看到一只白里透红的小兽。似乎在安静地沉睡着,恍惚间似乎能看到它的呼吸颤动。 再看红色的这块,一样睡着一只小兽。但和龙形幼兽有所不同,这一只似乎是鸟,因为背上生着小小的双翼。如此生动灵活,又怎么可能是人工雕琢?李二轻轻放好两颗龙卵,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泰,等他继续解释。 李泰终于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了,尤其是长孙偷偷望过来的严厉眼神,他只好收起怨气,详细解释道:“半年前,我收容了一批烧陶的匠人,天天烧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烧出了琉璃。经过初步的技术整理之后,就造出来这些东西了。你要不信,把它砸了,里面真的就只是石头。” 李二冷笑道:“你以为,朕不敢砸?” 李二大概是觉得青雀在用龙卵不敢轻毁这点拿捏自己,于是拍拍手,很快就有一个力士在內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在李二的命令下,这家伙拿着一根粗大的金瓜锤,摆开架势真的打算一锤砸个稀巴烂。 李泰忽然开口道:“等等!” 李二冷笑,挥手制止力士的动作,道:“怎么,后悔了?” 李二心电急转,毁掉一颗龙卵固然心痛,但不是不可以付出的代价。若青雀所言为真,那么龙卵就和瓷器一样可以烧制,要多少开口便是。若青雀所言为假,那就证明龙卵为真,也证明青雀确实心存不轨。而自己手上还有一颗龙卵,甚至青雀府中还可能有其他龙卵。无论哪个选项,都不吃亏。 此刻李泰忽然开口,几乎已经被认定是做贼心虚,准备认罪了。然而李二却听到:“砸红色的那颗,绿色的我已经给好多人看过并准备拍卖了,临时更换麻烦太多,也容易让人起疑。” 红色龙卵原本是打算拍卖结束之后献给李二,换取自己回封地机会的,所以砸了也不心疼。 而听完这话,李二愣住了,长孙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这孩子如此笃定,还想着要拍卖龙卵?那也就是说龙卵八成为假,如此巧夺天工之物,竟如瓷器一般可以烧制? 李二迅速恢复冷静:“砸,红色的!” 力士听令,选好颜色,猛地用力砸下。现在造出来的玻璃质地不纯,别说钢化玻璃了,就是普通玻璃都比不上,所以被大金瓜一砸就碎了一地。好在距离龙榻较远,又有屏风挡着,伤不到人。 很快,内侍拿着一个盘子进来了,盘子里有碎玻璃和石头,禀报道:“陛下,龙卵一击而破,碎壳四溅,内中见水约两升,有白色龙形玉石一块。” 李二接过玉石,拿在手中摩挲着。加工玉石的算是不错的玉匠,那些杂乱的红色做的像是血管一般,可谓以假乱真。 长孙一看,顿时长吁一口气,青雀真的没有说谎。这时候,却见青雀悄悄朝自己招手。儿子白白挨了一顿藤杖,她也有些心疼,于是走过去听听儿子有什么委屈想说的。 可惜,她听到的是:“母后,你这后宫保密措施怎么样?我这龙卵还要卖钱的,要是泄露出去大家都知道是假货,那就卖不上价了啊!” 长孙气急,伸手揪住李泰耳朵就是一顿扭。 那个知书达理贤名远播的越王哪去了,怎么冒出这么一个弄假货骗钱的猢狲来? 第十二章 夫妻强盗 李泰被揪的耳朵通红,却很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也不由得他不执着,事关自治区的启动资金,总不能带着自己的部队和百姓四处要饭吧? 这时候,李二终于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 说实话,刚听细作回报龙卵现世,他的心情是十分激动的。自古天子便以龙自居,对于龙那是近乎偏执的痴狂,平民若是敢收藏龙形物件都可以问罪,更何况活生生的龙卵。 激动过后便是愤怒,一个皇子,暗自收藏龙卵是什么意思?无论龙卵是代表真命天子,又或者和长生、飞升之类的东西相关,都不是区区一个皇子能拥有的。 而在李泰解释过后,李二便需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抛诸脑后。说实话,对于一个权力拥有者来说,这是很难做到的。便是千古一帝秦始皇,还不是被丹士们耍的团团转。 李二艰难地放下执念,重新以国家治理者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而后就看到了隐藏于龙卵之后的庞大利益。 没错,它的价值和瓷器一样,土石为之,但价格却远远超过瓷器。即便不用有着传奇故事的龙卵,做成一般器件的琉璃器,同样是价格不菲。国库维持艰难,有这一件多出的收益,不知道可以多做多少事情。更妙的是,这玩意收割的是世家豪门和外商,几乎不和百姓争利。 青雀的商,大概便是这个琉璃器吧。工匠之流,竟有如此能量?以后的国策是不是应该更多的关注一下工匠? 李二发散了一下思维,然后就被死皮赖脸缠着长孙要保证的李泰吵醒,没好气地说道:“放心,这殿里能喘气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现在我们爷俩是不是有其他事情该商量一下?” 切,刚才还一口一个朕,现在知道背后的利益了,就爷俩了? 李泰暗自鄙视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我会开设一间隐秘的琉璃作坊,在新开的拍卖行进行售卖。您保证琉璃作坊和拍卖行的安全,若琉璃作坊被外人知道,您得保护工匠安全和秘方不外泄。每月扣除员工俸禄、原材料成本之后的纯利润,三成送入宫中,如何?” 李二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哼’,拿起丢在榻上的书,重新看了起来。 三成?当朕叫花子?跟你多说一句都是朕输了。 夫妻齐上阵,李二消停,长孙立刻接手。压根不提什么商业规则,只从国家大义出发,嘚啵嘚啵的,简直把李二捧成了忧国忧民的典范帝王,如今大唐百业待兴,急需钱财,你怎么还好意思扣扣索索地给出三成? 无可奈何的李泰伸出一只手掌:“得得得,五成,五成行了吧?大唐要发展,我的封地也要钱啊。如今那里就是一片白地,还要建造码头和海船,别说几十万缗了,就是上百万缗投进去,一个水花都漂不起来。” 长孙听到上百万缗的数字,人都有些傻了。国库一年收入多少?初唐税制为租庸调,取粮食布帛,不征银钱。商税又低,商贾的关税市税和外商税加起来一年不过十万缗左右,再加上各地方截留,收上来的寥寥无几。好家伙,你区区半州之地,一开口就是上百万缗的投资。干什么,你家码头和海船镶金嵌玉啊? 别说长孙不理解,李二也听得有些出神。知道造船贵,可意识里也就几百缗上下,顶天了上千缗。而在青雀嘴里,好像一艘海船甚至能破万缗?那船得多大?千石?二千石? 李二已经不能想象了。 长孙苦口婆心道:“大唐幅员四百州,处处要钱,你的封地只有半州,百一之数都不到。便是陛下爱子,忍痛刮了其他地方的钱贴补与你,也不能过十一之数吧?” 李泰张大嘴巴,好家伙,你们夫妻俩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要走琉璃的九成利?合着老子的团队辛辛苦苦研究半年,吃灰吃土无数,就拿一成?甚至为了拿这一成,我还得对便宜老子感恩戴德? 大约也觉得长孙砍得太狠,李二咳嗽了一下一锤定音道:“就按你刚才比划的,七三开,我七,你三!好了,退下吧。” 还在懵圈状态中的李泰,就这样被内侍带出了立政殿。直到坐上自己的马车回府,他才算清醒过来。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帝国主义,万恶的奸商,必须赶紧离开这种鬼地方! 离京之心越发坚定的李泰,带着满腹的牢骚和咒骂,以及重新回到手中的琉璃器,离开了皇宫。 立政殿中,狠狠地抢劫了一把自家儿子的李氏夫妇,正在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天的收成。 “陛下,琉璃器之利非同小可,岂能分三成给青雀,这让其他皇子知道,该如何想?” 感情这位还觉得分多了,若是被李泰知晓,只怕要对着这副身躯原来的主人问道:“这是你亲妈吗?” 李二笑的像尊弥勒佛,虽然没有得到传奇龙卵,但琉璃器之利同样是意外之喜。掌握了这个财源,心心念念的东征或许还能提前几年,也更有把握了一些。于是他非常‘大度’地说道:“若是其他皇子有这样的本事,别说三成,五成我都给。青雀青雀,真是藏着不少好东西啊……” 利用工匠仅仅半年,就可以弄出如此之多的好东西,李二不仅想到了掌握天下工匠的工部。相比之下,这帮人简直就是尸位素餐,若是让青雀入主,不知道会给自己多少惊喜。 是的,没错,李泰证明了他可以养得起千人之军,李二得到了一大笔意外的财源,按理说要按照约定出阁了,但因为做的太出色,李二反而又不愿意放人走。 不仅仅是出于易储的考虑,对于大唐来说,李泰留下来也是更有利的。只是已经答应了出阁,若是强行留下,万一激怒青雀,整个人懈怠下来,不愿再为帝国出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要再想个办法。 然而下一刻,李二忽然一拍大腿道:“混账东西,居然被他蒙混过去!刚才青雀只说分东西市之利,可没说他去地方之后,自行贩卖琉璃器之利!甚至造了海船之后,他还能出海交易!这其中之利,可比那三成高多了!” 这思维跳跃的,长孙皇后都差点跟不上,仔细回想一下刚刚青雀的对答,似乎还真的只说了东西市。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销售利润,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归入自己的口袋。 奸猾! 夫妻俩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个词,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的儿子也对他们给出了几乎相同,甚至更恶劣的评价。 第十三章 热议 李泰唉声叹气地回到越王府,看到主人颓丧的样子,账房觉得大概是挨批了,不过人好歹囫囵个儿地回来,而且没跟着内侍宣旨禁足家中,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于是喜笑颜开地凑上去,说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就去跟万春楼说下,十日后的拍卖会取消。” 李泰伸手把要出门的账房提溜回来,没好气地说道:“取消干嘛?一切照旧!奶奶的,真是被人狠狠宰了一刀。今晚加餐,琉璃组双倍酒肉,每人赏千钱,去去晦气。” 这一声令下,账房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拍卖会居然可以继续,那可是龙卵啊,陛下真的答应拍卖了?喜的是琉璃器一旦拍掉,绝对是一笔巨款。别说填补府里的亏空了,就是再这样挥霍下去,那也能顶好多年呢! 而李泰的最后一句话,就让账房不能接受了:“王爷,家里没钱了啊,西市花会的开销,还有十日后的拍卖,请都知柳如烟还是赊的账。” 你麻麻滴,居然混到向平康坊的姑娘赊账,这话要是传出去,老脸可就丢尽了。不过李泰还是疑惑地问道:“别想蒙我,外事掌柜不是刚出门,我都瞅见他的马车了。买卖交割了,账上的钱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卖掉固定资产的钱大概也有十来万缗,但不能动,那是将来自治区的启动资金,不过各地收上来的现金流水好歹也能撑住一段时间吧? 账房吭吭哧哧地说道:“王爷,再过半月就要发月钱了,里里外外的奴婢仆人上百口,再加上您招来的贤才们,这钱禁不住花啊!” 李泰无奈地弹了账房一个脑蹦:“你傻啊,十天后那些琉璃器都拍掉了,还怕没钱吗?” 账房这才回过神来,喜滋滋地去通知内事管家,王爷恩典,今晚加餐! 家里,同样让李泰不得消停。那个十三岁的老婆闫婉,此刻正在后院哭的梨花带雨,她在家中得知丈夫因拍卖龙卵被陛下召进宫中,就失魂落魄地大哭起来,到现在都还在哽咽中。 看到李泰平安回来,没想到这妮子反而又哭的大声起来,惹得李泰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硬着头皮安抚:“好了好了,确实无事了,父王已经同意我继续拍卖。只等筹措到足够资金,我们就去自己的封地,到时候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李泰小意地安抚着名义上的妻子,在长安活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确实不如在封地自在快活。不过想到以后就要和长安的亲眷别离,闫婉又有些不舍,只是这话不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身入皇家。 好在李泰也不是个低情商的,即将别离长安,又怎么可能不让妻子和父母好好做个别离呢,于是对闫婉的贴身女婢说道:“婵儿,这几日你带着婉儿多回几次泰山家,嗯……带上一些琉璃器作礼。” 婵儿是从闫府跟着闫婉一起过来的,听到这话有些惊喜地应了声是,而闫婉也同样面露喜色。一入侯门深似海,原本以为再无机会和父母相见,没想到王爷如此爱护。而琉璃器,那可是恶龙宝藏呢,顶顶稀罕的玩意!不知道多少权贵在拭目以待。 没错,仅仅一夜间,长安城便被恶龙宝藏的传奇笼罩了。 老子的域外道门传承,强悍的雷霆法师甘道夫,屠龙的传奇,还有那个幸运的随从,都成了贩夫走卒们最火热的谈资。阡陌小巷中,都可以看见两三个摇着扇子的闲汉,喝着一壶没啥滋味的茶水,高声阔论着昨日拍卖会的盛况。 “你们是不知道,当越王拿出恶龙宝藏的时候,那珠光宝气,喝。当晚我就在隔壁的楼顶上坐着,看的真真切切,什么叫光芒万丈,什么叫直冲云霄,那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你就吹吧,把万春楼烧了都没那么大动静。” “嘿你这人,还想不想听了?” “行行行,你继续。” 得了众人肯定,那大汉才继续道:“那些个豪商们原本以为这些宝贝就足够吓人了,可没想到越王殿下一个转身,拿出来一颗蛋!你们知道吗?这颗蛋可不一般,那是龙卵!在晶莹的外壳下,一只幼龙正在喷云吐雾地遨游着!当场就有一个豪商被吓傻了,还有几个尿了裤子,被人给拖了出来。” 哗的一声,围观过来的平头百姓皆震惊不已。由恶龙宝藏引出的甘道夫传奇,再到龙卵现世,这个消息可真是震撼人生几百年,接下来几个月都不愁没有谈资了。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迅速地扩散出去。之所以有如此效果,除了传奇本身足够有噱头外,也少不了李泰派出的人,四处散播着这条消息。 好不容易搅动起风云,自然是要烧的越热越好。当晚其实有不少人没有来参加拍卖,被恶龙宝藏的消息这么一刺激,就算不敢买龙卵,大概也会按捺不住来一睹龙卵真面目吧。 紧接着,万春楼又传出消息。恶龙宝藏拍卖当日,除了有越王请帖的,想要参加拍卖者必须缴纳一百缗的保证金。这个保证金只是证明参加者的实力,会在拍卖结束后全部返还。 而一百缗保证金这道门槛,就足以挡住无数凑热闹的人。当然,那些权贵并不在此列。长安的纨绔子弟数量何其之多,平日里飞鹰走马玩的就是个稀奇,而恶龙宝藏这么大一个热闹,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 “嘿嘿,前些日子越王绕城敲诈,家父也得了请柬,不用缴那劳什子保证金也能进去。本少爷倒要看看,恶龙宝藏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恭喜郑兄,唉,可惜吾家门楣不高,未曾得了请柬,少不得要受一介商贾的折辱了。” “其他的倒也罢了,就是这个龙卵到底什么来路?听闻越王当夜就被传唤入宫,怎么还能拍卖的?难道说,陛下准许售卖龙卵?” 纨绔子弟的消息就灵通多了,也更言之有物,不像市井小民吹的没边。他们最关注的,自然是那颗神秘的龙卵。据家中有参与的商贾回报,确认无疑是真龙卵,而且还是活着的,那价值可就无法估量了。 若是确认皇帝真的不禁购买,想要收藏这等神物的门楣不知会有多少,更何况平日里就不怎么把皇权放在眼中的五姓七宗这样的豪门世家。 清冷了半年的越王府前,似乎又开始车水马龙了。 第十四章 混乱 又送走了一队车马,这些可都是潜在的客人,所以李泰非常客气。这些人的来意也很简单,就是试探龙卵到底能不能拍卖,而每一次来的人,都得到了超过预期的答案。 皇帝同意了拍卖,而且这几日万春楼正在拼命整改,要打造一个全新的拍卖场。这个拍卖场将设置一些包厢,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身份的,可以在包厢之中进行举牌拍卖,不用像会场中的人那样近距离接触。 可以说,包厢代表身份,也代表实力,居高临下的威圧感,也符合贵族们的心理。每一件拍卖物都会标号,成功标中的人可以获得一份标书,之后凭借标书进行财物和标物交割,越王府只认钱和标书,不认人。 对龙卵有觊觎之心,又怕因此被皇帝盯上的人,对于越王提出的这个拍卖方式都表示满意。虽说不是完全没有漏洞,但敢对龙卵起意的,又怎么会连一些小漏洞都堵不住? 总之,从越王这里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不少家族开始加紧筹钱。 当然,也有一些人还保持着清醒,比如卢国公程咬金。这家伙派出去的掌柜在上一次的拍卖会中吃下了不少越王府的产业,而得知还有什么恶龙宝藏之后,他就命令掌柜把请柬给卖了。 没错,这不要脸的家伙,把有包厢资格的请柬卖了一个不错的价格。还得意洋洋地放出风声,越王从他家抢了一车蜀锦,卖掉请柬就当是贴补一下程府的损失。 你麻麻滴,真不愧强盗本色。 不过,程处默有些不解,他还想看看龙卵长什么样子呢。听其他纨绔吹的天花乱坠,而且那可是龙啊,千百年来只听传说,谁又能真正见过? 听儿子叽叽歪歪,程咬金的回答非常简单粗暴,冷笑一声让家将把程处默绑起来,然后拿鞭子抽就是了。 “打死你个不开窍的朽木!若是真龙卵,陛下怎么可能舍得放手,而陛下不仅放手,更同意进行拍卖,那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是陛下以龙卵做钩子钓出心存不轨者,要么那玩意压根不是什么龙卵!你还傻乎乎地往上凑,败家玩意,抽死你!” 程处默被抽的哇哇直叫,不过好像也想明白了。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其他人怎么就看不透呢? 并非程咬金智慧过人天下无双,只是有些人装着看不透,有些人被龙卵迷了心智,有些人则是无所顾忌。 程咬金忽然叹口气,停下了抽打,说道:“在太子那里好好当差,不要想其他有的没的。娘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越王那迂腐脑袋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招来,长安不太平啊。” 程咬金原本以为随着越王急流勇退,太子之位该是安稳了,可从现在的局势看起来,反而是越王在不断加分。这真是特么邪门了,想走的走不掉,想保住位置的反而风雨飘摇。未来的长安,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 乱子,其实已经出现。 明面上的,是道门和佛门,陡然之间剑拔弩张。 大约第三天的时候,道门放出消息,武当、全真、正一、茅山等道教各个分支的领袖已经齐聚长安,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势要拿下祖师爷在域外道门留下的灵兽卵。 初唐崇道,道教与诸权贵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人脉关系和影响力都不可小觑。所以这股力量团结起来,确实是争夺龙卵的一大热门,便是五姓七宗也不能不重视起来。 道门这么拼可以理解,甘道夫诛杀恶龙升仙,这是目前看来最清晰最快捷的升仙途经。至于买了龙卵回去怎么弄,那是内部的事情。 紧随其后的,便是佛门高僧在大相国寺汇集,声称恶龙宝藏里那么多佛家用具,证明恶龙也有向佛向善之心。他们要买来龙卵,日夜诵经祝祷,净化恶龙卵的恶业,助其顿悟涅槃。 佛门亦是不课户,信众寄献的田产众多,再加上在民间大肆放贷,可谓肥的流油。这次拍卖会,李泰的主要目标就是佛门,只是没想到龙卵的威力如此巨大,把水潭里的老鳖们都给炸出来了。 这下子可热闹了,长安城里光头四处,道袍翩飞,往往相遇便是各自冷漠一瞪,而后各做各事。 有唐一朝,佛道两家就像死敌一样互咬,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是没想到这个矛盾,会因为李泰搞出来的赝品龙卵提前激化,双方急吼吼地跳了出来。 佛道两家声势浩大,对龙卵似乎志在必得,长安城内的吃瓜群众也大多认为,取得龙卵的大概就这两家了。 虫二是个无业闲汉,乱世闹兵灾,全家就跑出来他一个。好不容易混到大唐建立,刚刚分到手的口分田和永业田就被他迅速在赌坊里输个精光,于是平日就在大街上,有一顿没一顿地胡混。 最近长安城内最火爆的话题是拍卖会,对虫二这种人来说就是一个跑消息的好机会,自然也不会错过。 “孙掌柜,孙掌柜,我有惊天大消息!” 虫二一路跑到酒肆,这里专门买卖消息,门路广,下层人能找到的就是这种地方。往往他们卖给酒肆的消息,会被翻个几倍甚至十几倍卖给上面的人,毕竟门路也是一种资源。 店内没有客人,孙掌柜无聊地赶着苍蝇,不耐烦地说道:“又是你这泼皮,讨野食到别的地方去!” 虫二谄媚地上前,小声说道:“是真消息,关于拍卖会的。” 孙掌柜冷笑一下,对虫二故作神秘的姿态视而不见:“长安街面上十之八九的破落户都在为拍卖会奔走,都说有绝密消息。老子若是每个都信,这酒肆早特么的关张了,去去去。” 虫二被赶,却没有丝毫遁去的意思,笑嘻嘻地说道:“孙掌柜,我要真走了,损失可是您。得,我找李掌柜去,他出的价肯定比你高。” 孙掌柜看这泼皮似乎真有料的样子,于是打了一角酒,放在桌上说道:“说吧,若真有消息,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虫二大喜,拿破袖子仔细擦擦手,这才端起酒碗,一口气把那浊酒喝了个干净,哈地一下吐口长气。 “得着了吧,现在说说你的大消息?” 虫二拍拍肚皮,装模作样道:“两天没正经吃饭了,肚里没食,没力气说话啊。” 泼皮无赖便是如此,得寸便进尺。 第十五章 明争暗斗 在大街上做了这么多年情报生意,孙掌柜自然见的多了,斜了嬉皮笑脸的虫二一眼道:“有好料,马上给你上一盆好羊肉,但要是没有,三十六路水火棍,包你舒筋活络。” 顺着孙掌柜的话音,两个拿着大棍子的伙计出现,一个站在孙掌柜背后,一个把店门关上,冲着虫二不怀好意地笑。 这下虫二不敢耍滑头了,谄媚地冲着孙掌柜说道:“别别,长安城谁不知道乔二郎棍法无双,小人这把烂骨头挨着不是死就是伤,就不劳二郎动手了。是西市,西市有动作了。波斯的大胡子,还有白袍子的大食人,偷偷摸摸地凑在一起聚会,我约莫听了一墙根,就是在谈拍卖会的事情。” 在街面的浪荡子中,虫二算是有点头脑的了,大多数人一直在打探佛门道门的消息,想知道两家带了多少银钱入长安。而虫二却把目光放在了西市,果不其然一下子给他挖了个大料。 孙掌柜一愣,让厨子给虫二上了水盆羊肉,道声‘赏100大子’后,急冲冲地离开了。 虫二笑开了花,有酒有肉还有一百大子,这个月都不怕饿肚子了。至于孙掌柜赶着去向谁禀报,他才不在意呢,从柜台摸了一盅酒,就着水盆羊肉狂吃猛塞,先祭了五脏庙才是真的。 西市确实也闹起来了,佛门道门的联合起来的威力着实吓人,能在十日内赶到长安的道观寺庙全在运钱,各地钱财迅速流入,看着比税车入京还要热闹一些。面对此等压力,西市的胡商们也准备勾连起来了。 走丝绸之路的,勾心斗角和互帮互助都是常态,大大小小的松散联盟也有好几十个。如果这帮人真的联合起来,那财力将是十分恐怖的,甚至佛道两家都比不过。 这也是孙掌柜急冲冲离去的原因,长安城内有实力争竞龙卵的,都希望探探对手的底。拍卖会上那是真枪实弹的银钱对攻,做不得什么花活,但在拍卖会外,就有许多手段可用了。 长安城内,万年县和长安县的县令、县尉、县丞等正副头头,愁眉苦脸地凑在一起,商讨着这几日的乱子。 “唉,长安不太平啊,我这边已有十三起劫案上报,不知林兄那边如何?” “只多不少……都是那劳什子拍卖会闹得,如此大量银钱流动,怎么可能不出事!” 城内还算平安,贼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京城内打家劫舍,但城外的日子就不太平了。尤其是一些水陆关口要道,人流量陡然增多,其中少不了三山五岳好汉们的眼线。 若只是一般匪贼也就罢了,关键其中还混着不知道多少权贵的私兵家奴,他们的消息灵通,县衙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压根没有办法剿灭。一旦形成积案,对他们的考评来说绝对是个灾难。 长安附郭县的两套县级班子,这几日都在为此事头疼不已。短短十日,竟是度日如年一般煎熬,唯恐一觉醒来,又要报上来几件案子。今日碰头会,算是两家互相诉诉苦,但要拿出什么应对方案,两边都是麻爪。 最终,两位县令得出的结论就是得过且过。谁让自己倒霉呢,偏偏当了附郭县的县令,无事挨训,出事背锅。 林县令砸了酒杯,光棍地说道:“罢了罢了,只要城内无事,脑袋总是掉不了。考评不佳,吾便去下县,总好过在这是非之地呆着。季兄,共勉吧。” 季县令却有些舍不得长安繁华,可又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与上面的人能体谅下属。都怪这越王,出阁便出阁,偏要闹出个劳什子恶龙宝藏,引得各方觊觎。且等着看吧,现在只是前奏,等拍卖会结束之后,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 打打杀杀的事情,和现在的李泰是无缘的,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能捞到多少启动资金,以及未来规划问题。那可是沪市的大开发啊,花钱是一方面,最可怕的是自己手中没有城市建设的人才,若是规划错误,后面想要改正就费力气了。 思来想去,还是老办法,笨鸟先飞。先找人去把未来的自治区给摸一遍,地形、土壤、水文、气候等等,都要整理清楚,这样去了之后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想到在皇宫看到的地图,李泰就有些绝望,那玩意当厕纸都嫌硬。 “老马,请王先生和尚先生过来。” 内事管家马季,一听喊自己名字迅速地答应一声退出书房。王先生和尚先生是先前那批文人里,唯一还能被留下来的,硕果仅存的儒学弟子。倒不是他们的学问有多精深,正相反,他们是最混的那种。 以前的越王府门客数百,其中少不了一些滥竽充数之辈,王尚这两位就是代表人物。混口饭吃而已,更没有什么气节可言。后来王爷性情大变,重用工匠之流,甚至要求他们给工匠的孩子上课。不愿受此‘大辱’的文人们都逐渐离去,只有王尚两位舍不得王府里的逍遥日子,硬是留了下来。 好歹是识字的,李泰乐意多留几个,至少可以帮忙完成扫盲工作。就这样半年下来,原本在王府里非常边缘的两个穷酸文人,倒成了府里小孩和李泰口中的先生。 被王爷点名,两位混子先生有点胆战心惊。对于越王,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他们都有些畏惧。以前是怕被看出自己没啥才能,现在则是被越王的各种‘教育改革’弄怕了。在越王府邸里教授的那些东西,放到外面绝对少不了一个离经叛道的评价,闹不好儒生的帽子都要被摘掉。 求求了,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挑战我们脆弱的神经。 在门口祈求一下上苍,王集和尚秀士走进了越王的书房。 看到两位鹌鹑一样的书生,李泰也是无奈。自己要走的路,注定只能招揽到三流的人才,别想着什么王霸之气一发,就有无数能人志士来投。一流的人才都被儒教招揽,二流的人才一心钻营要为一流人才服务,也只能在剩下的下九流里挑挑拣拣。 算一算,这两位好歹算是组织内部的‘高级人才’。 第十六章 开拍 李泰勉强撑起一个微笑,和蔼道:“两位先生不要紧张,我马上就要出阁了,不过对封地的状况却是一无所知。所以想请两位先生帮帮忙走一趟苏州,为将来的封地大开发搜集第一手资料。” 王尚两人对望一眼,结果是王集硬着头皮,弱弱地回答道:“殿下,我们二人平日只读圣贤书,写写文章教教孩子尚可,实在不懂政事,只怕误了殿下的事。” 然而李泰却挥挥手,打断了下面的话:“放心,我会把需要收集的资料列一份大纲出来,你们照着一条条做就是。老马,给他们安排两个仆从,两个护卫,再带一百缗作为经费。所需的文书路引办完,立刻上路。” 听到这,王尚两人知道逃不过,只能拱手应诺,跟着管家马季去办理路上需要的文件。两天后,在账房李义忧郁的眼神中,两人带着仆从和护卫,还有一百缗钱,过灞桥,下江南。 ……………………… 拍卖日终于到了,长安城的乱流在这一天诡异地静止了下来,仿佛周边从未发生过什么劫道、沉船之类的事件一样。两位县令终于也能松口气,虽然他们知道过了今天,乱子只会更大。不过既然当了鸵鸟,又何妨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拍卖会的主持还是柳都知,她很敏锐地发现,拍卖行似乎将是她事业的第二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平康坊的都知听着名头大,但不过两三年就会换上一批新人。不早点谋个出路,迟早沉沦为一般娼妓。 拍卖会一出,她就认定这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即便越王府赊欠缠资都不在乎。经过这一晚,她柳如烟就是拍卖行行走的招牌,自然身价倍增。 正因如此,今晚的柳如烟绝对卖力,不仅盛装出席,而且还在拍卖会开始前自发献舞一曲,将气氛炒的火热。 眼见如此,不再出面的李泰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的管家马季道:“这姑娘不错,可以合作。等拍卖结束,你去找她问问,愿不愿意接下拍卖行掌柜一职。” 李泰单纯想找一个生意合伙人,柳如烟显然很符合女强人的特征。拍卖师的工作只是口头上跟她说了几遍,就已经掌握的七七八八,在加上超强的交际能力,放在后世妥妥的精英女性。 然而管家却想歪了:“殿下不可啊,若是让陛下知道您养外室,少不得一顿板子。殿下既想出阁,万不可在这个时候犯错。” 李泰气的给了管家一脚,骂道:“你大爷的!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走以后,拍卖行你来看着啊?” 管家心想还有这好事?长安繁华,能留下来谁愿意去什么江南道啊。李泰一看这老小子的表情,更没好气地说道:“想得美,我人手本就不足,那边还有一千多户人家等着我去管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 管家吃了一瘪,悻悻地退下去找柳如烟,过不到一刻,柳如烟便被带过来了。 美女果然养眼,但被管家这么一说,李泰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男女交流不可能像后世那般。为了不给出阁制造麻烦,他只能隔着一个屏风接见,略带遗憾地道歉道:“柳大家,不好意思啊,这事本应该当面谈的,但是我家管家满脑子龌龊思想,非说男女授受不亲,只能以这种方式商谈了。” 柳如烟是知道皇室规矩的,她这样的身份压根不可能有机会入王府,不过她也没有想到越王李泰竟是如此谦和,能以皇子之尊低头致歉。最近的士人评议,都在怒斥越王好奇技淫巧,不尊礼教,现在看来似乎是偏颇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冰雪聪明的柳如烟已经猜到越王要说的事情,颇为激动道:“殿下有用得着奴奴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李泰让人递出一张合同,道:“万春楼已被我盘下,以后将作为拍卖行长久存在。拍卖的流程柳大家已然熟悉,不知是否愿意屈尊,担任拍卖行掌柜一职。” 柳如烟接过合同,上面很详细地列明了拍卖行掌柜的工作范围,而最让她心动的是薪酬部分。有两种薪酬方式可选,一种是拿固定薪资,一种是拿干股。第一种薪资在各大行里算是顶尖的,但在习惯了纨绔们一掷千金的柳如烟看来,却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她选了第二种。 “拍卖行一共分成千股,殿下占三百股,分于奴奴五股,却不知另外七成在何人手中?” 既然选择入股,对其他股东的身份自然是要清楚的。不过能从越王这里拿走七成份额,柳如烟心中大概也有一个猜想,要么是五姓七宗,要么是皇族宗室,又或者,是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然而说到这个,李泰心中就痛,于是没好气地说道:“别提了,那人就是个王八蛋。你只记住,拍卖行非比寻常,不要惹人,也不怕人来惹。” 柳如烟颤抖了一下,越王口中说的‘那人’,而能以一人之身就可以压住越王的权势,也只有皇帝一人了。自己真的参与到了背景如此之深的生意之中,那以后长安城中还有谁敢轻视自己? 拜别越王,柳如烟以更加饱满的精神状态前往前台。自己的那五股只有分红权,若是懈怠了随时可能被替换掉。得越王赏识,拍卖师的工作已经熟知,但不代表别人就学不会,这么抢手的工作会无人争竞? 搅乱长安风云的拍卖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柳如烟看着台下的客人,以及各个包厢里传出来大的炽热视线,身上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大声宣布道:“第一件拍品——西域魔龙卵,起拍价十万缗,每次加价一千缗!” 全场喧哗,谁也没想到众所期待大的魔龙卵居然首发出场。不过这也很正常,炒作早已经做足,根本无需搞什么噱头。相反若是太晚出场,有意魔龙卵的会想保留手上的现金,而对其他拍品留手,那就得不偿失了。 等魔龙卵拍出,手上还有大量现金的,也不可能白来一趟。这个时代的现金流动更加困难,若是白走一遭那是非常大的损失,总要拍下一些恶龙宝藏来弥补。 好在那些琉璃器也十分珍贵,再加上恶龙宝藏的噱头,绝对是权贵们的心头好物。 现场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第十七章 天价 当遮着魔龙卵的红布盖头被掀开,柳如烟感受到的视线已经仿若实质。以往这种视线常常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但今天,再美好的妆容也吸引不了这些男人的眼珠。 还是那块圆形琉璃原石,再一次看到依然是那么光彩夺目,众人只感觉心跳都在加速,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柳如烟的介绍在继续:“西域魔龙卵,重二十三斤六两,琉璃为壳,其中幼龙一只。然历经千年,也不曾孵化。据称原主人请遍西域无数高人,也没有参悟出破壳之法,无奈之下只能忍痛割爱。” 这是李泰在打预防针,免得买家孵不出来回头找事。不过对已经陷入狂热的人来说,这句话是可以忽略过去的。西域能有什么高人?我大唐地灵人杰能人无数,域外道门毕竟不如东土正宗是吧? 接着,柳如烟开始抽签,抽中的人可以上台里确认龙卵的真实性。这也是大家关注的,越王被召入宫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万一真龙卵被陛下扣留,弄出来一个假货来糊弄人呢? 随机抽中的幸运观众有五人,他们一个个轮流上台,最终都确认了龙卵的真实性。 拍卖,正式开始。 激烈的争夺在台下进行着,而那些包厢里的人还很冷静,似乎觉得眼下还不到出手的时候。而在后台里,李泰听着柳如烟口中的数字一点点往上飘,心中那个美啊。 十万缗起拍,这原本是李泰预计中的高价,再加上一堆琉璃器,二三十万缗总是有的。用这些钱就想开发自治区显然是东方夜谭,但作为第一期的资金来说却勉强够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龙卵的效果居然会这么好,看样子最终成交价会在三十万缗上下。而整场拍卖下来,五十万缗入袋应该没有问题,这个收成就很夸张了,大唐的左右臧库都未必能掏出这个数。更何况这些可是现金,一夜之间,越王府将成为长安城内的现金之王。 账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越王府最如日中天大的时候,都不曾见到如此天量的财富。要是全部换成铜钱,到底需要多少间屋子才能装下?账房在心中计算了老半天,最终的答案是越王府需要扩建了。 李泰递给账房一杯酒,这货在恍惚之间居然忘记了身份上的差距,懵懵地接过来一口喝下,直到听到李泰一句:“老李啊,淡定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到这时,李义才清醒过来,看着手中的酒杯,冷汗一下子就浸透了长衫。越王殿下给自己敬酒了?自己居然就这么接下了?上下尊卑呢?感激涕零呢?死罪啊! 李义憋红了脸,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酒精上涌,挣扎要跪下来谢罪,却被李泰稳稳搀住:“做什么呢!大惊小怪。等去了封地,这些个破规矩全都给我推倒。我就不信了,连你都改革不了,还怎么改革天下?” 李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殿下是礼贤下士吧,好像也不对。礼贤下士,从词语上就可以看出两人关系的不对等,主子高高在上对下士予以施舍,而殿下却是把两人放在了对等的位置上。 这怎么可以!? 李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和那些大儒谋士相比就是个渣渣,根本不值得越王做出什么礼贤下士的举动。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府里的那些工匠、医者等,越王似乎也是这般说话。 殿下啊,你到底要把天下改革成什么样子? 李义迷糊了,看殿下得意地哼着不知道调子的歌儿,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或许,将来的越王封地,会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地方。 …………………………… “三十万五千缗!69号出价三十万五千缗!还有更高的吗?” 柳如烟激动的都要破音了,三十万缗啊!天下间还有什么宝贝能卖出如此高价?而这样的宝贝居然是出自自己的手,身价岂能不跟着一起水涨船高? 过三十万缗的时候,台下的人已经很艰难举牌了,这么巨大的量足以在长安城买下一条街。不少人进来只是看个热闹的,或许会入手一些琉璃器,但对龙卵压根不抱希望,所以也不在意身份曝光,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吾等半生经营,过手的钱全部加起来竟都不足以觊觎龙卵。” “有生之年能参与此等盛事,已然足慰平生,介然兄不必挂怀。等会拍几件琉璃器放于店中坐镇,有恶龙宝藏的名头在,再加上此等天价龙卵,如何不卖出个好价钱?” 在嘈嘈声中,拍卖在继续,柳如烟环视四周,已经无人再举牌,于是就拿起锤子,嘴上喊道:“三十万五千缗,第一次!” 经过上一次拍卖,规矩大家都已经清楚。到这时就代表拍品进入尾声,喊到第三声落锤,69号就算是得了这件宝贝。然而变故就出现在第三声正要出口的时候,12号包厢忽然举出牌子,再次加价。 台下的人热热闹闹争竞了半天,都忘记了包厢的存在,而12号包厢的举牌,似乎是一种信号,各个包厢不约而同放弃矜持,加入到争夺的行列之中。 当拍价突破四十万缗的时候,李泰都开始目瞪口呆了。都疯了吗?四十万缗不是四十万块钱,那是可4亿铜钱啊,放在一起约莫百万吨的铜,就为了换一块玻璃? 在为拍价震惊的同时,李泰也稍稍流了一些冷汗,还是要赶紧把一千个兵练出来啊。这样的惊天骗局被掀开,天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跟自己拼命,就算顶着越王的名头也没用。 金钱的盛宴还在继续,在场的纨绔子弟、富商豪绅,都被这种高度的金钱游戏震慑。往日高呼什么一掷千金的豪举,在这个场合都成了笑话,刷新着他们的三观。 而这里发生的一切,外面并非一无所知。虽然李泰已经加强了防卫,甚至还有官方派来的维持部队,可以说里三圈外三圈围得铁桶一般。但是,李二陛下就是一个最大的漏洞,情报源源不断地从这个漏洞流出。 第十八章 分赃 过朱雀大街,一骑快马入宫。几经辗转,一道密折到了李二的手中。李二终于不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态,颇为焦急地打开,而在一旁伺候的长孙皇后也凑了过来。 今天的消息不是什么国家大事,所以长孙才会这般不避讳,只见密折上写着:“午初,三刻,拍价四十万四千缗。” 四十万缗!?长孙皇后倒吸一口冷气,此前报三十万缗的时候,她已经有目眩之感,没想到仅仅三刻功夫,已经过了四十万缗。按照这种速度,只怕最终的成交价还要往上走一段。 李二脸上的神色可谓精彩,似乎极力地想要控制,但又憋不住露出一些情绪。一会是怒,一会是喜,显得十分扭曲。过了一会,他才呼出一口长气,把密折放在一边,紧紧握着长孙的手说道:“今日始知,何谓富可敌国。” 为了龙卵,豪门代表五姓七宗,道门、佛门,以及域外的豪商们,聚合起来的金河银海可算是让李二开了眼。可笑自己号称天下第一人,小金库却连包厢之下的一般人都比不过。 长孙轻轻为李二按抚太阳穴,道:“陛下即天下,天下人再富有,也只能是陛下的臣民。” 李二冷静了一会,排除脑中乱糟糟的念头,展颜一笑:“倒是我着相了,钱财迷人眼,果然不虚。” 此时李二的视线落在了案前的两个锦盒上,其中一个装着被砸碎的红色龙卵,另一个则是越王府新进献的全新红色龙卵。和之前的几无二致,青雀所说可以复制,果然不是假话。 李二抚摸着完好的龙卵,笑道:“观音婢,这就是四十万缗啊!” 长孙也笑道:“青雀说了,物以稀为贵,陛下就算想要出手,也需再忍耐一段时间。” 在锦盒之中,还放着一张纸,上面是李泰为新龙卵写的另一个广告故事。 龙卵风波之后,有海客慕名西去,历时一載归来,得红色龙卵一枚。这枚龙卵来历非凡,在西方古老的故事里,有一个被覆灭的王国公主在流浪途中意外得到了三枚龙卵,机缘巧合之下,流亡公主居然成功孵化了龙卵。 这三只红色魔龙乃火焰之化身,不仅能飞翔于九天之上,还能口喷烈焰,连城墙都能烧化。流亡公主便是凭借这三只龙,成功夺回了自己的国家,建立起一个令万邦来朝的强盛国家。后来三只龙便生活在龙岛之上,海客千方百计探知龙岛所在,冒死进入觅得龙卵一枚。可惜在返回途中惊动守护之龙,随行人员全部葬身火海,仅他一人得以生还。 这故事很传奇,李二每次观看都觉得热血沸腾,最后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为了造势,青雀真是用了心思,编造出这样的故事。三条龙便能建国,对于野心家来说,这是何等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忍住这样的诱惑? 不过按照这个故事,李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安排。找一个绝对忠心之人扮演出海归来的海客,将重宝交于拍卖行拍卖,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也想不到那人已在皇宫之中。 而这个时间,起码得一年之后。 不仅龙卵要等,琉璃器的销售也不能过急,每个月的销售额要控制在万缗左右。像龙卵拍卖这样的事情,一年都不一定来一次。钱财就在面前,却要等上一年才能兑付,难怪李二心痒难熬。然而三番五次对自家孩子下手,李二还是有些拉不下脸。 好在长孙看出丈夫的心事,主动为他找到了台阶:“陛下,此次拍卖会所得非同小可,岂能全部交由青雀挥霍?再说我们亦有口头契约在,七三分成,就从此次开始。” 先前约定的七三分成是日后的买卖,然而长孙却模糊到了现在,直接把手伸进李泰的口袋。当然,按李泰的脾气,怎么也不可能接受的。 李二其实已经想过这么做了,但稍稍有些踌躇。如果是以前的李泰,李二早就下手了,说不定青雀还会非常乐意孝敬,只为离太子之位更近一步。但现在嘛,李二不确定了。 还是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很快,李二就找到了这个借口,而接下来的情报也进来了——午正,一刻,龙卵落锤,五十一万两千缗。 李二哈哈大笑起来,对一旁伺候的太监道:“传口谕予越王,等拍卖会结束之后,入宫。” ……………………… 龙卵拍出了五十多万缗的天价,李泰乐的就要蹦起来了。第一期的开发费用终于不用愁了,甚至连第二期都解决了一部分,财政压力宽松了许多。 而接下来的散件琉璃器也没有让李泰失望,就算是数量最大的琉璃珠,也是一颗几十缗地成交。或许是五十多万的数字刺激了这些豪商,平日里锱铢必较,到现在也觉得几百几千的数字压根没有什么,毫不犹豫地举牌竞价。 而且他们都没注意到,展出的琉璃器明显比上次多。毕竟多了十天时间,琉璃组在赏钱的刺激下,又加班加点地制作了一批琉璃器。 等这场金钱的饕鬄盛会结束,账房抖着手一合计,总共拍价居然超过了百万缗。就算最后可能会有一些流拍,也足够越王府日夜笙歌百年的。 看到账房交上来的数字,李泰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发达了!发达了!老李,还愣着干什么,收拾好东西回家,等着这帮肥羊带着钱来越王府提货!” 正在李泰志得意满走出拍卖行之时,他遇上了最不想遇见的人。还是上次那个传话的太监,一脸谄笑地说道:“陛下口谕,拍卖会结束之后,请越王殿下入宫。奴才已经在这等许久了,殿下,请吧。” 又入宫?李泰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上次入宫就被坑了一大笔,难道李二又犯红眼病了?太贪得无厌了吧?这百万缗可是自治区的初始资金,说什么也不能被李二咬上一口。 李泰调整好心态,打定主意要和李二据理力争一把。 第十九章 算账 再度入宫,还是熟悉的一幕。帝后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大大的电灯泡李泰装傻呆立一边,心中盘算着李二会怎么出招。上次的口头约定?笑死,都还未见诸文字,而且约定的还是日后的分成,想分赃?没门!你要那么贪,现在就把红龙卵丢出去啊?反正卖不上价又不是自己的问题。 李二把李泰装傻充愣的态度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一声:“兔崽子,一百万缗啊,也不怕撑死你!要是不狠狠咬上一口,我就不是你爹!” 长孙无奈地看两个男人玩着机锋,一百万缗啊,别说陛下了,朝中的那些大臣,尤其是户部的,哪一个不是红着眼珠子,想方设法想要咬上一口。连宗正寺都递折子了,区区皇子拥有如此惊人财富,于国非福啊。 过了一会,几个太监轮番进来,在皇帝耳边耳语一阵又躬身离去。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李泰隐隐觉得,这是在针对自己的那一百万缗。前期准备做的这么充分,这一仗不好打啊。 果不其然,等消息足够之后,李二在床头坐了起来,伸个懒腰道:“青雀啊,你的商道算是让朕开了眼,诸皇子之中,恐怕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不过商道之外,朕倒是有笔账要跟你算一算。” 李泰知道,大的要来了,提足精神道:“愿闻其详。” 李二拍拍手,进来了两个官员,应该是在门外恭候已久了。却是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两个倒霉县令,这段时间劫案频发,他们两个使足了力气,但也只抓了几路毛贼,剩下的大盗全部悄然无踪。 今日突然被皇帝召见,他们两个战战兢兢,唯恐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被推出去斩首示众了。 李二懒得理会二人的惶恐,只淡淡说了句:“说说吧。” 大概是在外面的时候,太监已经把该回答的问题告诉了2人,所以两人迅速做了应答。 “本月,长安县出劫案三十六起,三十七人死,百余人伤,丢失银共计十三万七千余缗。其中侦破五起,捕盗六十六人,寻回丢失银一万三千余缗。” “本月,万年县出劫案四十起,五十三人死,百余人伤,丢失银共计十八万三千余缗。目前已侦破三起,捕盗五十一人,寻回丢失银八千余缗。” 真是,疯狂的大劫案啊。 李泰都愣了一下,不过他没联想到自己,只是觉得一国之都城,治安情况居然如此糟糕,当地首长难辞其咎。 李二让两个县令下去,而后斜了一眼李泰道:“这些劫案,全是由你那拍卖会而起,你觉得该怎么算啊?” 李泰这才明白李二的意思,撇撇嘴道:“治安缉盗,官家职责所在,拍卖行是正规生意,总不能把罪名按在我的头上吧?” 李二冷笑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能完全撇清?而且此事并未完结。朕可肯定,将来那枚龙卵之上,至少还要沾染千人以上的鲜血。血案累累,多少官员要为之奔波,这账如何算?” 李泰想要强辩,却已然没了先前的底气,无奈道:“十万缗,再多一文钱也没有。” 首战告捷,李二乘胜再出击,又拍拍手,进来一个威武的将军。他也得到了提示,见礼之后立刻言简意赅地说道:“龙卵现世之后,觊觎越王府者不下百人。其中买通下人入府十三次,深夜潜入八次,掘地、遁水、乔装……种种手段不一而足。越王妃回娘家省亲三次,路上亦有心怀不轨者。” 这位将军越说,李泰的冷汗就越流。他没有想到,贼人居然如此嚣张,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同时他也在心里大骂王府的侍卫,一群酒囊饭袋,越王府都成公共厕所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监视的目的,都是李二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账算起来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看李泰一脸虚汗,李二作势又要拍手:“怎么了,刚才的气焰呢?这才哪到哪,要不要朕再叫几个人给你算算?” 李泰忙道:“不了不了,不用了。父皇,我认栽,你划个道吧。” 李泰服软,李二满意了。跟我斗,兔崽子你看还嫩着呢。而后张开一只手说道:“这是我们爷俩第一次合作,朕多让你两成,省的你心有不甘。货款交割之后,五成送入宫中吧。” 五成,就是五十万缗,一下子割掉这么大一块肉,李泰心都要滴血了。不过这钱不能白花,于是在离开之前,他又提出出阁:“父皇,出阁之日可以定下了吧?” 正心满意足的李二愣了一下,他现在对李泰的兴趣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高,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可是设置的几个难关都被青雀闯了过去,短时间内他还真想不出什么阻拦的办法。 付出了五十万缗的代价,李泰绝不会让李二敷衍过去,就算是撒泼打滚耍无赖,他也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 青雀倒在地上,一边抹着鼻涕一边哭嚎着:“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呜呜,都答应了出阁,还坑了儿子五十万缗,现在却又反悔。呜呜呜,说好的口出成宪言出法随呢?呜哇哇哇,活不成啦,皇帝坑人呐!” 因为想要离开,结果被揪住衣服下摆的李二都快气完犊子了,大骂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快放手!” 一旁的长孙又好气又好笑地安抚着两个男人,一边挥手让殿里的奴婢们退下,到底是天家的笑话,不能让下人看了去。 被无赖战法缠住脱不开身的李二,情急之下居然又想到了一个办法,静了静呼吸道:“你要去打天下,就要有练强兵的本事,不然出海就是送死!这样,给你一千个兵练半年,半年之后,若是能通过朕的考核,便放你出阁!” 李泰愣了一下,又哭嚎道:“你骗人!你当考官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就算我练出强兵,你一句不合格我就白练了。” 李二确实是这么想的,被点破之后却连脸都不红一下,骂道:“让李靖来当考官,这你总服气了吧?” 李靖?这人历史上是有名的军神,应该会公平的吧?不过李泰也明白,训练士兵没问题,但冷兵器的战法他是一概不知的,若是比拼这个,就算练上十年也白瞎。 想了想,李泰再次提出自己的要求:“行,不过考核科目要由我来决定!” 李二不认为青雀能玩出什么花来,但也不会轻易让步:“不行,你可以列出考核科目,但最终怎么比,要我们双方一致认定。” 李泰点点头:“好,击掌为誓!” 李二无奈地击了掌,而后就看到儿子欢呼一声跑了出去,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第二十章 处理 进一次皇宫,就要被啃一口,那道宫门简直就跟貔貅的嘴巴一样,好在今后进去的机会大概是不多了。练兵李泰是不怕的,只要不比冷兵器时代的奇怪阵法和武器配合,单比队列、军姿、跑步等基本项目,把握还是很大大的。 李泰兴奋地回到宅邸,开始编写新兵训练大纲。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带过新兵,但这些东西早已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稍稍回想一下,便能写出个七七八八。 内务条例先不提,那里面很多东西犯忌讳,拿出来就是找抽。政治教育可以拿出‘为人民服务’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两个思想作为指导方针。训练科目为体能和队列,6个月时间,完成新兵训练应该不成问题。 哈哈哈,老子终于要有自己的兵了! 当天晚上,睡在床上的闫婉,听到打地铺的相公说着一些奇怪的梦话。什么‘向左转向右转’之类的,还会哼歌,什么‘日落西山红霞飞’,不知道在做什么梦,但能看出殿下很高兴,一直笑嘻嘻的。 闫婉想到这几天回娘家,越王送的琉璃器给她带来了很大的虚荣,但父母对自己的肚子也有不小的意见,悄悄地灌输了一堆‘母凭子贵’之类的话。 可越王…… 唉…… 第二日,越王府门前车马如龙,人声鼎沸。拿着标书来取货的人都到了,标得龙卵的人也在其中,所有人都鬼鬼祟祟的,想要看出谁是标王。整的现场好像侦探剧,看谁都像凶手。 账房、内外管家都在,一个验标书,一个验钱,一个带人进库房取货。宝贝都装在大箱子里,哪怕里面只有一件琉璃器,这也是一种保护措施。王府的护卫一路送到外面的马车上,就算完成了交割。财货两清,以后的事情就与越王府再无瓜葛了。 府门口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百姓,昨天龙卵被拍出五十万缗的天价,消息已经传得众人皆知,大家都跑来一睹为快。虽然看不到宝贝,但每看到一个箱子被抬出来,都会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哎哟,这不是秦谷斋的王掌柜,居然带着三口箱子,真是豪奢啊!快把箱子打开,让俺们也开开眼呗!” 不少无赖泼皮在瞎起哄,王掌柜居然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让伙计打开其中一口。在阳光照射之下,每一件琉璃器都爆射出耀眼光芒,直接把远远围观的民众照射的睁不开眼,可又不舍得错过看宝贝的机会,一个个哎呀呀叫着,眯着眼努力集中视线。 王掌柜哈哈笑道:“一帮杀才,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走走走。” 箱子关上,送入马车,众人才终于恢复了视线。至于剩下的两个箱子,王掌柜说什么也不愿意打开了,于是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他得到的龙卵。 有人好说话,也有不好说话的。出来之后立刻钻进马车,匆匆忙忙离去,神秘的样子令人生疑。而看热闹的人也注意到了,每一辆马车之后,都影影绰绰地跟着一些诡异的人。 “有牛鼻子,也有秃驴,居然不是他们中标吗?” “说不定,贼喊捉贼也有可能。虫二,你平时挺机灵的,现在看出来什么没有?” 虫二也在人群之中,先前得的100钱早在赌庄里输个一干二净,所以早早地跑过来。他注意着每一辆马车和每一个进出王府的人,想要得到一些情报,再混个好吃食。 可惜,拍卖行的保密规矩防的就是他们。这些真真假假的马车大军,足以混淆许多人的耳目,唯有那些有大能量的人,才能把所有车辆全部监控起来。至于真货在谁手中,慢慢排查去吧。 李泰不在意龙卵被谁获得,所以王府的人手全部呆在府中不动,正被一个个点名批评。若不是这些人懈怠,昨日也不会被李二一顿敲骨吸髓,五十万缗啊,简直丧尽天良!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从父皇那里拿到的文书。堂堂越王府,都tm的成筛子了,处处漏洞。你们好歹也是吃这碗饭的,拜托能不能专业一点啊?要不然我每天睡觉之前,都得担心明天还能不能醒过来!” 一众护卫被李泰骂的狗血喷头,半句话都不敢回。那份文书实在太令人难堪,几乎每天都有细作入府,如果不是皇帝陛下还伏着暗棋,王府的宝库怕是被搬空了。 好在王爷骂归骂,却没有治罪的意思,以后加紧巡逻防护就是了。虽然恶龙宝藏已经拍卖,但外面传言越王府并没有全部卖出,还藏着一部分,所以以后恐怕也不会安宁。 不过,居然会有家贼,这才是最可恨的。 王府现在的奴仆中,签活契的基本都已经走了,因为那些‘贤才’不需要他们伺候,甚至带着的家眷还帮着把居住的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再加上越王马上要出阁,所以他们都离开了王府。 剩下的就是签了死契的奴婢,也就是家奴。家奴卖主,这个罪过可就大了,就算被打死了,官府都不会过问。 这时候,十几个男男女女被带了进来。他们一个个抖若筛糠,站都站不稳了,见到越王之后纷纷扑倒在地,拼命磕头求饶起来。其中有几个老人面若死灰,只是跪着不动,因为他们在皇家呆的久了,知道这种事情求饶根本没用,唯一可以争取的结果是体面地吊死还是被活活打死。 看着这些人,李泰也有些麻爪。他当然也气被人背叛,但又罪不至死,交给官府着实是把人推进火坑。而他们是死契,逐出府同样会被当成逃奴,下场一样悲惨。可放在府中不处理,好像会给其他人一个错误的信号,背叛也不会有什么处罚。 想了一会,李泰说道:“首先,你们收取的贿赂肯定要没收充公。其次卖主之罪,我马上要去练兵了,你们跟我去军营。到时候可能要帮着做点事情,比如给大头兵们唱唱戏,拉拉曲儿什么的,就当抵罪了,可愿意?” 此言一出,男奴仆们大喜,纷纷磕头谢不杀之恩。那是真磕,血都冒出来了,李泰赶紧让人拉起来。而那些女奴婢则是一脸苍白,女子入军营,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看女仆们的神色,李泰终于也回过神来。时代不一样,不能把自己的兵当成钢铁纪律的红色军队,至少在完成思想改造之前是不可能的。想了一下,李泰对婢女们说道:“除了你们,我还会带着府里的孩子们一起进军营,你们单独划分一片区域,擅闯者军法从事。” 有了这个保证,婢女们也跟着跪下谢恩了。留在府中就是个死,去军营好歹能保命。 第二十一章 斗法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前院的交割工作也完成了,价值百万缗的金银铜钱堆在院中,彷如小山一般,蔚为壮观。其中以金银居多,形态各异,散碎、叶子、元宝、国外的金银币,甚至还有几十斤重的金银冬瓜。现场的人已经看了一上午了,还是忍不住用眼角去瞥,钱财迷人眼啊! 便是李泰,也在钱堆前晃了晃神,最后痛苦地问账房道:“一共多少?” 账房激动的要发疯了,昨天拍卖虽然也激动,但远不如看到财宝入手来的激动,舔着舌头一页页翻着账本,哆嗦着说道:“发了发了,殿下,一件流拍的都没有,金银的成色一一折算了,共收入一百零三万七千七百三十缗!” 我的五十万啊……李泰心中痛哭一声,装作没事的样子说道:“取出五十二万缗,装上车,送进皇宫。” 账房先是一愣,接着非常开心地应道:“是,殿下!” 李泰很好奇,这账房一贯扣扣索索的,现在吃下来的肉要吐一半出去,居然没有半点心痛,还如此开心?别是被自己打击了太多次,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吧?疑惑地问道:“老李,你这么开心干嘛?” 李义嘿嘿笑着:“殿下,小人原本以为这些钱能有一成留在王府,那就是陛下开恩了,没想到居然足足留了五成,这是皇恩浩荡啊!” 这家伙,没救了! 李泰痛苦地看着小山削去了一半,装了十几大车才装满,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下朝皇宫而去。没错,是明着走的,一点掩藏行迹的意思都没有。李泰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卖宝贝的钱,有一半要献给皇帝! 后果也很明显,户部的那些官员们,就像见了血的蚂蟥一样,死死地盯着这五十万缗不放。李二想要充实自己的小金库,呵呵,有的是官司要打。 果不其然,在得知越王府大张旗鼓送钱来皇宫的消息,李二气的把手中的书简都丢了出去,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他这是故意的!” 父子俩斗法,长孙乐的看个笑话,拾起书笑眯眯道:“好了,消消气,不管怎么说总是您先坑了青雀。只是没想到一贯绵软的青雀也有了回击的胆气,陛下,昨日的半年之约可要小心哦,别又像今日一般翻船了。” 李二消了气,疑惑地自问自答道:“青雀应该不通兵事吧?他的那些门客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书生,而且都已经逐出府了。不对不对,昨日青雀似乎成竹在胸,应是有准备的。嗯……看来还是不可大意。” 看丈夫陷入沉思,长孙皇后轻轻地把书简放好,而后亲自在一旁为李二打扇。 ……………………… 在府里焦急地等了两天,就在李泰人为李二又反悔变卦,准备在今天的朝参上主动发难的时候,李二终于开了口。 “越王欲出阁,然封地穷苦,匪盗不止,朕思良久,终是忧心。今有新兵一千,半年为期,若越王练成强兵,则出阁,若不能,则安居于长安。” 李二的话直接敲定,根本不给下面反对的空间。李泰怕私下的约定没有什么约束力,故而要求在群臣面前正式立约,这样就等于梭哈,是胜是败都是最后一局。 太子一党自然是反对的,越王练兵?别搞笑了好不好,让他写诗没有问题,甚至书文制典都不太难,但练兵?群臣看了看越王凸起的肚子,纷纷摇了摇头。上马都成问题,盔甲都得特制,练个鬼。 太子一脸绿色,心中满是幽怨。都是一个妈生的,我咋就这么不招父皇待见呢?泰弟都自愿退出竞争了,怎么还是不肯放过? 李二不等群臣反对,紧接着召出李泰道:“越王上奏,考核项目有二,一为军伍阵列,二为十里行军。朕恐有不足,再加骑射一条。知节,你带千人军,半年后与越王君前比武。以尚书右仆射李靖为考核官,有偷奸耍滑者,依军法办理!” 前面还好,都是相互商量的结果。骑射这一项只能说李二选的够阴,李泰认栽,放弃了,不过前面两个拿分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后面这个叫知节的是啥?不是考核么,怎么变成比武了? 被点名的李靖和程咬金一起走了出来,齐声应诺。李靖还好,他称足疾复发几乎不理政事,不过做个考核官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足疾,反正无人去查,也没人敢查。 程咬金就郁闷了,好歹也是开国大将,南征北战无数仗,现在居然落魄到要跟一个小毛头比试?他现在是左领军卫大将军,掌着最精锐的宫禁宿卫,岂是一帮新兵能碰瓷的?这一仗,打赢胜之不武,打输英名尽丧,怎么算都是亏的。 程咬金十分想要拒绝,然而李二投射过来的眼神让他不敢开口,该耍浑的时候他可以大闹朝堂,但该老实的时候,他也能装鹌鹑。 李泰一看,嗬,这不是程老黑嘛,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上次打劫王公大臣的时候就和他比了一场,结果自己的队伍稀烂的不能看,当时还说有机会再比试一场,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身为将军的斗志被点燃,李泰也不再出声反对,而是紧紧盯住了程老黑,气势不能输。 老程也不是菜鸟,一下子感受到李泰的斗志,不以为然地别过头。 朝参结束之后,李二单独留下了老程,郑重其事地说道:“知节,越王这半年变化颇大,每每有出人意表之手段,所以你千万不可大意,此次比武必尽全力。” 老程想了想,以前确实是小瞧了越王,这段时间的表现可谓亮眼。不过兵法这东西一看悟性二看经验,怎么想自己都不可能败在一个小毛头的手下。当然,他也不会把皇帝的话当耳旁风,当下郑重应诺,回去就挑选出精锐千人磨合训练,绝不让越王有任何可趁之机。 李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眼睛望向远处的城门,心中暗笑:“兔崽子,想跳出朕的手掌心,痴心妄想!” 第二十二章 交心 李泰也被人叫去了,叫住他的是太子李承乾,这个倒霉蛋似乎有点怀疑自己被耍了。泰弟这一招以退为进,表面退出竞争博取父皇好感,随后不停给自己加码,阴险至极啊! 或许李承乾没这么想,但是身边那么多的幕僚,出几个阴谋家很正常。听了几句后,李承乾心中也有些打鼓了。今日朝参,父皇和泰弟像是在唱双簧一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定下了半年之约,别人想反对都来不及。 至于那个半年之约,那不是明摆着输定的吗?程咬金的能力虽然略输李靖李绩等绝世名将一筹,但也不是李泰这样的战场小白可以碰瓷的,更何况程将军手中是精锐宫禁宿卫,而李泰则带着一帮四处抽调的杂兵。 谁胜谁负,还有什么悬念吗? 比武失败,李泰顺理成章留在长安。三大功劳在手,又有五十万缗的进献,越王府的宠信和声势比起以前只会更深更高。越想越是心惊,李承乾终于坐不住了,以吃午饭为由拉住李泰,准备旁敲侧击一下。 到了东宫,李泰就不装了。朝参站了一早上,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先填饱肚子要紧。李承乾还要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却只见李泰抓着一只烤乳羊吃的满嘴流油,一点仪态都不讲了。 想起不久前李泰忽然到访东宫,说出想要出阁,希望自己配合的那一日,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李承乾有些捉摸不定,道:“泰弟……” 没等他说出什么,李泰抓着羊腿啃得满嘴流油直接抢先道:“唔……别瞎想了,我真想走,可那老糊涂也不知道中什么邪,硬是不肯放。我说老哥,你到底干了啥事,这么不招老头子待见?” 李泰的直白让李承乾有些招架不住,尤其他知道东宫中不知道埋着多少皇帝的眼线,说话做事更是小心翼翼。可这一问真是令他有些破防了,这些年当太子当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士林的评价颇佳,治学理政尽心尽力不敢出半点纰漏,可就是不知道哪一点被父皇看不上。 见李承乾一脸沮丧,李泰也极力回想自己脑中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历史上的李承乾就是个悲催的娃,早年的评价可以说非常好,瘸了之后才开始大转变,以至于最后造反,病死他乡。 瘸腿只是诱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李二易储之心由来已久,李承乾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瘸腿之后失去帝王风仪,于是破罐子破摔,最后真的丢了太子宝座。 李泰继续发散思维,承乾失势,上位的是李治。这货和武媚娘联起手来可是狠辣非常,几位同父异母甚至亲兄弟都死得十分蹊跷。所以李治上位之后绝对不会对自治区善罢甘休,也不知那时候自治区能不能以一区之力挡住大唐的全力围猎。 作为穿越者,倒是可以先投资李治没,但自己的身份注定会成为李治的眼中钉,投了也白投。当然李承乾也不是一个好的投资对象,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更靠谱一些,不如现在全力支持他一把,以后至少还有交情可谈。 思来想去,李泰说道:“老哥,我马上去军营整训部队了,要不你也来锻炼锻炼?说不定父皇看不上你,就是因为你虽然精通文事,但对武人却少有接触。我把治兵之法教给你,再磨练磨练一下身体,文武双全,总不会被老头子嫌弃了吧?” 李泰的话让李承乾愣了一下,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父皇是马上皇帝,南征北战战功赫赫,麾下重臣多是上马杀贼下马著书的全才,而自己却一直困在深宫读书,兵书倒是读了一些,但从未有过实际带兵,更遑论实战了。 这么一想,李承乾有些心动,似乎就想答应李泰。而这时殿中同食的谋士咳嗽了一声,止住了李承乾的冲动。 李泰撇撇嘴,三两口把一只羊腿啃个精光,抹抹嘴起身道:“你们商量吧,我三日后就会去军营,去不去自己决定。” 说罢,李泰就告辞离开了东宫。帮李承乾只是闲棋冷子,成不成无所谓。更何况他也不知道为何李二看不上太子,都只是猜测而已。 等李泰走后,李承乾疑惑地问那个谋士:“陆先生,为何阻止孤?泰弟所言似有几分道理。” 被称作陆先生的谋士说道:“殿下千金之躯,岂可入军营这等苟且腌臜之地?更何况那里面全是越王的兵,万一……” 后面的话不能说,但意思传达到就行了。道理也不是没有,李承乾要是进了军营,李泰确实有许多办法‘合理合法’地做掉他。李承乾沉默了一会,食不知味地继续用膳,不过李泰的话还是说到他心里面。 是该好好学学武事了。 ………………………… 回去之后,李泰就开始为入军营做准备。他的兵已经在西城外沣水和洨水交界处一带安营驻扎,只等圣旨一到便可入营整训。今天,他就把府里的小孩们全部聚集了起来。 这帮小孩男男女女皆有,半年的学习当然不可能学到什么高深的知识。语文完成了拼音、笔画,认读了一些字。数学部分完成了读数、写数、加减法,认识一些基本的几何图形。 李泰站在小孩们面前,仿佛带班的班主任一样:“孩子们,你们在府中学习已经有小半年了,现在我要交给你们一项任务,也是检验你们学习成果的一次考试,有没有信心完成!” 孩子对皇族权势的认识还比较模糊,但对老师的敬畏那是与生俱来,听到李泰的话后,努力地用稚嫩且并不齐整的声音回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这样的反应李泰已经很满意了,让这些小鬼给大头兵们上课,识字识数那是必须的。而半年训练期间他也会继续给小孩们上课,这样的传帮带也是土八路时期的传统了。 众科研组还是留在府中继续科研,不过琉璃组需要交给李二半年,教会刚修建的秘密琉璃坊的工匠们如何炼制琉璃之后才会回来。原本李二是想直接要走琉璃组的,但李泰一个人才都不愿意放手,刚拿了五十万缗‘贿赂’的李二也不好意思逼迫太甚,最终让了步。 对府内各项工作做好安排之后,圣旨也到了。 第二十三章 一营两部兵 越王府,持续了小半年的郎朗读书声听不见了。两个先生被派去了南边,孩子们也跟着越王进了军营,据说要给大头兵们当小先生去。 跟着丈夫刘成一同入府的刘氏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越王待人亲和,给的工钱虽然说不上丰厚,但能庇护着不受胥吏的压榨。后来越王让家里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一起进学,她就再没有任何怨言了。 那可是读书啊!往上数个几辈子都是黄土背朝天的命,现在小辈们居然都成了读书人,这恩典能不大吗?不求能考个功名,只要不再做睁眼瞎,刘氏就愿意给越王当一辈子的奴仆。背着刚出生不久的老六,刘氏一边搓洗着衣服,一边和同院落的其他女人笑呵呵地聊着天。 “翠花,你家的三郎怎么没跟着去军营啊?我记得他也在学堂里。” “嗨,越王说了,府里的孩子6岁才能进学。老三要等明年呢,每天就是跟着他哥哥瞎念几句。现在哥哥们都走了,没有学上,他可是哭了一整晚呢,哈哈哈。” 妇人们旁边不远处,几个还不满六岁的小屁孩正凑在一起玩耍。虽然昨夜哭的伤心不止翠花家老三一个,但有了小伙伴一起玩耍,分别的忧伤立刻就忘到脚后跟去了。 不过,在闲聊的时候她们一样有些担心。男娃子也就罢了,去军营就当是锻炼,可女娃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有几个满十二的已经来了初潮,代表着可以嫁人。现在被越王送进全是男人的军营,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看出刘氏的不安,翠花嫂安慰道:“放心吧,孩子们有越王亲自带着,不会出事的。再说了,越王说过每到旬休日,府里会用马车带我们过去看看孩子呢。” 旬休本是官员才有的特权,而越王府内却是每人都有,十日之中有两日可以歇息。刘氏也只能按下心头的不安,心中祈祷越王能压制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不做出禽兽之事。 …………………… 李泰现在头疼着呢,原本车队里有一群像是去春游的小孩就已经够麻烦的了,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又掺和进来两人。 太子李承乾,以及程处默。 李承乾也是一脑门的官司,原本他和谋士们商量之后上了道折子,大意是自己这些年只顾着读书,忘记了‘兵者,国之大事也’的先贤教诲,所以也打算和越王一样练练兵,感受感受军旅生涯。 李二看过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同意了,迅速下旨从东宫六率中挑选出1000勇士。然而后面李承乾就看不懂了,这些人居然归入越王营,受越王管辖,太子也要进去受训。 wtf!? 得到旨意的时候,李承乾下巴都要惊掉了。父皇这是啥意思啊?我想练兵,不是被练啊!难道父皇是希望老二趁着这个机会,把我这个太子废掉?不不不,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可能从东宫六率里拨出1000勇士,而且还让程处默这样对东宫忠心耿耿的将门之后一起进来。有程处默的护卫,李泰想要动什么歪脑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李承乾不想去,但圣命难违,最后只能别别扭扭地带着程处默跟上了李泰的队伍。 父皇的心思猜不透,二弟的举动同样是云里雾里。去军营整训士兵,怎么还带着一批奴仆和小孩?军营重地,掌生杀威权,为将者要与士兵同甘共苦才能收获军心。你当是越王府呢,还要人伺候? 哦豁,居然还有女人!? 当看着马车之中还有妙龄女子,李承乾的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起。听闻二弟不纳妃,应该不好美色,怎么现在进军营还要带着女子?而且不是一两个,而是一大堆。 “青雀,你带这些人进军营,就不怕军心浮动吗?” 李泰也不隐瞒,指着马车上的人说道:“他们是我给士兵们找的老师,专门教识字和术数。他们是文艺团,给士兵们唱戏的。” 这话不仅让李承乾目瞪口呆,旁边的程处默同样是张大嘴巴却不知道该说啥。给大头兵教书?还唱戏?你这是军营练兵呢,还是书院教习?就这还想跟我老爹的百战雄兵比武? 李泰也不勉强他们能理解,打量了程处默一阵说道:“我的人手不足,你们的兵我就不教了。你们的训练我也不掺和,大营两分,你练你的我练我的。当然了,你要是想加入,我随时欢迎。大块头,体格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的部队啊?” 后面这句是给程处默说的,然而这家伙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压根不care李泰的招揽。 而李承乾一听,顿时从蔫掉的茄子状态中振奋起来。身为太子,居然要被弟弟整训,这可是一大污点,还想着要怎么避开呢,没想到青雀如此的知情识趣,主动提出分兵。 李承乾感激道:“谢谢你,青雀。” 李泰撇撇嘴:“放心,我说过不争皇位,说到做到。这是我制定的新兵训练大纲,你最好看看。等我击败了程咬金,老头子肯定要练兵之法,你要是一窍不通的话,我可就麻烦了。” 李泰把自己写的新兵训练大纲丢给李承乾一本,他有印刷机,弄个几十套没什么问题。一会把军中的小头头们一人发一本。不管看不看得懂,先领会下精神。 不过这话程处默就不爱听了,虽然老爹总是不讲理地把人吊起来打,但终究是自己老爹,不容外人置喙。尤其是越王居然在兵法蔑视了老爹,这对将门来说算是一种侮辱了。 当下,程处默就呛声道:“胡吹大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李承乾咳嗽一声,提醒程处默说话方式,然而李泰却一点不介意,微笑道:“这位兄弟,你是何人呐?” 程处默挺起胸膛:“在下程处默,家父程知节,咬金二字乃是家父曾用名。” 哦,原来是比赛对手的儿子。李二这安排有点意思啊,属于打进敌人内部窃取情报了,深海啊这是。 李泰忽然吟道:“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程处默一听愣住了,啥意思,按照原本的对话流程,接下来不应该是放点狠话切磋切磋吗,怎么还吟起诗,俺老程不会这个啊。求助地看向太子,可李承乾也琢磨不透,问道:“这句颇有意境,不知可有全诗?” 李泰哈哈一笑:“有感而发,两句残诗而已,没啥意思。” 说着,不再理会还在迷糊的俩人,专心赶路。 第二十四章 重组 营地很大,一般的士兵帐篷可住一火10人,就需要大约200顶帐篷。再加上将领的单独帐篷、军械帐篷、粮草帐篷以及其他军资帐篷,还要有简易的马厩、演武场等等,占地面积约莫着有两个标准足球场大小。 若是固定的营盘,需伐木围成一圈,设前后营门,外有据马、陷坑,讲究点的还要有箭楼、瞭望塔等等。而这两千个倒霉蛋是临时征调,自然不会分配到固定营盘那么舒服,基本上就是野外扎营了。 两边搭建的帐篷泾渭分明地从中分开,士兵相互间还有些不对付,一边是东宫六率,一边是刚组建的越王亲军,能合得来才有鬼了。 李泰抱拳和李承乾分别:“大哥,就以此为中线,你我各负责一边。还要做半年的邻居,有啥事都可以商量着来。不过有一条,要是谁敢骚扰甚至闯我的家属营区,无论是谁,我都要他付出足够的代价,甚至死亡。” 家属营区居住的是孩子和奴仆,其中不少女性,对当兵多年的人来说诱惑太大。李泰绝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是自己的兵,还是别人的兵。 李承乾点了点头,带着程处默去整训自己的太子六率。这里面还有不少将门子弟,通过这次整训机会,说不定可以笼络到一些军方人物,至少也可以拉近一点关系。 不过,二弟的话也不是开玩笑的。承乾可以听出其语气中的森寒,这也是他第一次知晓二弟竟有如此一面,仿佛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不应该啊,二弟和自己一样不曾真正领兵,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罢了,不多想了。李承乾对身边的程处默说道:“处墨,此次练兵孤就全靠你了。另外,要约束好部下,我可不希望东宫六率的士兵,成了二弟立威的对象。” 程处默年纪虽不大,但已经有过实际战场经验,为人粗犷的同时也兼具其父的胆大心细,在东宫六率之中威信颇高。听到太子的话后他郑重应诺,同时内心升腾起一股斗志——用不着耶耶出马,俺老程练出的兵就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越王按在地上摩擦! …………………… 营地两分,以拒马和鹿砦隔离开来,要通过确实要花点气力。要在这里住上半年时间,总不能一直野营下去,所以训练什么的都先放一边,首先要进行的就是大兴土木,整理营盘。 程处默很快接管了部队,以他在军中的经验,很快就梳理好了上下关系。太子一声令下,太子营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整治。反观越王营那边,似乎还在演武场那边集合训话,乱糟糟的没有一点体统。 李承乾看看这边热火朝天,再看那边偃旗息鼓没有动静,不由得对程处默赞赏道:“不愧将门虎子,半日功夫就已经掌握全军。” 程处默也有些得意:“太子安心,臣一定不负所托,将太子营练成大唐第一精兵!不像某个纸上谈兵的家伙,半年时间,呵呵,只怕不到半年那边的人马就全散了。” 李承乾点点头,可转头一想不对啊,要是二弟连小程都干不过,又怎么和老程比武?和二弟别苗头别的都习以为常了,居然忘记现在是合作关系,于是他赶紧说道:“处墨,要不,过去帮忙整理一下秩序?孤知道要你和你父亲作对有些为难,可二弟和父皇有半年之约,若不能取胜留在长安,孤……”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程处默也能想到。越王和太子的争储大战又要展开,而以越王这段时日的风头,太子还真未必能干的过。作为一名太子党,程处默只能在心里默默对老爹说声对不起,然后去了越王营,准备帮越王一个忙。 此时的越王营,正全体集合在演武场上。 临时搭建的一个草台子,李泰站在上面,举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奇怪圆筒大喊着:“大家好,我叫李泰,很高兴认识大家!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团长了。对,就叫团长,这里没有什么越王!我们不仅会在这里整训半年,而且以后还要去我的封地生活,所以有的是时间认识彼此,就不在这里唠嗑了。” 就算在铁皮筒的扩音下,其实也没有办法让全部人听清楚。尤其是中后排的人,基本上只能听个一两句。而前面听见的人也是一脸懵圈,越王这是啥意思?啥是团长啊?不过好像不是盛气凌人的长官,挺和气的。 嗯,是挺和气的。 接下来,又听越王……啊不,团长继续喊道:“现在我宣布,对新兵团进行全面重组,所有火长、队率什么的官职全部废除。听我命令走到台上来,一营营长段得一,副营长张福;二营营长毛义新,副营长苟二吉。” 这四个原本是亲事府、帐内府的典军和副典军,李泰嫌乱七八糟的官名记得困难,索性全部改成自己最熟悉的。只有1千个兵,勉强凑两个营,新兵团不满编也很正常。 四人面面相觑走上台,不知道越王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然后就听李泰继续喊道:“从现在开始,我只管你们4个,干不好就换人!一营二营各分500人,这个你们自己去商量,明天我要看到结果!” 李泰还分了几张任命表格给他们,说道:“这些连级的任命表格你们自己填,想清楚了,如果任命的人表现不及格,我找的是你们。” 新出炉的营长们接过表格一看,好家伙,官名全改了。他们各自带4个连,连长加副连长,也就是16名连级干部由他们来挑选。 好家伙,这可是任免权啊!越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权力下放了? 一营长段得一眼珠子一转,忽然抢先开口道:“越王…啊不…团长,俺要王猛!” 王猛啥人?反正在这个新兵团里,他是公认的强人,有过从军实战经验,因军功升任五十人队率,再升就是百人将了。一杆大枪十分威猛,三五人都近不得身。 二营长毛义新一听就暗骂一声‘恁娘,俺怎么就慢了一拍!’,于是急忙喊道:“团长,俺要朱吉、单三奇……还有,对,还有邱仁……” 毛义新还没说完,一营长就急眼了:“恁娘,你咋不把全团的人都拉你家去!” 毛义新不甘示弱,眼看二人就要斗起来,李泰连忙说道:“吵什么吵,一人选一个填上。” 第二十五章 分班 现场办公,李泰充当文书,把一个个给营长们选好的人名填进表格,而后宣布让16个连级干部全部上台,挑选排级干部。每个连长带3个排,一共48个排级干部。而后是最基层的班级干部,总计144人。 一千人,选出214人做干部,李泰一个个名字写过去,虽然是简化字,但用毛笔写也让人手酸的很。 做好表格之后,下面的士兵们已经七仰八倒了。台上的人升官发财,自然喜笑颜开精神抖擞,而这些都跟小兵们没什么关系,所以怨声四起很正常。有人索性坐了下来,连带着其他人也都坐了下去,肆无忌惮地相互交谈着,一个个不成个兵样子。 这样的兵李泰当然看不下去,很想狠狠地骂一顿,但最后还是强行把火气压在心底。毕竟不是原来的部队,要改造这些兵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都给我听好了,这次干部任命只是暂时性的!以后每个月都会开一次考核大会,表现优异的士兵可以提干,表现差劲的干部,也会被我免职。现在,各个班长副班长去挑人吧,每个班10人。” 虽然李泰说了有考核,但台下的人注意力还是不在台上,也只有那些刚刚成为干部的人在低头议论。李泰摇摇头,刚想离开草台,但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对了,最后一件事,也可以说是忠告。那个区域是家属区,擅闯者杖二十,调戏妇女者杖二十,若敢行不轨之事,斩。家属区的护卫工作由百骑负责,想要试试百骑能力的,大可试试。” 百骑,是李世民手中最精锐的部队,堪称唐朝版特种兵,后来被抽调一部分建立起特务侦查机构百骑司。为了确保家属区的安全,李泰特意去向李世民借来的。一开始李二不肯,因为他以为李泰是要让百骑给他去练兵,再三保证百骑的工作只是护卫而不是练兵之后,李二才调拨了十人给李泰。 毕竟,是花了五十万缗的。 跟随越王来到营地的车队自然是士兵们津津乐道的,因为上面有好多姑娘,一开始还以为是越王带来的军妓,底下还兴奋了许久。但很久越王就宣布她们是随军军属,不过士兵们还是眼馋的很。 那些越王府的婢女,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虽然算不上标致,但在粗糙军汉的眼中已经是顶尖的美人。如果不是因为还不知道越王的秉性如何,车队入营的时候,就已经发生鼓噪了。老兵油滑,新兵胆弱,暂时还无人敢动,不过这并不代表家属区就是安全的。 不少老兵已经在幻想着,等三更半夜摸进家属区,抱上一个小娘子,那不知是如何的快活似神仙。甚至可以直接抱着小娘子逃离军营,也不回老家了,直接躲进山里改名换姓。等到官府号召山民下山的时候再下来入籍,又是良民一个,还白饶一个娇婆娘。 光是想想,就美滴很啊。 可惜,这个美妙的梦想被百骑打破了。凡是大唐的兵,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百骑的威名,秦王百骑破十万的传说至今还在军中流传。如果真有百骑坐镇,再是色欲上头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这时候,10个百骑上台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站成一列傲视下方新兵团,那冷漠的眼神扫过全场,就已经让不少心怀鬼胎的人心惊胆战,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百骑对视。 百骑的威慑力让李泰很满意,接下来就看哪个够胆挑战百骑威名,他不介意用几颗人头来严整军纪。 虽然百骑很强,但李泰并不喜欢。这些是皇权最忠实的追随者,可以说就算李二的命令是去死,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剑自刎。李二怕李泰用百骑来练兵,李泰还怕这些人的保皇思想玷污了自己的兵。 等程处默不情不愿过来的时候,演武场上乱糟糟的一片。到处是班长在挑人选人,要么是亲近的,要么是比较强悍的,毕竟团长说要每月考核。虽然不知道考核项目是什么,但选择身强体壮的绝对不会有错。 偶尔有几个班长同时看上一个兵,那就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动手动脚都有可能。而团长有令,只要不动刀兵不出人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处罚。当然,仅限今日。 而后,就看到班长带着刚选进班的兵,和其他班打得不可开交,旁边的人还在笑呵呵看着,不停起哄架秧子。 程处默看的目瞪口呆,完全看不懂李泰的带兵之法。 这军纪tm涣散的,简直堪比土鸡瓦狗,神仙都没得救! 程处默下了定论,回去复命道:“太子殿下,不是臣不帮忙,而是越王带兵实在太过胡闹,臣就算想帮忙也无从帮起啊。” 李承乾详细问了问情况,最后也是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寄希望于青雀真的无意皇权,留在长安城内蛰伏不出了。 …………………………… 10名百骑严守军属区,夜晚也是轮流站岗放哨。这里用的是大帐篷,可以睡三十人左右,再加上很多都是小孩,所以两顶就够了。再加上百骑的一顶,一共就三顶帐篷需要保护,完全保护的过来。 所以,一夜无事。 越王也没有到军属区休息,而是在自己的帐篷里。好久没有住过这样简陋的野战帐篷,一下子让李泰回想起红军时期的艰苦,也让他重新找回了当红军将军的感觉。 可惜,当低头一看,只能看到肥肥的肚腩,压根看不到自己的脚面。这酒桶般的身材,虽然已经节食了半年,但不经运动还是很难瘦下来。而在越王府时要操心各种科研组的科研进展,没有时间运动。 现在正是好时机,半年时间,一定要恢复成原有的战士身体。 嫌弃地穿上已经算是劲装的唐朝军服,比起在越王府时期穿的算是轻便和易于活动许多,但和后世相比还是碍手碍脚。可惜现在还没有那个机会进行军装改革,只能等去封地再说了。 早上起床,先来一套广播体操,让进来禀报的营级干部们不知该做何反应。 神完气足,大喝一声:“出操!” 分班之后的的第一次早操,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炊事团长 队伍还是乱糟糟的,不会因为一个分班就脱胎换骨,第一次集合用了至少1个小时。草台上的李泰黑着脸,看下面乱糟糟地摆出阵列。不少人没头苍蝇似地乱撞,根本找不到自己的班级队伍。 不过李泰也挺有耐心,一声不吭地地等待着。新上任的营长们感觉有些掉面子,于是下去狠狠地整顿了一下,勉强把松垮垮的队列整齐了一些。 拒马的另一边,太子营的士兵们指点着哈哈大笑,让新兵团的新兵们有些羞恼,可又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技不如人。而丢人现眼的还在后面,勉强整齐队伍之后,有一群不知所措的人被丢在了队列之外,显得十分突兀。 他们是被选剩下的。 李泰的新兵团组织构架是一班12人,一排3班加排长副排长38人,一连3排加连长副连长116人,一营4连加营长副营长466人。2个营都严格按照这个标准进行了满编,结果还剩下68人没有进入正式建制。 这六十八人一看就是军中的老弱残兵,没有人想要带领的那种。也有几个大汉是例外,看着一脸凶横,应该是军中的刺头,被所有人讨厌,天不服地不服,见人就怼的那种。总而言之,这些都是被淘汰的。 这些人猬集在一边垂头丧气,对队列中的兵有羡慕,也有怨气。那几个刺头甚至和附近的班吵了起来,只因他们有眼无珠,居然把爷这等好汉排挤在外。 李泰看了这边一眼,举着铁皮筒喊道:“各部队带回,按照划分好的区域平整营地,清理垃圾。另外要集中如厕,禁止随地大小便,一旦抓住,罚清扫军中粪池!” 闹哄哄的部队一下子散掉了,营长们拿着从团长那里拿到的图纸,确认着自己负责的区域,再一层层地分配下去。 空荡荡的演武场上,剩下了李泰和那些杂兵。李泰挥手让他们走进前来,这样省的用大喇叭喊话,嗓子疼。 “你们五个,各挑三个兵,组成督查小组,巡视各个区域的工作进度。如遇上偷懒耍滑的,记录在案,交由我来处置。” 李泰点出来的5个,就是那些刺头兵。一听要当什么督察官,顿时就来劲了。嘿,让你们这帮不开眼的排挤老子,这下风水轮流转了吧?看不给你们小鞋穿! 五个督察小组,20人,兴冲冲上任了。带着李泰分发的红袖标,趾高气昂地巡视去了。团长说过不准滥用私刑,但骂几句总不是问题吧,遇上杠头还可以记名等团长发落,这可太出气了。 剩下的48个是绝对的老弱病残,一个个翘首以待,希望团长能给他们安排一个美差。 李泰叹口气,道:“今天开始,你们跟着我做后勤工作。” 后勤是啥听不懂,但是跟着团长这句他们听明白了,这可是亲兵啊!哈哈哈,原来没被选上还是好事,直接成越王的亲兵了! 就在这些人欢欣鼓舞之际,营前来了一个车队,是越王府派来的。不是来探视的,而是运送物资来的。 三十口大铁锅,是府里铁匠组的存货。蒸饭的大锅,一口可蒸30斤大米,只需十口便可以保证做出千人部队需要的米饭。另外十口炖汤,十口则是做一些大锅菜。 新兵团的炊具太乱了,都是府兵自带的新军锅,千奇百怪的。有叫做鬲的瓦罐、陶器等,将官级的则会用青铜小鼎。部队没有专职的炊事兵,到了饭点,各火自己找个地方生火做饭。这样的后勤李泰怎么可能看的下去,早早地准备好大铁锅,就是为了给后勤部队使用。 把三十口大锅倒放在演武场上,李泰对自己的‘亲兵’说道:“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垒出三十个大灶。走,先去找点黄土和大石头。” ‘亲兵’们都愣住了,啥意思,亲兵不是大爷吗?怎么还干起伙夫的活儿了?然而他们却不敢反驳,因为团长似乎有亲自当伙夫的意思,这就tm的离谱了,谁见过长官给士兵做饭的? 跟着车队送来的还有一堆青砖,用黄泥涂抹一下凑合能做出一个灶台。李泰曾带过野战部队,做土灶没有什么问题,保证上下通风一点就着。他身先士卒和起黄泥,其他兵自然不敢落后,一个个跳进黄土和水的土堆里,踩起泥巴来。 嘻嘻哈哈之间,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就模糊了不少,至少这些人对‘越王’这个身份已经不再那么畏惧,相对的‘团长’叫的更顺嘴了。 ……………………… 越王营这边的情况,太子一直在关注着。当越王亲自当起泥瓦匠,十分认真地砌着土灶的时候,李承乾出现在这边了。他在军营中其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练兵都是程处默在做,他算是闲的蛋疼。 “青雀,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土灶呗。看看这些大铁锅,啧啧,一会炒出来的大锅菜肯定香,好久没吃过大锅饭了。” 最后一句是李泰说漏了,好在李承乾还在震惊中没有听清楚。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在想,堂堂越王,天潢贵胄,浑身上下都是黄色泥点,为大头兵垒灶?听这意思,居然还要下厨?李承乾三观都要崩碎了,就算兵书上说要与士兵同甘共苦,这样才能收获军心,但也没听谁做到这种程度的。 指着李泰哆嗦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泰嫌他过来之后,原本有些其乐融融的团体瞬间又变成了之前的畏首畏尾,不耐烦道:“走走走,又没到饭点,你过来干啥?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去带你的兵。等一会做好了晚饭,少不了你的一份。” 李承乾无奈离去,回头一看青雀又跟那些大头兵谈笑风生,偶尔口吐污言秽语指导新兵如何砌灶,急了还抬脚踢人屁股。然而被踢的也不害怕,笑嘻嘻地改正着。 这一幕是那么的陌生,但青雀却做的那么自然,好像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一样。 青雀青雀,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 第二十七章 采购 回到自己的营盘,李承乾还是有些怀疑人生。有这个必要吗?还是说这才是将军该有的姿态?但是,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想到青雀腿上全是泥巴,脸上也沾染了一些污泥,好洁的李承乾有些难以接受。 带着侍卫在太子营走了一圈,每过一处,士兵的士气就会提振一些,毕竟是太子亲自巡视。从士兵的脸上,李承乾可以看到狂热、敬畏、谄媚等各种不同的情绪,唯独没有在青雀那边看到的亲近和谐。 慈不掌兵,这可是古训,圣贤不该有错吧? 李承乾不能确定,于是叫来程处默,希望从他这里得到回答。然而小程听了之后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啥?越王亲自垒灶当伙夫?吴起吸脓我倒是听说过,可这算什么路数?” 想了一下,程处默继续说道:“越王肯折节,将士必然用命,或许这就是越王研究出来的治兵之道。不过俺依然觉得这不是正途,伙夫做得一时,哪能做一世?要让士兵信服,恩威并施才是王道。太子稳坐大帐,赏罚公平,自可收将士之心。” 在程处默的谏言下,李承乾安心下来。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用兵之道,怎么可能轻易做出更改?青雀的那一套终究是野路子。能否有用,且看看再说。 ……………………… 越王营中,三十个土灶已经在演武场的角落里建成。用稻草和泥做的土胚是李泰以前老家经常用的建筑材料,大石做基,青砖为壁,黄泥粘合加固,和水泥做的灶台肯定不能相比,但也堪堪够用。 现在还在风干中,后勤组的士兵们围成一圈,把要进来观看的士兵挡在外面,还一脸的自豪。 “嗬,这灶台看着真得劲,真是你们和越王一起垒的?” “那当然,和泥的时候团长差点摔倒,还是俺扶了一把。” 落选的士兵挺着胸膛,拼命彰显自己和团长的亲近,惹得其他士兵羡慕不已。由此看来,越王不是一个苛待下属的人,能亲自为大头兵垒灶,就不可能是一个喝兵血的混蛋。 一个士兵啃着一张烙饼,说道:“这锅真大,能烙好大饼。” 唐时已经推行一日三餐,不过底层百姓能吃上三餐的都是比较富裕的,大多数还是一日两餐。府兵强上一点,不过也就是中午多一张烙饼而已。这会儿正是午餐时间,大家伙就在这一边看稀奇,一边就着凉水啃烙饼。 “哎,说半天团长呢?咋没看见团长?” “团长带着十几个兵,赶着驮马去附近村落采购了!” 采购这个词很新鲜,明显是刚从李泰那里听来,现学现卖。军营的伙食单调,面片汤、烙饼,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类似炒米,但闻着发臭的所谓军粮之类的玩意,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通过一天观察,李泰已经发现,这些士兵明显缺乏营养。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一开始体力劳动,很快就会气喘吁吁。如果这个时候就用上自己的新兵训练大纲,他们肯定坚持不下去。只有先让他们先吃饱喝足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后再开始训练。 蔬菜水果肉类,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条件允许,李泰还想弄到鲜奶。可惜这个时代也就贵族老爷们有机会享用这些,价格贵的离谱,压根不可能消耗的起。 还是得回封地,发展起自己的养殖业。 牵着驮马,李泰一边走一边想着以后的发展,慢慢来到了一个村落附近。然而和他想象的不同,附近的居民一看这伙带着武器和马匹的士兵,大喊一声就往回跑。等进村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甚至还有一些正拖家带口的准备往山里跑。 我靠,这是鬼子来扫荡了? 李泰一脸懵圈,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原来鬼子竟是我自己!?屈辱啊屈辱,红军何时遭遇过这种待遇,到哪不是深受百姓欢迎? “老乡!老乡不要害怕!我们是正规军!不会害了你们的!” 李泰赶紧叫喊着,可惜不管他怎么喊,这大概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都没有人出来,甚至那些逃跑的人跑的更欢了。 身边一个小兵笑道:“团长,别费那个力气了,这地方以前肯定被乱兵祸祸过。要么你带个相熟的胥吏来,或许他们还怕,光是我们,只会被当成出来打野食的贼兵。” 李泰无奈,只能放弃在这里进行采购。当然只是暂时的,以后肯定要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人民的子弟兵。 又往前走了越半小时的一段路,终于来到一个稍大点的乡。恰好今天是开集市的日子,附近的村民都跑来做点小买卖,三三两两的人头攒动,多少有了点人气。 李泰一行人进入集市,那真好比饿狼进了羊圈,鸡飞狗跳的乱成一锅粥。正在交易的都停了下来,买家把钱迅速揣进兜里,低头蒙脸地往外走,卖家也是着急收摊,哪怕货物压根没有卖完。 既是大乡,那肯定就有乡绅,这个小集市也是乡绅办的。在集市里维持秩序的是乡绅的族亲,顺带手收点‘摊位费’之类的,倒也没有更恶劣的行径。一见这么多大头兵进来,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还以为自己收钱的事情暴露,上面派人来捉拿。 回过神来想跑,却被早已看出身份不一般,大约是地头蛇,李泰挥手让士兵把此人捉了过来。 那人吓得面如土色:“军爷,小人一向奉公守法啊,军爷!” 李泰正一肚子火气呢,没好气道:“既然奉公守法,见了官兵就跑是怎么回事?看你这样子就不像啥好人。” 身边的小兵也起哄道:“团长,这种小吏最是奸猾可恨,肯定没少盘剥乡里,抓他!” 那小吏吓得磕头如捣蒜,生怕被抓进军营。被县令抓去好歹还能走走门路,但大头兵可不管这个,行了军法都没地方喊冤去。 李泰出了气,也不为难小吏,扶起他说道:“瞧你个怂样。我是附近军营的团长,带着兵来采买一些蔬菜、肉食什么的。可百姓见了我们跟见了鬼一样疯跑,你要是能帮忙稳住,算你立功。” 小吏一听原来是这样,心里那个幽怨啊。 爷你倒是早说啊,林家在这一带也算大户,为了跟军营搞好关系说不定还会送上一点东西,这也是礼数。 小吏开始冲着乱跑的百姓大吼起来,让小弟们一个个地给提溜回来。至于一会军爷会怎么压榨那些百姓,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第二十八章 买猪 来集市的都是些小老百姓,典型的乡村妇女,偶尔有几个闺女,也是一个劲地低头往身边人靠,生怕被看上。 他们带的货也很稀松平常,现在是秋季,柿子枣子最多见,偶尔能看到梨子,个头很小和后世完全没法比。蔬菜的品种也很少,被称作菠菱的菠菜,莴苣、芹菜、韭菜、小白菜、包菜、黄瓜和茄子。 说起茄子,李泰真是开了眼了。这玩意不应该又细又长么?可这里卖的却是圆形的,像土豆一样,难怪被唤做昆仑瓜。没看见卖肉的,唯一能见的荤腥就是鸡蛋,数量也很少。 李泰站在提着一篮子鸡蛋的老妇人前,用尽量和善的语气问道:“大娘,你这鸡蛋咋卖?” 老妇人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军…军爷…鸡子…一文钱两个……呜呜呜…军爷…俺家就靠这些鸡子赚点铜钱…行行好…俺给你磕头了!” 说着老妇人就要跪下,李泰吓得连忙搀祝她,从怀里掏出一吊钱道:“大娘别怕,我花钱买,不抢!” 提溜的一吊钱唰啦啦响,总算是把老妇人的心给勾了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胖官爷,居然有不抢东西的兵? 说是一篮子,实际上只有十来二十个左右,想来一个普通农户也不可能养了一群母鸡,大概是攒了好几天的存货。李泰数了数,一共二十三个,就对老大娘说道:“大娘,一共二十三个鸡子,我给你三十文钱,这篮子我也要了,怎么样?” 说着解开吊线,数出三十文钱。大娘不识数,三十文钱数了半天,最后还是两个鸡蛋一文钱地交易,这才踏实下来。李泰耐心地等她收好了钱,才把篮子接过来。 围观的人见军爷真的给钱,终于安心了下来。那钱也是好钱,黄灿灿的,完好无损,不是缺斤少两的铁钱或者坏钱。 有了开头,下面就好办多了。一千多人的胃,吞下这个小集市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手中这一吊钱还剩一点边边角角,就已经把集市扫荡一空,基本上可以宣布提前闭市了。 驮马上挂满了各类蔬菜,让李泰想着弄一辆板车,不然这零零碎碎的真不好弄。炊事兵没有一辆板车,总是不像个样子。 再把小吏提溜过来:“我问你,附近哪里有卖肉的?” 小吏一直在旁边观看,这位军爷出手豪阔,对百姓也和善,真是令人啧啧称奇。所以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壮着胆子道:“军爷,未到年节,哪里有人杀猪宰羊的。若是军爷实在想要,俺们林家可送上肥猪两只!” 小吏也算公门中人,所以知道附近的细柳原上新起了一个大营,只是不知道里面是太子和越王的人马。这两只肥猪算是结个善缘,免得有官兵时常来捣乱,那损失就更大了。 可李泰却道:“我们不是强盗,只买,不要送的。你们林家有多少头猪?我每天都要买两三头猪,供应的起吗?” 小吏吓了一跳,一天两三头?如今猪肉一斤5文钱,两三头怎么说也能出200斤左右的肉,那可是一吊钱啊!再看刚才买菜买鸡子和水果,也花去了差不多一吊钱,也就是说这个大营光是吃食一天就要2吊钱!? 这啥军队啊?皇帝的亲军吗? 这么大的胃口,林家肯定是供应不上的,不过小吏眼珠子一转,说道:“军爷,您若真的一天要两三头猪,俺每日亲自赶着猪到大营去,一斤只要5文钱。” 小吏的算盘打得很美,割肉确实是一斤5文钱,但那是摊位价,生猪可要便宜多了。屠宰费什么的不说,一只猪一百多斤,出肉率只有约莫八成,也就是八十斤,白赚一百文钱!看这个胖军爷白白嫩嫩的,来了军营还这么享受,大概是权贵子弟到军中镀金的,肯定不懂这些。 可没想到军爷一瞪眼骂道:“奸猾!当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吗?生猪给你一斤4文钱,已经算是好价了,多出来的当你的跑路费。” 小吏讪讪一笑,没想到看走了眼,这位爷不是好糊弄的。不过这笔买卖确实有赚头,到乡下去收的话,生猪一斤给个两三文就不错了。每天给大营送三只,少说也有两三百文的毛利。随便给跑腿小弟十几二十文,自己坐享其成,美滴很呐! 于是,这笔‘大’买卖就这么敲定了下来。李泰也不是不愿意去收生猪,毕竟红军一贯的作风就是勤俭节约。不过今天这一趟走下来,知道了百姓对官兵的恐惧,短时间内只能依靠这些二道贩子。 小吏连滚带爬地去‘创业’,百姓们则是千恩万谢地离去,这时候跟班的小兵滋溜一下口水道:“团长,真有猪肉吃啊?” 李泰回头一看,十几个炊事兵各个都在流口水,不由得诧异道:“你们平时不吃肉的吗?当兵不吃肉,哪里有力气打仗?” 年龄最小的小毛怨声道:“团长,您都说了打仗,也只有战前有机会饱食一顿,平时都是面片汤大饼。俺当兵两年没打过仗,都快忘了肉是啥滋味。” 其他人纷纷应是,看来都馋肉馋的不行,李泰笑骂道:“怂样!今晚就让你们吃个够!以后天天都有肉吃!但是小毛,要是你表现不好,我就把肉全吃光,只给你肉汤喝喽。” 小毛再吸了口口水:“肉汤也中!大饼配肉汤,快活似神仙!” 众人哈哈大笑,相互间的隔阂慢慢地消失了许多。而这时那小吏回来了,身后带着一群青皮闲汉,每两人扛着一只被四脚朝天绑着的生猪,一路发出高亢的嘶叫声。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猪也太瘦了,不到两三百斤也好意思叫大猪?李泰虽然有心理准备,毕竟从刚才的蔬菜就可以看出,后世的优良品种选育不是开玩笑的,但也没想到会瘦成这德行。 一共三头猪,加起来有三百来斤。 小吏死活只收一吊钱,说是第一次交易打个折扣。李泰也乐的省钱,让士兵们轮流扛着,一路返回营地。 第二十九章 杀猪宴 大营之中,正在整理营房的士兵们被一阵嘶叫声吸引,而后越王营这边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而太子营这边则是倚在拒马鹿訾前,流着口水羡慕地看着炊事班的马队入营。 “一……二……三,恁娘,三口大猪,也不怕撑死!” “唉,人家就是好命。听说越王卖了龙卵赚了几十万缗钱,当日越王府的金山银山连在院外都看得见,所以就算每天吃肉也遭得住。不像俺们,梦里想着吧。” 此时,一个将官模样的人过来,骂道:“看啥,都看啥!活都干完了吗?是不是屁股痒了,要试试军棍的厉害!?” 人群哄的一声散去,而将官则是一脸忧愁看了看正在欢呼的越王营士兵。不患寡而患不均,那边吃肉喝汤,这边却只能凉水就大饼,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不行,必须尽快上报太子。 李承乾有些无聊,毕竟练兵都是交给程处默去做,他最多就是盖个印的活儿。闲来无事在大帐里看看书,打发无聊的时间。内心不禁怀疑起自己入军营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与其这么浪费时光,不如在长安多经营经营自己的势力。 这时,程处默急冲冲进来了,把越王营那边的情况做了简单禀报。李承乾微微一笑不当回事:“不过猪肉而已,值当什么?此等贱肉,腥臊难以下咽,明日去采买几只羊,犒赏一下将士便可。” 程处默道:“殿下,越王营传来消息,说越王亲口承诺,以后每日皆有肉食!羊肉虽好,又岂能日日采买?” 是啊,都知道羊肉好,可跟猪肉相比价格贵了好几倍。越王有卖龙卵的钱尚且只买猪肉,太子这边又能自掏腰包多久? 李承乾终于明白问题所在,苦笑道:“唉,这个青雀,真是不让人安宁。罢了,士气不可泄,照越王营例采买吧,东宫出钱。” 一天两吊钱,半年需三四百缗,东宫承受的起。只是等练兵结束,这帮胃口被养起来的兵,不知该怎么处理。 程处默想说什么,但又忍了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先把眼前的问题压下来。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散掉的就不是越王营,而是太子营了。 很快,太子营也传出了阵阵欢呼。 大约是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杀猪宴正式开始。 一千个厮杀汉,杀人都是常事,更别提杀猪了,选三个屠夫简直不要太容易。三下五除二,黑毛猪就变成了案板上红白相间的肉。围观的士兵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大声为屠夫的手艺叫好,兴奋的仿佛过年一般。 根据越王的指示,大部分肥肉都被剔出来。因为要炒菜,而这个时代油脂只在动物身上获取,这些猪油正好派上用场。士兵们暗叫可惜,肥肥的,一口下去满嘴油的肥肉啊,那种满足感岂是廋肉可以比拟的? 不是李泰不想留一些肥肉给士兵解馋,而是现在的猪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油水,炒菜更是需要大量油脂,总不能干炒吧?用猪油炒的菜也很香,油水最终还是流进士兵的肚子里。 熬油之后的油渣,成了炊事班的独享美食。小毛在灶台边上一边熬油,一边得意地抓一条油渣放进嘴里,咬的咔叽咔叽响。这就是在故意气人了,围观的士兵口水直下三千尺,纷纷表示这香味实在太勾人。 小毛嚣张道:“大义,毛虎,你们帮我捡了不少柴火,这些给你们吃!” 大义和毛虎大喜上前,一人抓了一大把在手中,烫的厉害却不肯松手,最后放在衣服中捧着回到各自的班里,和班里的人共同分享起来。想要在班里混下去,就要同甘共苦,再说捡柴火他们也有份。 炊事班一下子成了美差,现在都不让叫伙夫了,团长说的,叫炊事兵! 洗菜、切菜、备料、搅拌猪血做血豆腐,每一道工序几乎都需要李泰做指导,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的菜色只有煮和烤,哪里知道这么多花样。而最让士兵们惊讶的是,往常无人要的猪下水,越王也没有丢弃,而是分门别类地做起处理。 其中处理猪大肠的小组最倒霉,需要忍着恶臭翻出大肠里残留的东西,如果不是能分到更多的油渣,还真没有人愿意干这事。 接下来,团长从帅帐里取出的调味料更是令新兵团上下都惊叹不已。不是醋布,而是白花花的精盐,不是乌漆嘛黑的不知名酱料,而是黑亮澄清的豆酱清,另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名贵香料。这些东西,普通小兵一辈子都难得一见,是贵族们用以彰显富贵权势的好玩意。 一营长段得一也算平民中的新贵,多少见识过一些场面,见到这些东西之后失声道:“越王殿下,这……这太珍贵了……兄弟们如何当得起?” 其实,他是想说——哥啊,别造孽了,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把士兵的嘴巴都养刁了,以后还怎么带? 可惜,李泰压根不理会他的言外之意:“叫团长!一点规矩都不懂,比他们还不如。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抡勺的兄弟,只有职务上的区别,身份地位什么的都给我丢出军营外,明白了没有!?” 段得一听得目瞪口呆,但还是大声应道:“是,团长!” 其他一些干部也是面面相觑,不论身份了?勋贵、士族、皇族,都不用去管,只需要记得军中职务就行了? 好在新兵团里面原本就没有这种人,因为这只亲王军是要跟着越王去江南道的,谁又愿意离开长安?有权有势的早就想各种办法躲开。反而东宫六率那边,因为是一个接近未来皇帝的好机会,挤破头想进去的很多。 平民出身的新兵团,很容易对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越王心生好感,当然,离归心还有一定距离。 李泰也不着急,这才哪到哪啊,感化运动是需要用时间来浸润的。 系上白色围裙和帽子,而其他炊事兵也是同样装扮,显得十分郑重。用温水洗净了手,这才得以上岗。然而蒸饭还好,但那些猪肉和蔬菜,就需要李泰来亲自动手了,那些新晋炊事兵压根就不会。 第三十章 一肉动全营 小胡是南方人,他从小就喜欢稻米。种米、收米、舂米、最后煮米,他都很喜欢。看着白米在水中翻腾,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一碗白糜,加上点豆豉酱或者一条小鱼干,他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再奢侈点,蒸个干饭,那就是过年了。 可惜到了北方之后,基本上就是吃窝头、馍馍、烙饼以及面食,对白米的渴望只能深深压在心中。当大头兵的,能有馍馍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想着白米白面? 然而,越王却不一样,他把调拨给越王营的那些坏粮黑心粮全部划给了驼马队喂马,而后自掏腰包买了一车车的精米白面。看看,今晚的晚餐,越王直接调出了200斤大米,蒸干饭! 200斤大米,可以蒸出近400斤的干饭,这样每人能分到4两左右。光是米饭的话肯定不够,但还有那么多的猪肉呢,再加上一堆菜,地主老爷家也吃不上这么丰盛的饭菜! “小胡,快过来!团长要做炒菜了。还说让我们学,谁先学会谁就是炊事班的班长!” 同伴的叫声让小胡有些犹豫:“还要看着火呢。” 同伴焦急道:“放心吧,且烧着呢,离开一会也没事。快走快走,听说团长要做的是宫廷秘菜,专给陛下吃的呢!” 小胡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灶台,最后添上一根木柴,而后跟着同伴一起到炒菜区。这里已经围满了人,里面一圈是炊事班的,外面一层则是看热闹的其他部队。 第一道菜,酱烧肉。 原本是要做红烧肉的,可惜这个时代的糖太贵了。香料什么的虽然也贵,但一顿实际也消耗不了多少,但要做红烧肉那消耗量就大了,长久下来着实养不起,于是就做酱烧肉。 整头猪唯一还带着些肥肉的五花,被切成了一片片焯水。放油下点香料爆香,然后下肉翻炒,最后加温水,豆酱清和一点米酒炖煮。 和后世的酱烧肉是有差别的,毕竟有些调味料难以找到,不过简化了步骤也好,至少能让新手们尽快学会。不然一个人做1000人的伙食,就算是大锅菜也顶不住啊。 一大锅酱烧肉,带着酱汁的味道迅速飘满整个军营。之前油渣的香味已经让士兵们惊为天人,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胜一筹的。这可真是要了命了,口水怎么都止不住,一个个跟猫爪挠心似的,恨不得立刻开饭。 然而李泰却是不慌不忙,嘴里还不停对炊事班的人讲解这道菜的要点,放调味料的时机,以及火候的把握。虽然很多人都听不明白,也不强求,只要能做出个大概的样子,也足以满足大头兵们的胃口了。 紧接着,木须肉、竹笋炒肉、熘肝尖、芹菜黄瓜炒廋肉……结合当天买到的蔬菜,各式各样的猪肉菜一一出炉。 大锅菜没有那么讲究,也没有颠勺之类的技巧,但一锅的量很大,需要用大铲子不断翻炒,体力消耗也很大。看着满头大汗的李泰,新兵团的士兵们都很有些感动,谁见过为士兵做饭的长官?而且还闻着如此之香。 “团长!让我来炒,我力气大!” “对啊,团长,您在一边监督就好,我们来!” 炊事兵们纷纷上前,而李泰也确实没力气了,于是把位置让了出来,只在一边做指导。心中暗叹:“这副身体还是不行,肥油太多了,做点大锅菜就累成这个样子,不榨干不行。” …………………… 炒菜的香气,悠悠转转,一直传到了太子营那边。真是太香了,士兵们的肚子都咕噜咕噜乱响,压根没有心思放在训练上。一个好好的大阵,走的是歪歪扭扭乱七八糟,不管督战队怎么喝骂都没办法整理过来。 身为练兵大将的程处默一看这不行,士兵们的心思都不在了,再看看天色也差不多快要暗下来,就宣布道:“今日操演结束!明日休息,整理营盘事务,无事不得外出!擅离者,以逃兵论!” 三日一操,已算精兵,而有东宫的肉食补助,程处默觉得可以改为两日一操。如此‘高’强度的练兵,他觉得半年之内练出一只精兵绝对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隔壁的营地老是出幺蛾子。 恁娘,真是香啊。 程处默都有些受不住了,那香味真是直直撞进鼻子里,把馋虫嗖的一下勾起来,让人欲罢而不能。程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尚且如此,就休提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头兵了。 队伍解散之后,拒马线上全是太子营的人,他们一个个拿出大饼,就着香气解馋,似乎大饼也比往日好吃了一些。 将官们倒还好,只是觉得这样实在难看了一些,可又不能赶人,要不然怨言更大。气死个人,不就是猪肉吗,怎么能做的这么香,好像比羊肉还要好上一些。 李承乾是最后知道的,他倒是遵守兵书上的说法,没有让御厨进营给自己单独开小灶。当然他也不可能吃小兵的吃食,该有的精米和白面都不缺,只是菜式上相比东宫肯定是不如的。 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军营里的枯燥和饮食上的缺乏,仅仅两天就已经让李承乾萌生退意。可惜已经和父皇说好练兵半年,要是两天就熬不住回去,又会被怎么看? “唉,真是何苦来哉。” 李承乾看了看饭桌,青菜、白肉、酱茄子,一碗白饭,相比小兵的已经精致了许多,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点餐食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这时候,帐外传来了士兵们急吼吼的交流。 “快快,越王营那边在做肉,可香了!” “看你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闻得着吃不着,有啥稀罕的?” “唉,跟你说不清楚。那味道,真的绝了。俺在城西守军当差的时候,最有名的全味楼都没有这么香!” “真的假的……不就是猪肉吗?还能比羊肉香?” 紧接着,就是嘈杂的脚步声。显然那人嘴上说着不信,但最后还是跟着去看热闹了。 李承乾也被勾起了馋虫,更觉得桌上的食物难以下咽,于是找来程处默说道:“听闻越王营那边又在折腾了?” 程处默叹口气:“确实,越王下厨,也不知用了什么怪法门,弄得全营都是肉香气,军心稍有浮动。” 李承乾咽了咽口水,果断道:“走,过去瞧一瞧!” 第三十一章 标兵的奖励 太子营这边都已经沦陷,距离更近的新兵团就更不堪了。 “都十二道菜了…嘶…团长,还不开饭吗?口水都要流干了。” “是啊,够了够了…嘶…这比地主家过年还要丰盛了!不,这饭食就是豪门大族怕也不能有吧?” 伴随着口水声的一声声催促,李泰看大多数菜已经差不多,便大喝一声:“都围着干什么,一点纪律性都没有!快点按班级排队!今天是自助餐,每人任选三道菜!汤都一样,是萝卜炖猪肉,每人就一碗,不过蛋花汤可以随便补。饭后水果从柿子、枣子和梨子里面选。” 啊,居然就只能吃三道菜?那您做十二道大菜是干啥,眼馋人的吗? 士兵们一边排好队伍,一边伸长脖子朝炒菜区的大锅里看。只能选三样啊,哪个肉比较多呢?酱烧肉看着最带劲,肥肉最多,不过韭菜鸡蛋好香啊,茄子夹肉好像也不错……天呐,这该怎么选? 士兵们在窃窃私语,这是幸福的烦恼。每个人手上两个大海碗,一个盛饭与菜,一个盛汤。这些碗也是越王买来的,一共送来三千个,说是摔了可以换。天爷爷哟,这么精致的陶碗,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摔着? 本来李泰想弄餐盘的,但是用铁做出来的太重,而且铁容易腐蚀。不锈钢没有出来之前,餐盘是没戏了。瓷器在初唐算是贵重品,虽然也有瓷器组,但现在盖个瓷窖已经来不及,所以瓷碗也弄不来,只能用陶碗将就。 另外没有桌椅板凳也令人头疼,李泰已经把长条椅和长条桌的样式画出来,让管家带回去制作,等过段时间就不必坐在地上吃了。 千人的队列很快排好,有美食当前作为诱惑,集合的速度超乎寻常。早上需要一个小时整理好的部队,现在不到十分钟就整整齐齐,果然食物的力量是无穷的。 这时候,李泰敲了敲锅,大声道:“注意,饭前讲评一下!在今天的劳动中,有几个人表现的非常积极,被督察队评选为今日的劳动先进模范。现在,我念到名字的都出列!王猛!邱仁!……” 接下来李泰一共喊了10个人的名字。今早成立的督察队在营地里四处明察暗访,一开始他们就盯着小辫子抓,惹得全团的人都腻歪督察队。很正常,督察队就是干这个的,更何况这些刺头心中有气,自然抓得更严。 不过有罚就得有赏,下午李泰就让督察队注意那些干活积极的,到晚上的时候就可以当做标兵进行奖励了。 被念到名字的人笑呵呵出列,虽然不知道劳动先进模范是个啥意思,但听着该是好话,不知道会不会多赏两块肉。 李泰招手让他们过来:“先进模范标兵优先点餐,而且我还给你们留了一点惊喜。来,开锅!” 这单独的一锅,是卤料锅。那些猪下水什么的,都丢在里面卤了一下午,现在正是喷香的时候。然而一看到是这锅,围观的士兵们都笑了起来。里面都是些人不吃的东西,猪大肠、猪蹄之类的,一看就令人倒胃口。 被点名的10个人脸都绿了,这是奖励?分明是惩罚好不好? 标兵们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排队打饭,大海碗里的饭菜似乎不香了。犹犹豫豫地来到卤料锅前,李泰从锅中捞出大猪蹄子,笑道:“来,一人奖励一个大猪蹄,啃起来喷喷香!” 大猪蹄子是酱黑色的,闻着确实有点馋人,可是这玩意天天在屎尿坑里踩来踩去,别提多恶心了。更何况锅里还煮着猪大肠,下午清洗肠子的好几个都吐了。团长,俺不当这标兵行了吗? 标兵原本是让人羡慕的,优先打饭,想吃啥就有啥,不用怕排道最后,喜欢的菜都被人抢走了。可一看到‘奖励’,大家伙都哄笑起来。那可是‘屎锅’里煮出来的东西啊,能吃才是见鬼了! 这时候,标兵王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闹啥子!不就是猪蹄子吗?往年乡里遭灾,别说猪蹄子了,死狗肚子俺都掏过!吃!” 说着,王猛光手就抓起猪蹄子,非常豪迈地啃了起来。 一口下去,嗯!?不对,再来一口……恁娘,嘎嘎香,猪皮酥烂,猪肉香美,还有猪蹄筋的嚼头,真是越啃越香。一下子王猛就停不住嘴了,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是满嘴流油欲罢不能。 这吃相让士兵们目瞪口呆,真不亏是新兵团一号猛男,连猪蹄子都能啃的这么香。 王猛的行为感染了其他标兵。恁娘,不就是猪蹄子吗,好歹是带肉的。团长亲自下厨,天大的脸面,吃点蹄子算什么?于是一个个的学着王猛的样子,抱着猪蹄仿佛有啥大仇一样撕咬起来。 然而咬上一口,顿时大家就明白王猛为什么吃的那么香了。 不是王猛凶悍,而是这蹄子是真tm香啊! 卤肉的魔力,瞬间征服了这些标兵,也令围观的士兵迷惑起来,屎锅里的东西真的那么好吃? 这时候,王猛已经把猪蹄子啃成了一地碎骨,腆着脸来到李泰打饭的屎锅前:“团长,再给俺一勺那个汤呗,浇在干饭上,香!” 看在这大个子身先士卒的面上,李泰呵呵一笑:“行,给你一勺卤水!这可是精华。” 浓稠的卤水浇在雪白的干饭上,香气扑鼻令王猛大喜过望,蹲在一旁狼吞虎咽起来。其他标兵有样学样,一人蹭了一勺,同样吃的鲜美无比。 他们吃饭的样子着实令人诧异,于是有打完饭,又跟标兵们比较亲近的士兵走过去:“连长,真的那么香吗?” 王猛护食地捂着大海碗:“干啥,你自己碗里的不香吗?” 小兵犹豫了一会,挑出一块肉给王猛:“连长,换一换,换一口带那个汤的饭,也让俺尝尝鲜。” 王猛看了一下肉,最终点头道:“行。” 一块肉只换一勺饭,怎么看都是吃亏的,然而当小兵把那一勺带卤水的干饭吃下去之后,眼珠子顿时都亮了起来。 亲娘咧,这啥饭呐! 第三十二章 ‘重口’美食 一场杀猪宴,进入了最狂欢的阶段,所有人都在低头猛吃。人手两碗,一个大海碗里干饭和三道肉菜搅和着,另一个大海碗里是萝卜猪肉汤,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吃过如此豪奢的一碗饭,边吃边流泪的都不少。 李泰和炊事班没有加入吃饭狂欢,他们还需要煮几锅蛋花汤,另外也给家属区的人送去饭菜。蛋花汤好做,看还有什么剩下的菜都放进去煮,最后再加一盆鸡蛋液进去,出锅前撒点盐,对士兵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蛋花汤可以随时添,所以不时有士兵过来添汤,一个个吃的肚子溜圆,却把腰带松开还要再喝点汤溜溜缝。李泰可不客气,对于贪心不足的士兵一通臭骂,这才老实地去一边躺着,回味晚饭的美味。 这时候,李承乾带着程处默等人过来了,越是靠近灶台区域香气就越是浓烈,吃了两天清汤寡水的李承乾完全忍耐不住。如果不是要保持太子风仪,口水就都流出来了。 一路走来,所有士兵都在狼吞虎咽,已经吃完的碗里干净的像是被洗过一样,就这样还不可罢休,继续抱着骨头啃。有几个分到了大棒骨,更是咬的欢快,估计今晚就跟它较劲了。 李承乾暗暗吸了一口口水,虽然猪肉是贱肉,但光是闻味道,确实比羊肉都要鲜美,也不知道青雀用的是什么烹饪手段。 程处默也是越看越吃惊,当兵为啥?很多府兵哪里有什么崇高的思想,也不想着升官发财,就为一口饭食而已。越王能屈尊伙夫就已经是难能可贵,居然还能做出这等好饭食,看来越王确实有自己的带兵之道,而且别人就算想学都学不来。精盐、精米、香料,这些东西一般部队哪里消耗的起? 为难地看了一下李承乾,他在看到灶台里的饭菜之后也是一阵惊异。如此奢侈的伙食,平均单人养兵费估计是大唐最高的,便是天下无敌的玄甲军,剔除养马费后也比不上。 不过,对青雀这个现金王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了。 李承乾是过来蹭饭的,李泰也不小气,就在灶台区放了一张桌子,兄弟俩就在这里用餐。炊事兵有福利,别人只能选三道菜吃,而他们则是剩下什么吃什么,凑出个七八道菜不难。 看桌上七大碗八大碟的,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了,不过他也颇为精通御下之道,热情地让程处默也坐下同桌而食。这种手段在皇家中算是驾轻熟就,李承乾做了多年太子,自然知道该如何施展。 三人一桌,李泰还好,刚刚试菜的时候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太好,大概和野猪肉差不多,腥臊的很。做的时候要用葱姜蒜料酒什么的腌制去腥,条件有限只能做成这样,不过卤料锅倒是非常的成功,完全压制了猪肉的腥臊。 李承乾一开始也对猪肉有些抗拒,只是对一些炒菜下手,不过程处默可没那么矫情,只要身在军中,多么粗糙的食物都不能浪费,更何况是如此之香的肉菜。 大口一张,一筷子肉就近嘴里了。浓厚的肉汁在嘴里绽放,绿菜掩盖了不少猪肉的腥臊,而且还能解腻。 这是猪肉?程处默觉得,这肉质已经能和处理的不太好的羊相提并论了,而两者的价格却相差甚远。用猪肉的价钱吃羊肉,对于中下阶层的普通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大福利。 李承乾终于受不了了,于是先试了试那一盘不是肉,但切的十分精致的菜肴。看青雀最多伸筷的就是这一盘,显然是他爱吃的,如此肯定不会太差。 咬一口,柔嫩非常,肉汁丰沛,居然还十分q弹。还能尝出一些香料的味道,绝对是非常名贵的菜肴。于是,李承乾好奇地问了一句:“青雀,这是何物?如此鲜美。” 李泰神色诡异道:“真想知道?此物名为——猪大肠。” 话一出口,李承乾就喷了出来,还好没往桌上喷,不然这顿饭就别吃了。不仅喷,李承乾还恶心地干呕了两下,虽然没有吐出啥东西,但是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绿了。 李泰夹了一块猪大肠丢进嘴里,美美地咬了两下:“有这么夸张吗?刚才你不是还说味道鲜美?” 李承乾看了看李泰吃的,又忍不住干呕两下,哆嗦着手指着他说道:“此等腌臜之物,焉能上餐桌?有辱斯文!” 李泰哈哈一笑:“什么斯文不斯文的,对我来说,只要好吃,有营养,那就是好食物。” 李泰的嗜好李承乾接受不了,漱了口水之后,转战其他菜色。这一回他学聪明了,不认识的菜坚决不碰,免得再次踩雷。 程处默也有些庆幸不是自己中招,不过越王还是厉害啊,这些名为炒菜的菜色堪称精妙,长安各大酒楼自己也是常客,都不曾见过,难道是越王自己想出来的? 除去一点小插曲,这顿饭菜还是很让李承乾满意的,就连简单的蛋花汤都别有滋味,不免比平日多吃了一些,打着饱嗝说道:“青雀,你这易牙之数果然了得,为兄也要学你以猪肉喂养士兵,只是没有这等调制手段,不知可否派些兵士过来学学?” 李泰不介意这个,大方道:“可以,随便学。对了,卤大肠要不要也一起学?这玩意补啊。” 李承乾脸色一黑:“不了不了,学做猪肉就行。以后猪下水我让兵士都送来,就当是学费。” 有这好事,不拿白不拿,李泰当场就应了下来,两边和和气气分开。 一场盛大的杀猪宴,就此落幕,之后的每一日,相同的场景还是会再次出现。而在入夜之后,两道人影躲过巡逻守夜的士兵,将一篮子东西交给外面接应的人,而后又返回了营地。 接应者接到东西之后,快马急奔去了长安方向。 长安宵禁,擅闯者可以就地格杀,但看到骑马者亮出的腰牌,守门将丝毫不敢阻扰,迅速开门让来者入城。 沿着朱雀大街,骑马者直入皇宫。 第三十三章 李二试菜 李二的面前,摆着几盘菜肴。李泰送给家属区的饭菜,有一部分被百骑传了出来,经过试毒和重新加热之后,摆在了帝后二人面前。除此之外,还附带着百骑的观察日志。 “越王改军制,自居团长,下为营、连、排、班4个等级。第二日,亲自和泥垒灶,中午又出营采买,四十七和三十二跟随其后。归来之后亲自下厨,全营轰动。太子亦入营,与越王、程处默三人同桌而食,相谈甚欢。” 另一边,还有太子的观察日志——太子入营,循规蹈矩,以程处默为练兵大将,上下有序。帅帐内勤读书,偶尔出帐巡视,士气颇高。 原来,太子营和越王营内都有百骑潜伏,除了保护之外还有监视之意,李二又怎么可能因为要保护一些匠人子女和婢女而出动百骑? 太子的表现不错,为将者无需事事亲为,用对人就行。能在军营之中吃住苦,又能读书做功课,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在合格线上。 反观越王……李二看了看一桌菜,好家伙,十二道菜,两个汤,肉、蛋、菜蔬俱全,甚至还有什么饭后水果。精盐白米,香料调味,如果不是百骑说从军营取出,李二甚至会认为这是五姓豪门的盛宴。 李二夹起一片笋片,道:“这个,叫炒菜?御厨之中可有人识得?” 一个厨子在一边,满头大汗道:“刚刚热菜之时,微臣已经翻遍了尙食局内诸多食谱,均无炒菜的记载,应当是越王原创。” 李二沉默了,青雀潜伏府中半年,研究士农工商兵这些他都能理解,但是研究食是为了什么?青雀在军中没有什么威望,更没有带兵经验,所以从亲善士兵入手? 或许这可以说得通,主将亲自下厨,士兵怎么可能不感动,再加上如此精美富足的食物,收服军心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是士兵的忠诚度提的再高又能如何?能顶的过知节的百战精兵? 李二还有些想不明白,身边的长孙皇后夹起一道菜,放入嘴中细细品味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些菜真是越王所做?竟如此美味。” 长孙不是怀疑百骑,而是在惊叹于菜肴的滋味。这样的美食,将低贱的猪肉做到几乎能于羊肉相提并论,而且炒菜的滋味更是与众不同,颇有一种开山立派的豪气在其中。 青雀果然聪慧,一旦潜心钻研,什么都能做到极致。之前的三大功劳,再到琉璃器,不仅泽被万民还能获利不少,也难怪陛下不愿意放青雀回封地了。 李二原本已经吃过晚膳,但被菜肴的香气勾引,也觉得有些肚饿,索性盛了一碗白米饭,浇上一点浇头,细细品味起来。十二道菜虽然都是猪肉为主,但各有各的滋味,堪称绝品。李二一边吃一遍赞叹:“好,低贱猪肉都能如此美味,百姓有福了。” 厨子忍不住说道:“陛下,其实不止十二道菜。篮子里还有一小锅,只是里面的食物……呃……” 李二愣了一下,厨子没那个胆子昧下,难道说那道菜有古怪,甚至……有毒?想到太子还曾与青雀同桌共食,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虽然李二想要换太子,但从未想过让俩兄弟手足相残。 厨子被李二的冷眼一瞪,冷汗瞬间透了衣衫,却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只能如实禀告:“陛下,那道菜是以猪肠子、猪蹄等猪下水,搭配各种香料调制而成。虽然香气十足,但终究是不雅之物,所以微臣不敢端上来,有碍观瞻。” 原来如此,李二松口气,但胃忍不住翻腾了起来。 肠子?里面装的不就是……也难怪厨子不敢端上来,要是皇帝不小心吃了一口,厨子的脑袋估计就悬了。 再仔细一看越王营的详细日志,里面确实写着越王以猪下水与香料同煮,猪蹄分于什么先进标兵,而越王独爱猪肠子。太子偶然吃了一口,面如土色不敢再食,而越王则越嚼越香。 李二好奇心上来了:“端上来,恕你无罪。” 厨子无奈,赶紧下去让人加热好那一小锅卤肉,迅速端进大殿。没有猪蹄,那东西送军属区的时候就2个,目标太大,百骑也不好藏匿。切成一条条小圆圈的就是猪肠子了,表皮是卤水的黄色,而里面则是白花花的肥肠。 李二夹起一块,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只有扑鼻的卤香气。看外形其实还不错,只是明知它是肠子还要吃,确实需要一些胆气。 长孙劝道:“陛下,青雀胡闹,您是千金之躯,岂能吃这等腌臜之物。” 李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接丢进嘴里大嚼起来,一边嚼一边说道:“行军打仗,缺粮之时什么东西不能入口?咦,怪哉,真是越嚼越香。嗯……油脂丰腴,不下于肥肉。” 李二意外的也喜欢重口味食物,吃的是胃口大开,在长孙惊讶的眼光中吃完了一碗干饭,意犹未尽地拍拍肚子:“痛快!开胃,油水足。以前都是瞎眼了,白白浪费好食材。” 厨子忍不住看了看仅剩的几条肥肠,和各种香料一起煮当真有这么神奇?能把肠子做成美味?当然,这也看人,长孙喜欢清淡食物,对卤肉就不太感冒,反而是把各种炒菜吃了个遍。 唉,以后御膳房不好混了啊。陛下喜欢的食物你却做不出来,还当什么御厨,只是不知炒菜究竟是如何制作的,想学也学不了。 吃了饭,又看了百骑的密报,李二在大殿里踱着步,一边消食一边思考着两个营地和两个皇子的表现。 太子无疑是合格的,大胆放权,又能亲身吃苦。给太子营一段时间,程处默一定会练出一只可堪一用的府兵。拉到前线历练一番,就成了老兵营。而越王营,如此爱护士兵的种种手段之下,忠诚度毫无疑问是没有问题的,甚至除了青雀,没人可以带领这只军队。不过慈不掌兵,身为带兵者,只一味爱护士兵难免会养成娇兵。 让太子入营一同练兵,一是觉得太子确实需要军伍磨炼,二是想试试越王的成色。如今看来,太子守成,而越王却是剑走偏锋,各种奇怪的改革挑战着旧有的教条。这种性格,可能成就伟业,也可能鸡飞蛋打一地鸡毛。 未来的大唐,需要的是谨慎守成,还是大胆改革呢? 李二始终拿捏不准。 第三十四章 干部优先 越王营的快活日子,一连持续了7天。这七天里,团长李泰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各种各样的吃食。你敢信,早上起来,早餐是一大碗热腾腾的豆浆,然后有各种花样的‘包子’可以挑选。没错,叫包子,不叫蒸饼,虽然都是大屉子里蒸出来的。 菜包子、肉包子,还有各种菜肉混包的。最香的是韭菜猪肉馅包子,一口下去满嘴油,简直就是天上一般的享受。有些兵也坏,故意来到拒马线坐下,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吃的那叫一个美。 太子营的兵气的肝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流着口水咬大饼。有的实在坚持不住,腆着脸求道:“兄弟兄弟,都是一个营当兵的,匀两口呗,大饼实在太硬了。” 有的兵不愿意给,自己都没喝够呢。但也有的兵享受这种被人求的感觉,于是接过递来的陶罐,往里面倒了一些豆浆送回去。反正一大海碗呢,足够一个人喝的。 热腾腾的豆浆,散发着令人着迷的粮食香气,得了一小罐的兵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小口,豆香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让人心满意足。学着越王营兵的样子,咬一口大饼,喝一口豆浆。那滋味,啧啧,原本坚硬粗糙的大饼,也变得细密绵软起来。 好家伙,这哪是当兵,这是大爷来享福了啊! 确实是享福,营区的整治已经完成,剩下的每天就是练练集合,连演武都没有,简直太轻松了。看太子营那边,2天就要出一次大操,每次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如果不是每天都有猪肉吃,估计早就累趴下了。 太子营也有了专门的炊事兵,每天跟着越王营学习做炒菜,而太子也从越王府购买了大铁锅。虽然技艺还不精,大锅菜里难免有夹生或者炒糊了的,但只要是肉,大头兵们就会吃的津津有味。有肉食,训练再苦一些大家也都能忍耐,更何况是太子亲兵,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而越王营里的也不全是安心享福的,比如那些营连级的干部。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但这么光吃不练,确实心头有些发慌。再看隔壁太子营练的热火朝天,自家的兵却是懒懒散散,像是猪养膘一样。越王和陛下的半年之约大家都知道了,如果半年之后没能通过考核,越王不能出阁,越王营也就没有存在的法理依据,最后只能哪来的回哪去。 为了保住吃食,还是得练。 段得一、毛义新、张福和苟二吉这4个营级干部,又一次集结到越王大帐之中,请求大演练兵。 一营长段得一道:“团长,俺们新兵团一个骑兵没有,分的马匹也全是驮马没有战马。陛下所出三道考核,骑射一道就已经稳输,如果再不抓紧练习阵列和行兵,怕是半年之后新兵团就没了!” 二营长毛义新也着急道:“是啊团长!快练兵吧!当兵吃粮就得下苦,哪有天天大鱼大肉养着却啥事不干的?” 营长们的意见是一致的,经过这七天时间,他们看得出团长不是在玩什么礼贤下士的把戏,而是真把新兵团的当兄弟,所以都愿意继续跟着李泰。难得遇上这么一个体谅士兵的上官,更有精妙的美食可以天天吃,谁愿意回原来的部队去? 可新兵团再这样懈怠下去,别说跟程咬金这样的大将相比,就连太子营都比不过了。要知道他们可是两日一操,那可是精锐的标准了。 面对营长们的急迫,李泰也不着急,颇有兴致地问道:“你们觉得,现在可以开始练兵了?” 段得一他们非常确定道:“完全可以!” 面对这个回答,李泰拿出他的新兵训练计划,交给段得一他们。巧的是两个营长都不认字,反而是副营长都认字,于是他们就边看边念给营长们听。 “卯正起,早操,五里长跑,后练习军姿队列,一个时辰。巳初,念书,两大课,一个时辰。午正,用餐。末初,午操,五里长跑,后练习军姿队列,一个时辰。申初,念书,两大课,一个时辰。酉初,晚操,五里长跑,后练习军姿队列,一个时辰。戌初,晚餐。戌正,入睡。” 副营长越念,营长头上的汗水就越多。恁娘,一日三操?虽然没有练习大阵,但5里长跑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些也就罢了,念书又是什么鬼,谁听说当兵还要念书的? 李泰笑道:“怎么,你刚才不是说完全可以的吗?” 段得一有些哆嗦地说道:“团长,您这操练的也太狠了,俺怕有些士兵受不住啊。” 李泰点点头:“我也觉得狠了点,所以才这么努力地给你们补充营养。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要是练废了就不好。所以,接下来7天,排级以上干部先试试这份训练大纲,我亲自带队。” 士兵的体质不可能几天就补充上来,但是将官级别原本待遇就比较高,或者体格较好,再有足够的肉食补充,坚持下来不是问题。李泰先练这些干部,再由干部去练兵,不然1000多个兵凑在一起,光队列就足够费时的,更别提练什么军姿队列了。 一周时间,炊事班里有几个已经能掌握一两道菜,李泰把他们提成班长。一共8个班,每班6个人,负责全团伙食没有什么问题,李泰终于可以腾出手,好好练一练自己的身体,还有这些干部。 团长参与练兵?段得一他们的脑袋再度宕机了。 身先士卒?那是将军的责任。越王这样等级的,像太子营的太子那样安坐大帐,做好巡视监督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团长却说自己也要像个大头兵一样,去校场跑5公里?大家伙齐刷刷看向团长的肚子,那块肚腩的负担不亚于多背着十几公斤的行囊。 李泰倒是泰然自若地拍拍肚皮,自嘲道:“不管半年之约的结果如何,至少我也可以跟这家伙告别。” 段得一他们反对无效,只能郁闷地去通知下属连排级干部,准备迎接‘地狱’一般的训练。 一日三操啊,这可是破天荒一般的严酷,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坚持下来。 第三十五章 目标 新兵团骚动了,团长的练兵计划已经传遍了全营,大家都在讨论这个看似完全不可能的计划。 “一日三操,光跑步每天就要跑十五里。我的天,这不把人给跑死了?” “放心,要死也是当官的先死。你没听说吗,团长说了,先练干部,然后再练兵,我们还能继续享福呢。” “不是吧,团长也要参加练兵?那以后谁做饭?” “去你大爷的,还想让团长给你当一辈子伙夫啊?美得你咧。不过团长那身材,怎么跑?怕是跑两步就要歇半天啊。” 小兵们热议纷纷,一股子新鲜感。别的地方都是小兵吃苦,当官享福,而新兵团却是当官吃苦,小兵享福,这不反过来了吗?虽然也说了,等干部练好了,就要开始练小兵,但终究有好几天热闹可看。 就在小兵们的好奇中,团长的训练开始了。 卯正,一阵嘹亮的声音中,睡在将官帐篷里的各个连排长一咕噜爬起来,迷糊着双眼准备把制造噪音的王八蛋锤死。然而下一刻,却是炊事兵的人带着一个唢呐进来:“起来了,都起来了,团长已经在校场等着了。” 军号目前造不出来,只能用唢呐代替,不过效果看来还可以。干部们无奈地穿好衣服参加长跑,好在不用套甲,不然真的要死人了。 李泰倒是精神十足,久违的军事训练,让他有种回到原先部队的错觉,情绪难免有些小激动。然而等集合结束之后绕着校场跑圈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 校场一周大概有400米,2500米就是6圈多一点。头两圈李泰还觉得游刃有余,但到第三圈疲惫却突然降临,而且疲劳感的累积速度超乎想象。到第四圈开始的时候,李泰已经双眼发黄。 段得一跟在李泰身边,有些担忧地说道:“团长,要不你先休息吧,剩下的几圈我来带。” 李泰有些踉跄地往前跑着,一边回道:“闭嘴,我没力气说话。记住,一会就算我跑晕了,你都和老毛就算是夹着我也要跑完6圈!” 晕倒不至于,就是虚胖,最后一圈是被两个营长一人架着一边,脚步虚浮地到达的终点。 “呕!!!” 李泰虚弱地趴在地上干呕,还好还没吃早餐,不然全都白吃。太扯了,就2500米而已,居然会累成这个德行。其他干部还好一些,毕竟都是穷苦出身,下苦是常事,只要营养跟得上,力气增长的速度就很快。 长跑结束之后可以吃早餐,然后是一个小时的军姿队列。站军姿看着好像不废什么力气,但如果是标准军姿的话,体力消耗也很大。李泰站在干部队列的面前,昂首挺胸缩腹,可惜肚子却怎么也缩不进去,只能将就。 一边保持军姿,一边紧盯着干部们:“王猛,说你呢,乱动个啥?记住,冲动是妖怪,你一冲动,督查队就要过来了!” 没错,之前的督察队就站在李泰的后面,只消他一句话,就会拿着戒尺过去打屁股。周围都是围观的士兵,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屁股,对这帮干部们来说确实有失颜面。 能够有机会打上官,督察队的刺头们可是非常乐意的,虽然戒尺不大打不出什么伤,但是够疼,抽一下整个人都要抖三抖。 “恁娘的,徐三,以后别犯我手里,不然准叫你好看!” 被抽了一下屁股的王猛,咬牙切齿地瞪着‘行刑’的徐三,而徐三也很光棍地笑道:“王连长,注意动作要领,千万别乱动哦,不然你这娇嫩的屁股又要挨上一下了。” 王猛发狠归发狠,却也不敢再乱动,目视前方保持肃立。 刚开始练军姿,李泰也没有那么狠,以身作则的他等到差不多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让他们停下来放松放松。一个小时的军姿,可是把这帮干部折磨的欲仙欲死,谁知道一个军姿还能有这么多讲究。不过他们都很佩服团长,居然真的能坚持跑下来5里地,虽然最后是被搀扶着跑完的。 紧接着,就是文化课时间。 一天4个大课,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李泰放下教官身份当起老师:“第一天上课,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认识这5个字。” 李泰的毛笔字不咋样,尤其是干部中难得读过书的少数人,心中都有些想笑。字丑就算了,居然还是错字。然而李泰也不打算更正,简化字必须推行到军中, 啥意思? 接下来,自然是一大段的政治思想教育。 当然,一节课不会让人直接大彻大悟,这种思想的转变不仅需要长时间的灌输,还要有身体力行的实际案例,李泰不急于一时。 “不明白没关系,以后自然会慢慢明白的,如果有一天,炊事班出去采购的时候,遇上的百姓不是落荒而逃,而是热情相迎,那才是我们新兵团真正合格的标志。” 半年后皇帝的认可?可笑 第三十六章 一日操演 读书在军营里实在是一件稀罕事,听干部们跟着团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围观的小兵乐呵呵的。尤其是看到因为五个字连在一起会读,分开之后却一个字都不认得的王猛等人被打手心,他们笑的更欢了。 相比刚才练军姿挨揍,现在的王猛很是乖巧老实。除了揍他的是团长外,更因为李泰现在算是他的老师。在村里的时候,他最羡慕的就是能上学堂的地主家小孩,而自己只能靠卖一身力气战场杀敌来挣命。可没想到到了越王营后不仅吃的好,居然还能读书。 就冲这一条,累点算的了什么,打两下只当挠痒痒。 为人民服务,这话说的多好,如果当兵的都能按照这个规矩做事,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兵灾。更多的道理王猛还不明白,但当兵不止为吃粮,而应心怀百姓这句话,他牢牢地记住了。 午操,还是五里长跑,这一回出现了除李泰外的落伍者。李泰仿佛被拖死狗一样前进,一边下努力下命令道:“最前面的,2人一组,回头帮助已经不能继续跑的。记住,不要放弃任何一个战友!不能让太子营的那帮人看笑话!” 没错,越王营这边的操演,也吸引到了太子营那边的人。他们昨日大操结束,今天是休息日,听说越王在练兵,就跑过来看个稀奇。 早操就是五里长跑,然后是奇怪的军姿,当时大家看到越王跑的那个死样子,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敬佩。毕竟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主帅,确实少见。虽然不是大阵操演,但一练就是一个时辰,其实也差不离了。 原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中午又来了一个午操。 “一日两操?我的天,越王这是要疯啊?” “真是疯了,你看越王,都快死过去了吧?” “还好我们不是越王营的,这么操练,谁顶的住啊?” 昨天大家还羡慕越王营各种美食,但一看今天这个架势,他们就把羡慕变成了庆幸。听说等长官们训练好,就会轮到小兵尝这一日两操的滋味了。就是不知道今天结束之后,会休息几日。 太子帅帐,自入营一来,李承乾就被越王营的各种神奇操作轮番轰炸,所以今天听到越王亲自带队练兵的消息,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震惊了。 “青雀这是着相了,虽说身先士卒能激励士气,但那是将才所为。身为帅者,定方略谋全局,这才是本业。岂能亲涉险地,把自己练的几乎不省人事?本末倒置了。” 李承乾的体格也不是特别好,想一想要跑5里地,他就有些犯怵。听闻青雀早操的时候就是被架着跑完的,现在午操更是两圈就不行,只是凭着一口气在强撑着。 至于什么‘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说辞,更是被李承乾定性为大空话。为了师出有名,历朝历代举兵时都需要一些正义的口号,这大概也是青雀练兵的一个噱头而已。 程处默也点点头,认同太子的话。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身为越王,好好地当好上位者不就行了,非越厨代庖伸手将领的职责,搞这些折磨士兵也折磨自己的事情,眼界未免有些小了。 而等到下午,越王营开始晚操的消息传来,他们在被惊住了。 一日三操?这等强度,简直前所未闻。青雀这是要干什么,把自己的兵都练废吗?如果苛待士兵,一不小心就会闹成哗变,到时候太子营也要跟着吃挂落,毕竟当初的旨意里太子也是越王手下的一个兵。 “走,过去看看,不能再让青雀胡闹了!” 李承乾迅速带着亲卫人马来到越王营,想要阻止青雀的疯狂行为。 校场之上,一只队伍呼哧呼哧地在跑着步。围观的士兵已经不再哄笑,而是在为干部们加油。当然,也有一些干部并不被自己的兵所喜,见到自己的兵为别人加油,这些干部脸上都有些不光彩。 还好,没有哗变的意思。 李承乾在一边看了一会,等李泰最终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休息的时候,他才走过来,仔细看了一会道:“青雀,即便是为了半年之约,也不至于如此搏命吧?” 没错,李承乾左思右想,只能把李泰的行为归结为那个半年之约。只有如此身先士卒,才有可能激发起越王营士气,再加上美食做诱饵消弭将士怨气。半年的高强度练习下,才有可能通过父皇的考核。如此想来,青雀确实无意皇位,一心想要返回封地。 真是个好弟弟啊。 为了让出皇位甘愿受这么大的苦,李承乾难免有些感动。 躺在木板上的李泰已经说不出来话来,就随便李承乾怎么想了。他现在有些运动过度,只想吃过饭后好好地睡上一觉。而且以他带兵的经验,第一天其实不是最累的,第二天身体会各种酸痛,那时候才是地狱的开始。 其他的干部也是浑身大汗淋漓,一日三操真是榨干人的精力。一会还要站什么军姿,赶紧趁这个休息的时间好好恢复一下,要不然一会昏倒就丢人了。 李泰看到有人要用凉水冲洗身体,哑着声音道:“找死吗?不准冲凉水!炊事兵,烧几锅开水,一会军姿结束之后,都给我泡热水澡!” 发烧感冒在现代只是一种小病,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有死亡率的,李泰可不想自己的新兵团非正常减员。休息了十多分钟,李泰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坚持着继续练习军姿。 这时候,干部们都在劝阻。 “团长,你先休息一会吧,军姿我们保证好好站!” “是啊团长,你放心,我们督察队一定瞪大了眼珠子,保证没有一个乱动的。” 李泰挣脱搀扶的手,立正跨立,大喊一声:“集合!” 干部们无奈,只能站好队列,依照李泰的口令,开始了军姿训练。李泰满意地点点头,然而下一秒,他却双眼一黑,还没等说出‘卧槽’两字的时候,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你妹啊,刚跑完没晕,怎么休息了一会还会晕? 随着李泰的昏倒,越王营乱成了一锅粥。 第三十七章 集体推拿 “越王亲练兵,一日三操。酉初四刻,力尽昏迷。太子派随军医士照看,一刻后苏醒,无恙。” 当晚,越王营的消息照样传给了李二。看完之后李二沉默了好一会,才消化掉了这些信息。青雀是铁了心练出精兵,一日三操这么夸张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而承乾和青雀称得上兄友弟恭,青雀为了让位对自己如此狠,承乾也可以大方地派出自己的医士照看弟弟。 李二做掉了自己的哥哥,所以一直很希望自家儿子们能团结友爱,但现在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了,他却高兴不起来。两个孩子一个是为了远离自己,一个是要接替自己,做为父亲和帝王,他自然无法开心。 一个两个的,都是逆子啊! 李二气的不行,尤其是最近有些吃不下饭,更是令他脾气大。而帝王一生气,下面就得受罪,尤其是御厨们。自打吃了越王营的伙食,陛下的胃口算是被养起来了,以前的珍馐佳肴都已经变得味如嚼蜡,而百骑又不能顿顿送出菜肴,也就晚上偷摸送一些出来。 又一个御厨被骂的狗血喷头,回到尙食局,大家伙都是愁眉苦脸。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带馅料的蒸饼好做,但那个炒菜到底如何做?” “卤肉也难啊,百骑的消息只是口述,用料多少压根无从考据,做了几锅味道都不对。” 这几天,尙食局可谓焦头烂额,全力想要复制出越王营的美食。可惜没有更多信息,就算他们的水平再逆天,也无法复制出来。百般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向皇帝请求,入越王营学习最新厨技。 李二确实难忘越王营菜肴的美味,于是就同意了。不过天子的面子也是要维持的,尙食局还比不过兵营菜,那不丢人嘛。于是一口去送进来了一堆人,有御厨,也有御医,说是担心越王身体,故而派人来照看的。 李泰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越王营现在最缺的,就是军医的。李泰虽然也有点战场急救的知识,但最终还是要靠医药来治疗伤病,培养足够的医士就非常必要了。越王营教御厨做菜,而御医则给越王营教几个医士学徒,大家各得所需,公平交易。 “啥?让俺给军汉做推拿?搞错了吧,你知不知道俺是御医?” 一个御医在接到命令后有些恼怒,若是给越王推拿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要给军汉们推拿?他们可是御医的,平日里服务的都是宗亲贵族,你们这些腌臜军汉,也配做推拿? 然而,传令的小兵却很自豪地回应道:“团长说了,操练辛苦,需以按摩消除疲劳。他一个人不需要3个御医伺候,而御医辛苦,每日餐食为特制,另每月有军医补助奉上。” 所谓补助,不过十缗而已。对普通军汉来说,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钱,但御医随便出一次诊,收到的礼金怕就不止这个数了,自然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可是身在军营之中,陛下的命令又是必须照顾好越王,若是这半年中出了什么差错,脑袋都保不住。 被派遣过来的3个御医,无奈接受了越王的命令。 于是乎,每次5里长跑之后,干部们就享受到了御医的推拿,这可是帝王级的享受啊。当然也有倒霉蛋,李泰选了一批脑子还灵醒的士兵,跟着御医学习,无论是推拿还是日常看病配药。这帮人都是新手,又是当兵的手劲大,经常把人按得龇牙咧嘴,却又只能默默承受。因为,现在正在给团长按摩的就是一个新手医士。 “哎哟,我亲娘。你能不能轻点,当我是铁打的啊!想用胳膊肘捅死我咋地!” 李泰的惨叫让干部们又是受罪又想笑,纷纷憋笑不已。做推拿的小兵也委屈:“团长,刚才你还骂俺下手太轻,压根起不到放松肌肉的效果。” 李泰羞恼道:“那你就不能轻重适宜吗?哎哟我天,昨天的疲劳还没消解掉,又给你整出一个骨折来。” 团长骂人那是常态,炊事班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反正也就口头上骂两句。反倒是那几个御医,看的是一脸懵逼。我的天,越王让下属在自个身上练习推拿?小兵也是胆大包天居然真的上手了?用的劲太大居然只是骂两句,然后该咋地还咋地? 这越王营,邪性啊。 太子营那边也觉得越王营邪性,因为今天他们居然还是一日三操。太子营两日一操就已经是精兵水平,你一日三操还不带休息的,是想要上天呐?而且花样也多,昨天集体泡热水澡,今天集体推拿。陛下给的御医都被强行下放,为小兵推拿去了。 说越王体恤下属吧,他一日三操把自己都整晕过去了。说他不体恤吧,亲自下厨做美食、让御医给下属推拿,士兵犯错走的是军纪,该如何如何,严禁使用私刑,包括他在内。如此种种,真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一向从善如流紧跟越王营的李承乾都有些麻爪,最终也只是让御医教几个徒弟,但不亲自上手,意思意思就行。御医也有人脉,也就越王那样反正无所谓,所以不讲情面,敢以军令压着。 不管怎么说,有了军医加入,新兵团更像那么回事了。 李泰成功坚持过了最艰难的锻炼初期,每天的一日三操都能撑过去,至少不会再昏迷。等身体习惯了这种强度的训练,体能也就开始不断增加,体质改善指日可待。 反而是太子营这边,压力巨大。 原本的两日一操,能坚持下来是靠着太子威望,将领层又都是勋贵世家子弟,为了前程他们自然卖力。再加上肉食补充,程处默也算一个猛将,上上下下都服帖。 一开始他们还挺骄傲,整个大唐能如此训练的部队就没几只,只等半年后在陛下面前露脸。可如今越王营横空出世一个一日三操,直接就把他们比了下去,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七日之后,等确认青雀确实一日三操,不会再改变之后,李承乾召集了太子营中的各阶层将领,准备好好探讨一下,是不是也能搞一日三操。 第三十八章 老蔫 听了李承乾的话,太子营的将领们纷纷沉默,看向总大将程处默。程处默也是头大,知道太子和越王虽然和解,但依旧还在竞争,只是没有以前那么你死我活而已。 可问题在于,越王的一日三操实在太狠了。若是咬咬牙,给小兵们增加一点口粮作为饷银,或许能做到一日一操,但一日三操……别说小兵们了,这些将领一个个都得怨言满地。 面对同僚们的目光,程处默无奈道:“太子,不是俺们不想争这一口气,实在是力不从心。古来练兵,何曾见过这等练法?” 太子没有言语,看众人面色,心中已有计较。太子营和越王营的伙食是一样的,东宫六率的士兵身体素质也高于杂牌地方部队,如果越王营能坚持一日三操,这些人就没有理由做不到。之所以面露为难,害怕士兵们哗变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是他们也不愿意这么辛苦。 这些人出身不差,要么勋贵要么世家,愿意跟着入营整训半年,甚至两日一操就已经很给太子面子了。若是强硬执行一日三操,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关系离开太子营。而越王营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最大的原因,还是越王亲自下场。 李承乾想了一会,咬咬牙道:“若孤也亲自出操,可能一日两操?” 虽然这样也略输青雀一筹,但好歹相差不多,不至于太难看。而李承乾继续加码道:“此次练兵,父皇也在看着。越王练的再好,终究要出阁,而掌握了一日两操之法的诸位,必被父皇看中。” 有太子这句话,甚至太子本人都愿意亲自练兵,如此一来士气提升,怨言也能稍稍压住。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站起来抱拳大声应和道:“愿遵太子差遣!” 如此一来,两边营地,又进入了新一轮的较量中。不过双方的操练方案并不一致,太子营每天增加了两次5里长跑,而大阵操演还是两日一次。越王营这边的干部也完成了初步训练,可以开展全营操练。 这个大营,每日都是杀声震天,搞得附近百姓都有些畏惧。这些大兵怎么回事,一天天的似乎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丰谷乡的林姓小吏,每天都会过来送猪。虽然在营门外,也能听到里面士兵们‘护护护’的喊声。声音中气十足,代表士气高昂和士兵身体强壮,不愧是每日都有肉食的军营,这气势真是十足。 但他也不敢多问,和越王营出来的炊事班交接了猪和蔬菜,就弯着腰离开了。刺探军营消息,就是林家也保不住他这个小吏。 一个青皮有些羡慕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将军带的,天天精米白面,猪肉蔬菜,地主老爷都没这么过日子的,搞的俺都想来当兵了。” 林姓小吏笑道:“就你这赖皮样,你想进人家还不要呢?别想些有的没的,趁着大营还在,多做几日生意,攒点老婆本。” 另一个青皮道:“林爷,说起这个生意,俺们这半月一直四处采购生猪蔬菜,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就怕被人惦记上了。” 确实,每日驼马队都走的这条路,附近又有个军营,傻子都能猜出是军营在大量采购。现在他们对官兵还有些畏惧,所以不敢过来,但钱财迷人眼,为了多赚一点铜板,保不齐他们就会跳过中间商,直接和军营交易。 青皮们走了这半个月,每天也有十来文入账,比在小集市盘剥赚的多了,所以对这条商道很重视。言下之意,就是想依靠林姓小吏,威吓周边百姓彻底垄断商道,免得白白失了财源。 可没想到林姓小吏也颇有一番见识,低声骂道:“你个泼皮自个寻死,别拉上俺。这样日日练兵的军营,怎么可能是一般部队?保不齐就有什么大官在内。俺若是逼得急了,小民直接来军营前下跪喊冤,俺的头还能在不?” 青皮们纷纷赞颂小吏见识高远,同时打消了做菜霸的念头。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做,采购的时候散播一下大营士兵‘蛮横无礼,低价硬收’之类的谣言,还是很容易的。尤其这些评语很符合百姓对官兵的看法,所以相信的人很多。 但,总有胆大的。 大约在林姓小吏走这条商道1个月后,丰谷乡西村的老蔫不信邪,准备去探探风声。老蔫平时蔫不拉几的,但最近他女儿得了病,需要铜钱去看病,终于也鼓起了勇气,赶着自家的猪,挎着一揽子菜,准备去大营碰碰运气。 当然,他没那么傻,快到大营的时候,把猪绑在一个草窝边,自己拎着菜篮子过去。就算被抢了,损失的也只是菜。也算他运气好,正好来的是越王营负责站岗的营门,若是在太子营那边,后果就很难说了。 站岗的士兵看到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农民过来,说实话是有些鄙夷的,搁在以前说不定还会喝骂一阵,乘机盘剥点铜板,或者薅几颗菜也行。才刚开始学习‘为人民服务’,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转变思想,能让士兵明白不能欺压百姓,就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小兵不客气地赶人了:“嘿,你,说你呢,在军营前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老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跑,可一想到病倒的女儿,又畏畏缩缩地隔着好远的距离喊道:“俺是丰谷乡西村的,不是坏人!听说大营收菜,俺是来卖菜的!” 小兵一听就乐了:“恁娘,大营成集市了。那老头,知道俺们每天吃的是啥吗?就你那些个破菜,俺们才不稀罕呢!” 这时候班长走了过来,他是个老实巴交的苦哈哈,所以对‘为人民服务’几个字理解的最深刻,瓮声瓮气道:“干什么?没听小老师上课说的吗?对老乡说话要客气!” 转头,换上一副笑脸对远处的老蔫道:“老乡!俺们大营确实收菜,不过每次都是专人送过来的。再说你这一篮子也太少了,哪里够吃的啊。” 老蔫一听这位长官和气,渐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官爷,俺种的菜可好了,十里八乡都赞巴适的很,价格也公道。您看一看,刚摘下来的,又新鲜又水灵,说不定长官们爱吃呢,” 班长一听,对班里的一个小兵说道:“小韩,你去炊事班问问,还需不需要加点菜。老乡,你在这坐等一会,若是炊事班要,少不了你的菜钱。” 老蔫终于放下心来,在营门前找了个石头坐下。 第三十九章 示范点 老蔫等了一会,班长很和气,坐在一起聊聊地里的收成。看着像是做过农活的,于是心防更是卸下去不少。过了一会,出来了一个胖胖的军爷,老蔫有些好奇,因为他看其他人都是笔挺的身体,怎么还会有一个这么胖的。 班长立刻站起来,有些激动地敬了个礼:“团长!” 老蔫吓了一跳,也学着班长的样子敬礼。两人的军礼都是歪歪扭扭的,李泰让老蔫放下手,而后教训班长道:“都学了一旬,敬礼还是没个军人样子,害的老乡都跟着歪了,丢人不丢人。” 班长讪讪一笑,不敢反驳。这一个月,团长整训干部,干部整训士兵,并且在军营里推行军礼。禁止下跪,遇到上级须敬礼,提问前喊报告。都是一些奇奇怪怪从来没学过的规矩,但大家都觉得挺好,尤其团长那一句‘军人不能下跪,因为跪着跪着就跪习惯了,站不起来了’,听着就提气。 老蔫有些局促,因为刚才班长能命令别人,看着像个长官,而新来的这个又能训班长,那官肯定更大了。俺就卖个菜,咋还把大官给招来了? 第一个敢接近军营的百姓,李泰自然重视,这可是迈出军民鱼水情的第一步。笑出一口大白牙,道:“老乡这菜不错,正好开个小灶。老张那三个老家伙,仗着会点医术还拽起来了,不给点好吃好喝的就不肯好好做事。” 老蔫一听军营里有医工,心里顿时活泛起来。若是去找走方医,医术不咋样还得给人家一笔脚钱。军爷看着和气,也不知能不能把小翠带来军营,让正经的医工给看看。 等老蔫从李泰手中接过菜钱,钱是好钱,不仅没少反而还多了一些,那几个青皮果然是在骗人。下定决心,老蔫说道:“官爷,俺还有一头猪,你们也要吗?若是要的话,只一半肉钱,就是要给俺家小翠治好病。” 李泰愣了一下道:“小孩病了?今年几岁?” 老蔫伸出一巴掌:“过了年,就五岁了。” 李泰不禁骂道:“这么小大的孩子病了,还在跟我啰嗦啥?不怕病坏了!列兵,去,把老张叫来,骑上马,为老乡的孩子看病。” 老蔫有些惊讶,这是俺家小孩,又不是你家的,着那么大急干甚?再说了现在哪家孩子生病不先坚持坚持两天,若还是不好才看医?治一次半只猪就没了,结果还不一定好。 迷糊间,就被带上了马,不禁大喊起来:“猪,林间还藏着俺的猪。” 一头猪对农家来说是笔大钱,自然不会随便丢弃。不过李泰直接让人把猪抬回军营,现在也没有闲工夫让老蔫慢慢牵着它回去。老蔫还想说什么,就被李泰用半吊钱给砸的有些晕乎。 家里的猪瘦,百斤都不到,若是青皮来收顶多三百钱,而官爷却直接给了半吊钱。这么多钱,足够老蔫一家过上一个流油的肥年。 怀抱着半吊钱和几十文的菜钱,老蔫心里热乎乎的。真是遇上好人了,有这么多钱,不仅能给小翠看病,还能买多点粮食。快入冬了,扯两尺花布做个新衣裳,这年就算是和和美美了。 御医老张被驮马颠的不行,土路崎岖,哪有朱雀大街那么平整。这越王也怪,大营驻地旁边的小老百姓,又不是在封地,关他什么事情,居然让自己一个堂堂御医紧急出诊。若不是在营中见多了类似的操作,老张真有些怀疑小翠是越王流落在外的野丫头。 小翠已经烧了两天,除了一些湿毛巾的散热手段外,就靠她硬抗了。老张摇摇头,很快开出药方,没有用宫里的名贵药,身边一个列兵弟子打开随身带着的药匣子,里面都是些常用药。照着药方取出药材,老师点头代表没拿错,开心地去煎药了。 知道老蔫带回来的一群官兵是来给小翠看病的之后,那些躲起来的百姓终于冒头了,不过依旧有些畏缩地站在远处看着,其中就有一些小孩。这个时代生育率高,但能活到成年的却不多。 李泰叹口气对老蔫道:“告诉村民,以后村里的孩子要是病了,别硬撑,立刻送到大营去,我给你们免费医治。” 老蔫一愣,而后带着婆娘跪在地上就要磕头,却被李泰和士兵拉了起来。 “村里多种菜养鸡喂猪,鸡子蔬菜猪肉什么的,大营那边还需要很多,你们以后都送来大营,我照市价给钱,慢慢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在诸多村民的见证下,李泰完成了一次作秀。没错,他亲自过来,就是来作秀的。作秀的目的一是让西村成为军民关系的示范点,慢慢地扩散出去。二是让新兵团的士兵们在与村民的互动中,学习‘为人民服务’的基本观念。课堂上学的再多,都不如实践来得直观。 等李泰他们离开之后,那些村民才敢围过来,然后七嘴八舌地问问题。他们可好奇了,老蔫是咋认识军爷的,还能给小翠治病,是不是遇上什么贵人了,又或者老蔫其实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背景? 这时候,老蔫从怀中掏出半吊钱和那些散钱,看的其他村民眼热不已,这年头谁家能有这么多闲钱? “俺不认识官爷,俺只知道他姓李。李官爷说了,以后俺们村多种菜,多养鸡,多喂猪,然后送到大营去,他们按城里的市价收呢!另外,李官爷还说了,以后村里孩子生了病,千万别硬撑,送到军营去,他们免费给治!” 一下子,全村就哗然了。这啥兵啊,不抢东西不打人不说,居然又给钱又给免费治病?可要说老蔫撒谎,黄灿灿的铜钱就摆在面前,刚才治疗小翠的一幕也是亲眼所见。 这时,一个村民忽然愤懑道:“恁娘,俺就知道那张三有鬼!每日过来收菜,还说大营兵蛮横,根本就是他们低价收了再高价转卖给军营,俺们白白亏了好多铜钱!” 二道贩子虽然卖了点脚力,但穷苦人还缺这点儿力气吗?只要力气能换钱,每天多走几里地,又算的了什么? 很快,全村人形成共识,再不卖给张三,以后村里的菜直接送大营。 第四十章 军营参观日 李二不是每天都在关注李泰,他还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与吐谷浑的战事骤起,李靖任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前方战报源源不断进入长安,他已经没有那个闲暇关心太子和越王的新兵营。等到李靖就位,前线战事暂时稳定,他才松口气,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虽然这段时间李二心思不在新兵营,但百骑们还是每日送出情报,这些情报全部积攒着,就等李二什么时候想起,可以立刻观看。取出锦盒中的一条条情报,李二细细观看起来。 “越王营一日三操,普及全营。太子奋起,亦加入操演。现太子营每日三次长跑,两日一操演,士气颇高。” 李二有点愣住了,青雀练的狠可以理解,他想要回自己的封地当个实权王爷,承乾这又是跟着发什么疯?如此夸张的操练,居然还能士气颇高?如果传出消息的不是百骑,李二肯定会怀疑是某个太子党在故意捧高太子的能力。 “越王营推行工资制度,依照官衔每月发放铜钱。哼,难怪士气能如此高昂,败家子,有点钱就乱花!”李二恨恨扔掉那条消息,又看太子那边:“太子营未发铜钱,但以粮米布帛替代,耗费颇多。” 好家伙,一个发钱,一个发粮,为了那一千兵,把身家都赔进去了。 李二有些肉疼,若是全国上下的府兵都这么搞,大唐的那点可怜财政直接就破产了。不过越王提出的士兵职业化,让他有些沉思。士兵脱产,就可以更加投入训练,不用战时为兵战后为农,更容易练出精兵。道理没错,问题在于财政,这么发钱,又能练多少兵? 李二有些烦躁,身为大将,自然更愿意率领精兵,但现实却几乎不可能做到。另外太子也发来一个公文,对均田制和府兵制的关系进行了阐述,最后表示均田制一旦被破坏,府兵制就无以为继。为保证大唐的无敌兵锋,只有及早改革兵制,改征为募。 兄弟俩一人一套拳法,左右开弓配合的还真是默契。李二都有点后悔让两人呆在一起了,真是狼狈为奸。不过太子的见解也有独到之处,让他进军营历练,效果倒是不错。 两个孩子,都成才了啊。 李二欣慰地笑了起来,而后产生了一些兴趣,对一个太监说道:“着令百骑,明日寻个借口入营,朕掩饰身份混入其中。朕倒要看看,两个毛头小子能练出什么兵来。” 太监看李二兴致高,也嘿嘿一笑道:“陛下想入军营一探,出动百骑动静颇大,太子与越王都是极聪慧的人才,就怕被看出什么破绽。明日是越王营的军营开放日,陛下和百骑乔装成普通百姓,自然可以看个真切。” 李二一愣:“何谓军营开放日?” 太监答:“这是越王提出的,邀请附近百姓入营观看士兵的操演,说是让百姓知道军人的刻苦,以及他们保家卫国的决心。” 李二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一般百姓见到兵都躲得远远的,哪里还会自投罗网进军营?而且就不怕被细作什么的偷看吗?不过正好让他一窥究竟。 于是第二天,李二和百骑经过一番乔装,偷摸来到军营前。 越王营和太子营都挂出了横批——欢迎百姓入营参观,营口的士兵态度非常好,满面微笑。而令李二惊讶的是,居然真有不少百姓过来了,甚至还有带着小孩子过来的。 大唐的军民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之好? 李二的脑袋中有着大大的问号,而后拉住一个道边的老汉,虚心请教道:“乡老,这里是作甚咧,这么热闹?” 老汉裂开嘴笑道:“俺也不知道,只说是两位李官爷请俺们进去看看。听说还要唱戏,请吃饭呢!” 唱戏、请客?这里是军营啊,什么时候变成了草台班子? 带着疑问又攀谈了一会,这段时日青雀和承乾的作为就都清晰了。原来他们不仅以市价收购附近百姓的肉食蔬菜,还给小孩免费治病,甚至有百姓跑到大营前喊冤叫屈,他们也会帮忙解决。短短一个月时间,这个大营就成了百姓最信任的所在,可以说比当地官府还得民心。 不用问,这又是青雀的手段。闭府半年潜心研究,士农工商无所不包,这些御民手段该是政之一道。而承乾虚心学习,萧规曹随,同样不落人后。脱离了那些勾心斗角之后,太子聪敏好学的天性完全得以解放。 只是,钱呐…… 李二看着大营,只觉得一片金光闪闪。没错,这就不是一座住满了人的军营,而是堆满了铜钱粮草,不停地往外溢出。难怪百姓欢喜不畏惧,这么花钱如流水,随便沾上一点就发财了。 带着种种怨念,李二和百骑们也登记入营了。负责登记的列兵还看了一眼李二身后的百骑:“哟,体格不错,想不想来俺们大营?每月有饷银拿,比种地强多了。” 这算是越王营的口头禅,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招人的资格,只是每次都用这句话来表明——俺们是有饷银拿的,和皇城里的禁军一个待遇,和其他的兵是不一样的。 满满的优越感爆棚啊。 李二没接茬,只是好奇地看一个小兵在一个竹牌子上写写画画,好奇道:“军爷还会写字?” 小兵脸一红,递过竹牌子道:“老丈说笑了,就是填个数字而已。” 李二一看竹牌子,上面写着‘066’的字样,涉猎颇广的他能看出是某种胡商的文字,只是想不起是哪一种胡商。不过这就正常了,一个看门的小兵要是识字那还了得。然而后面小兵的一句话,让他差点一个踉跄。 小兵道:“俺才学了五十个字,团长说,俺就是文盲一个。” 李二哑然,而小兵旁边的兵在笑,其中一个道:“还不是因为你前两天不愿意让女先生教,结果拉下了功课。” 小兵有些恼怒地怼了两句,最后又忙着给下一位入营者填牌子。听这意思,似乎小兵还是识字最少的,其他人会的更多。 一个营的兵,都认字? 李二忽然觉得,自己对越王的关注,是不是还太少了? 第四十一章 错字错音 李二入营的时候,早操已经临近结束了。参观者在校场周边,看一千号人分作许多小团伙,随着带队者的口令动作。因为刚刚开始训练不久,士兵的动作还不能整齐划一,尤其左右不分的兵很多,这也是所有人右臂上都绑着一条红布的原因,便于认清左右。 精通兵事的李二看的有些入神,军阵最紧要的就是听指挥明指令,这些口号命令虽然未曾听闻,但明显是冲着锻炼军阵去的。青雀没在军中待过,幕僚中也没有武将,究竟是怎么领悟练兵之法的? 看书?屁,能给人看的兵书都是扯淡的。真正的兵法都被束之高阁,或者仅在将领之间口口相传。 站军姿,昂首挺胸气势高昂,看着就十分精神。左右转,前后转,都是军中常用的指挥口令,能做到整体大致不差就算堪堪可用。越王营的兵虽然每次都会有人转错,引起一阵哄笑,但转错的人数并不多,放在一般军中,已算良兵。 听闻越王先练带队官,普通兵刚练不到半月,怎的就成良兵了?绑一根红布条而已,就有如此奇效? 李二越看越是稀奇,可惜没过一会,军列训练就结束了。不过结束之时的全体集合让他眼睛又亮了一下,因为原本分散的团体在命令之下迅速结成了一个大方阵,用时甚至不到一刻,而且组成的军阵颇为严整。 这真是新兵? 李二怀疑是青雀用老兵来糊弄人,不过接下来的训练内容更是让他惊讶,因为在休息了一会之后,一群小娃子在李泰的带领下进入校场。 小孩子?有男有女,这就是百骑通报的那些工匠子女吧。情报上说越王以小孩为先生,教导士兵习字,当时李二还觉得可笑,但现在看来,越王营的兵开始认字,似乎真是这些小孩的功劳。 还是分成了诸多个小团体,士兵们就坐在地上,表情严肃地看着小老师。这些小老师经过了半月的教习,慢慢习惯了这种注视,绷着小脸开始教学。熟悉拼音、学习新生字,复习昨日学过的生字,然后是抽查士兵功课。 没有黑板,用的是认字木牌。小老师的身边放着一堆字牌,都是今天要教会学生的,还有一个小沙盘用来写字。被抽查的士兵有的很轻松写出,有的则是咬牙切齿,而一脸茫然的则要挨板子。 每当有士兵挨板子,在校场边上观看的小孩就会一阵哄笑,同时又十分羡慕那些小先生。大家都是一样的年纪,他们还在家里割猪草做家务,然而小先生却能教人认字,这个差距实在太大了。 大人们也是惊叹非常,当兵的居然还读书?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句话是骗人的鬼话吧?看看这些兵,听说每天都要吃掉几头猪,再加上还能读书写字,放在村里面,绝对是四里八乡的姑娘第一眼看上的对象。 难怪这个大营的兵都那么和气,原来都是读书人啊。 围观者发出一阵阵惊叹,对这个大营更加的敬佩了。然而李二却在心中一阵大骂:屁的读书人!这叫拼音的是什么鬼?朕也算博览群书了,可从未见过这些东西。而且教的也不是河洛雅言,与现行官话有些许区别。 拼音有问题,字也有问题。今天统一教的是一首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诗是好诗,简单易懂,却又将田园风光描写的生动灵活,颇有妙趣。但仅仅二十个字,排除数字,居然还能出现错字。 教的认真,学的也认真,但李二却是心如猫挠。恨不得现在冲上去告诉他们,这些字是错的,简直误人子弟啊! 生完气,转念一想,青雀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是错别字。都刻印在板子上,明显就是这么教的。他为什么要另出一套文字和读法?是要表明自己出走自成一派的决心,还是有其他什么深意在其中? 事实是李二想太多,李泰会的就是这些,自然就这么教了。 书有两大课,结束之后差不多就到了用餐时间。围观的老百姓看了许久,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了,白吃饭的机会可不多,尤其还是李官爷请客,应该不会差吧?别的不说,只要能有一块肉,今天就没白来。 语文课结束之后,炊事兵们开始干活。8个炊事班各展神通,切菜的、生火的、蒸饭的、包包子的、擀饺子皮的,看的百姓是眼花缭乱,难以想象做个饭而已,居然还有这么多花样。 再等一会儿,大灶群那边传出来阵阵的香气,惹得人再也无心看其他,就跑到炊事区边上看,和当初第一次吃猪肉宴的士兵们一样。 “亲娘咧,你们每天都吃这么些个好东西?” 一个汉子流着口水问一边的士兵,显然是不相信,当兵的居然如此舒服,那还拿锄头干啥?早乌央乌央当兵去了。 小兵笑道:“香吧?俺告诉你,就算是去长安城,你也吃不到比俺大营更香的饭食。主食是干饭或者包子,三菜一汤自由选择,水饺汤和猪肉汤。等吃完以后,如果觉得还没饱,可以盛个蛋花汤,喝到撑为止。” 小兵说的汉子口水流的更狠了,迫不及待道:“真的,俺们和你们吃一样的吗?” “放心吧,今天多做了百人份饭食,足够老乡们吃的。” 很快,散去的士兵们从各自的帐篷中抗出来一套套的桌椅。李泰定制的集体长条饭桌终于搞出来了,在校场上拼接出来几十条长龙,让士兵们的进食更加方便。 等到炊事班响起梆子声,代表可以开饭。大人们跟着士兵一起去排队,领碗、打饭菜、盛汤,然后回来坐下。而小孩们则直接被安排到饭桌坐下,而后炊事班派出人,为他们送饭菜。 李二每天吃的都是凉了之后再加热的军营菜,现在吃刚刚做好的,味道似乎更甚一筹,于是吃的是酣畅淋漓。连一代帝王都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一辈子的苦哈哈,别说吃,见都没见多这阵势。这哪是吃饭,简直就是过大年啊! 第四十二章 军戏 正对一个饺子吹气的李二抬头一看,旁边的百姓各个吃的狼吞虎咽,一点杂声没有,全是在吞咽的。而越王营的兵却不同,他们一个个端坐着不动,哪怕嘴角都在流口水,却没有拿起手边的筷子和饭勺。 这时候,团长李泰打完饭过来了。只听得一阵‘起立’声后,士兵们哗的一声站起来,把正在干饭的百姓都给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泰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大喊一声:“坐下,开饭!” 于是全营士兵又哗的一声坐下来,开始狂吃猛塞。早操耗费大,早餐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他们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吃相和老乡们差不了多少。 李二全程看在眼中,令行禁止,精兵风范,美食在前都不动摇,青雀调教的真不错。难怪他夸口可以击败程咬金,看来不是在说大话。不行,下次要带老程来看看,知己知彼嘛。听说以后每月十五都是军营开放日,不愁没有借口入营。 这一顿饭,真是干倒了无数参观者。 白净的大米饭,喷香的肉汤,还有用猪油炒出来的菜肴。这样丰盛的伙食,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吃上一口都仿佛在做梦一样。吃完之后,碗里的汁水那是一滴都不能浪费,一个个捧起大海碗,脑袋都要扣进去了。最后,再添上一碗蛋花汤小口小口啜着,别提多美了。 就这一碗蛋花汤,少说也有两三个鸡子,再加上精盐,许多人觉得自己可以再干下去一碗。可惜李官爷说怕大家伙撑出毛病来,不能再添,只能看着大灶区恋恋不舍。 小孩子们是最开心的了,自打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吃过这么饱,而且还这么好吃。一群人在一起吃饭也令他们有些人来疯,叽叽喳喳的各种打闹,热闹非凡。 下午,这些人去太子营那边观看大操。和越王营的现代操演不同,太子营的这种大阵操演更加的贴合时代战场。各种冷兵器配合,行伍交替,而且因为是大兵团参演,所以看着比越王营的更热闹一些。 看着身在队伍中的承乾,李二点点头。虽然指挥还略显稚嫩,但至少是真的在流汗,一场操演从头到尾坚持下来,算是难能可贵。不过大操结束之后,太子营并没有进入下午课阶段,仅仅是安排了医士进场,为士兵推拿。 原因无他,太子找不到人。 当初李泰为了给家里的小孩找老师,就请那些‘大儒’来教学,可没想到他们纷纷表示被冒犯,希望越王收回成命,并将那些工匠之流全部赶出府。最后气的李泰下最后通牒,不教就走人,结果只留下了2个滥竽充数之辈。 太子府也有幕僚,虽然比当初的越王少一些,但教导1000名士兵那是绰绰有余。然而他们也跟越王府的食客一样,压根就看不起底层人,更何况是下苦卖力的穷军汉。入营教军汉读书?别扯了。即使是太子的命令,他们也能找到各种办法推脱掉。 太子也无奈,想找李泰帮忙都不行,因为他的那套拼音教学法前所未闻。堂堂太子不学雅言,转头去学什么乡野俚语,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士林骂成什么鬼样子。他又不是李泰,压根不用考虑朝野物议。 李二稍稍叹气,太子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守成有余而魄力不足,进军营之后虽有改善,但比起越王还是多有不如。太子的兵制改革书显然是从越王那里得到的,两人目前的关系简直蜜里调油,青雀想捧大哥上位自己远遁的心思,几乎无人不知。 然而那个兵制改革看着就不完整,而另一半,李二觉得应该就是上午看到的思想政治课——为人民服务。 这一条可谓惊艳,李二提出了‘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政治理念,然而一句‘为人民服务’,就将它变得黯然无光。虽说政治理念只是个口号,但那也是争夺民心的一个重要手段。 且不说治天下,光说治军。有了‘为人民服务’思想的军队才是完整的,他们脱产练兵,确实可以媲美禁军,明白家国关系,战场上悍不畏死,平日训练也能友好睦民。只要当朝的不是害民之君,那些想要祸乱天下的将领,想要振臂一呼千呼百应,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承乾学了练兵,却没有学会用思想武装,一大败笔。而青雀目前只是把这句话当成治军思想,效果已经不错,若是将来再用来治理封地,那天下民心向背还真难说。李二有自信可以抗衡住这个冲击,但承乾可以吗?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百姓觉得这边练的热闹非凡,比那边似乎强了许多,而李二却觉得越王的练兵更胜一筹。 大操结束之后,到了老乡们最期待的环节——看戏。 李泰把之前越王府犯错的下人全部弄进了军营,在士兵训练期间,他们也在家属区里努力排练越王交代的戏曲——白毛女。正中舞台,侧面敲锣打鼓,诗、歌、舞,三者俱全,自然算是戏曲。可其中有大段念白,却又是掺和了一些话剧表演,和当今流行的戏曲大不相同。 大唐的百姓大多文盲,哪里懂得什么高雅艺术,反而这种像老百姓一样说话的话剧能直接明了,而白毛女的故事又与他们的生活相近,所以都听得很入神,为喜儿的故事揪心。 大唐初创,虽说地主乡绅盘剥的事情没那么多,但绝不能说没有。而土地兼并又是封建社会躲不开的魔咒,白毛女的故事早晚都要上演。 百姓看戏没想那么多,只要唱的好听,跳的好看就行了,而李二则是看的惊心动魄。这部戏后面透露出来的信息,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大唐治国,什么外儒内法都是虚的,实际上还是靠乡绅来治理地方。官府架构道府县,政令还是靠乡绅推展,地方实际治理权在乡绅手中,越是远离长安就越是如此。这也是江南以南一带朝廷掌控力不足的原因,让掌握乡绅势力的江南士族,以及原本就是地头蛇出身的冯家,分别掌控着江南道和岭南道。 而青雀这部戏的主题,其实就是在反乡绅地主。 李二叹口气,治国何其艰难。外有强敌环伺,内乱亦是不休。五姓豪门代表的世家乃是顽疾,乡绅祸乱地方同样不能小觑。他现在仅是和世家斗法就已经焦头烂额,若是再对乡绅动手,只怕又是一个隋末乱象。 青雀的激进,令他第一次生出动摇。 第四十三章 军市 不得不说,李二的眼睛够毒,一场《白毛女》已经足够让他看出青雀的执政理念。当然,李泰还有很多藏着的东西没放出来,不然李二估计会直接砍了他。但仅仅表现出来的这些,已经让李二头疼。 两个儿子,一个保守一个激进,你们就不能中和一下吗?不过如此展开的话,难怪青雀会放弃皇位,中原势力盘根错节,若是激进地一榔头砸下去,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乱子。索性搞个自己的封地,一张白纸好作画,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折腾。是不是放青雀出去,看看到底能折腾个啥出来? 一场军中之戏,让李二心中思绪万千。 看了热闹的操演,吃了美味的饭菜,还有又唱又跳的大戏,今天的参观日真是让老百姓大呼过瘾。以前的集市都弱爆了,听说以后每月十五都会开营,而且这些大兵各个还发钱,是不是可以把集市改到大营来呢? 老百姓自然没有什么副产品,蔬菜鸡子什么的每日都被大营包了,心中产生这样念头的,是一些大族,比如先前的林姓小吏。 因为西村的带头作用,附近百姓都知道大营价钱公道,给钱也利索,谁还愿意让一个二道贩子赚差价?虽说还能从较远的地方采买,但费的力气更大,赚的钱也开始变少,毕竟大营每日需要的量是基本固定的。 林姓小吏本就是滑头鬼,若在以前,肯定会利用公家的身份压制百姓,让二道贩子的生意可以继续。但最近连丰谷县令都被大营收拾了一顿,据说是附近百姓有来大营喊冤的。 林姓小吏顿时就有些自得,时不时跟手下吹水,若不是他英明,油水捞不着,说不定还要被大营的大兵一顿抽。不过损失还是让他有些肉疼的,得想个招儿补回来。 参观日结束之后,他大着胆子来到越王营这边,想谈谈在大营前搞个集市。若是其他大营他肯定不敢,军营边搞集市,别说上面同意不同意,就算开了,绝对没有半个人敢来。 不过这个大营不一样,官爷亲切,最重要的是他多方打探,得知这一营的官兵是有饷银的,每月都有。小兵一个月五十钱,干部还有额外补贴,军营中没有消费途径,若能在开放日开个集市,那起码能有一千个有消费能力的人来看。乖乖,这个可不得了了,比独占全营伙食供应还有赚头。 另一边的大营据说是发粮食布匹,可以以物易物,不过相比这边肯定稍差一些。听闻去卖菜的偶尔还会被小兵刁难,军纪没有这边的好。如果不是这边大营采买定量,大家都不愿意去那边卖。 李泰接见了这个大胆的小吏,这么有生意头脑,胆子也大,放在改革浪潮中就是那种第一批弄潮儿。一不小心混成个当地首富都有可能,当个小吏倒是屈才了,于是饶有兴趣问道:“说说,这个集市你打算怎么弄?” 林姓小吏有些惊讶,原来之前带着小兵采买的胖官爷是这个营最大的官,大官居然还亲自买菜?暂时将这些念头埋在脑海中,林姓小吏垂首道:“大人放心,俺做集市有经验,属于大人的那一份,小人绝不会忘。” 林姓小吏理解错了,还以为李泰是在要开集钱。这也难怪,身为此地主人,拿一份理所应当。 李泰摇摇头:“部队不得经商,这是铁律。你要开集可以,但不得依靠大营,需离大营百步以外。另外,不得盘剥百姓,摊位费用必须合理,这个我会找人盯着。若有人闹事,你可向守卫通报。” 林姓小吏愣住了,不仅不要开集钱,若有闹事的还可以让大营罩着,这什么好事啊?开集虽然也会收点摊位费,但那点小钱根本不够看,最主要的是向那些行脚商抽水,甚至自家也能在赶集这一天做点生意。 这么一想,林姓小吏激动起来了。靠着这个军市,在丰谷一带就成了妥妥的大拿,家族里的那点支持又算的了什么,甚至现在是族里要靠着自己这棵大树乘凉。不信?走,跟俺去军营走一圈,俺跟李官爷那都是有交情的! 李泰看小吏在那幻想着美好未来,不由得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吏回过神,立刻拱手道:“俺叫林柱成,多谢官爷抬举,小的这就去通知十里八乡的百姓和行脚商,以后集市改在大营边上。放心,俺手下有几十号兄弟,保证不会出乱子,也不会坑害百姓。” 李泰挥挥手,卫兵就带着林柱成离开了大营。开集市不是坏事,李泰巴不得让士兵和百姓有更多的交流,为人民服务的理念,需要在这些交流中更加深入人心和牢固。 在创业的刺激下,林柱成的动作非常快,一个普通的乡镇小集市很快在大营边上出现。第二个月的十五日,军营开放的同时,集市也跟着开放了。 ………………… 李二又来了,而且这次带的人更多。除了保护的百骑,还有程咬金这样的大将,用嘴说这憨货总是不信,还是要亲眼看到,他才能相信越王不是一个稀烂对手,必须更加的重视。 一路上,老程还有些别扭。毕竟对手仅仅是一个战场小白,带的大部分是新兵,而自己是老将带精锐,敌我实力相差这么大,居然还搞暗中侦查这一套,若是让那帮老伙计们知道了,不定笑成什么样子。 李二瞥了一眼扮成商贾的老程,嘲笑道:“你个老憨货,有长你这样的商贾吗?客人都得吓跑了,赶紧脱了。一会你就是我的护卫,我姓李,走南北的行脚商,别忘了。” 老程也觉得这一身别扭,于是换成一套护卫劲装,顿时舒坦了许多。 一行人带着一车杂货,慢慢向军营而去。 李二不知道开了集市,带着货是想试试青雀手下越王营的成色。为人民服务这么大的口气天天在喊,在金钱诱惑面前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坚守的住。 古往今来,看到商队的兵哪个不想着捞笔油水? 第四十四章 军民关系 程处默最近很烦躁,一个士兵正被帐外按着打屁股,嗷嗷叫着再也不敢。又是一个偷摸跑出大营去集市那边玩耍,玩就玩吧,偏偏还跟人起了冲突,结果被越王营的士兵抓了个正着。虽然越王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回来,但他为了严明军纪,必须给与惩罚——二十军棍。 至今,已是第十四起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集市,原本定下来每月一开,那他也能约束的住。但紧接着越王就宣布,越王营实行旬休制度,每旬有一日轮流休息。开集市原本就是冲着有钱的兵去的,自然是紧跟变化,变成了每日都有小集,外加十五号一天大集。 看着越王营的兵,可以在休息日那天高高兴兴地出去赶集,自己却只能关在营地中干看,自然怨气冲天。可程处默敢开营吗?自己的兵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放出去绝对是个麻烦。 若在城里还好,守城兵、不良人等等,总归还有约束的武力在。而在这郊外,除了越王营之外他们就是老大,谁能管? 这片营地口碑很好,太子非常满意,每次开放日都和百姓交谈甚欢,程处默可不敢让士兵出去捣乱,毁了口碑让太子震怒。没法子,程处默只能闭营不出,可总有士兵忍耐不住,偷摸地溜出去。 执行完毕,程处默恨铁不成钢地骂一句,而后又让医士赶紧治疗。都是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兵,没有折在战场上,却被一个集市击败,真是令人憋屈。 程处默看了一眼越王营,对身边的一个人问道:“老实,越王营那边,就没有在集市闹事的人吗?” 老实点头道:“有,而且比我们更多。他们每天轮休的约有百人,怎么可能不闹事?每天至少会出现两三起。” 程处默一愣,他还以为太子营输了这一阵呢,没想到越王营更不堪。越王到底在想什么呢?自己搞一个扰乱军心的集市,然后处罚自己的士兵玩?这都什么恶趣味啊? 程处默问道:“那他们的处罚是什么?军棍,还是降职?” 老实也很纳闷地回答:“都不是,据说那边被抓的要写什么检讨书,在班里开班会的时候朗读,而且事后要跟事主当面道歉。” 写字?程处默脑子里一阵糊涂。写字确实是挺折磨人的,不过比起军棍威胁小吧?开班会又是啥?不过最后那个道歉的手段不错,消弭了百姓的怨言,又能让士兵得到教训,可以借鉴。 …………………… 李二一行过来的时候,既是军营开放日,也是每月一次的大集。附近的乡民都跑了过来,采买自家需要的东西,或者售卖一些军营不收,但是别人可能需要的商品,比如草鞋、竹篮、蒲草团子什么的。 进营走一圈,见识见识一下士兵的训练,回去之后也有了谈资。不过想要蹭一顿饭就难了,必须是附近的村民,或者对军营有较大贡献的拥军代表,比如集市的创办者林柱成林爷。 李二他们就没能留饭,这让程咬金很不满。恁娘的那么香,居然不让俺老程吃!?正想发飙,却被李二一个瞪眼止住了,只能吸着口水出了营。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李官爷亲传的秘方包子!” 一个挑着担的汉子路过,没能蹭到午饭的李二便把包子摊包了下来,一边吃一边跟小贩交谈。 李二吃了一口,虽然比青雀做的差一点,但肉包子肉汁饱满,菜包子鲜香四溢,确是正品,点点头道:“嗯,真是包子,你倒是没骗人。怎么,李官爷真传你秘方了?” 小贩遇上这么个大客户,自然是殷勤招待,憨笑道:“是啊,李官爷见俺们卖馍馍辛苦,就把做包子的方子传给俺们。在长安可好卖哩,吃过的都说香。” 李二愣住了,原本他以为是小贩机灵,借着参观的机会看会怎么做包子,却没想到真是青雀传出来的。他那贪财的性子,居然会轻易把秘方送人?而且还是雨露均沾。 程咬金就没想那么多了,一口一个吃的满嘴油,含糊着说道:“嗯,又软又香,比蒸饼馍馍好吃多了!掌柜的,你也太不仗义了,早知道军营的饭菜这么好吃,老程我天天来蹭饭!” 李二没理会这吃货,转眼看向这个小市集。别说和东市西市相比,便是长安附近的县城,集市规模都比这个野市大。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客人是从军营出来的士兵。 原因在于,他们腰里有铜。 第一次获得饷银的新兵团也很愿意去花钱,他们中大多数是未成亲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家室之累,潇洒月光族。即便有个别稳重的想要存钱娶媳妇,但在他人的怂恿下多多少少也是要花一些的。 每到旬休日,揣上十来文钱,到集市上逛上一圈。打上一壶浊酒,吃的不要,都已经被大营炒菜养刁了胃口,吃不惯外面的这些。边走边喝,来了兴致就买点小玩意,花光了铜就回营。 没有强买强卖,偶尔看见漂亮小娘子,眼珠子一直盯着看,但也没有口出污言秽语,甚至上前调戏。 李二微微点头,这才是正义之师的表现。 然而下一刻,就出现乱子了。一个士兵也许是喝醉了,看见花袄子,甚至都没看清是小娘子还是大婶,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这种情况发生在士兵身上太常见了,平头百姓只能忍气吞声,敢咋呼的肯定是家中有权势。然而李二发现,那个被摸了一下的中年妇女立刻大叫起来:“弄啥咧!无赖瘤子!” 敢冲士兵吼,而且看着就是个平头百姓,李二颇有兴致地看着,想看看最终结局会是如何。 这时候,竹哨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越王营那边迅速跑出一班人朝着集市而来,那个借酒壮胆的士兵很快本镇压,垂头丧气地被抓了回去。 李二看戏似乎看出瘾来了,于是一会进小摊吃点食,一会又随意地东看看西看看,甚至还买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 一下午,六起扰民事件,全部处理。 第四十五章 秀才与兵 两个营地看过之后,回程路上,李二问程咬金:“老程,越王营和太子营已经练兵俩月,你如何看?” 程咬金还在回味包子的美味,心想回去以后让厨子也好好学学,不过听这么一问,他还是立马回道:“处默带兵中规中矩,又有太子大力协助,更能与将士同甘共苦,假以时日,精兵必成。” 李二一笑:“你倒是举贤不避亲,那越王呢?” 这个问题就有些难回答了,因为涉及到皇储之争,就不再单是军事上的问题。想了一会,程咬金斟酌着说道:“越王推陈出新,阵容严整,军容军纪都算得上优等。只是臣看了半天,都觉得不像在练兵。” “那像什么?” “国子监。” 初唐尚武之风尚在,国子监同样需要操练,只是读书的时间更多一些。而越王营虽说一日三操令人咋舌,但读书却也占据了一半时间,就纯军事角度来看,程咬金想不出越王这么做的原因。 程咬金继续说道:“另外,越王的改革史无前例,目前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在战场上表现如何。若实战有效,越王便可和李靖并称一代兵家,若无效,那就是纸上谈兵。” 越王至今没有练大阵,只有阵列、号令和长跑,剩下的就是读书。士兵们已经很久没有练过兵刃、射箭等技术,也就是实战技巧缺乏。程咬金想不通越王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半年之约,所以放弃实战,只追求阵列和长跑?若是那样,为何又要读书? 李二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一群识字,被青雀灌输了‘为人民服务’、‘反乡绅’等思想的士兵,放在乱世那就是造反举旗的中坚力量。青雀说是练兵,但这些兵上阵可杀敌,下马亦可治民,只缺一些历练而已。 这些兵,用好了就是无敌勇士,用不好,或者说上位者心中无百姓,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反对。他们,忠于百姓,而不是忠于君。当然,从今天集市上看,这些兵还没有达到李泰需要的境界。但不可否认,那两个理念已经慢慢地生根发芽。 青雀打造这么一把双刃剑,就不怕自己或者后继者变成昏君吗? 李二想不明白,不过随着青雀渐渐流露出自己的政治理念,原本希望青雀替代太子的念头,却慢慢的有些淡了。保守的皇帝固然不好,但过于激进,也会变成隋炀帝那般,明明做的政策大部分是对的,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若是以承乾为主,青雀为副,倒是一个完美的搭档。可惜青雀是亲王,亲王若是掌了朝政大权,下一步可不就是谋朝篡位?即使两兄弟依旧相互信任,也保不齐有有心人从中作梗。三人成虎,两人的信任能坚持多久?难道青雀是看出两人留在朝中必定势成水火,所以才选择回到封地自成一派? 李二带着一团糟的心情,返回了长安。 ………………………… 太子营,反反复复出现的士兵越营事件,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军棍和巡逻可以制止一时,但总是压制着也不是事,尤其对面可是有旬休,每日都有百人左右可以出营。 承乾想不明白,自己压制着士兵不出营,每天都还会出事,你每天放那么多人出去,结果却是犯事的越来越少? 程处默道:“新年将至,市集越发热闹。但据臣调查,越王营近日已无人犯事,越王还因此特意犒赏了全军。反观我太子营,在市集中口碑却是日渐下降。市集上有戏言,一营兵,分左右,右营秀才,左营杀才。” 左营是太子营,古人以左为尊,李泰很给太子面子,反正自己也不在意这个。然而现在市集上各个觉得右营的兵好,看到彬彬有礼的士兵默认右营兵,而遇上蛮横不讲理的,就肯定是左营兵。 承乾一脸憋屈,好家伙,孤天天压着士兵不出去闹事,放其他地方怎么着也能得一个治军严整不扰乱地方的美誉。而青雀每天纵兵享乐,却在市集上混出来秀才兵的美名?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想了一会,承乾道:“青雀的那个写悔过书的手段,真有这种奇效?” 不过写个悔过书而已,居然在短短时日就让士兵不再闹事,承乾想着不如自己也试试?然而下一秒他也反应过来,太子营的校官确实大多识字,但底层士兵依旧是文盲一个。让他们写悔过书,他们宁愿选择挨军棍。 最后,李承乾拍板道:“挑选军中识字者,练兵之余开展教学,不求读什么经典,只需识字便可。另外,可多讲忠义之道,挑选史上有名的忠臣良将事迹进行宣讲,让士兵明白礼义廉耻。” 越王营推行军礼,认为儒家有礼,兵家也该有自己的礼,现在看来又是青雀对了。见贤思齐,学着做就是了。 于是乎,太子营也响起了一片读书声。 …………………… 新年到了,原本太子和李泰都应该回宫,参加各种典礼祭祀之类的活动。不过李泰以将令在身难以抽身为由拒绝了,只是让越王府拿出一些琉璃器,送给宫中的一些贵人作为新年贺礼。 其他人收到琉璃器都是一脸开心,因为这可是长安最火热的玩意,即使是拍卖行,每月不过二十来件拍卖,寻常人根本买不到。而李二和长孙收到琉璃器却是一脸苦笑,这个铁公鸡,居然一毛不拔用不值钱的琉璃器来凑数。可偏偏又不能说,因为拍卖行他们才是大头,不能自打嘴巴。 而太子一看越王不动,他也不想回去了。礼部官员倒是去东宫找过几次麻烦,因为有一些祭祀是要求太子在场的。不过承乾手中的幕僚也不是吃素的,和礼部官员引经据典的一阵对喷之后,礼部选择了偃旗息鼓。 没有了太子和越王的争锋相对,这个年似乎有些不得劲,哪怕其他皇子各种乘机展示自己的存在感,都没有办法吸引到李二的注意。而长孙皇后最近也有些思念两个儿子,于是夫妻俩一合计,准备走一趟军营。 这回不是乔装,而是正式地入营。 第四十六章 校阅 长孙皇后第一个见到的是李承乾,当时她就惊呆了,练兵三个月不到,太子居然黑了一圈。和之前白皙干净的太子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心疼地把承乾揽在怀中,长孙略带哭腔道:“承乾,怎会变得如此憔悴?” 李承乾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开心地道:“母后无需担忧,儿臣在军营这三月所得颇多。能披甲执剑,箭术也有精进,便是上阵杀敌亦不在话下。” 还上阵,只是训练了一个多月而已,哪里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气力确实长足了一些,不再是那种飞鹰走马的绣花枕头。在东宫他也学击剑、射箭等科目,但终究是玩乐性质的,和军中操演完全不同。 长孙还是心疼,然而李二却很欣慰。皇帝可以不亲临战阵,但不能不懂,以前的承乾长于文事,而暗于武事,经过这半年的练兵,倒是把这块短板给补足了一些。 李二很高兴,于是让承乾入列操演,他要亲自检阅。看太子站在队列中指挥若定,进退有度的样子,不禁老怀大慰,后继有人啊。于是破天荒地对夸赞了一番承乾。自当太子以后,承乾得到的夸赞就越来越少,与之相对的是批评越来越多。如今一连串的赞誉,真是把承乾兴奋的脸色通红。 因为是公开入营,所以阵势比较大,随行的也有一些百官。看到这一幕,便明白太子的行情又涨了起来。越王避走,太子又重获宠信,这下帝位传承该是稳固了。 此时,一个士兵急急而近,打破了君臣和谐的局面:“禀陛下,越王营有异动!鼓噪不止!” 圣驾在此,自然少不了禁卫护佑,而执掌禁卫的正是程咬金。他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李二。只要他一张口,立马就可以出营把越王营一举拿下。开玩笑,在御驾前鼓噪,不管是谁,少说也得定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 李二也愣了一下,从前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越王营的军纪显然比太子营更高一些,怎么可能挑这个时候鼓噪?于是他冲程咬金摇了摇手,语气轻松道:“听这边操演杀声四起,小儿辈大概是技痒了,不妨事。” 嘴上这么说,但探子还是一批批地派出去,而且禁卫也隐隐摆出了战阵,护卫着整个太子营。一股肃杀气氛悄然升起,不少百官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唯有几个经历过战场的大臣,依旧镇定自若。 …………………… 右营,一个焦急的老汉正在营门焦急等待。 今日本是大集,但不止为何突然宣布停止,一群官兵恶狠狠地驱散了集市上的人。据说是有大官要来,所以提前净街,估计是比李官爷还要大的官。百姓可不敢对右营兵以外的官兵耍横,于是闹哄哄地各自散去。 场面一乱,就容易出事。这不,刘老汉就发现,在人流裹挟之下,他的孙子居然不见了。找遍集市不见人,那些官兵还在不停驱赶,这下刘老汉着急了,又哭又喊的快要疯魔。 最后,还是管集市的林爷告诉他,可以去找右营的李官爷,他这才算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跑到右营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听闻皇帝要来,越王营的士兵们也是憋足了一口气,准备在皇帝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苦练三月,而且是傲视全唐的一日三操,他们自信是大唐精兵,比起太子营的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 门口值班的班长正和其他列兵商量,一会该怎么在皇帝前露脸的时候,一个老头忽然一下子跪下来,大声喊道:“李官爷!李官爷救命啊!” 这种情景以前也发生过,多是一些平民百姓受了贪官污吏或者地痞流氓的欺负,求告无门之下就跑来军营喊冤。团长虽然每次都说军队不能插手地方事务,但最后都会‘妥善’地解决掉喊冤百姓的问题。贪官被查,地痞被抓,皆大欢喜。 可问题今天日子不对啊,于是班长有些头疼地对刘老汉说道:“老乡,今天上头有人要来大营,所以俺们团长没空招待,不如等明日再来吧。你放心,俺们团长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刘老汉一听急了,等明天俺孙子都不知是死是活了,于是哭诉道:“军爷,军爷,求求你了,帮俺转告一下。俺家虎头丢了!就在集市上丢的,等明日怕出事啊!” 原来是丢了孩子,难怪急成这样,班长想想还是层层上报了。原本他以为团长会象征性地派出几个兵去找,毕竟等待皇帝校阅才是正事。然而事实却大出意料之外,团长听完之后立刻下令,全团集结! 面对全团士兵疑惑的眼睛,李泰大声喊道:“听着,我们是人民子弟兵,百姓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你家孩子丢了,还会想着去给大人物表演吗?我的命令很简单,一营二营化整为零,各班长带队,方圆五里范围内地毯式搜索。我亲自带着炊事班和纠察队,镇守门外集市,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听明白了没有!” 没有时间长篇大论,李泰迅速下达了命令。 一营长段得一还有些犹豫,大喊一声:“报告!团长,陛下马上就要过来校阅部队了,这个时候全营而出,怕是……” 李泰立刻阻止了他的话:“不要婆婆妈妈的,现在孩子最重要,其他一切都靠边站,有什么问题我承担!还有问题没有?” 一营长二营长无奈对视一眼,齐声喊道:“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在一层层命令传达之后,全营一路小跑,鱼贯而出寻找丢失的小孩。门口的刘老汉感激的同时也在疑惑,虽然李官爷一向爱民如子,但为了找一个普通百姓丢失的小孩,需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吗? 等见到李官爷都亲自出门,刘老汉再也站不住了,又一次跪了下来,哭泣道:“李官爷,谢谢您,您真是活菩萨啊!” 李泰强行拉起刘老汉:“什么菩萨不菩萨,我是兵,保护百姓是我的职责。老乡,你回忆回忆,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丢的孩子。” 刘老汉终于冷静了一些,开始回想起来。 第四十七章 扫黑风暴 李泰这边正在确认情况,这时一队禁卫过来了,脸色黑的像锅底。御驾附近鼓噪兵马,真是不知死活。就算是越王,真追究起来一样要被治罪。于是上前便是问罪:“越王殿下,圣驾在此,为何擅动兵马?若是惊扰到陛下,您可吃罪的起?” 这人是谁李泰并不认识,也懒得一个个去认,斜了一眼道:“市集有小孩失踪,人命关天。怎么,你们担心我造反,刺王杀驾啊?” 李泰的直白让人很难接得住,这话都敢说出口的?禁卫队长不管怎么接都不对,只能目瞪口呆了一会,最后苦笑道:“越王殿下说笑了,还是赶紧收拢部队,等待陛下校阅吧。” 李泰不耐烦地挥手让他离开:“啰里八嗦,耽误老子救人,不帮忙就赶紧滚蛋,别在这碍手碍脚。林柱成!你不是说你是这里的地头蛇吗?集市的治安我也给你了,现在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离奇失踪了,你说怎么办?” 林柱成人都快不行了,刚刚禁卫队长的话他可是全听见了,原来这位和气的官爷居然是越王殿下,而且现在陛下还在里面等着校阅部队。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惦记着一个平头百姓的孙子失踪这样的小事,不是应该赶紧听从皇帝命令,乖乖不动吗? 林柱成还在愣神,李泰连喊了两边他才回过神来,赶忙道:“殿下,俺的手下也已经撒开去找了,您放心,这么多人找,很快就有信了。” 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禁卫,心中七上八下的。乖乖,皇帝就在大营里,越王还敢调军,不知道自己掺和进来是福是祸。 禁卫的脸色很精彩,估计是从未遇见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见越王果然不理会自己之后,他一个转身,愤愤离去。 李泰希望孩子只是走散了,这样靠人海战术找到只是时间问题。然而随着搜索展开,接连有走丢小孩的家长出现,他们没有向军营求助,而是自己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发现士兵在找人之后,他们立刻下跪央求帮忙,就被士兵带到集市见李泰。 一两个小孩走丢正常,但一下子出现5个小孩丢失,而且找遍附近都找不到人,事情就不对了。 不仅李泰发觉,林柱成作为地头蛇更是清楚,指定是遇上拍花贼了。集市越发热闹,三教九流的人就越多。尤其是新年时期,插手、剪绺一类的偷儿层出不穷,林柱成也狠抓过几个。 然而这里面最让人痛恨的,就是偷小孩的拍花贼。他们擅长伪装,乞丐、妇人、商贩皆有可能,因此并不好辨认。在越王营的监督下,林柱成已经尽职尽责,但还是被这帮人混入集市。 李泰挠挠头,眼中泛起一股杀气,对林柱成道:“你是地头蛇,附近的三教九流,就算不知道他们的藏身地点,也该知道如何找到人。现在,你把这些人一个一个给我揪出来。小毛,你带着一个班去通知丰谷县县令,就说附近有贼人窥视军营,我军正全力围剿!” 小毛一愣,而后又行了个军礼:“是,团长!” 小毛离去之后,炊事班骑着马向四散的新兵团传令,全部回归集市集合。 ……………………… 禁卫队长在李泰这边吃了瘪,回去就如实禀报了。都不用添油加醋,光是擅自调动大军,在皇帝校阅之时全体出营,搞得人心惶惶这一条罪名,越王就有的受。 皇帝一听,脸色都黑了。刚才还在说越王是一时技痒所以在鼓噪,然而下一刻就被打脸,人根本不在意皇帝的校阅,全营出动为的是一介贫民的孩子。 岂有此理,朕还比不过一个草民!? 虽然恼怒,但至少不是图谋不轨,而且还有几个大臣站起来,盛赞越王爱民如子,在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感召下,皇子也有如此高的觉悟,实在是虎父无犬子,盛世将至云云。 李二有了台阶下,也就熄了火。至于这些大臣为什么要替越王说话,未必是什么越王党,这个团体已经消亡了许久,没人会头铁到如此百折不挠,正主都放弃的情况下还要硬上。 越王和太子同在一营,当时大家还在想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结果两人不仅相安无事,甚至还不断有人传出消息,说两人经常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分明就是哥俩好。 既然越王与太子变成了一党,那太子党自然要为越王说话,不论如何不能给半年之约增加不必要的变数。越王安然离京,而太子又重获了宠信,地位自然稳固。 几个大臣好不容易粉饰了太平,结果越王那边又闹出了幺蛾子,禁卫来报,原本四散出去的越王营忽然调头,正在集市上集结,目的不明。 又来,有完没完? 替越王说话的大臣真是有种吐血的冲动,好不容易圆了回来,你丫不会真的调头攻打太子营吧?那可真是日了狗了。 李承乾也是一头汗,说青雀造反他肯定不信,但青雀的举动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看父皇的脸色阴晴不定,承乾硬着头皮道:“父皇,再看看吧,青雀不是那种胆大妄为之辈。” 哼?还不够胆大妄为吗? 李二心想真是今天真是出门忘记看黄历,一股火儿憋了半天了,却硬是找不到地方宣泄。良久,他才对禁卫队长说道:“你带队跟在青雀身边,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什么花样?很简单,扫黑除恶。 李泰没有权利扫清天下,但自家门口的污渍那是必须清除掉的。就在军营的眼皮底下,居然都会发生5个小孩被拍花贼弄走的事情,那还谈什么‘为人民服务’? “同志们,情况有变。丢失的小孩不止虎子一个,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有较大可能是遇上了拍花贼。军营之前都敢动手,可想而知这帮人多么的丧心病狂,为还地方安靖,我决意来一场大范围的扫黑除恶。至少在丰谷县,我要彻底扫清这些魑魅魍魉,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进丰谷县半步!” 一声令下,全团的兵共同高呼‘为人民服务’的口号。可惜不能携带武器,所以每人只发了一条长棍,如果真的遇上亡命之徒爆发冲突,伤亡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正因如此,李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集体行动,避免逞个人英雄主义。 第四十八章 雷霆 某个破旧的小庙,三个破衣烂衫的大汉正喝着小酒,欢庆今天的好收成。一个小孩被绑着手脚,不停哭泣着。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此刻面目狰狞地骂道:“小瘪犊子,再乱动就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大汉们一阵哄笑,其中一个刀疤脸笑道:“还是祝奶奶胆量大,军营都敢去摸一把,果然得手了。” 胡须男狞笑着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小孩道:“还是个女娃,祝奶奶,你看是卖青楼还是卖给灰衣丐?现在童养媳不值钱,都不够哥俩吃几顿的。” 祝奶奶就是那个长的十分慈祥,但心狠手黑的老妇人,笑了一下道:“已经应了水路的白老大,价钱高,手尾也干净。做了这一笔,走走门路,送老三进公门当个胥吏,俺们的生意就更安全了。” 老三是这几个男人中长相最周正的了,又认得一些字,当官不成,但当个小吏没问题。有了公门身份,不管是洗白还是继续做拍花贼,都比现在要强的多。 刀疤脸不服气道:“好不容易拿到的花销,凭啥留着给老三通门路!俺还没娶媳妇呢!再说只是一个小吏而已。” 祝奶奶笑骂道:“就你这张鬼见愁的面皮,进衙门立刻就得被拿了,再说你认字吗?” 老三有些自得地笑道:“大哥,俺若进了公门,还不是为大哥做遮掩的。你看林爷,原本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如今丰谷县哪个还敢小瞧了他?手底下几十条好汉,可不比俺们威风?可惜我们还是来得仓促了一些,薛大那边今日起码得手了三五个。” 说起这个,一伙人都是有些叹气,仿佛错过了宝藏一般。难得遇上集市大乱,都不用什么花招,只需浑水摸鱼就能有个好收成。薛大是另外一股拍花子,手下有四五个善面妇,今日算是发财了。 几人还在憧憬日后的风光,忽然从大门、窗户等地方一下子跳进来十几个大汉,其中一个直接抢过墙角的孩子,大喊一声:“人质已保护!” 等几人反应过来,十几根棍子铺天盖地地打下来,把三个汉子打的满地乱滚,嘴里不停哀嚎。最惨的是老三,当面一棍把他最看中的脸打歪了,牙齿也飞出去几颗。这下别说进公门,能不能吃东西都是一个问题。 不到五分钟,战斗结束,三个拍花贼被五花大绑推出山神庙。 庙外,还有两个班在警戒,见人质安全,排长大笑起来:“哈哈哈,活该俺老纪发达,开门红啊!” 这时候,两个兵推着一个老妇人走过来,打个报告道:“排长,里面还跑出来一个,被俺们抓住了!” 正是祝奶奶,她见机得快,趁着里面打成一团,乱糟糟的功夫从洞里爬了出去。可没想到外面已经被围了一圈,压根没有跑掉的可能。 看着几十号人围过来,祝奶奶一脸死灰,明白今日是彻底栽了。而这时她看到这伙兵爷中还抓着另外一个人,不由得尖声道:“白大疮!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卖了俺们!” 没错,带路的正是之前买孩子的水贼白老大。说起来他也倒霉,在林柱成提供的附近黑恶名单中,他就排在前几位。在李泰安排的雷霆扫黑风暴下,他们被一网打尽,正一个个接受审查。 因为人命关天,拖个几日小孩早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甚至可能会被弄成残疾,所以李泰的审查十分的简单粗暴。窥视大营的罪名直接压过去,如果能提供孩子和附近黑恶势力的罪减一等,否则直接送去见皇帝。 一听皇帝就在大营中,这帮人直接吓尿了。窥视皇帝行在,若是定罪的话甚至可以累及亲属,所以一个个吐得比什么都快。 得到一个情报就派出一个排,以雷霆之势直接动手,把人抓回来继续审,然后继续抓人。集市上被绑着的人越来越多,而听闻消息跑来的丰谷县令,脸上的汗也就越流越多。 小小一个丰谷县,居然藏污纳垢这么多恶徒,而且还是在皇帝面前被揭开,别说今年的考评了,头上的官帽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这帮人也是特么找死,这个大营能动吗?一个越王,一个太子,不论哪一个动动手脚,整个丰谷县都得抖三抖。更不用说现在多了一个李二陛下,一个窥视大营的罪名压下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丰谷县令的怨念没人知晓,李泰忙着一个个审问,势要把附近黑恶势力一扫而空。什么丐、偷、骗、拐子、千门,甚至连放债的都被抓起来,理由是放债的打手在营前溜达过。 还好,被解救的小孩子一个个回来,都没出什么大问题。两个被麻瓜堵了嘴,现在还说不清楚话,还有就是被绑的手脚嘞破皮之类的小伤。而且,不止5个,一共解救出来16个小孩。今日丢失的都被认领走,剩下的就连贩卖者都已经记不得是在哪里买的了。 无奈,这些小孩就被暂时寄放在越王营的军属区,反正那里面已经有很多小孩,不差这几个。 寻回胡子的林老汉又要跪,这一次不论身边的士兵怎么拉都不站起来,硬是生生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哭着道:“谢谢越王殿下,谢谢越王殿下!俺以后给您立长生碑!” 李泰拉起林老汉,又摸摸有些受惊的虎子的头,说道:“老乡,我说过,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职责,无需如此。” 林老汉和其他找到小孩的家属都是一脸感叹,以前只是听人说什么仁义之师,现在可算是见到了。听听,人民子弟兵,就跟亲人一样,而且人家确实这么做的。 禁卫队长一直跟在李泰身边,看到村民和越王营士兵和谐的关系,尤其是他们自发地为归来的士兵端水送茶,心中就一直有股子气憋闷着,怎么也舒展不开。都是当兵的,谁不想保家卫国受人敬仰。只是没想到不用上战场,也能收获百姓的爱戴。 越王真是好手段,一下子收尽丰谷县所有民心,与太子一比,真是高下立判。 第四十九章 劳军 扫黑风暴一直持续到深夜,而李二早已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宫。丰谷县内的黑恶势力算是一扫而空,至于被抓的人吐露出来的其他地方的黑恶势力,李泰只能把情报交给长安县和万年县,由他们去执行。没有命令跨境动兵,被当成匪兵剿灭了都不一定。 对于这些贼子,其实李泰是很想来一场公审大会的,可惜他现在压根没有这样的权力,开展扫黑风暴还是借皇帝的势。最后,这些贼子就交给了一脸颓败的丰谷县令,李泰做了严厉警告,敢贪赃枉法做保护伞,小心事后算账。 倒霉的丰谷县令看着一地贼人,心中悲凉无限。他的衙门中不少胥吏被牵连其中,一场扫黑差不多把衙门打掉一半,治下不严、群盗并起,类似的考评绝对少不了,明年不知道要被发配到哪里去。 送走了百姓,又清理了贼人,越王营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太子李承乾一直没有睡觉,这个时候才跑过来,准备好好劝说一下自己的弟弟。就算你要出阁,也不能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吧?为了一介贫民,就敢在皇帝身边动刀兵,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然而李承乾一过来,听到的却是李泰在做战斗总结。 “你们觉得很光荣是吗?我却觉得耻辱!你们是正规军,对手只是一群流氓土匪,人数上更是占尽优势!结果自己看看,居然有二十三人受伤,甚至还有一个被一箭射中腹部,差点丧命!就这样的战斗力,还敢自称人民子弟兵?还想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只怕最后是人民来保护你们的安全吧?” 李泰严厉的怒骂声在营地里响起,越王营的兵也是各个面露惭色,全无刚才享受百姓赞誉之时的得意。承乾觉得青雀也太严苛了一些,因为皇帝在侧不能动用兵器,大家使用的只有棍棒,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经很不错了。 骂了一通之后,李泰命令道:“每个人写一篇战后总结,详细描述自己在扫黑战斗过程中的表现。我们要总结经验,有错误的要改正,没有错误的也要吸取别人的教训,做一只有战斗力的部队,让人民安心,让国家放心!” 李泰的话被传下去之后,队伍才解散带回,这一天又是找人又是打仗的,确实辛苦。看到承乾,李泰苦笑道:“让大哥看笑话了,还好没死人,不然新兵团的脸都丢尽了。” 承乾无语道:“你就装吧,一口气捣毁了多个帮派,成果斐然。听说还有两个帮派居然私藏弓弩,出现伤亡再正常不过。不过青雀,下次能不能先跟父皇说一下,今天父皇的脸色可不好看啊。” 李泰无所谓道:“人命关天,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干。主要是机会太难得了,虽然不算战场,但好歹是一场实战,对新兵团来说绝对是一次精神上的洗礼。大哥,可惜你今天没出来,不然我们也算兄弟联手了。” 承乾翻了一个白眼,还出来联手,真当禁卫营是摆设啊?不过他还真有点眼热,尤其是听回报说当地百姓把越王营当成亲人一样,比起老师们所教的,这样的收拢民心手段更加的直白。原来士兵除了可以上阵杀敌,还有这样的用处。如果天下的军队都能如此,那岂不是各地都安宁平静? 李泰也希望能影响到李承乾,一个劲地撺掇道:“大哥,明天开始,我要带着兵在训练的同时也为老乡们做点事,你也带队过来吧。相信只要坚持一段时日,在当地百姓眼中,越王营和太子营就没什么区别了。” 收取民心的事情,承乾怎么会错过,于是两人当场约定,明日开始出营合并训练。 ………………………… 丰谷县的乡亲一早起来,听说了一件离奇的事情,四里八乡的恶人劣吏,全被那个驻扎在此地的奇怪大营给清理干净了!为民除害的青天大老爷常见,但是谁听说大头兵还能这么热心为民?但衙门已经贴出了告示,军营里还有十几个小孩不知父母是谁,若有丢失小孩的可以去大营认认。 这下子可炸锅了,百姓们奔走相告,有丢了小孩的家庭立刻动身准备前往军营,而附近的乡绅也聚在一起商议犒军事宜。虽然那些恶吏大多出自乡绅之家,此次雷霆打击之下他们不敢走什么门路,甚至还要做出切割的姿态,要不然就连累到自己家了。 而作为丰谷县最大的乡绅林氏,此刻更是红光满面,说话宏亮的不行。林氏家中的小吏林柱成,不仅在军营前办了集市,而且这次行动他也立了一些功劳,很是被越王夸赞了一番。 林氏太爷大声道:“越王和太子为我丰谷县除害,我等乡绅又岂能无以为报?我林氏愿出粮三十石,大猪三头,前往军营劳军!” 其他乡绅根据自家实力,十石二十石地凑一凑,差不多也有百石粮,十头猪,另有鸡鸭各6只,算的上丰盛了。昨夜之后,大家都知道大营中的是越王和太子,如此攀高枝的机会,又岂能错过? 一行人吹吹打打,热闹非常地来到大营前,却被告知越王和太子都不在营中。 越王营的人说:“老乡,俺们团长带着一营出去练兵了,东西俺们也不能收,这是犯纪律的!俺们的规矩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太子营的人看着粮车和鸡鸭猪什么的,虽然眼中满是贪婪,但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拒绝了:“太子有令,若百姓来劳军,心意可领,但东西一律不准手下,这是铁律!” 乡绅们都愣住了,不贪财的军队,还真是少见。一开始还以为是装装样子,可费尽了口舌也没能让人收下,不像作伪。 最后还是林柱成说道:“俺都说了吧,这个大营和以前的兵不一样。你们知道越王和太子现在在干啥不?” 看众乡绅一脸好奇,林柱成很有面子,得意地说道:“今天一早,越王和太子要了俺的手下带路。越王说了,除了县城,所有村落都要挨家挨户地修整一遍,坚决不让一户人家受冻。” 嘶……这还是军队吗? 众乡绅们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十章 修屋 西村,越王定下的第一个军民关系示范点,越王营的一营三连的一排和太子营的三个火,正在这里劳动。带路的青皮此刻已经累瘫在地上,他跟着部队一路跑,结果自己累得不成人样,但士兵们却是精神抖擞地开始执行修缮房屋的任务。 乡村穷苦,瓦房一间都看不到,全是茅草土屋。若非这几月军营一直在平价收购各种物资,他们的日子会更苦。今年过年时年菜多了一些荤腥,已经让村民门对军营感恩戴德,热情地招待起来。听说是来帮忙修缮房子的,他们就更热情了。 土屋是以稻草和泥做成的土胚,风吹日晒之后会有一部分外墙龟裂,而后被老鼠之类的啃咬,破洞就越来越大,这些地方就需要重新补上了。另外就是损坏的门窗,破漏的房顶,虽然只有十来户人家,但也足够这些士兵忙活一天的了。 老蔫给士兵们送完水,回头找到婆娘,道:“快,去做点饭食,不能让他们饿了肚子。” 婆娘为难道:“当家的,大营的伙食那么好,家里就一点咸菜窝头,哪里比得上?年节刚过,这时候也没地方买到肉啊。” 老蔫一听也是,不能拿咸菜窝头出来丢人,大营给了西村一条活路,免费治疗孩子的病,现在又给自家修补房子,这是多大的恩情,而自己就给咸菜窝头糊弄人?这是忘恩负义啊! 思来想去,老蔫一拍大腿,回屋里掏出几十文钱,对婆娘说道:“俺去县城看看,要是午饭前还没回来,你就把老母鸡杀一只!” 老母鸡能下蛋,农家都舍不得杀,但是为了报恩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村里其他人家也是如此,准备和老蔫一道去县城,人多了,直接买一头猪也是可以的。 而就在此时,村口那边又来了一路人马,约莫有十来人。那些人看到村里有官兵在修屋子,确定是大营的兵,就立刻敲起了锣鼓,大声喊道:“丰谷县乡绅,感念越王与太子恩义,特来为丰谷县西村乡亲送粮。每户百姓可领十斤粮,两斤肉!” 这是林柱成的主意,在集市上把鸡鸭猪什么的都杀好,然后跟着大营的去向把粮食和肉都送出去。送给大营你不要,但我送给百姓的不能也推脱了吧?而且当着越王的太子的面送出去,和送给大营效果是一样的。 老蔫一看乐坏了,这下米和肉都不缺,立刻领回家让婆娘做饭。 而等到午饭的时候,那些士兵居然拒绝了老蔫他们的饭食,而是从驮马行囊中掏出一些已经凉掉的馒头包子什么的,准备用行军锅随便热一热当饭食。 老蔫他们怎么可能会乐意,使劲拉着一排长的手不放:“不中不中!说啥都不中!你们给俺家修房子,俺要是连一顿饭都不请,那不成狼心狗肺了!” 一排长被拉着手哭笑不得道:“老乡,俺们有纪律,不能在老乡家里白吃白喝。要是被团长发现,要挨训的!” 老蔫和其他村民都是一个劲摇头:“啥纪律不纪律的,都不能大过道理去,这顿饭你们必须吃,俺不能被人戳脊梁骨说抠门。” 一排长很是无奈,看老乡们的架势,这顿饭是怎么都跑不掉了。想了想,他展颜一笑道:“行,那就听老乡的。” 这下老蔫他们高兴了,而其他士兵则是面带忧色道:“排长,这是犯纪律的事情,团长三令五申……” 不等士兵说完,排长拍了拍吊在腰间的钱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然后才回答道:“明白了吗?” 小兵们一听,纷纷乐开花道:“明白!” 馒头包子虽然好吃,但毕竟凉了,还是热饭热菜来的香。至于纪律,吃完饭给钱就不算白吃白喝了嘛。不过给钱的时候一定要隐蔽一点,要不然主人家发现了,肯定不干。 一旁无所事事的青皮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这哪是官兵和平头百姓?简直就像是一家人一般。在集市上呆的久了,有时候真的羡慕当兵的,当然,仅限这个大营。百姓爱戴,吃喝不愁,还有军饷拿,最可怕的是他们都认字! 不过,训练也真是严格。刚才跑了这一路,自己累得要死,但这些兵气都不喘就开始干活,精神头好的不像话。听闻这是一日三操练出来的,每天都要跑十几里地,还要练军姿,可怕。 吃过午饭,又把剩下的活儿完成,一排长才收拢了队伍,一路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儿,开始回营。 等送走部队,老蔫的婆娘看了看修缮一新的房子,心中满是高兴。这些兵真好,还会木匠的手艺,坏掉的窗户都补好了。屋顶破漏的地方修整的细密,下雨也不怕漏。 老蔫婆娘看哪都觉得好,姑娘小翠也是笑嘻嘻地在新床板上翻跟头。忽然她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叫了出来:“阿娘,被子里有东西。” 老蔫婆娘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堆铜钱,整整二十文。一开始还以为是老蔫藏的私房钱,大怒之下就要行家法。可又一想,家里有多少钱她还不知道吗?老蔫又没有其他本事,哪里攒的下这么多铜钱? 赶紧和老蔫说了,两人一合计,便明白了过来,是今天在自家吃饭的7个官兵留下来的。 “唉,这些兵真是……” 老蔫一个劲地抓头,却憋不出什么词来。出去一问,果然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军纪严明,爱民如子,还能震慑宵小,这样的部队能驻扎在丰谷县,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和西村一样,丰谷县内大大小小的村落都迎来了修理屋子的兵,以及送来粮食和肉的乡绅。事后越王和太子亲自接见丰谷县的乡绅,对他们能心系百姓的行为大加赞赏,最后还赏赐进军营吃一顿丰盛的军营饭。 可不要小看了这一顿,除了是越王和太子所请,祖宗脸上都有光以外,饭菜本身也是非同小可。 大营炒菜如今在长安那可是名声鹊起,吃过的人都说天上美食,人间难得一见。不少人为了在大营开放日混进去,直接使钱冒充附近乡民的亲戚,吃过之后都是失魂落魄,回家之后食不甘味。 乡绅们一个个吃的满面油光,尽兴而归。 第五十一章 补路 李二在丰谷县受了气,好几天都不看大营的消息,不过每天大营炒菜一顿不落。几个御厨回来了,大营炒菜已经学的差不多,唯一的麻烦是小铁锅目前造不出来,只能用大锅炒。还在后宫人数够多,总能消化的了。 不知为何,李二最喜欢的是猪杂汤,以及卤味。这些最下贱的东西,在厨师的调制下变成美味食物,李二每次吃到总会有一种感悟。泥沙能化琉璃,贱肉亦能变美食,青雀的变化之道天马行空,着实令人惊艳。 美美地喝着汤,李二指了指存着大营消息的白瓷罐,太监会意,从中取出消息纸条,按照日期开始念了起来。 “正月初三,太子与越王各出一半兵,前往丰谷县各处乡村修补房屋,民间多赞誉。有乡绅见此大受感动,出粮百石,肉食无数,犒赏大营。而越王太子皆不受,后分于丰谷百姓。” “初四,太子与越王出另一半兵,修补丰谷县内各处大道小路。官兵所经之处,乡民皆箪食壶浆出迎,然太子越王坚辞不受,最后乡民自发加入,共同修路。” “初五,出营之兵再度轮换。两营均以一半兵留守操练,一半兵出营,修桥补路不断。” “十五日,各处道路,小桥十座修缮完毕。” “二十一日,大营绘制丰谷县水利地图,扬言为诸乡村开凿水渠、引水道等水利设施,全县轰动。” “二十二日,水利工程开启,围观者无数。乡民争相担土负石,工程进展迅速。” 一条条消息读下来,李二喝汤的手已经停下来很久了。好好的军队,这是被当成役夫在用了?修桥补路建水利,这些本该由当地衙门干的事情,大营都帮着完成了,而且一点好处都没拿?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至少丰谷县的民心,妥妥的被越王和太子刷了一波。 这些一看就是青雀想出来的,难得他还带着太子一起。简单的练兵,倒是被青雀变成了一种简单的政务学习,虽然对象只是一个县。但因小见大,体验民情,绝对不是坏事。 这就对了嘛,太子就该从小处学起,慢慢历练,而不是上来就盯着皇位。 …………………… 大营制定的水利自然不是大工程,挖一条水沟,两边垒着石头,下面简单地铺上碎石。虽然很简单,但对丰谷县的百姓来说已是难得。乡绅们看着有点眼热,可惜大营压根不管县城,只着手附近乡村,他们的土地大多汇集在县城四周,没机会享受这个福利了。 每一处乡村水渠通水,总能引起一片欢呼,越王和太子的声望在丰谷县绝对是杠杠的。 最倒霉的就是丰谷县令了,治下出了那么多匪盗的事情还未了结,结果大营又开始四处惹事。治下农业大兴本该是好事,但主导此事的却不是县令,抢功劳抢到越王和太子头上?给他个豹子胆也不敢呐。 丰谷县令此刻非常能理解万年县和长安县两个县令的苦楚,治下有两个惹不起的,还那么的能作妖。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政治前途,丰谷县令不得不也跟着宣布在县城周边兴治水利。 这个水利工程就比较大了,各种翻车、筒车什么的都要上,水渠也要更大一些,财政压力肯定会比较大。 不过这些是丰谷县令的事情,李泰之所以大搞土木工程,一是为了让‘为人民服务’这一观念深入军心,二是为日后返回封地做准备,那边的各种基建需求肯定会更多更大,有了这只熟悉了土木工程的部队带头,将会好做很多。而第三嘛,土八路土八路,不会土木工程的,怎么敢自称土八路? 其实一开始大家不是没有怨言,毕竟他们是来当兵的,结果却是给人当牛做马。这段时间,李泰组织了一批学习比较刻苦,领悟比较深刻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集中学习之后,提成政工干部下放到连排中。他们的任务就是听取普通士兵的牢骚、意见,甚至是怨言,并做出耐心的开解。 慢慢的,军中的怨言就少了许多。 而太子营那边,却是出问题了。原本一日两小操,两日一大操的训练就已经十分刻苦,现在又要干这些低贱的活儿,心情怎么可能会好。不仅仅是底层小兵,那些出身世家勋贵的子弟,也有些心生不满,面对士兵的怨言不仅不开解,甚至有些纵容闹事的意味。 日积月累这么多天,矛盾渐渐到了爆发的边缘。 程处默是主持练兵的大将,将士们的心思他最清楚,虽然想了一些办法,但在中下层将校的不配合或者暗暗使坏的情况下,这些办法都不顶用,最终只能上报太子:“殿下,军心不稳,俺建议暂停出工,全营修整几日。” 这段时间,李承乾一直过得很充实。不必考虑什么,也不必计算什么,只需专心练兵,在为百姓做事的过程中收获大家的赞誉,简单而又快乐。然而他是个希望将来做个明君的太子,做这些很正常,可将士们图的是升官发财,练出强兵获得皇帝青睐才是他们的目标,而不是给老百姓当下人。 听完处默的话,承乾沉默了。他不明白,完全是照抄青雀的法子练的兵,怎么会有这样的差别。越王营的兵和百姓相处的越来越和谐,而他的兵却因为做一点农活就各种怨言。 “处默,你觉得,孤做错了吗?” “不,太子心系百姓,乃明君之像。是将士们愚钝,不能领会太子苦心。” 承乾无奈叹口气,同意了处默暂时休整的提议。强行让士兵们干活,只怕真要出事。不过心中还是郁闷,于是来到越王营,想找青雀问一问其中原因。 李泰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只有背叛阶级的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大哥,你的兵都是啥出身?我的兵又是啥出身?你让他们像个圣人君子一样活着,难道不是缘木求鱼吗?” 李承乾道:“圣贤之道,微言大义,孤每日传授教导,不比你差吧?” 李泰还是摇头:“大哥,阶级的差距不是儒家的礼仪能够抹平的。你将来是帝王,你的兵将来会是将领,而这里的百姓,最终还是百姓。至于其他的,我的学问你不能学,学了天下会大乱。要是心情不好的话,你明天可以自己过来,干点活比在营里闷着好。” 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李承乾返回了太子营。 第五十二章 冲突 太子营终于放假了,而且可以请假出营,瞬间全营上下一片欢呼。他们纷纷拿出自己这段时间攒的粮饷,准备到市集上换点什么东西。太子已经习惯干活,于是带着几十个亲卫,甚至还有程处默,跟着青雀出工,于是他们更无人管辖。 就在李泰和李承乾对照图纸,从沣水引一条水道入五湖村,喊着吆喝干活的时候。一个骑着马的士兵匆匆而来,下马之后立刻一个敬礼道:“报告团长,大营出事了!太子营的人在集市上闹事,俺班长带人去抓捕,结果那人蛮横不讲理,不仅拒捕还动手打人!” 李泰一听,看向承乾。承乾无奈叹口气道:“昨夜听了你的话,我还是有些不服气。今天特意跑出来,就是想看看他们在放松监管之后是否还能保持自制力。唉,果然是我输了。” 一直以来,承乾都认为自己练的兵比青雀强,毕竟他宣讲的是圣人之学。比起青雀莫名其妙搞出来的‘为人民服务’之类的大白话,显然是儒学更加的深奥幽玄。在宣讲的时候,士兵们反响很好,都以圣人门下自豪。然而一到见真章的时候,却是太子营拉胯了。 青雀以前也是儒学子弟,不知为何如今却弃之如敝履,难道就是因为他口中那个可能令天下大乱的学问? 李承乾的思想受到了冲击,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好在神智还是清醒的,立刻对李泰道:“走吧,回去收拾乱子。” 市集之外,两个大营的士兵正对峙着。太子营一脸桀骜不驯,而越王营则是愤愤不平,双方叫骂不止。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校尉看见市集上有个漂亮的小姑娘,见色起意就拍了拍人家的屁股。这已经很克制了,放在以前不定出什么事情。这个军市的安全性不容置疑,所以才会有黄花闺女跑来集市的事情发生,小姑娘立刻就叫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右营的兵会帮她。 果不其然,右营的大门立刻冲出一队人,把校尉团团围住。 原本事情到这也就结束了,左营的兵都知道,被抓之后也不会被右营的人处罚,他们会把人送回左营,后面就是程将军的事情。然而这个校尉刚刚喝了点酒,正是上头的时候,再说他可是出身名门,岂能被一个平民出身的小兵给抓起来羞辱? 于是,校尉一阵胡搅蛮缠大吵大闹,终于把左营的兵都给吸引了过来。同属一营,又是不大不小的长官,自然袒护起来。 人数越来越多,班长见势不妙,立刻派人进营叫人,同时也赶去通知越王,避免事态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最终双方还是动手了。好在大家尚存一丝理智,没有动刀兵,只用拳头说话。 先是几十人的乱斗,结果一队队人马出来,就变成了全营混战。人数上是右营吃亏,因为他们只有一半人留守,而左营则是基本满员状态。按理说这场乱斗应该是一边倒才对,东宫六率好歹也是中央精锐,怎么都不会输给地方挑选出来的杂牌军。 然而事实是,一开始右营节节败退,而等到支援到达,他们以班为基本单位组成小队,不再各自为战,在小范围内反而形成了人数优势。反观左营,虽然人数占优,但基本上是一盘散沙,相互间的配合基本没有。从空中看,两边就像是正规军队和地痞流氓,一边井然有序,一边混乱不堪。 其结果,就是右营慢慢掌控局势,左营落败仅仅是时间问题。 这时候,太子的一声大喝传来:“住手!” 这时候,程处默已然看清了战场局势,顿觉脸上无光。自己练的兵,理亏不说,1000人打500人,居然被打的躺了一地!看看,那么多躺在地上叫唤的都是太子营的兵,而越王营一有人倒下,立刻会被送到后方医治。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程处默羞怒道:“看什么看,都是同袍同泽,就这么看着人躺在地上吗?还不赶紧抬下去,丢人现眼!” 左营这才醒过神,七手八脚地把自己人抬回去,现场终于安静了下来。李泰和李承乾走过来,那个一直躲在右营中的少女跑了出来,指着那个鼻青脸肿的校尉道:“越王殿下,太子殿下,就是这个杀才,是他欺负俺在先,班长是来救俺的。” 都无需审问,仅看现场,就知道理在哪一边。 李泰看向承乾,他对自己的兵显然非常失望,再无以前的精神训话,颓然对程处默说道:“带回吧,依军法处置。” 李泰不打算追究,这起打架事件内部解决就行,真捅到上面去,不知道会搞出什么麻烦来。安抚一下小姑娘,让她和自己的父亲回了家,他也语气不佳地对属下们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回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打架在部队是常事,不过处罚却是多变的。对内打架和对外打架是不同的处罚,打赢和打输更不一样。今天右营占理,打架也打赢了,所以处罚就是每个人写一张检查,检讨此次事件中自己的过错。 “长本事了啊,五百人打赢了一千人,你们觉得很光荣吗?我看你们还是不够累,还有那个力气去打架!从今天开始,留守部队的长跑从每次5里提高到每次8里,都给我练趴下为止!” 趁这个机会,李泰把每天的训练量再度提高。好吃好喝了几个月,再加上高强度的锻炼,新兵团的体能已经有了长足进步,每天的长跑基本都能合格,是时候再加加码了。 “啊……” 新兵们纷纷惊叹,每次8里,那岂不是一天跑24里?这下真是惨了。 李泰一瞪眼:“啊什么啊,我跟着你们一起跑!谁要是拉在我后面,看我怎么收拾他!” 如此一来,大家就知道怎么也躲不过了。好在团长一直是跑的最慢的那个,毕竟养尊处优久了,体重就算慢慢减了下来,负担还是比其他人大。 至于太子营,反正一整天都能听见被打军棍的惨叫声,尤其是带队闹事的校尉,足足三天没能从床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