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畏者是少年》 第1章 于旧处见新人 无论城市如何发展、如何变化，乡村的风景仿佛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暂停了一般，永远是那么宁静祥和，似乎会永远幸福下去。 黄牛、黑狗、涓涓细流与四处撒野的孩子们相映成画，在繁忙的钢铁丛林之外自成一派。 再度踏入这片土地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情，看着眼前熟悉又新颖的景象，张勇心中感慨万千。 十年前的王家村在淳朴中透露着贫穷，尤其是那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黄土地，让张勇每每踏上这条土路都会心生排斥。 而现在，崭新的小房子、柏油路与太阳能路灯组成了新的景象。 山还是一片翠绿，可人民已经过上了新生活。 今天的王家村热闹无比，虽然不少地方都挂上了白布，但招呼村人们吃席的大爷大娘们脸上露出的却都是开心的笑容。原因无他，村中资历最老的老人王德顺以九十岁高龄驾鹤西去，在王家村这是喜丧。 张勇的脸在村里算是半张生面孔，于是当他走到王家大院门口的时候迎客的大爷也是一愣。 “您是？” “张勇。”他言简意赅地开口，并递上自己接到的讣告。 其实张勇今天的心情很不好，离开城市来到恩师家里固然是必要的事情，但他的经济情况此时不容乐观。雪上加霜的是女儿学校又开始催缴学杂费，看来只能等着自己那唯一的徒弟交学费才能解决燃眉之急。 接过讣告的大爷只是略看了一眼，眼神便变得肃然起来。 “王老爷子的高徒，久仰了。”大爷对着张勇摆手一抱拳，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勇被大爷领着，穿过热热闹闹吃席吃酒的人群，走进王家后院。后院的情形与前院截然不同，说是冰窟也毫不为过。吊唁的花圈摆满了过道，张勇一路走过眼神一路扫过，看到那些花圈上面不乏许多大人物的名字。 少不了的自然是在武术界、搏击界堪称泰斗的大人物。 毕竟王老爷子身后多高徒，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也险些获得全国冠军。 来到师尊的灵柩与遗像面前，张勇郑重地三叩九拜又对王老爷子四世同堂的儿孙们一一表示慰问，而后便由引他入后院的大爷带了出去。 习武之人不讲哭丧，习武之人向来爽利。 回到前院，周围的氛围瞬间一变，身旁王家村的大爷也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脸。 大爷一边引着张勇入座一边笑着说道：“张......张勇是吧？早听说我王叔最中意你，今天机会难得，一定吃好喝好啊！俺们王家村不比大城市，但有一点好，纯天然！你先吃着，吃好喝好啊！” 大爷似乎也是说的场面话，只是引着张勇入座，便自顾自忙活别的去了。而他说的那些话，虽然并无敌意，在张勇听来却也是十分不舒服。 喜丧？只要是丧，何来之喜？人都已经走了，却还要被这些规矩和传统框着，恐怕躺在灵柩里都会觉得吵闹吧？ 环顾四周，喝酒的、划拳的、耍牌的分别自成一派。而张勇年轻时不是在王家村随着师父习武，自然是一个人都不认识。虽然周围热闹无比，但他只能独自喝闷酒。 可这酒喝着，却不是个滋味。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师父那张总是笑着的脸不停地在张勇眼前闪现，这喜丧的酒却是越发喝不下去。 闷酒，越喝越闷。周围一片欢腾，张勇却是越发伤心了起来。 “......凭什么吃我的鸡？赔钱！不赔钱你今天别想走！” 张勇心中正烦闷着快要落下泪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却将其从低沉的状态中强行拉回现实。循声望去，旁桌边上正站着一个身高七尺的精瘦少年，此人虽不壮硕却声如洪钟精神充沛，成功吸引了张勇的目光。 在着少年面前坐着的男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表情却十分无赖。此时此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对着那精瘦少年说道：“王龙，今天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你不知道吗？给我个面子，你我的事儿我们回头说！” 听到此人说话，他身旁几个少年都露出玩味的表情来，反而是王龙更生气了。 “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你到底什么意思？”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吃你家几只鸡吗至于这样？”那坐着的少年猛然站了起来，其身旁的几个男人也随之站了起来，众人气势汹汹地一齐看向王龙，而那少年继续叫嚣道：“给脸不要脸，别逼我动手啊！” 看着这一切的张勇不由得心生好奇，毕竟在别人家的丧宴上闹事、不给主家面子的情况极其少见，就算他张勇也没见过为了几只鸡而闹到这种地步的情况。身旁的人也停下了吃酒，笑着看向王龙的方向，张勇终是没忍住对身旁的人开口询问。 “大叔，那男孩是什么人？怎么跑这里闹事来了？” “他啊，一个野小子，呵呵。”身旁年近半百的大叔笑着饮下一口酒，借着酒劲笑着说道：“他叫王龙，他爹也是个练拳的，练的什么拳不知道，不过身子脆没多大就死了。他娘呢，跑了，他不就成了个野小子么？” “说来也怪，这孩子虽然是被村里人照顾着长大的吧，但也没少受欺负。之前也没动静，今天抽了什么风就不知道了。” 直到身旁大叔说完，王龙还是对自己面前那少年怒目而视没说任何话。二人大眼对小眼看了许久，倒是那混混似的少年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怂货。等着啊，等你家那几只小鸡长大了，我们还去吃。替我们好好养着啊！” “喝酒喝酒，别管这呆子了。” 那混混似的少年连同身旁几个半大孩子同时发出笑声，转身就要坐下继续吃席，却没想到王龙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开来。 “吃尼玛！” 少年震惊的同时迅速转头，只见王龙左脚踏前一步，右拳如龙蛇般瞬息间甩出，拳出如电，朝着这少年的面门直击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s：新书上传，第一次写搏击类型的现实主义题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存叶在这里感激不尽！ 第2章 立地通天炮 王龙出拳迅捷如鬼魅，一拳便朝着那少年的面门袭来。少年看到对方拳影婆娑，暗道一声不妙，当下反应便是身体向着左侧闪躲，意欲躲过对方直击面门的一拳。 毕竟是生在王家村的人，那混混似的少年虽然身法虚浮，但依旧隐约能看出也是练家子。 王龙的拳擦着少年的面颊打过，拳劲如风让少年内心缓过劲来的同时不由得一凉。他没曾想过这个过去唯唯诺诺对他们的欺辱从来不敢吭声的人竟然有如此力量，同时心中又一阵后怕，若是这一拳真的砸在他的鼻梁上，恐怕是逃不过鼻梁断裂的命运了。 这混混似的少年心中只是松快了一下，下一秒王龙攥紧的右拳忽然松开，并指如刀以一种极其诡异常人无法做出的动作横切而过，重重地击在那少年的右脸上。 “哐！” 一声巨响传来，少年捂着脸应声倒地，围观众人皆能从他手指的缝隙中看到一道清晰的红印。 此子练的是什么功夫？竟能有如此拳法与怪力？ 这是围观众人的一致想法，但那少年的朋友却不这样想。看到自己的朋友受伤，本来站在一旁的三个少年怪叫一声便同时扑向王龙，想要给自己的朋友找回场子。可下一秒，他们分别被王龙打中胸口、侧腰与膝盖，瞬间纷纷倒地。 正在吃酒的大人们似乎想为王龙的身法叫一声好，可碍于当下场面却又都纷纷忍住了。 只有张勇震惊不已，他喃喃自语道：“弃直而曲，曲中求直，竟然是中国古拳法......” “啥？你说啥古拳法？俺们村不都是练太极的吗？”旁边年过半百的大叔听到了张勇的喃喃自语，借着酒劲就大声嚷嚷了起来。张勇向看白痴一般扫了对方一眼，便不再说话。 只在北方大地占据一隅的王家村并非“武林”中的重要角色，也无出名的传承。但因村中出过几位名家，倒是练拳尤其是修习太极的人比较多，毕竟这是个老少皆宜的拳法。但张勇跟随其师修习的却非只太极一家，而是囊括了形意拳、八极拳等在内的多家杂糅，不拘泥于一门。 这也是当年张勇能打入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根底所在。 这时候，那个最先欺辱人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是被打脸让他动了真火，此人直接不顾颜面地嚷嚷了起来：“你个有娘生没娘生的野孩子，给你脸了是吗敢打我？老子弄死你！” 此人怪叫着扑了出去，而王龙已然摆好了起势。 此时若有人细看便能发现，王龙侧身而立左手在前右手殿后，双脚脚尖尽皆朝向那怪叫着扑来的少年，右手握拳蓄势待发，只等对方上到近前便可一拳将其击倒。 刚才打他不过一拳，现在也是一拳便足以。 这少年步伐不慢，顷刻间便上到王龙近前。王龙伺机而动一拳击出，却被一只巨大而粗糙的右手正面接住向着旁侧一甩，他的这一拳被轻松化解。 没人知道张勇是何时欺身上前的。 接住王龙一拳的同时，张勇左臂猛力下砸断掉那少年的进攻态势，而后身法灵活地闪到对方身侧，双手分别抓住对方肩颈只是贴身轻轻用力，便将少年送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稳坐泰山。 王龙蒙了，拧着眉头看向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 “你是来帮他的？” “我是来劝架的。”张勇轻轻摇了摇头：“今天，在这里打，不合适。” “我不认识你，这事也跟你没关系，让开！今天必须要有个结果。”说着，王龙已经摆出了起势，凝重地看向夹在他和那少年中央的张勇。 张勇摇了摇头。 眼见对方不肯让步，王龙右腿骤然发力瞬间上前两步，右拳未到但拳风便以抵达了张勇的面颊。张勇的反应丝毫不慢，同时一拳自斜下方打向王龙的左脸。 只是在王龙看来，对方的这一拳并不算快，甚至拳势有着减弱的趋势。 就这？还想跟我打？ 王龙心里这样想着，手中力度加重就要一拳胜敌，可没想到张勇速度竟然更快，瞬息间竟然出拳变肘，欺身压近，右手肘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径直击打在了王龙的胸口。 王龙出拳只顾着快，却完全忘记自己中门大开。 这一瞬间，王龙感觉对方似乎是整个身体都压在了这一击肘击上面，他的胸口仿佛被数百斤的黄吕大钟直接击中，眼前一黑双耳轰鸣，直接后退三步。 王龙单膝跪地止不住地干咳，待到双目恢复清明时只能用尽全力抬头看向对方。 “你这一招……叫什么？” “八极拳，立地通天炮。” 张勇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背后居高临下地看向对方。此刻王龙只觉得面前站着一座大山，虽不比泰山，却也好似自己一生都无法逾越。 “领教了。”三个字未能出口，王龙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意识恢复清明的时候，王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上。他猛然用力想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感拉扯回去，只能半躺在床上甚至无法坐起。 王龙深知是自己输人一招，心中难过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龙，不用起来，你还要好好休息。” 转头望去，村长王林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喝着茶。自己家只是有父亲留下来的茶具而已，想必是这老爷子又把他的茶饼带过来了。 因为身体尚未恢复，王龙只能向村长点头致意。可当他定睛看去，却发现竟然还有一人坐在村长身侧悠哉喝茶。 而那人，竟然就是刚刚将自己击倒的中年男人！ 王龙一脸震惊地看向对方，不明白一向照顾自己的村长为何会将此人带来。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喝茶的村长慢慢悠悠地开口了： “小龙啊，你不是一直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拳法吗？今天见到了吧？来打招呼，这是你王太爷的弟子，也是十年前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亚军，张勇张师傅。” 第3章 王太爷何许人也 听到“王太爷”这三个字，王龙不吭声了，只是在床上坐着，眼里似乎是在沉思。 王太爷何许人也？ 一个在每一个村民心中都有分量的人罢了。 王太爷早年习武，为人谦和平顺，多年后已经是许多人的师父，徒子徒孙遍天下。按理说这样的一位老爷子只要不在王家村里呆着，出去走到哪里，武行的人都该是恭恭敬敬的，地位也不会低，但王太爷偏不。 王太爷多年前就回到村子中开始种地，早就没有了争雄的心思。 其实王家村的习武之风是王太爷一手带起来的，村民们或多或少都受过王太爷的教诲，而王太爷也是有教无类，有问必答。 现在王太爷已经走了，但王龙对他的印象依旧停留在自己父亲死去的那天。 那天的灵堂里，王太爷拜祭父亲的灵位之后轻轻抚摸着王龙的头说道： “可怜的孩子，以后要记住一句话。运是老天爷给的，命是自己争来的。” 那时候王龙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年龄尚小的他什么都不懂，可他逐渐明白的时候，王太爷缺已经不在了。 看王龙半天没说话，还是老村长先开了口： “小龙啊，张师傅想收你做徒弟，带你去大城市，你怎么想？” 村长也是个和蔼的老人，知世故明道理，偏偏没有常人身上的腐朽气味，连这件事都是先来询问王龙的意见。听到村长的话王龙明显有些惊讶，他愣了愣神而后用力摇头。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呢？大城市可比咱们村好多啦。好吃的好玩的特别多，而且......” “我不去！他们还没把鸡赔给我呢！” 这句话从王龙嘴里突兀地冒了出来，村长和张勇都是明显一愣，他们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鸡算什么，到了大城市之后鸡......”张勇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毕竟他的家庭状况也不是太好，但一想到王龙这颗好苗子，他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鸡肉管够！” 本以为王龙只是心疼他那几只鸡罢了，但张勇说完话之后，王龙只是转过头去看了眼屋外自己那空荡荡的鸡舍，而后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张勇忍不住要叹出一口气，他心中知道对方这种反应的意思就是，希望非常渺茫了。 这时一旁的村长察觉到了今天出师不利，于是赶忙拉着张勇起身离开。 “小龙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再来看你，再让你蔡大娘送几只小鸡过来。” 屋头的门被关上，房间内瞬间变得空荡荡的，一如母亲离家那天一般压抑。 王龙的胸中没来由涌出一股夹杂着悲伤的无名火，好像自己回到了年有时一无所有的那天。 本来还有几只鸡陪着自己，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关门后，预想中两人离开的脚步声没有传来，王龙听到的却是张勇在自家门口给村长点了一支烟，二人就此聊了起来。 张勇先是叹了口气，语气里不无遗憾：“可惜了王龙这个好孩子，他的根骨比我当年跟着师傅的时候好多了，怎么就......” “可能是因为他父母吧。”村长也是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其实应该是因为他的父亲。我们村里人啊，都孝顺。自从他爹死了之后，这孩子是一步都没有踏出村子。” 听了村长的话，张勇默默点了点头。 百善孝为先，如果这孩子是因为这个理由的话，他也实在是不好坚持什么。 但接下来，老村长则是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你说这孩子有机会拿全国冠军，是真的吗？” “是真的。”张勇点了点头说道：“练拳有句老话，都被人说烂了，实际上就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孩子筋骨当真不错，手法身法都快，底气也足，比我当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要是当年师父先见到了他，可能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那你是真的有信心把他教好？”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看他这根骨，要不能把他教成一个冠军，我都......” 张勇话没说完，却听见“砰”的一声传来，似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他和老村长对视一眼，而后赶忙撞开门闯进屋内。二人进屋的时候，见到的是王龙从床上摔在地上，此时正在挣扎着起身。 “小龙啊你这孩子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老村长赶忙把手里的烟头丢掉，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扶王龙。王龙挣扎着起身，推开了老村长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没关系村长爷爷，我还可以。”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胸口的疼痛与酸胀感此时没有丝毫缓解。王龙硬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身来，虽然一只手捂着胸口，但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张勇。 “你刚刚说，能把我教成全国冠军，是真的吗？” 迎着对方的眼神看去，这一刻张勇心中竟然涌起一股不敢与对方对视的怯懦感。那种眼神颇有种鹰视狼顾的态势，张勇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都没有见过几次，但那种坚定，却让他分外惊心。 大才？ 当是大才！ “能！”只回了一个字，张勇干净利落地开口说道。 张勇点了点头，王龙对着他也是点了点头，两个男人的默契似乎就此达成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多年后，当张勇回望这个气氛不算轻松的下午，会惊讶于自己的坚定，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虽然胸口依旧疼痛，但王龙还是转头看向老村长而后轻声开口说道：“村长，我跟他走。” 村长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或讶异的神色，只是微微点头，而后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烂的布包。他一层层打开那个布包，里面零零散散不少旧钱，还有些崭新的百元纸钞。 “孩子，拿着，这些路上用。” “不行，村长，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面对王龙的拒绝，老村长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强行将布包塞进对方的口袋里，轻声说道：“这里面有爷爷的一点心意，但更多是你爹留给你的。” 第4章 侠以武犯禁 清晨从王家村出发，要先坐一小时公交车到镇上，从镇上再坐两小时客车才能到城里。到了城里要坐地铁去高铁站，然后买票、等车，如此下来，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王龙才第一次见到高铁这么个新鲜玩意。 长达两三百米的钢铁长龙轰然驶入高铁站，带起的风刮过王龙的面颊，让他在惊奇中又带着些许惊恐的情绪。 这就是高铁？高铁已经这么快了，飞机那还了得？ 在王龙对着高铁惊讶万分的时候，同在等车的旁人们却对这个衣着朴素且看着就很旧的少年没有多看一眼，且习以为常。 当前国家对高速铁路的建设早已成型，且票价也是一降再降，一个农村来的少年坐高铁能有什么稀奇？ 毕竟，这是人人都能买得起高铁票的年代！ 跟着张勇检票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刚兴奋了没一会儿，王龙的情绪便低沉了下来。 他已经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从王家村到城里就已经这么远了，再到大城市去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而自己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忧郁的情绪笼罩了王龙，而张勇也早就看出了身旁少年的忧愁。 放好行李后，张勇把早就买好的面包火腿肠等吃食一一摆到面前的小桌板上，招呼着王龙来吃。但直到列车发动，王龙都只是看着窗外没有动静。 见对方情绪低落，张勇也不好多说什么。 身边往来尚未入座的乘客们很多，嘈杂声倒是将尴尬些许掩盖。 过了好一会，王龙才回过神来，拿起面前的面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看到王龙终于开始吃东西了，张勇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怎么？这就想家了？” 王龙轻轻点了点头。 “这才哪到哪儿啊。”张勇尝试着缓解气氛，“从你家到高铁站这点距离不算什么，从这到京市还有小一千公里呢，以后......” 说到这里，张勇看到王龙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喉结明显动了动，便住了嘴不再说了。 再说下去，指不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安静持续了一会，反而是王龙率先开口了：“你一定从村长爷爷那里听说了我爸妈的事情吧……” 这开场的话语和成熟的口气，倒是让张勇有些吃惊，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张勇很难想象，这种语气竟然是从一个少年的口中说出来的。 愣神之下，张勇自然地点了点头。 “我妈跑了，我爸走了，但我爸的拳，不该绝。”王龙几乎是咬着牙帮子说出的这些话：“他们都瞧不起我，没关系，我还有地，我还有鸡，还有我爸留给我老房子，我还能守着这些。” “他们说什么我都能忍，但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说‘你爸活该，说不定就是守着这拳不教给外人才让家里闹了灾殃！说不定这拳就什么都不是，就该在你这断呢！’” “所以我跟你走。我要出去，我……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爸的拳不是那样的，我爸的拳很厉害……” 话越说越多，越说越乱。说着说着，王龙竟然哽咽了起来。看着王龙悲伤的状态，张勇忍不住摸了摸对方埋到膝盖间的头，轻声说道：“放心，我会教好你的。” 这时候，说什么旁的都没用，张勇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既然是他把王龙这孩子带出来的，那就一定要负责到底才行。 说了要教好他，就一定要教好。 本来这一副师徒情深的景象很好，张勇甚至都以为情绪再烘托一下就能直接拜师了，但身后座位上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张勇王龙之间本烘托得差不多了的情绪。 “怎么了？我坐在这怎么了？我先来的，这就是我的！” 张勇向身后望去，王龙虽然脸上还挂着泪滴，但也忍不住站起身向后面看去。在他们身后隔了三排的位置上，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小的男人满脸霸道地坐在一个座位上，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身材娇小的姑娘都快要急哭了。 “这是我的座位，我的票写的就是这啊！你的票呢？你没票怎么坐在这？” “我就坐在这怎么了？前面那么多座位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不就完了？还有我凭啥给你看票啊，你爱拿出来是你的事，我懒，我不想拿。”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面对对方的胡搅蛮缠，姑娘好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王龙只是简单听了听那两人的对话，心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就要直接走过去想给姑娘出气，却被张勇一伸手拦了下来。 “你干嘛？” “你没看到那男的欺负人呢吗？我去帮她......” “不行，你坐好，别瞎掺和。” 这一瞬间王龙脸上满是失望，但张勇紧接着却语气严肃地开口，口气半分都不容置疑：“习武之人决不能以武犯禁，以暴制暴是绝不可取的。难道你学拳就是为了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吗？” “坐好。你想的我都知道，我去处理。” 这一刻张勇眼中露出一股惊芒，震慑住了王龙。王龙只能乖乖在座位上坐好，看着张勇起身。 但下一刻，张勇却向着和那一对男女相反的方向走去。 接连两次失望，王龙的心如坠冰窟。 此时他无比后悔只是听了张勇的一面之词就选择跟着他离开王家村——明明村长爷爷对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信任是那么坚定，怎么他现在却能做出这种畏畏缩缩的事情呢？ 学拳，难道不就是为了和某些人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吗？ 王龙年轻的脑袋陷入到深度迷惑当中，也就是在这个当口，张勇再次出现了。 这次，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高铁民警。 张勇一边和那二人说着什么，一边向着产生争执的那对男女走去。 两分钟后，强行占座的男人被民警带走问询，张勇也走了回来，坐在王龙的身旁。 “看到了吗？以后遇见这种事，要记得用脑子。” “不止这种事要用脑子，打拳时候也要用，懂了吗？” 第5章 这就是大城市 这是王龙第一次来到真正意义上的大城市。 京市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城市，毕竟这是里首都，既是国家文脉汇集之地，又是国之心脏。 出了车站，张勇难得阔气了一把，打了车带着王龙朝着家的方向行去。 出租车穿过大街小巷，路过一座又一座高楼，驶过一条又一条道路，路旁的景象让王龙看花了眼。 他见过楼房，但没见过这么高的楼房；他见过街道，但没见过这么繁华的街道。城里的气象和村里真的是完全不同，虽然从小和钱打过的交道很少，但出租车一路驶来，王龙似乎能嗅到空气中遍布着的金钱的味道。 如果能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立足、甚至扬名，村里的那些人肯定不会再瞧不起自己了吧？ 他们肯定就不会再瞧不起自己父亲的拳了吧？ 出租车在城市环线上开了半个多小时，下了高速之后又开了半个小时，王龙和张勇才下了车。 经过市中心那些景象的洗礼，看到眼前环境的王龙不免得有些失望：这里也有楼，但都不算高。小超市、餐馆、剃头铺子都是齐全的，但那些墙壁怎么看怎么老、怎么看怎么旧、怎么看都不像是京市的模样。 而更重要的是，张勇正带着他向着一个村里走去。 从一个村子来到了另一个村子？这和自己之前想过的完全不一样啊。 但看着张勇提着自己的行李一边走一边和村里的人熟络地打招呼，王龙也不好说什么。跟着张勇在村里左拐右拐，他们很快来到了一个两层的别墅前面。 而在王龙看来，这别墅和王家村这几年新盖起来的那几间小洋楼没什么区别，只是看着......怎么都像是二十年前盖的了...... “到家了。来，进去吧。”张勇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但还没等他把钥匙掏出来，那扇大红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而门内走出来的女孩，让王龙看直了眼。 这女孩穿着露脐装和热裤，一头长发柔顺地搭在肩膀上垂在后腰部位，却偏偏显得细腰盈盈一握，曲线分外动人。女孩面容姣好，和张勇有着几分相似。但看了看张勇再看向这个姑娘，王龙怎么都不觉得这人是张勇能生出来的孩子。 而张勇看到这姑娘，瞬间面色一凝：“作业写完了吗就跑出去野？” “你管我呢。”姑娘和张勇擦肩而过，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嘴里哼着小曲就走掉了。 张勇的脸色这时候很难看。 “走吧，进屋，你师娘等着呢。” 王龙全程不敢吭声，不仅仅是还没正式拜师，也因为此时张勇的面色实在是太过阴沉。 至于那个女孩的身份，就算王龙再单纯，现在也能看明白了。 直到看见在院里扫地的女人，张勇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那是个面容有些枯黄的女人，王龙一眼就能看出这女人脚步虚浮、仅仅是扫地一个动作就耗费了她大量的体力。但这女人看起来年龄与张勇相差不大，身体怎么会这么差呢？ 看到正在扫地的女人，张勇连忙把手里的行李放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一把捉过了女人手里的扫帚，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怎么出来扫地了，让玥玥干啊。” 女人摆了摆手，满脸不在意的样子。 “玥玥要出门找朋友有事呢，而且我干点活儿就当锻炼了，没什么不好的。” “哎......”张勇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时候他想起了被晾在一旁的王龙，于是转头对着王龙说道：“小龙，过来，喊师娘。” 虽然知道张勇此时心情不算好，但对方的这句话还是让王龙尬在了原地。虽然他没有拜师过，但自幼跟随父亲学拳的王龙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规矩。此时还没有正式拜师，直接喊师娘算是怎么回事？ 王龙一直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张勇的妻子机敏，张勇说完之后她赶忙接上一句打断了张勇话：“你就是小龙吧？他电话里和我说过了。以后住在咱家别见外，当自己家就行。我叫徐璐，喊大名就可以。” 说着，徐璐伸手接过王龙手里的行李。张勇还想说什么，路过的徐璐伸手一把掐在他的腰间，张勇便不作声了。 房子不算大，陈设虽然老旧但屋内很是干净，但也能看出许多家具是很久没有换过了，还是十年前的风格。王龙被徐璐带进屋子，穿过不大的客厅走进一楼的一个房间。房间虽然小，但干净整洁并且床单被褥都是新换过的，眼看是用了心。 这让王龙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暖意。 只是房间的隔音似乎不是很好，还能隐约听见隔壁装修的声音。 “你就住这里，以后安心跟着你师父练拳。吃饭都在一楼，师娘给做！” 徐璐是真的很爱笑，虽然面色不佳，但王龙却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丝毫病态。 “好的，谢谢您。” 努力控制着情绪，王龙用力不让眼泪流出来。除了村长，这是几年来王龙第一次感受到他人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和那些只爱动嘴皮子的人相比，徐璐为王龙做的事情和对他说的话，都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这一刻，他好像是有个家了。 王龙心里正感动着，张勇出现在了门口。 “小龙，走，跟我去试两手。” “小龙才刚来，陈荣还在呢，你能不能让孩子歇一歇？” “早晚都要见的，越早越好。” 面对妻子的质疑张勇没有丝毫妥协，直接把王龙从房间里带了出去。出了房间向右走，旁边竟然有一扇厚实的单开门，而王龙之前听到的“砰砰”声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张勇把门打开将王龙带了进去，而后一个小型训练室就出现在了王龙的面前。 沙袋、哑铃以及一套看起来比较诡异的“架子”出现在了王龙的面前。而在沙袋前面，一个身材修长且肌肉线条机器清晰的男子正对着沙袋挥汗如雨。 看到张勇出现，男子立即停手走到他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师父，您回来了。” 第6章 少年与少年 陈荣长着一张国字脸，宽额头，浓眉毛，宽肩长腰身材修长，搭配上多年修习练下的一副好身骨，任谁见了他都得说一声“嘿，这小伙子可真精神”。 在京市，大家说话都有些一惊一乍的，反而是陈荣不这样。 要说陈荣异于常人的地方还不止习武这一处。毕竟是国家文脉与心脏，京市的学生们内卷已经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地步。报课外班与兴趣班已经不能满足大家攀比的心理，课业繁重早就成为了常态。 但这也只是常态。几年前的家长们会为了让孩子在出国留学的时候留下一个好成绩，从而督促他们去学奥数或者化学，通过国际比赛拿奖来获得招生名额。而到了近几年，马术、高尔夫、棒球等国内很少有人练的体育运动却被这些家长们养出了一个又一个培训班来。 在这种“向外”的大潮下，陈荣的选择属实难得。 有些时候张勇也奇怪，因为和常规的收徒不同，陈荣是自己找上门来的。那时候张勇已经退役多年，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出租车司机罢了，但陈荣却独自带着学费找上门来，坚定地要跟着他学拳。 张勇不懂，但还是收下了这个天赋不错又肯努力的徒弟。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陈荣，张勇威威点了点头：“嗯，回来了。认识一下，这是给你带回来的你以后的小师弟，王龙。王龙，这是陈荣。现在不用喊，以后再喊师兄。” 张勇把话递了出来，但王龙并没有要喊师兄的意思。实际上一路走来，张勇一直都没有提过正式拜师的事情，王龙便也就没说过这件事。 二人礼貌性递打过招呼，王龙转头的时候却看到张勇直接扔了一套护具过来。 “把护具戴上，你们试试手。” 没有护齿，但王龙戴上了拳套和头套。这是他第一次戴这些东西，起初动作有些笨拙，还是在陈荣的帮助下才戴好的。这些东西没有他想的那么笨拙，活动几下之后，王龙发现这些护具戴上去还是很轻松。 待到王龙和陈荣在训练室中央站好的时候，实际上王龙还是对现在的状况有些无所适从。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在张勇的带领下训练一段时间再打实战的，但现在人在他乡，张勇让他做什么也就只能做了。 看着面对面站好的二人，张勇开口说道：“mma综合格斗和传统武术或者说实战无数都不一样，和你练过的拳也都不一样，你打过一次之后就明白了。记住，这是综合格斗，不是练拳，懂了吗？好，你们互相碰一下拳，这是礼仪，然后开始吧。” 王龙抬起自己的双拳有些迷茫，陈荣用自己的双手在他的拳头上碰了一下，而后立即后撤三步，摆好了应战的姿势。看见对方的动作，王龙也顿时紧张了起来。 陈荣摆出的应战姿势和王龙与人对拳的时候似乎并无不同，同样是侧身而立双目紧盯对手，但陈荣双手护在面部前方，也不似传统武人一般双脚扎稳马步而是脚步跳跃着来回游移，让王龙有些捉摸不透。 下盘不稳，那不就先输半场了么？ 在王龙的眼中，对手的举动是怪异的。但面对这种怪异，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人是张勇的弟子。王龙扎稳了下盘左手向前稳住重心，右手藏于身后蓄势待发，准备打出致命一击。 忽然，陈荣加快了脚步。他的步法游移不定且在王龙看来杂乱无章，这更加重了王龙的警惕之心。 但王龙依旧没有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有效的应对之法。 陈荣动了。他的左拳连续三拳挥出，王龙赶忙向右闪躲，对方连他的衣衫都没能触碰到。王龙庆幸于自己身法敏捷，却不知道自己狡诈的对手只是在适应他的习惯动作而已。 迟迟不见对手真的上前抢攻，王龙心中有些浮躁。眼角余光看到张勇坐在强边的椅子上没有说话，这更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张勇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他和自己这个“师兄”的深浅。 懂了，那就我先来吧。 与对手对峙许久的王龙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右拳抢攻，可陈荣却不躲不避地直接冲上来抬出左臂直接挡住了这一拳。这一刻陈荣中门大开，王龙趁势一拳打出，直取中门。 王龙自幼练习古拳法，左右双拳力度并无太大差别。这一拳若是击中陈荣的胸口，此番对决便也算是落下帷幕了。 但令王龙惊讶的是，陈荣似是早就设计好了一般，上前挡了一拳之后立即后撤，又撤到了安全范围之内。 王龙急了。 明明说好了试手，你这不打算是怎么回事？ 你不打，那还是我来吧！ 心中想法定下，王龙左右脚来纳许前踏，片刻间便欺身上前，而后左拳径直朝着陈荣的脸部打去。按王龙的想法，陈荣必定朝着反方向躲避，而自己的下一拳自下而上顺势击中对方下颚，这一场试手便也可以就此结束了。 但陈荣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王龙的意料。 在王龙印象里本就长与速度的陈荣此刻骤然提速，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中了他的大腿内侧。进攻过程中下盘不稳，王龙吃痛之下身体倾斜，而对方又是一腿踢中了他的左小腿。 第一腿是踢中弱点，第二腿势大力沉直接让王龙吃痛之下半跪了下来。 而后，陈荣直接一拳击中王龙面门，将其击倒在地。 再然后，陈荣直接坐在了王龙的身上，拳头如狂风骤雨般击打在他的脸上。王龙此时已经乱了阵脚，慌乱之中只能拼命抬起双手护住脸阻挡对方的进攻。 这不对啊！ 我都倒地了他为什么还在打？ 难道自由搏击是不讲武德的吗？ 又是接连几拳从侧面打来击中脑袋，晕眩感瞬间上头。此时王龙已经完全处于劣势，甚至连反击的想法都没有了。 是张勇的一句话结束了这场“试手”。 “好了停下来吧，这样就可以了。” 第7章 力与速 “关于练拳，古人有两句话说的很对。第一句是‘一力破万法’，这件事你天赋异禀，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就算能做到一力破万法，也要打中对手才行。这就有了第二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而你现在差的，就是速度，懂么？” 看着张勇严肃的眼神，王龙认真地点了点头。 拜师仪式一切从简，只有张勇、陈荣以及徐璐而已。简单的拜师仪式结束之后，在徐璐的操持下四个人简单吃了顿饭，王龙这个徒弟就算是入门了。 按理说新收徒弟的入门仪式应当大操大办，至少应该有师父的几位师叔在场才算圆满。但一来现在城市发展极快、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二来张勇的经济状况实在是不怎么样，几经思索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然王龙和陈荣都是他很看重的徒弟，但目前的状况只能一切从简。 更何况，距离全国搏击大赛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 自从几天前自己被陈荣击败之后，王龙心中也逐渐焦急了起来。虽然在王家村的时候他几乎不出手、而一出手同龄人中也是没有败绩，但被陈荣轻松击败这件事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记。 同样是同龄人，自己承袭自父亲的拳法已然让他在这一道上有了不菲的造诣，但陈荣却似乎走得更远。如果按他“出人头地”的这个想法来看，陈荣就是他走在这条道路上的第一个阻碍。 一旁的陈荣已经在沙袋面前开始了挥汗如雨，而王龙也在张勇的指导下开始使用拳速球进行练习。 拳速球其实就是个一个小型沙袋，用一根韧性很强的杆子支撑在地上。练习者通过快速击打拳速球使起开始晃动，并随着晃动的拳速球进行持续攻击或反应，用以训练身体协调性、平衡性以及出拳速度。 只是在针对拳速球的这项训练中，拳速的提升只是次要的，更多的是针对平衡性和身体反应的训练。 “不要急，慢些来。”看着王龙打出一拳后就被反弹的拳速球打在脸上，张勇摆起一张古井无波的脸说道：“综合格斗中的规则极少，你的对手会使用一切可使用的技巧来击败你。速度只是第一关，如果这一关都过不去后面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懂吗？” 王龙凝重地点头，而后继续面对拳速球开始训练。 但整整一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无法适应拳速球的训练节奏。 归根结底，拳速球的训练中在前期很难掌握起特定的摆动规律，而王龙在过往修习古拳法的过程中一向是以人的反应节奏来应对的。以一种固化的节奏来面对变化，失败是在所难免。 而整个过程中，张勇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盯着王龙训练。 张勇的眼神压迫感极强，虽然已经浑身大汗淋漓，但身旁师父递过来的眼神却让王龙忍不住脊背发凉，甚至有冷汗流下。 那种眼神与王龙曾经在山上遇见的一只熊瞎子几乎无异。 熊瞎子并非是真的瞎了，而是迈入老年之后视力下降的雄性公熊。这种雄性公熊有着极强的捕猎经验与技巧，但因视力与体能下降导致捕猎能力早已不如从前正因如此，被熊瞎子盯上的猎物都很难逃脱，毕竟就算是年迈的黑熊，其奔跑速度也不亚于最顶尖的人类短跑运动员。 只是值得庆幸的是，那天的那只熊瞎子，应该是吃饱了的。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在这种几乎没有停歇的高强度练习之下一种虚脱感渐渐从王龙的身体泛起，但他终于掌握拳速球的训练规律了！ 王龙内心狂喜，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但张勇丝毫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 “加速！”如响雷一般的声音在王龙的耳旁炸开，那是来自张勇的声音。这一刻，一旁对着沙袋训练的陈荣似乎动作都慢了半拍。 “快点！再快！再快！” 张勇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魔力，王龙感觉那只多年前见到过的熊瞎子似乎这一刻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在张勇声音的催促下，王龙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忽然涌上一股热血，他几乎是强撑着、咬着牙开始继续用双拳轻击拳速球，并且随着拳速球的反馈而越打越快。 越打越快，直到拳速球都几乎出现了虚影。 王龙不知道的是，这是他第一次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 连绵不断的撞击声不停反馈，最终在“砰”的一声之后，一切停歇了下来。 王龙再次被拳速球打在脸上，自己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他似乎是站不起来了。 大口喘着粗气望着训练室的天花板，王龙不但能听到心脏的跃动，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在身体血管中流动着的血液。浊气一股又一股地吐出，几秒钟过去，一股畅快感忽然伴随着疲惫涌上心头。 难道这就是小时候父亲说过的“淬体”与“排浊”吗？ 可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这还是第一次。 耳旁脚步声传来，王龙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转过头去，却听见“砰砰”两声，两个小型哑铃砸在了他的脑袋旁边。 这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这时候王龙几乎虚脱，只能看着张勇那张脸，听对方说话：“第一关你算是过了，会用拳速球接下来就好办很多。从今天开始，每日拳速球两小时，小哑铃空击两千下，其他时间进行体能训练。不懂的问你师兄，就这样。” 说完这些，张勇转身就走毫不停留。直到他走到训练室门前打开门，王龙才挣扎着站起身来。 “师父，您不带着我继续训练了吗？” “带什么带，没听过代师授业吗？”张勇没好气地侧过脸盯了一眼王龙，“这一早晨在你身上花了两小时，都耽误我开快车了。” 张勇打开门径直离去，没给王龙回话的机会。王龙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向陈荣，陈荣只是耸了耸肩。 “开快车就是......开网约车了。师父主业是干这个的，你不知道吗？” 第8章 一切从挨打开始 拳速训练持续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王龙受的苦似乎超过了他过去十几年。 小哑铃空击从每日两千下逐渐增加到了三千下，而和拳速球的“对练”也从两小时增加到了三小时。但到三天前，每日三小时的拳速球训练难度又提高了一层——张勇给他换上了更小、更轻、并且绳子一端系在头上的小球进行训练。 而小球，更难打。 立在地上的大型拳速球体积更大，进攻反馈更及时。 王龙本来已经适应了，但现在换上小的拳速球不但更难触碰，并且球的回击更加迅速，一不小心就会被那棒球大小的拳速球打在脸上。 大型拳速球打在脸上有些痛感，小型拳速球打在脸上根本不痛，但王龙却觉得那是一种侮辱。 如果在比赛当中打在脸上的是对手的拳头呢？ 那一拳又一拳打在自己的脸上，恐怕就会成为同村那些人嘲笑自己的一批又一批的素材了。 一想到如果自己一事无成地回到王家村，迎接自己的将会是那一张张刻薄嘲讽的脸，王龙胸口便会涌起无名火来。这时候无需张勇督促，他自己便发奋图强努力训练了起来。 这一切张勇都看在眼里。 其实张勇对王龙和陈荣的教导很少，只有每天早晨和晚上各自一个小时，更多时间是让他们自己训练。王龙也不是没想过要偷懒，毕竟自己自由练拳的底子还在。 但每每看到陈荣每天按时来到训练室、每天都那么刻苦地训练，王龙心中每每出现的偷懒想法便随之消失。 少年心事，无非贪嗔痴，谁都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就算大千世界有着无数高手，可自己总不能比身边人差了才好。 在使用小型拳速球训练的第四天下午，张勇提前回来了。这时候夕阳尚未下山，王龙完成拳速训练后正在进行体能训练。当他的标准俯卧撑做到地三百二十一个的时候，张勇走进训练室打断了他的训练。 “都停一下。小龙，小荣，都过来。”叫停二人训练的张勇似乎满脸疲惫，将二人叫过来之后张勇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而后说道：“日子到了啊小荣，今天你先来，还是让你师弟先来？” 听到张勇的话，王龙有些不明所以，但眼角余光却看到身旁的陈荣混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让陈荣都这么紧张？ 看着陈荣的反应，张勇笑了笑。 “得，今天让你小师弟先来试试吧。小龙，站定，看好我。” “哦哦，好的师父。” 王龙立马乖乖站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勇。在他眼中只见张勇凝神而立，左脚上前左臂前抬，右臂右腿都向后，似乎正在蓄势。 难道师父要教我绝招了？就像那天在村子里的时候一样？ 王龙没猜错，只不过此绝招，非彼绝招罢了。 下一刻，张勇全身如同炮弹般弹起，右臂向前屈肘而至，向着王龙撞来。 是那招！ 不对！ 跟随师父进行了半个多月的拳速训练，此时的王龙反应速度有了显著提升。此刻他看到张勇的模样如何都不像是喂招的样子，顿时危机感涌上心头。他瞬间双臂夹紧合在胸前，护住了前胸与头部。 随后，张勇势大力沉的一记立地通天炮便打在了王龙的小臂上。 麻，是第一反应，而后剧烈的痛感与冲击感传来。王龙被这势大力沉远胜当日的一招击得后退三步，终究还是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王龙的反应，陈荣撇了撇嘴微微摇头，而张勇则是笑了出来。 “不错，这半个月没白练，速度和反应都有进步。再来！” 王龙这边刚刚挣扎着站起身来，张勇一记鞭腿朝着他的头部踢来。王龙躲闪不及，张勇这一鞭腿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王龙只能抬手抵挡，却又是被震退两步。 可张勇的进攻远远没有结束。 这一刻王龙感觉，自己这个师父仿佛是不讲道理一般对着自己连番猛攻，鞭腿结束之后勾拳直拳轮番打来，看似毫无章法但进攻却迅捷无比，连招之下王龙的大腿、腰部以及双臂肩膀都成了重灾区。 虽然张勇没有打到他的头，但这也不是他能应付得来的。 而王龙觉得，这只是师父顾及自己的面子而已。 对方的连番进攻之下，王龙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并且愈发难以支撑。终于他的防守露出了破绽，中门大开，张勇借机一个下勾拳打在他的腹部，王龙直接倒地，捂住肚子艰难地让自己不发出呻吟声来。 “这就不行了？起来，再来！” 这一刻张勇的眼神很冷，就好像王龙挨揍是他的本分一般。 “想打拳，就要挨打，这点疼都忍不了，你还想赢？” “还没打到对手呢，先被别人一拳揍趴下了，这就是你打比赛的风格？” “起来，再来！起不来，你就是一辈子的窝囊废，孬种！” 一边痛骂，一边一脚一脚地踢在王龙的身上，而王龙只能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努力让自己不要流出泪来。 曾经自己在村里也是被人惧怕的，那些混蛋只敢言语上叽叽喳喳而从不敢和自己动手，就算是动手了也从来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 怎么到了这里，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难道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这一瞬间王龙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接下来，一声闷响将其打回了现实。 师娘出现在了师父的身后，并且一巴掌削在了师父的头上。 而师父这一刻，变得唯唯诺诺。 “张勇，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他才多大啊，当年教小荣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 “我……”张勇想要出声反驳，却被徐璐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 徐璐一边埋怨张勇，一边走过来扶住起了王龙。 “你这孩子也是傻，他打你，你用骨头挡啊，怎么傻乎乎地用肉挡呢？笨！两个人一起疼总比你一个人疼要好对不对？赶紧起来，师娘给你上药去！” 临走前，徐璐狠狠地瞪了张勇一眼，而王龙脸上虽然呆呆的，却在听了徐璐的话之后，眼中露出一抹了然的光芒来。 第9章 试手 第一关是练拳速，第二关是练挨打，第三关就应该稳下盘练步法了。 对王龙来说，第一关凑合过关，第二关马马虎虎，毕竟这两关都是要长久训练然后突击提升的部分，急不得。从他正式拜师跟随张勇练拳开始，一个月过去进步斐然。张勇虽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还没有和他明说过，就连陈荣也隐隐有了些许危机感。 二人都将王龙的表现看在眼里，但都没有说。师父是为了激励徒弟，师兄则是心中隐隐有种后怕。 陈荣当然怕被师弟赶超，就像任何一个勤恳努力的人在面对含着金汤匙的人的时候，都会胸闷气短一般。 虽然他陈荣本身也并非是没有金汤匙。 在张勇的计划里，马上就要开始对王龙进行对步法的突击训练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相识带着他的徒弟找上门来。 这个人姓陈，也是教拳的。 “哎哟呵陈师傅，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闲上门来了？” 打开院子里的大门，看到同为教拳的陈师傅身后跟着一个与陈荣、王龙年龄相仿的少年，张勇便直到对方来者不善。 但陈师傅是个笑面虎，哪怕算不得笑面虎，也是个爱笑的深藏不露的人。 “哪有哪有，我这是上门挨打来了！” “哪儿的话！见外了不是！来先里面做，这个孩子是？” “哦他啊，我新收的徒弟，这不是带来想让张师傅给看看吗哈哈哈......” 张勇笑着把陈师傅和他的徒弟迎进了客厅，而后奉茶。陈师傅一边小口抿着茶盏里的茶水，一边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张师傅啊你也知道，我这人吧，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这话的时候，陈师傅竟然露出了些许微妙又难堪的表情来。看了看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又看了看陈师傅的脸，张勇瞬间懂了七分。 但他依旧没有点破。 “此话从何说起啊？” 陈师傅讪笑一声，将茶杯放到桌面上。 “实不相瞒，这小徒，陈道，我刚收一年而已，离出师还早着呢。但现在全国搏击锦标赛不是要开始了吗？我也存了想让他上台试试手的心思。但现在就上台吧......我心里也觉得不稳妥，就想着带到张师傅这里来，让您给长长眼。” “嗯……懂。随我来吧。” 陈师傅说出“试手”二字的时候，张勇就清楚了对方的来意。所谓的让他“试手”，并不是让他张勇亲自上手来掂量陈道的几斤几两，而是借其徒弟的手来试自己徒弟的水平。这是早年间武行之间常有的交流方式，只是现在真正的武行尽皆归隐，市面上的“武行”开班授徒生源广布，试手一事便大多数内部消化了。 而张勇明白陈师傅内里的含义，无非就是自己的徒弟要上比赛了，跑来掂量掂量潜在对手的斤两罢了。陈荣是他张勇的得意弟子，这几年京市武行中人都知道。此时距离全国搏击锦标赛不足一月的时间，陈师傅此时带徒前来试手，其心不言而喻。 而张勇势必不会让其得逞。 倒也不是勾心斗角，来而不往非礼也罢了。 推开训练室的门，陈师傅愣在了原地。 嗯？这地方怎么有两个人？正在和陈荣对练的那个少年是谁？ 张勇他什么时候又收了徒弟？ 张勇看都没看陈师傅一眼，直接把陈荣和王龙招呼了过来。 “你们哥俩，停停手，都过来。今天临时加一场实战，就现在了。” 陈荣王龙同时停手，倒是懂规矩地向着没见过的陈师傅行了个礼，而后毕恭毕敬地走到张勇旁边。 陈师傅心中黯然，想必今天谈陈荣的底这件事，怕是行不通了。 张勇理所当然地派了王龙来打，待到双方都戴好护具便将其叫道身前来叮嘱道：“记住，内外三合，守住心神你就能赢，懂了吗？别让我失望。” 王龙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身旁的陈荣。身为师兄的陈荣也是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听师傅的，稳住，稳就是快。” “稳就是快”这四个字，是这一个月来张勇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王龙也时刻记在心上。毕竟他由练拳转向自由搏击没有多少时日，尚不说规则还没背熟，在这项运动的理解上也不如同龄人。 此时只要稳就可以，稳中求进，稳就是快。 两个徒弟戴好护具上场，场下两个师父却是走到了一起。 一边享受着陈荣递过来的茶水，坐在椅子上的陈师傅一边对着张勇说道：“张师傅，你这徒弟下盘是不是有点太稳了？要是这么上场肯定是要吃亏的啊。” “无妨，他从练拳转自由搏击才一个月而已，不急着让他参加比赛。”张勇饮下一口茶水轻声说道：“王龙这孩子天赋不错，能不能成一号人物，就全看他自己了。” “那和你我的出身一样啊。” 王龙，这名字很普通，但陈师傅记了下来。 师父们聊天的空当，台上两个徒弟已经碰到了一起。四拳对碰行礼之后，王龙后撤半步警戒起来，他的对手陈道脚步跳动，摆出了战斗姿态。 虽然对方没有开始进攻，但王龙依旧能从对方的脚步中看出对方的师承。 八卦游身掌，以身带拳，步法最是鬼魅游移，难以判断。 八卦掌由刀法衍生而出，单掌为单刀，双掌为双刀，化刀为掌攻敌以凌厉迅猛为先。而八卦游身掌除却掌法凌厉之外，又以身法见长。习此掌法者行如游龙坐如虎蹲、穿掌如蛇翻腾如雁，其灵活之性最是难缠无比。 王龙知道，自己是遇上了难啃的骨头。 然而习一拳直至浑然天成者，哪一个不难缠呢？ 虽然心中略有紧张，但王龙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稳住心神侧身对敌，拳尖脚尖尽皆向前指向对手中门，严阵以待。 任对手千变万化，我自以不变应万变，方是最有效的迎敌之策。 第10章 以力破之 速攻型的选手，往往是最难缠的。 对速攻型拳手来说，最令人头痛的不是他们的攻击速度和攻击节奏，而是他们的步法。 老对手之间多少都会习惯对方的步法，但对速攻型选手来说，他们掌握的步法往往最多，更换的频率也高，这不但让对手难以判断他们下一步的落点，更难判断他们的进攻点位。 面对速攻型选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更快的反应来破掉对方的进攻节奏，或者直接找准进攻角度，争取一役功成。 王龙此时面对的陈道，就是这样一个速攻型选手。 本身身法灵活的陈道又是自幼修习八卦游身掌的人，此时他欺身上前来的瞬间，王龙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脚步落点，一时间自己的阵脚都开始有些乱。 但无法判断下盘，好在对方的上盘还是可以看出痕迹的。 在陈道出手的瞬间，王龙看出了对方的破绽。不同于大部分拳手往往是右撇子这个习惯，陈道上前的第一拳是以右拳虚晃，径直到了王龙下颌的位置。拳风已至，但王龙一个月来针对拳速的不停训练此时彰显出了效果。 在对方即将收拳的瞬间，王龙浑身一拧，以瞬息间自己的右拳便打中了对方右臂内测。陈道吃痛之下不由得后退两步，看向王龙的眼神更加凝重了起来。 双方一触即退，场下坐着的陈师傅眉毛微挑，眼神有了些许波澜。 “你这个徒弟不错啊。拳力不小，速度也是上乘，陈道大意之下竟然被他打中了。” “呵呵，大意这话说的，为时尚早啊。”张勇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眼中古井无波。 “哦？难道他天生就是个长于速度的坯子？” “观棋不语真君子，陈师傅，喝茶喝茶！” 张勇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忽悠了过去，但实际上，针对王龙的训练方法，他在决定收下这个徒弟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判断。 自由搏击，打到最后无非是力量与速度的比拼。 谁的拳头更硬，谁出拳速度更快，谁就能决定战局。 至于技术，包括锁技在内的地面技巧都是虚的。 只要在同级别内力量足够强，就算是十字锁也会被挣开！ 两位师父说话的功夫，场上已经二人已经进行了两轮相互试探，互相之间的底都摸的差不多了。 王龙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直脚步稳稳地扎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而陈道此时将王龙看破了大半：此人在同级别同年龄的选手中的确力量更强，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看破了敌人，破敌之策随之定下。陈道双脚瞬间加速，一个瞬息便来到了王龙近前。 送上门来的对手哪有不揍的道理？ 王龙一个左勾拳送了上去，可对手的速度却突然变得更快，竟然直接闪身向右，而后自下而上一拳打在了王龙的腹部。 打完收工，陈道全身而退，王龙吃痛不已。 对方的速度远超自己想象，这下该如何破局？ 但陈道没给王龙细想的机会，再度欺身上前，躲过了王龙势大力沉的一拳，又是两拳分别打在他的腹部和脸上，再度全身而退。 王龙吃了亏，但面对这个速度比自己更快的家伙，他好像没有任何办法。 冷静，冷静下来。师父说了，内外三合，稳就是快。只要稳住，不愁没有破解的办法。 两番试探吃了甜头，陈道不准备等了，攻击如狂风骤雨般瞬间降临。 王龙尽全力防御，想找机会与对方对拳，但对手身形如鬼魅，拳头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打在王龙的身上。 王龙根本找不到对方出拳的痕迹。 等等，痕迹？ 又是吃了几拳，王龙突然不再防御，而是放开自己的中门，开始出拳尝试与对方对拳。 与其说是“对”，倒不如说是“捉”。 王龙在努力捕捉对方出拳的规律。 眼看着王龙逐渐处于下风、脸上身上的淤青不断增多却始终不倒场下的陈师傅有些坐不住了。 “你这徒弟，这么抗揍？天生的？” “不是，刚入门而已。” 张勇没有多说，只是死死地盯着场上的情况。 六合口诀他已经和王龙说了很多次，希望这一次王龙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而王龙确实没有让他太过失望。 再又挨了对手三拳之后，王龙找准机会一拳击出，竟然直直地与陈道碰了一拳！ 一拳相碰，二人同时后退两步，陈道满脸不解。 他是怎么看出我的拳路的？ 然而王龙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反而是直接冲了上来，转守为攻，贴身和陈道打了起来。 贴身斗拳是硬碰硬，没有取巧的机会。几拳打在身上，陈道吃了亏，急了。 他挨的这几拳，和王龙挨的那几拳可不能一概而论啊！ 陈道急了，身体骤然加速，先是贴身闪开王龙的右勾拳，而后双手伸出锁住对方右臂，转而小腿借力拧动全部腰里，竟然直接将王龙摔在了地上。 舒适不是王龙不行，而是他全神贯注进攻时候完全没顾上对手能来这一招，大意之下竟然直接被放倒在地。 还没等王龙反应过来，陈道反而是没有松手，直接贴身锁住了王龙的胳膊，将其牢牢地束缚在了地面上。一股巨大的扳住王龙的右臂，将其猛烈地向着反方向拉扯。 王龙险些痛出声来。 锁技就是这样，控制住人类主要关节之后便是全身之力施加在上面。此时王龙的右臂尚未被完全锁成一百八十度的平角，若是完全锁住，那王龙就完全无法发力了。 尽管如此，王龙此时浑身青筋暴起，却依旧无法挣脱。 三秒，五秒，在地面上绞成一团的二人都是满头大汗青筋暴起，动弹不得。满心疑惑的是陈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王龙依旧不肯认输。 要是再不认输，骨折只是最好的结局了。 王龙本以为自己到了绝境，但刚才大量对拳加上此刻被完全锁住，让他身上汗量暴增。而这汗，让他感觉到自己有了可以取巧的机会。 微微拧动右臂发现身上的汗确实是有润滑作用之后，王龙身上猛然一股怪力生出，他动用全身力量挣脱了陈道的锁技，而后腾身而起左拳下砸，一拳砸在了陈道的脸上。 瞬间，陈道晕厥了过去。 王龙亦是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虚脱了。 第11章 心不静 “通天大路你不走，偏取偏门小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一身蛮力而不知用技巧，以为你的对手真的很强吗？” “输就是输，习武之人难道输不起吗？” “心静，六合，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四句话从张勇的口中说出，携带着无边的愤怒撞进王龙的耳中。王龙半蹲在地上脚下扎稳马步，而张勇则是四记戒尺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张勇用力极大，丝毫没有留手。每一下打出，王龙的身体都狠狠颤抖一下。 “今天起，每日三个小时马步，让你静心！” 说完这句话张勇甩下戒尺转身离开训练室，看着汗流浃背面容扭曲的王龙，陈荣叹了口气也随着师父的脚步离开了训练室。 此时夕阳西下，陈师傅已经带着陈道离开了张勇家。 这一场“试手”，自然是以陈道的失败而告终。 可面对弟子的胜出，张勇非但没有赞赏而是责备甚至动怒，实在是王龙的表现让他失望无比。 虽然只是训练一个月有余，而王龙又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但在这个弟子身上张勇竟然看不出丝毫灵动与悟性来。 对手身上有汗，这次你可以取巧借着汗液润滑挣脱地面锁计，下次呢？ 若是遇上了一个力量身材都远胜于你的对手呢？ 自由搏击中，“自由”二字的关键在于，选手可以运用无差别技巧进行对决，可以取巧。但当对手的力量与技巧都抵达了一个绝对高度的时候，任何取巧的方法都成了空谈。 张勇颇为失望，而在体力耗尽状态下拼命扎稳马步的王龙则是满心不解。 自己明明是按照师父要求去做的，怎么依旧受到惩罚了呢？ 自己明明赢了啊，难道赢也有错吗？ 蛮力？力量怎么了？无论比武还是比拳，难道不是拳头大才是道理吗？ 王龙不懂，自己明明已经静心了并且赢下了这一场比斗，但师父的反应却与自己的预想大相径庭。王龙从不认为有力量是错的，而力量也一直是自己的长处。 发挥自己的长处，有错么？ 本以为师父对自己的冷淡与怒火很快就会消散，可接下来一周的时间，虽然与师父师母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张勇对王龙冷淡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消减。 面对那张如同亘古坚冰一般的脸，王龙的意志也逐渐消沉了下去。 虽然他依旧在完成每日师父安排的训练，可就连师娘都能看出王龙的状态愈发不对。 这一日，吃完晚饭后王龙依旧去训练室完成师父交代的晚功。而在厨房里，徐璐一脸忧愁地看向张勇，脸上满是对王龙的担忧。 “你最近对这孩子是不是太严苛了？这样对他不好吧？” “怎么能不好呢？”张勇一边刷碗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拳法、拳理都教了，能不能悟到那一层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如果没悟到，怪他自己，怨不得我。” “可你当时教陈荣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啊。我能看出来你对小龙这孩子是很看重的，如果他真的有你说的那种天赋，你就不怕他继续消沉下去最后浪费了这份天赋吗？” “那就浪费吧，说明他没这命吃这碗饭！”猛地一下把碗筷摔在水槽里，张勇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你忘了小荣去年打比赛时候的状况了吗？！” “别气别气，气大伤身，我也就这么一说......”看到丈夫情绪不对，徐璐赶忙上来安抚。 而去年陈荣比赛时发生的事情，徐璐依旧印象深刻。 陈荣本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跟张勇练了一年便能看出其在力量与技巧上的极高天赋与极快的进步。当时徐璐和张勇都对其非常满意，便在去年让其参加了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 赛程前期，陈荣高飞猛进，比赛进行得极其顺利，但却在十六强赛的时候遭遇了一个练习泰拳的年轻选手。对手与他旗鼓相当，久攻不下的陈荣急躁起来，却被对手抓住破绽一套膝肘连击直接击败。 当初陈荣败北的直接原因，就是心不静。 妻子的安抚对张勇很有效，他逐渐从紧绷的状态中纾缓过来，抓起工具继续洗碗。 “心不静，取巧，都是大忌。王龙如果一直取巧下去，或许能拿到一定的成绩，但一定走不远。” “而心静，是他将要面临的最大难题。你知道的，我是个糙老爷们，修心这件事自己就做的不太好，那就更不能让我的徒弟吃亏了......总之，王龙一天静不下心来，我就一天不会放他出去参赛。与其毁了他的前程，倒不如让他......” “好了，我懂。” 知道丈夫接下来要说什么，徐璐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若不是修心一事张勇的功力尚浅火候不到，恐怕当年他会走得更远。 接下来的几日，张勇没有去管王龙，而是让他自行训练，自只是早晚各去看一眼而已。陈荣似乎也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 独自训练的王龙就像斗室里的困兽，无人说话，他只能不停加大自己的训练强度以期有所突破。 可拳打得越多，他的心不但没有沉静下来，反而更加浮躁了起来。 每日八小时的训练逐渐增加到十几个小时，王龙的速度与力量都在稳步上升，全身肌肉也逐渐展现出了许多斧刻刀削般的线条来。他在不停地向上走，却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他就会陷入到异常严重的困惑乃至于自我怀疑当中。 心静，到底是什么？ 训练到现在，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全神贯注，已经能将全部精神凝聚到训练对象身上，甚至于在对着拳速球训练的时候可以清晰看到拳速球的运行轨迹。 他自认为已经做到了，并且能做得足够好，可却依旧不明白心静是什么。 每日数千下空击，数小时的沙袋训练让他给自己打好了根基。但王龙不明白的是，训练和比赛终究不是同一件事情。 拳速球是死物，而对手，是活的。 第12章 解惑 夏天下雨的时候总是很凉爽，尤其是下小雨的时候，丝丝缕缕的雨滴挂在身上，虽然有些潮湿，但分外解暑，让人心情都能愉悦起来。 但下雨之前的那几个小时，是最难熬的。层层叠叠的阴云挂在天上不落也不动，风也没有了，潮气升腾起来，好想要把人放在蒸汽炉里闷着，快熟了才放出来。 这天下午的训练室，就很闷热。 陈荣今天还是没来，偌大的训练室内只有王龙一人对着沙袋训练。 与其说是训练，倒不如说是发泄。 连续不断的“砰砰砰”从沙袋上传出，撞到墙壁上又折到地上和天花板，来回晃荡着最终传进王龙的耳中。他自己训练，非但没有丝毫懈怠，反而出拳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直到他自己看向沙袋的时候都只能看到对方有规律的晃动，甚至不太能看清自己的拳影。 这下，我应该足够静心了吧？ 拳速越来越快，双拳打击在沙袋上的声音也从闷到响亮，频率越来越高。就仿佛有人在菜板上切菜一样，只不过菜刀渐渐地从一把变成两把、三把、乃至更多...... “呼！” 最后一拳打出，沙袋纹丝不动。王龙的最后一拳没有落在沙袋上而是打在空处，竟然产生了破风之声。王龙保持着左拳收回右拳击出的状态静止不动，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淌过面颊最终滴落在地上。 而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已然有了初步的形状。 王龙后仰，身体砸到在地上，脱力的症状开始初步显现，他大口地喘息着恢复体力。 大量二氧化碳从他的口中呼出，可心中的那股浊气没有丝毫消减。 最近几天王龙一直很沮丧，自从决定要争强好胜开始，他就变成了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现在有了师父张勇领着他去“撞南墙”，可自己却始终达不到对方的要求。 师父一直让自己悟，可他的悟性却好像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好。 由此，因沮丧带来的屈辱感就一直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王龙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悟”出师父想要的心静，但在此之前，他至少还能用大量的训练来应付过去。 希望能应付到自己悟出来的那一天吧。 “啧，这就放弃了吗？” 一声略带讥讽的笑传来，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王龙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张玥正倚靠在训练室的门边，专心致志地啃着冰棍。 从来到张勇家到现在，张玥一直没有出现过几次，只是偶尔会出现在饭桌上。对张玥，王龙一直是有些陌生，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他们父女间的关系。这时候张玥出现在训练室中，让王龙疑惑又不解。 她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王龙的表情，张玥依旧在啃雪糕，脸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来也有一个月了吧？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六合是什么东西，怪不得我爸对你失望。” “你什么意思？”张玥说话的时候嘴里的嘲讽意味很浓，王龙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敌意来。 “很简单啊，你的悟性和陈荣比，差太远了。” 张玥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王龙却是转过头去继续对着沙袋训练，完全不想理会对方。 王龙出拳，继续击打沙袋，但张玥却是一个闪身绕过来，拦在了王龙和沙袋的中间。 “难得本姑娘今天有心情，有些话你想不想听？” “不想，我要继续训练了，你别打扰我。”王龙绕过张玥转向沙袋另一边，准备继续训练，可接下来张玥的一番话却让他大动肝火。 “啧，怂。六合都想不明白，你还想赢陈荣？哦，不对，应该这么说：连陈荣都赢不了，你就别想着靠比赛打出成绩了。” “你！你想怎样！” “不服啊？来打我两拳。我赌你连我都打不到信不信？” 听见张玥这么说，王龙瞬间上头。我练拳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你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虽然这么想，但王龙还是强行压下胸中的火气。毕竟她是师父的女儿，自己不能做出逾矩的事情。 “就知道你不敢，怂货。慢慢练，等着输吧。” 见王龙没动静，张玥轻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掌在对方的脸上拍了两下，直接转身离去。 那模样已经不是瞧不起了，而是不屑。 这番举动终于是惹怒了王龙，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我虽然笨，但也不是谁都能瞧不起的。 师兄都没这样过！ 眼看张玥就要走到训练室的门口，王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也没说话便一拳朝着张玥的脸上打去。出拳的时候他的控制了力度的，能让这拳恰巧在对方眼前两寸处停下。 这一拳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对方罢了。 但下一幕的情况，却让王龙傻了眼。 王龙的拳极快，顷刻间便要打在张玥的脸上，可对方却如蛇魅一般灵活，轻灵地一闪便躲了过去。 一拳未成，二拳、三拳连出，可却被张玥轻松躲了过去。 而第三拳打在墙面上，引得墙壁一阵颤动。 在一旁站定，看着王龙惊讶的表情，张玥终于是啃完了手中的雪糕。她嘴里叼着雪糕棍，不懈地笑了笑而后说道： “内外三合，心意为先，手足次之。你这几拳打出都凭着蛮力和速度，手尖脚尖不向着敌人，如何做到凝神？” “你心念不够，拳意不足，只想着以蛮力攻敌而不看敌人的动势与要害，如何捕捉对手的轨迹？” “你觉得自己出拳就一定能打中对手吗？你以为你带了什么‘必中’技能吗！” 张玥连续三句呵出，恍若佛门雷霆金刚怒斥般，撞进王龙的心中。 王龙心口被掀起万丈波澜。 训练至今，王龙一直注重的都是力与速，而忽略了其他。 到现在，他心中似乎明了了许多，却依旧像是有些迷雾笼罩着，看不清、摸不到。 想到这，王龙猛地一抱拳，诚恳地说道： “请师姐指点。” 第13章 指点 “你要牢牢记住一件事，沙袋是死的，人是活的。” 其实张玥并不习武、也不练拳，只是在父亲多年练拳的潜移默化影响之下，她也算是粗通拳理。 只是这粗通的些许拳理，用来教导王龙并带他入门，却也是足够用了。 “......要记住和人对拳的关键就是找轨迹，就是预判对方的身形和出拳的方向。不是你足够快力量足够大就能迎拳的，速度再快力量再打到空处也是无用功！刚才给你讲了那么多的内三合，内三合的核心就是凝神，提升你预判的概率，懂吗？” 接近十分钟的时间，一直是张玥对着王龙输出。她给王龙讲了很多东西，而后看着王龙的眼神从懵懂到清明，而他的嗓子也有些口干舌燥。 王龙听完，缓缓点了点头，但下一句开口说出的话却险些让张玥崩溃。 “不懂。” 仅仅两个字，张玥差点被王龙把心态搞崩。本来叼在嘴里的雪糕棍被她猛地一咬，直接断成了两半。张玥一口吐掉嘴里的木茬，生气地对着王龙说道： “你怎么是个榆木脑袋呀！还得本姑娘亲自带着你感受一遍？站好！扎马步！” “哦哦，好的。” 王龙赶忙扎下一个马步，浑身肌肉紧绷静静等待着张玥的指示。但张玥却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语气中的嗔怒没有丝毫消减。 “别那么用力！用这里，用心感受！” 张玥拍了王龙一巴掌后，右手伸出轻轻地贴在王龙的胸口，微微用力。 此时王龙没有穿上衣，对方的手接触到他胸口的时候，生物电流瞬间传递，王龙忍不住浑身震颤地打了一个机灵，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做过。 但也就是这股酥麻的感觉，给了王龙启示。 生物电流从肌肤相亲处生发，穿过脊椎直上大脑，继而有一股暖流从头部向下，自上而下地传遍全身。更关键的是，王龙能感受到这股暖流了！ “抱元守一，心意想合，意气相生。感觉到你身体里某种东西的流动了吗？心神意念都跟着它走，慢慢来，不要急......” 张玥的声音缓缓传进耳中，不知不觉中王龙的意念也逐渐沉静了下来。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暖流沉入胸口后，随着他的意念游走到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细微处。 膝、肘、指尖脚尖，只要他想，那股暖流便会出现，他甚至能感受到血管中血液的流动。 这一刻，他的六感似乎更敏锐了。 “没错，就这样，继续。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感受到你体内的那股气了吗？以气御力，就是气与力合，内三合如此便算是初窥门径......” 随着张玥的话语，王龙慢慢感受，心中竟有了一丝明悟。 但还没等他好好体会这一丝明悟，闭着眼睛的他却忽然感受到一种危机。仿佛第六感爆发一般，晚功瞬间睁眼身体骤然后退，而张玥的指尖则在这一刻擦着他的面颊划过。 王龙的第一反应就是摆好了架势准备反击，但张玥只是笑了笑，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你摸到了内三合的门径，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好。接下来的就不是我能帮到你的了。” 看着对方即将离开训练室的背影，王龙反应过来，而后诚恳地开口说道：“我该怎么谢你？” 张玥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嫣然一笑： “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好了。” 张玥离开训练室，王龙却还在发愣没缓过来。刚才贴身的那一瞬间，张月身上那股如兰如麝的气味轻松钻进了他的鼻子。 而这股味道，让他恍然。 王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是胸口，再然后他猛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什么思想啊？这是什么想法啊？ 这想法太危险了！ 他强行让自己从这种危险的想法中抽身出来，而后转身对着沙袋开始，转移注意力。 不算宽敞的训练时中，沙袋被撞击的“砰砰”声又响了起来，一直持续到日暮。 晚上，家里的饭桌上，依旧是师娘做菜，而张玥依旧是快速吃完饭之后收拾好碗筷就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张玥在桌上的时候，没人说话。张玥起身离开，师父张勇却是叹了口气。 而后，在时隔多日之后，张勇终于对王龙说话了，只是他的语气很低沉。 “还有半个月，全国搏击锦标赛就要开始了。” “是，师父！报名费我有的，我从家里带了钱来......”冷不丁听到师父说起这件事情，王龙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他离开王家村来到京市学拳就是为了这一天，就是为了自己能真真正正地站上台，去博一个出人头地的命。 也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父亲的拳，不是软蛋。 但看到王龙激动的情绪，张勇脸上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他抬起手挥了挥，示意王龙冷静下来。 “我说过让你参赛了吗？” 王龙脸上的表情瞬间沮丧下来，餐桌下徐璐一脚提在张勇的小腿上，表情不悦。 “咳...”张勇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倒也是没说不让你参赛，但你现在的水平，我觉得不太行。” “我可以的师父！我可以把训练量，等到正式比赛的时候我一定可以的！师父，您给我报名吧，求求您了......” 王龙几乎是哀求着说出了这些话。 放在一个多月前，王龙不会着急。但在与陈荣聊过比赛相关的事情之后陈荣告诉他，博击运动员的生命周期其实很短，年龄越小越有优势。如果不能趁着年轻体能好尽快打出成绩的话，再过几年就很难出成绩了。 而更重要的是，心气也会被消磨。 王龙不想成为一个没心气的人，所以在听到师父语气的时候，他真的着急了。 但好在，接下来张勇给了他一条“活路”。 “不是不让你打，是怕你水平不够，打了也白打。正好，最近我也想看看陈荣进步的怎么样了。明天你和他打一场，能赢我就让你参加比赛，就这样。” 第14章 切磋 第二日，陈荣按时回到了张勇家里。时隔多日再次见到陈荣，不知怎么回事，王龙总觉得这个人的状态有所不同。眼神、身段、精神力，好像整个人的状态都整体提高了一大截。 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对方切磋，并且要赢下来才能去参加比赛，王龙心中就开始担心起来。 他心里没底。 但是，张勇说的比试切磋却并没有按时开始。这天上午在陈荣回来之后，张勇只是说了一句他自己有事情，便急匆匆出门了。 切磋延期，王龙心中定了定。延期对他来说是好事情，哪怕只是延期一天，他都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而这多出来的准备时间，说不定就能让他赢。 目送师父出门，王龙拎起擦拭干净的拳套就要去训练室继续训练，却被陈荣拦了下来。 陈荣笑着对他说：“忙吗？不忙的话，练练？” 忙吗？忙着呢，忙着准备和你切磋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王龙还是答应了对方。 “好啊，现在？” 随着陈荣走进训练室的时候，王龙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此时距离他初步掌握内外三合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而陈荣恐怕早就吃透了这六合吧？ 自己要如何与对方打？ 训练室内，王龙站在一端静静等待着。在他面前，陈荣从训练包中找出一副崭新的拳套来缓缓戴上，神态非常轻松，好像这就是一场常规训练一样。 “师弟，不要紧张。师父昨天和我说了，只是一场切磋而已，我觉得师父不会那么狠心的。” “今天也没什么，你就当是正常训练就好，正好我也试试这几天新学的东西。” 戴好拳套之后陈荣掂了掂手里的轻重，而后在原地左右跳了跳，适应状态。 “怎么样师弟，准备好了吗？” “来吧。” 王龙双拳前举、脚尖向前，尽皆对着陈荣，摆好了架势。 看着王龙的姿态，陈荣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心中明白这小子最近是有了不小进步。师弟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师兄的自然也不客气，左脚用力向后蹬出，一记右直拳便送了过去。 陈荣来势汹汹，王龙的反应也不慢，侧身躲过对手的进攻，一记左刺拳向着陈荣的头部打去。 刺拳拳路较短，是一种近距离的试探性打法。果不其然陈荣侧身向着一旁夺去，却正中王龙下怀。 随着对方的身形而动，王龙的刺拳迅速收回，右摆拳随之跟上向着陈荣的头部就打了过去。 而这一拳，正迎着陈荣头部的移动轨迹。 粗通内外三合后，王龙感觉自己几乎能看清对方的运动轨迹了。陈荣眼看这一拳躲不掉，抬起双臂进行格挡，却依旧被王龙这势大力沉的一记摆拳震退一步。 王龙乘胜追击，左右摆拳连续击打，陈荣只能不停防守。 而在防守的过程中，一步步不停地向后退去。 陈荣的退却让王龙看到了希望，自己终于在切磋中占据了优势。趁他病要他命，王龙连续出拳穷追猛打，对着陈荣步步紧逼而上。一个多月来针对拳速的训练效果在此刻展现，现在王龙心中只有一个点，那就是陈荣双臂合拢之处，以及在那后面被当作终极目标的他的头部。 只要攻破了陈荣的防御，这场切磋就可以落下帷幕了。 但陈荣针对自由搏击的训练时间要远长与王龙，他的经验更多更足，怎么可能让一位进攻的王龙就此得逞？ 而王龙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他全身都是破绽。 王龙的连续组合拳没能持续下去，连续后退的陈荣只是为了稳住身形而已。稳住下盘之后陈荣反应更快，右腿骤然发力浑身一拧，左脚向前一脚便踹在了王龙的胸口上。 一股大力骤然撞击在王龙的心口，他直接被踹飞一米，用尽全力才没能摔倒在地上。 此刻王龙抬头望去，只见陈荣呲牙咧嘴地甩了甩两条小臂，眼神却依旧是分外轻松。 “师弟啊，你这拳劲也忒大了。要换了别人那不是一拳被你打死了？你是什么一拳超人转生吧？” “一拳超人？那是什么？”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再来！” 陈荣再次冲上前，王龙赶忙迎战。这次王龙没能占得先机，反而是被陈荣占据了优势。 虽然拳速没有王龙这么快，但陈荣的拳法却连绵不断气力悠长，一拳接一拳，攻击没有停止过。 尤其是其中几下借力打力对上肢关节处的攻击，让王龙很是难办。 师兄弟二人都是师承张勇，王龙来得晚但也知道张勇自从进入自由搏击领域之后便融汇其师教授其的百家拳长处，并将其中的拳招依次拆解，融入到了实战当中。 而现在陈荣对王龙使出的拳法，就是融汇了太极拳的韧劲与八极拳的爆发力，常人难以招架。 劲如崩弓，发若炸雷，其中的立地通天炮一招王龙在初见张勇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虽然陈荣的拳来的连绵不绝又掺杂着极有爆发力的招式，但现在的王龙已不同于昨日。在被张玥点醒之后，王龙已经能做到心意相合，左突右闪之下也能对陈荣的招式勉强招架下来。 王龙根本不敢想象，若是几日前和陈荣试手的话，自己会败得多惨。 王龙心中的小剧场轮番上演，但拳却不曾停歇，直至细密的汗珠从全身上下肌肤中渗出，他的状态正在逐渐提升。 但就在这个时候，陈荣却后退一步跳出了战拳，左右摇晃着拧了下脖子，身体发出骨骼抻拉的清脆声音来。 “师弟进步很快，我要认真了。来，试试我新学的招数！” 陈荣再度扑上前来，二人碰撞的瞬间王龙却心中一惊。 不对，他换了打法？ 双方的拳交错而过，王龙却明显感觉到陈荣有所变化与不同。与之前截然相反，此刻陈荣出拳又直又快，完全没有了之前对武术中体术的运用，反而是直取中路，每一拳都势大力沉直击要害。 这样的拳，杀伤力竟然更强了。 第15章 拳无高低 陈荣攻过来的拳法，与之前相比几乎是完全换了打法。 如果说陈荣之前的拳法是曲直相合、截取了中国拳法的精髓，现在他的拳法则是直接且猛烈，与之前的打法几乎是截然相反、完全颠覆。 而这颠覆般的拳路，几乎彻底打乱了王龙的阵脚。 王龙毕竟还是经验较少，面对师兄忽然变换的拳路，他招架不及，霎时间便落到了下风。 仅仅是三个来回的碰撞，王龙便忍不住径直后退，跳出了战圈。 而陈荣则是笑了笑，看起来一切如常。 “怎么了师弟？这就不行了？师兄还没有用全力呢。” 王龙气喘吁吁，不过是几个来回的对抗，他脸上的汗水便如雨滴般落在了地板上。 不过其中更多的是冷汗。 对手的拳，让他心惊。 “师兄，你的拳，不是师父教的。”王龙冷静了一下，气喘吁吁地说道：“几天不见你的拳路完全不同了，难道你......” “没错，这是拳击的打法，师父他们都将其叫做西洋拳。怎么了，你有问题？” 听到王龙的话中有着些许的质疑声音，陈荣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 “跟着师父学拳之前我就练过拳击，师父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意见。只不过最近大赛即将开始，我出去温习了一下之前的拳法。难道这点小事，师弟就有意见了吗？” 听着对方渐冷的声音，王龙身上的冷汗更多了些。 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对方，只能强撑着说道：“我们都是跟着师父学拳的，不用他的拳却学其他的拳法，这难道不是取了外道吗？” “呵，师弟你还是年纪太小啊......”陈荣似乎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了些许失望，但那冷冽的态度却是没有了。“来吧，再来！让师兄看看你的拳法精进到什么地步了！” 陈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径直再度扑了上来。 连续三拳，虽然拳速比之前慢了不少，但每一拳却都势大力沉地进攻王龙的中路，这让王龙有些难以招架。 无论是张勇教授的搏击打法，还是张玥对他的提点，都没有过针对西洋拳的破解之法。 实际上以王龙的水平还远远未到针对性地学习破解之法的地步。 怎么办？难道真的一力破万法，和对方硬碰硬？ 技巧不足却用蛮力顶上，这太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了啊！ 虽然只是一场试手、切磋，但王龙对每一场实战训练都格外认真地对待。以他现在的水平，自然是无法引动师父张勇与其对拳的，而陈荣就成为了他身边唯一能与其实战训练的对象。 对面的拳越攻越勇，颇有一种大势已成的感觉。王龙心中焦急之下节节败退，可就在他即将退到训练室墙边角落的时候，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响起了什么东西。 对啊，怎么能忘了这个呢？ 下一刻王龙的身形忽然变化，身似猿猴形如鹤，动似龙腰眼胜鹰，不但身形迅捷，就连眼神也犀利了起来。 陈荣瞬间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但训练中不能收手，他依旧是一拳朝着对方的面门轰击而去。 可这时候王龙的身形却骤然间如同泼猴般灵动，身体向下一滑，轻松避开了陈荣这气力磅礴的一记重拳，而后顺势左拳打出，直接击中了对方的腹部。 一阵剧烈的带着撕裂感的痛楚从腹部传来，陈荣刹那间破防，捂着腹部连退三步，一脸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王龙，连带着面部肌肉都抽搐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拳？” “这不是师父教你的吧！” 此时王龙一改之前的颓势态，身形灵动地双脚不停变换着点地，身形也是左摇右摆灵活摇动，虽然陈荣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但王龙却依旧认真地看向对方，似乎还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一套古拳法，我爸教我的。”王龙眼神中充满了认真，死死地盯住陈荣，“师兄你没用师父教的拳，我用了家传拳法想来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以为换了拳法就能英国我？” “我家拳法，我自然有信心！虽然不一定强过师父，但比你的西洋拳要强还是有信心的！” “你错了！”此时陈荣已经从腹部的疼痛中缓过神来，他站直了身子摆出进攻姿态，双拳与双眼都锁定了王龙，“拳是杀人拳，而武术自古以来亦是杀人术，它们被创造的目的都是一致的，自古以来便没有高下之分，只有适合与否的区别罢了！” “就算你家拳法更适合你，可西洋拳与我更能匹配。这场试手还没结束，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 听到对方这番话，王龙心中忍不住涌上一股怒气。他能由着任何人侮辱他自己，毕竟他至今为止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少年；但听到对方如此轻视自家的拳法之后，他心中实在是忍不住了。 毕竟这套古拳法，是父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 怒由心生，心意外化之后直接控制了大脑，王龙就想冲上前去径直与对方继续打下去，但陈荣却忽然双手垂下浑身放松，恢复了之前轻松且谦和的状态。 见对方如此，王龙收住了拳。毕竟对方已经停了手，身为师兄师弟自己也不好再继续做什么。 “不打了不打了，就这样吧今天。”陈荣笑着，一边说话一边解下自己的拳套来，“刚才是师兄话重了，我在跟着师父之前练过好多年拳击，希望师弟你不要见外。” “没事的师兄，我们也只是切磋而已。”对方已经放了台阶下来，这时候就算王龙胸中有着千般怒火也不能缠着对方继续打下去，毕竟对方是师兄。 但王龙心中依旧不平。 “但是师兄，我依旧不认为西洋拳能强过我家拳法。或者说，我依旧不认为西洋拳能强国中国拳！” 王龙说得斩钉截铁，但听到这番话的陈荣就只是摇了摇头。 “师弟，我还是那句话，如进世界拳坛早就不是当初一家独大的场面了。全国搏击锦标赛是个很好的历练场，等你真正站上赛场的那一刻就会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那些人外人、天外天最擅长的，就是汲取百家之长。至于我在跟随师父学拳的时候同时练习西洋拳，也不过是小道尔。” 第16章 情况不妙 在和王龙进行切磋之后，当天陈荣没有训练多少时间就离开了。 这是罕见的情况。在以往时候陈荣的训练强度对比王龙丝毫不弱，但今天他却选择了提前离开。 或许是因为今天师父不在？ 王龙不知道，但陈荣在和他对决过程中说过的那些话，却让其大受震撼。 尤其是在这过程中陈荣流露出的冷冽眼神和语气，甚至瞬间让王龙没有了任何安全感。 仅仅是陈荣在“友谊赛”中临时变招就打了王龙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是在正式比赛中呢？如果真的有那种能够融汇百家拳法、熟练掌握多种搏斗技巧的人呢？ 此时的王龙甚至连地面技巧都没有掌握，如果在对决中真的遇见了那种能把拳击技巧、跆拳道、巴西柔术、泰拳或者是其他更多拳种的技巧相互融合并实战运用的人，他应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危机感瞬间按涌上心头，王龙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 甚至于他今天连训练的心思都没剩下多少了。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但王龙不愿意浪费这些事件。无法进行常规的努力训练，王龙就开始想办法将自己已经学到手的拳法和搏击技巧进行融合。 虽然跟随张勇训练的时间不长，但在父亲传给他的古拳法之外，王龙也学到了包括八极拳、形意拳、太极拳等融合了实战搏击经验之后的战斗技巧，他开始尝试将这些技巧进行融合。 他所谓的融合，也就是同时使用两种以上技巧而已。 但他失败了。 虽然传承自父亲的古拳法本就讲求“三出一主”，讲求并行攻之，但王龙的经验毕竟还是太少了，他根本无法同时好好掌控这些技能。 在面对沙袋训练的时候似乎感觉良好，可等到他独自面对镜子来纠正自己错误的时候却发现，这些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 甚至有些时候，连保持自己身体的稳定性都做不到！ 经过一个下午的失败，沮丧的心情堆满了王龙的内心。此时天色已然变暗，但王龙全然不顾师娘招呼吃饭的声音，直接换了身衣服出门跑步去了。 京市多平原，适合跑步。以往王龙也经常跑步，但今天让他尤其印象深刻。这不单单是因为此时他胸中有着些许不平之气，更因为今天的晚霞红红火火地挂在半边天空上，配合着清新的空气不但让他神清气爽，更让其训练效果有了幅度不小的提升。 夏天太阳落得比较晚，待到十几公里跑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虽然身上的汗尚未褪去，但借着刚刚跑完步胸中的一股澎湃之气，王龙并没有停歇，而是径直走进训练室中继续训练了起来。 屋外，师母似乎也是心疼这个肯下苦工的孩子，默默地送了一盘水果进来，便静静退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外面大门传来了碰撞的声音。 “这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又喝酒了吧，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师母埋怨的声音响起，想必是师父回来了。王龙赶忙走出训练室来到小楼的大门口，只见师母把门打开，似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才能扶住浑身瘫软的师父。 在师母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劈里啪啦地落下。 见到这一幕，张龙赶忙走上前去撑住了师父张勇，接过了师母的班。 而张勇好像不服气一般，虽然手脚无力但依旧抬起手臂挥打着王龙，强逞能。 “别动，我能走！我没醉！我是谁？我当年可是全国第二......” 从来没见过师父喝醉的王龙这一刻神情有些慌张，面对这种情况他并没有什么处理经验。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不但没见过醉汉，甚至都没有碰过酒。 至于这时候面对一个身上有功夫的喝醉了的人，他就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好在师母的一个眼神救了他。 师母一边递出眼神暗示王龙把张勇拖进屋内，一边开口埋怨着张勇：“都什么岁数了还逞能？以为自己还是小伙子呐？说了不让你喝那么多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配合着师母，王龙一步步地将师父扶进了客厅。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直接打断了师母的埋怨，张勇则是浑身生出一股力气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怎么都不肯动。 “别动我，你们都回去睡，我接个电话。” “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吧明天再给人家回！”师母脸上不无担心的神色，口中却是埋怨的语气。 “不用管我，都去，都去！”张勇抬起手摇了摇，打断了徐璐的话，而后就接起了电话：“喂？老李啊，怎么没喝够啊刚才？我跟你说......” 看着师父这一副气吞天下的态势，王龙也不好强行将其扶到床上去，只能按照师母的指示去给师父倒一杯温水带过来。 只是王龙拿着温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脸暴怒的张勇。 打着电话的张勇满脸都是怒气，手臂胡乱挥舞，一副要穿过手机去打人的模样。 “怎么了？你官大你就牛呗？我告诉你，没有这么办事的！” “今天和领导们喝了一顿酒你就有脸说这话，明天你坐到他们的位置上，屁股不得飞上天去咯？” “我告诉你老李，你愿意说啥就说啥，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咱们回头场上见就完事儿了！”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没用！协会的要求没下来一切都是空的，不用你在这装，啊！” 因为醉意加上怒火中烧，张勇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的。但他很快挂断了电话，一下子把手机拍在茶几上，身体后仰直接瘫进了沙发里。 徐璐满脸关心和担忧，凑上去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你不懂，你不懂啊.......”张勇语气中有怒气，但更多的是遗憾与伤心。在一句又一句的“不懂”当中，张勇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直到他睡过去，王龙才有机会把师父拖去床上。 这一夜张勇沉沉睡去，王龙却睡不着了，他从师父刚才的醉话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劲的味道来。 或许，有坏消息，并且这坏消息极有可能和自己有关。 第17章 一个坏消息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人心里不要想太多，因为有时候偏偏就是你心里不想要什么，现实和命运偏偏就要给你安排些什么。 王龙心里一直觉得有坏消息，果不其然坏消息就来了。 师父宿醉后的第二天，陈荣一如往常地来到训练室训练，王龙也是照常训练。但今天师父没有那么早地起来指导他们，而等到师父来到训练室的时候也并没有指导，而是叫停了二人的训练。 张勇在训练室内的椅子上坐下，王龙与陈荣二人被叫了过来。师父似乎是还没有从宿醉中完全恢复过来一般，先是咳嗽了两声，而后才抬头看向二人。 王龙与陈荣此时都能看到的是，师父张勇的双眼中似乎有血丝浮现。 师父没有说话，两个徒弟也不敢“轻举妄动。”张勇看起来心思重重，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昨天我和协会的那帮老头子们喝了顿酒，然后，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今年的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我这里只有一个名额了。” “只有一个名额？” 王龙表情震惊，心中也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听到这个消息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难以置信的，而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影响也非常巨大。 王龙和陈荣对视了一眼，他们互相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撼。 “如果只有一个名额，岂不是说我今年没法参加比赛了？” “再练一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 王龙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先不说他早就为今年参加比赛做好了准备，心中参加比赛的愿望也是无比强烈。 他就要张口询问张勇关于参赛的一些详细问题，而张勇却仿佛直到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一般，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发问。 张勇当然知道自己的两个学生心中都想着什么，但决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也是无比艰难：“我知道，你们都想参赛。尤其是陈荣，你为今年比赛做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但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你们师父我可以轻易改变的。” “不服气也好，有怨气也罢，但现在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今年比赛，你们两人只有一个能参赛。” 多说无益。听到师父说出这些话，王龙就算是个傻子心中也已经了然。看来昨晚师父打电话时候生出的那些怒气不是无名火，而是有源头的。 而这源头，最终就落在了他和陈荣的头上。 “那就只能二选一，或者靠打一场来解决了吧？” 想到这里，王龙忍不住转头看了陈荣一眼，但陈荣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此时的陈荣，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师父，师父，我觉得这件事是不是还有回转的余地？要是还有其他办法呢？” “要不然我让家里人问问协会那边？说不定......” 陈荣慌了，不由得他不慌张。 按理来说他是师兄，就算二选一也应该是自己。但从张勇刚才的语气当中他听出来，张勇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极有可能是让他和王龙打一场然后再选人。 但这么打一场实在是没必要，并且对他的名额有着极大的风险。 “万一我输了呢？万一我无法参赛呢？” “这时候另择他人门下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这样想着的陈荣便着急地问出了这些话来，但张勇似乎一眼看透了他的想法般，淡淡地说道：“不用。不用管协会那些老东西，没必要。一会你和小龙打一场，打完就知道谁能参赛了。” 张勇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听着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陈荣似乎有一口闷气憋在胸中，可他却是先看了看张勇又看了看王龙，没把这些话说出来。 “好的师父，我知道了，我去准备一下。” 说完，陈荣转身过去拿起手机，而后走出了训练室。 “师父，真的一定要这样吗？我......” 王龙想说他十有八九是打不过陈荣的，但张勇也是没让他继续说完：“别想那么多，一会和你师兄好好打。记住，不要和他拼地面，我还没来得及教你锁技，你拼不过他。” “这次，别让我失望了。” 张勇一字一钉般打在王龙的心上，王龙只能点了点头，也去准备了。 权当临阵磨枪吧，这次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张勇依旧在椅子上坐着，不过是闭目养神。王龙走到拳速球前面开始击打拳速球，他现在要做的是及时找到实战训练的状态，用以应对自己的师兄。 上次实战训练不了了之，这次想必是一定要分个高下了。 一组拳速球训练结束，陈荣似乎还在打电话没有回到训练室来。王龙也不管那么多了，他只想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以全盛状态来应对陈荣。 又过了一会，小楼外忽然传来停车的声音，而后一阵连串的脚步声传来。 随着这一连串的脚步声进入耳中，王龙停下了手中的训练。而后训练室的门打开，几个人在陈荣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率先走进来的是两个壮汉，他们穿着一身黑西装，身材壮硕无比，似乎是两个保镖。 而在壮汉身后，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提着医疗箱跟着走了进来。 看到这几个人的出现张勇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是轻声念叨了一句：“看来你是真准备和你师弟就此分个高下啊？” “有备无患嘛师父，既然只能二选一，那就要做足准备才好。” 听着陈荣的回答，张勇微微点了点头。 “去准备吧，一会开始。” 在得到张勇的肯定之后，陈荣走到一旁去开始穿戴自己的拳套。 而看着走进训练室的这几人，王龙心中的危机感又骤然拔高了一层。 “他们......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实战训练吗？难道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王龙心中暗自担心，毕竟那几位医护人员带来的都是急救设备，是王龙之前在村里见过的。 那是重伤患者才会用到的救护设施！ 他心中担心着这次比斗的危险性，那边的陈荣却缓缓开口了： “师弟，准备好了吗？这次师兄要用全力了。” 第18章 胜负难料 大敌当前，重若千钧的压力压在了王龙的肩膀上。 他很紧张，几乎不能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这一刻就连师娘也来到了训练室内，坐在师父身旁，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场即将发生的对决。 王龙的心理压力很大。 但现在，过去的一幕幕却如同电影般浮现、播放在他的眼前。村人对他的嘲讽、同龄孩子们对他的欺辱以及村长爷爷对他的叮咛与关爱一一涌上心头，一股复杂的情绪慢慢清晰了起来。 一定要赢的心酸和长辈对自己的期望一起涌现出来，他瞬间有了力量。 “师兄又如何？打过才知道！” 王龙的心里这样想着，双拳不由得攥紧，浑身上下也紧绷了起来。 而在他的对面，陈荣也静心凝神一脸严肃地死死盯着王龙。 他们二人都在等待那一个时刻的到来。 “开始吧。” 平淡的声音从张勇口中发出，这一瞬间王龙与陈荣同时发动，二人的身体如同炮弹般撞了出去！ 这一对师兄弟没有留手，同时举起右拳向着对方攻去。 二人同时将出拳的速度提升到巅峰，两条臂膀几乎同时带起一股残影。 王龙感觉自己的左臂似乎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而后陈荣拳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左脸上。但几乎是同时，他的右拳也击中了对方的头部。 眩晕感几乎是同时袭来，王龙被一股大力震得向后退了三步才勉强站稳身体。他抬起头看向对方，却发现陈荣只是后退了半步而已。 “不愧是师兄。” 王龙心中暗道。此时他因为左脸被对方重拳击中，左眼视力甚至都有些朦胧。王龙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对面的陈荣却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好师弟，力量真强。再来！” 陈荣并没有因为口中出血而降低了气势，与之相反的是他再度冲上前来的时候进攻却更加凶猛了。刺拳、直拳、左勾拳并行上前，一套组合拳如同狂风暴雨般攻了过来，就连场外的师娘徐璐都忍不住提起一口气，看得心惊胆战。 徐璐也是第一次看到陈荣展现全部实力。 面对对方的进攻，王龙虽然尽力防守，但却依旧没挡住对方连续两拳打在他的胸口与锁骨上。陈荣看到自己进攻有效便继续进攻，可王龙却于瞬息间找到机会连续两拳击中了陈荣的小臂内侧。 陈荣的双臂一阵酥麻。 这两拳不可谓不妙，截断了对方进攻的态势，同时又暂时废掉了对方进攻的“武器”。 陈荣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值此中门大开双臂暂时被废的时候，他瞬息间便想到了应对方案。只见陈荣并未后退防守，反而是身体前冲同时下压，想要抓住王龙的腰部躯干将其放倒，在地面上用锁技来一决胜负。 可王龙不会让他得逞，王龙本就没想过要进攻对方中门。 在陈荣后撤的瞬间，王龙先是后撤半步，随即一记左勾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左勾拳之后右膝抬起，瞬息间便撞在了陈荣的脸上。 这一计膝击，险些将陈荣的鼻骨撞得直接折断。 面部被重击，鼻血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陈荣不由得退后的同时，站在场外的两个黑衣保镖却是身形微动，似乎忍不住要冲上来一般。 毕竟自家主子受了伤，当员工的没有旁观的道理。 但这两个保镖却被张勇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是陈荣特意叮嘱过的。 看到场上两个孩子打得难解难分、其中一个还见了红，坐在场下的徐璐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紧紧抓住张勇的胳膊，一脸严肃且担忧地说道：“别打了，让孩子们停下吧。再打就打坏了！” “没事，不急。”张勇此时依旧一脸淡然。 “那要是打出真火来怎么办？！” “不会的。你看，我想看的东西马上就能看到了。” 场下，张勇按住了徐璐躁动的胳膊；场上，陈荣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鼻血，而后看着自己手里的鲜血，笑了。 “好师弟，你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说着，陈荣重新举起双拳，浑身气势凝结，死死地锁定了自己的对手。 “承让了，师兄。”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骤然袭来，看到陈荣将双拳举到眼下之后，王龙也不由得凝聚起全部精气神，对着自己的对手严阵以待。 内外三合，此刻在王龙的身上完美展现。 王龙将自己的精气神凝聚到了巅峰，此时在他眼中只剩下了自己的对手陈荣。师父、师娘以及陈荣带来的那些人似乎都消失了，就连陈荣身后的墙壁和墙壁前的训练器具，在这一刻也都成为了模糊的虚影。 以全部精气神对敌，此刻的王龙不但浑身肌肉紧绷，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的细微流动。双脚抓地，双拳向前，似乎全部血液都流向了四肢，而这也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再没有任何客套，陈荣骤然发力向前，朝着王龙冲了过来。 对方的动作太快，王龙找到破绽一脚蹬向对手的胸膛欲要一招功成。然而陈荣的动作更快，竟顺势抓住王龙的右腿，随即转身想要用全身气力直接将其压到地上，以地面技巧决胜。 但此刻精气神全部凝聚到巅峰的王龙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未等陈荣身体完全压下，王龙左腿猛然蹬地，随即一个旋身以腿化鞭抽向了陈荣。 陈荣眼看一招不成立即后退，抬起双拳挡住了王龙的鞭腿。 但待到陈荣再度上前时候，二人却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四拳对轰。 若是普通观众看来，这二人此时的对决几乎是毫无技巧的。二人的对决虽然激烈，但也只是你一拳我一拳而已，不过速度快了些罢了。 但王龙却只能苦苦支撑，在硬碰硬这件事上，他的技巧相比陈荣依旧落后。 陈荣的每一拳虽然看着毫无章法，但都是旋臂出拳，力度拉伸了一大截。而王龙此时只能凭借着自己天生较强的力量与对方互相攻击，只是偶有机会以象鼻拳出手的时候才能建功。 陈荣的挨打能力，让王龙颇为绝望。 但看着硬碰硬直接对决的二人，场下的张勇却是双眼亮了起来。 第19章 还是有了机会 王龙觉得自己输了。 在不知道和陈荣对轰了多少下之后，直到眼眶呈现紫红色并高高肿起、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满脸是血的时候，他终于是有一次一拳击中了陈荣的面门，并看着对方倒了下去。 但他自己随即也身体后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后脑摔在地上的一瞬间，巨大冲击力震颤了整个头部，让他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甚至导致视野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其实早在几分钟之前，他就已经有些难以看清面前的东西了。 然而虽然视野模糊，但王龙还是忍不住向着陈荣的方向看去。而下一刻，陈荣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陈荣也没能坚持住，虽然摇晃着身体几乎要站起来了，却还是没撑住直接坐到了地上。 坐在地上，与自己躺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相比，也算是赢了吧？ 真遗憾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胜过师兄。 因为头部受到连续的强烈重装，此刻耳鸣环绕着王龙。虽然他能感受到医护人员已经向自己冲过来，同时师母也走到自己身边蹲了下来，可自己看不清对方的脸更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这一刻，王龙甚至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而对面陈荣的状况，好像比自己好很多。 模糊的视野中，师父似乎是走到陈荣面前对他说了些什么，但自己根本听不清，只能听到陈荣口中发出的连续不断的“嗯...嗯...嗯...”的声音。 而后，王龙便晕了过去，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从无知觉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王龙立即发现自己的上肢与头部都被包上了绷带。他想要动一动，却被剧烈的痛感直接击垮在了床上。 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几乎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他不由得在心中重重叹气。 不但舒了，而且貌似还受了不轻的伤。 这下，比赛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吧...... 王龙这样想着，自己卧室的门却缓缓打开，师娘徐璐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他刚想动，刚想起身迎接，却被师娘制止了。 “别动，歇着。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师娘来喂你就好。” 徐璐端着粥走到王龙的身旁，手法轻柔地将粥碗端起，一勺又一勺将粥喂进王龙的口中。 用力咽下那些粥，王龙眼眶里忍不住有泪花要浮现出来。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被谁、被这个世界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吧？曾几何时，无论遇见风雨还是病痛，都要靠自己硬撑过去。那一道道坎就算再艰难，也要独自扛。 可现在，他好像是有家人了。 没看到王龙有泪水打转的眼眶，徐璐一边吹着热粥，一边带着宽慰的语气开口说道：“你师父他啊一直就是个急性子的人，这次也是我没劝住......哎这孩子怎么还哭了？你可不能埋怨他啊，他都是为了你们师兄弟好。来，喝粥。” “我没哭，师娘......”面颊肿胀让王龙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但他依旧是硬挺着说道：“我就是想说，认识你和师父真好！” “这孩子......”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这时候她听见屋外有脚步声传来，于是便把碗放在桌子上，而后轻轻起身。 “小龙，你师父有话对你说，师娘就先去做家务了。一会把粥喝了啊，别忘了。” 王龙看向徐璐，认真地点了点头。徐璐转身离开王龙的卧室，没一会儿，张勇便走了进来。 “师父......”王龙挣扎着想要起身相迎，张勇径直走过来按住了他，并坐在了他的床上。 仿佛是惯例一般，张勇先是叹了口气，而说道：“小龙，你没让我失望。”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悟出内外三合并应用在实战里，为师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这些天里你的努力和勤奋为师都看在眼里，半个月后的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你去参赛吧。” “但不要太激动，不要轻敌。毕竟你虽然有内家拳、古拳法的底子，但全国级比赛上高手如云，就连你师兄是否能打出成绩来，师父也不敢下保票的。” 在听到张勇说允许自己参赛的时候，陈荣的眼泪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师父的初步认可，并且有了参加比赛的机会，这让王龙不能不激动。 他为此辛苦、劳累、训练、受伤，为的就是这一天。 他为的，就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只要有机会能证明自己，能证明父亲从传下来的拳法，那么一切都值得了！ 但张勇接下来说出的话，让王龙震惊无比。 “还有，陈荣也会参加比赛。幸运...或者说不幸的话，比赛中你们可能会提前遇上吧。”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善意的谎言吗？” “提前对练一场对你们二人都有好处，我从来不介意实战训练见红，现在不见以后也要见的。” 对师父的话和观点，王龙一直点头。受伤、挨打都是比赛的常态，温室中的花朵在这个世界上是走不远的。 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得差不多了，张勇拍了拍王龙的大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师兄已经回家了，他家境不错，已经在家里的安排下开始封闭训练了。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训练。今年的比赛就算打不出名词，你小子也得给我打出威风来，听见了么？！” “嗯！！”王龙重重点头，这件事就算张勇不说，他也会去做的。 毕竟嘴上说得再多，也不如拳脚上见真章。 话都说完了，张勇起身准备离开。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王龙说道：“对了，你学籍这件事，我已经找协会的那些老头子帮忙挂到了京市的一家高中，算是借读。具体以后怎么办，看今年比赛打完的状况再说吧。对了，把粥喝了，你师娘专门给你熬的，听见没？” 第20章 备战 六日后，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射进训练室中，走进训练室的瞬间，王龙就闻到了物体被阳光照射后发出的独特的味道。 那是一种暖暖的、好闻的、独属于阳光的味道。 四天前王龙就能下床走路了，只是在实战训练中他受伤着实不轻，一时半会还无法进行高强度训练。 最近几天在师父的帮助下，王龙一直做着恢复性训练，直到今天才算能开始正式训练。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王龙算是快的了。 走进训练室，王龙便看到张勇已经戴好了比赛用拳套、站在一块巨大的地地垫上等待着他。 其实那不是一块垫子，而是由四块垫子拼接而成。因为磨损，四块垫子的边缘都有些模糊不清，所以看起来像是一整块罢了。 看到王龙走过来，张勇直接把一副手套扔给王龙，示意他戴上。 “距离比赛没多少日子了，还要抽出时间来对体能进行加强训练，你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今天开始，小龙，我要对你进行最快速的地面技巧实战训练。” “地面技巧实战训练会一直持续到比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在这过程中我不会教你锁技的技巧，但会教你所有的、我知道的解锁办法。” “包括裸绞、十字固、断头台在内的所有锁技，你都要针对性地学会解锁方法，否则上了赛场几乎是必输无疑。” “时间紧任务重，这就开始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张勇本就不是个爱说废话的人，直接招呼王龙过来，准备开始实战技巧训练。 在训练开始前，王龙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师父，会很疼吗？” 张勇递过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而后只回了三个字： “死不了。” 十分钟后，王龙才知道这三个字的严重性。 锁技没有正面对抗那种硬碰硬的热血，但却最为致命。 赛场上两个选手肉贴肉地动用技巧和肌肉进行力量对抗，却不仅仅是力量的比拼，更是耐力的互相消耗，稍有不慎便会伤筋动骨，然后回去休养个百八十天。 地面技巧，说是自由搏击对抗中最危险的部分也不为过。 以裸绞为例，这是一方以大力锁死对手颈动脉、从而阻止血液流向脑部最终导致对手休克的致命技巧。裸绞一般与十字锁搭配使用，一旦被缠上，就很难解开。 但好在张勇对常规的锁技都有着对应的解决办法。 只是这些解决办法想要短时间内迅速掌握，对王龙来说实在是太难太难。 第一天训练，根本目的其实是让王龙感受一遍所有的锁技并牢记其中解法。张勇手熟而王龙手生，在针对十字固的专项训练中王龙的手臂险些被师父直接掰断。 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针对地面技巧的专项训练只是备赛前训练的一部分，哪怕是多少年后再回望这次为期七天的备赛，王龙都愿意称之为恐怖。 比地面技巧更恐怖的，是体能训练。 这七天中的每一个清晨，张勇都会早早地将王龙叫起来，而后在其腰间绑上一根麻绳、绳子另一端直接绑上两个重型轮胎，而后便驱赶着他去跑步。 第一天是十五公里，随后的每一天都会增加三公里。虽然在完成时间上张勇没有要求，但光是这晨跑跑下来，几乎就直接废掉了王龙的半条命。 至于白天的地面技巧训练、晚上的拳击实战训练，其恐怖程度就更不用说了。 曾经一记立地通天炮险些将王龙打晕的张勇每晚都会亲自上阵，和王龙对练，并要求双方都不戴护具。而就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之下，七天内王龙竟然活生生地挨了包括泰拳、跆拳道、拳击、巴西柔术等在内的几乎全部拳种的打。 每天晚上睡觉前，王龙身上都会多出几处新的淤青来。 但好在挨了师父的打就能吃上师母做的好菜。 备赛的这七天，徐璐几乎把每顿饭变着花样做出来，在保证口味不同的同时又大量使用新鲜食材，让王龙可以每天及时补充能量，然后去挨打...... 只是看着师母带着本就不算好的身体给他做饭、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王龙无比心疼。 他和张勇提过说自己买些鸡胸肉、新鲜蔬菜吃就可以，但被张勇正面直接拒绝了。 而时间过的很快，似乎转眼间就来到了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开幕式前的这一夜。 这天晚饭后，张勇没让王龙去训练，而是拖着他来到院子里乘凉。院内早就摆好了徐璐提前准备好的西瓜、凉茶等吃食，张勇也一改往日的严肃，笑着招呼王龙坐下。 “今天晚上就不训练了，歇歇，恢复恢复精神。西瓜，吃吧；凉茶，喝。今天不忌口了，都是你师娘准备的，权当誓师大会，比赛时候你可不能给你师娘丢脸啊！” “你这人，满嘴跑火车。”徐璐端着一盆翠绿的葡萄从后面走来，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张勇的头上而后转向王龙温和地说道：“别听你师父瞎说。明后天你好好比赛就行，别有心理负担就行。那句话怎么说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好！师娘，我一定好好打比赛，争取拿个第一出来！”一片和谐的氛围中，王龙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跟着张勇训练这么久，他一直看到的都是对方严肃的脸，没想到师父也有轻松的一刻。 而且看师娘那么随意地削了对方一巴掌，没想到师父也是个妻管严！ 这一晚，三人聊了很久，聊了很多。从京市聊起，聊到王家村、聊到王龙继承的拳法，又聊回张勇身上。王龙也是第一次知道，师父当年竟然也是风光无限、横推年轻一代的大高手，曾经获得过全国第二的优异成绩。 只是聊到张勇为什么不继续比赛、第二年继续去争全国第一的时候，张勇止住了话头。 这时候，张勇说出了这一晚他唯一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来： “小龙啊，听师父一句话，记住这一句就行：练拳先练心。只有练好了心，你才能成大器。” 这晚王龙并没有完全听懂张勇的话，只顾得使劲点头。 但他没过多久也就明白了。 第21章 开赛 等待了许久，王龙终于等到了这个日子。 今天，是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开幕的日子。 虽然师父张勇允许了他擦尿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但这比赛也是分组的。以王龙的训练经验自然不可能与经验丰富的成人组选手们一起比赛，他呗分配到了青年组。 而青年组，都是十八岁以下的选手。 对于王龙能否拿到成绩这件事，在青年组的比赛中，张勇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这天，王龙早早地起床，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与装备。在和师父、师母吃过了早饭之后，他与张勇一同出门，准备去往开幕式的现场。 “等等！” 刚刚走出小楼的大门，师娘追了出来。 徐璐的身体状况依旧算不上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依旧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王龙看向师娘，觉得对方要说些什么。但徐璐也没有多说，只是伸出手给王龙整理了一下衣服，手法轻柔。 “好好打，稳着点，师娘等你拿成绩回来呢，听到没？” “嗯！” 王龙重重地点头，应下了师娘的话。 在张勇的催促下，王龙跟着师父离开小楼，打车前往比赛场地。 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每一届都由各个城市轮流举办，今年恰巧就在京市。二人乘车一路向着城市西北行去，接近一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京市新综合体育场的外围。 京市新综合体育场是一群庞然大物的集合体，除却作为主场馆的足球场外，更有包括游泳馆、篮球场、排球场在内的诸多运动馆。除却举办大型赛事之外，平日里也开放给民众免费使用。 只不过除却附近居民之外，平时没有谁会驱车十几公里来到这里运动罢了。 而今天的开幕式，就在主场馆足球场内进行。 一下车，王龙便被眼前高逾数十米的庞然大物震撼到了。京市新体育馆主场馆的设计非常新颖，运动场地在内，外围以设计精良的钢骨层层叠叠包裹，远观是个庞然大物，近看则仿佛一座钢铁丛林般屹立不倒，又或者将其称为一只巨大的钢铁怪物也毫不为过。 “师父，小龙，这里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讲王龙从震惊的情绪中拉扯回现实，他循声望去，只见一辆七座商务车旁边，陈荣站在那里。 看到师父和师弟看到了自己，陈荣直接从车内取出一个背包背在身上，而后一路小跑地跑了过来。 “师父，小龙，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啊？我都等好久了。” 陈荣的声音略带埋怨。 “路上堵车，我们可不像陈少爷有私家车接送。”张勇打趣地说道，而后就带着两个徒弟向着一旁的登记处走去，“先去把登记做了，一会还有开幕仪式。” 刚走到登记处，工作人员就热情地向张勇打招呼：“张师傅，今年又带徒弟参赛来了？” “是啊是啊，一年走一遭么，能不能拿成绩就两说了。”张勇应和着对方，脸上是热情的样子。实际上他根本记不起来这人是谁，只是说些场面话罢了。 登记流程很快，填个表就完成了。 “登记这就结束了？不抽签吗？”因为没有现场抽签，张勇一脸疑惑。往年都是等级的同时直接现场抽签，但今年却没有。 “今年不用现场抽签了张师傅，开幕仪式的时候会直接电子抽签的。”工作人员一边收起工作表格一边解释道：“上下半区的分场也放在开幕式里面了。咱们快进去吧，开幕式快要开始了。”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专门分出了一个人，领着张勇师徒三人朝着主场馆走去。 穿过场馆内曲折的回廊，围绕在王龙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大、渐渐嘈杂了起来。正式进入观众区之后，光线瞬间明朗。 充足的日光通过运动场上方照射过来，王龙可以清晰地看到观众席上的人山人海。只不过虽然赛事重大，但参加开幕式的也只有选手以及教练等，并没有常规大型赛事中的那么多人，所以观众席也只是被使用了一小部分而已。 毕竟主场馆如果全面开房的话，可以同时容纳五万人。 王龙与陈荣、张勇带着前往观众席前排位置坐下，在工作人员离开的时候王龙便看到，主席台上有人看了过来，并挥手致意，而张勇也同时向对方挥手回应。 “看到了吗？那人就是协会会长曲祐，大家都喊曲老。当年师父参加比赛的时候曲老就对师父照顾有加，一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都非常好。” 看到那个一头白发但精神抖擞的老爷子朝着自己的位置挥手，陈荣立即压低了声音向王龙介绍。同时，他也指了指坐在曲老身旁不远处的那个人。 “那个，对，就长得尖嘴猴腮还有点秃顶的那个，叫周海天，在协会里没少给咱们师父下绊子。听说今年他的徒弟也参加青年组比赛，要是能遇见了得狠狠地打，听见没？” 听着陈荣的介绍，王龙认真地点头。和师父作对的人自然就是自己的敌人，打就完了，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这个时候，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那个名叫周海天的人回头看了一眼。 和对方眼神碰撞，王龙陈荣二人都不由得一阵心虚、缩了缩头。而张勇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迎着对方的眼神微微笑了笑。 周海天也是笑了笑，而后转过头去。 “以后少在背后嚼舌根，被人发现了吧？” 张勇没好气地开口，而这时候场中音乐一变，似乎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趁着这个机会，王龙开口询问道：“师父，比赛现场来了这么多人，咱们到底要打几天啊？要打很多轮吗？” “不用想这么多，一轮一轮接着打就行了。具体比赛细节一会主持人会宣读，别说话了，安静听。” 张勇的话刚刚落下，一个身穿正装的主持人便莲步款款走上主会场的中央舞台，拿起话筒开始主持整场开幕式。 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由此拉开了帷幕。 第22章 正式赛之前 在主持人的娓娓道来当中，王龙了解了具体的比赛规则。 本届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仅青年组参赛选手便超过了二百名，为保证比赛的高效进行，着二百多名选手被划分为了上半区与下半区而后分配在不同的场馆中进行比赛。 上下半区的选手们各自会通过海选选出十六名选手进行决赛，通过十六强赛、八强赛、四强赛以及最终的总决赛来选出最后的冠军。 在主持人的介绍以及指导单位领导的发言之后，便是由协会的曲主席主持进行电子抽签，用以分配选手赛区以及规划大赛进程。 幸运的是，王龙和陈荣分别被分在了上半区与下半区，他们在决赛阶段之前不会遇见。 开幕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结束之后张勇师徒三人随着人流向着体育馆外面走去。 走在观众入场区的时候，看着刚刚通过登记得来的选手号牌，王龙止不住地激动了起来，而陈荣的兴奋也不亚于此。 “师兄，我们被分在不同赛区了，预赛阶段不会遇上了！” 王龙兴奋地看向陈荣，而陈荣脸上的兴奋也是溢于言表。 “对啊，这样我们就很有可能会师决赛了，想想是不是很激动？” 这师兄弟二人兴奋着，甚至直接拍手击掌，只是旁边的张勇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高兴。 “别激动，路还长着呢。”张勇语气平淡地提醒道：“这可是全国大赛，初赛阶段也是高手如云，你们就没想过自己会在初赛被淘汰掉？” “不会的师父，我们哪有那么弱！而且就算弱也是我啊，师兄上一届不是......” 王龙兴奋地说着，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与一个人迎面撞在了一起，直接后退两步，想说的话也被打断了。 因为过于兴奋，王龙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前行的人流中有一个人正在逆流行走。面对这个出口几十人的庞大队伍，那人也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那人比王龙高且壮实，一头撞在对方的胸口让王龙面部吃痛，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带着埋怨的情绪没好气地说道：“哎哟，撞死我了......” “是你没看路。”那人似乎懒得废话一般，说话干净利落，不想多说一个字。 “你不知道看路吗？我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就......” 听着对方的话，王龙更生气了。但他话没说完就被对方径直打断。 “是你没看路。” “你......” 虽然师父和师兄都在旁边，但王龙依旧感觉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只是对方人高马大，几乎要比自己高一个头，说话的时候他的气势不由得便落了下风。 王龙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只是扫了眼他拿在手上的选手号牌，便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们同在下半区。我记住你了。” 这话说出口，就真带着挑衅的味道了。张勇没说话，似乎是想看徒弟自己会怎么解决。可旁边的陈荣忍不了了，他欺身上前拦在王龙和那人的中间，没好气地说道： “撞到人了就要道歉，你是没长眼吗？道歉！” “你们人多？” 对方语气平淡且冷漠，可这句话却是真真正正地点燃了炸药桶，好脾气的陈荣也有些忍不了了。 心念电转间，陈荣准备说点或做点什么，但他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其止住了想法。 “老张？竟然在这碰上你了。” 王龙和陈荣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之前那个尖嘴猴腮还有些地中海的男仍大踏步走了过来，此人正是周海天。见到对方走来张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而这人也是比表情冷淡，只是走到刚刚撞人的少年身旁，将其介绍给张勇。 “这是我徒弟，湛龙，这是张师傅，有名的搏击教练。老张，这是你徒弟吧，介绍一下？”虽然是介绍自己的徒弟，但周海天语气中却没有丝毫亲切的态度，反而是在“有名”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其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张勇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王龙，陈荣，都是我的学生。周海天，之后比赛上大家可能会遇见，到时候还要你的高徒留个手了。” “好说，小事情。我要带湛龙去见人，这就先走一步？” “走好。” 两位师傅互相抱拳，而后周海天便带着湛龙逆着人流离去。 他本就是来接湛龙的。 那师徒二人离开后，张勇一语不发地朝着场馆外走去。王龙和陈荣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紧紧跟上。 直到出了主场馆，王龙终于是忍不住了。 “师父，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办事这么不讲理，咱们刚才就应该......”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面对徒弟的委屈，张勇只是淡淡地说道：“况且那只是个没什么本事只会混的人，不用理他。今天好好准备，准备好明后天的比赛就行。” 见到师傅这么回答自己，晚功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草包师父”的既视感。 明明错的是对方，怎么就这么容易让这件事过去了呢？ 这时候陈荣上前来打圆场：“好了师弟，忍一时海阔天空，现在不想这个。走走走，师父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走啦！” 几乎是被强扯着，王龙和张勇都被陈荣拉上了他家早就停在路边的七座商务车。 商务车行驶没一会，便停在了一家四星级连锁酒店的门口。 看到酒店大门，张勇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来这里做什么？我给你们定的酒店不在这里。” “这是我定的酒店，师父！”面对张勇的反应陈荣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是主动接过王龙和张勇手中的行李，“好好休息才能好好备赛对不对？咱们一人一个房间，离赛场还近。好多外地来的选手都在这住，说不定还有机会切磋呢。就这里吧师父，我房费都交完了！” 面对这个一直坚持着的徒弟，张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而后跟着对方走进酒店。 王龙也跟着进了酒店，只是此时在他脑中浮现的并不是第一次入住高级酒店的开心，而是另外一件事。 “要是能在比赛里遇见那个大个子，我一定要好好打，把他打服气为止！” 第23章 初露峥嵘 入住高级酒店并没有让王龙感到开心或者放松，因为张勇没有给他们放松的时间。 明天就是正式的比赛日了，赛前备战此时便极为重要。 让两个徒弟简单在自己的房间中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之后，张勇便直接将他们从房间中“拽”了出来，继续训练。晚餐之前的时间一直都是体能训练，包括俯卧撑、平板支撑、仰卧起坐以及长跑体能拉练在内的项目轮番上阵，待到吃晚饭的时候王龙和陈荣都换了一身衣服。 体能训练让他们大汗淋漓。 晚餐之后的训练是非常规的，张勇让两个徒弟进行推手训练。 推手，源自于太极，早年间确实有过专门的比赛，不过近几年已经销声匿迹，成为了公园广场中大爷大妈们的健康养生项目。 但“推手”并不简单，其不但对体能、技巧以及精神都有着极高的要求，以往比赛时候选手们更是需要熟练运用包括“捋、挤、按、探、靠”在内的诸多技巧，才能使对手失去平衡从而得分。 而张勇选用这种训练方法不但是为了训练王龙与陈荣的平衡感，更是想要在短期内提升他们的反应能力。 推手训练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张勇没有立即把王龙和陈荣放回房间去休息，而是让他们坐在自己房间内，准备训话。 但这时候，一个令两个徒弟都非常意外的状况出现了。 一阵敲门声过后，协会主席曲老出现在了张勇的房间内。 “给孩子们‘加餐’呢？”曲老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看向张勇等人的时候也满眼关切。 看到曲老到来，张勇的态度也瞬间变得恭敬了许多。 “陈荣，给曲老拿个凳子。曲老您坐，您说我这也没带茶过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待您......” 面对张勇，曲老只是摆了摆手，也没有坐下。“没事，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小张，你跟我出来一下。” “现在吗？” “现在，有些事单独和你说。” 说完，曲老径直走出了房间。张勇递给王龙陈荣二人一个“你们好好待着”的眼神，而后转身跟着曲老到走廊去了。 单独与陈荣呆在一起，王龙瞬间放松了许多，但这时候他满心的忧愁也涌了上来。 “师兄，你说我会不会在预赛阶段就被淘汰掉啊......” “怎么可能？你天赋那么强，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面对师弟的担忧，陈荣却不以为然。别人不知道，但他是亲身感受过王龙拳法的人，认为这种情况不不会存在。 但王龙还是不放心地说道：“可我就怕有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意外，没有万一，你努力打就好了。”此时陈荣别的也做不了，只能安慰自己的师弟：“好好打，用心打。如果真的在初赛阶段就遇见了高手，那真是没办法。但比赛么，难保有这种情况，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了！” “那师兄你当年有过这种情况吗？”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从比赛经验说起，师兄弟二人聊了很多，并且似乎越聊越投机了起来。此时王龙全然忘了之前说到使用拳击技巧时候陈荣冷冽的眼神，他满心都是对比赛的担忧。 大赛经验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是顶要紧的事情，而王龙没有，只能靠着陈荣给他打气。 二人说了没一会，正聊在兴头上，开门的声音响起，张勇走了进来。 只是此时张勇的面色有些阴沉，一副情绪不太好的模样。 看到师父回来，王龙陈荣瞬间噤声，就好像晚自习时偷偷说话被班主任发现的高中生一样。 张勇走到二人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没说话。房间内静了一会，还是陈荣先开口了。 “师父，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张勇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不停地用手搓着自己的膝盖。张勇的一条腿有旧伤，一直都不太好，而搓这条腿的膝盖就慢慢地成了他的习惯。 “您不是说要给我们训话么？” “嗯对，训话。”张勇似乎是才想起来这件事，而后说道：“明天就是比赛日了，初赛么，不用紧张，你们这个心态啊一定要......” 抬起手，张勇准备继续往下说，但说到一半却停住了。 他好像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又是静了几秒钟，张勇放下手，痛快地说道：“算了，也不用说那么多，好好打，全力打，听见没？！” “是！”王龙和陈荣瞬间挺直了腰杆，认真回应道。 令二人意外的是，张勇的训话就此结束，他直接把二人赶回房间休息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开幕式次日，就是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第一个比赛日。自由搏击从来逃不过商业属性，这次锦标赛也是全国范围内网络直播的。为了直播，主办方专门请来了两位解说员，同时配备了多机位进行直播。 “好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场上比赛的选手们都是渐入佳境啊。成人组的选手们表现不俗，而我们的小将也是精神奕奕。哎依彤，青年组的选手们你有看好的吗？”男主播声音洪亮，在对场中比赛进行解说的同时还不忘和自己参百年的女主播互动，同时调节气氛。 “这个，真的不好说。”女主播依彤接话道：“赛事才刚刚开始，想必各位选手都没有展现出全部实力吧......” 虽然在初赛阶段赛场上的比拼就已经很激烈、很精彩了，但本职工作是游戏解说的女主播依彤不会说的一件事情是，她现在连选手的名字都没有记全。 不过二百多位选手，记不全也是正常的。 “哎等等，下半区的比赛又突发情况！怎么会，这场比赛竟然二十秒就结束了！” 听到女主播突然发出的惊呼，导播连忙把镜头切到了下半区的一块比赛场地上。 在那个比赛场中，王龙依旧站得笔直，而他的对手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第24章 一鸣惊人 五分钟前。 下半区的比赛被分在了排球场馆中，经过改造，整个场馆被分为了四个比赛区域，王龙就在其中一个的场下做准备。 第一天比赛，因为他是第一次参加比赛，所以师父张勇没有选择去陪陈荣，而是为他督战。 尽管如此，王龙还是非常紧张，直到裁判叫到他名字的那一刻都是如此。 “别紧张，好好打，正常发挥就行了！”上场前，张勇双手抱着王龙的头，和他额头顶着额头如此嘱咐道。“去吧，加油！” 被师父打了一剂强心针后，虽然心脏依旧如擂鼓般震动不停，但王龙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了上去。 在他对面不远处，自己的对手已经在做热身了。 对手看起来比王龙大，见到王龙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也是猛地一愣。 至少对那些打过一届比赛的选手来说，就算面部看着不沧桑，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疤痕了。 这是长久训练和实战的结果。 “不许击打要害部位，直到一方认输或失去比赛能力为止，都听懂了吗？” 裁判站在二人中间宣读规则，王龙和他的对手分别点了点头，但王龙明显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轻蔑和不屑的态度来。 “呵，这人应该很容易赢吧？” 这是王龙从对方眼神中读出来的东西。 “好，准备。三，二，一，比赛开始！” 裁判用手在二人中间一挥，而后瞬间后撤，比赛正式开始。 但自己的对手似乎没有立即进攻的意思，而是脚步跳跃着寻找进攻机会。 “小子，准备好参加下一届比赛了吗？” 听着对手满带嘲讽的语气，王龙心境没有丝毫变化。他屏气凝神地盯着对方，就连旁边比赛场地上传来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 看到王龙没有任何反应，对手似乎胜券在握般缓缓上前，连续三下刺拳假动作朝着王龙打来。 王龙看出了对方的假动作，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空门。 对手第三拳是右手打出的前手刺拳，这一拳打出其身体左边恰巧有一处空当、破绽，心境已晋升至内外三合的王龙自然不会放过。 抓住了这个空当，王龙身体瞬间如炮弹般弹出径直上前，而后一记重拳打出，击打在了对手的下颌之上。 “砰！” 王龙只想着能打中，左手勾拳已经准备妥当，但对手挨了这一拳之后却直挺挺地向后倒了过去，而后晕厥不幸。 见到对手不动弹，王龙有些傻眼。而裁判也是愣了一下才上前去用手试探其鼻息，确认对方已经丧失战斗能力后立即喊来医护人员将其抬离了比赛场地。 裁判抓着王龙的手宣布着他的胜利，王龙一脸懵，此时场内唯一一架摇臂摄影机迅速移动过来对准了他的脸，也就有了演播室中主持人惊呼的那一幕。 以教练身份进入比赛场地的张勇一边拍着王龙的后背一边高兴地将其接走，而摇臂摄影机也是仅仅跟随着这师徒二人，将他们的脸直播在了网络上。 可演播室中，女主播却慌了神。 “我们可以看到，刚才这位选手只用了一招就结束了战斗。这场战斗的用时是初赛开始到现在最短的。这位选手的话......”虽然镜头没有给到女主播依彤，但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一个主持人没有提前了解过选手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之前做过功课的都是那些种子选手，这个年轻的选手实力如此强大但组委会之前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虽然桌面上有着所有选手的资料，但依彤还是慌了神。 好在此时男主播杨东昊救了场。 “好的观众朋友们，通过画面我们可以看到，这位选手的教练是曾经在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上取得第二名的张勇，而本届大赛张勇作为教练也带了两名选手参赛，其中一名是在上届比赛中进入到决赛阶段的陈荣，而另一名想必就是现在画面中的选手，他的名字是......” 说到这里杨东昊也有些支撑不下去，他眼神示意处于自己身旁的依彤。而依彤此时成功找到了王龙的资料，顺利地接了下来：“王龙，王龙选手。哦天啊王龙选手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在训练年限上相比其他选手还是有所差距的！” “是啊，这样的选手在今年是绝对的黑马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一路过关斩将走到最后呢？” 杨东昊说到这里，其实就是给依彤垫台词了。依彤心领神会，立即接着说道：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只是没走到最后，一切都不好说呢。就说张勇教练带领参赛的另一位选手陈荣，去年就打进了决赛阶段，经过一年的训练他最终的训练效果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而且根据资料显示，本届比赛的头号种子选手名叫湛龙，他曾在今年的省级比赛上斩获冠军。或许这二位选手相遇的时候会绽放出更大的火花呢？” 从比赛场地往外走的王龙和张勇自然听不见主播激情澎湃的解说与分析，但当他们走出下半区比赛场地的时候，陈荣已经等在了这里。 看到师父和师弟从比赛场地中走出来，陈荣兴奋地迎了上来。 “师父，我赢了！一回合就结束战斗了！师弟这边怎么样？” 看到陈荣兴奋的申请，张勇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让他自己说吧。” 陈荣的眼神转向王龙，王龙却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嘿嘿，我也赢了。” “打了多久？三回合？两回合？” “就...一个回合。”王龙心虚地伸出一根手指，他不敢多说。正常自由搏击比赛至少要打三回合、每回合三分钟，而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解决战斗，却实在不好意思在师兄面前说出口。 王龙不想驳了陈荣的面子。 “好师弟，我就知道你能行！”陈荣兴奋地一把搂住王龙的脖子，还想继续夸，张勇却一盆冷水浇了过来。 “行了，别兴奋！骄兵必败不懂么？现在赶紧回去休息，下午没比赛继续安排训练，你们两个小子别想歇着。”张勇说完转身朝着酒店走去，脸上却是止不住地笑意盈盈。 陈荣则是忍不住吐了个舌头，而后拉着王龙跟着师父朝酒店走去。 第25章 即将碰撞 王龙似乎是火了，但又没完全火。 初赛进行了几天，王龙和陈荣都顺利通过并拿到了决赛阶段的名额，这一过程中王龙甚至还因为没有与湛龙碰上而心中有些许遗憾。 而在这段时间里，王龙初赛第一场时候迅速击败对手的过程不知道被谁录了下来并放到了网上，同时有人将官方发布的镜头迅速推进画面与之剪辑到了一起，这段视频在短视频平台上被迅速传播，甚至一度上了热搜榜单。 虽然榜单的位置不算高，但依旧有几个记者会在初赛之后跑过来采访他。 好在师父张勇会在王龙和陈荣比赛的时候督战，但记者来采访的时候他都在，而他也替王龙拒绝了这些采访。 虽然张勇给出的理由是孩子太小还不适合接受采访，但不用被采访倒是大大降低了王龙社交恐惧症发作的概率。 初赛阶段结束的三天之后才会开始决赛阶段的比拼，张勇只给王龙和陈荣放了一天的假，便立即带着他们开始下一阶段的训练。 毕竟能进入决赛阶段的三十二人，都不是易与的角色。 而王龙和陈荣在初赛阶段也分别遇到过强大的对手，他们心中有了强心针，也格外认真地对待仅有的两天训练时间。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比赛前的晚上，这天晚上王龙和陈荣格外轻松，甚至还结伴到酒店外面去一同散步，吹了吹风。 大赛之前放松心情是非常必要的，毕竟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完了，他们今晚只要等待比赛名单就好。 一同乘着电梯上楼，出电梯的时候陈荣还在用手机刷王龙在网络上的视频，一边刷一边笑着说道：“行啊师弟，你现在成名人了，以后就算不打拳也能去当网红了。” “什么啊师兄，是你想当网红吧！”最近陈荣总能刷到王龙的视频，而每次说到这件事王龙都很是不好意思。 “可没有，我也当不了这个，没这个天赋！”说到天赋二字的时候陈荣还特别加重了声音，似乎在特别强调这件事情。 但王龙自动忽略了他的“强调”：“那不当网红的话，以后不打拳的话你想做什么啊？做导演吗？我看你总是研究这些东西，视听语言啊什么的，听的我都头晕。” “切，不可能的事儿。娱乐圈太乱了，我这种普通人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吧，唉......” 话虽然这么说，但王龙依旧从陈荣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遗憾的意思来，那似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却又饱含着“错过”的意味。 而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二人穿过走廊继续向前，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当他们路过作为逃生通道的楼梯间的时候，王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一刻，他听到了些许若有若无的粗重喘息声。 那声音很是厚重，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一般。在王龙的印象里，就好像是小时候看动物世界的时候，狮子捕猎结束后发出的声音来。 “怎么了？”看到王龙停下脚步，陈荣转过头来问道。但王龙没有回应他，而是径直走向一旁，缓缓地推开了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 他很好奇，好奇心推着他打开了那扇门。 夜晚的楼梯间里只有感应灯，但质量极好的感应灯此时将楼梯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一般情况下不该有人的楼梯间中，此时却有着一个突兀且怪异的身影。说怪异，是因为此人并非站着或坐在里面，而是半倒挂着、脚勾在楼梯上双手撑地，正在用力地做着俯卧撑。 这种姿势的俯卧撑出自囚徒健身，因为身体处于悬挂着的半倒挂状态，身体大部分重量会压在肩颈与双臂上，给人上肢以极大的压力。 而这种俯卧撑一般被用于训练上肢力量，并且做起来极其困难。 但做俯卧撑的这个人哪有半分困难的神色，他呼吸均匀、动作规律，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随着呼吸的节奏，此人仅仅穿着背心的上半身肌肉有节奏地运动着，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般令人心悸。 而他身下那一滩从下颌淌下的汗水，也足以说明此人体能之强悍，甚至变态。 看到这人的瞬间，王龙和陈荣瞬间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正在运动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来自洪荒的猛兽。 “如果他是我的对手，那一定是个不世强敌。” 王龙心中这样想着，并努力平复自己震惊的内心。 而实际上，这也确实是他即将面对的一个无比强悍的对手。 感受到有人进入楼梯间，此人停止了锻炼，一个翻身便落在了地上。他缓缓起身，仿佛一头猛兽正在站起一般，慢慢看向了王龙与陈荣。 直到此人完全站起，王龙才发现，他就是湛龙。 看到王龙、陈荣二人的湛龙没有任何过分的情绪表露，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冰山脸，只有身体上肌肉随着呼吸的起伏让人能察觉到他是个活物。 “又见面了，好巧。”湛龙这般说道。 是啊，好巧，可还能说些什么呢？本就是即将碰上的对手，彼此师父之间还有着些许不对付，王龙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会在赛场上遇见的，祝你到时候好运。”湛龙没有废话，甩下这一句之后根本不等王龙与陈荣的回答便转身顺着楼梯朝上层走去。 陈荣不屑地“啧”了一下，直到听见湛龙在楼上将楼梯间的防火门关上，才幽幽地冒出一句：“早知道就不定这酒店了，真晦气。” 王龙反而显得大度些，拉着陈荣就要回房间：“没事师兄，早晚能遇见这人，到时候把他打服气就好了。” “对，早晚打服他。” 王龙与陈荣离开楼梯间，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王龙的手机响起声音。他抓起手机一看，是师父张勇发来的消息。 而这条消息，很炸裂。 “明天的比赛名单出来了，王龙你的对手是湛龙。” 第26章 劲敌！ 王龙的心情有些沉重，连带着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步入决赛阶段第一场比赛的会场，嘈杂的人声瞬间淹没了他的耳朵。进入到决赛阶段就是青年组的三十二位选手争锋，而处于商业化的考虑组委会也在这一阶段开始正式对外售票。 这是王龙第一次参加大型赛事，从选手通道走进正式比赛场地的时候，虽然过程中就有着许多观众声音传入耳朵，但正式踏入场地的一瞬间，海量人声依旧是汹涌而来，在其耳蜗中堆砌了起来。 他不是很适应，但却必须要适应。 进入到比赛场地的瞬间，似乎是观众们同时感应到了他的出现一样，本就嘈杂的人声所发出的分贝瞬间提升了一个层级，将王龙定在了原地。他呆愣地看向周围早已坐满的观众席，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发什么呆呢？别紧张，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好了！” 作为教练组成员来到现场的陈荣从背后轻轻推了他一下，王龙瞬间反应过来而后继续走向准备区。本来陈荣下午也有比赛，但为了陪伴自己的小师弟，陈荣特地抽出了训练时间前往现场来为其加油打气。 张勇自然是带着王龙前来比赛现场的，只是他走在前面，一语不发。 跟着张勇来到比赛准备区，王龙坐下调整状态，陈荣不停地在耳旁为其加油鼓气。不过这时候对陈荣的话，王龙几乎没有听进去，他眼神直直地看向前方对面准备区域。 在那里，自己接下来的对手湛龙依旧是一脸沉稳地坐在原地，而他的教练周海天则是蹲在他的身旁，轻声对其说着什么。 虽然同为即将参赛的选手，但坐在原地的湛龙一脸古井无波，颇有临阵大将的风范。 “好了观众朋友们，接下来我们将迎接本届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青年组决赛阶段的第二场比赛。在上场比赛中参赛的双方选手为我们带来了一场精彩的比拼，而接下来的比赛又会有着多么精彩的对决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因为赛事商业化，组委会自然聘请了主持人对现场比赛进行解说。针对本场比赛进行解说的依旧是主持人杨东昊，他干练的声音滴水不漏地讲解着比赛规则与细节，同时带出双方选手信息。 “......王龙选手的对手正是本场比赛的种子选手湛龙。湛龙是第三次参加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了，前两次虽然错失金牌但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而更值得一提的是，湛龙前不久刚刚在省级比赛中夺得第一，不知道本次比赛他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精彩表现呢......” 主持人的声音虽然沉稳干练，但在王龙的耳中却和噪音没什么两样。在陈荣的帮助下，他坐在准备区大口地深呼吸着，努力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 “叮叮叮！”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王龙知道该自己上场了，比赛即将开始。他站起身来准备上前，此时之前一直一语不发的张勇转过身来，双眼盯住王龙、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声说道： “稳定发挥，求稳，不求快，懂么？” 王龙用力点头，而后张勇让出道来，王龙朝着比赛区域走去。 虽然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此时的王龙却感觉这条路仿佛一公里那么漫长。人潮人海的呼喊声随着他的脚步竟然越来越大，尽管听不清具体的话语，但他依旧能隐约听到观众对自己的支持。 在他踏上比赛区域的那一刻，主持人的解说声适时响起。 “看来自从预赛阶段的优异表现被网友们发掘后，王龙选手获得了不少粉丝啊。王龙选手从初赛一路走来披荆斩棘表现优越，虽然第一次参加比赛，但身上却有一股黑马的势头，我们仿佛能看到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当黑马遭遇本届比赛的种子选手，他们之间又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虽然主持人依旧在敬业地解说着，但在王龙耳中对方的声音渐渐远去，他眼里满是自己面前的对手，湛龙。 裁判已经上场，比赛即将开始，但湛龙依旧在双脚左右横跳着热身。 气息沉稳，呼吸均匀，静如朽木，动如虎贲，这是王龙对他的第一印象。 当对手向王龙走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等待出栏的猛兽。 此人，注定难缠。 照例是赛前提醒与碰拳示意，而后，比赛开始。 比赛开始的瞬间，王龙照例原地站定气息下沉，开始寻找对手的破绽。但湛龙并未强攻，而是步伐挪移左右横跳，又向右方虚晃一枪，寻找进攻的契机。 虽然看出对手是虚晃身形，但这一瞬间王龙依旧感觉到一股带来酥麻感的生物电流自头顶发出，穿过身躯与小腿，导向脚尖。 他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压力，哪怕是和陈荣对练的时候，哪怕是在楼梯间看到湛龙训练的时候。 未知是最令人恐惧的事情，没有之一。 就好像迷路的人在亚马逊的黑夜中偶遇了黑豹，危险环绕在身边，可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降临。 王龙唯有凝聚起全部精气神，才能应对眼前的情况。 这一瞬间，他仿佛进入了道家传说中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界一般，浑身精气神凝聚在四肢与双眼之上，丝毫不露地将对手的身体轨迹尽收眼底。 哪怕退一万步以陈荣的说法论断，两家恩怨由来已久，此时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打比赛了。 这场对决的输赢，更与师父张勇关系甚大。 虽然只有不到十秒的时间，但这番等待却格外漫长。在经过初步试探后，湛龙动了！ 湛龙欺身上前，一记左勾拳便朝着王龙的头部打来。王龙也是有心试探，于是右臂弯曲呈防御姿态，硬生生挡住了对方来势汹汹地这一拳。 双方一触即退，可王龙内心却掀起了万行波涛。 感受着自己右臂上传来的些许酥麻感，王龙估算出湛龙的力量恐怕不输于自己。 更可怕的是，对手这一拳大概率没有用到全力。 “此人，绝对是个大敌。” 第27章 难缠的对手 初一碰撞，王龙便吃了亏。 看到对手难缠，为了速胜，王龙直冲而去。本以为对手也会直冲而来，谁想湛龙径直转身。 见到对手留出的巨大破绽，王龙迟疑半秒，面颊当即挨了一拳，猛地退后三步。 以往的训练经验里，初初相遇的双方应当是硬碰硬地对拳几次以此试探。王龙想了试探，可没成想对手不想，反而是直接露出破绽给他。 而这破绽，王龙看出了，并且上了套。 训练终究是训练，不是实战。毕竟张勇手法高出许多，若成日与他对练，王龙吃不消；陈荣又不常在，王龙便只能多看他人的比赛视频聊以学习经验。可这经验毕竟是经验，真到上手的时候还有无数变数，而变数是对决中最大的敌人。 脸上挨了拳，王龙迅速后退，伺机再战。对手依旧是双脚左右横跳寻找战机，王龙也是，只是这次他精明了许多，不再莽撞。 莽撞没有用。一力破万法，打不中敌人就连一法都破不了。 观众席上，诸多嘈杂声音涌入心田，扰人心智。王龙努力让自己冷静，凝视对手，似乎从对手的步伐中察觉到些许可以进攻、乃至于取胜的契机。 但这太难了。 此时距离第一场开场已经过去了一分钟，王龙没着急，场下的陈荣急了。 眼看着双方都在试探，似乎都在拖时间，陈荣面容焦急就要开口，可身旁的张勇却一下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 “不要干扰比赛。湛龙很强，你师弟一定有办法。” 王龙确实有办法，办法就是打。 面对未知的对手，只有打过几轮才能试探出对方的打法，从而针对性进攻。 未知永远是令人心悸的，这时候只有向上走，只有趟出一条路来，才能越走越顺。 眼看着周围观众已经从激动的声音转为了嘘声，坐在演播室里的主持人也有些找不到解说词的时候，王龙动了，且是大动！ 他的身体如弹丸般弹出，左手刺拳向前紧接着右手摆拳连击，左右手互换向前进攻又连着一记膝盖顶了上去。看到这一情景场内观众连声欢呼为其叫好，可湛龙却一记不落地将王龙的攻击都接了下来。 连续五拳打出，王龙这一口气到了头。他本想后撤换气再来，可湛龙却看出了他正处于一气刚消二气未起的当口，眼疾手快一脚踢出正中王龙胸口！ 这一脚并非势大力沉，反而因临时起意而力道不足，却也是一股巨大的冲力打乱了王龙身体平衡。王龙身体后仰，如此下去他必然会跌坐在地而后被对手抢占先机。 这一刻，王龙心中有了预判。 身体向后倾斜的档口王龙双脚用力顶起，身体则是直接一个后滚翻在地上打了个滚，撞在八角笼边上。铁丝编成的八角笼有些冰冷，但王龙顾不得这些，滚落蹲稳之后身体闪出，扑向一旁后迅速站了起来。 王龙身体刚刚闪开，湛龙的拳便到了。这是真格势大力沉的一拳，随着“碰”的一声，接踵而来的是铁笼连续不断的晃动。但好在此时王龙已在旁边站稳，二人再度对视，双方眼中都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这场比赛，赢下来应该不容易。” 王龙心中这样想着，但他明显低估了比赛的难度。 对手的强大，其实远超他的想象。 “好！！” 不知是谁带的头，现场观众的一片叫好声忽如山呼海啸般袭来，现场热烈的氛围达到了一个高潮。 巨大的欢呼声冲进王龙耳中，让他一愣。他终究还是大赛经验少，瞬息间就被观众的叫好声干扰了心智，走神了。 但他没想到这走神还有意外惊喜。这一刻王龙的眼神飘到了观众席上，却在观众席上发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张玥！ 张玥也来比赛现场了！她不是对自由搏击不感兴趣么？ 疑问冲进脑海，他和张玥对视的瞬间对方做出了两个动作：伸长右臂对他摆手，是在给他加油；食指放在嘴唇上，似乎是让他保密。 好吧，保密就保密吧，虽然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心中这样想着，虽然走神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可就是这走神的瞬间险些让王龙先失一城。 人类的正常反应速度是零点三秒，运动员经过训练之后反应速度会无限接近零点一秒。但就是这不到零点二秒的时间差，让湛龙有了进攻的机会。 走神是比赛大忌，也是搏击运动中最大的破绽。见到王龙走神，湛龙瞬间反应过来欺身上前，一拳便朝着对手的下颚击来。 待到王龙反应过来的时候，拳风已至。极限反应连半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匆忙间王龙抬起左臂抵挡，对手的拳与其相错而过，虽然忍着左臂的剧痛终于影响到了对方出拳的路径，王龙自己的锁骨却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剧烈的痛感传来，虽然没有骨折，但似乎也差不多了。此时湛龙第二拳已经在路上，如此近距离的交锋王龙根本躲闪不来，更不用说进行反击了。 如果被湛龙打中第二下，那这场比赛几乎可以宣告结束！ 危急万分的时刻，王龙脑中一片空白。此时张勇教授的那些技巧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而他在瞬息间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左脚骤然发力，右腿后撤，王龙整个身体以极大的力量扭转，他抬起右肘凝聚全身气力，径直朝着湛龙的面部击去！ 这一招是王龙临时想出来的，是立地通天炮的变种。虽然因为准备仓促以及转身的空当导致力量远差于以往，但攻敌所必救，王龙还是成功了。 似是不愿冒险，湛龙抬起右臂抵挡后顺势后撤，结束了这一轮交锋。 一套拳打下来，王龙气喘吁吁心惊肉跳，自己的对手却稳稳当当地站在对面，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虽然双方都没受伤，但王龙明白自己吃了大亏。 他还想继续，但裁判叫停了比赛。 比赛一共三轮，第一轮现在结束了。 第28章 激战 第一轮对决告一段落，比赛双方下场休息，观众们激动的呼喊声也告一段落。 休息区中，陈荣快速给王龙擦汗擦血，递出水瓶让他补水。一旁的张勇抓紧时间给王龙放松肌肉，刚才的连番对决虽然不算激烈，但已经给王龙造成了一定的肌肉劳损。 张勇手中忙着给徒弟放松肌肉，嘴上不停： “湛龙的打法注重地上技巧，他的地面技巧肯定是薄弱的，这和周海天应该没什么区别。但周海天也会想到这一点，而你学会的地面技巧不多，到了地面比拼阶段你肯定吃亏。” “所以下一阶段，和他拼拳，快速拼拳解决战斗。他经验比你多很多，持久战你只会越来越处于下风，懂了么？” “和他拼拳，快速解决战斗，不要打地面，明白？！” 张勇的话快如弹珠，一句接一句地递出。王龙来不及说话，只能拼命点头。 这时候下一场比赛开始的声音传来，王龙迅速站起走向比赛区。陈荣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能在背后轻轻拍了拍王龙的肩膀，示意他加油。 站到比赛区里，王龙看向观众席，刚才张玥出现的地方已经没有了身影。但这时候已经没机会再想太多，比赛已经进入第二轮，他需要迅速赢下这场才行。 “开始！”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王龙扑了出去。 这次他没有向之前那么莽撞，虽然进攻，但依旧和湛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自己的对手依旧精力充沛，几次试探都被对方拦下，王龙没有慌张，刺拳与直拳组合持续打向对手。 湛龙依旧那么沉稳，防守进攻井然有序，几个来回打下来，双方依次都挨了拳，但都是一拳胜似一拳、一拳比一拳重，身上尽皆是有了淤青。 双方都知道的是，这依旧只是试探阶段，距离决胜还差得远。 场下，张勇眼中露出一丝惊愕来。“王龙的拳中竟然有些西洋拳的背景？他从哪里学来的？” 迎着师父的目光，陈荣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我之前和小龙对练过几次，用了西洋拳的一些技巧来着......” 本以为张勇会责备，但对方却没有这样说，反而是话语中有了些许赞许：“无妨，学百家之长是好的。小龙现在的打法是快进快出消耗对方体力，这么打会越来越有优势。接下来就要看湛龙怎么应对了......” 场下师徒二人依旧紧盯湛龙的动作，仿佛这样盯着就能让其露出破绽一般。 场上，湛龙依旧是一副沉稳的表情，他接连几记刺拳打出，都是试探。王龙躲过这几拳，找到机会一记重拳打在对方腹部。湛龙吃痛，后退，王龙乘胜追击，打出的三拳两拳都被对方拦下，但终于是有一拳穿过防御，打在了对方下颚上。 虽然击中了对手，但这一拳轻飘飘的，没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让对方眼神中有了些许怒火。 “有点意思。” 心里这样想着，湛龙却没有出拳。他身体虚晃一下，王龙向身体左方躲闪，湛龙却是抬起腿一腿踢中王龙的大腿根部。 一击得手，湛龙左腿飞起踢中对手大腿内侧，又是第三腿正中王龙胸口，直接将他踢得后退撞到了八角铁笼上。 八角笼虽是铁制，但依旧有回弹。借着这股回弹，王龙冲向湛龙，却被对方伸手架住双拳，硬生生撞向八角笼。 身体再次和八角笼相撞，这次力度远胜于之前，王龙瞬间上肢不稳，防御露出了缝隙。湛龙找到了这个缝隙，一拳打在王龙下颚上。虽然距离过近力度不够强，但还是让王龙脸上再度见红。 一拳得手，湛龙接着又是一记肘击一记重拳打在了王龙的脸上。这时候王龙终于反应过来，双手用尽全力由内而外架住湛龙的双臂，二人就在八角笼边僵持了起来。 双方都是绷紧了双臂，狭小空间内力量对抗僵持不下。湛龙想要继续进攻，王龙欲要卸掉对手的气力，四条手臂紧绷在一起，肌肉紧绷之时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炸裂开来。 见招拆招，湛龙并未和王龙继续僵持，反而是膝盖连顶，连续两下都踢中了王龙的腹部，这让身处演播室的主持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场上的情况对王龙选手很不利啊，如果他再这样被连续击中，很可能体力不支直接倒地。如果被湛龙骑在身上连续进攻的话，双方差距会进一步加大的......” 腹部被连续击中，王龙在这一刻清醒了许多。此时他也反应了过来，只是双方距离太近，手臂又要用来制衡对方，他很难打出有效的进攻。 这一刻，他想起师父的叮嘱。虽然师父不让他与对方进行地面技巧的博弈，但危急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了破局，王龙双腿用力身体向前，与湛龙身体贴在了一起。身体贴近，湛龙自然无法继续用膝盖进攻，但王龙身体却猛然下滑，而后从侧面径直束缚住了湛龙的左臂，想要从后方直接锁住湛龙的脖颈，从而取得比赛的胜利。 但湛龙会让他得逞吗？不会的。 接下来就是纯粹力量上的博弈，好像掰手腕一样，二人几乎要绑到了一起。锁技与反锁接连用出，他们都在寻找机会制衡对手，并意图用十字锁控制对方咽喉。 十字锁是锁技中最为致命的一个招式，只要锁住对手颈部十秒以上就能让其窒息从而取胜。而在张勇的教导中，他教给王龙破解十字锁的第一条技巧就是：不要被锁住。 但在互相以锁技博弈的过程中，王龙却明显感受到了湛龙的吃力。 难道说，他也不擅长锁技？ 八角笼内的一分钟相比笼外十分漫长，也不知道和湛龙“纠缠”了多久，待到王龙几乎感觉自己精疲力尽的时候，比赛中止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一轮比赛又结束了，进入休息阶段。 而站起身准备往休息区走的时候，王龙终于从对手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狼狈。 第29章 蹒跚 第三局比赛很快开始。 湛龙不擅长地面技巧与锁技这件事，让王龙非常意外。休息室张勇细心叮嘱他切不可因第二局中的僵持而轻视对手，湛龙的战斗力绝不像表面上那般平庸。 果不其然，第三局开始，湛龙的战力完全发挥了出来。 随着第三局比赛开始，湛龙的进攻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让王龙几乎招架不及。 那拳接踵而至，又细又密又重，接连落在王龙身上打出一处又一处淤青来。偏偏打出这些拳的时候，湛龙眼神冷静得可怕，令人心悸。 这是令人心生恐怖的二十秒。开局二十秒内，王龙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只能被动防御。但也是这二十秒，让王龙逐渐适应了对方的打法，并找到破绽一拳击出，击中了对方的下颚。 虽然这时候王龙脸上已经挨了几拳，右眼都肿了起来。 成功打出的这一拳让王龙有了喘息时间，湛龙被击中之后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后抬起头的时候眼神仿佛利刃般刺了过来，令王龙都忍不住再次后退。 那眼神，似狼似虎，鹰视狼顾。 这一瞬间王龙感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身上同时撕咬般，刺骨的寒气瞬间周游上下，简直令他的士气都险些瞬间消弭。好在此时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场下为其督战的师父与师兄，是他们的眼神令王龙重新拾回了信心。 但此时，湛龙再次攻了过来。 这次湛龙没有任何保留，他似是也存了速战速决的心。组合拳连续不断攻来，急如骤雨的同时又有千钧之力，连续不断将王龙打得连连后退。 此时就连观众席上的众人都能看出，王龙吃了大亏了。 场下，陈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看着王龙身上持续不断出现的伤痕，他忍不住焦急地对张勇开口说道：“师父，我们暂停比赛吧，再这样下去小龙要被打死了！” “不急，再看看，要相信他。”张勇虽然驳回了徒弟的请求，但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 但陈荣不敢苟同：“但师弟他好像真不行了，你看他根本都站不稳啊......” 听了陈荣的话，张勇也看向王龙的下肢，却发现王龙似乎下盘不稳，步伐也蹒跚了起来。 下盘不稳乃是武者大忌，输了下盘几乎就是输了半城，失败必是定局！ “等等，不对！” 看了许久，张勇心中惊呼，他从王龙的步伐中看出了些许端倪。这时候陈荣已经忍不住站起身要走向裁判席了，张勇却一把将其拉住，双眼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相信小龙，就像去年比赛我相信你一样。” 乱，是湛龙对面前对手步伐的唯一评价。比赛中步法乱掉就代表着进攻节奏紊乱，而这样的人如果不输，基本上天理难容。 但尽管如此，尽管自己数次进攻都击中了对手，可面前的对手却始终不倒，依旧能站在场上。 “什么情况？按理说他早就应该被我ko了才对，怎么还能继续打？” 心中有着万千疑问，但湛龙不敢停手。第三局比赛快要结束了，只有把对手ko倒地才是自己唯一目的，干净利落地结束比赛才能让自己和师父都脸上有光。 毕竟对手的师父和自己的师父有着些自己都不明了的仇怨，这一场湛龙也算是代师出征了！ 心中这样想着，可下一秒却是惊愕。湛龙的下一拳，竟然打在了空处！ 再想上前连续进攻，王龙却是突然后退，似乎速度快上了许多。虽然他的面部几乎是臃肿了起来，淤青和血液都要混作一团，但他的步伐却是加快了速度，竟然给人一种轻松明快的感觉。 在湛龙眼中，此刻的王龙似乎不是在比赛，而是在散步。 湛龙再上前，想要连续进攻，但王龙的速度却始终不变，始终与其保持着两步的距离。湛龙连续出圈，王龙却是连续躲闪，湛龙的拳一下都没有击中。 湛龙心中焦急了起来。 而此刻的王龙，陷入到一种特殊的状态中。 有人说，武学的尽头是禅意。王龙听过类似的话，但此刻他却从刚才激烈搏杀的状态中挣脱出来，陷入到一种“空心明悟”的状态里。 这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湛龙疯狂进攻而他无力躲闪只能抵挡的时候。那一瞬间王龙心中的焦急到达了顶峰，当他发现自己似乎无法从张勇教授的技巧中找出破解之法的时候，他忽然就放下了两个月以来学到的所有技巧。 而当他把所有技巧都放下，过去师承自其父的武技却一一涌上心头。 第一招，就是蹒跚步。 蹒跚，意同叛山，取自《孙子兵法》中叛山而退的意思。王龙承袭的古拳法本就传自孙膑，其中蹒跚步从兵法中变来，虽然左晃右移，却能在混乱中寻出唯一的路径。 古兵法有云：孙膑拳法世间稀，步踏斗罡七星奇，气沉丹田尖点地，蹒跚跛行左右移，前进后退莫换脚，左摇右摆寻真机。 以蹒跚步对敌，王龙无意间带乱了湛龙的节奏，而对手的破绽就此出现。随着湛龙数次进攻不能成功，节奏终于来到了王龙这边。 湛龙再次一击不中，王龙左拳自下而上猛然打出，击中了对方的腹部。这一拳力道不可谓不大，而湛龙的第一次踉跄后退也让现场观众们同时发出惊呼声音。 湛龙的后退在王龙意料之中。王龙这一拳是以象鼻拳击出，象鼻拳又称凤眼拳，是在击中对手前的瞬间中指突出，就是这突出的中指却让杀伤力瞬间倍增。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占据上风的王龙仿佛神灵附体般接连出拳，而湛龙在腹部连续三次遭受重击后被对手一拳自下而上打中下颚，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这一刻，王龙体力耗尽，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身体摇晃，几乎要摔倒在地。 对王龙来说，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了。 而决定胜负的，就是湛龙能否站起来。 第30章 意外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王龙在酒店房间中自己的床上悠悠醒来，身上已经缠上了些许绷带。不过好在他伤得不重，除了脸之外没有伤到筋骨，修养一天应该就能参与下一场比赛。 窗外斜阳暖暖地照进屋子，王龙久违地感受到一股惬意。终于赢了对手，自己也算是给师父挣了一回面子吧？只不过决赛阶段的第一场就这么难打，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遇见什么样的对手？ 身旁，是正在用手机看搏击比赛视频的陈荣。看到他醒转过来，陈荣立马扔掉手机，转到王龙身前来，一脸关切。 实际上在上午的比赛中，王龙赢得非常艰险。打到最后，他和湛龙都体力不支，他拼尽全力才将对手打倒，而自己也摇摇晃晃。那时候如果湛龙能够站起来的话，他自己也基本上没有一战之力了。 不幸中的万幸，似乎下颚重击给湛龙脑部带来了巨大的震颤，对手没能成功站起来，而这场比赛终究还是他赢了。 赢过之后，意识就像消失了一般沉溺，再度醒来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而身边有陪着自己的师兄。 “龙啊，你可要吓死个人了，就你晕倒之后啊......” 难得的是，陈荣絮叨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讲述王龙晕倒之后他和师父是如何担心、如何将其送往医务室、又如何在得知他身体没有大碍后从心惊肉跳变成长舒一口气的。 这些絮叨王龙也是第一次听，虽然他本是个干净利落的人，但第一次听见这些絮叨，心中反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觉，真好。 这时候，陈荣忽然一把抓住王龙的手，眼神真挚地看着他而后说道：“小龙，你知道吗，接下来的比赛里我们有很大概率会提前遇见了！” “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留手！” 应着陈荣的话，王龙虽然脖颈依旧疼痛，但依然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决赛阶段的比赛中，每一轮的对手都是不固定、都是需要重新抽签决定的。本来根据王龙与陈荣在初赛阶段的抽签，他们距离很远，应该在决赛起码是半决赛阶段才能遇见，但依照现在的状况来看，他们在四分之一决赛乃至于八分之一决赛时候就遇见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提前内斗，不是什么好事情。提前遇见，对二人的成绩都有非常大的影响。 作为师兄弟，他们都想对方走得更远。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王龙忽然想起什么来，开口询问道：“师兄，师父呢？” “师父出门了，好像有点事情，留我在这里陪你。你别担心，好好休息，接下来的比赛也很重要。” 陈荣的话刚说完，房间门口处传来门铃声。陈荣径直走去开门，但却在开门的瞬间神色大变，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进王龙的耳中，有些沙哑，沉淀着岁月的痕迹：“张勇在吗？我们可以进去吗？” 王龙好奇地向着门口方向看去，只见陈荣侧了侧身子让开门口，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竟是周海天！ 看到周海天的瞬间王龙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又看到他身后跟着下巴缠着绷带的湛龙时，王龙才感受到身体肌肉因短时间内剧烈动作而带来的痛感。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哎呦”，陈荣赶忙走过来扶着他在床上继续躺下。 但这时候王龙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解，以及惊讶。 “他们两人来这里干嘛？不会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顶着一双死鱼眼走进屋内，周海天在屋内转了转看了看，双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而后他看向躺在床上的王龙，又转向一旁的陈荣问道：“张勇呢？没回来？” “师父出门了，如果您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陈荣沉声说道。 “很好，很好。”周海天缓缓点了点头，竟然就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自顾自坐了下来，“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吧。” 来者不善，这是王龙心中第一瞬间产生的想法。与陈荣对视一眼后，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而后王龙抢先开口，硬顶着肌肉酸痛对周海天说道：“赢比赛的人是我，有什么事情您找我就好！” “哦？找你就行了吗？”周海天看向王龙，眼神冷冽。 这时候站在周海天身旁的湛龙上前一步，但头上缠着绷带的他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好笑。明明身体受伤却要强出头，怎么看都像是脑子被打坏了一样...... 但周海天按住湛龙的手，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屋内瞬间陷入沉静，双方四人对视，而周海天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对方按兵不动，王龙与陈荣心中忐忑起来。他们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时候张勇回来了，打破了室内的尴尬。 “嘀~”客房门被打开，张勇走了进来。刚进屋，张勇便看到了屋内的周海天与湛龙，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一般。 面对自己两个徒弟的满脸焦急，张勇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来了？”张勇开口，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来了。再不来，我老脸都没了。”周海天回应道。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当然，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场面似乎瞬间就紧迫了起来，剑拔弩张一般，这两位老师傅仿佛下一刻就会打起来。 但让王龙陈荣惊讶的是，预想中的场面没有出现。 周海天在自己的口袋中掏了掏，随即拿出一枚硬币丢向张勇。张勇顺手接下，这时候周海天已经站起身来带着湛龙向着门口走去。 “哎！痛快了！” 张勇站在原地，发出愉悦的声音。周海天冷哼一声定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说道： “别得意，明年再看。哦对了和你说一声，今年亚洲锦标赛的名额应该只会在全国赛选出一名，祝你的徒弟能顺利出线。” 第31章 比赛顺利 事后王龙才知道，原来张勇和周海天中间并非是有什么仇怨，一切只是源于两年前二人的一个赌约。 当张勇和周海天是同一代的搏击选手，多年来一直同期比赛胜负难分，但终究是张勇能够多压一头。二人退役后又同时进入协会任职，虽然没有培养出多么深厚的兄弟情，但不打不相识，终究还是打出了些许不咸不淡的感情来。 同代武者间相互扶持，实际上是武行中不成文的规定。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虽然中间没有什么仇怨，可斗起气来的时候也格外狠。 这个赌约源于张勇离开协会的时候。那时候他厌倦了协会里的繁杂琐事，临走时请大家吃饭的饭局上一言不合与周海天便呛了起来。那天他们都喝了很多酒，具体细节现在已经不可考，只记得当时二人约定，日后让自己的徒弟一决雌雄。 也不是一决雌雄，一决胜负才对。 而赌约，就是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这件事的渊源来得太过久远，就连陈荣也不了解其中的详细，便自顾自地以为二人中间是有什么仇怨，从而也把王龙带跑偏了。 去年陈荣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成绩不佳，与湛龙没能对上，赌约也就延续到了今年。本来在周海天的心里，王龙是个新人。能把张勇的两个徒弟都赢了自然脸上有光，赢了王龙输了陈荣那他面子上也能过得去，可谁知道湛龙竟然在王龙这里就输了。 这也是周海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根源所在。 “他就那个臭脾气，你俩不用管，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后面肯定还有硬仗要打。” 得了师父的宽慰，王龙与陈荣心中都放松了许多。虽然嘴里说的是气话，但看着张勇那张开心的脸，王龙心里也是抑制不住地开心。 这是自己第一次为师父挣到了面子，想来以后类似的机会应该还有不少。 他从农村出来到城市，经过这一役心中的自信心终于是增长了不少。 大家都是人，比赛也仅仅是比赛而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竞技类运动比赛只有胜负与输赢，成王败寇，自己只要继续赢下去就好。 虽然继续赢下去，难度还是有些大的...... 与王龙的境况不同，陈荣在自己决赛阶段第一场比赛中赢得并不算难。这时候虽然身体负伤没有完全好，但王龙还是强撑着身子去观看了比赛，而陈荣对手的表现应该是不如自己。 有了第一场比赛的经验，王龙接下来几场比赛打得也不算艰难。毕竟初赛阶段的选手是大海选，什么水平的人都有，磨练不出什么技巧经验来。而八分之一、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决赛一路打来，王龙虽然每场都会负伤、身体都会见红，但经验却愈发充足了起来。 很顺利，王龙打进了决赛。 而另一边，陈荣也一路打进了决赛并且没有耗费多大气力。 师兄弟二人在决赛，成功会师。 当陈荣的二分之一决赛结束，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师徒三人都是一愣。 虽然艰难，但这就会师决赛了？ 令人难以置信！ 公布这个结果的时候，协会会长曲老也是满脸震惊的表情。他的表情虽然震惊，但双眼还是带着欣赏看向不远处的张勇。毕竟张勇也是在他手下做过一官半职的人，算是他栽培过的人。 看到自己培养过的人能带出这么好的学生，曲老非常欣慰。 只是张勇脸上的开心仅仅持续了半刻，很快他的脸便垮了下来，似乎忧心忡忡。 回酒店的路上，王龙陈荣二人依旧处于开心的状态中。但他们没发现的事情是，直到进入酒店，张勇都一语不发，并且似乎在不停地微微叹气。 回到酒店后不久，张勇就把王龙和陈荣叫到了自己房间内。 面对着一脸严肃的张勇，王龙还想邀功。他太兴奋了，第一次参加全国级别的比赛就能取得这种成绩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但陈荣提前察觉到了师父的情绪，伸手拦住了王龙。 王龙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来，对面的张勇却是突然叹了口气，把他吓了一跳。 “接下来，我就不教你们了。” 这句话从张勇的口中说出，却是让王龙内心大震。“师父不教我们了？这...怎么可以！”心中这样想着，王龙就要开口询问，对面的张勇却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真的不教你们，只是现在，三天内，直到决赛之前，都靠你们自己。” “你们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之一吧，可以这么说。王龙，陈荣，你们能一起打击进决赛师父当然开心，也非常惊喜，但这毕竟是决赛，而我又是你们的师父，同时教你们两个人，难免会有偏心。” “所以直到决赛结束，你们都分别训练。不要问我，不要找我请教，我也不会找你们。” “能输能赢，各看造化，自求多福。” 说完这些，张勇不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两个徒弟出去。 王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荣强拉着离开了张勇的房间。 走到走廊内自己，张勇房间的门被关上，王龙心中的担忧终于爆发开来。 “师兄，我们接下来真的要自己训练了吗？我......我心里没底啊！” 此时王龙脸上满是焦急担忧的表情。自从离家以来，虽然嘴上没有明说过，但师父一直是他的主心骨。王龙一直觉得一切只要有张勇站在他的身后，就什么都不成问题。 但现在，张勇“撤退”了，空空留下他自己面对训练时间、战斗经验都要长与他的师兄陈荣。 别说赢了，就连在赛场上心境能不能稳住对他来说都是个问题。 相对王龙，陈荣倒是沉稳许多：“不要急，急也没用，这是师父对我们的磨练。” “我们以后的征途一定不限于全国级别的比赛，而师父也不可能跟我们一辈子。” “如果以后没有师父呢？比赛我们就不打了吗？” “好好准备，我在赛场上等你。” 第32章 决然一战 对王龙来说，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战。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在王龙的世界里，这三天的时光仿佛流水一般悄然逝去。回望过去备战的这三天，他仿佛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做。 每每想到即将要对战的对手是陈荣、是两个月来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师兄，王龙心中就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 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情绪。 想到决赛对手是自己的师兄，王龙就有了怯意；但想到之前二人对练时候陈荣使出的西洋拳法，王龙胸中又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中华拳法从来不弱于任何一种搏击技巧，师兄本就选择了跟随师父进行训练，为何又要另寻他法、去学习西洋拳呢？ 胜利之心与怯懦之意夹杂在心头，逐渐糅合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停在他的胸口，无论如何加大训练量都不能让他将其挥散。 这种复杂一直持续到王龙脚步沉稳的走上比赛场地，走进八角笼的那一刻，他的心绪才稍微平静下来。 在决赛场上走进八角笼，虽然今天周围的观众依旧嘈杂，虽然今天师父没有站在他的身后，但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景象，他明白过来，自己是属于这里的。 哪怕今天败了，自己依旧属于搏击，依旧属于这里。 茫然四顾，师父张勇没有出现在比赛现场，自己能看到的只有对面准备区中正在做着准备的陈荣。 因为这场比赛的特殊性，协会会长曲老为师兄弟二人分别派遣了助理教练员帮助他们进行比赛准备。 师父没有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同门内斗，师父不能出面。两不相帮，才是最好的。 武行规矩自古以来是铁律，王龙不再想这些。 为了舒缓心情，他继续向着周围看去，想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 那个人名为张玥。 第一场决赛阶段的比赛，确实是张玥的出现加强了他的信心，从侧面协助他赢得了比赛。王龙很希望张玥也能出现在这场比赛的现场，这样至少他会更开心一些。 但张玥没有出现。 人在更好，人不在也就罢了。王龙不再想，努力调整呼吸节奏，调整自己的比赛状态。 对手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由不得他不紧张。 实际上，张勇虽然没有出现，但却同样身处比赛场馆内。他呆的位置是其早就向曲老讨来的一个休息室，虽然在比赛现场围观也并无大碍，但自己的两个徒弟打决赛，他实在害怕自己忍不住出言帮助其中一个。 赛前，组委会邀请他前往演播室协助主持人进行比赛解说，他婉言相拒。 他怕自己的心境出现问题，更怕影响到自己的两个徒弟。 按照前几日周海天的说法，这一届比赛向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青年组比赛的名额可能只有一个，当时自己的两个徒弟也都听到了对方的话。 一旦自己对两个徒弟有任何偏向，事情就可能向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而如果自己两不相帮，说不定王龙和陈荣都会超水平发挥，甚至同时取得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名额也说不定。 张勇自然希望二人更好，所以他选择了不出现。 “好，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观看本届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青年组决赛，我是主持人杨东昊。跟随镜头我们可以看到，本届决赛现场的观众们情绪激昂，相信镜头内外的观众朋友们情绪应该是一样的！本届比赛的最大看点在决赛阶段显现，两位闯入决赛的选手竟然师出同门，而其中年龄较小的王龙选手竟然只进行了两个月的专业训练便能......” 主持人的声音从八角笼外响起，传入王龙的耳中，但对他的心境没有造成任何干扰。 实际上，虽然努力地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此刻他依旧是心乱如麻。 总决赛现场，出于各方因素的综合考量，主办方还是将主持人的演播场地放在了比赛现场内。虽然这样一来参赛选手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但对调动现场气氛却是绝佳的选择。 在全世界绝大部分职业比赛中，主持人的解说场地都是在比赛现场的。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虽然严格意义上算是非职业比赛，但本次主办方依旧做出了这个选择。 主持人的声音字正腔圆，萦绕在王龙的耳中，他根本无心去听。 在主持人“絮叨”了接近十分钟之后，比赛终于即将开始。 接到裁判员指令，王龙从准备区迅速站起，跺了跺脚放松腿部肌肉，而后走上比赛场。 按照惯例，碰拳行礼。四拳相碰的瞬间王龙看到了陈荣的眼神，那眼神中全是认真没有丝毫懈怠，似乎在说： “我会全力以赴的，师弟。” 王龙也是以坚决的眼神进行回应： “我也一样，师兄。” 简单讲解比赛细则之后，裁判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师兄弟二人中间： “准备，三，二，一，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裁判收手后撤，让出比赛空间来。 而裁判刚撤，陈荣毫不停滞地直冲过来，向着王龙猛扑。 沙包大的拳头猛然前冲，陈荣向着王龙的头部一拳猛攻而来。 这是陈荣惯用的开场拳法，早有经验的王龙后撤一步抬起左臂挡住对手的拳，而后自己也是一拳朝着对方的面门直接击打而去。 陈荣也是抬起左臂抵挡，互换一拳之后二人都为恋战，同时后撤，中止了这一轮试探。 是的，这只是一轮试探，只是试探对手拳力大小罢了。 后撤之后，王龙抖了抖自己的左臂，卸下许多酥麻。看到陈荣抖动左臂的幅度比他要大上许多，王龙的内心稍定。 “至少自己的力量相对师兄，还是胜出不少。” 心中这样想着，确认自己尚有优势，王龙开始挪移步伐，寻找进攻机会。 这一战是决定胜负的一战，能成能败会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持久战对双方来说都是不利的。 必须全力以赴，尽快结束战斗！ 第33章 力战 王龙和陈荣一开始就同时使出全力，而现场观众的激动情绪也随之被比赛场上的二人直接推上高潮。 经过第一轮互相试探之后，王龙和陈荣很快进入比赛状态，开始向着自己的对手全力猛攻。 但陈荣的比赛经验终究还是要胜出一筹，很快他就逐渐占据了上风。 王龙的拳力量更大，陈荣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与上次试手时候不同的是，这次是真正的八角笼内比赛，胜负输赢决定了二人的成绩。在经过一轮对拳之后，发现自己上肢力量不足以和对方正面抗衡的陈荣改变思路，开始大量运用腿部技法与王龙对战。 而陈荣战略思路的改变，打了王龙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训练时间短，王龙不但地面技巧薄弱，腿部技巧的训练更是少之又少。可陈荣已经经过了一年以上的搏击训练，不但对各类技巧的熟练程度要远胜于王龙，实战经验更是强得多。 陈荣迅速改变打法，打了王龙一个措手不及。 第一轮比赛进入第二分钟，陈荣连续两个中段踢接一个腾空上段踢，都结结实实地踢在了王龙身上。仿佛情景重现一般，陈荣将王龙踢得连连后退，直接撞在了八角笼上。 再度身体撞在八角笼上，王龙心道一声不妙，陈荣一定会连续进攻的。 他就想身体右闪躲开对方的进攻路线，但瞬息间陈荣的拳就到了。王龙不但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更是被对方直接逼到了八角笼边。 紧接着，陈荣便是组合拳连续进攻，死死地将王龙按在八角笼上击打。 陈荣的拳融合了西洋拳的诸多拳法，出拳势大力沉且猛，惊起场中观众的一片呼声。 就连主持人杨东昊都认为陈荣可能就此直接取胜了。 藏在人群中的张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和陈荣王龙都认识许久并且熟络了，但北方人“心疼老小”也就是心疼小儿子的习惯深深印刻在她的基因血脉当中。如果非要在这两个人中选择一个获胜的话，平心而论张玥还是倾向于王龙的。 因此，当王龙处于劣势的时候，她便是心惊肉跳担心不已。 “反击，反击啊，按照师父教的快反击......再不反击你就要被打死了！” 心中这样想着，张玥险些惊呼出声音来。虽然这时候她就算惊呼也不会有人听见，就算有人听见，也只会认为她是个过于将情感带入比赛现场的观众罢了。 而在场上，王龙当然知道要反击，并且片刻之内就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就像对战湛龙时候一样，几乎是本能一般王龙直接伸手架住了陈荣的拳。这次是以有功打无功，王龙有所准备，没等陈荣继续抬腿进攻，他反而先是抬起膝盖向着对方腹部顶去。 虽然王龙的腿功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但他生在力气大。虽然是没有技巧的进攻，但连续三下膝盖进攻还是给陈荣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在现场观众的一片惊呼声中，王龙连续三记膝盖进攻竟然硬生生地将陈荣顶得退了回去，解了围。 腹部受击，陈荣后退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腹部用力肌肉蠕动缓解刚才遭受的冲击力。 而王龙也终于有机会甩了甩头，甩下差点糊住眼睛的血液，让自己刚才被连续进攻的脑袋清醒半分。 虽然第一轮比赛刚刚进入半程，但王龙的脸上已经见血了。反观陈荣，至少没有见红。 这比赛接下来怎么打？ 王龙不知道，他心中没有策略，至少此刻的陈荣在他眼中是无懈可击的。 当对手无论技巧还是经验都高于你，你只有力量这一项优势的时候，场上态势便很容易一边倒。 要说速度，王龙并不敢说自己擅长。此时在他看来，对手恐怕尚未使用全力。 对面，陈荣晃了晃脑袋，脖颈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他轻声说道：“继续？” “继续！”王龙的声音中没有任何迟疑，向前冲去。 见到王龙前冲，陈荣一脚直接踹了过来。王龙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对方的腿，用力下压就想把陈荣按在地上而后开始上位进攻。然而陈荣速度不弱，连续两拳朝着王龙的脸上就打了过来。 王龙头部闪躲，躲过了第一拳，却结结实实地挨了第二拳。 待到陈荣第三拳打过来之前，王龙终于成功用力将对方摔在了地上。 虽然面部再次受伤，但在王龙看来硬生生用脸接下来的这一拳是值得的。只要能骑在身上开始连续进攻，陈荣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梦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的不得了。 见到陈荣倒地，王龙迅速跨在对方的身上欲要开始进攻。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陈荣似乎预判到了他的动作，竟然速度更快地直接抓住他的左腿，腰部用力带动双臂，硬生生地将王龙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声响不可谓不大，惊得现场观众同时发出惊呼。 而在场外休息室中通过手机直播观战的张勇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没有教过王龙地面技巧，锁技更是不用提了，只教过自己这个小徒弟些许解锁的窍门。 地面技巧，一直是王龙最大的薄弱项。 张勇一直严令禁止王龙在地面与对手进行战斗，就是因为地面战斗是最容易让比赛陷入僵持的阶段。而王龙只有抵抗技巧而没有决胜技能，一旦进入地面角斗阶段，自己这个小徒弟十有八九要输掉比赛。 在张勇眼中，这场比赛的输赢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了...... 果不其然，摔倒在地后的王龙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陈荣就已经缠斗而上。 王龙面部向下扑倒在地，陈荣则是直接从其身后缠上，伸手直接将其惯用的右臂扳到了身后。 一股巨力传来，王龙只觉得疼痛无比，自己的惯用手臂就被控制住了。 好在没有被完全控制，因为他的反应也足够快，力量对抗尚有一定空间。 只是，他似乎陷入到了必输之局中！ 第34章 尽力与拼命 从背后被锁住，几乎是致命的。 王龙从背后被陈荣锁住之后，身体多处关节都处于难以用力的状况中。且地面技巧博弈中最凶险的地方在于，人体的诸多关节就好像是一个又一个杠杆，而杠杆能将力量直接放大。 锁技最难缠的地方就在于，就算是一个力量很小的人只要用对了技巧，也能轻易击败力量比起大许多倍的人。 王龙正处于这样一个尴尬的处境当中。 他的脸部贴着地面，虽然用力挣扎，但右臂还是被陈荣死死地锁在身后。虽然王龙用尽全力抵抗，乃至于手臂都逐渐充血乃至于几乎要变成红色，但依旧挣脱不出对方的控制。 这种时候对于他，似乎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坚持...再坚持一下...一定能行...” 心中这样想着，虽然面部被憋得通红，护牙器也几乎要被他给咬碎了，但王龙依旧死死地坚持着，希望在绝境当中能有一丝希望出现。 现场观众们大多数都屏息凝神，期待着结果的出现。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结果几乎是注定的了。 无论场内场外哪个观众，都屏息凝神关注着八角笼内的情况。唯有一人不同，他没有看八角笼内的状况，而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角落上的计时器。 倒计时即将结束。 “叮叮叮！” 几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第一轮比赛就此结束。裁判走上前去手脚麻利地拉开对战双方，王龙也就此松了口气，从被死死锁住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是时间救了他，第一轮比赛时间结束了，他没有被判负。 现场，一片呼声传来。王龙心惊肉跳地站起身，却看到许多观众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他们似乎对这第一轮比赛的结果不满意一般。可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陈荣也站起身来，从口中将护牙器拽出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不可否认，王龙是幸运的。但幸运也是能力的一部分，陈荣认可这一点。 回到休息区坐下，自然有人给擦汗擦血喂水以及放松肌肉筋骨。 但这时是在比赛场上，虽然有人辅助，可此刻王龙的内心依旧免不得心惊肉跳。 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明明尽力了，可怎么还是打不过师兄......” 心中不断对自己产生疑问，王龙抬起头看向陈荣，却发现对方竟然也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这只是王龙的感觉，实际上陈荣虽然大口喘着粗气大口喝水，可也只是体力消耗过多罢了。 陈荣看向王龙的眼神依旧充满攻击性并且炯炯有神，如鹰视狼顾，令看者心惊。 莫名的，王龙心中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仿佛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陈荣是一座高山，且是他至少今天迈不过去的一座高山般，令人望而生畏。 可突然，王龙心中却又闪过一句话来。 “不要怕，不能怕，对手不可怕，怕，你就输了。” 忘记了从哪里看到或听到的这句话，或是书，或是电影，但都无所谓了。 既然尽力不行，那就拼命吧。或许只有拼命，才能让自己在这场比赛中不留遗憾。 拼了！ 心中这样想着，随着裁判声音响起，王龙猛然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汗液，朝着比赛区域大踏步地行走过去。他的步伐坚定，眼神坚毅，没有丝毫迟疑的感觉。 拼了命，就算无法赢下这一城，至少王龙对得起师父的教导，也对得起自己。 第二轮比赛很快开始，虽然王龙心中斗志饱满，可对面陈荣却并不那么着急了。 王龙知道，陈荣并非不着急，只是在寻找进攻机会。 战机转瞬即逝，往往只有一瞬间。 陈荣动了，身若雷霆动如脱兔，连续数拳向着王龙攻来。这一刻王龙也没有躲避没有退缩，直接放开了手脚大踏步上前与其对攻。 一定要把战场控制在站立阶段，绝不能让陈荣把战斗拖到地面上！ 王龙心中坚定，已经做好了与陈荣互攻对拳的准备，哪怕浑身鲜血淋漓也在所不辞。但陈荣却似乎并不这样想，他只是虚晃一拳，而后直接弯腰下探，竟然直接抱住了王龙的腰部！ 被抱住腰部，袒露的后背就是对手的大空门！ 王龙抓住机会，拳击肘击连续进攻，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陈荣身上。可陈荣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竟然浑身气力都用在手上，拼命将王龙向前顶去！ 陈荣爆发出之前从未有过的巨大气力，竟然直接让王龙摔倒在地！ 摔在地上这一下引起场内观众的诸多惊呼声来，陈荣手不停歇，直接运用锁技就缠上了王龙的身体。王龙奋力抵抗，初一碰撞确实是用张勇教授的解锁技巧躲开了对方的锁，但第二次解锁就有些吃力，第三下却是被陈荣直接锁住了左臂！ 幸亏是左臂，不是右臂。 虽然锁住的是王龙的左臂，但在锁技加持下，陈荣的气力骤然剧增，竟让王龙险些没有了任何反击之力。 “这一下解不开，恐怕就真的输了！” 心中这样想着，王龙身上竟然凭空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盯着陈荣的锁技硬生生竟然将其身体抬离了地面！ 而这一举动，让解说的主持人都险些惊呼出声来！ 实际上这一举动只不过是凭借蛮力做出的解锁尝试罢了，对经验丰富的自由搏击选手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更不用说解锁了。但陈荣就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竟然双手一松，放开了王龙。 手臂被放开，王龙心中一惊。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打法，但毕竟脱离了对方掌控，战斗机将回到地面之上，这是自己的优势。 出于本能，王龙想着侧面直接打滚，而后径直站起身来准备继续与陈荣对抗。可就在他站起身来的瞬间，却是忽然眼前一黑。 陈荣的拳到了！ 这一拳势大力沉自右上方打来，结结实实地打在王龙左脸的位置上甚至触碰到了太阳穴。 而后，王龙眼前一黑，巨大耳鸣声与眩晕感袭来，他的身体轰然倒地，发出巨大声响。 第35章 尘埃落定 “十，九，八...” 观赛的所有人都为王龙提了一口气。 五秒钟之前，王龙身体重重倒地，几乎是直接晕厥了过去。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是，王龙身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只有肌肉震颤着，但那是他浑身上下肌肉的自然反应。 陈荣站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努力恢复体力。 “七，六，五...” 王龙的意识终于恢复了些许。从刚才两眼一黑到耳鸣加重，现在他终于感觉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但这一刻，他的四肢几乎无力。虽然他的意识尚且保持着，但好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一样。 努力无用，只能用力再用力，而后得到徒劳无功的结果。 “四，三...” 这一刻，王龙眼前恢复了画面。虽然能够看到裁判冷漠的脸，但他的身体依旧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沉重无比，好像要永远躺在原地一样。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在观赛人群中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玥！她来了！ 张玥身影的出现仿佛给了王龙无限的力量，肌肉逐渐充血，双脚双手也有了感知，他能用得上力气了！ 虽然与张玥的接触不多，但张玥的身影却无形中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道印记。尽管这个自己应该称为师姐的女孩与他并无太多交际，可莫名其妙，他的心里就是有她的位置。 这世界上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偶尔会有一些人以莫名其妙的理由出现在你的心里。 感觉是说不清楚的，但就是存在。 “二...” 裁判终于喊到了倒数第二个数字，再有一个数字，王龙就会被判负。 似乎是张玥的出现给了他一种源动力，又有裁判的“催促”在后。王龙忽然感觉浑身上下生出一种无端的气力来，猛然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虽然站起，但浑身上下都颤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能晕倒。 下一秒，仿佛是加油鼓劲般，观众们巨大又连续不断的鼓掌声传入王龙的耳中，这甚至让王龙的心中都有了些许欣慰的情绪。 但紧接着，他没有听到裁判继续比赛的声音，反而在自己被血糊住的眼帘前面，裁判招呼两个医护人员从八角笼入口处匆忙上场，冲到了王龙的身前。 霎时间，王龙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是师父说过的情况。 “我能行，我没事，我还能继续比赛，我能......” 王龙嘴里叫嚷着，大声、用力地叫嚷着，证明自己精气神还在，证明自己能够继续比赛。但医护人员不会管他，在裁判的指示下，医护人员控制住王龙的身体，强行为他检查身体。 而后，就是裁判凑过来，扒开他的眼睑检查他的眼球充血情况。 王龙双手高高抬起表示配合，但口中没有停下：“我可以的，我没问题，我能继续比赛！” “你确定？！”裁判双手抓住王龙的头，轻轻地用自己的头抵住王龙的额头。此时王龙口中虽然塞着护牙器，但还是含糊地努力回应着。 裁判转过头去和医护人员对视一眼，在得到对方微微点头作为回应之后，确认了让王龙继续比赛。 重新站在比赛区中，虽然裁判已经喊了开始，但对面的陈荣却没有进攻。 这一刻，王龙竟然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怜悯的神色来。 一丝微不可察的声音传入王龙的耳朵，那是从陈荣口中发出的声音：“认输吧，再打下去你会受重伤的。” 对方似乎在劝降，但王龙只是摇了摇头，否决了对方的提议。 一声叹息传了过来，而后陈荣踏前一步，向前进攻。 眼角余光再次扫过看台上的张玥，这一次王龙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十指合十，似乎在为他祈祷。 再看向对面的陈荣，这一刻陈荣的动作在他眼中竟然变得温吞，仿佛慢镜头回放一般。 在张玥动作的刺激下，王龙竟然神奇地再一次进入了真正的内外三合境界中。 陈荣攻过来的一招一式，都被王龙抵挡了下来。 虽然依旧有被击中的情况，但他没有再次受到重伤。 蹒跚步再次出现在了赛场上，这仿佛杀手锏般的招数能带乱对方节奏，也成功让陈荣的数次进攻落空。然而，躲避不是办法。 只会逃的人，是无法赢的。 “师兄的技巧经验都高于我，而且他的拳法在师父教授的东西基础上还糅合了许多西洋拳技巧。一加一大于二，我该怎么赢，难道只能认命吗？” 王龙心中这样想着，步伐慢了下来，被对方连续击中几拳，身形更加蹒跚。 可在观众们看来，却是王龙炫技，让比赛更好看了。 观众们的呼喊声更加高昂了。 “蹒跚步抵挡不了多久的...蹒跚步，对，蹒跚步！他能用西洋拳法，我难道不能用么？” 想到蹒跚步，又想到陈荣运用的西洋拳，这一刻王龙忽然相通了。 师兄能用师父教授之外的东西，为什么自己不能？ 自己的杀手锏从来不是张勇，而是父亲传授下来的中国古拳法啊！ 想到这里，王龙瞬间心意相通，仿佛顷刻便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浑身精气涌动。 这一刻，他反守为攻，连续数拳向着陈荣打去。 这一刻，他终于记起了父亲传授的拳法，每一拳都不走直线，皆以长袖拳打出。 这一刻，与三百六十手连招相关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百手相连，一气呵成！ 出拳以旋劲为主，缠丝旋劲、曲中求直。连续数拳打出，直接破坏了陈荣的战斗节奏，让陈荣结结实实地挨了数次攻击。 陈荣没反应过来，而后便落了下风。 王龙的家传拳法讲求三出一主、三百六十手环环相连一气呵成。出三拳而以一为主，出拳落点飘忽不定，却拳拳都落在陈荣身体穴位之上，让其步步连退，竟然瞬息间便没有了任何招架之力！ 一拳、两拳、十拳、二十拳......王龙未出到三十拳，陈荣便步步败退招架不来，中门打开破绽尽显。 而后，王龙以一象鼻拳攻其中路直击胸口，再接以下勾拳重击下颚，瞬间退敌！ 前后不过二十秒的时间，陈荣，就此败了。 第36章 赛后 互联网的记忆是很短暂的，相对于鱼类七秒钟的记忆也没有好过多少。 王龙作为黑马一路杀上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青年组冠军的宝座这件事，只在网络上发酵了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虽然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网络狂欢，但热度很快便消退了下去。 网民们对一个训练不到两个月的新选手夺冠这件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但当新的热点出现，他们便及时转移了注意力和自己讨论的阵地，奔赴向下一个流量池。 如同海水退潮，蚁群搬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和陈荣的比赛让王龙精疲力尽，并且这次他是真的伤筋动骨了。虽然没有造成骨折，但股骨头擦伤等轻度伤势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这让他不得不休养。 尤其是在比赛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强撑着身体参加了颁奖典礼之后，王龙回到师父家中足足睡了十五个小时，才缓过神来。 而在颁奖典礼上，王龙明显看到自己身旁陈荣的表情不太对劲。 那种表情非常复杂，是多种情绪糅合在了一起，令人看不透也捉摸不清。 下午从床上悠悠醒来，房间内格外安静，只有新换床单的好闻气味在弥漫。醒来后王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在自己床头位置上已经煮好的粥与茶叶蛋，虽然因为放置时间过久现在已经凉了，但他的心依旧是暖的。 “这些一定是师娘准备的，不过...师父呢？” 心中这样想着，王龙赶忙起身准备去找张勇。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距离痊愈还有很久的距离，浑身用力一动却发现腿部使不上力，整个人径直摔在了地面上。 屋内传来的声响引动了屋外人的注意，师娘徐璐随即打开门走了进来。看见摔在地上呲牙咧嘴的王龙，徐璐赶忙走上来，扶住他的身子将其扶到床上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别动，这两天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听见了没？” 口中尽是埋怨，但王龙清楚地知道这是师娘对自己的关心。 努力点头表示应和，但此刻王龙的心思还是在师父和师兄的身上，于是开口问道： “师娘，师父和师兄呢？怎么不见他们？” “你师父去参加座谈会了，至于你师兄......情况有点复杂，等你师父回来再和你说吧。” 徐璐说话的时候有些遮遮掩掩，眼神躲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王龙从中听出了些意思来，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气氛一瞬间竟有些尴尬。 倒是徐璐反应快，迅速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的奖牌，师娘给你收着呢。” 徐璐的声音转变，带着些欣喜的颜色。而后她回身打开柜子，从里面翻找一圈，找出一份证书和一枚金灿灿的奖牌递给王龙。 双手抬起恭敬地接过奖牌，王龙心中止不住的开心。 昨天颁奖典礼的时候他因为体力基本耗尽，站上领奖台乃至于接受嘉奖的时候都几乎有些神志不清了。那时候的王龙根本来不及细看自己的奖章和证书，勉强领完奖项便几乎是被师父和师兄架着走下了领奖台。 再度看到自己的奖牌，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一种复杂的情绪浮现在王龙心中。 自己从王家村离开来到京市，两个月的刻苦训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虽然这个奖项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但也更加让人欣喜。 虽然表面上没有说过什么，但王龙也自己偷偷地在网上查过。常规金牌一般只有十几克镀金在表面，内里基本都是纯银构成。虽然不是纯金，但对他来说依旧是无上的嘉奖。 越看金牌，王龙心中便越欢喜。他将金牌递到嘴边，轻轻地用牙齿咬了一下。 “嗯，是这个感觉，真好。” 心中这样想着，他的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开心是会传染的。看到王龙如此开心，师娘也笑了起来。 “开心吧？傻孩子，这都是你应得的。”嘴上这么说着，徐璐眼中竟隐隐有泪花涌现。 这两个月来王龙的努力，徐璐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张勇白天要出门赚钱维持生活，陈荣来家里训练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更多时候都是徐璐陪在王龙的身边。 虽然徐璐也不常去训练室，但从那间屋里子传出来的声音却常常传进徐璐的耳中。 这孩子，真的很辛苦。 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用力点头、但视线对着金牌寸步不离的傻小子，徐璐笑着说道：“小龙，你好好休息，这几天都要休息好，其他事情等你师父一会回来再说。粥，鸡蛋，都吃了，不能浪费，听见没？” “听见了，师娘！”王龙回应着，声音诚恳无比。 徐璐转身离开王龙的房间，但王龙没发现的是，她的脚步似乎更虚浮了些许。 捧着金牌和证书又狠狠“欣赏”了许久，王龙终于将其放在床上，而后用力挪到床边，将粥和茶叶蛋都吃了下去。 他现在只要好好恢复，攒足精神，等着师父回来就好。 “师父一定会夸我的对吧？但师兄今天怎么没来呢？”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欣喜的状态还是压过了他的疑惑。王龙开始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张勇回来。 时间过去了没多久，夕阳西下的时候，一阵开门声将王龙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唤了回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传进耳中，王龙知道，是师父回来了。 客厅中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虽然那对话声很小，但习武练就的身体素质也提升了王龙的听力。虽然听不清客厅中师父和师娘的对话，但王龙还是听出了师娘略带焦急的语气。 而师娘的焦急，被师父压了下去。 听到这些，王龙心中本就潜藏着的担忧骤然升起，并且直接加重了。 客厅中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师兄没跟着回来。 “师兄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他刚刚这样想，客厅中的对话便结束了。而后又一阵脚步声传来，王龙房间的门被打开，张勇出现在了房间中。 第37章 意料之外 师父的心情很不好，王龙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因此，王龙心中的担忧更加严重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那隐隐的担忧，依旧是撑起笑脸对着张勇开口问道：“师父，师兄呢？怎么没见他回来啊？” 张勇脸上的皱纹本不多，这一刻都要皱在一起了。他抓了把椅子到王龙身旁坐下，拿起王龙刚刚获得不久的奖牌，轻轻摩挲着。 “小龙，你做得很好。全国冠军......师父在你这个年纪，不及你。” 张勇的话很沉重，让王龙也沉默了。今天本该是个开心的日子，至少应该是给他庆祝的日子，可师父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开心的表情，他只是叹气。 张勇呼出的一口又一口沉重的气息，仿佛都进入到了王龙心中。 沉默了一会，张勇再开口的时候，似乎是将自己的心事都吐出来了一般：“你师兄陈荣，走了。距离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时间不算近，他去国外训练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王龙满脸都是止不住的震惊：“比赛不是在明年吗？师兄他怎么现在就走了？难道以后...他不跟着您训练了？” 王龙说出了事实，张勇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刻，王龙情绪有些绷不住了。 陈荣是他难得的训练对手，更是师出同门的伙伴。在武行里，陈荣的行为如同叛出师门，不但让王龙无法接受，更会让同行所不容。 但王龙心痛的不是这个，令他难受的是他失去了自己来到京市后的第一个伙伴。 这种感觉如针扎般令他心痛，一时间无法承受。 尽管如此，规矩依旧是要遵守。强忍着眼泪不让其夺眶而出，王龙哆哆嗦嗦地说道：“那师兄他...不就是叛出师门了吗？” “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虽然确实是这样...”张勇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其中充满了无力感：“都什么年代了，哪有判出师门这个说法？无非就是他交钱，我教拳，他找到了更好的出路，我自然是拦不住的...” 一字一句从张勇口中说出，全部打在王龙的心上。 “他好像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 心中突然出现了一股这样的想法，让王龙也忽地产生些许悲凉的感觉来。想到这里，王龙猛然攥住张勇的双手，而后坚定地开口说道：“师父，我一定不会离开您的！下次比赛，我也会拿成绩给您，回报您和师母的恩情！” 这些话说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尴尬，但却是王龙的肺腑之言，是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张勇点了点头，也是紧紧攥住王龙的手：“好，好，你有这片心就好。师父去协会开会，洲级比赛的名额下来了...” 似乎是不愿继续与陈荣有关的事情，张勇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与王龙聊起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的事情。 下一届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的赛程定在了次年六月末七月初，距离现在还有半年的时间。因为洲级赛事与全国比赛不同，通常是两年一届，这就给了王龙更多的准备时间。 但洲级比赛过后，紧接着就是世界级比赛。 明年的自由搏击世界锦标赛，是王龙能参加的最后一届青年组比赛。过了明年这个时间，他的年龄便会超出限额，只能参加职业组别的比赛了。 通过在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青年组中夺冠，王龙顺利拿到了次年洲级比赛的入场券，但在张勇心中，王龙的压力却更大了。尽管准备时间充裕，但在其他国家的选手中，准备两年甚至是三年才正式参赛的选手大有人在。 王龙的潜在对手中，真正的高手大有人在。明年的两轮大赛将都是绝对的硬碰硬比赛，他绝对再没有能够取巧的机会。 将这些情况郑重地对王龙说过，王龙凝重点头表示回应。 说完这些信息，天色已深，师娘招呼二人过去吃饭。 饭桌上，气氛不算凝重，只是没有了夺冠后庆祝的热烈与欣喜，三人心中都缠绕着因陈荣离开而导致的悲伤。 饭吃到一半，大门处响起敲门声。王龙身体不便，徐璐习惯性地就要去开门，却被张勇按住坐在饭桌上，他径自前去开门。 今晚的客人出人意料，竟然是协会的曲老。 “哟，菜色不错嘛。张勇，看来徒弟争光后你家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啊。” 曲老微笑着走进屋内，看着桌上是四菜一汤调侃道。 曲老进门，由不得徐璐和王龙坐着了。王龙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曲老轻按肩膀示意他坐下。 “怎么能让我们的冠军小伙子起身呢？坐，都坐。”口中说着，曲老也找了把椅子坐下，而后笑着说道：“张勇，我今天可是给你带好消息过来了。怎么，都不请我喝一杯？” “怎么会！曲老来了自然是有的，您稍等！”在曲老面前张勇丝毫没有长辈风范，反而是转身麻利地从柜子里找出酒来，赶紧给曲老斟满。 一杯酒下肚，曲老面色红润起来，而后直接切入正题：“周海天之前和你说，洲级比赛只有冠军才能拿到直通名额对吧？” “是，这件事他和我说过。”张勇诚恳回应道。 “他这话说早了。之前确实是有这个规定，但现在国家体育事业欣欣向荣，今年的比赛又出现了很多表现优异的选手，所以我啊，专门通过有关部门向洲级比赛组委会多申请了几个名额下来，其中一个，我给你家陈荣拿来了！” “怎么？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曲老说完，看向张勇，却见对方表情异常复杂，似乎是有苦难言般。 又看了看徐璐和王龙，发现这二人表情也是如此，让曲老犯了糊涂。 “有什么事儿就说，磨磨唧唧的不像你张勇啊！” 在曲老的催促下，张勇犹豫半天，终于说出了实际情况：“陈荣他...跟着父母移民去国外读书了，这几天就走，以后可能不打拳了......” 张勇将情况一一向曲老说明，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一声叹息。 第38章 往事不可追 陈荣走了，离开了张勇门下，不再是他的门徒，曲老带来的名额自然是没了用处。 知道这个消息，曲老也是一声叹息，从此自由搏击这项体育运动中便失去了一个人才。 陈荣离开，说是出国、移民，实际情况连张勇都不清楚。在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结束后，陈荣只是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便收拾东西从张勇家中离开。 虽然东西收拾得很快很迅速，但他对张勇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尊敬，这让张勇很欣慰。 送走了曲老，一夜无话。之后几天张勇没有安排王龙训练，只是让他休息。 有师母在家中照顾，王龙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过四天的时间，他就能开始正常训练了。 虽然依旧是在师父的带领下进行训练，但在全国比赛夺冠后的王龙却感觉自己陷入到了一个瓶颈期当中，无论自己怎么训练，却无法感觉到能力有着明显的提高。 他颇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训练持续了一个月，张玥依旧是那么的神出鬼没，只有一次出现，是在徐璐住院的时候。 徐璐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这是她早年间得病落下的老病根。 当年徐璐身体生病，用西药猛攻却险些造成器官衰竭，最后是用中药慢慢调理才逐渐恢复过来的。可就算这样，她的身体到现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越发不好。 其中细节张勇没对王龙说过，但他也在徐璐偶尔的自说自话中听过一句半句，心中有了准备。 尽管如此，那晚救护车赶来的时候王龙依旧是心惊肉跳。他立即中断训练陪着赶往医院并且全程陪护，好在徐璐身体并无大碍，按照医生的说法还能再坚持几年，只是几年内如果依旧不做器官移植手术的话，以后就不好说了。 那晚，看着张玥在母亲病床前的悲伤表情，王龙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在洲级比赛上成功夺冠，为师娘赢回做手术的费用。 洲际比赛冠军的奖金，可是足足有二十万呢！ 只是这时候的王龙颇有些高看自己，也小瞧了器官移植的手术费用。 可是，不热血能叫年轻人么？ 好高骛远其实是个中性词，半好半坏。目标定得高永远不是坏事，起码还有跳一跳继续努力的欲望。一旦用平庸的目标将自己禁锢，那一生都可能趋于平庸、小富即安。 师娘被送急诊之后，王龙训练更加努力了。 师娘住院的日子里，家中的日子更难过了。以往王龙不懂村里老人常说的“家里要有个女人”这种话，直到师娘住院的时候，他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家里没女人，顿时脏了许多。没人收拾物资，灰尘很快便积聚了下来。虽然看着不明显，但总有一种脏乱差的感觉蒙在心头。 而吃饭也是个大问题。 师父张勇是会做饭的，但是难吃。虽然他要身负给徐璐送饭的任务，但做饭难吃这件事情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这让王龙也格外心塞。 终于，在连续吃了好几天父亲做的饭之后，张玥选择了反抗。 之后都是张玥做饭，她每晚先把第二天的饭菜做好，这样张勇第二天将其热一下就能给徐璐送过去，王龙也暂时解决了口腹中的难题。 王龙每天都在期待着师母能早些回来，但按医生的说法还要至少一周，他便只能专心训练，不做他想。 训练如常，张勇暂时无法将心思放在对王龙的指导上面，王龙只能自顾自地加大训练量，不过收效甚微。 天气入秋，有些凉。这天晚上王龙刚刚结束训练，洗了个澡走进客厅，却发现师父正坐在沙发上紧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面前茶几上的数张单据。 王龙走过去，给张勇端了瓶水而后在他身旁坐下，他有事情想问。 “师父，下阶段训练我还是加大训练量吗？” “嗯。”张勇回答着，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是...”王龙伸出手，有些莽撞地想要去拿桌面上的单据看，却被张勇一把拍开。 “别动，这不是你小孩子该操心的问题。”张勇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收拾桌面上的单据。 隐隐约约，王龙认出来这些都是师娘住院费用的单据。 相对无言，王龙一句话脱口而出：“师父，我们不参加洲级比赛了吧。” 说出这句话，王龙心中经过了剧烈的挣扎。洲级比赛名额是他用尽全力换来的，如此就放弃实在是舍不得。 但很多人，往往都要向现实低头。 师娘的治疗费用且不说是一大笔钱，前往魔都参赛又是一大笔费用。虽然距离明年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但且不说他尚未成年、没有收入，师父只是个开网约车的，如何要在短时间内攒下这么大一笔费用？ 这段时间开销太大了，虽说事在人为，但几乎已经到了不可抗力的程度。 听了王龙的话，张勇却是眉头一挑，冷声说道：“不行。比赛一定要去，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担心，师父给你解决。”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张勇一拍桌子，打断了王龙要说的话。他拿起桌上的单据就要走，这时候院子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吸引了师徒二人的目光。 那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墙上的声音。 王龙和张勇赶忙起身向外赶去，打开大门向右边看，一辆白色的奔驰撞在墙上，车头正冒着青烟。 一个面相儒雅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在车前查看着车辆的情况，听到有开门声音传来他转过头，恰巧与张勇和王龙的目光对视。 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王龙有些发愣。 张勇家其实算是比较偏的，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还好巧不巧开车撞在了墙上。 “他的车撞在师父家外墙上，该不会让师父赔钱吧？” 心中无厘头地冒出这个想法，但对面的男人看到他之后却是快步走了过来。 那男人先看了看王龙，又转头看向张勇，开口说道：“请问，您是张勇吗？” 第39章 是故人 来人是个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王龙和张勇都没见过他，更不用说认识了。 听到对方问话，张勇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与此人有关的画面，片刻之后终于是没想起来，于是回答道：“是我，您是？我们认识么？” “您是张勇就好。”那人听到张勇的回话，松了口气，而后转头看向王龙，眼神中竟然有些许溺爱的神色传了出来。 这眼神将王龙看毛了。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对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难道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叔叔？ 虽然王龙内心震惊并且冒出了这种奇怪的想法，但实际情况和他想的也没差多少了。 那人径直走过来，竟然伸出手摸了摸王龙的头，而后说道：“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听了对方的话，王龙本能地迅速反应过来，头一偏躲开对方的手，浑身上下一股冷汗激了起来。 “别，这位...叔叔，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听到王龙的话，那男人却也是面容一僵，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来：“不好意思，莽撞了。等一下，我叫林安，是王龙父亲的老朋友了。这次也是因为王龙在比赛上夺冠，才能找到你。王雷怎么样？他还好么？” “老朋友？？？” 这三个大字从对方口中出现的时候王龙内心巨震，而后掀起万丈波涛来。 王雷确实是他父亲的名字，但王龙从未在父亲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叫林安的人。 从小在村里接受反诈宣传的王龙心中自然明白，自从他获得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冠军之后，名气肯定会有一定的提升，那么想通过他赚钱的心思迥异之徒当然也不会少。 毕竟这个年代，掌握了流量就是掌握了财富密码。 但这个人真是父亲的朋友？如果是，为什么王龙多年以来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心中揣着狐疑，王龙开口询问道：“你说认识我父亲，有证据能证明么？” 自称林安的男人笑了笑，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物展示，并说道：“这是你父亲当年留给我的拳谱，想来你是认识的吧？我来找你不单是为了看看你，更想知道王雷的近况。多年前他一走了之，只留下这个拳谱给我，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 看着对方从怀中掏出的书册，虽然破破烂烂并泛着灰白的颜色，但王龙依旧能从上面不甚清晰的字迹判断出，那是父亲教给他的拳法。 并且父亲曾经说过，拳谱他已经送人了，这套拳传到他这一辈便到此为止。 看着那破破烂烂的拳谱，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王龙甩头走进屋内，只丢下一句：“我爹已经死了！” 王龙扔下客人不管，张勇却不行。既然确认了此人与王龙有关系，张勇便客客气气地将其请进屋内。虽然客厅依旧“朴素”，但张勇还是按照老规矩奉茶，而后交谈。 林动没有喝茶，只是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龙。王龙面容冷静，但是不说话。 王龙心中情绪甚是复杂，因为父亲这个朋友的出现，心境有了极大波动。 “他真是我爹的朋友，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之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目的！” 王龙的心中有一股怨气。父亲已经走了，这人却找上门来，由不得王龙不往别的地方去想。 似乎是看出了王龙心中的想法，张勇代替他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而后，在林安的娓娓道来中，师徒二人也明白了个中缘由。 原来当年，王龙的父亲王雷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曾想过在武行中打出一片天地来。 谁不曾少年？谁不曾想着纵横江湖？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可身体却禁锢了他。 就好像修仙传奇中那些悟道天赋极强、可却是个病秧子的天才一般，虽然对拳法的领悟非常深刻，可身体终究是成为了王雷的拖累。 疾病缠身，他在武道一途再无寸劲，只能黯然退场。 林安是很早就认识王雷的，也是他最知心的朋友之一。当笃定自己在城市中再也无法更上层楼后，临走前王雷将自己的家传拳谱留给了林安，并就此销声匿迹。 林安不解，不解王雷为何要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自己练拳不成，至少还可以将拳传给后人、传给下一代啊？ 可王雷说，自己愧对祖宗。至于传给后人，自己能不能有后都是两回事了。 送出拳谱后，王雷就此销声匿迹。他似乎是切断了自己和大城市的所有联系，就连手机号都注销了，并且再也没有联系过林安。 直到前些日子，通过比赛直播林安看到了王龙，并在几经比对后确认那就是王家拳谱中的拳法，于是通过自己的各种人脉找到了这里，见到了王龙。 “王龙，你强于你父亲，你取得了他从未取得过的成就、达到了他未曾触碰过的领域。你一定要继续打拳，打下去！就算为了自己，也为了你父亲的愿望......” 林安这样说着，语气中带着恳切的语气，听得王龙异常动容。 如果为了自己，他可以退让。毕竟他还年轻，而现在师娘的身体又不好，比赛又是要钱的。年轻就是资本，这几年打不了拳，大不了攒几年钱再卷土重来。 生命只有一次，与师娘的生命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前途真的不算什么。 于是，面对林安动情的说辞，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而后说道：“不，我不准备继续打了。” “为什么？你应该打下去！王龙，我知道你就是属于拳场的！” 林安激动地说着，但王龙没有丝毫回应。张勇坐在一旁没说话，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事情，虽然身为师父，但张勇依旧不好开口插话。 林安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但对面的王龙依旧不为所动。 这时候，眼角余光扫到茶几上那一摞单据，敏锐的观察力让林安瞬间想到了什么。 他明白了王龙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40章 定心丸 “王龙，你安心备赛。参赛的费用，我出了！” 林安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甚至有种气盖千夫的感觉，但王龙并不领情。 王龙只是冷哼一声，转头回到自己房间中去了，连拳谱都没有拿。 刚刚看到茶几上的那些单据，林安自然明白王龙和张勇这里应该是财务上出了一些问题。在和王雷分别许多年之后，林安虽然没有在搏击领域做出一定的成绩，但已经在其他领域通过财富积累成功跻身到中产阶级当中去了。 能通过个人财富积累成功挤入中产阶级，察言观色的观察能力自然是不会弱。 只是张勇一直没有提过家里和财务有关的任何事情。虽然徐璐因病住院造成财务紧张这件事情算不得所谓“家丑”，但终究是他张勇能力不够无法解决的。老话讲，“家丑不可外扬”，让张勇面子上过不去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说出去。 但这时候王龙心情却分外低落，甚至带着一股怨气。 他有些生气的是，自己的父亲“不争气”。 在自己的职业发展上父亲无法尽力给到帮扶，本身王龙一点怨气都没有。毕竟父母对自己只有生育之恩，能将他生下来并养大，他就应该千恩万谢。 毕竟没有父母，就没有他。 但现在，他的职业发展遭到瓶颈，却要外人帮扶才能继续，这让王龙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到房间，他还是觉得情绪不对，于是直接拿起训练用具，走到训练室中继续训练去了。 是训练，也是发泄自己心中的那股无名火。 人生中总会有些莫名的时刻，这些时刻都是特殊情境下的特殊事情，但却会让你的心情变得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喻。 此刻的王龙就身处于这一时刻当中。 训练室内，王龙疯狂击打沙袋的声音击打，渐渐盖住了客厅中林安与张勇的交谈。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勇没出面，林安却是打开训练室的门走了进来。 王龙没回头，林安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将王家拳谱放在地上，而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大门外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想必林安此时已经离开了。这时候王龙心中的火气也削减掉不少，他停下训练，拾起脚下的拳谱，走到客厅中。 疯狂击打沙袋的间隙，他想了许多，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走到客厅里，林安已经离开了，师父张勇的表情却有些踌躇。 张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王龙抢先替对方把话说了。 “师父，我去参赛。”王龙的话一字一个钉落在地上，掷地有声：“那个林安...林叔叔说要资助我参赛对吗？好，我接受他的资助。”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王龙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些许异样情绪。 “孩子，林安刚才和我说了很多，其实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勇开口，有为林安辩解的意思，但王龙立刻接上师父的话，不让张勇说完。 “没事师父，有人送钱，我们接着就好了。有人给钱还不好么？我去参赛，我一定好好打比赛，挣奖金给师娘治病！师父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看着王龙眼中闪烁着的坚定光芒，张勇不好说什么，只是转过话题说了另一件事情：“对了，明天有人来咱们家，我给你找了个师父，是那个周海天，他来教你锁技。” “周海天？他不是那什么吗...”听到这个名字王龙满头问号，想说什么，但说了一半发现不妥，只能硬生生地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没事，明天你就知道了。”张勇说道。 这一夜无话，第二天王龙还是照常早起训练。早功做完，跑完步回来的时候，周海天已经站在客厅里了。直到看见周海天的出现，王龙还是对这件事难以置信。 “他真的会锁技吗？” “他都秃了，难道真的有那么强？” “难道说...秃了就会变强？” 最近休息时候王龙看了些奇奇怪怪的动漫，脑子里也是蹦出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人的眼睛是一扇窗户，周海天透过眼神看穿了王龙的想法。 “来吧，先试试，让我看看你根底怎么样。” 作为前辈，周海天自然要找个理由再欺负小辈。说是欺负，实际上就是给个下马威。 就像当初张勇一记立地通天炮把王龙打服一样。周海天这时候也相当于王龙的半个师父，而要立起师父的威严，自然要拿出些许真本事来。 在张勇鼓励的眼神下，王龙跟着周海天进了训练室。 而后，连着三次，王龙被周海天锁死，根本挣脱不得。 虽然周海天岁数已经不小了，也秃了，但他的技巧与湛龙相比却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的。 尽管亲身体会、亲身被周海天锁住了很多次，但王龙也无法从中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一点就是，周海天在锁住他的时候身体似乎有一种独特的律动，正是这种律动让他能在王龙每一个要挣脱的瞬间打断其节奏，从而再度被锁死。 光凭这一点，王龙就不得不服。 但王龙心里也是奇怪，为什么作为徒弟的湛龙在地面技巧环节非常薄弱，甚至没有任何建树，就连王龙都拼不过，可作为师父的周海天竟然有着如此强的锁技？简直非常人！ 起码对王龙来说，是非常人的。 这一点后来张勇私下里对王龙偷偷地解释了：周海天并非锁技不强，而是他当年不强，但后来补足了；湛龙作为周海天的徒弟本应该被教授极强的地面技巧，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湛龙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这也就导致了他基本不与对手在地面上进行较量。 自由搏击运动又称为综合格斗，考验的就是选手的综合技巧。 而湛龙地面技巧不强，就注定了他走不远。 从今天起，周海天成为了王龙在锁技方面的师父。而张勇也额外给王龙安排了一个任务：在每天的常规训练之外，跑步训练量增加到二十公里，用以训练耐力。 这可苦了王龙。 第41章 跑酷 稳定训练的日子，是痛并快乐着的。 自从跟了周海天学习锁技之后，王龙的地面技巧综合来看是在逐渐变强，他的薄弱项正在慢慢地被补足，短板也正在慢慢消失。 开始地面技巧的学习一周后，师娘徐璐出院回家。虽然回家，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师娘还是担起了做饭的重任。尽管王龙心疼，但师娘还是这么做了。 如此一来，王龙的伙食变好了许多，虽然要每天代替师娘出门买菜，但他乐此不疲。 另一方面，虽然耐力训练让他非常痛苦，但在张勇对其解释过后，他便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王龙虽然也在研究林安留下的他王家完整拳谱，但只能得其形而不可领会其中精髓。其中精髓是张勇告诉他的：王家承袭的古拳法讲求三百六十招招招相连，若想达到最大的攻敌效果，这些连招便需要一气呵成。而王龙之前打拳全凭自身一股怪力，持久性上欠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了解了家传古拳法的精髓，王龙便耐心地开始了长跑训练。 每日挥拳五千下、踢腿三千下、搭配两小时锁技训练与二十公里长跑，这成了王龙的惯例。 天气渐渐入秋，气温转凉，王龙终于适应了这样的训练节奏。 长跑训练在前期是非常痛苦的。训练前期，肺活量没有完全提升上来，而长跑又需要大量供氧，这就导致大量空气进入肺中，而肺的耐受力尚且不足，会产生如同火烧般的痛感。 但这种痛感却会慢慢消退，转而转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长期长距离跑步刺激了肾上腺素的分泌，在提升身体耐受性的同时锻炼了肺部功能，让人逐渐爱上这种体育运动。 而在身体耐力增强的同时，王龙的日常训练时间又被再次延长，让他的训练效果越来越好。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进入深秋，王龙已经能一次性跑上接近三十公里的距离了。 但他知道，这应该还没有到达他的极限。 每次跑步训练都是在下午接近晚饭时间开始，这样跑完之后正好可以回家赶上晚饭。洗澡吃饭后休息一会，再进行其他项目的训练，时间正正好好。 这一日，十月下旬的一天，是个周末，王龙照例在京市郊区进行长跑训练。 但今天，出了些意外的情况。 每次长跑，王龙都要路过一片已拆迁但尚未开始重建的区域。这片区域中有几个钉子户拖了数年都没搬迁，也就到这其他楼房都拆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几栋房子在一片废墟当中，颇有些蒸汽朋克的风格。 这天，王龙跑过这片区域的时候却感觉身边有一股疾风吹过，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是穿着毛衫的张玥跑过他的身边，跨过瓦砾遍地的废墟向前疾驰而去。 还没等王龙来得及打招呼，身后又是几股“疾风”吹来，几个少年的身影追着张玥的背影而去，几人陆续拐进那片“废墟当中”。 “坏了，张玥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看着几人跟着张玥拐进“废墟”，王龙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他赶忙加快脚步就要追过去，但却见到前面路口拐角处张玥怪了出来，挥着手向他打招呼。 “王龙，你每天训练都路过这里吗？” 看到张玥无恙，王龙便也安心。他赶忙放慢脚步小跑过去，这时候之前跟在张玥身后的几个少年在她身旁出现。几人都是十几岁青少年的模样，看着比王龙还要小。 实际上，张玥已经开始上高三，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王龙走过去，以为对面站着的都是张玥的朋友，笑着说道：“是啊，我每天都跑这条路。你们在干嘛呢？跑得那么急？” “跑酷呀！”张玥解释道：“哎呀怎么说呢？总之就是一种运动，外国传进来的，很好玩的...” 张玥话没说完，她身旁的几个少年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其中一个少年更是插嘴说道：“不用跟他解释，看他土样，也理解不了跑酷吧？” 说话的少年顶着莫西干头，满脸都写着“我是中二少年”，说话很冲。 但王龙并不准备和他们计较。 不过此时王龙的形象确实看着有些不太行。他每次跑步只穿一身运动服，而长时间的跑步训练会让体表大量汗液凝结，混着空气中的沙子留在皮肤表面，让人看起来有些脏。 可王龙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每天都洗澡。 听了身旁朋友的话，张玥反而是有些不愿意了，转头说道：“瞎说什么呢！他的身体素质可是很强的，要是玩跑酷的话一定不能比你们差！”一边说着，张玥还一边用胳膊肘拐了拐王龙示意他说话。 王龙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接着张玥的话头说道：“我...我还行吧，就是经常锻炼。” “哦？那比比？”留着莫西干头的少年来了兴趣，迎着对面二人的话头说道：“行不行的，上手试一试就知道了。你这朋友总不能是个外强中干的银枪蜡杆头吧？” 他说完这话，其身后的几个少年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下倒是惹得张玥生气了。女人脾气上来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住。 “比就比，谁怕谁啊！”张玥一下扯过王龙，而后说道：“小龙，上！给赢他们！” 被强扯着出头，王龙不好回避。毕竟张玥这姑娘，勉强算得上他师姐呢。 很快，双方定下规矩：从“废墟”边缘开始，穿过废墟就是一条大路闸北路，谁先跑到闸北路上，就算谁赢。 和王龙比赛的就是那个留着莫西干头的少年，双方没有赌什么，争的只是一口气而已。 虽然这口气是帮张玥争的，但王龙依旧认真对待。 很快，双方便在“废墟”边缘做好了准备。由张玥担当发令裁判，决定双方开始的时间。 而张玥也会一路陪跑，并确认二人的输赢。 在“废墟”边缘摆好准备姿势，王龙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无论大小，都是他内心的坚定信念。 第42章 精研 随着张玥的手臂挥动，比赛正式开始。 那如藕般洁白的手臂挥下的瞬间，王龙便如猎豹般蹿了出去。本就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他此刻更像一只穿行在钢铁丛林中的黑豹，迅捷如风，只留给那莫西干头少年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靠！怎么这么快！” 口中埋怨着，脚下也启动了，但那莫西干头少年口中确实叫苦不迭。 对手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对手便已经甩了他十几米的距离。 跑酷本就属于障碍赛的一种，十几米的距离实际上已经能拉开很大差距了。 从“废墟”边缘到大路上，距离一共也不过五六百米。奔跑过程中因为所遇障碍的不同，二人的实际速度也会或快或慢。 如果自己遇到的障碍尚算简单还好，要是真的遇见高墙什么的，那岂不是肯定要输了？ 莫西干头的少年只能快速起步，奋力奔跑，以求有机会超越对方。 随着比赛开始，张玥也动了。只是这片“废墟”她已经跑过无数次，按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来看，莫西干头少年的败局已然是确定了的。 更何况王龙的身体素质她自然是知道的，毕竟那可是在全国自由搏击大赛青年组中夺冠的人，不说数一数二，其体质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 纯粹凭借爱好开始跑步并且训练时间不足一年的莫西干头少年，要如何与之相比？ 另一边，王龙心中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反而是认真地将这场比赛当作了真正的赛场对决看待。 遇见障碍，翻越；有高墙，三步并作两步就直接爬了上去。 距离地面两三米的台子？没关系，跳下去就好了。 半层楼高的距离，对王龙来说还算不得什么问题。 不过是冲击力大一些罢了。 一路闷头向前奔跑，王龙根本没有向自己周围看过一眼。 确认对手的位置没有任何用处，只要确认自己是在全力以赴就好。 拼尽全力都没赢过的对手，只能说对方的实力确实强大！ 几分钟过去，当耳旁的风稍歇，王龙已经站在了闸北路上。 而他的周围，空无一人，面前只有疾驰而过的私家车而已。 大口喘着粗气，王龙努力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短跑与长跑不同，后者运动过程中心率会恒定在一个较高的数值，前者却是动用全部气力让心率达到极限，以带动浑身力量向前。 所以全力奔跑过后，就连王龙也需要休息休息，与打完一场比赛并无二致。 他在原地站了至少有一分钟的时间，张玥才从后方赶来。而在张玥身后，几个少年也是喘着粗气勉强跟了过来。 但唯独不见那个留着莫西干头的少年。 看到几人出现但那和他比拼的少年没有出现，王龙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个...你那个朋友呢？怎么没过来？” 面对王龙的疑问，张玥笑了。她一边走上前去用力拍着王龙的后背，一边说道：“他啊，接了个电话，他妈喊他回家吃饭，回去啦！” 说着，还递过来一个“你懂的”表情。 实际上哪有什么“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之类的俗套情节。其实张玥对那少年知根知底，他手机都是偷着带出来的，只剩下个紧急呼救功能了。 看到眼前这个情况，王龙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憨厚地摸了摸头，而后向着旁边其他几个少年问道：“那要不然，你们再和我比一场？” “不了不了，算了吧。”“不来，跑不动了！”“哎呀我今天家里好像也有事情...” 几个少年纷纷嘴里说着话，而后一溜烟地跑掉了。 看着眼前这个情况，张玥对王龙比出一个无奈的手势，而后大气地说道：“走！回家吃饭！” 训练被打断，王龙也只能暂时结束训练，跟着张玥回去吃晚饭了。 “不过刚才的运动那么激烈，应该抵得上一次训练了吧？” 王龙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没多想。实际上在偶遇张玥之前，他已经跑了两个小时了。 这天晚饭时候徐璐看到张玥和王龙一起回来的并且表现得很开心，于是有些惊诧。但她问的时候没有问出什么，倒也是不继续深究。 只是经过今天这件事，王龙这个傻小子在张玥心里反而是愈发可爱了。 从这天往后，张玥隔三岔五地就去看王龙训练，在外面“逛”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而王龙在训练之外，精心研究家传拳谱，所得越来越多。 研究得越多，他便对父亲传给自己的拳愈发心惊。 之前的拳都是父亲亲口传给他的，但那时候的父亲已经对拳心灰意冷，虽然传下来的拳与口诀大致完整，但很多细节上都是一笔带过，再加上当时玩龙宫年纪尚小，领悟不深，其中便有了许多差池。 拳谱有云：静似雄鸡、动似龙腰、灵似泼猴、神似鹰眼、松肩如同长臂猿，出拳之势如象鼻。 可王龙只掌握了“象鼻拳”这一个要点，其他地方虽然能做到形神皆顾，却无法做到形神兼顾。 此拳如同形意拳般，需从万物众生中领悟拳理，但王龙此时已不在乡村，对拳理的“悟”，便少了半分优势。 而其中蹒跚步的“叛山而退”，更是极难。 此拳传自孙膑，诸多拳法拳理都从兵法中化用而来。王龙未曾读过兵法，又要如何领悟得当？ 所以当张玥再次跑来看王龙练拳，却发现他找了本《孙子兵法》正在认真阅读的时候，却是大受震撼。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这句话基本可以形容当时张玥的心境。 张玥不懂，王龙讲解。从兵法三十六计说到古拳法中的三百六十招相连相合，一边说着，王龙竟然渐渐地对拳法有了更深的理解。 而张玥虽然依旧是半懂不懂的模样，但似乎听得更认真了。 每次张玥过来，王龙都会适时为其演练刚刚练过的拳法。随着体魄日渐增强，他的拳竟然也无形中变得更加凌厉。 王龙不晓得，这是拳法精深的表现。 第43章 争执 拳谱有云：“孙膑拳法世间稀，步踏斗罡七星奇，气沉丹田尖点地，蹒跚跛行左右移，前进后退莫换脚，左摇右摆寻真机。” 晦涩难懂的拳法解释运用到实战中，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空间不算大的训练室中，面对着一人高的沙袋，王龙左行右移辗转腾挪，身形灵动变换间出拳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并没有因为步法而干扰到进攻威力。 这就是王龙家传拳法中的蹒跚步。 一套拳打下来，王龙浑身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候，他还没能做到三百六十招招招相连一气呵成，不过能行二百多拳罢了。 但这也只是在训练中所做到的程度，真正实战过程中所能达到的数值可能远远不及此。 尽管如此，站在一旁观看的张玥却也是连声叫好。 “好哎！真帅！” 说着，张玥便拿过毛巾凑上前来给王龙擦脸，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此时已是深秋，十一月中旬了。自从跑酷那次之后，张玥便经常来训练室看王龙训练，每次都问东问西的，而王龙也乐得为其解答。 虽然在练拳一途上是张玥的理解较为深刻，但王龙的家传拳法是小拳种，是张玥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拳法，因此她心中总是充满了好奇。 对女儿经常来训练室看王龙练拳这件事，张勇夫妻没有异议。 本身孩子们年纪还小，就算早熟也不会有那种格外的情感产生。并且就算有了万一，张勇与徐璐也不是那种闷在罐子里的老古董，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反而是来看拳这件事大大减少了张玥出门疯跑疯玩的时间，张勇夫妻二人乐见其成。 距离张玥高考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虽然她脑袋不笨，但多在家里待一待，多一点学习时间总是好的。 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张玥和王龙都是快要成年的大姑娘大小伙子了，心思怎么可能不通明？更何况这二位与他们可不是一代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心思，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认识。 用上一代人的固化思维去理解下一代，终究是会有偏差的。 “没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虽然张玥每次看王龙训练的时候都会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但一来二去王龙始终不太好意思。他随手接过张玥手中的毛巾，自顾自地擦起汗来。 见王龙是这个反应，张玥笑了：“你呀，这么客气干嘛！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在乎这个吗？” “好家伙，你没事我有事啊！万一被师父看见了可该怎么办，跳进黄河我都洗不清了...” 王龙心中吐槽着，却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旧是一副憨厚的表情。 而张玥最得意的就是王龙根骨里散发出的这种憨厚。 谁不想有一个憨憨的小跟班呢？ 其实王龙心里也明白，对方应该是把自己当作小弟了。 有人罩着总比没人罩着要好，更何况这种感觉虽然是“罩着”，但更接近于家人。 既然是家人，有些话他觉得不得不说。 虽然来到京市已经接近半年，但王龙因为生活相对纯粹，平时以训练为主，接触的人也比较少，内心依旧非常耿直。 正因为这种耿直，他在这时候说出了相当不合时宜的话。 趁着张玥心情不错，王龙试探性地问道：“你最近都没有去玩跑酷吗？” “玩，不过去的次数比较少了。”张玥以为王龙对跑酷开始感兴趣了，于是说道：“但他们技术不行，连你都比不上呢。我现在主要和另一帮朋友玩了。” “另一帮？”王龙愣了愣，而后继续问道：“就是那些...” “是啊，就我爸不让的那些人啊。”张玥说话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声调，但她觉得不妥，又压了压声音而后继续说道：“你可别跟我爸一样说我啊，我最讨厌说教了。而且他们怎么了？都是同学，又没什么别的东西。” “可我还是觉得，总和他们呆在一起不太好吧，毕竟你明年就要考试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龙有些唯唯诺诺的，声音低，底气不太足。 他明白，张玥说的“那些人”，实际上就是张勇口中的混混。说是混混，东北叫“街溜子”，但也可能不全是，只是社会气比较浓罢了。其中倒是有些人经常逃学去游戏厅网吧什么的，张玥倒是从来不这么做，但偶尔跟着那些人去唱歌、去打台球，倒是有的。 而这些事情在张勇看来，都是干扰学习的事情。 王龙说话的声音底气不足，虽然他是真心的，但他还是触了张玥的眉头。 正在给他叠毛巾的张玥眉头一挑，顺手把毛巾扔在地上，随口说了句“没劲”，转头就向着训练室门口走去要离开。 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候，王龙依旧没出声，张玥回过头来说道：“别像我爸一样管着我，我最烦这样。爱和谁交朋友是我的事，懂吗？” 王龙以前不知道这是张玥的“禁区”，但现在知道了。 说完，张玥打开门就要离开，却迎面撞上了拿着水果的徐璐。 徐璐基本每天都会送点水果给王龙，让他训练间隙补充一些精力。 见到徐璐，张玥的表情柔和下来，但下一秒却有些慌乱。“妈，我那个，我出去溜达溜达哈，作业都写完了，晚饭前回来！” “去吧，早点回来。” 徐璐应和着，而后张玥便与其擦肩而过出门去了。 见到师娘，王龙立刻走过来迎接，并接过对方手中的水果盘。 “刚才师娘难不成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吧？” 心中这样想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王龙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而是徐璐先开了口：“小龙啊，你以后就别操心玥玥了。” “嗯？”王龙看着师娘，有些不明所以。 徐璐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孩子大了不由娘，各家都是这样的。你看我从没管过玥玥，不是由着她胡闹，而是知道她心里有数。” “玥玥现在有点偏激，都是她爸弄的。” “但孩子长大这事儿急不得，就和学习一样，我从来不催她。只有她自己想明白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着急的时候，才是真明白、真着急了。” 第44章 寒来暑往 “只有她自己明白的时候，才算是真明白了。” 这句话好像一句废话文学，似乎说了，又没完全说；让王龙懂了，又没完全懂。 但却让王龙想明白一件事： 习武练拳，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只能引路，拳谱只能给指引，至于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实际上更看个人的悟性与理解。 外在的知识都是别人的，化用到自己身上才能算是自己的。 这天之后，王龙的训练更勤奋了。 室内训练与体能训练只是基础，他用在这两项训练上面的时间正在逐渐缩短，进而便有了更多的时间放在其他方面的练习上面。 练习什么？一个字，悟。 张勇说过，王龙不缺天赋，缺的是时间。 而时间，实际上就是经验。 虽然在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上夺冠，可这只是一个基础。全国选手聚集到一起自然是高手如云，但王龙能在这比赛上夺冠当然免不了许多运气成分。 能在总决赛上遇见陈荣，也是一种运气。其他选手都是陌生的，只有陈荣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能与熟悉的对手对决，他的赢自然便有了些许运气。 自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不过每每想到陈荣，王龙心中就有着些许遗憾。自从全国比赛结束后，陈荣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师父师娘对此人只字不提，而此外与其相处时间最多的周海天更是对陈荣不熟悉，便更说不出什么与陈荣有关的消息了。 一个人呆在训练室的时候，王龙偶尔会发愣发呆，而在这些发呆的时间里，陈荣在屋内留下的痕迹便会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陈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师兄，更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寒来暑往，转眼便到了次年六月。半年多过去，王龙的生活依旧枯燥，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但他的体魄已经被锤炼得如同铁打般坚韧了。 身高拔升了几寸，气力也在增长，肌肉线条更加清晰，此时若将其脱光了来看，从胸肌腹肌到肱二头肌和人鱼线，王龙身上的肌肉都像是雕塑般美丽。 与之相匹配的，是不到百分之十的体脂率。而处在一位数的体脂率，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往往只有健美运动员才能达到这个级别，但王龙做到了。 从五月开始，周海天就不教王龙了。持续训练半年多，王龙在锁技方面进步飞快。因为天生怪力与之匹配，到了训练后期就连周海天都锁不住王龙了。 在地面技巧的对抗中，其本质就是锁、解锁与反锁，其中解锁最为重要。 试想，如果对手无法控制自己，无法造成有效伤害的时候，那么他的进攻不就落到了空处么？ 时间进入到六月，张勇也不再紧盯着王龙的训练了。距离洲际赛开赛时间没有多远，张勇只是让王龙保持日常的体能训练量，而不要紧追着搏击技巧中的“定式”进行训练。 能教的定式，张勇都已经教过，剩下的就只让王龙自己悟。 但与此同时，张勇并没有闲着，他反而是取过了王龙家传的拳谱进行研究，希望能从中间研究出一两式“杀招”来教给王龙。 所谓“杀招”，就是决胜的招数。不用则已，一用，必然雷霆万钧。 但这件事持续到六月中旬，直到张玥考完试已经放假一周了，都没什么接过。 王龙依旧保持着每天的训练，他的长跑训练一直没有停下，有时候还每天多跑五六公里。 他的长跑，并非职业运动员那般短时间内跑出个半马来，反而是在“超慢跑”基础上将每公里的平均配速控制在七分钟以内，既提升体能，又增长了耐力。 半年多以来他一直是这样坚持训练的。 这天晚上，王龙照例出门进行跑步训练。本来今年张玥考完试，明年就该他参加高考了，但王龙一点也不着急。 他虽然已经成年，但因为上学晚，学历依旧在高二。虽然如此，但他早就打定心思走职业选手这条路，等到比赛有了成绩再去考试上学，一切也都来得及。 职业选手的身体巅峰期只有这几年，师父张勇也和他说过，过了这几年之后，职业选手就很难出成绩了。 跑步持续到两个多小时，王龙已经跑出去二十多公里，但体力还有盈余，傍晚微风轻拂，他感觉很好，于是准备继续再跑一段。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在路上看到了张玥的身影。 张玥和几个朋友从ktv中走出来，她似乎是喝了酒，晚风一吹身体不稳，有些要摔倒在地的状态。王龙眼看着对方状态不对就有些担心，想要跟上去，但看着和她同行的那几个男生扶住了张玥，心中又稍稍安定下来。 “等等不对，那边不是个胡同吗？他们怎么往那里走了？” 眼看着面前几人前往的方向与家相反，王龙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赶忙跟了上去。 与这种不好预感相匹配的是，张玥的动作有些大，好像是在抗拒什么。 王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张玥已经被三个男生驾着走进了胡同。他走到胡同口，隐约听到张玥口中传出呢喃又抗拒的声音。 “干嘛？不行...我要回家...” 果然要出事！ 王龙急忙赶过去，跑进胡同的时候却看到三个男生将张玥围在墙角，中间那个男生凑过去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你们在干嘛！” 雷霆怒喝仿佛金刚怒吼般从王龙口中传出，那三个男生听到王龙的声音都是一愣，手中动作停下，张玥竟然就此直接顺着墙滑了下去，蹲在墙根眼神迷蒙，状态是半醉半醒。 “怎么样？张玥你怎么了？” 王龙走到张玥身旁将其扶起，看到张玥明显是醉了，只能口中模糊地说着“我要回家”之类的话。 他心中一阵痛，不痛张玥喝酒，痛的是她交了一群狐朋狗友。 同行的几个女孩都回去了，唯独张玥被带来这胡同里，就算王龙再憨傻，又怎能不明白这几个男生的意思？ 第45章 回家 “走，我带你回家。” 王龙伸手，想要搀起蹲坐在地面上的张玥将其带走，但手刚伸出来，就被身旁三人中领头的那个少年给伸手打到一旁。 领头那个少年染着一头黄毛，有点小帅，只是带着一头黄毛的脸颇有些杀马特的气质。 并且这种气质有些浓郁。 黄毛打掉王龙的手之后，一脸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你，干嘛呢？你谁啊，这儿有你事儿吗？” 对方说话，王龙没理他，继续伸手要搀扶张玥，他这举动在黄毛看来就是不屑了。 “哎！说你呢，听不见人说话是怎么回事儿？” 黄毛没再客气，伸手推了王龙胸口一把。第一下王龙没躲，第二下王龙侧身闪了过去，对方却是更来劲了。 “哟呵？哑巴？有点意思欸。” 一边和身旁少年说着，黄毛一边上前来继续推搡。对方再伸手的时候王龙轻松将其右手拨开，而后沉声说道：“别动。我是张玥的朋友，现在要带她回家。” “朋友？我们也是啊，我还是她男朋友呢！” “男朋友”这三个字传入耳中，王龙猛然抬头，目光犀利如刀。 这目光让对面三人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黄毛身旁更撞的男孩走上前来，一边掰着手指发出清脆声响，一边凶戾地说道：“我看他好像不太服气啊？怎么，找事儿吗？识相的赶紧滚，别装冤大头。” “你还和他说什么啊。”另一边第三个少年说道：“就这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跑来演英雄救美的人，揍他就完事儿了！” “揍他？”较壮的男生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黄毛。 黄毛看了看王龙，见对方没反应，以为捏到了个软柿子：“揍他！” 话音刚落，黄毛一拳朝着王龙的脸上打来，但王龙的拳更快，片刻间便错过对方手臂，直挺挺地打在了对方的下颚上。 都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眼看着同伴被击倒，那壮硕的男孩直接冲了上来，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就打了过来。普通人的反应速度相对专业运动员还是弱上许多，王龙也不敢用全力怕出问题，就只是躲掉对方打来的一拳，而后一拳砸在了那壮硕男孩的胸口。 壮硕男孩胸口吃痛，但他毕竟体力更好，又有王龙收手，于是这一下也不算严重。可身体吃痛激发了他的怒火，他再度起身上前，这次一拳就朝着王龙的脸打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是，第二拳又被王龙挡了下来。 接连几拳都被王龙挡住，此人怒火中烧，竟然直接冲上前来抱住了王龙的腰，想要将其顶在墙上。他身材壮硕，气力也更大，王龙抵抗时候身体也免不得连连后退。 但后退的过程中，王龙的肘击也是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对方背部。 一下，两下，三下....这壮硕男孩被王龙击倒在地，痛得爬不起来了。 解决了第二个人，王龙回身去找第三人。可就在他回身的时候，那人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钢管来并且突兀地出现在王龙身后，直接一下就朝着他的小腿打了过去。 虽然反应及时，但王龙还是躲闪不及，但好在避开了要害，却也是被对方直接打在了小腿肚上面。 吃痛之下，王龙一声不吭地单膝跪地。那人还想继续，挥舞着钢管便朝着王龙打过来。但王龙眼疾手快右手向上一挥，竟是直接握住了那根钢管，而后腿部用力忍着疼痛，左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直接将其顶在了墙面上。 “再也不要出现了，懂吗？” 王龙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用力之大仿佛能将牙齿都咬碎了一般。 对面这人眼中满是惊恐，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一般。他从没见过如此凶狠的眼神，以往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可他们忘记的一件事情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恶人，终食恶果。 随手将这人放在地上，口中甩出一句“滚”，就见他颤颤巍巍地跑掉了。 连倒在地上的两个朋友都没有扶更没有管，足见这些“朋友”之间的情谊有多么脆弱。 解决了这几个人，王龙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小腿肚竟如钻心般的疼。 果然，人肉还是抵抗不了钢铁的。 腿好像使不上力，有些瘸了，但王龙还是强撑着一瘸一拐地背上张玥，然后一步又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张玥已经沉沉睡去，而张玥的家，也已经成为了王龙心里的家。 把张玥带回家里，这时候师父还没回来，王龙费了千辛万苦才躲过正在做饭的师娘把张玥放在了她的房间里。 从张玥房间里出来，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偶然撞见了徐璐，待到对方问起自己腿的时候王龙只是说自己跑步时候抽筋了，没有大碍。 而到了晚饭时候，徐璐去叫张玥的时候发现对方沉沉地睡在自己房间里，也就没有多想。 这一回，是王龙帮着张玥瞒了过去。 第二天王龙训练的时候，不出所料的是，待到父亲出门母亲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张玥便来到训练室找上了王龙，还带着奶茶。 “小龙，昨天...谢谢你啊...” 虽然距离上次闹矛盾已经过去了半年多，这也不是二人半年来第一次说话，但张玥的表情却非常认真且诚恳，充满了真挚。 昨晚从房间中醒来的时候，虽然处于宿醉后的头疼当中，但拼凑记忆碎片后张玥还是能想起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 而那些事情，她越想越后怕。 面对张玥带来的奶茶，王龙客气了一番然后收下，但他没有喝。 不喝饮料是他作为运动员的习惯，也是规矩。 张玥略带歉意地道歉，王龙接受之后就将这件事一笔带过，没有多说。他们的关系很快恢复如初，至于昨天的事情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没有多说。 其实二人心里都明白的一点是，昨天的事情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而那些不算好甚至不入流的家乡朋友，往往都会在张玥上大学后被一笔勾销。 大学是一道分水岭，往往也是记忆的分割线。 分割线的前后，是两段人生。 第46章 再起征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送张玥去上学的日子。 八月末，是学校开学的时间，出于对母亲身体状况的考虑，张玥报考了京市的一所大学。离家近，能常常回来看母亲，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也能照应着。 送张玥去报道的那一天，也是张勇和王龙启程前往魔都参加洲级比赛的日子。前一晚，徐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是给女儿张玥送行，也是给张勇和王龙践行。 难得的是，这天晚上张勇喝多了，甚至眼中要落下泪来。 多少父母辛苦多年，就是为了儿女能有一个好前程。虽然这些年张玥叛逆，但好在学习不错，现在也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张勇多年来一直绷着的严父形象在这一晚终于能松快了不少。 虽然张玥和张勇之间的关系依旧没能缓和多少，但至少张勇说了不少心里话，而看张玥的表情，她似乎都听了进去。 王龙虽然在桌上陪着，但他没有喝酒。不喝酒这件事是王龙决定的，但也是张勇对他的要求。虽然晚饭开始时候师父允许他喝一点，但为了即将到来的比赛，他还是滴酒未沾。 而作为桌上唯一没有喝酒的人，他的作用自然是收拾桌子。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将张玥送往学校报道，在帮着女儿完成报道事项并收拾好宿舍之后，张勇便急匆匆地带着王龙赶往机场。他们要坐今晚的航班赶往魔都，明天就是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的开幕式了。 关于比赛的行程和费用，王龙与张勇二人心照不宣。虽然没有明说，但王龙知道一定是林安出了这笔钱。其实在内心里，他对林安本不该有负面情绪存在。但在父亲仙去多年后突然出现这么个老友，王龙免不了心中有些隔阂。 虽然只是一层窗户纸，但王龙明白，偏偏就是这层窗户纸最难戳破。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师徒二人从接机口走出来的时候林安早就等在了这里。仿佛是熟络很久的朋友一样，林安主动地上前想要接过二人的行李，可王龙没有给。 这一切都在林安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引着二人走过乘客通道穿过停车场，来到了一辆商务车面前。 接机，用好车送去酒店，都在王龙的意料之中，但林安亲自开车接送，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按理说林安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又是资助他们参加比赛的“金主”，他完全可以在王龙面前摆摆阔气，用尽一切来“补偿”王龙。 但林安没有，他没有摆阔没有炫耀，只是对一切都亲历亲为。 或许，这就是林安的补偿吧。 来到比赛场地附近的酒店带着师徒二人办理入住，将二人送到电梯口，林安没准备跟上去。 看着师徒二人走进电梯，林安就准备转身离开。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就在这个当口，王龙的声音从电梯里传了出来。 “谢谢。” 那声音不算大，听到这句话的林安明显一愣，而后看向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不谢，应该的。” 回到房间，收拾好东西，张勇来到王龙的房间让他停止训练。 难得的是，今晚张勇叫停了王龙的常规训练，反而是开始给他检查身体。 也不仅仅是检查身体，在确认王龙身体状态正常之后，张勇开始为王龙揉捏肌肉用以放松，同时也是为了明天开幕之后的首战他能有一个好的精神与体力状态。 因为获得了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青年组的冠军，经过抽签后王龙被洲际比赛组委会选定为比赛首战的参赛人员，将要对战泰国的冠军选手。 这是首战，是表演赛，也是第一场淘汰赛。 不得不说洲际比赛的组委会更具商业头脑，在第一场比赛就选定了两个冠军进行对决，这无疑会让比赛更有看点，更加激烈。 “明天第一场比赛，小心点，听说那个泰国选手是打野拳出来的，下手狠，还有可能下黑手。小龙你别拼命，能赢就赢，不能直接赢的话大不了就拼点数...” 拼点数，拼的就是比赛中的有效打击，只是王龙打心眼里不屑于此。 能赢，就要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手，不给人留余地。 张勇絮叨着这些话，王龙却没听进心里去。他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冷不丁地开口问道：“师父，林安给了我们多少钱？” 张勇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了几秒后又继续开始揉捏王龙的身体肌肉。 “没多少，这件事你不用管。林安也说了，只是资助比赛的费用，别的也不会多给。” “不，我的意思是，知道多少钱以后我要还给他的。”王龙打断师父的话而后继续说道：“我不想欠人情，尤其是对他。” “好吧，这件事我回头算一算，然后告诉你。” 见到王龙如此坚持，张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过后将总数告诉他。 这是一个少年的坚持，他心中的执念很难被磨灭。 实际上直到今晚入睡前，王龙都在想这件事情。 虽然林安做的事情多少让他有所感动，但单就人情这一件事情来说，他已经欠师父一家太多了。 人情不比钱，偿还起来何止千百倍呢？ 一夜无话，次日王龙早早地起了床，在酒店餐厅简单吃了早饭，便跟着张勇前往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的赛事现场。 登记信息、领取号牌、观众席入座、等待并观看开幕仪式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但在中午用餐的时候王龙却看到张勇的神色不太对劲，问什么他都不说。 师父不愿意说，王龙也不方便多问。只是凭借第六感他敏锐地察觉到，在开幕仪式进行期间张勇似乎一直在盯着观众席的一个角落。 但那个位置上坐了什么人，王龙没有看清。 本届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的赛程依旧是淘汰赛，这对王龙来说有好有坏。 好的地方在于，他只要一路赢下去就可以；坏的地方则是，如果他一旦遇到了格外强大的对手，今年便只能止步于此了。 王龙当然想走得足够远。因为只有走得够远，他才能更接近世界级比赛的入场券。 第47章 洲级首战 亚洲自由搏击锦标赛，素有洲级最大比赛的称号。 这称号源自于亚洲国家众多，并不代表其赛中产出的世界级种子选手很多。 但因为亚洲国家众多，人口基数大，因此每年都会产生几个在世界级比赛中也数得上号的人物。 而今年来自泰国的选手巴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巴蓬修习泰拳，是泰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冠军，自然也就成了今年洲级赛的夺冠热门。 巴蓬有多强，没看过比赛的诸多观众并不知道。而他能在网络以及洲级赛中有着如此高的夺冠呼声，仅仅因为他身为泰国人夺得泰国自由搏击锦标赛的冠军，并是修习泰拳的选手。 泰拳，是一项因力量与敏捷而著称的搏击运动。对战时，修习泰拳的选手主要运用双拳、双腿、双肘以及双膝这四肢八极作为主要进攻手段进行攻击，而双肘与双膝，都是科学家眼中人体极为突出的进攻武器。 泰拳的攻击力在世界所有武学当中都极为不俗，其进攻时出拳发腿、使膝用肘发力流畅顺达，不但力量展现极为充沛且攻击力异常猛锐，多年来素有“立地最强搏击术”的称号。 这称号几乎要被世界拳坛公认了。“泰”，通“太”，有“太极”、“至上”的意思，因此泰拳也被一小部分人成为“至上拳术”。 在修习“至上拳术”的人中夺魁、成为同代中人的佼佼者，巴蓬带着这样一个身份与光环来参赛，自然是引来了不少观众的支持。下午的首场比赛尚未开始，双方选手依旧在场上准备区紧张地准备着，但巴蓬一上场的时候便引来了许多现场观众的欢呼声。 因为搏击这一职业运动在国内依旧算是小众，所以比赛现场的外国观众不在少数。虽然今年由国内协会担任比赛的主办方，但为了协助国内搏击运动的发展，国际协会派遣了不在少数的工作人员参与到组委会当中对比赛进行支持。 这一点张勇是知道的，但这件事他想得越多，越觉得不对劲。 首场比赛一般会带有不少表演性质，就算有东道主的选手出场也会让其赢得相对轻松，毕竟在桌上桌下两笔账中，这是读属于东道主的“面子”。 王龙作为国内比赛冠军出战首场比赛，无论是组委会的安排还是抽签结果都无可厚非，但他的对手是抽签决定的巴蓬，就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参赛名额，而首场比赛中就是两方最强选手进行碰撞，谁输谁赢都对双方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一方主场一方客场，如果是东道主输了，那“面子”的损失是不是更大呢？ 但比赛即将开始，张勇来不及想得更多，更何况这事儿也不能想太细。 一边抓紧时间给王龙揉捏肌肉放松筋骨，张勇一边对其细细叮嘱道：“一会别和他硬碰硬，按昨晚说的办法打。他是横练那一派，硬碰硬我们赢面不大。” “知道了，师父。” 王龙口中答应着，心里却没真准备这么做。 习拳练武分文练、武练与横练。文练养气，武练锻身，王龙就属于后者。 但横练与前两种都不同，是一种近乎于自残的训练方法。 横练很特殊，也很极端，一般是用外物外力锤炼自己身体的特殊部位，以达到增强体魄与坚韧度的目的。而泰拳发源自地下拳场，在古代是一种搏命术，更是赌博赌钱方式的一种，因此泰拳拳手的成长大多伴随着一路的血雨腥风和诸多苦难。 可以说，泰拳拳手基本都是被“打”出来的。 这是一种王龙从没遇见过的选手，自然想和对方实打实地“碰一碰”，也为了探一探自己的根底。 尤其是在刚才，二人对视的时候对方冲着自己比出一个“割喉”手势的时候，王龙心中这种愿望便更加强烈了。 武无第二，一定要分出输赢才好。 哨声响起，张勇拍了拍王龙的肩膀示意他稳着点，王龙点了点头保持回应。 走进八角笼内的比赛区域，主持人依旧在激情亢奋地对双方选手的信息进行解说，而自己对面的巴蓬，脸上满是桀骜不逊的表情。 似乎胜负已分。 王龙冷着脸，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 比赛开始。 巴蓬和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同，同是进攻，但巴蓬却是身体向前一跃，而后右肘顺势下压，自上而下地强打过来，目标正是王龙的头部。 对方的进攻态势猛烈，此时二人尚未对招，王龙没摸清对方的根底，而对方用出的又是自己最强的进攻手段，他不敢硬接，只能暂时后撤躲开这一招。 一招落空，巴蓬速度不减，又是一记飞身撞膝直挺挺地冲了过来！ 其速度之快，竟带起一阵风。 对方又是全力一击，此时二人距离极近，王龙左手防御右手下拍，借着对方前行的冲劲才勉强躲过了这一下攻击。 而他的两次躲避，也让观众席上响起了阵阵嘘声。 欧美观众可不像国内观众这般含蓄，观众席上的嘘声一阵高过一阵，并且愈发刺耳。 见到王龙连躲，巴蓬脸上却也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来。虽然双臂依旧端在面前，但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屑地笑了笑，又伸出手指朝着王龙勾了勾。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过来啊！” 在王龙的印象里，他见到的上一个做出这动作的人，貌似是个搞笑的角色。 对手发出邀约王龙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左手刺拳前打接右手摆拳强攻，将对手的撤退路径全部封锁，意用这两拳试探出对方的拳力。 但看出王龙意图的巴蓬毫不示弱，他撤身下蹲躲过两拳，而后浑身速度骤然加快，竟然快速三拳连续击打在了王龙的腹部。 硬生生挨了三拳的王龙免不得呲牙咧嘴，而这三拳换来的，则是他全力一拳打在了对方的面颊上。 巴蓬后退一部，吐出一口鲜血，人却是毫发无伤。 第48章 硬碰硬 巴蓬的拳很快，要快过王龙以往的任何一个对手。 经过初步的试探，王龙摸清了对方的风格。 巴蓬是走快攻、抢攻那一路的选手。过硬的身体素质让他能够承受大部分攻击，而后将自己的拳头送到对手身前。这是一种几乎玩命的打法，强行与对手对拳的接过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很难出现，必有一人提前倒下，而站着的人身上也不会伤。 大多，都是重伤。 明白了对手的打法，王龙心里有了底。看见巴蓬还在对面挑衅着，王龙心中不由得轻轻一笑。 “想对拳？满足你！” 二人几乎同时向前冲去，开始正面硬碰硬地对决。 拳脚碰撞，进攻对冲，双方肉体互碰不停地发出声响，虽然观众们听不到，但裁判听了之后都不由得倒牙。 这两个人，几乎就是在拼命啊。 场内的激烈对决点燃了观众们的热情，呼声渐起，观众席上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虽然观众们支持的选手并不相同，但观看比赛的热情却是相似的。 整个比赛场地中唯一皱着眉头的，可能就是张勇了。 而在持续对拳过程中，王龙很快吃了亏。 从父亲那里承袭的拳法中，对膝盖与肘部的运用并不算多，这就导致王龙经常会用拳对上巴蓬的肘或者膝盖。可肘部与膝盖又是人体关节中仅次于牙齿的坚硬部位，硬度不同，吃亏的自然是王龙。 几个来回打下来，王龙手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 他吃了大亏！ 这时候，张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别和他的关节硬碰硬！打里面，里面！” 张勇焦急的声音传来，点醒了王龙。鸡蛋碰石头肯定会输，但如果截断对方的进攻然后反击，自己便不会一直处于劣势了！ 想通这一点的瞬间，对面巴蓬却是一记打来。王龙错开对方的这一拳，却让其近身，一记肘击自下而上地打了过来。 巴蓬的打法对王龙来说是非常规的，攻击大多从上下两方出现，这也是让他耗费了些时间才适应过来。 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准备。 眼看着巴蓬又是一记肘击打来，王龙先是右手抬起拦在对方手腕处，卸掉了部分力量，而后左拳猛挥，一记重拳打在了巴蓬的小臂内测。 有心算无心之下的防守反击势大力沉，让巴蓬左臂直接酥麻，险些无法维持身体平衡。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龙借机欺身而上。力量自小腿部分生发，传递到腰部。腰部肌肉最大程度运转，扭动着带动一股巨力传导至右臂上。 他右臂绷紧，肘部向前猛击，一记立地通天炮正中巴蓬胸口！ 瞬间，巴蓬连退三步才站稳脚跟。 但短时间内连续出拳且出重拳也让王龙王龙气息不稳。他没有选择进攻，而是站在原地严阵以待。 巴蓬右手轻抚胸口，压下不规律的喘息，再看向王龙的时候竟是笑了。 那笑容，竟有些狰狞。 “有点意思。” 狰狞中带着些轻蔑，这是那笑容在王龙眼中表现出的意思。 未歇息更多时间，巴蓬腿部肌肉发力骤然前冲，朝着王龙便扑杀过来，那态势仿佛猛虎出笼般令人心悸。 “当当当！” 场外声音响起，裁判赶忙上前来拉住了场中二人，将其分开。 被强行分开进入中场休息的巴蓬在裁判面前表现得很乖巧，但看向王龙的时候却是甩了甩头，再度比出一个歌喉的动作来。 但王龙视若无睹，转身走向休息区。 在休息区坐下，仿佛卸掉一股力般，王龙松松垮垮地坐了下来。身旁的工作人员立即上前，而张勇也立即开始给王龙活络筋骨。 但这时候，张勇的语气却不是很好，带着埋怨。 “你在干什么？醒醒，别睡了！” “后面还有那么多硬仗要打，这一场别拖，越拖越不利！” “拼身体强度你是打不过泰国拳手的，快速解决战斗，听见没？” 张勇的语气很不好，王龙都听在耳中，但他明显有自己的想法。 凝神想了一下，王龙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张勇说道：“师父，我就是想和他正面对抗。我想堂堂正正从正面、从他最擅长的地方赢他。” “你...”张勇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师父你听，那些人在说什么你应该能听到吧？” 随着王龙眼神，张勇看向身体右侧观众席上。之前全神贯注盯着比赛，他根本没有关注周围的情况。现在看向一旁的观众席，和某些观众眼神对视的时候，张勇瞬间明白了王龙想要说什么。 张勇的眼神和一个白人观众对上了，就在这一瞬间，对方双手拇指向下，口中蹦出两个英文单词来。 因为距离很远，张勇听不出对方说的是什么，但眼神锐利的他却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对方的口型。 “sinochina” 此刻仿佛心意相通般，张勇明白了徒弟的意思。 下一轮比赛即将开始，张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王龙的肩膀，默认了他的做法。 而王龙站起身来，眼神无比坚定。 无论幼虎还是睡虎，都有恢复强大、重归巅峰的一日。勾践卧薪尝胆，只为了不再被人轻视。 第二轮比赛开始，王龙不再防御或试探，放开手脚全力进攻。 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掌握了巴蓬的进攻节奏。 天生巨力的优势在这一刻显现出来，巴蓬又比他矮上小半个头，只是速度比较快罢了。 此消彼长之下，王龙很快掌握了进攻节奏中的主动，占了上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双方都没有让进攻节奏中断掉。拳脚之间你来我往，打得拳场上跌宕起伏、有来有回。 巴蓬最得意、最有效的进攻手段就是双肘与双膝，进攻更为强力也更为迅速。但自从他的进攻节奏被王龙看破之后，十有八九那些强力的进攻都会被王龙截断。 渐渐地，巴蓬额头上也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那不是疲惫，而是冷汗。 第49章 胜战 战斗陷入了僵局，不过仅仅对巴蓬来说是这样的。 泰拳属横练一派，讲求的就是快准狠，用凶戾的手法快速伤敌、迅速制胜，好像七伤拳一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能快速赢下一场场战斗。 强悍的体魄往往能让泰拳选手在场上站得更久，快速伤敌与持久性加在一起，便成就了泰拳“立地最强战技”这一称号。 但体力更持久，不代表不会累。 巴蓬的战斗风格导致其战斗期间会快速消耗大量体力，实际上是不适合持久战的。所谓站得更久，本质上是因为对战双方体力都会大量消耗，而泰拳选手更强的抗击打能力能让他们在消耗战中占据更大的优势。 但在和王龙对决的过程中，他吃亏了。 巴蓬的进攻非常凶狠，一拳接一拳不停歇地向前进攻，可他以肘部膝部为主要进攻手段的招式却总能被王龙接下或化解开来。 这就让他好几次全力一击的时候，都打在了空处。 没有打在空处的那几下，也基本被王龙化掉了大部分攻击力，聊胜于无。 渐渐地，巴蓬体力下降，进攻有了明显的漏洞。 对手又是一记直拳打来，王龙侧身尽力躲避，却还是被巴蓬打在了肩膀上。但这一拳相比上一轮比赛中的力度，竟然是轻了不少。 “他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到阈值了！” 心中明白这一点，王龙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而接下来，就是他心中给自己预留的决胜时刻。 抓住了对手换气的空当，趁着巴蓬一力刚尽二力未起的瞬间，王龙挥手弹开佯攻而来的一拳，而后紧接着连带三拳分别打在巴蓬身上巨阙、气海、水分三穴。 王家家传拳法本就以打穴为主，王龙自然对人体穴位烂熟于心。 虽因距离过近未能用尽全力，但王龙以象鼻拳打出这三击，却是正中对手要害处。 三拳连中，正中对手要害中枢，巴蓬身体竟是一凝，竟有半秒的空当直接愣在了原地。 巨阙、气海、水分三穴被击中，浑身气血流通受阻，此刻就算是巴蓬拼了命，也挡不住身体不听使唤这件事情。 更何况穴位被象鼻拳击打，疼痛之剧烈绝非一两句可以说得清的。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巴蓬毕竟是中门大开身体露出了极大的破绽。王龙借此机会乘胜追击，接连两拳重重打在巴蓬脸上，而后飞起一腿径直踢在巴蓬脖颈处。 脖颈，是人体血管最密集的地方之一，也是人体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此处被重击，伤者轻则晕厥、重则窒息。 而巴蓬则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王龙知道，自己赢了。 静静等待，十个数的倒计时在此刻竟然分外漫长，王龙能清晰听见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 在心脏跳动到第三十下的时候，裁判牵起王龙的胳膊，宣布了他的胜利。 预想中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并没有到来，观众席上零零散散的掌声仿佛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明明王龙赢了，获得的却不是胜利者应有的待遇。 摇了摇头，没将其当回事。这只是第一场比赛而已，在洲级赛上，王龙还有很多场硬仗、恶仗要打。 下场，穿衣，与师父张勇一同离开比赛区域，王龙的心中还是有着些许欢喜。 看着那些肤色各异的人脸上分别精彩纷呈，他的心里仿佛出了口气般畅快。 侮辱性的手势和语言其实他在进入比赛场地的时候就看到、听见了，但他没有因此而被扰乱了心智，反而是将其当作压在心中的一股气，敦促着他去赢。 现在他赢了，这股气就吐到了那群嘲讽者身上。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暗搓搓地搞种族主义这些事？” 他不懂，但他相信这只是少数人的偏见。 “既然是偏见，我就证明给你看！” 王龙做到了，他赢了，于是搞偏见的人便自食其果。 与师父一同走向场馆出口，一路上张勇嘴巴不停地给他分析着这场比赛的利弊。 随着师父的话语，王龙一一点头，将其记在心中。 但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场馆门口的时候，旁边楼梯上却走下一个陌生身影，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王龙抬头望去，那是一个穿着日本队教练服的中国人，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一边笑一边走向王龙与张勇，面色温和又不失威严，浓重的眉毛让其浑身上下显现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态来。 只是那人的笑，看起来却是不怀好意。 看到这人的出现，王龙明显能感觉到身旁张勇神色一凝，似乎在遏制自己的情绪。 而这个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走到了师徒二人的身前。 “张勇，好久不见。能在洲级赛看到你，真是不容易啊。” 那人开口，声调有些高。张勇撇了撇嘴，声音严肃起来。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就是来见见老朋友，叙叙旧。” “谁和你是朋友？姚远，好好看看你身上这身皮再说话，我没有你这种朋友！” 张勇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可那名叫姚远的男人却仿佛块棉花般，对张勇的怒火没有反应。 “我都说了，我只是来见见老朋友而已，没有恶意。”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说到这里，姚远竟然感叹了起来：“张勇，你说我们打了那么多年，当了那么多年的对手也就罢了，怎么我们的学生现在也要成为对手了呢？” “你说，这算不算传承？” 面对对方明显是挑衅的语气，张勇继续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不要把你的学生和王龙相提并论，他配不配我不知道，你一定不配。” “哦？你就不好奇、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从看到你身上的这张皮开始，我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姚远没说后半句，反而是话锋一转，将话头引到了另一个方向：“再这样下去，你的学生也会输的。” 这就是明显的挑衅了。 第50章 代师出征 “您就这么肯定吗？” 面对师父遭到挑衅，王龙站了出来。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并且对方的年龄与张勇相当，出于礼貌王龙使用了敬语。 但用敬语，并不代表王龙真的尊敬对方。 职业的选择是个人决断，他人无权干涉。只是这人身穿日本队的教练服，眼看着与张勇又似乎有旧，王龙心中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定论。 无法下判断的时候，缄默是最好的选择，轻易盲目站队最容易导致误会和偏差。 但，站在师父身前，却是王龙心中的坚定。 上前一步的王龙，正中姚远的下怀。如果张勇一直是一副油盐水米不进的样子他还真没有办法，但王龙站了出来，他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姚远开口说道：“你就是张勇的徒弟，那个夺冠的王龙对吧？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就真的不好奇会输给谁吗？” “尤其是你，王龙，你作为国家级比赛的冠军，真的不想知道自己会输在谁的手上？” 这已经不是嘲讽了，已经带有明显的侮辱意味。 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许，恐怕这时候就算王龙不动手，张勇也会一拳招呼上去。 但现在师徒二人正在比赛场馆内，他们刚刚赢了比赛，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 想到这里，张勇依旧是压着心中的火气，说道：“不想。不用继续挑衅了，姚远，我们没那么熟。” “是吗？一句不熟，就能抹去你当年输掉的那些比赛吗？” “你徒弟也会输的，相信我。我的徒弟，可是那位‘超新星’。” 多次的社会巨变，将日本变成了一个颇具中二风格的民族，他们自己人总会给自己人取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称谓，“超新星”便是其中之一。 张勇知道这个称谓的重量，但王龙不懂，甚至还有些茫然。 “超新星？那不是刚刚炸过并且快要挂了的恒星吗？” 王龙心中这样想着，身旁的张勇却是直接拉起他的胳膊，带着他向比赛场馆外走去。 张勇没准备继续理会姚远，他对姚远再熟悉不过了。和无聊的人对话，只要一直持续下去，你自己也会变得逐渐无聊。 但姚远不这么想。看着张勇师徒二人的背影，他声音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加油，张勇。我等着看你徒弟输给我的学生。” 听见这话，王龙浑身一颤。一股莫名的气自他胸口涌出，直冲大脑。 这股气有怒，更有不平，并且不吐不快。 王龙甩开张勇的手，回过头去看向姚远，目光认真：“您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得偿所愿。” 而后，王龙跟着张龙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姚远怎么想，已经不是王龙所关注的了。习武之人一切用拳头说话，以比赛成绩做定论。 这姚远也只敢在赛场下开开嘴炮而已，他也不过是个小人罢了。 师徒二人沉默着，一路走回了酒店。今天没有训练安排，距离下场比赛也有两天的间隔，张勇让王龙回到房间去自行休息。 回到房间的王龙照常打开电视，寻找过往搏击比赛的视频观看。从过往比赛中复盘继而吸取经验，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然而今天他的状态有所不同。虽然刚刚打过比赛的身体已经不再难受，但他胸中涌出的不平之气却是愈演愈烈。尤其是看到那个姚远身穿日本队的教练服，他内心深处就越发难受。 战争的印记是镌刻在每一个国人血脉中的东西，而作为一个国人却投身日本阵营，这让王龙心中不由得产生一种抵触情绪。 为日本队服务是姚远的选择，但他的选择与他今天对张勇王龙师徒二人说过的话结合起来，却让王龙愈发从心底里厌恶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王龙越想越气，也不顾自己体力消耗极大并且关节依旧隐隐作痛的身体，他走出客房到隔壁，径直敲开了师父房间的门。 “师父，您能给我讲讲那个姚远还有他学生的事情吗？我想听。”坐在张勇面前，王龙郑重地说道。 张勇正在沏茶，脸上尽是平静：“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与其想这些，你不如回去琢磨琢磨接下来的比赛怎么打。打赢了比赛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 “可您不也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了解敌人也是备战的一部分啊。”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看着王龙的脸，张勇终究还是妥协，开口讲述和姚远有关的事情：“那个姚远，是我的老对手。不过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日本队的教练，而他的学生我研究过，将是你之后非常强劲的一个对手。” “那人的名字叫伊藤胜加，是日本自由搏击界近年来呼声最高的种子选手。” “和你黑马一样的出身不一样。伊藤胜加出生在武术世家，自幼习武至今多年，已经通晓包括柔道、跆拳道、截拳道在内的诸多搏击术，并且功底扎实，基本算得上是横扫一代人。” “此前伊藤胜加已经在日本国内许多同级别比赛上夺冠，没夺冠的比赛成绩也都稳定在四强。无论立地搏击术还是地面技巧，他可以说是日本同代选手中没有短板的一个人。能胜过他，你在本届比赛里基本不会有对手。” “至于姚远，他不是日本队的主教练，只是伊藤胜加的教练。但他为什么能混到日本去，我倒是有一些猜测......” 一说起这些事情，尤其是说起对对手的信息分析，张勇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而在张勇的叙述里，王龙也渐渐明白了姚远和师父多年来的恩怨。 当年，师父张勇在打全国级别比赛时，最大的对手就是姚远，但却因伤败了一招，屈居第二名。 而根据张勇的推测，日本队能聘请姚远担任教练，大概率是为了吸取中华武术的长处用以针对性的打击来自华夏的这些对手。 毕竟在其他体育运动上，日本已经被华夏选手们制衡许多年了。 第51章 山雨欲来 酒店房间中训练，效果自然相比训练室是少了很多。虽然酒店也有健身房，但毕竟健身器材和训练用的器材有不小差别，而王龙也不想和一众不认识的选手挤在一起。 于是，虽然时间很是紧迫，但王龙依旧选择独自在酒店房间中进行体能和技巧训练，同时通过过往比赛记录来学习经验技巧，以求在正式比赛开始前尽可能多地提升自己。 而此中不可或缺的，就是去比赛现场观看其他选手的比赛。 首战结束后的几天内，王龙在张勇的帮助下继续着自己的比赛历程。虽然自己参赛的几场比赛都能迅速结束，但他也赢得并不轻松。尽管每次都是惊险万分，但逐渐适应了洲级赛选手们的打法之后，王龙也愈发得心应手了起来。 毕竟都是各个国家选出的“尖子生”，技巧上大家几乎是不分伯仲，只是在力量与速度方面每个选手各有所长。 而在这个时候，王龙天生较强的力量就成为了他的“加分项”。 不停地比赛、复盘、比赛、复盘，尽管技艺在精进，比赛也相对顺利，但旁观其他选手的比赛却是逐渐让王龙愈发心惊胆战起来。 尤其是在现场观看了一次伊藤胜加的比赛后，王龙心中的危机感骤然便升腾了起来。 伊藤胜加不愧为日本队的“超新星”选手，外功扎实无比，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几乎无懈可击。更可怕的是，王龙能明显从他的招式中看出包括柔道、跆拳道以及空手道在内的诸多搏击技巧的痕迹。 甚至其中还有太极拳法！ 学会一种拳法不难，摹仿其形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短时间内就可以掌握。但伊藤胜加恐怖的地方便在于，他似乎是将百家拳法的长处糅合在自己身上，并能在比赛中瞬发而至。 伊藤胜加的“变”，是其最大的优势。 第一场比赛看完，王龙内心危机感加重，回到酒店就立即开始训练。而等到看完伊藤胜加的第二场比赛，王龙和张勇在内心深处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这个对手，实在是太强了。” 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但看到裁判宣判伊藤胜加胜利之后，张勇还是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王龙的肩膀而后说道：“他将会是你迄今为止遇见过的最强大的对手。” “看到最后的那一拳了吗？穿喉击颌最后打在对手下颌上，一击获胜，那就是空手道中最著名的‘寸止’。瞬发，虽然攻击范围狭窄但穿透力极强，是最难躲避的一种打法。” “我见过这种拳术。”王龙顺着张勇的话说道：“这几天看职业拳赛视频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拳术，在过往比赛中基本这一拳只要打出，对手要么被逼退要么硬抗，而硬抗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击倒......” 这时候师徒二人已经离开了观众席，走在赛事场馆中的员工通道里。王龙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到旁边的另一个比赛场地中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来，隐隐约约还有好像公熊一般的怒吼声传出，令人一瞬间有些不寒而栗。 因为比赛场馆中被划分了好几个比赛区域，王龙也不知道那个比赛区域中的参赛选手到底是谁。但张勇向着那边看了一眼，面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是米加尔......” 张勇喃喃自语，但没有和王龙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催促着他回到酒店去继续训练了。 明天还有比赛，但王龙今天的训练量依旧不能少。 至于“米加尔”这个名字，虽然张勇没有细说，但王龙也听过不少消息，他明白师父不多说的原因就在于，怕的是乱他心智。 而说到米加尔，这则是一个颇为“传奇”的人物。 米加尔是个身强力壮的欧洲人，其真实身份是俄裔美国人，但却选择归化缅甸，本次洲级赛代表缅甸参赛。虽然出路清晰，可在他归化缅甸之前的事情却如同一团迷雾一般，令人看不清楚。 没人知道一个身强力壮的美国人为什么会代表缅甸参赛，并且还出现在了洲级赛的赛场上。要知道洲级赛虽然比不得奥运会，但也是代表国家荣誉的比赛。可组委会没有人透露相关信息，而其他国家的参赛选手们也都是对此一头雾水。 这个俄裔美国人比王龙都要高出半个头，肌肉之发达简直都要到了重量级选手的级别，可他为什么来参赛、为什么能来参赛的原因，至今都是一个谜。 或许最开心的就是缅甸国家队的成员了吧，不过三缄其口的也是他们。 在观看过伊藤胜加的第二场比赛之后，王龙没有再去比赛现场旁观，而是呆在酒店中进行封闭训练。虽然中间有过出门比赛，但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和张勇一起呆在酒店房间里，针对伊藤胜加的打法进行针对性特训。 针对性特训是王龙提出来的。虽然张勇没有明说、并且一直宽慰王龙让他保持良好心态，但王龙心底明白，师父还是希望自己能赢过伊藤胜加，并且赢得漂亮。 赢，不仅仅是为了伊藤胜加，更是为了伊藤胜加身后的姚远。 赢不是唯一目的，代师出征，将上一代的恩怨在这一代彻底了结才是真正的目的。 时间一晃而过，在预赛阶段王龙竟然一直没能和伊藤胜加碰上，但他的技巧却愈发纯熟起来。 直到打完八分之一决赛后，在四分之一决赛的选手名单中，王龙终于看到，自己下一场的对手，就是伊藤胜加。 这一晚，王龙兴奋又激动，险些失眠。 次日清晨，王龙早早地起了床。做了些许运动活络筋骨、恢复精神之后，张勇也来到了王龙的房间，帮助他做着最后的赛前准备。 这一场战斗，意义重大。 距离比赛还有两小时，师徒二人正准备带着装备前往比赛现场。但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门口的门铃却被按响了。 第52章 怒 “您好，请问这里是王龙先生的房间吗？” 打开房间门，对面站着的是酒店的大堂经理。男性大堂经理表情温和带着笑容，是格外专业的职业微笑。 “是。这是？” 张勇看着经理手中的包裹，面带疑惑。 那明显是一份文件快递，可张勇对这份快递根本没有印象。 来到魔都比赛后，王龙的大小事情都是他来处理，可这份文件为什么会被寄来、谁寄来的，他却完全记不起来。 见到张勇疑惑的表情，大堂经理却依旧微笑着说：“这是王龙先生的快递，麻烦您签收一下。” “师父，是谁啊？”王龙还在屋内检查比赛用具，声音却传了过来。 “没事，快递，我帮你签收了。谢谢啊。” “不客气的。” 大堂经理离开时候顺手关上了门，张勇接过快递回身朝着屋内走来，一边走一边动手拆快递。 王龙这时候忙完了手里的事情，走到张勇面前来问道：“师父，谁给我寄东西了吗？是老家的人？” “不知道。”张勇摇了摇头，“拆了就知道了。现在拆？” “您拆吧。” 得到王龙确认，张勇把包装撕开，从中间抽出来的却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将折着的纸张打开，看到其中内容的时候张勇却是神情一愣，呆滞在了原地。 王龙凑过头来看向纸张，却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生死状”。再看向身旁的张勇，却见他浑身上下似乎是在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一瞬间，张勇陷入到过去他不愿提起的一段回忆当中。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张勇风华正茂年轻力壮，在国内拳坛已经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可谓一时间风头无两。当时的国内拳坛还是沿用积分制的比赛选拔规则，按那时候的成绩，张勇参加洲级赛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要他在接下来的一场全国级搏击比赛中杀入决赛，基本就可以被“保送”拿到洲际比赛的入场券。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姚远出现了。 姚远刚开始参加比赛的时候便露出了峥嵘的头角，虽然他与张勇还没有遇上，但却放话说要横推当代、成为这一代选手中的第一人。 此中要击败张勇的含义便不言而喻。 年轻的张勇本不想打理此人，毕竟想要踩着“前辈”的肩膀向上跳的年轻人们，每年都层出不穷。而张勇只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正常发挥就能成功拿到洲级赛的入场券。 就这样，张勇和姚远分别一路比赛，竟然同时打进了全国级比赛的总决赛。 这让张勇着实吃了一惊。 而接下来，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就出现了。 总决赛前，姚远私下里找到张勇，当面挑衅。当年还是个热血少年的张勇怎能受得了对手如此下作？于是在对方半激半骗的情况下签订了这样一份“生死状”。 这生死状实际上并没什么用，无非就是些“打伤不负责”之类约定罢了。 可这生死状却成功激怒了张勇，乱了他的心智和阵脚。 正式比赛时候，虽是自由搏击，但张勇本就心性不稳，再加上对手姚远那不要命的打法，张勇就算是筋骨受挫也坚持要打下去，这却正中姚远的下怀。 关键时刻姚远一脚踢得张勇腿部骨折，虽然当时没发现，但带伤上阵却是越打越伤。最终那一场比赛，张勇败了，败得很彻底。 尽管姚远自此之后再也没提过生死状的事情，但那一战之后张勇却是心灰意冷，自此退出拳坛结婚生子平淡生活，而姚远也是风光了一年之后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这次姚远再次出现竟然还让人送来了这份生死状，瞬间便激起张勇心中的万丈波涛。他极力控制着心中的情绪，只是心脏的跳动越发激烈，几乎要到了阈值，到了连他都控制不住的程度了。 “师父您没事儿吧？您还好吗？”看到张勇情绪不对王龙立马扶住了他，但张勇却一把甩开王龙的手臂，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等我一会，一分钟，你拿好东西出来找我，我们立即出发。” 出门前张勇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衣兜里面，而后径直走进走廊并关上了房间的门。 不知道支付要做什么的王龙只能照着师父的要求去做，但当他拿好东西走到房门口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听见门外走廊中传出一声怒吼来。 那怒吼中充斥着痛苦，难以言喻。 连忙打开房门冲了出去，王龙看到的却是张勇一直手杵在墙上，拳头上隐约有着些许血迹。 他刚要上前，张勇却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而后转头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一股剧烈的情绪正在慢慢平复。 “走吧，去比赛。” 说完这句话张勇转头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王龙没敢接话只能跟了上去。 王龙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师父似乎在压着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 一路走向比赛场地，张勇一语不发地在前面走着，没说话。 经过多轮比赛，王龙对比赛场地已经很熟悉了。虽然观众们依旧人声鼎沸，但丝毫影响不到他。 走进准备区，放下东西，做着赛前准备，王龙和张勇都一语不发。 而这是王龙距离伊藤胜加最近的一次。 八角笼中，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地方，伊藤胜加正在佩戴护具，而他的教练姚远似乎正在低声对他嘱托着什么。 这一瞬间，二人眼神对视，一触即回，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比赛正式开始前的这一刻，王龙内心都平静无比。 这只是一个对手而已，与其他对手并无不同。 赢他，就好了。 比赛锣声响起，选手起身做赛前最后准备。 王龙站起身朝着八角笼中心位置走去，在他站起身的瞬间，身后传来张勇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 “赢下他。” “我会的，师父。” 王龙也是轻声回应着，而后走到八角笼中央位置，直面自己的对手伊藤胜加。 他心中明白，这将会是极为艰苦的一场战斗。 第53章 最强手 比赛即将开始，王龙没有注意到的是，林安也来到了比赛现场。 实际上在王龙最近几次比赛的时候，林安每次都会来到现场观战。但他并没有进入准备区以参赛队伍的身份，而是默默地提前买好票，在观众席上观看比赛。 他想看到的，是多年后自己老友的儿子延续当年老友的辉煌。 王龙父亲当年来的就是魔都，虽然他身体孱弱，但在“推手”一途却是难逢敌手。 当年的魔都还没有如此多的铜臭味，许多武道大家都隐居于此。而王龙父亲虽然体能不行，却在技巧方面出神入化，几乎是横推了一代。 而这个横推一代之人却因为身体原因黯然退场，让林安也不由得不遗憾。 当年他没有能力，现在有了。当年的人已经逝去，现在他的后人出现在了这里。 当年的遗憾已经无法弥补，那么林安就不能让现在的自己也产生遗憾。 心中明白这一点的同时，林安也知道王龙今天的对手有多么强悍。其实张勇之所以能获得许多潜在对手的资料，都是因为林安。张勇只是个拳师，但林安确实上下九流各有人脉，搜集资料便不在话下。 正是因为了解过伊藤胜加有多么强大，今天来到现场的林安心中也就有所不安。为了应对这种不安，也为了应对赛后紧急情况的发生，林安聘请了一个私人医院的急救队在赛场外待命，以防赛后王龙的身体出现任何问题。 而对于这一切，王龙都不知道。 站在赛场上看向对手，从对面那双眼睛中王龙竟然看出些许澄澈之意。对手的心在此刻似乎无比平静，有如一汪清泉般，心中无他，只有比赛。 碰拳，后退，准备。 这本是常规的比赛礼仪，但除此之外伊藤胜加却忽然身体绷直，而后深深地向王龙鞠了一躬。 王龙和裁判都愣了。 “私に負けてくれて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裁判是本地人，和王龙一样听不懂伊藤胜加在说些什么。二人尴尬对视一眼，但裁判很快就恢复常态，冷着脸说道：“ready？” 王龙点点头，伊藤胜加亦如是。 裁判胳膊向前一挥，比赛开始。 王龙气凝丹田，身心如意，瞬息间进入战斗姿态，脚下碎步挪移，向着对手欺身而去。 对面的伊藤胜加气势不弱，但浑身气息流转间竟是稳如泰山。 以守为攻、易守难攻、以柔克刚，是刚柔流空手道的打法。 虽然已经对伊藤胜加的打法有了针对性训练，王龙还是决定先行试探一番。 刺拳出手，直击对方面门，不出所料被伊藤胜加挡住、拨开，王龙紧接着右手旋臂出拳，再度攻向对手面门。这一拳也是试探，他只用了五成力道。 伊藤胜加没再挡，而是抬手拦住王龙的右臂，而后双手一锁，身体竟然背转过来，就要拧着劲儿意图把他摔翻过去。 在搏击比赛中背向对手是极其危险的做法，这时候只要对手反应够快，一肘击在伊藤胜加的后背上便能造成极大伤害。如果打击点向下挪移两寸，肘击可以打在后腰位置上的话，甚至能直接截断对手的攻势，直接占到优势。 但毕竟这种打法对反应速度的要求太高，电光火石间距离过近也无法打出有效伤害，可王龙毕竟早有准备。他左臂径直抵住伊藤胜加的后背，一瞬间二人竟然僵持在了原地。 二人身上分别生发出的两股劲在这里拧着，一时间谁也动弹不得。 柔术最强的地方就在以弱胜强，于无声处绽惊雷。虽然王龙和伊藤胜加此时处于一种“前胸贴后背”的诡异状态中，但只要伊藤胜加气力爆发，还是有七成几率直接将王龙背摔在地的。 但毕竟王龙是有心打无心，他有备而来。 此时，立地通天炮起了作用。 因对张勇的敬畏之心，王龙从来没有间断过对立地通天炮这一招式的练习。短距离片刻间就能爆发出的强大力量在此时起了作用，王龙抵住对手的左臂肘部猛然发力重击伊藤胜加背部，趁着对方受击的瞬间又是抬起一腿踹在对方小腿上。 连续受击，伊藤胜加手臂力量有所松懈，王龙趁机解开了对方的“锁”。 二人身体瞬间弹开，分别向后退去。 伊藤胜加嘴角微微颤动，显然是王龙刚才打出的那两下让他不太好受。 而王龙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用力摇晃着自己的右臂。虽然只是被锁住了片刻，但他的右臂现在几乎都要麻掉了。 场内观众席上，观众们并没有如主持人预期那般发出欢呼声来。刚才场上两位选手瞬间触碰而后分开，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平平无奇，远没有拳拳到肉的搏杀看起来惊险刺激。 可刚才这一轮的对决，却是格外的惊险万分。 搏击赛场上，胜负往往只在一念间，这是常有的事情。刚才这番对决看起来是均势，可实际上却是王龙处在了下风，甚至险些处于大劣势当中。 如果伊藤胜加一记背摔得手，那无论他接下来是跨在王龙身上进攻还是选择将战场转移到地面技巧里，他都会占据主动权。 而地面技巧对决中的主动权，非常致命，其优势不亚于黑子先行一般大。 索性王龙解开了对手的几乎必杀之局，刚柔流的反守为攻果然名不虚传。 喘着粗气，王龙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打。可就在这时候，伊藤胜加浑身气势竟是骤然一变，瞬间凌厉了起来。 王龙察觉到不对，但此时抢攻已经来不及了。伊藤胜加猛然上前，左腿发力腾空而起，一记凌空飞踢便向着王龙的头部踢来。 王龙后退抬手，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但伊藤胜加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落地之后右脚踏前接左脚上前，腿部虚晃一枪接着右拳猛然向着王龙的面部打来。只是这一拳的轨迹，不同以往。 “是寸止！” 王龙心中凛然。 第54章 争锋 伊藤胜加打来的一拳迅如疾风势如闪电，凶猛又狠辣。 在自古流传至今的一个说法中，武术是杀人术，拳法是杀人拳。出拳不伤人，则练拳没有任何意义。 这种说法在当今拳坛上早已被摒弃。冷兵器已经是上个时代的物件，热武器才是制衡天下的重要法宝，与之相比，拳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无论国内国外拳坛之中，都不支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毕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就算对决双方打出个真火来也不能真的把对方怎么样。 毕竟在比赛之上，还有法律，还有人权。 但伊藤胜加打来的这一拳不同，王龙能够明显看出，对方是用了全力，甚至是起了杀心。 “寸止”这种打法，本出于礼，其源在“收”不在“出”，意为“我能伤你但我收手，是对你的尊重”，也意为“点到即止”。 但在空手道的发展过程中，“寸止”却渐渐变了味道。 目的逐渐演变为一招制敌的“寸止”，到现在几乎成为了杀人术的一种，其出拳目标为喉部而非头部的目的非常纯粹，就是为了当对手出于本能后撤的时候，利用这一招较长的杀伤距离直接击中对手的下巴，从而造成击伤效果。 而如果对手躲闪不及或根本不躲的话，轻则被一拳打中静脉导致窒息，重则直接被击碎喉骨，下场更为凄惨。 就算对手选择强行闪身或扭动脖子进行躲避，极短距离内、极少反应时间中的剧烈运动也大概率会导致脖颈筋脉抽搐等一系列负面影响。 总之，“寸止”这一拳只要有机会打出，出拳人的目的几乎就达到了。 伊藤胜加出拳速度极快，电光火石间王龙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沿用之前就准备好的应对措施。 而这应对措施竟也是简单至极：硬躲！ 浑身肌肉力量瞬间提升，王龙身体向右险之又险地躲过对方致命一拳，却也因为脖颈处大面积肌肉强行拉伸而导致了左侧脖颈肌肉的剧痛。 但光能躲过这一拳还没完，伊藤胜加第二拳到了！ 这下王龙没能躲开，被对手结结实实地打在胸口上，身体险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赢了一招，伊藤胜加乘胜追击，二段踢紧接着跟上，王龙只能被动防守后退。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龙处于下风了。 下一刻，伊藤胜加的拳便如同雨点般打来，王龙只能被动防守且战且退，却一时半会找不到进攻的契机，很快便被对手逼到了八角笼边上。 这时候，笼外的张勇也不由得替王龙提心吊胆起来。 激烈拼杀，就犹如战场对决，胜负的契机只在一刻，反败为胜也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后背接触到八角笼的瞬间，王龙竟然神奇地依靠八角笼稳定了身形。面对连续换拳即将猛攻而来的伊藤胜加，王龙顺着对方出拳的痕迹接连几次出手竟然截断了对方的进攻，而后一记刺拳便突破伊藤的双臂，打在了对手的脸上。 王龙这一记刺拳有些匆忙，但在其天生怪力的加持下不可谓不重，但伊藤竟是一声闷哼都没有，径直后撤一步跳出了战圈。 对手撤出战圈，王龙也缓过神来，这时候他脖颈左侧与肩膀连接处的筋骨终于开始真正地疼了起来。这种痛感如同体内大筋被撕裂了一般，伴随着每次脖颈的摇动而出现。 就算是王龙，也忍不住呲牙咧嘴。 看着王龙波动不大的微表情，伊藤胜加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微微歪了下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来，王龙与其对视，双方眼神瞬间接触又收回，伊藤胜加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比赛还没有结束。 只是双方都没有继续猛攻，而是试探性地对了几拳便立即收手，互相对峙脚步轻挪，都在寻找战机。 从刚才激烈的对战中缓过神来，王龙借着机会大口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他知道对手也在这么做，也在恢复体力，就看双方谁的体力恢复得更快，谁能抓住对手的破绽了。 传统斯诺克比赛中常常出现一个球的失误就导致输掉整整一盘的情况，搏击比赛也是如此。面对伊藤胜加，王龙不敢有丝毫懈怠。 忍住了脖颈处的疼痛，虽然身处嘈杂环境中，但王龙还是努力沉下心来，再度让自己沉浸到内外三合的心境当中。这一刻周围的噪音瞬间被削弱，王龙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对手。 在他的视野中，对手呼吸间的身体起伏都被观察在眼中。 这一阶段的比赛已经无限接近最终决赛，也就证明王龙已经身处洲级顶尖选手的行列当中。但能打到比赛这一阶段的伊藤胜加也并非弱者，虽然二人表面上看起来势均力敌，但王龙心中清楚，对手并没有受什么伤。 反观自己，至少脖颈处的痛感对他的反应能力有一定程度上的削弱。 八角笼外，张勇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内心充满了对王龙的担忧。 在刚才的比赛中，虽然自己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另一边的姚远不停地用日本语对伊藤胜加说着什么，一直在进行场外指导。虽然这种行为在比赛中是不被禁止的，但张勇始终没有开口。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王龙的信任。张勇心中明白自己不可能陪着王龙一辈子，而很多紧急情况也只有在场上的选手能做出判断。 教练，只能起到指导作用而已。 但下一刻，在看到伊藤胜加绷紧的腿部肌肉的时候，张勇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小心他的腿！” 如同惊雷怒喝般的声音传进王龙耳中，仿佛是打配合一般，对面的伊藤动了！ 果不其然，伊藤抬腿攻来。王龙严阵以待，可对手仿佛只是想要玩耍一般，只是抬腿虚晃几下便落了地。 踢出的那几腿，明显是软弱无力的虚招。 “他到底想做什么？” 心中这样想着，可让王龙震惊的是，伊藤胜加身体竟然放松下来，还耸了耸肩膀，笑了起来！ 第55章 不分胜负 场上的比赛随着伊藤胜加挑衅般的行为，瞬间从激烈状态缓和下来。 不仅仅是耸肩，就像是要故意刺激王龙一般，伊藤胜加对着他摆了摆手，做出“勾引”的动作。 场内观众们顿时发出阵阵嘘声。 在自由搏击比赛中，这种动作出现的唯一时机，就只是在一方完全占据上风，或者实力产生碾压般优势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而刚才赛场上的比赛，最多就是平手而已。 尽管大多数先行比出这种手势的人后来都输了，但这手势还是在伊藤胜加的身上出现了。 很明显，他想扰乱王龙的心智。但王龙的内心，沉静无比。 不仅仅是场内观众们发出嘘声，场外通过网络观看比赛的许多观众也发出愤愤之声，认为伊藤胜加太托大了，竟敢在这个时候挑衅对手。 而在京市，通过手机直播观看比赛的张玥险些一把将手中的手机扔出去，但她还是忍住了。 “他也太嚣张了！王龙你要是收拾不了他就干脆别回来了！” 张玥被气得直跳脚，她的手臂挥起，似乎想穿过屏幕去把伊藤胜加揍一顿，但她身旁的徐璐却轻轻抬手按下了她的胳膊。 “不用担心，小龙一定会赢的。” 转过头来看见母亲双眼中温柔又坚定的神色，张玥坐到她的身旁将手中的手机摆正，而后对着母亲说道：“没错，王龙他一定能赢！妈，我生气也就算了，你可不能动肝火啊。医生说了，你得静养。” 听了张玥的话，徐璐微微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身处京市，也在看比赛。不过她们并不是在家，而是在医院。 王龙师徒二人奔赴魔都后不久，在比赛刚刚开始的时候，徐璐就因为病情突发而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她的肝功能衰竭又有了加深的迹象，这时候除了通过手术进行器官移植之外，就只能进行保守治疗。 家里没男人，徐璐性格又偏向保守，自己不敢拿主意，便只能答应医生先进行保守治疗。虽然性格大胆的女儿张玥提出可以把自己的肝脏移植部分给母亲，但却被徐璐严词拒绝了。 “一切都等你爸回来再说。”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徐璐迎来的就只有张玥的白眼，但张玥还是听从了她的话。 实际上，徐璐心中有一笔明白账。这笔账的根本就在于，绝对不能让女儿进行器官捐献。 作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心疼当然是首要的。但根本上来说，徐璐已经快要走完人生半程，而张玥还处于人生的朝阳期当中。器官移植手术是一定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就算用最尖端的医学技术、让医术最高明的人来操刀也无法改变这一根本事实。 以影响女儿一生的生活质量为代价换自己苟活？徐璐做不到。 安抚了女儿，母女二人继续看比赛。赛场上的伊藤胜加还在继续挑衅，但这第一局的比赛已经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面对伊藤胜加的挑衅，王龙丝毫不着急。还是那句老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赛的结局、胜负才是最重要的。王龙心中明白，对手只是在干扰自己而已。 如果能被他这种小伎俩干扰到，王龙就根本是个德不配位的人而已。 场内观众们的嘘声越来越大，准备区里的姚远似乎都看不过去了。他对着伊藤胜加大喊了一声，似乎在说“别再玩了”，这样伊藤胜加才停止了他的挑衅。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短小精悍、带着圆框眼镜的小眼睛日本人走到了姚远的身边。 这人身上挂着的工作牌显示，他就是日本代表队的主教练。 “姚桑，伊藤能赢对吧？你对我保证过的。”日本代表队的主教练沉声开口，于其中带着一股不容推辞的威严，却又似乎有着些许威胁。 “能赢，能赢。他的对手我们太了解了，不会出问题的。”这时候，姚远的态度卑微了起来，就差点头哈腰了。 听见姚远的回答，主教练点了点头。“看比赛吧。第一回合马上就结束了，伊藤还没有取得明显优势，按理说，这不应该。” 听见主教练也就是自己上司说出的话，姚远浑身上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他在日本代表队并没有所谓“铁饭碗”，而是属于对方外聘的教练。但归根结底，外聘教练也是个打工的，能赚到钱就赚，赚不到走人便好，他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似乎他们私下里有什么约定一般。 场上，伊藤胜加似乎也听到了主教练的声音，浑身气势陡然一变，瞬间凌厉了起来。 伊藤胜加双脚动了，来回反复前后挪移，速度极快，前后变动着似乎随时就能进攻。 这是蝴蝶步，一种通过交替变化步伐而迷惑对手的技巧，有时候只是虚晃一招，但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进攻的前奏。 当有人用出这种步法的时候，对手的目光十有八九都会被其脚步吸引，从而造成瞬间分神。王龙的注意力没有被转移，他依旧是死死盯着对手的上半身，等待着对手的进攻。 以守为攻，此时是他最好的选择。 “叮叮叮！” 忽然，连续的铜锣声响起，这是该回合比赛即将结束的提示音。 就在铜锣声出现的瞬间，伊藤胜加动了！ 他没有出拳抢攻，而是脚下步法瞬间变化，二段踢瞬间踢出，向着王龙脸上袭来。 没有被锣声干扰心智，王龙也没有后退，而是连续两拳挡下伊藤胜加的进攻，而后接连几记重拳便打向了对手。 伊藤胜加进攻被挡后没有停滞，竟也是前冲而来向着王龙一拳又一拳地打了过来。 最后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二人对碰了十几拳，似乎都想要在这最后的紧张时间中争取优势一样。没有人防守，双方同时进攻，两对拳头翻飞对攻，以伤换伤，不计后果。 王龙脸上很快挂彩，眼角有鲜血流下。 这时候，比赛终止的锣声终于响了起来。 王龙停手，但伊藤胜加仿佛计算好时间一般，一记重拳卡着时间打出，向着王龙的鼻子就打了过来！ 第56章 不齿 “砰！” 一声响动，鲜血四溅。王龙连退数步，脊背撞在了八角笼上。 鲜红的血液，是从他的鼻子中流出来的。 现场一片哗然，王龙没缓过神来，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是错位了。 对面，伊藤胜加迅速高举双手向裁判示意，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孩子？十八了，已经有盼头了。 随着锣声响起，八角笼的门随之被打开。 哗然声落，喧闹声起，一片噪杂迅速拢了上来，四五种语言混杂在一起，似乎都在斥责伊藤胜加这一手阴招。 “小兔崽子，我可去你的吧！” 八角笼入口处，一个身影迅速窜了上来。虽然腿脚坡着，但张勇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了上来，向伊藤胜加猛冲过去。 这一刻看到徒弟吃亏，还是在对手违反规则的情况下吃亏，张勇心中压制了许多天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他就要冲过去为徒弟出气。 徒弟被欺负、被阴了，哪有师父无动于衷的道理？ 场上的裁判眼疾手快，就要过来拦住张勇，而且看那手势就要做出判罚，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立马拉住了张勇的胳膊，让其停在了原地。 “师父，别冲动，我还行。” 略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身后从传来，张勇回头，看到王龙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眼神中竟然有些祈求的神色来。 见到徒弟受伤，鼻血都要从手指缝中溢出来了，张勇瞬间心如刀绞，狠狠地瞪了伊藤胜加一眼，转身回去蹲下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毛巾用具，立即给王龙止血。 在其身后，伊藤胜加已经被日本代表队的工作人员接了回去，开始休整。 赛场观众席上，叱责、议论、不屑的声音搅成一团，渐渐地盖过了八角笼内的响动；赛场外，通过网络直播观看比赛的绝大部分观众也对伊藤胜加的举动表示不齿，甚至痛骂，这其中自然是有张玥的。 而裁判席上，几位裁判这才开始交头接耳，对刚才发生的情况展开讨论。 “无赖！这是犯规！赤裸裸的犯规！” 忽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降临在赛场上，也传进王龙的耳中。王龙顿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顺着声音来源看向观众席，竟然看到了林安的身影。 但林安没有和王龙对视，他依旧扯着嗓子痛斥伊藤胜加的无耻行径。 一瞬间，场内观众们的情绪便被带动了。犯规、偷袭，这在体育运动的赛场上是绝对不被允许、绝对不可能被容忍的，甚至比裁判吹黑哨还令人厌恶。没消片刻时间，整片赛场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却铿锵有力，呼啸席卷而来。 “犯规！” 这声音已成大势，逼着裁判们不得不作出反应。场上裁判也赶忙从八角笼内走出，小跑着跑向裁判席，与几个裁判商议起刚才的比赛情况来。 而八角笼中的准备区内，王龙的鼻血还没有被止住。 王龙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出一口又一口浊气，汗流浃背。鼻子上软骨错位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自制，手指扣在地上，就连指甲都快要陷进比赛场地中了。 鼻血还在不断地流出，待到上半身与脸上的血液基本擦拭干净的时候，张勇伸出双手，一只手按住王龙的头，另一只手轻轻捏住王龙的鼻子。 就算此时张勇用出的气力非常轻，但王龙感受到的依旧是剜心挫骨般的疼痛。 看到徒弟这番模样，张勇心如刀绞，但还是按准了王龙的鼻子，轻声说道：“准备好了么？” “我能行，师父，来吧！” 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条卷好的毛巾塞进王龙口中，张勇双手同时发力，随着“咔”的一声轻响，王龙脸上青筋暴起，但鼻骨终于还是回到了原位上。 鼻血被止住了，只有痛感还六在脸上。王龙和张勇心中都清楚，连同刚才被抻到的脖颈一般，这会是他接下来比赛中的弱点。 在张勇马不停蹄地“修理”王龙的时候，对面伊藤胜加那边也在紧张地进行战略部署。不过因为日本代表队全队都用日语对话，王龙和张勇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这时候，经过了接近五分钟的讨论，裁判组给出了他们的判断： 根据慢动作回放显示，伊藤胜加出拳的时机在比赛尚未终止时，所以他的击打被判有效。 裁判组给出这个接过的时候，观众席上又是一片哗然，甚至有人愤怒地站起身来，一副要暴动的样子。 “这都什么裁判啊？怎么胡乱判罚！” “黑哨，一定是黑哨！” “他们收钱了吧......” 然而，现场内外的诸多观众就算有万般无奈，也无法立即更改裁判组的判罚结果，最多也就是等待比赛结束后进行申诉，才有可能改变这一现状。 听到了裁判组给出的结果，张勇叹了口气。这时候王龙已经恢复了一定的精气神，他反而是并不气馁，对着张勇说道：“别犯愁了师父，一会我ko他不就都解决了吗？” ko，是搏击赛场上能判断输赢的绝对标准，但在势均力敌的比赛中却极难出现这一情况。 张勇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但比赛马上就要再度开始，他不能说任何丧气话来抵消王龙的信心。没办法，他只能一脸严肃地对着自己的徒弟叮嘱道：“别打他下盘，他下肢力量很足，你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也要小心不要打地面，伊藤胜加精通柔术，第二回合快结束的时候一旦他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和你打地面。” “你别急，慢慢消耗他的体力，他体力一定不如你。” 听了张勇的话，王龙深表认同：“明白了师父，我一定会ko他的。” “赢，不一定要ko，懂吗！” 张勇心急地说道，这时候王龙已经站起身来，而后干脆地说出了一句：“可是只有ko才有意义啊。” 第57章 二回战 王龙站上八角笼中心，随着裁判再度对他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并确认其还有继续比赛的能力之后，第二回合比赛正式开始。 对参赛选手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是自由搏击比赛中的规则之一。如果选手的身体状况过于恶劣、被裁判判定为无法继续比赛的话，那么选手就会被强行判负。 这也是张勇刚才一定要为王龙的鼻子正骨的原因所在。 身体其他方面的伤痛，都只是些轻伤、皮外伤罢了，唯独已经错位的鼻软骨比较致命，如果不能及时纠正，极有可能造成更加恶劣的结果。 但好在现在王龙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成问题，他得以被允许继续比赛。 二回合比赛开始的锣声响起，观众席上的林安也不由得因王龙而提了一口气。虽然林安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自己下场打比赛了，但赛场上的情况他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这个状况，无论怎么看都是王龙处于劣势。 但王龙心态依旧不错，他不再防守，而是选择了主动进攻。 拳出曲，不走直，王龙接连两拳皆以象鼻拳打出，专攻对手面门，试图以强势的进攻抢占对战先机。但对面的伊藤胜加却仿佛换了个打法般，虽然依旧是眼神如鹰鹫般死盯着王龙，可身体确实一闪一晃，完全躲开了王龙的这两下进攻。 这种战斗方式，完全不像精练过空手道的选手的打法。 面对对手这般反应，王龙没有停顿，反而是继续抢攻。师承自父亲的古拳法讲求“三出而一主”，王龙双拳虚晃，实际上却用接下来的一腿封死了伊藤胜加的退路，意图一击建功。 然而诡异的是，伊藤胜加身形辗转腾挪间竟然连续躲过了两拳，王龙随后一记鞭腿击中他的时候，伊藤胜加身体也是晃了一下，竟然化开了不少气力。 面对对手诡异的身形与打法，此时的王龙还没能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心中暗暗想着，恐怕与师父共同准备的杀招就要在这回合用出来了。 杀招，本是准备留在第三回合决胜用的。之所以称之为杀招，就因为其一旦出手便是毫无保留，出手便必须赢下比赛才行，否则所谓“杀招”便失去了威力。 王龙尚且在场上蓄势，场下的张勇却渐渐将眉头皱了起来。 日本拳手大多承袭空手道、合气道以及柔道较多，刚才伊藤胜加的打法明显不输于这三家中的任何一个，而张勇甚至从对方的身形中看出了些许中华古拳术的影子。 想必这就是姚远教给伊藤胜加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张勇不由得开口提醒王龙道：“小心，他要变招了！” 虽然背对着师父，但王龙依旧是点了点头。这时候在他对面的伊藤胜加似乎听懂了张勇的话，身形瞬间变得柔软灵动了起来。 对手的变化将王龙搅得一愣，而后就眼见着伊藤胜加攻了过来。 只是这时候的伊藤胜加已然变招，他身形灵巧地前探，瞬息间两记刺拳便打了过来。 只是这两记刺拳虽然直进直出，速度却不快。可王龙没时间细想，迅速躲开之后便是以及上勾拳打了过去。 见到对手攻来，伊藤胜加身形再度摆动，又是一记虚晃，而后身体下探，紧接着竟然以极快的速度连续两拳打中王龙腹部，让他连连后退。 这两拳力度着实不小，但击中对手后的伊藤胜加却是不慌不忙地立在原地，脚步辗转腾挪的速度加快，却没有进攻的意思。 对手的举动让王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二回合比赛时间已经过去接近三分之一，王龙没时间细想，再次使起自家拳法便是攻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观看比赛的人大跌眼镜：伊藤胜加身形辗转腾挪，明明每一步看起来都不太稳当，却偏偏都能成功躲开王龙的进攻，并且接连几拳打在了王龙的关节处。 虽然他出拳速度不算快，力度也不算重，却让王龙有些“毛”了。 胸中一股无名火腾上心头，王龙忍不住开口怒斥道：“你在耍我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龙的怒意，伊藤胜加却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他撇了撇嘴，而后摇了摇头，可下一刻浑身气势却又是一变，如同棕熊直立、猛虎出山一般凶戾无比。 “嘿哎！” 古怪的叫声从伊藤胜加口中喊出，虽有气势，却如同阴阳各半般令人听着怪异。下一刻伊藤胜加身体猛然前冲，竟是一记直拳不偏不倚也不躲地砸向王龙面门！ 那一声怪异的叫喊让王龙消了小半士气，对手又突然进攻让他颇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被动格挡。这一挡，便被伊藤胜加正面击中，一双小臂瞬间酥麻。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左勾拳迎着伊藤的身形便打了过去！ 哪知这时候伊藤胜加浑身气势竟然又是一变，竟是灵巧地躲避开来。 这一刻，王龙心中虽然咬牙切齿，但却不得不产生些许佩服的情绪来。伊藤胜加这种“打了就跑”的打法虽然令人不齿、像个不敢正面迎战的懦夫，但王龙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是一种极其有效的打法。 消耗对手体力，又能保持自身战斗力，在实战中其实很有效。 “再这么下去，杀招就要提前用了。” 王龙这么想着，心中便已经下了决断。 赛场外，京市，与王龙的沉稳冷静不同，病房中陪同母亲观看比赛的张玥气得直跳脚。 “什么呀，这都什么打法呀！这个伊藤也太软骨头了，怎么都不敢和王龙正面对抗啊！空手道不是很厉害吗？就这？就这？” 看着咬牙切齿的女儿，一旁的徐璐只是笑了笑而后解释道：“不要小瞧他这种打法，里面讲究可多着呢。” “啊？妈你能看出来他的打法吗？这不就是一边打一边跑吗，有什么门道可说啊？” “仔细看，小玥。”用手指了指屏幕上的伊藤胜加，徐璐继续说道：“他的打法里面是有象形拳的影子的。” 第58章 取形取意取势 “象形拳一共有取形和取意两种境界，取形容易取意难，小龙这次遇到的对手恐怕早已进入到取意的境界里面了。” 口中这么说着，徐璐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来。 在她旁边，听了这些话的张玥免不得焦急起来：“妈，你的意思是说王龙他这场比赛恐怕是要输掉吗？” “那也不一定。”见到女儿这般姿态，徐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象形拳中的取形只是表象，取意更为精深。沉浸取意境界十几年的大师们，使出的拳法那才叫功力精深，而小龙的对手大概也只是粗通皮毛罢了。” “象形拳越到后期威力越大，这拳法最重要的就是变化。只要小龙能从中窥得先机，十有八九还是胜算不小的。” 场外，通过网络直播观看比赛的母女二人还在讨论着，场上的王龙已经身形前探开始了进攻。 其实他刚刚就已经看出，伊藤胜加所用的拳法中糅合了猴形与醉拳的打法。这种打法胜在身形，胜在灵活多变，很是难缠。 但再难缠的局面也有破解之法，更何况猴形本就是象形拳中的入门法门之一，其形其状是有规律可循的。 沉心静气，王龙再度进入到内外三合的境界中。现在的王龙不同以往，以精气神凝聚合一、进内外三合之境增强自身的六感，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内外三合在不同地区有着不同的叫法，已经进入洲级赛阶段，可以达到这种境界的拳手们早已不在少数。内外三合，只是能让王龙不弱于他人而已。 凝神静气看向对方，伊藤胜加虽然依旧脚步灵动，但其运行轨迹在王龙眼中已经有了些许痕迹。身形前探，连续数拳打出，虽然伊藤胜加开始躲闪，但还是有接连两拳分别打在了对手的腹部与肩部。 身体被击中，让伊藤胜加略显惊讶。 王龙没有停歇，再度挥拳进攻。这次进攻他几乎是用了全力，意图以一力破万法，强行将对手拖入硬碰硬的对决当中。 以拳对拳硬碰硬，尽量缩小战斗区域，伊藤胜加使出的猴形便没了多少施展空间，优劣之势便会瞬间逆转！ 果不其然，一切和王龙预想的一样，对了几拳之后伊藤胜加便身处下风，被王龙强力的进攻打得连连后退。 但就在这个时候，伊藤胜加又变招了。只见他连退两步跳出战圈，浑身气势再度变化，竟有棕熊直立、猛虎出山般的感觉，一股莽撞之气悍然向着王龙袭来。 可时间紧迫，优势只在片刻间。王龙来不及细想，再度挥拳攻了上去，以曲线进攻，直击对手面门。 为了取胜，这时候的王龙也顾不得太多。虽然知道以象鼻拳打中对手面门会对其造成极大伤害，但王龙依旧是义无反顾地挥拳出击。 但让人意外的是，伊藤胜加竟然也是挥拳猛攻，竟与王龙硬碰硬的硬撼了这样一拳！ “砰！” 一声响动，二人同时后退，一时间脸上竟然都是呲牙咧嘴的表情。 “卡擦。” 轻微的响动传来，可手上的麻痹感让王龙根本无法判断受伤的是自己的手指还是对手的拳。 中指凸出打出这一拳，自己进攻的受力面减小，按理说对手挨打的部位应该压强更大、伤害更高才对，但伊藤胜加竟就真的是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拳，并且没有丝毫退缩。 四目相对，国籍不同的二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浓浓战意。 “终于要来硬碰硬的对决了吗？那就战吧！” 没有停顿，二人同时扑杀上前，用自己最硬的拳头来招呼对手。 这几乎是双方都没有防御的对攻，二人脸上分别迅速挂彩，不说是鲜血四溅也差不多了。 场下，本该呆在观众席中的林安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跑了下来。他穿过比赛的工作人员，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张勇的身旁。 而这时候双眼死死盯着场上比赛情况的张勇，一只手紧紧攥住手中的矿泉水瓶，几乎要将那个脆弱的水瓶给攥裂了。 走到张勇身旁的林安拍了拍张勇的肩膀而后轻声说道：“张师傅，不要紧张，不会有事情的。我找了医疗队的朋友，他们现在就等在场外。” 林安的突然出现明显是把张勇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张勇心情平复，但依旧是死死盯着场上的情况，而后询问道：“你怎么在这？你能进来？” “没什么，我找了这边的朋友帮忙，其实最近我每天都在。” “好，看比赛，希望不会有事。”神情紧张的同时，张勇说话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颤抖。 听到张勇说出这话，林安也不由得神情一凛，“你也不看好王龙么？” “比赛到现在，已经不是我看不看好他的问题了。希望赛前的准备都有用吧......” 场下二人的交谈声被淹没在现场嘈杂的环境当中，场上的比赛依旧激烈万分。 观众席上的声音越激昂，场上比赛的状况便越激烈。似乎是被场内观众们激发了比赛的斗志，王龙与伊藤胜加二人现在的状态用“好勇斗狠”来比喻似乎也丝毫不为过。 双方好像都下了死手，一拳接一拳，没有停息地朝着对方进攻，没有停歇。 在互相对攻的过程中，身材较为瘦小的伊藤胜加自然是有些吃亏。但仿佛大和民族根底里那股韧性与狠劲被激发了一般，又在虎形与熊形的加持下，他的进攻竟然丝毫不弱于王龙！ “砰！” 一声巨响传来，王龙与伊藤胜加分别后退三步，同时停止了进攻。 一秒钟之前，二人同时出拳，竟然同时击打在对方的面颊上，强行让这一轮对拳就此终止。 停下来的王龙终于有时间喘一口气。此时他体力消耗极多，不仅仅是面部，就连上半身都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而对面的伊藤胜加，状况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是时候了，用杀招。” 王龙心中这样想着，下定了决心。 第59章 惨胜 局势久久僵持不下，王龙也到了不得不动用最后杀手锏的时候了。 刚才与伊藤胜加几乎是打成平手，二人一触即退，分别有了缓和一口气的时间。虽然时间很短，但王龙心中经过短暂的计算后便判断出了当前的局势来。 “刚才经过一轮对攻，我和他的体力都大量消耗，就算拖入第三局恐怕也难分胜负。这时候如果拖到最后以点数判断，想要赢他恐怕有危险。” “这是一个概率问题，我不能赌概率，我一定要赢！” 心中下了这样的定论，王龙终于决定用出自己的杀手锏来。 只见两个呼吸之间，王龙只是通过调整呼吸节奏，竟然浑身气势瞬间变化，如龙跃起，飞空而去，竟然是在瞬息之间压倒了刚用过虎形与熊形的伊藤胜加。 此刻，伊藤胜加只觉一股浩然磅礴的气势出现在自己面前三尺处，比他用过的象形拳要高上不只一个层面。那似乎是来自种族、位面、乃至于血脉的威压，紧迫与退缩的感觉竟从心中源源不断地生发出来，难以遏制！ 盯着对手的双眼，伊藤胜加努力调整自己身体的节奏状态。可自从与王龙的双眼对视开始，从这一瞬间开始，他好像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一般。 他竟然被一双眼睛压得失去气势，这是伊藤胜加从未遇见过的局面。 场下，眼见又见多识广的林安瞬间感受到了王龙身上的变化，他心中一凛，而后惊讶地转向张勇问道：“这是...这是传说中的龙势？你教他的？你教他的拳？” “不，我没有......”这一刻，就连亲手教授王龙这招杀手锏的张勇竟然也有些磕巴了起来：“我只是教了他象形拳中的龙形，但我自己的领悟也没有到这种层次......” 比赛场地内外，无论是在现场还是通过网络观看比赛的拳师拳手们，只要是对象形拳有过涉猎和一定了解的人，一时间无不瞪大了双眼撑圆了嘴巴，脸上不止是惊讶更是惊愕。 王龙用出的，正是象形拳中的真龙之势啊！ 修习象形拳，拳谱中有两重境界，取形与取意。取形，顾名思义就是模仿万界万灵的形状，以其形态化入拳法当中。取意高于取形，是因为这重境界以“取意忘形”为根本，一如醉拳之高深，是忘我无我的境界一般。 而取势，则要高于前两者，非天赋异禀之人难以抵达这一高度。 取其势，以势压人，先声夺人，胜之于前！ 象形拳中的龙拳，本就效仿上古真龙之真形，以气势先发制人。而王龙天生的怪力让其在这一途上有了天生的优势，虽然修习这一拳法时间只有数日，但却以极快的速度进境，达到了取势的层面。 天赋面前，一切方法都是枉然。 尽管如此，用出这套拳法依旧会对王龙的体力造成极大的消耗。保持在真龙之势这一状态只能是很短的时间，于是这也成为了王龙的杀招。 这是绝杀、翻盘的招数，不成功便成仁。 “叮叮叮！！！” 急促的锣声响起，这是一轮比赛即将结束的提示音。就在这声音传出的瞬间，王龙动了！ 他凝聚全身力量向前突进，全力以赴攻向伊藤胜加，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分出胜负！ 虽然算不得有心打无心，但受对手气势影响在前，仓促应战在后，伊藤胜加依旧是受到了些许影响，尽管抬手迎战之时用出的也是象形拳，但气息不稳，威力终究是弱了半分。 可不得不说，大和民族传承自血脉的韧性，令人细思极恐。 气力不如对手，体力不如对手，气势更不如对手，但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伊藤胜加依旧开足马力全力应战，打在王龙身上的拳劲与方才根本不弱半分！ 硬碰硬面对面换拳，王龙与伊藤胜加谁也没能占到半分便宜。王龙一套勾拳打出，伊藤胜加便用一套近距离刺拳作为回礼。二人都是步伐快于拳法，有攻有闪，一时间打得是有来有回。 就算面部受了重击，可王龙依旧毫不退缩，硬是迎着对手的拳冲了上去，与之硬撼！ 连续数拳对轰，谁也没能占到便宜，无非是以伤换伤。眼看着时间不多、王龙心中焦急的时候，伊藤胜加忽然贴身上来，竟是贴身而至！ “他想贴身锁我，把战场拖入地面来拖延时间？” 王龙心中一惊，战场被拖入地面的话他在第三回合必然会陷入劣势！ 来不及细想，王龙左臂架开伊藤胜加，右手一记平勾拳便打向了对手的腹部。 可没想到，伊藤胜加竟也是这样一拳打来！ 二人又是对换了一拳，而后立即后退分开！ 眼角余光扫过计时器，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三正在缓缓地变成二，可对手身形虽然摇摇晃晃，却丝毫没有倒下的意思。 “怎么办？拼命吧！” 没有时间想更多的东西，王龙再度上前，一拳便冲着伊藤胜加的面部打去！ 伊藤胜加也是一拳打了回来，目标正是王龙的面门，似乎想要围魏救赵，破解这一拳一般。可就在双方臂膀交错而过的瞬间，伊藤胜加竟然浑身一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将自己的头部从王龙的拳头上挪移开来，好巧不巧就能硬生生地避开王龙这必杀的一拳。 而他的拳依旧直挺挺地打向王龙面门！ 这一刻，王龙似乎从对手脸上看到了胜利的微笑。 可王龙怎能让他如愿？传承自父亲的古拳法其根底便是“走曲不走直”，而他又是旋臂出拳！ 这一拳，片刻间，王龙忍着胳膊剧痛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拳路，正中伊藤胜加的面门！ 而代价就是，伊藤胜加的这一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砰！” 又是一记重拳互换，二人同时后退。这一拳之后，王龙的鼻部软骨再度被打错位，剧烈的痛感连同电击般的麻顷刻间充斥了他的大脑。 可自己面前不远处，对手竟然还是没有倒下！ 第60章 不甘 身体上、脸上的疼痛夹杂咋一起，让王龙几乎难以忍受。但反观对面的伊藤胜加，虽然已经有血液经过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但王龙还是可以看到，伊藤胜加尽管身形摇摇晃晃，可始终没有倒下。 “难道，最后输的还是我么？” 如此想着，王龙心中不由得涌出一片悲凉来。 这时候，或许是体力即将耗尽的原因，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电影片段般闪现在他的面前。自己从山村中走出，来到大城市，遇见师父，而后练拳，再到参加比赛，从京市到魔都，他一步又一步地走过来，走得很踏实，也很快。 快到他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身边的风景是什么样子的。 听说帝都有皇宫？他没去过。听说魔都有高塔？他也没去过。 虽然时间短暂，但一年多的时间也不算少了。他踏入人世间到现在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奉献给了自由搏击和练武，说是笨鸟先飞也好，说是自己比同龄人少了许多时间也好，都没所谓。他全心全意地做一件事情，没想到却要在这里结束了。 “真的要结束了吗？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他吗......” 此时心中涌来的挫败感并不是来自于伊藤胜加，而是他身后的那个人——姚远。王龙从没将伊藤胜加当成自己的敌人，毕竟虽然国籍不同，但在赛场上大家都是选手，而伊藤胜加只是自己的对手之一罢了。 除却伊藤胜加，王龙以后还会遇见更多更强的对手。 而伊藤胜加身后的姚远，则是他师父张勇的敌人。 为了这段多年前的恩怨纠葛，王龙也要赢，也要胜过对方！ 时间在顷刻间缓缓流逝，虽然只有两秒的时间，但在王龙的观感中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就在回合结束的锣声响起前的刹那，伊藤胜加的身体不再摇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回合比赛终止的锣声响起，仿佛刺激了王龙的心神，他身体摇摇晃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时候裁判并没有选择终止比赛，因为伊藤胜加在比赛尚未结束时倒在地上，裁判立即小跑到他的身旁，开始了倒计时。 “十，九，八...” 不止是王龙，场内所有观众包括张勇乃至于姚远在内，都屏住了呼吸。 伊藤胜加的身体还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想要强行从地面上爬起，却仿佛被什么不可抗力强行压在了地上。在所有人当中，王龙的心情最忐忑。 他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就是强行提起最后一口气才做到的。此刻他明白，自己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如果比赛被拖入第三回合，输的必然是自己。 “...三，二，一！！！” 最后三声倒数结束，场内所有观众都仿佛心中吊着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来。裁判走到王龙的身旁，牵起他的胳膊宣告了他的胜利。日本代表队的教练和助理教练们冲进八角笼，开始对伊藤胜加进行紧急救治。而在冲进八角笼的张勇眼中，姚远仿佛呆滞了一般，站在八角笼外死死盯着笼内的一切，一动不动。 只是这一切，王龙都没有看到。在裁判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他就失去意识晕厥了过去。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五彩斑斓的颜色，只是画面模糊不清，他什么都看不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梦结束了，王龙从昏迷状态中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白色。从屋顶到床单的一片白色让他知道，自己正在医院当中。 也是，经历过那么猛烈的对攻与战斗，他必然是会出现在这里的。 微微转动头部，虽然行动受限，但眼角余光还是可以看到，在病房中的床边，张勇和林安站在那里，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呢？我赢了吗？” 尽管心中充满好奇想要努力听清二人的对话，但剧烈耳鸣带来的刺痛感却直接影响了他的感官。 强烈的、接近神经性耳聋一般的刺痛感传入脑中，六感恢复的王龙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呵，这是来自疼痛感受后的人体本能反应。 他想要起身，失败了，但他发出的声音被张勇和林安听到。两个中年人同时回头看向王龙，可眼神中却并没有什么惊喜，反而是深深的担忧。二人对视一眼，张勇对林安说了些什么，而林安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临走前，林安看向王龙的眼神让他确定，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林安离开病房，顺手关上了房门。张勇走向王龙的身旁，先将其轻轻扶起斜着背靠着坐在病床上，而后拿起水杯手法轻柔地给他喂水。 矿泉水进入口中，滋养了干涸的嘴唇，王龙感觉自己似乎是恢复了些许体力，可依旧感到身体虚弱。 看向师父那张难以掩盖忧愁的脸，王龙虚弱地开口，可声音却没有了中气，也非常轻：“师父，比赛怎么样了？” “你赢了，伊藤胜加已经出局，接下来安心养身体吧。” “那下一场比赛呢？” “不参加了。明后天你出院的时候我们就走，回京市。” 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可说出口的时候张勇却是没有迟疑。 王龙内心巨震，虽然浑身上下依旧疼痛无比，可他继续开口的时候却难以遏制身体上的颤抖：“那...世界赛的名额怎么办啊师父？我...落选了？” 听到这句话的张勇明显一愣，心里不由得涌出一丝宽慰来。 “傻孩子，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争名次呢......” 心中这么想着，可实际情况却极有可能不如王龙所愿。虽然明白比赛的现状，但张勇还是解释道：“先不考虑这个，你的身体最重要。下一场半决赛是在两天后，两天后你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允许参赛。就算能参赛，你这场已经打成这样了，身体没恢复好就去参赛，找死吗？” “而且洲级赛组委会本来定的就是四强拿到直通名额，王龙，你已经是四强选手了，这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师父为你骄傲。” 第61章 归程 与伊藤胜加的比赛之后，张勇在征得王龙同意之后，为他申请了退赛。 在张勇的判断中，王龙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赛，就算能赶上四分之一决赛，不是完全状态的王龙十有八九也赢不下比赛。 如此强行参赛，不如养精蓄锐等待结果。洲级赛的规定是前四名就能拿到世界级比赛的直通入场券，在击败伊藤胜加之后王龙已经成功晋级四强，按理说他只要静静等待名额就好。 但这种等待的过程也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存在变化，谁也不知道洲级赛组委会会不会临时更改规则，而世界赛组委会也有在比赛前更改入选规则的先例。 此时，洲级赛已经接近尾声，距离今年的世界级自由搏击比赛已经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 王龙住院后的第二天开始，张勇便没有出现过，都是由林安来给王龙送饭并陪护。按照林安的说法，张勇在京市有事情，临时决定提前回去，而王龙身体状况好转之后会由他送往机场启程回到京市。 对于张勇提前离开的理由，林安语焉不详，而王龙也没有多问。他相信师父一定有自己不得不提前回去的理由，或许是不可抗力，或许是私事，或许就是为了他呢？ 在医院静养的这几天，王龙通过网络直播观看了归化选手米加尔的比赛，内心为之震撼的同时他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下一个敌人，也是自己即将要攀越的下一座高峰。 虽是同龄人，但在欧美国家长大的米加尔天生肌肉强度就要比本国选手们高上不止一个层级，他身上壮硕的肌肉看起来就给人一种极其强大的压迫感，气势凝练无比，眼神凶悍。 最为重要的是，米加尔的技术是完全承袭了西洋拳法的精髓，打法凶悍，看起来每一招都是一力破之，以命搏命，他身上独有的那股一往无前之气搭配凶悍的打法，在洲级赛中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而二分之一决赛中米加尔的对手虽然强大，但也只是撑到了第二回合便被ko。 进入世界级比赛后，如果想要取得成绩，米加尔必定会是王龙不可能绕过去的一个对手。而就现在的技术来看，王龙心中暗自估算，自己恐怕也只有在使出象形拳中的龙拳杀招时，才能和对方打个平手。 或许，大可平手都是高估了自己。在没有与对手正面对抗的时候，一切都是未知数。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正因为路漫漫，所以要勤恳向前。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因为年轻，王龙身体恢复得极快，很快就能下地行走了。 在他能下地行走之后，又过了一天，林安便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并亲自将其送往机场。 今天实际上是洲级赛决赛的日子，站在机场登机口的平台上望向远方，王龙似乎能直接看到比赛场地。庞大的比赛场地中有一个不算大的八角笼，那里本应该是他的舞台。 可因为迎战伊藤胜加而对身体造成了过度损耗，他错过了站在那个最中心舞台上的机会。 伊藤胜加现在怎么样了呢？是已经回国了吗？还是留在现场观看潜在对手的比赛呢？ 其实这不是王龙这时候应该想的问题。这时候，林安拿过行李走到王龙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带你去办登机手续。” 穿过候机大厅中的人流，带着王龙办理完登记手续后，林安将王龙送到了检票口处。和各地机场大差不差，魔都机场检票口的长龙也是异常的长。等待检票的二十分钟里，王龙和林安一句话都没有说，二人几乎是处于一种相对无言的状态。 王龙不知道说什么，尽管他知道林安帮助了自己很多，可现在的他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的情绪太过复杂，而以他的年龄和阅历，还没有到能处理这种复杂情绪的程度。 过了一会，即将轮到王龙检票了。分别的时刻马上到来，倒是林安率先开口：“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好好准备比赛。” “嗯。”王龙轻声回应着。 “你表现得很好，你爸看到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洲级赛的后续事情我在魔都替你们处理，有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这两年拳坛都在改革，说不定政策会有变化。有变化也别担心，我会替你争取的。” “害...说得有点多了。去检票吧，落地了说一声。” 林安的每一句话，王龙都轻声回应着。而后他检票，送行李，独自进入检查位置的时候回过头去，看到林安正在对着他摆手，仿佛在说再见。 他也向林安摆了摆手。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候机，登机，起飞，落地，几个小时过去，王龙从京市机场接机口走出，却没有看到师父张勇的身影。他等了半个小时，给张勇、张玥打电话却都联系不上，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拎着行李艰难地去坐地铁，独自回家。 说来有些可笑，一个取得过全国第一好成绩的运动员，如今竟然连拎行李都有些费劲。虽然身体上的伤都没有伤筋动骨，却也影响了很多肌肉组织，让王龙的行动有些困难。 不过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尽管跨越台阶时候他行动笨拙，但每次都有人前来帮忙。 “可能，他们都把我当成一个残疾人了吧。” 无奈地摇了摇头，王龙的心中同时也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与担忧来。 自己一路走来都是师父张勇在帮扶，可如今自己回到京市师父却没有出现，这让他不免地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直到他回到家，用师娘给配的钥匙打开大门却发现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更加加重了。 此时，王龙依旧联系不上任何人，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了。 用尽全身气力将行李拖进客厅，王龙瘫倒在沙发上。他本想休息一会恢复体力，却没成想竟然因为过度劳累而直接睡了过去。 第62章 隐瞒 夜幕四合，太阳从西边落下后许久，星与月终于是占据了京市的天空。 秋老虎刚过，晚风通过窗户与门缝吹进来，是有些凉的。在这股凉意之中，大门处传来一声轻响，而后一连串的脚步传来，终于将王龙从迷蒙的劳累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睡眼朦胧地看向房屋门口，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不过神情却满是疲惫。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王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努力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张玥？你回来了，师父呢？” 来人正是张玥，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本应该在学校住宿的张玥却回到了家里来。 看到王龙的瞬间，张玥脸上的疲惫散去些许，而后她一拍脑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哎哟！我怎么忘了你回来了！别动，行李我来吧！” 屋里没开灯，张玥没等王龙说话，径直出手先行把王龙的行李一个又一个地搬进了他的房间去。 可能是睡得乏了，王龙浑身再度酸痛起来，但他还是挣扎着起身，想要把最后一件行李自己搬进房间里面去，可伸出的手却被张玥打掉。 “别折腾，你都累成什么样了，歇着去，我来吧。” 张玥的动作极快，风风火火的，但却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疲惫。虽然看出了张玥脸上的疲惫，但王龙几次想要插话，却始终和张玥说不上话。 “师父怎么没回来？他还没下班吗？” “我爸？忙着呢最近。” “那师娘呢？” “我妈啊...也有事，这几天不在家。我先给你弄点东西吃然后我要睡觉，累死了我都。” 只有这么简短的几句对话，但掩盖不住张玥口中的迟疑。王龙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听不出张玥的情绪来？只是虽然心中有着疑问，但他也能看出对方正处于一种绷紧了的状态。 有时候人是会处于一根弦绷紧的状态，这时候如果触碰，特别容易一下子就崩掉。 于是王龙什么也没问，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张玥给他做饭。 家里食材不多，张玥搜罗了整个冰箱之后也只是凑出了一份炒饭的食材来。但不得不说，张玥的厨艺大概率遗传自母亲，一份普普通通的蛋炒饭，竟然让她做得喷香扑鼻，王龙闻到香味的瞬间便食欲大开，似乎之前的疲惫都能一扫而光。 蛋炒饭，是最普通却最难做的菜之一，其在古代更有“菩提玉斋”这一雅号。 “啊~~” 刚把一份蛋炒饭端上桌子，王龙刚刚坐下，张玥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得不行了。 “你先吃，我去睡觉了啊。但本小姐给你做饭也就这一次，明天开始自己想办法解决吃喝，听见没？” “哦哦...好。” 拿起的筷子悬在半空，王龙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下来。说完这话，张玥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却仿佛想起什么一样，再度转回饭桌旁边，从兜里掏出一百块拍在了桌面上。 王龙楞头巴脑地看着这粉红色的一百块钱，有些不知所措，而张玥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伙食费”，就转身进了房间。 这碗蛋炒饭吃得王龙五味杂陈。饭是好吃的，但他忧心的是其他的事情。师父张勇到现在都没出现过，而张玥又是一个满脸疲惫的状态。结合师父之前急匆匆从魔都赶回京市，再加上现在师娘也不在家里，王龙心中不由得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师娘身体向来不好，现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这顿饭吃完，王龙去睡觉，可确实一夜无眠。心中有事情，人就会乱想。这一晚上王龙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可最终却没在任何一种可能性上想出一个具有可行性的解决办法。 归根结底，他还是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孩子，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第二天起床，王龙的身体又恢复了不少，体能在逐步恢复，也不至于腰酸背痛了。回到家里睡觉永远是最好的恢复方式，这一觉王龙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推开房门走进客厅的时候张玥已经离开了家。 但一阵鼾声传进王龙的耳中，他走进客厅时候发现，师父张勇正在沙发上睡着了。 可师娘徐璐还是没有回来。 不敢提前吵醒师傅，王龙默默地走进厨房经过一阵翻腾，终于是找出一袋挂面来。先给师父下了一碗面还卧了个鸡蛋，自己再是做了碗清水面填饱肚子，把师父那碗端到客厅去，王龙径自回到房间翻出父亲留下的拳谱开始研读了起来。 预想着师父应该是一时半会不会醒，而他的身体又没有好到可以开始训练的地步，王龙只能选择研究拳谱，增进知识。 等了许久，当夕阳带来的橘红色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客厅中终于传来一阵悠长的哼声，是张勇醒来了。王龙立即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客厅，只见张勇正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那碗面，在发呆。 “师父你醒了。我去给你把面热一热？”王龙是瘸着腿走过来的，而张勇拒绝了他。 “不用，就这么吃就行。” 在沙发上睡的这一觉好像并没有抵消张勇的疲惫，他动作缓慢地拿起面碗开始吃面，可吃面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不一会这碗面就见了底。 可眼见着，张勇眼中似乎有泪水要流出来，王龙赶忙拿了纸巾凑了过去：“师父您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您说啊，您这样我实在是......” 王龙心切，张勇却是接过他手中的纸巾擦掉鼻涕后抹了抹眼睛，笑了笑说道：“没事，吃急了，呛到了。你这几天怎么样，回来之后恢复得还行？” “还...还行。师娘呢？怎么没见师娘在家？” “恢复了就行。身体再养几天，你年轻，恢复得快，但也要养，否则容易留下老毛病。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再养几天就开始训练吧。协会那边和我说，世界赛的名额你应该能拿到，到时候协会出资，师父带着你去美国比赛去。” 虽然是笑着说出的这些话，但张勇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说徐璐的事情，反而是让王龙的心更沉了些许。 第63章 急迫焦灼与无能为力 张勇和张玥对家中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只是说王龙的师娘徐璐有事情回了老家。失去了师父和张玥这两个信息来源，王龙没有其他可以获取信息的渠道，就只能静静等待。 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他的内心愈发焦灼。 几日后，王龙的身体逐渐恢复，可以进行训练了，他禁锢了许久的身体终于可以进行大量运动，这多少冲淡了内心的复杂情绪。而在这一过程中，魔都那边的洲级赛比赛结果也终于被他知晓：不出意外的是，缅甸代表队的归化选手米加尔几乎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洲级赛的冠军。 米加尔获得冠军这件事情在王龙心中完全没有意外，毕竟那是个光凭体魄就可以压制同龄参赛选手的人，更何况他已经受过了多年专业训练。 知晓米加尔夺冠的消息之后，王龙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是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训练。师父张勇不在家，他便给自己加强训练量；米加尔夺冠这件事没有给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是成为了他训练的动力。 当一个人明确知道他的目标、他的敌人是谁的时候，他就会格外有动力。 而在得知米加尔夺冠消息后的第三日，王龙正在训练室中努力训练，魔都那边林安的电话却打了过来。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林安来电，王龙愣了一下，而后想到一件事情。 师父张勇急匆匆离开魔都回到京市这件事，林安是知道了。虽然二人的关系目前处于一种不尴不尬的状态里，但林安可以是自己的信息来源啊！ 想到这里，王龙急匆匆的脱掉训练手套，赶忙接起了电话。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林安的情绪竟然比他还要激动。 “小龙！大好消息！你拿到世界赛的名额了！你师父呢？快把消息告诉他，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王龙呆滞了一下，而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平复的激动情绪来。洲级赛打得那么艰苦，还不是为了世界级比赛的参赛名额么？虽然现在距离世界赛时间不多，但这次组委会给到的名额还是给了他再度向上冲锋的机会。 近几年来，国内已经很少有选手能在两年内一口气冲过全国赛、洲级赛最终拿到世界级比赛入场券的了。虽然国内每年都会有选手参加世界级比赛，但那大多都是“老将”，都是卡着年龄段的门槛参加比赛。 尽管内心里情绪激动，可王龙还是努力遏制住了情绪，并抛出了一个疑问来：“好的林叔，一会我就去告诉师父。但是...之前不是说四强都不一定能拿到比赛入场券吗？我现在怎么就...” “唉，没什么，就是世界赛组委会增加了今年的比赛名额，洲级赛包括八强在内都拿到了直通名额，可以跨过海选直接去打比赛。那个伊藤胜加，就日本队的那个选手，也进了。” “嗯...我明白了。”听到这个消息，王龙声音变得沉凝。伊藤胜加的入选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在比赛中再度遇见这个对手，极有可能对他产生非常的大的消耗，影响他的成绩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对王龙来说影响不大。对手再强又能怎样？他只要一路赢下去，就无愧自己的内心。 “好那先这样。我也是刚从拳协那边得到消息，明后天拳协的人应该就会去你那里办手续了，记得告诉你师父，别让他错过了啊。”林安似乎是自己也有事情，急匆匆的说了这件事之后就要挂断电话，但王龙赶忙拦住对方。 “等一下，林叔。”王龙插话问道：“我师父那边，上次他急匆匆赶回京市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你师父没和你说吗？”听到王龙的问题，林安也是愣了一下，而后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收敛语气安慰王龙说道：“没事，他就是老家那边出了点事情，最近一直在处理，你师娘也是赶回去了。小龙你不要担心，安心训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就好。” 林安误以为自己能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但接下来王龙的话却仿佛让他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瞬间冷静了下来。 “林叔，您怎么知道我师娘也不在家的？” 是啊，林安怎么知道徐璐也不在家？唯一的答案就是，他知道什么，只是在故意隐瞒。 见到电话那头的林安沉默，王龙心中压制了许多天的焦虑感瞬间一起涌上心头。他语气变得急促，匆忙开口询问道：“林叔，您和我说吧，现在只有您能告诉我了。” 为了得知真相，此刻王龙口气中带了些许哀求，就连二人之间那复杂的关系也全然不顾了。 电话另一边，林安沉默了一下，终究是重重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你师娘病重了......” 徐璐确实是病重了。本来病得不重，在王龙和张勇前往魔都比赛的时候，她最多只算得上的旧病复发，医生说静养一段时间就好。毕竟是脏器方面的老毛病，虽说是有癌症初期的征兆，但只要暂时静养好好吃药，维持现状是没什么大问题。 静养的重点，在于情绪平稳，不能动气。但坏就坏在，徐璐动了气。 在王龙和张勇前往魔都比赛期间，徐璐和张玥通过网络直播平台观看王龙的比赛。前几场比赛还好，但看比赛难免情绪激动。直到看到王龙与伊藤胜加比赛的时候，比赛的状况一波三折，让徐璐真正动了气。 而动气，是导致病情恶化的直接原因。 王龙和伊藤胜加比赛结束的那天晚上，徐璐的病情急剧恶化，癌细胞竟然迅速扩散，她几度陷入到昏迷当中。张玥急忙将这件事告诉张勇，而当张勇赶回京市的时候，从医生那里得到的反馈则是：需要赶紧做器官移植手术，否则性命不保。 从林安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王龙急火攻心险些要当场哭出来。但他还是赶紧找林安要到了师娘的病房号码，并直接赶了过去。 在师娘的病情前面，比赛根本算不得什么。 第64章 困局 从家里到医院的路途足有五公里，王龙一路跑过去也没花上半小时的时间。 他内心焦急，这种焦急转化为动力，增加在了跑步速度上。 穿过人流，穿过车流，甚至横跨马路，他都没有害怕。此时他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师娘徐璐，那个一直站在师父背后默默付出的女人曾经是那么关照他，给了他那么多的温暖，他不能忍心她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知恩图报，是来自乡野的王龙根深蒂固在血脉中的性情，也是他的人生信条之一。他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师娘，怎么师娘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呢？ 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进医院，跑上一层又一层楼，从无数病人与家属中间穿过，王龙终于来到了林安告诉他的病房门口。 这时候，张勇正从病房中走出来，他一脸疲惫地回手关上房门，似乎是去了全身气力一般直接蹲在了门口的墙边。 王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张勇，此刻的他仿佛全身上下都被掏空了一样，就那么蹲在那里，浑身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看着蹲在地上的张勇，王龙心中一凉，就要冲过去打开病房的门去看徐璐。这时候张勇发现了他，起身一伸手就把他拦了下来。 王龙心中焦急，一时间竟顾不得长幼尊卑，脱口而出一句：“放我进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情绪激动，竟是将张勇都说得愣了一下。 王龙感觉到自己情绪上乱了阵脚，于是赶忙平复心情，就想再说话的时候，张玥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我妈睡了吗？” 王龙惊讶地回头，发现张玥端着一盆刚刚洗好的衣服走了过来。再转头看张勇的时候，只见张勇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低声说道：“走，我们去那边说。” 医院走廊中的病人与病人家属们本就被急匆匆赶来的王龙吓了一跳，不过心之急情之切也被允许，包括医生护士在内很多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大部分人还是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在一堆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张勇把王龙引到了走廊当中，张玥也跟了过来。 进入走廊关上门，张勇没说话，反而是先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张玥紧随而至，关上门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来了？” 看样子，父女二人对王龙出现在这里都很惊讶。 “是林安告诉我的。”经过剧烈的长距离跑步，王龙气息也有些不稳。他深深咽了口气平稳了气息而后便问道：“怎么样，师父，我师娘怎么样了？” “病情平稳了，医生说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抽着烟的张勇情绪平静，仿佛徐璐的病只是伤风感冒而已，根本不用过于担心。 但王龙的情绪却一下子被激起来了：“师父，林叔都和我说了，师娘是要做手术的啊！” “所以呢？”张勇冷着脸，面容上没太多表情：“你能出钱，还是能出个器官什么的？” “我...”张勇的话说出口，王龙仿佛一下子被噎住了一般，一时半会不知道接什么好。 见到场面有些僵，张玥赶忙上前打圆场。她罕见地轻轻摇着张勇的胳膊说道：“爸你也别激动，小龙他是关心妈，关心则乱嘛......” 可这时候，张勇似乎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直接甩掉张玥的胳膊，而后一口抽掉烟屁股，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冷冷地丢下一句：“别想这件事了，这不是你现在能关心的事情。好好训练，准备之后的比赛，回去吧。” 说完，张勇转身就走。 看着张勇打开走廊通道大门的背影，王龙匆忙间说出了明后天拳协的人可能会到家里办手续的事情，可张勇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头也没回。 呆滞地望着张勇离开的身影，王龙不知所措。他却是是太“小”了，岁数小，也没能力，更不用说在这关键时刻能帮上什么忙。 去找林安？不可能的，在王龙看来他们的交情没那么深，这时候去找对方只能是不合时宜。 可他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此时倒是张玥上前对他劝慰道：“别发愁了，回去好好训练，听话。我爸最近正在为我妈的手术费发愁呢，他情绪挺不好的。你好好训练，等到医院这边情况稳定了就好了，好吗？” 王龙无力地垂下头，微微点了点头。张玥还要在医院照顾徐璐，于是和她简短告别后，王龙就从楼梯离开了医院。 离开医院的时候，太阳正在向着西边落下去。王龙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看到夕阳沉山了，只是这一次，他却感觉这仿佛意味着什么。 可现在的自己除了好好训练，争取在世界赛上打出成绩之外，其他的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一步一挪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王龙踏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每一个办法都不是他现在所能达到的。 确实，有不止一个国内选手在国际级比赛上打出成绩后出了名，有了包括广告在内的许多收入。可距离他王龙成名还有多久？师娘能坚持到那一天吗？ 越想越伤心，泪水竟止不住地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走在路上的王龙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时候路边有几个年轻男人从旁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看着身高不过一米七但体重绝对接近二百斤的胖子一边看手机一边看向王龙，而后对着他身旁那个留着寸头的男人肯定地说道： “没错了老大，绝对是他。你看这照片，一模一样啊。” 寸头男点了点头，带着身旁的胖子和瘦子走上前去站在王龙面前，拦住了对方。 王龙只觉得面前忽然一暗，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有三个男人拦在了他的面前。这三人表情很是嚣张，中间那个留寸头穿着花衬衫的男子则是直接开口说道： “你就是王龙吧？怎么样，聊一聊？” 第65章 私人拳赛 “怎么回事？有人寻仇来了吗？我没招惹过谁吧...” 心中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王龙内心不由得一悸。在这里如果和人打起来，那跟在八角笼内与人比拼是完全不同的。八角笼内只是比赛，打伤打残了都算在比赛范围内，不会犯法；可赛场外街道上打架，基本就是打钱了。 打输了，对方赔钱；打赢了，自己掏医药费。 怎么都不划算。 “你们...是...谁啊...” 疑惑的情绪加上此时抽泣不停，说出口时本应该有些威严的话在王龙嘴里却变得有些搞笑，甚至是滑稽了起来。 看到他表现出这样的状态，花衬衫身旁的瘦子先笑了。 “胖子，你确定你找对人了吗？就这？就这人能拿全国冠军？” 一边说着，瘦子一边伸出手去轻轻一巴掌拍在了王龙的脸上。第一下拍出来的时候王龙没反应过来，毕竟他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但这一巴掌虽然不重，虽然是呆着羞辱味道的举动，却将王龙给拍醒了。 反应过来的王龙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自然而然地用一种冷冽的目光盯着对方。 这一盯，却是让那瘦子感受到了敌意。 看到王龙倔强的眼神，瘦子愣了一下，而后又笑了：“怎么着小子，不服气吗？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这全国冠军...” 话音未落，瘦子又是一巴掌朝着王龙脸上削了过来。刚才是羞辱是试探，这一下却是用了真力气。这瘦子当了混混许多年，还没遇见过谁见了他不服软的。 全国冠军怎么了？能打？那都是比赛场上的。赛场上有规矩，街道上可没有啊！ 此前，瘦子也打过一个所谓的“冠军”，他对这种冠军内心里是不屑的。只不过这次，他想错了。 瘦子一巴掌削过来的时候力度不弱，可速度在王龙眼中看来却是真的慢。对方手还没到，王龙先手弹开瘦子的手掌，而后身体上前一步，一记手刀便切在了他的脖颈处。 随着“噗”的一声闷响发出，瘦子应声身体后仰，直接倒地。 旁边的花衬衫和胖子眼看着瘦子倒地就要上前救人，王龙却前踏一步跨在瘦子身上，一拳便朝着瘦子的面门打了过去。 作为运动员，王龙的反应速度本来就比花衬衫和胖子要快上许多，行动速度更是不用说了，在花衬衫和胖子行动的时候，王龙的拳风便已经罩在了瘦子的脸上。 “我错了！” 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瘦子哪儿来的力气，口中猛然迸出这样一句话，让王龙的拳硬生生停在了他面门前一寸的地方。 这时候王龙还没彻底止住自己的泪水，他抽抽嗒嗒地收回手站起身来，身旁的花衬衫和胖子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瘦子呲牙咧嘴，胖子赶忙把他扶了起来，花衬衫不由自主地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液。 王龙看向对面这几个人，抹了把鼻子情绪彻底恢复过来，只是阴沉的眼神没有改变。他知道花衬衫肯定是这三人中的主心骨，于是盯着对方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们，以后别来找我了。” 话音落地，王龙连看都没再看花衬衫一眼，便与其擦肩而过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可他刚走出去还没几步，花衬衫的声音便从后面响了起来： “钱你不想要吗？我可是来给你送钱的。” “钱”，听到这个字眼王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花衬衫仿佛自来熟一般从他的身后踱步过来，绕到其身前来，态度诚恳地开口说道：“我也是替人办事，可能方式方法不对，你多担待。” “钱，这边确实是有的，但需要你出面。我大哥是做私人拳场的，经常会举办一些私人拳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花衬衫态度诚恳又笑脸相迎，王龙自然不好意思再动手。 只是对方说的那所谓“私人拳赛”，他是听过的，但有些抵触。 私人拳赛，实际上就是地下拳场中开办的比赛，是黑拳赛。这种拳赛摆不上台面，也没有合法性，不会向大众开放，但总会有许多喜欢刺激的有钱人抛过来参上一手。 而所谓的参上一手，实际上就是赌博。 在观看激烈拳赛的同时又能赌博，双重刺激之下，不少人趋之若鹜。 但也是因为涉及到赌博，许多地下拳场明里暗里规矩甚多，打假赛也是常有的事情。王龙听张勇说过类似的事情，他对此非常抵触。 但他需要钱，所以他陷入了犹豫当中。 看到王龙的表情精彩，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花衬衫心中不由得暗笑。能和对方接触上并透露出相关信息，只要对方没有拒绝，他的目的就打成了一半。 这时候，胖子开口，语气里也是丝毫不敬都看不见了：“大佬啊，来打吧，很多钱呢，一场两万啊！对你来说不就是白捡钱吗？” 听到胖子的话，王龙不由得回过头去瞪了对方一眼，而胖子也就此噤声。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花衬衫单手递出一张名片而后说道：“这是我的名片，联系方式，有兴趣的话，打给我？我等你电话。” 见王龙没有接下的意思，花衬衫仿佛耍无赖一般直接将名片塞进了王龙的一副口袋里，而后一甩头便招呼着胖子驾着瘦子离开。 离开的时候，路过王龙身旁的时候胖子还对他点头哈腰，似乎再也不敢招惹了。 随着三人离开，夜幕降临，街道旁的路灯也渐渐亮了起来。 夜幕下，王龙从口袋中掏出花衬衫的名片，皱着眉头看向这个小东西。 名片这东西不大，但在路灯光芒的照耀下却显现出一股金灿灿的颜色来。在王龙看来，这就是钱，甚至是师娘徐璐的救命钱。 可他却嫌这钱来的不正当，来的脏。 可当一个人真正需要钱的时候，他又哪会在乎来钱的路子到底是怎样的呢？ 第66章 决断 带着花衬衫给的名片回到家，王龙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夜无眠。 在钱和底线之间到底要怎么选？这是唯一让王龙纠结的地方。 平心而论，师娘徐璐如果离开，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虽然相处时间只有一年多，但徐璐在他心中的重量绝对不亚于张勇。这两人就像是阴阳鱼的两面，缺一不可。 可如果为了钱去打黑拳，去打假拳，更是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的。且不说这件事情违反法律，一旦被发现，他的拳击生涯便可以就此画上终点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被别人发现，可如果被师父发现，师父会怎么看自己？张玥会怎么看自己？ 难道真的要带着污点过完这样的一生吗？ 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王龙终于决定不接受花衬衫的邀请。第二天他照常训练，可当他结束了下午的训练来到客厅，听见张勇房间里沉重鼾声的时候，他的心又动摇了。 他不忍师父为了钱而如此劳心劳力。劳力是其次，劳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几天时间，张勇的鬓角已经肉眼可见地发白了。 又是一整晚，王龙拿着花衬衫送来的名片躺在床上，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直到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起床，洗漱，吃东西，还没有开始训练，王龙就撞见了困得两眼几乎睁不开的张玥。想必她是刚刚在医院守了一晚上，现在回家补觉来了。 张玥迎着准备晨跑的王龙走进屋内，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补觉，这时候王龙叫住了他。 “那个什么...师娘的手术费用大概还差多少啊？” “啊？二十来万吧。你别管这个，好好训练准备比赛啊！这是我家的事儿，别操心了。”随口说完这些话，张玥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顺手关上了门。 而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之后，王龙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推门离开院子，王龙没有开始晨跑。他走开一段路之后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掏出手机和那张名片，拨通了花衬衫的电话。 片刻铃声响过，花衬衫接起了电话，语音通话的另一头传来睡眼惺忪的声音，花衬衫应该还没有起床，语气格外“冲”。 “谁啊？奔丧啊？这么早给人打电话......” “是我，王龙。” “王龙...王龙？！”听到王龙的名字，电话另一头仿佛打了个激灵，立即清醒了过来：“哎哟喂，可等到你的电话了，想通了么？” “嗯。”王龙沉声回应着：“我今晚去，能安排比赛么？” “可以，完全没问题！我给你地址，你晚上九点到，我在门口接你！” “好，那就这样。”干净利落地把事情说完，王龙挂掉了电话，开始晨跑。 白天的训练王龙正常进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直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张勇带着拳协的人回来了。 看到拳协工作人员的时候，王龙心中一惊，一度以为是自己联系打私人拳赛的事情被发现了。虽然他表情慌乱，但还是配合着对方的工作。 而实际上，拳协的工作人员来到张勇家，只是为了协助王龙办理参加世界赛的相关事宜。 参加世界赛的手续相对繁琐，再加上这次远赴美国参赛是协会出资，其中的手续就更多了。花费了接近两小时的时间完成了所有手续的办理后，张勇又和协会工作人员一同急匆匆地离开了家。 似乎是一如张玥昨天私下里对王龙说的那样，张勇最近不但在努力赚钱，还在从各个地方筹钱。张勇家虽然不至于贫寒，但几十万的数额也不是一时间立即就能拿出来的。 想到这里，王龙更加心疼师父。 傍晚时候，王龙没有进行体能训练，他简单吃了些东西之后就开始耐心等待，养精蓄锐准备参加晚上的私人拳赛。 晚上八点，王龙出门，乘坐公交车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公交车穿过京市这个不夜城的一路灯红酒绿，给王龙带来一阵又一阵的虚幻感之后，终于停在了一个大型会所的门口。这会所位于城郊，很大，丝毫不弱于市中心的各色大小酒吧，却在瞬间给王龙带来大量疏离感。 没出王家村之前，他不知道大城市还有这种地方；来到京市之后他虽然也远远地望见过这种大型会所，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来到这里。 而今天，他竟然以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来到这种灯红酒绿之地，不由得心生异样。 公交车站旁不远处就是约定的会所门口，而花衬衫早早地等在这里，看到王龙出现便赶忙走了过来，还熟络地拍着他的肩膀：“我的财神爷啊，你可让我苦等啊。” 随手拍掉花衬衫的手，王龙说道：“你确定打比赛的地方就在这里？” “当然，准确无误。走吧，跟我来。”花衬衫一马当先，领着王龙向着会所中走去。 会所门口，两边各自站着一排旗袍开叉直到大腿根的高挑美女，路过他们的时候那齐齐的一声“欢迎”把王龙吓了一跳。对王龙这种反应，花衬衫见怪不怪，仿佛都是必经的流程一般。 一边走，花衬衫还一边兴奋地介绍了起来：“看到了吗，这，还有旁边的酒店，都是我大哥的地盘。哎对了，到时候喊他鸦哥就好，一定要记得喊人啊。” “嗯。”王龙回应了一声，心中想着的却是，恐怕自己是这花衬衫私自找来的，并不是如他所说，是他大哥指名道姓要自己来这里打比赛。 可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是别人的产业，他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好。 左拐右拐，还没到地方，花衬衫却是先把他领进到了后厨里面去。见到来了这里，王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明所以。 “比赛在后厨里面打吗？” “当然不是。这边走。”花衬衫笑了笑，反而是把王龙带到后厨一个角落的小门那里，领着他走了过去。 第67章 场子 被花衬衫带着从后厨角落里的一个小门处进去，下了楼梯进入到地窖当中，又绕过两层货柜，王龙来到了另一扇门的门口。 这扇门的门口站着一个库管模样的人，但明显不是库管。和他打了声招呼，花衬衫便带着王龙走进了这样一扇平平无奇的门。 打开这扇门走进去，周围的温度瞬间上升了好几度。门内是一个走廊，走廊尽头又是一扇门，可从那扇门中透露出的，却是不停闪烁的颜色各异的光芒。 走过这条狭窄的走廊，尽头的门旁站着的却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壮汉，保镖模样。王龙跟着花衬衫走过去，只见花衬衫对着他都是点头哈腰，最终才成功把王龙带了进去。 走到这里，王龙明白了个大概。花衬衫在这里也并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先前他扯的那些东西十有八九都为虚，而他和他说的那个大哥中间，指不定还隔着多少个人呢。 可既来之则安之，经历过“重重关卡”走到这里，想要后退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跟着花衬衫走进最后一扇门，周围风格大变，几乎就完全是夜场的风格。high曲响起来，空间中心的姑娘们扭动着腰肢，周围区域虽然座位不多，但还是坐了不少人。酒保门穿梭其间，不过手中都没有拿着酒水单，反而是每个客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销金窟果不其然，一切都是顶配的。 领着王龙穿过人群，花衬衫来到一个卡座旁边。卡座中央坐着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子，身边坐着的姑娘们一个个露着大白腿，不停地说笑着。 花衬衫走到戴墨镜的男人面前，点头哈腰地开口说话：“鸦哥，人我带来了。王龙，快来喊鸦哥。” “鸦哥。”王龙看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幅度较大的动作，一方面是他的确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内心紧张，另一方面是他与对方初次见面，没有摆姿态的必要。 鸦哥把墨镜向下推了推，抬眼看了下王龙，而后在花衬衫耳边说了些什么，便摆了摆手让他去做事。这时候王龙看到，鸦哥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又一个信封，其中似乎都是钱。 得到鸦哥的指示，花衬衫把王龙带着，径直走向了中央区域八角笼旁边的准备区。此时八角笼内有人正在比赛，引起场下观众们的声声叫好。 场内声音嘈杂，花衬衫把王龙引到准备区给他拿出简易的拳套作为护具而后叮嘱道：“下一场就是你上，赢了就有钱拿，要打得漂亮，听见没？” 听到花衬衫的话，王龙愣了一下：“赢了才有钱？不是来打就有的吗？” “规矩改了，听我的。你都全国冠军了，还怕不能赢吗？” “好吧...”事到如今只能如此，王龙只能接受现在的情况。“护牙的呢？你们这没有？” “那东西没用，私人拳赛没这么多规矩！快到你了，去准备吧。” 花衬衫颇有些不耐烦地说完，扔下王龙自己呆在原地等待比赛的开始。 八角笼内的比赛很快结束，笼外的客人们有的兴奋有的叹息，明显都是赌了钱的。在双方选手下场之后，一身西装的主持人颇有喜感地跳进八角笼，情绪兴奋地开始主持起来： “雷迪斯还有我的健特们！第二场比赛结束了，各位有没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呢？不要急不要慌，第三场比赛马上开始！首先登场的选手，是曾经在我们拳场取得过四连胜的老将，尹！力！！！” 在主持人极有节奏极有煽动性的声音下，一个赤着上半身浑身肌肉丰满的男子气势汹汹地走上了八角笼，而他的出现也让观众席中响起一片支持的呼喊声。 “然后，就是我们的新人！新人怎么称呼来着？不管了，有请我们的新人登场！” 这种有些“迷糊”的主持风格是王龙没有遇见过的。主持人声音刚落，王龙这一侧的八角笼便开了门，在保镖的眼神示意下，王龙走了进去。 按照习惯，他径直走向那个名叫尹力的男人，想和对方碰拳。但对方看着他略显稚嫩的面庞，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走向旁边耸了耸肩膀。 与之相对应的是，王龙出场时候场下观众们的反应一片平淡，表情都是索然无味，纷纷看起了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 而这时候，风格跳脱的主持人已经渐渐躲到了八角笼旁边。 “好！既然各位都对我们的选手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么话不多说，大家可以下注了。老规矩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三，二，一，比赛开始！” 说完“比赛开始”四个字，主持人竟然直接翻出了八角笼，这让王龙心中一惊。 “这比赛，没有裁判的吗？” 可没等王龙细想，比赛就这么突兀地开始了！ 站在王龙身侧的尹力突兀地一拳打来，径直打在王龙左脸上，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但让人惊讶的是，在王龙的感受看来，对手的拳，竟然不痛！ “不是私人拳赛吗？这拳打出来怎么力量不够呢？？？” 心中这样想着，震惊着，但王龙还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转身躲过对手两记上勾拳，而后一记平勾拳便打向了尹力的腹部。 仓促间王龙没来得及用出全力，可这一拳却实打实地打中了对方，并且直接将尹力打得后退了两步。 场下观众们陷入寂静，片刻后呼声却同时响了起来。 似乎王龙的表现让他们很满意。 被打中腹部的尹力虽然后退，但没有立即进攻。他反而是揉了揉自己的腹部，用怪异的眼神看向王龙。 这一眼把王龙看“毛”了。 “怎么回事，难道私人拳赛不是这样打的吗？” 王龙不了解的是，之所以称为私人拳赛，就因为是无规则的。不但比赛规则相比正式比赛少了很多，甚至参赛选手也是参差不齐。 甚至于，只要你肯交钱，谁都能上来打一场！ 第68章 轻松与圆滑 与尹力的对决在王龙看来，简直是再轻松不过了。 这个名叫尹力的男人虽然看起来肌肉饱满并且肌肉块都非常大，可到了真正上场比赛的时候，他的那些肌肉却仿佛成了花架子，出拳的时候绵软无力，打在王龙这张“身经百战”的脸上几乎都造不成什么伤害。 或许这人身上的都是些“死肌肉”吧，空有体积，却没有什么力量。 而没有力量这件事，在真正的搏击比赛中是致命的。 与对方有来有回地打了两个来回，王龙明白过来，这人的招式套路是有一定水平的，起码是真学过，不是胡乱看了点什么东西就上场来打比赛。 姿势正确，进攻路径正确，这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他打出来的拳没有多少力量，到了王龙的身上不疼不痒，几乎造不成任何伤害。 再度把尹力打退，基本摸清了这个人打拳的套路之后，王龙决定尽快结束比赛。 来打私人拳赛的另一个目的，是王龙想要通过这种与众不同的比赛来增加自己的实战经验。可现在看来却没什么必要了。至于这个人所谓的四连胜，那恐怕是因为曾经和他对拳的参赛选手大概都是这样一个水平吧。 尹力再次攻来，又是一记左勾拳。他的速度太慢，王龙可以轻松预判他的拳路。没费多少气力便躲过了他这一拳之后，王龙的双腿猛然发力，正面一脚直接蹬在了对手的胸膛上。 一股巨力向前传导，八角笼内的空间本就不大，尹力竟是被王龙一脚蹬得连续后退，竟然直接撞在了八角笼边的铁丝网上。 他不但撞了过去，甚至因为冲击力过大而直接回弹而来。 预想过对手会被击退，但被踢得回弹却是王龙没想过的，但这却正中王龙下怀。 趁着对手没反应过来的空当，王龙迎面冲上去，直接一记高鞭腿踢在了尹力的左脸上，让其瞬间摔倒在地。 这时候主持人开始上前倒计时，可是王龙明白，比赛已经结束了。 尹力倒在地上，已经晕厥了过去。 主持人宣布尹力被击败的瞬间，场下观众席中发出阵阵哀叹之声。正因为尹力在这私人拳赛中取得过不错的胜绩，许多客人都押了尹力赢。这样虽然赔率低，可至少赢面大。 但现在他们全都输了，都赔了钱，而这正是鸦哥的场子赚钱的地方。 击败了对手，王龙潇洒转身走出八角笼，花衬衫一脸欢天喜地迎了过来，一边给王龙脱手套一边笑盈盈地对他说道：“财神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财神爷，赢的也太轻松了！” “嗯，该给钱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没，钱是没问题，都是应该的嘛！” 拉着王龙走到鸦哥坐着的那个雅座，花衬衫上前递给鸦哥一个眼神，那个名为鸦哥的那人就从自己面前的一堆信封中拿出厚厚的一个，向着王龙递了过去。 王龙伸手去接，可在触碰的霎那，鸦哥伸出的手却突然收了回来。 王龙皱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他们要反悔不成？” 就在王龙心中忧虑的时候，鸦哥用信封指了指台上的八角笼，而后开口说道：“你再去打一场，赢了的话，我加一份。” 鸦哥似乎是不差钱的，说话的时候他还指了指桌上的其他信封。可这时候王龙的心中却略有忐忑，他担心的是连这一份之前已经约定好的钱他都拿不到。 但很快，主持人再度上场，解开了他的疑惑。 “各位老板们，今天的比赛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娱乐局，有没有哪位老板想上来试试身手活动活动筋骨的？让我看看，有没有有没有？” 在主持人调动的气氛下，很快就有一个被称为陈老板的人应声站出，走向了八角笼一端的准备区域。看到那人走出，王龙心中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刚打完一场，还要配这里的客人再打一次？” “他们的身体...能行吗？” 可接下来鸦哥开口，为王龙解了惑：“上场就行，别真打。” 没拿到钱的王龙为了拿到钱，也为了鸦哥承诺的另一份钱，只能走向八角笼的准备区重新戴上拳击手套。等到他走进八角笼的时候，“全副武装”的陈老板也走了进来。 但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全副武装又浑身肥肉的对手，王龙打心眼里不愿意迎战。 他真的害怕，怕随便一拳就把这个陈老板给打死了。 但时间不等人，主持人迅速宣布比赛开始，场子也在场下观众们的烘托下瞬间热了起来。 能来这里坐着的，大多是有钱人。圈子套圈子，里面不少人都互相认识，观众席里自然也有陈老板的不少朋友。狐朋狗友随处可见，自然不缺烘托气氛起哄的人了。 吹嘘的，起哄的，场下好几个人大声叫喊着刺激着王龙的神经。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对面的陈老板竟然非常臭屁地勾了勾手，示意王龙先动手。 这下，王龙忍不了了。 这还能不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龙伸手一记平勾拳便朝着陈老板的腹部打去。 打出这一拳的时候王龙留了心眼，并未怎么用力，直到这一拳打在陈老板白花花的肚子上激起万丈波涛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台下鸦哥口中的“别真打”是什么意思。 陈老板的肚子上全是脂肪，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要是王龙真的用力，这一拳指不定什么样子了。 于是，王龙开始演戏。 一拳打出，他佯装自己身体失去平衡，没用力的同时把脸迎着陈老板的右拳凑了过去。 反正对方也没什么力气，权当是按摩了吧！ 就这样，刚才本来能和尹力打得有来有回的王龙，这时候竟然和陈老板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不分上下。这场拳打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精彩绝伦”，引起台下观众的阵阵叫好。 不过王龙也没所谓。既然已经入了局，躺着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第69章 财源广进心难安 凌晨之后，场子散去，所有客人离开，只有为数不多的服务员留在场内打扫卫生。 场子角落里，一个卡座上，王龙正从信封中掏出刚刚赚到点钱来，一点一点仔细数着。 那是两个信封中的钞票汇合在一起，足足有三万块。王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他数了一遍又一遍，每每想到这能作为师娘徐璐的手术费，心中就有些难以遏制的激动。 现在看来，凑齐二十万似乎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王龙正在数着钱，花衬衫忽然出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自来熟地开口说道：“怎么样财神爷？今晚赚得很多吧？要不要考虑...嗯？” 花衬衫眼神示意，看向王龙手中的钱和信封。王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自己还有些许迟疑。这份钱来之不易，是自己冒着极大危险才赚到的，就这么分出去着实有些舍不得。 但毕竟是花衬衫带着他赚到的这些钱，现在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不给些钱充当“保护费”，似乎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 迟疑着，王龙数出二十张粉色纸币来。想了想，又塞回去十张。 看着王龙的动作，花衬衫眼神深处露出一丝不屑来。 指尖捏着十张纸币，王龙就准备抽出来递给花衬衫。这时候一只大手从前面伸过来，将王龙手中的钱按了回去。 鸦哥出现了，他依旧是戴着墨镜，不过此时口中叼着一只粗长的雪茄烟。 “鸦哥！”看到鸦哥出现，花衬衫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鸦哥点头哈腰。 墨镜下隐藏的表情王龙看不出来，但鸦哥此时沉声开口说道：“别到处抽水，你有你那份，这是人家的下苦钱。去后面领你那份，现在去，快滚！” “是是是！”虽然有些许不甘，但花衬衫还是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开了。 在王龙眼中，鸦哥算得上是“社会人”。他眼中的社会人从来不是街面上横行无忌欺男霸女的小混混，那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罢了。综合听说过的那些事情，在王龙的认知中，也就只有这些站在幕后操盘一切的人才称得上“混社会的”。 第一次面对这种混社会的人，王龙心中免不得有紧张和忐忑。 鸦哥倒是没在意，直接在王龙身旁坐了下来。口中吞云吐雾，自然地开口问道：“你很缺钱？” “是。”王龙冷静地回答道。 “缺多少？” “...很缺。” 具体数字王龙没说，但反倒是他这种沉稳应对的方式，让鸦哥多看了他一眼。 转头看了眼王龙，鸦哥笑了笑，口中再度吐出一股厌恶来，继续问道：“职业的，你能打么？” “是那种职业运动员吗？” “不，战场上下来的。”鸦哥顿了顿，继续说道：“有国外的，也有在南疆混的，都有。他们打得更凶，更狠，但盘口也更大。和他们打，你赚得更多。” “能...多赚多少啊？”忍不住好奇，王龙还是试探性地多问了一句。 “很多。”鸦哥笑着说道：“有兴趣吗？有兴趣我过两天安排，这几天你先打几场熟悉熟悉，以后能赚的只多不少。” 迟疑了一会，王龙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师娘那边，缺钱。现在对他来说，短时间内能凑到更多的钱才是他的刚需。 和鸦哥的对话就此结束，鸦哥也是个爽利人，和他约定从今往后每逢单数的日子晚上来他这里打拳，价格不变，下周给他安排更强的对手，打赢了就拿更多的钱。 从会所走出来，一切对王龙来说都恍然如梦。一瞬间，他就能赚到这么多钱了，仿佛梦幻一般，令人不敢相信。 “师父当年为什么没这么赚钱呢？以师父的水平...” 想到这里，王龙不敢再想，一股细思极恐的感觉从脊柱处涌，他似乎想明白了张勇为什么不这么做。 污了名声只是一方面的问题，他想到张勇对他说起地下拳场的时候，说道这里的无规则比赛中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无规则里面的“无”字。 “无”，什么都没有限制，也可以理解为，生死不论！ 但王龙没有办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娘离开自己，离开师父。 他只能祈求自己在遇到真正会下死手的对手之前，赚到足够的钱然后离开这个泥潭。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在自由搏击青年组中成绩不错的年轻运动员罢了。而在地下拳场里他以后会遇见的对手，尤其是那些三十、四十岁的人里，那些身体正值壮年又经验老道的人会在八角笼内对他做出什么，是真的无法预判。 而这种情况，估计很快就要出现了。 离开会所后，王龙赶忙赶回家中。幸运的是张玥和张勇今晚都没有回来。王龙回到自己房间中，把赚到的钱都塞进床脚的角落里，而后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床。 这是难熬的一夜，他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忐忑无比。但好在从王龙的视角看去，他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王龙正常训练，仿佛没事人一般，昨晚的记忆如同被他抹除了，哪怕是张玥和张勇回来的时候，他都表现得自己没有任何异常。 但维持这种状态，对王龙的内心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这笔钱拿得不踏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件事成为了王龙内心隐秘角落中的一个巨大秘密。 有秘密而无人可说，也不能说，就像是一口气憋在了胸中，不会死人，但容易憋坏。 这日之后，王龙依照和鸦哥的约定每隔一日就去那个地下拳场打拳。一周过去，他已经攒下十几万元现金，并且中间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随着赢的次数增多，鸦哥对王龙的欣赏也越发明显，而王龙的心中也愈发惴惴不安。 这件事就像是埋在他身边的一个雷，不碰则已，一碰就必然会炸裂开来。 第70章 暴露 距离和张勇一起前往美国参加世界赛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徐璐的病情似乎还是没有好转，而张勇也是每天都不怎么回家，一直在外面忙着。 尽管不知道医院中的具体情况，但王龙心中却是越发安定。 此时，他床下夹缝中的钱已经有了十几万，再多打几场“私人拳赛”，再凑一凑，师母做手术的钱应该就足够了。 “现在，移植器官那边应该已经搞定了吧？师父你一定要搞定那边啊...” 时常心中这样想着，王龙便愈发有动力了。他已经深陷到泥潭当中，心态便和先前不同。此时他已经全然不顾日后会如何，只要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就好。 而眼前的另外一个困境则在于，鸦哥已经在和他聊要开一个更大的“盘口”的事情了。 更大的“盘口”，意味着王龙要迎击更强大的敌人。这种盘口下，他比赛的对手大概率会是那种亡命之徒，为了钱全然不顾，哪怕在八角笼内也打生打死的人。 尽管内心担忧并且有些胆怯，但鸦哥向王龙保证，只要在接下来更大的盘口中打比赛，哪怕是打平了，他都会有很多钱来拿。 于是，王龙近些天都在努力备战，更加用心地锻炼自己的身体。 时间很快过去，鸦哥之前和王龙说过，今天晚上正式聊一下开“更大盘口”的事情。但今晚也要打一场，所以王龙减少了今天的训练量，静静等待晚上的比赛到来。 但也就是今天，出了点意外。 张玥没有去医院，而是回到了家里休息，并且开始对家里进行大扫除。 白天训练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发生，张玥忙忙碌碌地扫地、拖地、清理柜子除尘，好像一个家庭的女主人般用心用力。 徐璐住院之后，作为这个家里仅剩的女人，张玥毫不退缩地扛起了这一份“重担”。 到了傍晚，张玥终于收拾完了大部分屋子，累得坐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双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洗完澡换了身新衣服，也准备歇一歇的王龙看到张玥的满脸疲惫，便给她洗了点水果并送到客厅。他放下水果也坐在沙发上，关心地说道：“累了？吃点水果，休息休息吧。” “嗯。”张玥依旧双眼望天，可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女孩结婚后都会这样？” “什么？” “给你们男的擦屁股。” 这句话把王龙噎住了。他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甚至都没有过爱情萌芽的“雏儿”，对家庭有感受也不过一年有余，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呢？ 对于爱情，他只知道是两个人一辈子一起呆着，可“呆着”之外，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领域他还都没有涉猎过。 所以，这时候的王龙只能似懂非懂地说了句：“应该不会吧？” 张玥斜了他一眼，继续望天：“算了，你不懂，说了也白说。” “我看师父不也经常帮师娘做家务什么的吗？” “那你是不知道他以前...算了不和你扯，继续干活去了。” 似乎是休息够了，张玥径直从沙发上弹起来，拿起做家务的家伙事儿起身走进了王龙的房间。 刚才的对话让王龙不明所以，他怎么想也没想明白张玥想说的是什么。既然想不明白，他决定不再想，沉心静气恢复状态，以应对晚上的私人拳赛。 两分钟过去，王龙正在冥想，却忽然惊醒。 他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来。 “她不会发现那个吧？” 这么想着，王龙后背不由得被激出一层冷汗来。他赶忙从沙发上跳起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直接跑到自己房间门口莽莽撞撞地推开了门。 开门时候，张玥似乎是刚打扫完床边，拿着扫帚弯起腰来站直了身子，还捶了捶自己的后腰。 看到王龙这么莽撞地闯进来，张玥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从对方的眼神判断，王龙觉得她应该是没发现自己藏在床下角落里的秘密。但这时候什么也不说明显会引起对方的疑虑，于是王龙赶紧开口说道：“要不然我帮你干活吧！” 听到王龙的话张玥明显一愣，而后径直走过来把打扫用的东西塞进王龙手中，临走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啊，好好打扫，可别漏掉了什么。” 这话从张玥口中说出来，尤其显得意味深长。 张玥走出房间，王龙身上的冷汗消了一半。随着对方关上房门，王龙赶忙扑到床底下检查自己的“宝贝”。所幸，宝贝还在，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东西没被发现就是好的，虽然给出去的时候自己还要找个理由，但那是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了。 打扫完屋子，张玥已经做好了饭。吃饭时候一切正常，吃完饭王龙还帮张玥刷了碗。只是从吃完饭开始，张玥没有出门，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就不动身了。 没办法，王龙只能拿着自家的拳谱开始装模作样地研读，实际上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私人拳赛那里去。 可是，张玥不出门，他也就没有理由离开。他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可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今晚他绝对会爽约。 在那个会所里，王龙见识过鸦哥的绝对霸权，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今晚没有及时出现，后果会是怎样的。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张玥依旧没有出门的意思，不能再拖了！ 王龙起身回屋，换上一身运动服，而后给自己壮着胆子走进客厅，走向屋外。 走到门口的时候，张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么晚了去跑步吗今天？” “是...是啊。想了想还是要跑，跑习惯了，晚上不跑不太舒服。” 王龙这个理由找得没什么问题，长期跑步的人偶尔不跑，会对身体产生一定的影响。 长跑，是有上瘾性的。 本以为张玥会拦自己，可正在看电视的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让王龙赶紧去。 第71章 抓包 依旧是坐公交，王龙紧赶慢赶终于是在九点之前赶到了会所门口。 看着会所那装潢豪华的大门，王龙心中感慨万千。再有两次，最多三次，自己就能攒够给师娘的手术费，到时候就可以脱离这一片泥潭了。算算时间，到时候距离前往美国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左右，时间完全来得及。 想到这里，王龙抬腿，准备走进会所。来了这里很多次，流程上早就轻车熟路。但就在这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出于本能反应，王龙误以为有人要袭击他，随即抓住对方的手臂，直接一个过肩摔就将其摔在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随着一声“哎呦”传来，王龙傻了眼。 刚刚被自己摔倒在地的，不正是张玥么？ 呆愣了两秒，看着躺在地上叫苦不迭的张玥，王龙赶忙伸手将对方扶了起来。 “你...你怎么来这了？” 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张玥一边揉着腰，一边一拳就捶在了王龙的胸口上。 “我来？怎么不说你跑这里来了？说！来这干嘛的？！” 面对张玥那张嗔怒的脸，王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念电闪之间他想过了好几个说辞，可却一个都不行。 说自己是跑步路过？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说自己是来打工的？张玥怎么可能相信？ 一时间，王龙脸上汗涔涔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王龙不作声，张玥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几个信封，一下子全部怼在王龙的怀里。 “你不说是吧，行，我来问你来回答。先不说会所的事情，你告诉我，这些钱都是哪儿来的？” “我...这个你听我解释啊张玥...”实质性证据都被找到了，王龙磕磕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看表情，现在张玥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一个阈值，似乎自己除了如实招来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王龙刚想接续解释，一个搅局的人忽然出现了，是花衬衫。 花衬衫从王龙的背后走来，又是自来熟的一把钩住了王龙的肩膀，面带贱笑地说道：“哟，财神爷，今天怎么还带了你的妞儿来了啊？” 一边说，花衬衫一边冲着张玥怒了努嘴示意。 王龙捂脸，这一瞬间实在是太社死了，他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根本不敢看张玥。 不但自己的事情几乎被发现了，师父的女儿还被人调戏了，这事情要是被张勇发现，他还不得被扒层皮下来？ 要是放在平时，估计自己诚恳认错受罚就完了。但这个节骨眼上正是师父为了师娘的事情焦心劳力的时候，眼前的事情要是被师父发现的话...... 王龙不敢想。 王龙在原地社死，张玥却是一巴掌扇在了花衬衫的脸上。 “好啊王龙，你...你不学好！你等着，我一定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看你到时候怎么说！” 听到这话，王龙慌了神，他慌忙想要解释，可身旁的花衬衫却是先怒了。 “你谁啊你？给你脸了是吧？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的，我特么......” 说着，花衬衫扬起胳膊就要一巴掌打回去，王龙眼疾手快地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带着点哀求的声音说道：“别，这是我朋友，要不然算了吧。” “算了？你王龙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似乎是被一巴掌打出了真火，花衬衫不依不饶地手中再度用力，但还是被王龙死死抓住。 对花衬衫来说，王龙是他的财神爷。王龙赢得越多，他赚的自然也就越多。这时候王龙只要稍微说几句好话，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看着王龙倔强的眼神，花衬衫心里是真的动起火来。 也没说话，花衬衫直接扬起另一只拳头，冲着王龙的脸就打了过去。对方出手，王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毕竟这是在对方的地盘门口，他也没敢使劲，只是顺着花衬衫出手的方向借势用力，顺手将花衬衫摔倒在地。 虽然摔得不疼，但倒在地上的花衬衫还是发出了“哎哟哎哟”的声音来。 见到自己人被打，会所的保安齐齐围了上来，盯着王龙。王龙踏前一步站在张玥的身前，眼神扫过这一圈保安，而后看向花衬衫认真地说道：“你们动我可以，但不能动她。” 花衬衫站起身来，心中暗道不好。这时候的场面闹得有点大，周围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再加上四五个保安都围了过来，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收场。 多少个保安能打得过王龙倒是其次，这里的事情要是被鸦哥发现了，倒霉的还是他。 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鸦哥来了。 一辆黑色奔驰在路边停下，鸦哥从后座下车走了过来，声音也传了过来：“谁啊？敢在我的场子闹事？” 看到鸦哥这时候来了，花衬衫一边心里暗道倒霉，一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他来到鸦哥面前就想要和对方解释当前的状况，可鸦哥却是一只手按着他的脸把他推到一旁，眼睛看向王龙。 虽然带着墨镜，但王龙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墨镜下的威压。 抢先一步把张玥护在身后，王龙直面鸦哥。 “鸦哥，不好意思，是我的原因。没有闹事，只是我这边出了一点小问题，但我能处理好。一会的比赛我会去打的，没有问题。” 面对王龙的回答，鸦哥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神转向张玥，没有再离开。 见到鸦哥的反应，王龙瞬间感觉有些不对劲。鸦哥目光的方向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联想，该不会是鸦哥...看上了张玥？ 如果张玥在这里出事的话，一切就都没法挽回了。 更何况，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向张玥解释清楚呢。 现在这个场面，简直一团乱麻。 心底里，王龙已经做好了招惹这群人的准备，他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他背后的张玥却开口了，声音中竟然充满了惊讶： “祁叔，这是你的店吗？” 第72章 意料之外的事 张玥和鸦哥竟然认识，这件事远远超出了王龙的认知范围。 会所门口的意外事件终于是没有发生，当张玥认出鸦哥的真实身份之后，鸦哥便将这两个“小朋友”带进了自己的会所。他屏退了手下“员工们”，径直将王龙和张玥领进了自己位于顶楼的办公室里。 王龙是第一次来到鸦哥的办公室，可张玥的反应却比他轻松自如许多。 鸦哥也就是张玥口中的祁叔办公室中陈列着很多酒，但他没有去取酒，而是从冰箱中拿出两罐饮料回身放到茶几上，自己也坐在王龙和张玥的对面。 看着张玥，祁叔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玥玥，最近怎么这么有空，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张玥冷哼一声，翘起二郎腿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王龙，有些不屑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他么？” 张玥看了眼身旁的王龙，王龙忍不住缩了缩头。 任他想破大天，面前的景象也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他心惊胆战地担心的事情，最终竟然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情况出现了：鸦哥和张玥竟然认识，并且看张玥的表情，二人应该是认识许多年了。 否则，张玥为什么在鸦哥的面前表现得竟然比自己还要轻松？ “祁叔啊，您不是还在做那一行吧？” “哦？那没有，我这可都是正经生意，和你爸报备过的。” 二人说话仿佛打着哑谜，看到王龙疑惑的表情，鸦哥笑了笑而后解释道：“就是打黑拳。这是个来钱快的路子，但毕竟不算正道，你师父张勇极其排斥这个。不用惊讶，我和你师父很久之前就认识了，是多少年的好朋友。” 一边说着，鸦哥一边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墨镜摘下，他左眼眼眶处露出一条狰狞的伤疤来。 “这道疤，就是我当年打黑拳的时候留下来的。” 鸦哥的话让王龙内心巨震，可仔细想下去，却又有些细思极恐。 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和师父是多年的好友，那么他找自己来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谋篇布局，为的就是留住自己的把柄吗？ “可是祁叔，您要是没再干那些事儿，他是怎么回事啊？他来您这是为消费的？我觉得不是吧。” 说着，张玥朝着旁边的王龙怒了努嘴。 听到张玥的话，鸦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这可都是正经生意，客人来我这都是找乐子，能有什么差池？你要说王龙来这，那也简单。我这不是新弄了个拳场健身房吗，有些年轻的学员找不到合适的对手，我就让人找了王龙来和他们过过手，让他们知道知道同龄人的真实水平。你和你爸最近不是都忙吗？就没跟你们说。” “哦，原来是这样。”张玥略有些夸张地点了点头，脸上却都是不信任的表情。 “你这小姑娘，还不信了，你叔能晃你吗？”说着，鸦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轻点几下，办公室对面的液晶屏就亮了起来，上面显现出拳馆内学员训练的景象。 看到监控画面，王龙一脸震惊。画面中的场地确实是他前些日子打私人拳赛的地方，可从他与张玥走进会所到现在不过刚过去半小时的时间，鸦哥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那块场地几乎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纵然监控画面有一定的范围限制，可这也着实是一件极其难办的事。 难道说对方早有准备？或者是这其中还有鸦哥刻意掩盖的东西吗？ 又是刻意地点了点头，张玥心中依旧是不相信的。 于是她用出了杀手锏。 只听“砰砰”几声，几个信封被扔在了茶几上，这正是张玥从王龙房间中找到的。 铁证如山，就连鸦哥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把装着钱的几个信封摆出来之后，张玥看着鸦哥，一脸认真地说道：“如果仅仅是过来帮忙当陪练，哪怕是当教练，王龙能拿到这么多钱吗？还是说你们早知道他拿了全国冠军的头衔并用这件事做了什么？” “祁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您得给我一个交代。今天既然我来了，就得直到这件事的根底。您要是不说的话，没办法，我就只能回去跟我爸说了。” 听到张玥这些话，王龙几乎是眼前一黑，他感觉到自己几乎要大难临头了。 但这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等待。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鸦哥和师父是真的认识，自己的职业之路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但师父会怎么看待自己？日后自己在师父面前要如何自处？他不知道，也不敢想了。 看着面前的几个信封，铁证如山，鸦哥沉声不语。他抿着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这种状态持续了十几秒，鸦哥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说了。先给你们看这个，其实看完你们就能知道了。” 拿出手机划过几个页面后，鸦哥将手机递给张玥。王龙想探头去看，但被张玥一把将头拨开，但就在这个间隙他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是鸦哥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 而屏幕上的备注信息，那个人名叫林安。 “林安，你们都认识吧，他是我这些酒的供应商。他和王龙的关系想必你们更清楚，之前就是他找到我说想见王龙一面，于是我给了他地址。” “前段时间嫂子身体状况不好，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反正就是找到我这里来说高低都要想办法帮忙。我说不用，但他很坚定啊，并且说是嫂子的病好了王龙去打比赛也能安心。我没办法，就把王龙给弄过来了。” “事情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这些钱...玥玥你们留着吧，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心意。” “不信的话聊天记录你们可以继续往上翻，包括转账记录，都在里面，看了你们就明白了。” 第73章 婉拒 一切都清晰了。 鸦哥找到王龙，王龙打私人拳赛，能赢，能赢钱，一切都不是巧合。 或者说，是巧合，但都是命中注定的、被人设计过的巧合。 或者说，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得知真相之后的王龙沉默了。尽管这些天经历过的事情表面上都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但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善意。 他自尊心强，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可他没想到的是，林安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竟然绕了一个这么大的圈来帮助他。 是源自于对其父亲的愧疚么？还是对当年友情的回馈呢？ 王龙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师娘的病终于有办法了。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继续打私人拳赛会有危险，甚至是生命危险，但王龙依旧选择坚持的原因就在于，几天前他从张玥这里得知，为师娘做手术所准备的移植器官已经找到了，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筹集到足够的手术费而已。 虽然是在鸦哥的场子里，但王龙的心安定了下来，他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坐在王龙身旁的张玥表情复杂。张玥抿着嘴，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身份正式揭晓之后，鸦哥对待王龙也没有那么严肃了。看到张玥没说话，鸦哥对王龙抛出一个试探的眼色来，王龙心领神会地就想开口询问张玥的意思，但这时候张玥开口了。 “祁叔，这些钱我们不能接受。”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鸦哥，张玥继续说道：“这些钱拿到我爸面前是说不清楚的，更何况我爸也不会接受您这样的馈赠方式。” “这些钱还是留在您这里吧。王龙马上要去参加世界级比赛了，他还要训练，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这些，张玥立即站起身来，先是向鸦哥示意，而后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全程他都没有看王龙一眼。 感受到张玥压抑着的情绪，王龙不敢多言，只是站起身来先想着鸦哥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张玥的脚步走向门口。 马上就要走到鸦哥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张玥忽然停下，让王龙险些与她撞到。这时候张玥回过头来，看着鸦哥轻声说道：“不过据我所知，我爸正在找他的朋友们挨个借钱。学校老师知道我的情况之后也在校内帮我募捐。我们的钱应该是够用的，这次先谢谢您了。” 说完这些话，张玥转身离开。王龙紧接着跟上，二人离开了鸦哥的办公室。 然而，鸦哥是多么精明的人。张玥的话很短，但鸦哥已经从中听出了自己可以想办法的地方。 有时候给人送钱，是可以曲线救国的。就算是为了维护朋友的自尊心，就算是为了不让朋友的面子“那么过不去”，换一个方式做同一件事，有时候效果会好很多。 鸦哥心中有了定数，他把桌面上的信封都收起来，而后自己也离开办公室，打理会所的生意去了。 “张玥，你...没生气吧？” “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的对吧？” “张玥？玥姐？你理我一下啊？你越这样我越害怕啊......” 一路走出会所，任凭王龙如何讨好甚至哀求，张玥都没有理会他。直到真正走出会所来到街道上，来到公交车站附近的时候，张玥却是猛然停住脚步。她回头，眼中泛着些许泪花。 王龙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或者说些什么好。 这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会所依旧灯红酒绿，附近十字路口那些卖小吃的摊位还在营业，二者周围都有着不少人。可除此之外，街道上行人稀疏。 夜生活在这里是很罕见的，距离市中心越远，夜生活便愈发贫瘠。 张玥回过头来，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王龙胸口。拳的力量不大，在王龙的感觉中和刮痧没什么区别，可她的情绪却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王龙的心脏。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都以为你去抢银行了！” “今天遇见的是祁叔，要是别人呢？要是他们真的让你去打黑拳呢？” “和这种人惹上关系，你不要命了吗？你不想继续打拳了吗？你...你混蛋啊你！” 胸口被一下又一下地打着，王龙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至少，应该先安抚她的情绪吧？ 这样想着，王龙一把抓住了张玥的手腕。他本想用这个动作让张玥冷静下来，可对方却挣扎得更用力了。 女孩一边哭一边埋怨自己，这是王龙从没遇见过的情况，他一时间竟然慌了神。没办法，心念电闪之间，王龙只能一把将张玥搂进自己的怀中，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直手慢慢抚摸她的头发，想要用这种方法让张玥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做噩梦的时候，父亲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认真练拳好吗？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的话，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听着王龙说出口的话，张玥颤抖着的身体终于是慢慢平复了下来。虽然还在轻轻捶打着王龙的胸口，但她手上的力量明显是小了很多。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龙说出了一句完全不合时宜的话来：“所以...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的对吧？” 这句话传进张玥的耳中，她先是一愣，而后抬头看向王龙。 二人大眼对小眼地就这么对视，王龙一脸天真和憧憬，张玥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块木头吗？他在这时候说这件事？” 心中这样想着，张玥一瞬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而后她立即从王龙怀里挣脱出来，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还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而她的脸，明显有些红。 “先不说了，回头再看吧。回家。” 说完，张玥转身就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夜间公交车应该还是有的吧？ 第74章 妥善解决 从鸦哥那里离开之后，张玥果然如和王龙说的一般，没有将他打“私人拳赛”的事情说给张勇听。 “私人拳赛”的经历，就成为了王龙和张玥之间共同的秘密。 这一夜过后，王龙与张玥似乎都忘记了这一晚上发生过的事情，一切恢复平静。王龙继续认真努力地训练，而张玥依旧是早出晚归地去医院照顾母亲。 张勇最近回家的时间长了起来，他的眉眼上也渐渐浮现出些许喜色来，想必是徐璐的手术费有了着落。每次回家，只要他不算太疲惫，都会指导王龙的训练，也让王龙受益匪浅。 又过了一周左右，王龙从张勇那里得知，徐璐的手术费筹齐了，手术就在三天之后。 得知这个消息，王龙兴奋得一夜未睡。尽管如此，他次日训练的时候依旧非常有干劲。 徐璐的病有救了，这仿佛给王龙打了一剂兴奋剂一般，令他无比高兴。 但关于筹钱以及徐璐手术的事情，张勇没有对王龙说太多。在张勇心里，这是他家自己的事情，与王龙没有太大关系，他也不想让王龙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影响对方的情绪和心情。 但在王龙的再三请求下，他还是被允许去医院陪着徐璐做手术了。 再次见到徐璐的时候，王龙无比心痛。那天上午他早早地前往医院，赶在徐璐进入手术室之前见到了师娘。这时候，徐璐的脸上因为轮番治疗与用药，已经没有了多少血色。王龙根本不敢想象师娘的病已经重到了什么程度，更不敢想她的身体被药物折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是药三分毒，维持生命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不过这一切苦难终于要结束了，王龙相信，师娘一定会就此好起来。 来到师娘的床边，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精气神，但徐璐依旧对王龙寄出了一个笑脸：“小龙，来啦？最近训练怎么样，吃得还好吧？” “好，好着呢师娘。”王龙俯下身子紧紧攥住徐璐的手，眼眶中泪水浮现，他几乎要哭了出来。 可徐璐依旧很是乐观：“难过什么呢，孩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能走过这一遭是我的福分，走不过去就是我的命数了。” “别说这些！师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听到徐璐的话，王龙情绪难免激动了起来。他紧紧攥着徐璐的手，生怕下一秒就失去对方。 徐璐笑了笑，说道：“傻孩子，别想这么多...有你这么想，师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张玥和张勇站在旁边，前者轻轻掩面防止自己哭出来，后者则是依旧冷着脸，不作声。 张勇父女俩都知道徐璐的病情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虽然不至于无力回天，可做手术的成功率也高不到哪里去。可就算如此，她们依旧要努力，要用尽全力救治自己的母亲、妻子。 尽人事听天命，是一句老话，可实际上，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家属，好了么？手术就要开始了。” 王龙还没和徐璐说上几句话，护士就走了进来。见到护士进来，王龙默默站起身后退，让开位置。 两个护士一同将徐璐的床推出去，推向手术室。在医院的走廊里走过，一路都是张玥在陪着徐璐说话，王龙只是默默跟着，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起来了，徐璐的手术正式开始。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张勇的心才真正提了起来。不同于张玥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合十双手默默祈祷，他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径直点上一根烟，全然不顾医院的规矩就这么抽了起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过来劝阻了。这正是真正的“人命关天”的时候，心中的焦虑和紧张是外人无论如何都化解不了的，医院也只能任其自然。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数个小时过去，从白天到黑夜，王龙、张玥和张勇一直守在手术室的门口，直到精疲力尽，直到日落西山。 不知道是晚上几点，手术室门上的那个灯终于由红转绿，手术结束了。 并且看起来，似乎是安全结束了。 王龙第一时间发现了手术室门上的灯光变化，他猛地站起身来。这时候一位护士从手术室中先行走了出来，她满脸疲惫。 王龙正想走上去询问情况，可身旁的张玥反应更快，一个快步便冲了过去，神情紧张地抓起护士的手询问道：“护士，我妈的手术怎么样？” 护士疲惫的脸上强行挤出微笑来，回应道：“手术很成功，不过病人还没有恢复意识，现在就等着病人恢复了。不过病人因为进行了器官移植手术，后续可能会有排异反应，还有很长的观察期要看。” 二人正说话间，两个护士把徐璐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徐璐依旧在病床上昏迷，王龙等人便陪着护士们一路将徐璐送入了重症监护室中。 等到徐璐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身上都插上了管子，王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身旁的张勇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掉了一般，竟然脚下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王龙眼疾手快地扶住师父，张玥在旁边开口说道：“爸，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吃吧，你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张勇点了点头回应，不过他的动作很轻，眼看着就没什么力气了。 在张玥离开医院走廊后，张勇依旧手扶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的双眼中依旧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师父，您回去睡一觉吧，我在这里陪着师娘。”王龙担心地开口说道。毕竟张勇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继续熬下去的话，很有可能把身体熬坏。 可没想到张勇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在这里陪着，你回去休息。你要好好休息，不需要管我，也收拾一下行李。过几天等你师娘醒了之后，我们就出发去美国。” “啊？这么早就去美国吗？” “没错，提前去，去做适应性训练。” 第75章 下一段征程 徐璐手术后的第一天，对王龙和张勇以及张玥来说，都是难熬的。 器官移植手术之后，徐璐昏迷了整整一天，这期间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 不过利好消息是，徐璐的生命体征平稳，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等待了几乎四十八小时的时间，这期间三个人的心态十分焦灼。不过幸运的是，手术后的第三天徐璐醒了过来，不但生命体征平稳，并且可以与人进行交流了。 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而暂时不能开口说话，但眼神的变化以及手指的轻微晃动还是可以的。 见到徐璐醒来，王龙等人大喜过望。这一刻，王龙等人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然张勇父女做了什么他们一直没有和王龙说过，但王龙知道，他们最近的担心与焦虑绝对是要远远超过自己的。 不过好在，这件事有了一个很好的结果。 陪床三日之后，在拳协的安排下，张勇和王龙踏上了前往美国的旅途。 不是他们不想晚走一些时日，不仅仅是因为世界赛迫在眉睫，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赛了，而王龙是协会那些“老头子们”认为最有可能打出成绩的人选，要让他提前去进行适应性训练，更是因为徐璐的恢复周期极其漫长，很有可能等王龙打比赛回来她都还不能下床走路呢。 时间紧任务重，张勇带着王龙踏上了前往美国的征程。 虽然是协会出资，王龙与张勇不需要出一分钱，可协会的资金也并不宽裕。头等舱不用想，商务舱也几乎不可能，王龙和张勇就是坐着普通舱一路前往了美国。 虽然这是王龙第一次出国，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并没有给他多么愉快的体验。狭小的空间中塞了许多人，空气流通本就不算顺畅，同机旅客中又有许多外国人，各式各样的香水味道与体味夹杂在一起，实在是让人不好过与头疼。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又难免遇到高空气流，隔几个小时就出现一次的颠簸让人根本没有办法睡上一个完整觉。而这又是王龙平生第一次坐飞机，他的适应程度可见一斑。 不超出所料的是，刚刚下飞机到时候还没有走出机场，王龙就吐了。 晕机这件事，甚至让王龙对自己的体质产生了怀疑。 不过好在，还有师父张勇陪着自己。 二人走出机场的时候，王龙的脸色依旧惨白。来接机的是世界自由搏击联合会的理事之一，中国人。经过国内拳协的沟通，由他来安排王龙和张勇这一系列的行程。 理事名叫张宇，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看着身高就没有超过一米七五。王龙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虽然身体难受，但还是险些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您到底是怎么当上世界自由搏击联合会理事的？” 好在他当时压住了自己的这个疑问，否则场面简直不能更尴尬。 后来，在私下询问的时候，对王龙这个问题，张勇给出了回答。 回答很简单，但铿锵有力： “张宇是国内第一个获得世界级轻量级拳王金腰带的人。” 虽然地位很高，但从做事风格可以看出来，张宇是个性情谦和的人，面对自己的后辈一直带着笑脸。 本来在张宇的安排中，来到美国的第一天和第二天应该是带王龙与张勇到处转转，熟悉熟悉风土人情，放松一下再开始进行比赛的准备。可王龙下飞机的第一天几乎是吐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又因为倒时差而在房间里整整睡了一天，这项计划就只能耽搁了。 来到美国的第三天，是正式进行训练的日子。 怕王龙身体状态不好，张宇是下午才来酒店接人的。在张宇的计划里，多给王龙半天时间，他差不多就能恢复状态了。可实际上，因为对本地高油高热量的食物不适应，王龙今天的状态一直不算好。 这是几乎所有人出国时候都会犯下的通病：中国胃。 可身体就算再不适应，训练也是不能再拖了。这时候距离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开赛只剩下两周多的时间，而王龙此前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如果再耽误下去，他的进度将会被拖慢很多。 王龙心中也有一股明悟。 退一万步说，伊藤胜加也拿到了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的直通名额，十有八九他们在之后的比赛中都会遇上。 哪怕只是为了打败伊藤胜加，他都要加紧训练。 “来吧，这里就是唐人街的拳馆。接下来半个月你们的训练都在这里进行。” 拳馆和酒店的距离并不算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在张宇推开拳馆大门的时候，王龙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张勇家里的训练室，和这里几乎完全不能比啊。 这里不但所有力量训练器械一应俱全，还有专门的技巧训练区。除此之外，就连八角笼都有整整三个！此时那三个八角笼中，分别都有人正在训练。 只是在这里训练的人，以白人与黑人居多，黄种人并不多见。 王龙不会英文，张勇也不会，正当他们担忧日后如何与拳馆中的人沟通的时候，张宇却从旁边喊了一个黑人过来。 待到那个身材高大双眼炯炯有神的黑人走过来的时候，张宇转过身来对着王龙介绍到：“这位是威廉，是拳馆经理，也是日后负责安排你们训练的人。训练日程我已经做好并给他交代完了，以后你们每天来拳馆找他就行。” 听了张宇的话，王龙认真地点了点头，并且主动伸出手和对方握手。但因为不懂英文，王龙犹豫再三还是谨慎地开口打招呼说道：“hello？” “hellohello！你舅四王龙吧？我可老早就听说过你啦！” 黑人威廉热情地伸出双手和王龙握手，可听到对方口音的时候王龙一下子就吃惊地愣在当场。 “他怎么会说中国话？” “就算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可他为什么学的是东北话啊！” 王龙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第76章 与威廉一战 本来在张宇用汉语介绍威廉的时候，王龙和张勇就心生惊讶，直到威廉用一口熟练的汉语、尤其是一口熟练的东北话开口说话的时候，这种惊讶达到了顶峰。 王龙“没见过什么市面”，惊讶也在常理之中，而张勇多多少少也是和外国选手打过比赛的人，但他见到威廉这样开口说话的时候，却也是懵在了当场。 “啊哈哈，年轻时候去沈阳留学，在中国待了几年，回来的时候就这样子了......” 一边说着，威廉还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搓了搓脸。 虽然看着他一副东北人特有的憨厚表情，可王龙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眼前的事情。 他的世界观，几乎要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张勇默不作声，他的脑子已经不允许他在这时候做出任何反应来，而威廉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场面一时间尬住，周围环境传来的训练音衬得当下鸦雀无声。 倒是德高望重的张宇率先开口，缓解了当下的尴尬情况。 “威廉，你不是一直想和正统的中国武师切磋一下么？现在不就是一个好机会？” 听到张宇的话，威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王师傅我们切磋一下吧怎么样？或者张师傅，您来？” 听到威廉这样一个“大老黑”喊自己“师傅”，虽然心中讶异对方将自己喊老了，但王龙还是不自觉地作出反应，点了点头。张勇还想开口阻止，毕竟王龙刚刚来到美国，且不说尚未完全适应时差，吃的东西也还没有习惯，状态显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时候让王龙与人切磋，虽然按眼下场景来算不至于牵扯到家国情怀之类的东西，但对他来说总归是不好的。 可张勇自己也没有完全适应美国这边的状况，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威廉那边却是高兴地蹦了起来，直接转身回去拿比赛用具去了。 威廉过于兴奋的反应多多少少让王龙有些尴尬，他转头看向张勇，双眼中都是救命的神色。张勇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走到张宇面前开口说道：“前辈，王龙刚来美国还没有完全恢复。训练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切磋的话恐怕就......” “嗯，你说的在理。”张宇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但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您说的是？” “你的徒弟，会永远有机会用全盛状态来面对他的对手吗？” 说完这句话，张宇笑了笑不再作声，王龙和张勇都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人生就像是一盒未拆封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吃到口中的会是什么味道，而比赛也是一样。这世界没有恒定不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比赛之前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从而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比赛。 而此时让王龙与威廉切磋，适应本土选手的打法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让他对突发情况有个准备。 永远对突发情况有应对预案，也是一个运动员的必备素质之一。 威廉身为拳馆的经理，在拳馆内当然拥有很高的权力。很快，拳馆内的一个八角笼便被清理出来，作为二人接下来切磋比赛的场地来使用。 尽管身体仍有些许不适，但王龙还是努力调整好状态，应对自己接下来的对手。 似乎张勇也是有心磨练王龙，没有对他过多叮嘱，只是让其稳妥一些，不要抻到筋骨就好。 走进八角笼的第一眼，王龙看到的就是威廉，不由得眼神一凝。 在此之前，他小瞧了对面这个大老黑。 换掉常服赤身上阵的威廉，别的不说，身材要远比其身为拳馆经理时候看起来好得多。没有了丝毫臃肿，那具身体反而是将黑色人种的基因优势发挥到了极致。长手长脚不说，身材之壮硕肌肉之丰满，远超王龙想象。 如果说十分钟之前的威廉在王龙眼中只不过是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经理人，现在的他就好像是一台功率巨大的超合金黑光般，令人不能小觑。 礼节性相互碰拳后，威廉还像模像样地对王龙抱拳行礼，搞得王龙不得不赶紧回礼。然而当威廉再度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时候，他的眼神却骤然一变，其中没有了丝毫轻松，反而是充满了严肃。 “我来了，王师傅，小心。”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很冷冽。接下来威廉的进攻一如他的声音般，冷冽、迅猛又带着绝情的味道。 似乎他不是来切磋的，而是真真正正地想要迅速击败对手一样。 威廉虽然崇尚中华武术，可现在他的进攻招式却完完全全是拳击的技巧。连续两记刺拳打出，速度之快让人惊讶。王龙只觉得两计拳风从他的耳边擦过，对手的拳便已经收了回去。 这速度，绝不亚于职业运动员。 堪堪躲过第一轮进攻，威廉的下一套组合拳就已经打了过来。躲闪，反击，动作行云流水，可王龙似乎没能给对方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两拳分别击打在威廉的胸口和肩膀，但对手后退之后却只是晃了晃身体，似乎就卸掉了这股气力。 场下，看到威廉身法的张勇忍不住点了点头。“前辈，这位，不简单啊。” “嗯。威廉博采百家之长，虽然不在国内，但却绝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轻视的。” “博采百家之长...您的意思是？！！” “我让他用西洋拳的。” 场下张勇还身处震惊当中，八角笼里的对决却已经接近了白热化。这是王龙作为一个吃水稻长大的人第一次正面和吃牛肉长大的人进行对战，尽管之前他在网上看过很多说法，但此刻心中依然没底。 对手的进攻一如他预想的那般，迅猛又剧烈。 “呵！” 战况激烈时，对手忽然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一记高鞭腿便向着他的头部踢来。这一下更加迅猛的进攻却仿佛在瞬间让王龙醍醐灌顶般，打通了他的心智。 “快，就是方法。不管力量，用速度击败对手，是黄种人最大的机会！” 这是多少人都重复过的方法，也是被用的最多的破局之法。 第77章 天下武功 唯快不破。 这四个纯粹又朴素的字，却似乎蕴含了武功中的一切真理。 快，是行动上快过一切，至少要快过对手，快过对手的进攻和防守，将一切有利局势全部拉扯到自己的这一方面来，由此才能建立起战斗中最大的优势。 这四个字，被无数人念叨了无数遍，一遍又一遍地传到现在，几乎要将所有武师的耳朵生生给磨出茧子来，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忘记它们。 经验是前人经历的积累，而真理是所有认识的总结。 在此之前，王龙无数次听过这四个字，可没有任何一次真正地将其奉为真理。直到这一刻，直到与威廉面对面硬碰硬的时候，直到他遇见了无论是体型、体力还是战斗技巧乃至于力量都要胜于自己的对手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这件事情的纯粹与真切之处。 只要自己还能在速度上保持优势，那就还有胜算。 基于基因以及生活习惯上的不同，再分别经历过几十年的成长与发育之后，当同等量级的对手相互碰撞，亚洲人在力量与肌肉上已经很难与欧美选手持平。碳水与蛋白质分别养育出的身体最终会导致肌肉力量的大大不同，但好在王龙还有他天生地养的、大自然培育出的一个优势。 那就是他自身的速度，和自幼生长于山野而继承下来的耐力。 威廉攻来的一记高鞭腿，无论力量还是爆发力几乎都达到了王龙见识过的最高峰。那条宛如合金黑光般的小腿在空气中擦过，摩擦产生的声音仿佛音爆般传来，几乎要让王龙心生惊惧。 但他还是险之又险地俯下身子避过了对方的这一次攻击，而后凝聚全身气力，左腿撑起身体，右腿也是一记高鞭腿朝着威廉的脸上攻去。 经历过多场大赛的王龙对时机的把握不可谓不巧妙。在他心里的计算当中，此时的威廉应该正处于一力将尽二力未出的当口，对方需要换气，需要喘息，而这正是他进攻的好时机。 不过，这当然都建立在他有着足够的速度的前提下。 只不过，他低估了威廉的身体肌肉力量，以及对方练拳多年的老道经验。 八角笼外，观战的包括张勇和张宇以及许多美国学员在内，此刻都齐齐地屏住了呼吸，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王龙这一记高鞭腿就要一战功成，硬生生用头部接下这一腿的话，威廉有极大的可能直接休克过去。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威廉的反应竟然丝毫不慢！ 尽管右腿刚刚触碰地面，但威廉竟然不知道哪儿生出一股力气来，直接让身体硬生生下蹲三寸而后退后，竟然堪堪躲过了王龙的进攻。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就连张勇都认为，此前自己在心中是低估了威廉。 进攻被躲过之后，最难受的是王龙。因为心中对时间的计算是恰到好处的，王龙这一腿根本就没有留力，几乎是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正因为没有收手，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了什么气力。 而自己的对手，似乎还有无穷劲可以使用。 他本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令人意外的是，躲过这一腿的威廉没有继续进攻，脸上的表情也从刚才的凝重瞬间转变为惊喜。 没有继续进攻的威廉竟然笑着跳了一下，而后伸出手做击掌的样子向着王龙走了过来，“嘿bro！这一下真漂亮啊！” 王龙明白，刚才那一轮对攻危险之极却又精彩万分，这是威廉高兴的理由。 和对方击掌的时候王龙脸上还有些许尴尬的表情，但他的表情没有放松半分，随时准备着下一轮的对攻。果不其然，击掌之后威廉表情再度严肃起来，他摆出进攻姿态对着王龙问道：“那我们继续？” 正想点头的时候，张宇的声音却传进了王龙的耳中：“好了威廉，这就可以了。” 这一场切磋被张宇叫停，可实际上在王龙看来却更像是威廉当了一次自己的陪练，带着自己熟悉欧美选手的打法与风格。 而在当天晚饭时候，张宇确认了王龙心中的想法。 晚饭没有多么繁琐，只是定在了街边的一家汉堡店中，张宇请客。 用“定”这个词好像也不太准确。切磋结束后王龙休息了一会，等到他气息平稳不用再大口喘粗气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了日暮时分，而后张宇便带着几个人走出了拳馆，在街道上七拐八拐便拐进了一家门脸看起来就有些脏兮兮的汉堡店里。 汉堡店中人满为患，前往的过程中王龙与张勇也没见到张宇拿出手机定位子，但当他们一行四人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老板早就专门留出了一个桌子用来接待他们。 在张宇和店老板的攀谈中，不难看出他们关系熟络无比，几乎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 毕竟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文化不同，张宇又是一个温和的人，人脉广泛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美食炸鸡翅、垃圾汉堡、烤肋排......桌上没有海鲜，但琳琅满目的肉食品摆满了餐桌。晚餐不可谓不丰盛，但王龙丝毫食欲都没有。 不是东西不好吃，而是他一时半会还没有把时差颠倒过来，再加上刚才进行了大量运动，现在丝毫胃口都没有了。 不过张宇却是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已经不年轻，但看起来张宇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边的饮食习惯。 思乡病，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展现。 而也就是在餐桌上，张宇明说了让威廉与王龙切磋的目的。 “是为了让你有危机感。” 嘴上说着话的时候也没影响张宇的进食速度，王龙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声音温和地说着让他心神震颤的话： “当然，威廉不算市场传统的美国选手。他的打法里带了许多华夏武术的影子，但体格与进攻节奏倒完全是美国选手的了。” “感受过威廉的进攻你就应该明白，欧美选手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在这个地球上无论你是国籍是哪里，最终都会被归为一个字，人。” “你将要面对的不是神，只是一个又一个如同你一样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对手罢了。” 第78章 意外来客 在当下以科学为核心构筑的运动员训练体系中，心理建设被提升到了与体能训练同等的地位上。 这不仅仅是因为运动员在面对对手的时候会因为心态、情绪的不同而导致不同的比赛结果，更是为了帮助独自比赛的运动员们可以用更好的方式来应对比赛中的各种突发情况。 对独行赴斗者来说，自己才是最大的依靠。 而心理建设更重要的一方面则在于，帮助运动员们激发潜能，以期望他们能在正式比赛的时候超水平、超常发挥。如果一个人能在正式比赛中超水平发挥自己已有的一倍潜能，那对比赛成绩的提高可以说是不言而喻。 科学研究表明，人类脑力开发尚未完全，更何况身体呢？ 但心理建设方面的事务，未必要面对面正式严肃地进行。晚饭时间虽然短暂，但以之前的切磋为基础，张宇已经帮助王龙的内心初步建立起了一道高墙。高墙外，隔断了此前繁杂信息对他的扰乱；高墙内，为这个远渡重洋参加比赛的选手增添了信息。 这一晚很快结束，王龙与张勇在与威廉约定了之后的训练日程之后便返回住处，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威廉眼神的深处，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这一天之后，张宇没有再出现过。他并非是主动不再与王龙和张勇见面，而是从国内前来美国参加世界级比赛的选手并不只是王龙一人，这几天也有其他选手们陆续抵达。作为一个在业内德高望重的亚裔前辈，张宇多多少少都要与其他年轻选手们进行接触。 王龙很重要，在很多人看来都很重要，但却不是唯一。 这世界离开了任何一个人都能继续运行，夜空中的烁星虽多，但绝不仅有一颗。 接下来几天，在张宇的安排下，王龙每天去威廉担任经理的拳馆中训练。威廉没有再度下场，所有需要真人对战的训练环节都由拳馆中的学员上场与王龙进行切磋。 只是刚切磋了两次，威廉就不再让学员们上场了。尽管学员中有不少高手，不乏参加自由搏击比赛的拳手，可包括他们在内却没有人是王龙的对手，每次训练身上都要“挂彩”。 其实这是威廉把事情想简单了的结果。他考虑到了王龙的年龄比较小，但对职业与业余选手之间的差距却是欠考虑的。 可就算如此，尽管后续威廉安排了拳馆内的助教乃至于教练上场与王龙进行实战训练，胜负率依旧达不到五五开的程度，这让威廉有些犯愁。毕竟他代表的是拳馆一方，这种情况让他实在是没有什么面子了。 这种预期与实际情况的偏差出现，没有在威廉的预料之内，却在张勇的预想之中。拳馆毕竟身处国外，尽管教授的都是华夏武术，可毕竟比不上国内正统。更何况能来拳馆学习或者教课的人，虽然崇尚武术，但在实战训练中却很难摆脱“肌肉记忆”这东西。 在“肌肉记忆”的干扰下，与王龙进行实战训练的人无论如何也发挥不出任何一种搏击术的全部实力，再加上他们又不是职业运动员出身，且并不算十分认真地对待这种陪练情况，就导致了王龙连战连胜，没怎么吃过败绩。 对这种情况，张勇听说过之后却没有干预。一方面他需要王龙在训练的过程中对自己产生信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参加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所要走的流程很多，其中的手续也很繁杂，张勇每天有相当长的时间都放在了这些事情上面，也只能暂时将王龙丢去拳馆自行训练。 虽然师父不在身边，自己又独在异国他乡且不会当地语言，但王龙却没有任何懈怠。每天在拳馆的训练其实已经很辛苦了，可王龙依旧在几天之后恢复了自己的长跑训练。 他深知和美国选手相比，自己的体能很可能是一块短板，于是对待长跑训练便格外用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体中蕴含的韧性基因，其实已经让他不弱于未来对手中的任何一个人。 长跑训练的开始是在落地美国的第五个晚上，虽然心中依旧怀有着对陌生环境的些许恐惧，但王龙还是在犹豫许久之后，选择穿上了自己的训练服走出门去。 从踏出住所的第一刻开始，王龙便感受到了这里与祖国的不同。虽然都是晚上，虽然都不在市中心，但这里相比京市的郊区来说，只不过是建筑高大、规整了些许而已。 没有什么人间烟火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肃静的氛围。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天空都是一般黑，黑夜都是一般长，但走在这里街道上的人都行色匆匆，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 或许这就是两个国家的文化差异所在？可为什么那些开在街边的店铺里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呢？ 但打心眼里说，王龙并不关心这些。对自己来说，他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个过客。几十天之后，这个城市就再也不会留下他的影子来。 甩了甩脑袋不想更多，王龙如往常一般开始跑步。虽然提前查阅过地图，可第一次跑步的王龙依旧是脱离了原本预定的路线。在跑步结束之后，他多花了至少一个小时才回到住所的楼下。 跑步途中他将这个城市的片面收紧眼底，之后便再也没有多看一眼异国他乡。 回到住处楼下，抬头望去，自己和师父张勇居住的房间并没有亮起灯，不知道张勇又去做了什么。最近张勇经常晚归，王龙不多问也不多想，只当是正常的事情。 站在楼下，待到身上的汗稍微消了消，王龙抬腿向着居所走去。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却从门内走出，径直把王龙拦在了门口。 “你好，你就是王龙吧？不知道方不方便简单聊一聊？” 对面这个金发蓝眼睛的白种人眼神直勾勾地看向王龙，眼神深处露出一股炽热来。 但最让王龙惊讶的是，他说的竟然也是汉语！ 第79章 接触 能精通一门外语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对这种语言所归属的国家有非常深刻的了解。 而除此之外，更有可能对这个国家包括文化、习俗等在内有着深刻的认同。 能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外国人，并且这个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让王龙非常惊讶，心中莫名地流露出一股暖意来。 毕竟能在非祖国领土上遇见一个类似老乡一样的人，让他在惊讶之余不由得产生了一股亲近的感觉。有威廉这人在前，面对现在的这个金发男子，王龙所产生的情绪便有些亲近。 但紧接着他便缓过神来，并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一个外国人，并且是我不认识没见过的外国人，为什么会熟练地叫出我的名字？” “并且这个人能准确知道我的住址，还在我住址门口等我，很明显这是有备而来啊？” 心念电闪间想到这一点，王龙不由得警觉起来。面前这个金发蓝眼的外国男子的行迹在他眼中瞬间变得可疑起来，毕竟如果把威廉和对面这个人都算作巧合的话，一个巧合尚且可以理解，但短时间内两个巧合接连出现，很明显就是不对劲了。 看着王龙狐疑的表情，金发男子快速安抚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稍微震惊了些之后又对着王龙开口说道：“贸然拜访，实在抱歉。自我介绍下，我是汤姆，代表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而来。” 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 这两个词震撼到了王龙。 这本来是两个不应该出现在王龙耳中的词汇。按照之前的约定，因为王龙不懂英语，来美国之后的一切事宜都由张勇代办，就算是和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的官方人员进行接触，也由张勇出面就可以了。 言简意赅，王龙根本不用和主办方的任何人进行交流，只要安心打比赛就好。 但现在，明显对面不是主办方的官方人员，而是美国本土的协会成员。这种人前来接触王龙，让他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自己的潜在对手们来刺探情报了？按自己的成绩来说，应该还没有到这种级别吧？ 王龙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不过这时候不是他不想说话，或者想“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之类的，而是他的大脑对信息处理有些过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见到王龙没有反应，并且满脸疑惑，汤姆以为对方愿意与自己继续交流，于是乘胜追击，一边掏出对方的名片递出去一边说道：“我这边有些事情，想必您是感兴趣的。不介意的话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接过对方的名片，这时候按照理解应该轮到王龙回递名片了。但王龙没有名片，而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名片，便将其收到了自己的兜里。 汤姆还在满脸期待地等待着王龙的反应，他根本不知道王龙没反应的原因是因为，他根本看不懂那张小小卡片上的“鸟语”。 寂静持续了一会，王龙终于悠悠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联系方式，有事情的话您可以联系我的师父。现在我刚训练完，有些累了，所以......” 说着话的时候，王龙有些手忙脚乱地比手势，示意对方自己要回去休息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汤姆的眼神骤然一变，似乎情绪变换了一下，而后对方没等自己说完话，就接着开口说道：“如果我说你师娘的病，我们有根治办法的话，王龙先生会不会更感兴趣一些？” 师娘的病，这个关键词仿佛是王龙的逆鳞，瞬间撬动了他的内心。王龙之前听说过间谍的说法，也听说美国的人精于此道，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将自己的根底摸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你和往常一样正常地在街上走着，忽然有个人走过来和你打招呼，并且瞬间扒光了你的所有衣服一样。 没来由的，王龙心中涌出一股怒火来。他身体骤然前扑，抓起汤姆的衣领就把对方按在了门口的墙上。情绪激动之下王龙用力极大，几乎要将汤姆的身体拎起来了。 死死盯着对方的双眼，王龙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对他来说，师娘就是他的逆鳞。每当回想起那个身体极差的女人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日日夜夜，王龙的心就莫名地疼痛起来。 他痛的是，自己还来不及报答对方，对方就已经在通向死亡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死亡就像一座灯塔，永远在前方的路上等待着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不相同的，只是和那座灯塔的距离而已。 王龙所展现出的一切过激反应似乎都在汤姆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或者惊恐，而只是将双手高高抬起，做出投降的手势来，“不要激动，王龙先生，我代表的是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我带着善意而来。只要您感兴趣，想来我们还是有很多可以聊的了。” 几个呼吸之后，王龙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虽然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些许狡黠，但对方抛出的饵食实在是太过诱人，让王龙不得不上钩。 将汤姆放在地上，王龙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你说吧，怎么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让褶皱恢复平常，汤姆颇有些狡猾地低声说道：“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我知道隔壁街区有个咖啡馆，那里的蓝山咖啡非常正宗。” 虽然对话很简短，但王龙的底牌已经露了出来。为了得知对方的底牌，也为了搞明白对方为什么找到他，王龙只能答应对方的要求。 看着汤姆，王龙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率先转身朝着门外的一个方向走去。 可汤姆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是这边，另一个方向。” 汤姆用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王龙虽然心中有些尴尬，但还是冷着脸随着对方向着旁边的街区走去。 第80章 条件 从进入咖啡馆开始，胜负优势似乎就已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王龙跟着汤姆走进咖啡馆，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坐下的一瞬间开始，汤姆的眼神便多了许多明显的自信来。 找来服务生，点咖啡，直到咖啡送到桌上，汤姆都没说一句话。在不摆弄手机的空当，他都直视王龙，没有任何退缩。 在美国的咖啡厅中，作为本国人的汤姆似乎是占据了主场优势。 咖啡上来了，王龙喝了一口，有点烫，满嘴苦涩。第一次喝咖啡的王龙想不明白为什么对面的汤姆会在喝这种东西的时候发出愉悦的表情与声音，或许他的爱好就是寻找痛苦？ 把杯子放在桌面上，王龙没有再捧这一小杯黑乎乎的东西。 同样是放下杯子，汤姆的精气神却好像瞬间提升了不少，就像是那些服用了兴奋剂之后才走上赛场的运动员一般。汤姆的双眼在此刻炯炯有神，那双蓝色的瞳孔似乎正在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王龙看不惯那双眼睛，选择不与其对视。 回复完手机上的最后一条消息，汤姆将自己的手机倒扣在桌面，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对着王龙开口说道：“王龙先生，您来到美国之后，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对方会以这样一个问题作为开场。王龙只是稍微想了想，而后回应道：“挺好的...吧？就是吃不惯。” 对方脸上露出了王龙预料之中的表情，他没有理解自己语句中的停顿。不过没所谓了，毕竟这种语气层面的停顿，不亚于汉语十级考试的难度。 “好吧，饮食是可以适应的，其他方面您觉得不错就好。”说完这句话的汤姆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您应该直到，我们美国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医疗科技水平，都是全球顶尖的。您师娘的病我们通过特殊渠道了解过，虽然治疗过程很艰难，但在美国并不是不治之症。” “以美国的医疗科技水平，虽然您师娘目前仍处于不算太好的状况中，但美国依旧可以将她救回来，这一点请您相信我。” “然后，我们之间的谈话就以此为基础展开吧。” 汤姆毕竟是个美国人，说的话在语序和重点上有赘余，但好在王龙能够听懂。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以两国之间的沟通成本较高为前提，汤姆故意将徐璐的病情说得较重，以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优势。 没错，在汤姆的定义中，现在他与王龙的对谈，就是一场“谈判”。对于王龙，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给到汤姆的指示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这也是汤姆为何会如此重视王龙的原因之一。 汤姆可是个“高贵”的白人，若不是上面有要求，以他的骄傲又怎么会和一个有色人种的小子如此平和地对谈呢？ 听了对方的话，王龙心中有数，但还是选择默不作声。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对方将要提出的条件，并为此做好了应对。 釜底抽薪，不过是老祖宗们经常用的技巧罢了。 “那么，我就直说了。”汤姆直视王龙双眼而后开口说道：“身为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的代表，我们希望您接下来可以成为一名归化选手，加入美国国籍，代表我们的国家参赛。为此我们可以付出的代价是，第一，完全治愈徐璐女士身体上的疾病；第二，为您提供最好的训练以及比赛条件；第三，之后的世界级比赛中只要我们有权限的地方会为您一路开绿灯；第四，当然也是我认为最不重要的一点，在您为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效力期间，您每个月将会活得超过两万美元的税后酬劳。” “您觉得，这样大条件可以考虑吗？” 对话过程中，汤姆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挺直腰板与脊椎，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倾角自上而下地直视王龙。这是谈判技巧中最基础的一项，通过视线角度的偏差，在气势上为自己争取些许优势。 只不过，无论是汤姆开出的条件还是他所使用的小技巧，都没有让王龙心中有多少波动。 师娘的病，其实到现在已经几乎可以盖棺定论了。国内的医疗技术水平虽然稍弱，但也不至于汤姆说得那么难堪，王龙心中坚信国内医院一定可以将师娘的病根治。 至于另一个可以对他产生些许诱惑的酬劳数额，在听到两万这个数字的时候王龙心中确实有过些许波动。两万美金，就算算上税率的波动和其中的手续费，换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消费力。 更何况是每月两万，而非每年。 前面的条件都被王龙忽略，在听到酬劳数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询问道：“给我这么多的钱，你们图什么呢？” 是啊，图什么呢？有这些钱难道美国自己培养不出强大的参赛选手吗？ 听到王龙的疑问，汤姆露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似乎在他的眼中，王龙即将站到他们这边一样。 不屑地哼了一声，汤姆说出了让王龙有些难以理解的一句话来：“我们没有的，别人也不能有，这样才是强大自身的根本方法。” 但这句话说出口，汤姆旋即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而后赶忙转移话题继续说道：“当然，更换国籍这件事情有些麻烦，需要的周期很长，但没关系，我们可以为你一路开绿灯。当然，这其中也需要你做一些...小小的付出。” “比如？” “比如需要你放弃今年的比赛，但明年的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你将会直通决赛阶段。” 听到汤姆的这句话，王龙表现出一副颇为认可的样子，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看到王龙的反应，汤姆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伸出手，向着王龙说道：“那么，按照你们国家的说法，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为‘同志’了？” 可汤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王龙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我们永远不会站在同一条平行线上。” 第81章 威慑 被王龙拒绝这件事，对汤姆来说是个意料之外的事情。本来事情看起来发展得很不错，哪怕是在五分钟之前，汤姆都觉得胜算站在自己这一边。可现在，面前这个脸上依旧呈现出一片稚嫩的孩子，竟然就这么突兀又直接地拒绝了自己。 汤姆何曾被人如此直接地拒绝过？哪怕当年离开学校面试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时候，面试官也只是委婉地告诉他“你回去等消息吧”。 在汤姆的世界观与文化当中，当面生硬的拒绝是一种失礼的表现。可现在，这种失礼却这么硬生生地出现了。 直截了当地拒绝汤姆之后，王龙不想耽误时间。他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实际上因为没有立即换洗衣服以及清洁身体，汗液已经要在他的浑身上下凝成一团了。 王龙直视汤姆的双眼，礼貌地微微鞠躬、“那就先这样，谢谢您请我喝东西。” 说完这些，王龙径直走过汤姆的身旁，朝着咖啡馆的门口走去。 在王龙的视野之外，汤姆右拳攥成一团，桌布都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尽管心有怒气，但怒火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尽管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似乎都改变不了结果，但汤姆却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王龙还没有走到咖啡馆的门口，汤姆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 “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了吗，王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张勇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要记住，你现在是在美国的土地上。” 这些话，话里话外的威胁，就显而易见了。 但让汤姆意外的是，他说出口的这些话，却似乎并没有给王龙带来任何心理压力。当天回头看去的时候，恰巧王龙也转过头来看向他，坚定地说道：“希望您的一厢情愿可以美梦成真。” 王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只留下汤姆自己呆愣地坐在原地，双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汤姆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人在如此优渥的条件下都不动心，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或许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年轻人真的是与众不同吧，但就算如此，眼下来看他可能也必须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了。 就像汤姆刚才说过的一样，自己没有的，别人也不能有。 走出咖啡馆之后的王龙，并不如他一分钟之前那般气定神闲。在踏出咖啡馆的那一刻，他立马加快脚步，快马加鞭地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就在刚才，汤姆说出的那些话，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而这些联想，更多的是对师父张勇的担忧。 张勇这几天一直是早出晚归，不但没能及时指导他的训练，每天二人短暂的见面时间中张勇脸上显露出的疲惫神情也让他分外担心。 既然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的人能找到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去找自己的师父呢？ 他们对自己还是客客气气的，但如果对师父做出什么事情的话，一切就可能变得不可控了...... 这么想着，王龙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住处，匆忙地上楼、开门，却看到张勇满脸疲惫地坐在住处里那张小桌子旁边，正在抽烟。 虽然在抽烟，不过与之前状态不同的是，此时的张勇脸上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可就算这样，王龙心中从咖啡馆开始就吊着的那块石头却也没能放下来。他赶忙跑到张勇身前，也不顾对方看向他的奇怪眼神，反而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张勇的身体摸索、打量了一番，似乎要从中找出什么来一样。 面对王龙这般反应，张勇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吐出一口烟圈而后说道：“怕什么，你师父好着呢。” 听到张勇的话，王龙浑身一个激灵，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看向对方，“师父，他们找您了吗？” “嗯。他们刚才也找你了吧？我都知道。” “为什么啊？！”听到这句话，王龙免不得激动了起来：“您都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可为什么...” 面对王龙几乎是质询的语气，张勇只是轻飘飘地开口说道：“因为我相信你。” 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般冲进王龙的心田，让他之前的疑惑都烟消云散了。 紧接着，张勇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做出了解释，彻底打消了王龙心中的担忧。 原来，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最开始找到的就是张勇，而非王龙。为了争取王龙这样一个好苗子，他们对张勇开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来，但在那些条件下，张勇一直不为所动。 哪怕是他们承诺根治徐璐的病，甚至承诺让张勇一家人都拿到绿卡、移民过来，张勇都没有答应对方的要求和条件。 那些人不懂他的执念，自然无法说服他。 可就算是被张勇拒绝，美国自由搏击联合会的人却如同牛皮糖一般死死缠着他，似乎想要软磨硬泡地将其说服。这几日以来张勇本来就在为王龙参赛的事情到处跑动，在被联合会的人反复纠缠之下他终于松口，表示只要有人能说服王龙，他自然也会答应对方的要求。 可王龙又怎么可能被那么简单地说服呢？师徒二人之间的信任，远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听了张勇说完这些话，王龙心中大定。但他紧接着又想起一件事，脸上再度缠绕起一片愁云：“师父，师娘的病怎么样了？这些天一直没消息，玥姐也没和我联系......” 还没等王龙说完，张勇却是大手一挥，笑着说道：“不用担心，你师娘早就过了危险期，现在已经进入到恢复期了。大夫说，慢慢养着就好。” “这几天一直没和你说，一是病情还不稳定，跟你说了也没用；二是怕你分心，影响状态恢复了训练。” “今天起，你小子就好好训练，争取一口气把这帮老外都给我打服了，听见没？” 面对张勇，王龙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82章 训练 师娘徐璐已经成功度过危险期这个消息，仿佛给王龙吃了一颗定心丸，让身在异国他乡的他内心大定，心中杂乱无章的想法也终于安稳下来。 在与汤姆见面的那晚之后，似乎张勇也忙完了手中的所有工作，开始每天陪着王龙前往拳馆，指导自己徒弟的每日训练。 毕竟接下来要参加的比赛是世界级，遇到的选手们虽然都被限定在自由搏击的比赛规则内，可不同国家的选手训练方式不同、打法也不一样。王龙心中忐忑，但张勇却稳坐泰山，每日都指导他与不同的对手进行赛前对练。 日复一日的训练，与不同对手的交锋让王龙的竞技水平也在稳步提升当中。当他击败了第四个由张宇引荐来的外国拳手之后，王龙自己也终于放心下来。 几日来，虽然面对的对手不同，甚至很多人的肤色都不相同，但在一轮又一轮的对练当中王龙终究还是发现了自己的优势：那就是速度。 他的天生怪力只是仅限于黄种人范畴内，来到美国、与这些每日摄入大量蛋白质的选手进行对练比赛后，王龙发现自己的气力似乎在对方面前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就连明显的优势也没有了。 但好在，早期面对拳速球日复一日的训练让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拳速，而这也终于成为了他的优势之一。 可王龙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实际上常人不知道的是，为大众所熟知的奥赛，其实在自由搏击或者拳击比赛业内只能被称为业余比赛，而他现在正要参加的才是真真正正的职业比赛。虽然二者只有一个戴不戴头部防具的区别，可其中的难度与惨烈程度却不可同日而语。 与真正的职业赛相比，奥赛规矩比较多，而比赛打起来也是相对的温和许多了。 至于他即将参加的真正的职业比赛，其中也规矩繁多。其中单算量级便有从羽量级到超重量级数档区分，虽然拳坛隔几年就会有那种打穿数个量级并且都拿到拳王金腰带的怪物出现，但对正常参赛选手来说，拿到一个拳王金腰带并守住一阵子，就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情了。 所以实际上，在自由搏击这条道路上，王龙依旧任重道远。 几日训练过后，日子逐渐平静了下来。之前分别找过张勇与王龙的汤姆没有再出现，这让王龙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他便就此放松了戒心。 这时候距离正式比赛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实战训练量减少之后，王龙反而是加大了体力耐力方面的长跑训练。正因为知晓自己的不足之处，他反而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加紧了对薄弱项的突破训练。 长跑训练很艰苦，但并没有让王龙觉得多么难受。在异国他乡奔跑的时候，每晚都能见到新风景。无论是别样耀眼的城市天际线，还是不同地域的不同风俗，在王龙这里都是新鲜的。 但就在他依旧沉浸在这股新鲜感当中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这天晚上，距离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正式开赛还有三天的时间，王龙依旧在室外进行长跑训练。美国的秋天不冷，哪怕是晚上，在他跑起来之后也是很快便发出了一身的热汗。在这里跑了一周多的时间，对街面上发生的事情王龙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依旧是经常见到有青年们三五成群扎堆说着什么东西，但王龙对此也只是一带而过。 今天的训练目标依旧是二十公里，跑下来并不算难。十几公里跑过，体力消耗大半，但王龙进入到了一种亢奋的状态当中，这是进行长跑训练时经常会出现的状况。 也就是当这种身体状况出现以后，再坚持下去，就到了突破耐力瓶颈的节点了。 再跑几公里就能回到住处了，为了突破耐力极限，王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他又一次穿过一条大街的时候，面前不远处却凭空钻出了几条黑影来，拦住了他的路。 按习武之人的说法，那似乎是凭空出现的几个人皆身高八尺有余，身材壮硕无比。在夜晚路灯的照耀下，那几人的眼神明灭不定，明显是带着些许凶悍之意。 王龙愣了愣神，没准备停下脚步。也许这几人只是碰巧站在这里的呢？也许他们不是在等自己、是在等其他人呢？ 想了想，王龙决定绕开对方。 与那三个黑塔似的黑人间距离越来越近，却见到对方依旧是死死盯着自己，王龙心中暗道不妙。他准备绕路离开，可眼神向着周围扫了扫，却发现事情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在自己左边街道以及后方，一个黑人和两个白人竟然围了上来，和他的速度保持一致跟了过来，而自己仿佛是进入了对方的包围圈当中。 并不会异国语言的王龙此时心中闪过一丝慌张来。对面几人的个头明显比自己高出不少，而自己外出进行训练的时候师父张勇并没有跟来。无法与对方沟通的情况下万一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自己可该是如何脱险？ 但现在他没时间去细想，危险信号已经出现，必须要将潜在的危险磨灭在萌芽当中。 大路旁边依次停着不少车，后方围上来的几人都是通过车辆的缝隙走过来的。对方身强力壮，可王龙身材灵巧行动灵敏，转念之间他就想出了解决办法。 那几个外国人逐渐围了上来，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王龙看准机会身体猛然加速，直接撑着一辆车的引擎盖，想要从车的上方跳过去，从而直接逃跑。 可此时他毕竟是刚刚经历过长跑训练，体力消耗过大半，已然是没剩下多少了。 体力不够，速度自然会变慢，不比往常迅速，这也就导致他虽然快速跳起，但还是被那围上来的几人眼疾手快地抓住脚踝，竟是被直接从车顶扯了下来。 待到王龙站定，那几个外国人已经把他围在了中间，围了个严严实实。 第83章 危险 道路旁边就是一个小巷。黑夜里，小巷中没有多少灯光能够照进来，显得昏暗无比。巷子中地面上污水横流，摆着几个已经看不出具体颜色和年代的垃圾箱，刺鼻的气味迅速冲进王龙的鼻孔中，将他冲得直皱眉。 身在异乡，有时候身不由己，就算强龙也是难压地头蛇。 基本是被几个外国壮汉裹挟着进入到小巷中，被逼到墙角，王龙花了好些时间才能适应这里的味道。起初这小巷里的味道刺激得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可对面那几个外国人却依旧有说有笑，站在这里仿佛和呆在家里一样轻松。 王龙不理解，可他也没时间想这些事情。 几个外国人把王龙围在小巷里，站定，一时间没说话，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东西。虽然对方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只是自顾自地用自己国家的语言在说着什么，但王龙明白对方想要做的事情。 结合几天前汤姆来找他这件事，再加上现在距离正式比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就算是核平美利坚自由每一天，也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素昧平生的外国人堵在没人的角落吧？ 更何况还是纠集了帮手、有目的地去堵人。 心中对这件事情有了猜测，王龙内心里也做好了十足的打算。 无非就是打一场罢了，虽然自己十有八九要打输，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横着还是竖着走出这条小巷，但看眼前对方的这种架势，恐怕不打一场是没法结束这个状况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王龙安静着并且内心警戒着，等待对方的动作。 “叮。” 短信铃声响起，仿佛是什么信号一般，对面的几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站在中间的那个白人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又皱了皱眉头。似乎是疑惑屏幕中间的信息，他反复阅读了好几遍，而后才抬起头来看向王龙，对着屏幕一字一句用蹩脚的中文读出了上面的信息： “加入，还是，拒绝？” 短短六个字，虽然语言粗糙，但给王龙带来的压力却不可小觑。 压力并非仅仅来自于眼前的这几个外国人，如果仅仅是对他有敌意的人，王龙无非就是打过去就好了。哪怕是打伤打残，总有法律给他主持公道，身在异国他乡的王龙不能弱了自己中华血脉的气势。 但问题在于，现在向他施压的是几乎一个国家级权力者，一个国家级力量。 其实从根本上来说，王龙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定要争取自己，这几乎是一件无厘头的事情。但在京市度过了几个春秋，吃过的苦受过的累还有那些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期望加在身上，让王龙根本不可能答应对方。 所以，尽管面对着面前几个凶神恶煞的外国男人，但王龙的语气依旧坚定。 “我拒绝。” 这三个字说出口，并非需要多大的勇气，而仅仅是因为那股源自于血脉根骨中的民族信仰与骄傲罢了。 待到王龙说出这几个字，对面那几个外国人先是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一般，而后竟然兴奋了起来。 一连串“鸟语”接连不断传入王龙耳中，他只看能看到那几个人互相交流着自己的兴奋眼神而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便只能努力凝聚精神，让自己的注意力持续关注在对方身上。 他明白，接下来恐怕要发生一些他想要极力避免的事情了。 但意外还是来了。 王龙只觉得身后忽然有呼吸声传来，那股气息在黑夜与可见度低的小巷中出现得极为突兀，直到一双粗壮的手臂穿过腋下的瞬间，王龙才反应过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几乎是漆黑如墨的粗壮手臂突兀地穿过王龙腋下，而后紧紧锁住了他的上半身。王龙刚刚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对面一个白人却是冲了过来，一拳便打在了王龙的腹部。 虽然反应及时，王龙极力凝聚腹部肌肉对抗，可对方手长脚长势大力沉，一拳打在他腹部丹田位置上，却还是几乎要将王龙体内的苦汁给打了出来。 极力缓和腹部的疼痛，幸运的是对方打出第一拳之后似乎没有继续打的意思，反而是抬起头一脸嚣张地看向王龙，并且似乎在说着什么。 只是当对方看到王龙凝重又略带凶狠的眼神后，自己也脸上发狠，就要抬起手一巴掌打向王龙的脸。 但好在，对方这一个停歇的时间给了王龙喘息和反应的时间，也就是在这片刻之间，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战机。 毕竟街面上的打斗与八角笼中差距极大，一个天一个地，称为真正的“无规则”格斗也差不多了。这种情况和王龙当初在王家村与那些小孩们“打闹”其实没什么差别，需要的就是一个“战机”，也就是翻盘的机会。 而对方这一个嚣张，一个停顿，就给了王龙机会。 趁着对方手没伸出来的空档期，王龙身体猛然用力，头部微微后仰而后瞬间前冲，一记头槌便砸在了对方脸上。那个白人脸部受到重击，怪叫着捂着脸后退，被自己身边人撑住了身体。 这时候，那白人身边的几个外国人也反应过来，准备冲上前来，而从后方控制住王龙的黑人也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没错，在王龙身后突然出现并锁住他上半身的是一个黑人，也就只有黑色人种才能在黑夜中做到行动悄无声息。 但王龙没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虽然身体被锁住，甚至双脚都腾空，但此时那黑人加力的时候，却也是刚刚从懈怠的瞬间里恢复过来。趁着这个机会王龙凝聚气息，身体瞬间下沉，一个千钧坠就让身体落了地。 轻微的“咔吧”声出现，似乎是从那黑人的腰部传过来的。 双脚落地后王龙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而这时候他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再次弱了下来。 而这时候，就是他反击的机会了。 第84章 反杀 千钧坠，又称千斤坠，又名千钧追底功，是修习下盘功夫的绝对上佳功法。 早年间江湖传言，修习千钧坠的人若是练至大成，一踏即可震碎地面，下盘稳定无比，千军难以撼动。 王龙显然没有修炼到那种级别，但这种对内外三合要求极高的功法他也是相对精深。更何况围着他的这几个外国人，在他看来尽皆是些步伐虚浮之辈，自然与他难以相提并论。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还伴随着些“mother”“father”之类的异乡语言，可王龙听不懂。只是身后那位黑人随着王龙这一下千斤坠，手臂明显松动了下来。 而王龙在脚踏实地之后，明显力气恢复了过来，终于不算是处于被动的局面当中。有了缓和，自然有了破招的办法。习武之人虽然重修行，但对他这种打自由搏击的职业选手来说，更重实战。入死局、破死局是常有的事情，只有在这种类似的状况下反复熬炼，练家子才能有十足的成长。 而这种状况，王龙在从前的训练中不是没有遇见过。 虽然身后黑人比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王龙要高出半个头，但这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落地之后的王龙没有回身，而是瞬间抬腿后蹬，一下就蹬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身后黑人吃痛，身体松懈下来，王龙趁此机会直接抓住对方的右臂，而后以腿带腰以腰带肩，浑身气力瞬间拧成一股，在手臂部分爆发，竟然一个背摔直接将那壮硕黑人直接摔了出去。 “砰！” 黑人身体落地，震起层层灰尘。地面上传来他的哀嚎声，而此人一时间也没能站起身来。 终于摆脱了身后的控制者，王龙得以稍加喘息。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懈怠，而是聚精会神地看向前方。面前，几个外国人已经围了上来。这些人都是些肌肉壮硕的“肌肉佬”，可在王龙看来，却似乎并没有那么恐怖。 肌肉多，代表着力量强，但在实战中却不一定能占优势。历史上多少届自由搏击比赛的结果都表明，大肌肉只是力量强而已，但在灵活度上却是落了下乘。 就像老生常谈那样，“一力破万法”固然没错，但也要能打中对手才行。 看着逐步逼近的对面这几个人，其中有人手上还拿着随手捡起的木板，王龙非但没有退缩和懈怠，反而是逐渐有些兴奋了起来。 对他来说，这是多么好的实战机会啊。 一个同伴被击倒，另一个同伴被击伤，眼下的情况似乎让这些外国人怒了。王龙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怒气，这些人一边向前逼近，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只是对方的语言王龙根本听不懂，在他听来对方说的话和鸟语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打吧。来到美国之后自己的训练也没有懈怠，现在正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能不能行，打过才知道。 对面第一个人猛然冲过来，气势很足，配合着嘴里的吼声，可以说是状态拉满。但在王龙看来，他不但脚步虚浮，更是浑身都有破绽。 中路大开，这不等着挨打是什么？ 没等对方近身，王龙一步跳出欺身到对方身前。这人看着王龙迎过来，眼中闪出一丝惊喜，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面对对方挥舞起的右拳，王龙迅速一拳击打在对方手肘内侧，让其软了下去。可对方的手臂还没有放下来，王龙便是接连三拳连续击打对方胸口中门位置上，将对方刚刚抬起的“一气”硬生生给打了回去。 被王龙连续三拳震退，冲上来的这个白人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想要继续进攻，可王龙没有给他机会。在对方就要再度发力的当空，王龙抬起右拳向着对方的脸部猛击，只是一拳便将对方打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这一拳，不怪此人体弱，只是王龙这一拳的打击点无限接近对方太阳穴，又在猛击之下直接影响了对方的平衡感，才造就了这一击退敌的情况。 每个人的力量有所不同，可对这些没经过训练的人来说，挨打的能力却都是一样有限。 看着倒在地上的这个白人，王龙摇了摇头。心中感叹这些人里恐怕没有自己的对手了。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依旧站着的三个外国人，摆好架势勾了勾手，示意对方上前来。 那姿势好像在说：“你过来啊！” 虽然语言不通，但全世界的肢体语言几乎是共通的。王龙没说话，可看到他的肢体语言之后这几个外国人却仿佛感受到了侮辱和挑衅的情绪。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几乎是同时叫唤着便冲了上来。 结局不言而喻，王龙几乎是在没受伤的情况下就解决掉了这几人，只是身上出了些汗。 “好险，不过目的也没达到啊......” “运动”结束，王龙甩了甩手心里的汗，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有着一丝庆幸。看来想要收拾自己的那些人只是找了些街上的混混来拦截自己，而没有找职业拳手。如果来的这几个人都是职业拳手或者退役拳手的话，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只不过找混混有找混混的好处，起码不留痕迹，不给人以把柄。 身上的汗出光，结束“战斗”后的王龙顿时感到身体更加疲惫。看来今晚回去之后得找师父申请一顿宵夜了，否则身体是真的吃不消啊。 正准备动身回住处，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传进了王龙的耳中。 “王龙？王龙！王龙你人呢......” 是师父，这是张勇的声音。 听到张勇的声音，王龙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小巷的出口。还没等他跑到位置，张勇的身影就出现了。 瘸着腿，扶着腰，张勇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小巷入口那里。只是当他看到面前的景象之后，双眼就是一愣。 这遍地“死尸”，凌乱的画面，再加上王龙脸上还有这些许血迹。 王龙，你刚刚都做了什么？ 第85章 又是意外 一堆外国人都被王龙打倒之后，他此时已经精疲力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勇赶到了这里。 因为被几个陌生人拦路的缘故，王龙今天晚上没有按照往常的时间回到住处，这让张勇心中担忧。他离开住处顺着以往王龙训练的轨迹找了过来，最终找到了这个小巷门口。 可面前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虽然这里不是京市，可...... 一瞬间，张勇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做梦。 小巷中很是昏暗，几个彪形大汉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严格来说应该是趴在王龙的身后。巷子中已经是一幅凌乱不堪的景象，靠着墙放在一边的几个垃圾桶大多都已经破败了，显然是刚刚发生过打斗。 至于王龙的脸，就更是不用说了。些许血水混杂着汗液从额头流下，身上的灰尘也和衣服混杂在一起，一瞬间张勇甚至以为自己的好徒弟刚刚从那个王家村穿越过来一样。 看到这一切的张勇惊魂未定，他赶忙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王龙，确认对方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之后才重重地喘了口气，问道：“没事儿吧？你怎么样？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王龙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躺在地上的这些人。 看着师父担心的表情，王龙一脸乖巧地回应道：“没事，师父。我在训练的时候这些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然后...就这样了。” 说着，王龙身体一动，竟忍不住发出一声“唉哟”声来。张勇一脸担心地扶助他的肩膀，二他只是笑了笑而后说道：“没出大问题，师父，就是刚才可能身体抻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心中刚刚安定下来，张勇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另外一件让他不得不想方设法避免的事情。于是这时候的张勇根本来不及查看躺在地上的那些外国人的情况，而是立即扶住王龙的身子准备将其带走。 张勇急匆匆地想要带走王龙，王龙因为师父的出现而内心安定下来，师徒二人都存了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心思，却忽略了身后这些人的动静。也就是在这个当口，地面上的一个人影忽然扭动起来。 那人影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一根木棍，也不管前方是谁了，甚至他自己可能都没有起身的气力，反而是直接挥起木棍，用力向前打去。 这一棍，自然是打中了的。 “啊！” 正向前走着的张勇忽然惊叫一声，而后右腿一软，便向着右面倒在了地上。 见到师父倒地，王龙第一反应是去扶，可看到张勇眼神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后面还有人！” 多年习武练就出的反应速度自然不是盖的，王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后回身站起，一脚向下猛踢过去。这一脚用力极猛，果不其然也是踢到了一个极硬的圆球形的东西。 那东西，自然是某个人的头颅。 黑暗中，似乎有“嘎嘣”一声传来，而后就是某个硬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击中对方并不是结束，为了防止后续再有这种意外发生，王龙赶忙凑上前去查看情况。 地面上，刚刚用棍棒袭击师徒二人的白人已经晕了过去，王龙查看的时候那双好看的蓝色瞳孔已经翻起了白眼。在这白人身后，那些个刚被王龙揍过的外国人都是躺在地上，只是粗重地呼吸着，却是都爬不起来了。 确认再也不会有危险状况出现之后，王龙赶忙转过身来扑到张勇的身旁。他架住师父的胳膊想要将其抬起来，却发现师父的身体一沉，根本用不上气力。 “别！轻点，可能是伤到筋骨了......” 张勇的声音传来，里面明显带着难以忍受疼痛的抗拒。这时候王龙才想起来，师父的腿早年间就有旧疾，已经跛脚很多年了。今天，恐怕对方是打在了师父有旧伤的地方。 这该如何是好？ 背回去吧，先把师父背回去再想办法。 师徒二人身处异国他乡，又不懂异国的语言，先将师父背回去是如此短时间内王龙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他正准备如此动作，却没发现已经有几个警察模样的人赶到了他的身旁。 跟国内不同的是，美国警察赶来的时候警铃声并不大，也就导致了王龙没有发现这一状况。待到他准备背起师父的时候，已经有三个警察赶到了他的面前。 那三个警察在看到王龙的瞬间便警觉起来，都做出了右手扶住腰部的枪、左手向前的举动。王龙听不懂对方口中发出的“鸟语”，自己的身体动作也停留在架住师父身体的状态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这时候，对面那几个警察已经拔出手枪正对着王龙，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了。 “别管我了，举起手！” 张勇的低沉声音传来，王龙心中没有任何犹豫地立即放开了张勇，而后高举双手，等待着对面的反应。 出门在外，王龙秉持着一定听师父话的原则进行行事。虽然自己不懂这里的法律和规则，但听师父的话这时候准是没错的。 三个警察，两人慢慢绕道王龙和张勇的身后，控制住了二人，另一个则慢慢地走向小巷门口向其中看去。虽然语言不通，但王龙依旧能听到那个警察口中发出的惊愕声音来，而后那人似乎是拿出了对讲机在说些什么，可能是呼叫支援？王龙不清楚。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这些人赶紧放自己和张勇离开。 去帮张勇疗伤当然是首要的，而在大赛之前被抓进警察局里，显然也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情。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好像一点都不受王龙的控制了。 三个警察中分出一人，给王龙戴上了手铐，而后押着他向着警车走去。王龙担心张勇，临走时看向对方的时候，对方只是传递出一个“我没事”的眼神来。 而后，王龙便被这警察一路押送着，向着当地警察局驶去。 第86章 在警局 一路被押上警车，到了警察局，审查，再到被放进铁笼后面，王龙都没有说话。 一个黄种人，在美国的警察局中，哪怕是在暂时被羁押的铁笼里面，都是不受待见的。 警察局中的警察对王龙几乎没有正眼相看过，哪怕是被关进了铁笼后面，王龙也一直遭受着其他本土嫌疑人的挑衅。 直到深夜里，在面对一个白种人无端伸过来的手的时候，王龙直接一个背摔将其摔倒在地，他才免除了在警察局中遭受其他嫌疑人的骚扰。 整个过程中王龙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面对警察质询的时候，他也是只低垂着眼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原因很简单，他根本不懂这里的语言，听不懂，自然也不会贸然去说。 总不能用肢体语言手舞足蹈和对方进行交流吧？像个猴子一样自然不用去说，若是被对方误解了的话，其中后果是怎么样的，王龙心中也有过想象。 来到美国之前，王龙就明白这里的种族歧视有多严重。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闭塞的时代，他自然也能从网络上获取各式各样的信息，自然也就看到过白种人对黑色人种和黄色人种的欺压。 这里的种族歧视虽然不至于像印度那般，有着严格的种姓制度与明显的压迫，但明里暗里的欺辱，依旧是少不了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王龙当然明白，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强龙。 在铁栏杆后面，王龙度过了难熬的一个晚上。难熬，自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委屈。街面上打架，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打输了赔钱，打赢了住院，被警察抓住也怨不得他人。不被抓住还好，现在自己被抓了进来，自然要挨打认罚。 在他心中，担忧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来自于这次打架对自己比赛的影响，毕竟距离比赛正式开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比赛，得不偿失。若是能把事情说清楚，自然不会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只是自己孤身在外，语言不通，又有谁来帮忙呢？ 而另一方面，他担心的是师父张勇的身体。被抓走，与师父分别之前，他已经明显看到对方身体的不适了。如果师父也被抓到警察局当中，那这一晚上应该是多么难熬啊。 心中思绪万千，王龙就在这样一个状态中度过了这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来临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遍布着红血丝了。 第二天到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警察局的时候，这里又恢复了人声鸣动。漂亮国自称文明之邦，可实际上这里却并没有比祖国好到哪里去。毕竟警察局是个处理许多繁杂事务的地方，到了白天这里也是乱哄哄的一片，甚至因为这里“自由”的风气，动起手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动手的结果，自然就是也被关进铁笼后面了。 王龙又等了一个上午，终于是有人来管自己了。 不像昨天那样一般，这次提审自己的除了白人警官之外，还多了一个中年亚裔女性。 中年亚裔女性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黑色边框眼镜，卷发，身材有些发福，面无表情。待到自己被带进审讯室之后，这女人走了进来，根本没有抬眼瞧王龙，而是径直打开了自己手中的褐色笔记本，开始提问并记录。 “姓名？年龄？住址？来这里的目的？” 中年亚裔女性的中文并不流畅，甚至有些蹩脚。而王龙终于等到了一个能用语言沟通的人，于是便对对方的问题一一作答。直到听见王龙表明自己来到美国是为了参加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的时候，这女人终于抬起眼皮，睁眼瞧了他一眼。 而后，便是“呲”的一声轻笑。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哪儿都有不自量力的人。” 听见对方的话，王龙愣了一下，而后瞬间怒从心头起，不由得拍着桌子质问对方道：“您是什么意思？黄种人就不能参加世界级比赛了吗？别忘了，您也是黄种人...” “坐下！”这一瞬间，亚裔女性的气势瞬间提起，一时间严厉了起来。王龙猛地被对方的气势惊到，瞬间没有缓过神来，也没想到继续追问，而只能继续坐了下来。 见到王龙坐下，中年亚裔女性的态度有所缓和，继续一边记录一边缓缓开口说道：“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不自量力，可能我的用词有点问题。但你仔细想想，难道不对吗？” “来到我们国家，不对，来到别人的国家，就要遵守别人国家的规矩。这里不是你的祖国，这里的规矩和你的祖国有所区别，你就要顺从这里的规矩，否则...” “算了，说了也没有用。走吧，外面有人保释你了。” 中年亚裔女性似乎不愿意多说，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转而起身要带着王龙离开审讯室。 被对方一顿言语输出之后，王龙一时间没能理解对方的话。在他看来，对方的话似乎没有什么错误，只是组合到一起，自己就听不明白了。 “她到底想要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需要她来教训？” 等到王龙终于想明白这一层的时候，对方已经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站在门口等着他。而就在这个时候，王龙看向审讯室门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那身影并不算高大，却有着一份沉凝。饱经沧桑的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而这种痕迹散发出的，却是一种安稳与踏实。 这个人，是张宇，也是现在王龙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跟着张宇走出审讯室，办理保释手续，过程中对方对着王龙一言不发，反而是面对那些警察的时候毕恭毕敬。 王龙也不敢多说，毕竟是自己犯了事情，只能跟着对方走。 走出警察局大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张宇带着王龙走上一辆黑色宝马汽车，而后汽车开动，向着远方行驶过去。 王龙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只是看着张宇的表情，他明白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事情恐怕不算简单。 第87章 浮出水面 那些人终于浮出水面了。 在车上，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王龙的心终于再度安定下来。 昨晚张勇身体受伤不假，但当时因为张宇的帮助，他得以迅速被送往医院进行救治。因为时间来得及，所以张勇的身体目前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就好。 至于为什么张勇能够及时被送往医院进行救治，在车上张宇也给出了答案：警察在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允许犯罪嫌疑人联系自己的律师，而张勇及时联系了张宇，才让他得以被及时送往医院。 而因为接下来很快就要进行比赛的缘故，张宇上下疏通，最终还是在第二天前往警察局去将王龙保释了出来。此时，张宇就要带着王龙前往医院看望张勇。 只是尽管如此，尽管王龙知道了接下来他的比赛不会再受到外力影响，可在他身旁坐着的张宇依旧是眉头紧锁，并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王龙不再紧张，但看着身旁老人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前辈，您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比赛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让您和师父的努力白费。”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听了王龙的话，张宇的表情没有任何缓和，反而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如果事情都能够通过比赛解决的话，那就好了。” 似乎是无法缓解心中的忧愁，在车上的张宇自顾自地掏出一支雪茄，抽了起来。王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于是只能追问道：“您的意思是，他们会揪着我不放么？” “不仅仅是你，还有其他人。要知道，通过了亚洲预选赛来到美国参加比赛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而这些天，他们都不同程度上受到了骚扰，我和你师父一直在处理的也就是这些事情。” “如果真让全美联合会那些人得逞的话...” 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吐出一口烟雾，张宇的脸隐藏在浓厚的烟雾当中，看不清表情。 “算了，这时候和你说这些也没有用。等到了医院，让你师父和你说吧。” 车子一路向前行驶，不久便到了医院。下车，随着张宇前往住院部，一路走去都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来到病房门口，王龙却看到一个警察模样的人站在这里，一边抽烟一边不屑地看向他。 那种眼神中，充满了歧视。 “别和他对视，没用。”一边这样说着，张宇一边对着那个警察微笑了一下，而后轻声对着王龙说道：“你师父身上还有嫌疑，警察局的人会一直在这边看着他。我们能把你保释出来，也是因为你师父一个人抗下了昨晚的事情，出院之后他还要上法庭。这些事情后面再说，先进去吧。” 张宇打开门，引着王龙走进了病房。病房中的张勇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可精神状态却是不错，正在看书。看到王龙走过来，张勇放下书，笑着看向王龙说道：“怎么样？没受委屈吧？这两天可多亏了张会长，你可要......” “不用，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小事。”张宇一边轻轻摇头一边走了过来，而后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再扯了把椅子坐到张勇身边来，而后继续说道：“但是接下来的比赛对你们师徒二人来说，可能就有点难打了。” 王龙听出了张宇语气中的不对劲，躺在床上脚上打着石膏的张勇也是神情严肃了起来。 似乎除了王龙，面前这两位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王龙疑惑的表情，张勇顺了顺胸口的气，而后开口说道：“小龙，全美联合会那些人，昨晚又找我了。我以为他们只是牛皮糖甩不掉，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事。你受委屈了。” “没有，师父，您说的什么话。”听到张勇的话，王龙立即毕恭毕敬地说道：“是他们做事不择手段，和您没有关系啊。” “是，没错。就因为他们做事情不择手段，所以接下来的比赛我们才更难打。自古比赛这东西就不干净，往往是桌上桌下两笔明暗账，说不清道不明的，也就有了打假赛的说法。之前那个汤姆找你不就为了让你打假赛么？我们都知道。最近几界奥赛，美国在大项目上的统治力越发薄弱，自然要想办法在自己擅长的小项目上稳固传统优势，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找到你我的原因。” “说到这，是师父对不起你......”张勇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之前的比赛不让你那么锋芒毕露，恐怕也没有接下来的这些事情了......” “可您也说过，只有小人才会蝇营狗苟，君子都是亮名牌。”看到师父如此垂头丧气的模样，王龙心中一阵刺痛，而后他没来由地心底生出一股勇气，随即抓住了张勇的手，坚定地说道：“赛场下的事情尚且不说，我一定会在赛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他们的！” 看到王龙如此有自信，张勇的精神头也提了起来，笑着说道：“你有信心就好！打拳最怕输了气势。输人先输阵，你现在这样，师父也就有信心了！” 看着师徒二人互相打气，张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悲凉。在他混迹拳坛多年的经验中，没了教练员督阵的拳手，输掉比赛的概率会大大提升。可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必须要提醒这一句了。 于是，张宇打断了师徒二人的对话，而后语气严肃地说道：“小龙，有件事情你必须要知道了。接下来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其他因素的影响，你师父张勇必然无法跟着你参加比赛。这样你的劣势就会很明显，没有教练员在比赛过程中进行战术指导，你的战斗力必然会下降。我说的事情，你听明白了么？” 张宇本以为听到这些话的王龙至少会心情沮丧些许，可没想到的是，王龙竟然面色不变，依旧是坚定地说道：“我没问题，前辈。就算身处劣势，我也一定能翻盘！” 第88章 明牌 让王龙没有想到的是，汤姆竟然还会找上门来，还会找到他。 这是在去医院看望师父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此时距离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开赛只有一天了，比赛即将在第二天开始。昨天在医院，王龙已经和张勇、张宇商量好了比赛对策。张宇明确表示过，虽然张勇因为目前的状况比较复杂无法参赛，但除却教练员之外，其他的助理张宇都会为王龙配好。 这是莫大的帮助。 要知道除却教练员之外，其他的场上助理在比赛过程中也极为重要。毕竟比赛中间的间歇只有那么短的时间，尤其是在世界级大赛当中，选手能否在比赛间歇获得一个良好的恢复，能否恢复较好的比赛状态，对他们接下来的比赛结果尤为重要。 一切已经商量待定，王龙只需要维持良好的比赛状态，然后参加比赛就可以了。 此前，王龙已经正面拒绝过了汤姆以及他身后的那些资本的要求。虽然汤姆作为资本的代表，又再次接触了张勇等人，但在五次三番的拒绝之下，他们呢再度找上门来这件事依旧让王龙分外惊讶。 这些人，果然是些牛皮糖啊。 这天晚上，王龙在拳馆中结束了训练，简单洗漱之后就向着自己的住处行去。 当他走到住处门口准备进入的时候，汤姆出现在了门口。 并且此次再度出现的汤姆，面色不善。 这时候美国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秋风中，汤姆穿着一身褐色风衣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怎么让人觉得那身衣服下面藏着什么东西，感觉颇有些怪异。 王龙本来没准备理会这个人，毕竟他们已经几乎到了正面撕破脸的地步，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什么都不说反而能给双方留下一丁点和气。但美国人直来直往的性格让汤姆好像并不想留下这一丝一毫的面子，他径直伸出手臂，拦住了王龙的去路。 见到对方的这个动作，王龙一时间面色不善了起来。 “请您让开，我要回家的。” “王先生，真的不打算和我们再聊一聊了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汤姆的语气有些冷，“现在张勇先生已经在医院了，接下来的比赛中没有了教练员，这代表什么我相信您心里应该都明白。而这个时候，没有比我们更能帮助到您的组织了。” 对方的话不偏不倚，正中红心，却也是让王龙心中了然。这时候，王龙的面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也就是说，你们承认这些都是你们做的了？” 面对王龙的质询，汤姆只是轻轻一笑。但他没注意的是，王龙伸到衣服里的手，正轻轻地按动了一个按钮。悄无声息之间，他手机中的一个软件就被启动了。 那个软件，名字叫做录音机。 似乎是心有定数，到了这个时候，汤姆也不愿意在话语中暗藏玄机了，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用你们国家的一句古语来说，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我们确实是在暗中做了一些事情，不过做这些事情的目的，都是为了争取王先生你的站队啊。” “怎么样？加入我们？相信我，这是一笔对你来说绝对不会亏本的买卖。” 看吧，美国人就是这样，总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归结成一笔又一笔的买卖。似乎在他们心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用金钱来衡量。只要是衡量了，就没有做不成的声音。金钱就是他们的火药，而用这火药，他们似乎可以征服全世界。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只是他们不明白的是，这世界上除了金钱之外，还有情分这种说法，还有一个词语名叫血脉相连。 思考的时间很短，但王龙心中也是下了决断。毕竟此时他孤身在外，身处异国他乡，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师父此时也住进了医院。怎么办？他总不能在这个当口给师父打去电话询问或者是征求意见吧？ 而且这个时候，很明显张宇前辈也不可能瞬移过来救场了。 于是，顺水推舟似乎成了当下最好、最方便、最优质的选择。 轻轻笑了笑，看向汤姆那双深邃的眼睛，王龙说道：“好啊。” “嗯好吧...嗯你说什么？”听到王龙的回答，对面的汤姆愣了一下，而后猛然缓过神来，震惊地看向对面，仿佛自己面前这个少年发出的声音令人难以置信一般。 汤姆没想过事情会进展得如此迅速、如此快。在他的计划中，要想真正“拿下”王龙，恐怕还要经过几个来回才可以。 可现在，他的目的竟然就这么达到了。 愣神了几秒钟，汤姆仿佛失去了冷静一般，上前一步紧紧地攥住王龙的双手，激动地说道：“这太棒了，王先生，欢迎你的加入！” “您稍等一下。”面对汤姆的激动，王龙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虽然刚才短暂接触中对方留在自己手中的粘液让自己有些恶心，但王龙还是强忍着这种恶心继续说道：“合作可以，但具体怎么合作，按照我师父的说法，还要看你们的诚意。” “张勇先生也同意了？”汤姆的眼神更加震惊，完全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不，我说的是他的说法，而不是他的想法。” “这...有什么区别么？”这下汤姆又变得满脸疑惑了。显然对这种晦涩精深源远流长的语言的学习他还不到火候，否则也不至于是这个反应。 而王龙只能笑了笑并摇了摇头，而后继续说道：“您是外国人，不懂也没关系，我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既然您这边想要与我合作，那总应该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给我一点优惠吧？” 一边说着，王龙还一边捻了捻自己的手指。 汤姆则是尽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惊喜，而后开口说道：“没错，有的有的。这时候让王先生退赛明显来不及了，但只要您在总决赛中输掉，一切都是可以的。而且接下来的比赛当中，我们会为您一路‘开绿灯’，但能否打进总决赛，就要看您自己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这就可以了。”王龙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潜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光芒。 “那就这么决定了，王先生！我们近期就签约，您等我消息！” 第89章 旧人 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如期开赛，没有任何意外，王龙得以顺利参赛。 与以往每场比赛都不同的是，这次去参加比赛的开幕式，陪同他的不再是自己的师父张勇，而是张宇。 一路将王龙接走，送到开幕式现场，张宇仔仔细细地和王龙说了许多他已经得知的和比赛相关的所有信息，王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听着，脸上的愁容却越发惨淡。 在张宇的叙述中，他内心有了许多不好的预感。 很快，在接下来的比赛当中，尤其有可能在今天的比赛当中，他将要遇见一个非常熟悉的人。 而那个人，是他非常不愿意遇见的。 将王龙送进开幕式进行的比赛场馆中，送到了选手坐席附近，张宇便离开了。张宇今天不是王龙的教练，他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与之相反的是，今天的张宇作为美国本地的华人代表，要出现在主席台附近。 而王龙走到了选手坐席附近，没有去固定区域坐下，反而是站在了过道区域当中，看着开幕仪式现场的一切活动。 王龙的心不净，坐下去也坐不踏实。他选择让自己一直站着，至少还能保持心境的平稳，让自己有时间去想一些其他的东西。 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的开幕仪式与以往王龙经历过的各个大赛大差不差，流程都差不多，只是中间的啦啦队表演有些过于“狂野”了。 “狂野”也不是什么坏事情，至少转移了王龙的注意力，就连他也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之前空无一人的过道中走过来一个人影。此人走路悄无声息，静悄悄地行走，很快就站到了王龙的身旁。 王龙没有侧过头去，他也无需转头。通过余光他就能感受到对方的身形，而在感受到此人的呼吸与气息之后，从习惯上他就已经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是陈荣，是自己的大师兄。 只不过此时的陈荣虽然与一年前的样貌别无二致，此时却已经穿上了西班牙的队服。 看来陈荣出国之后的发展很好了。 师兄弟二人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完了开幕式的大半流程。直到初赛选手抽签流程开始的时候，终于还是王龙忍不住了，开口轻声说道：“师兄，别来无恙啊。” “嗯，别来无恙。”陈荣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只是此时相对于以往，已经少了很多情感。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也没想到能在这个赛场上见到。” “很快就会见到了，在赛场上，我们会遇见的，有人安排。” “嗯？他们...也找你了？” 在王龙问出这句话之后，陈荣罕见地沉默了。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他还是岔开了话题。 “师父怎么样了，还好么？” “不好。师父在医院，估计还要静养一段时间。” “哦...看来是他们动的手脚了。”听到王龙的话，陈荣的情绪明显低沉了下去。 而王龙有些讶异，“‘他们’？他们也联系你了？” “他们谁都联系，不止是你我，不止是我们。不过也不碍事，多少届比赛以来他们都一直在暗中动手脚，也影响不了大局。” “师兄，你这话的意思是...” “没事，不要想那么多了，安心比赛就好。我在八角笼里等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陈荣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龙的肩膀，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此时开幕仪式现场中的比赛结果出来了，王龙看向那个硕大无比的屏幕，自己初赛第一场需要面对的对手，正是代表着西班牙出战的陈荣。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其实在来的路上，在那辆黑色的轿车里，张宇就已经把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对他做了一一说明。让王龙和陈荣内战，也不过是“他们”略施小计而已。就算那些人成功招揽到王龙，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削弱敌人就是增强自己，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 只是看做法能不能达到目的罢了。 在车上，王龙向张宇说明了自己录音的事情，可听到这件事的张宇只是神情沉凝，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张宇的意思，王龙也明白。毕竟录音这种东西，在当下社会的证据链条当中也是可以伪造的。一切证据，都比不得比赛结果来得实际，来得堂堂正正。 如果自己能在正面赛场上克服万难击败所有对手，那么这个结果比所有行动都要来得打脸。 虽然张勇入院后直接导致王龙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但张宇也明说，他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其他选手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暗算”或“坑害”，与之相比，王龙一时间的妥协反而让张宇欣慰不少。 只是未来都是未知数，安排陈荣作为王龙的首战对象只是“他们”的第一步棋，接下来的棋局变幻莫测，落子天元只是第一步，越到收官便是越加惊险万分。 陈荣转身离开，王龙终究是忍不住转头看去。当他第一眼看到陈荣侧脸的时候，就险些流出泪来。 师兄沧桑了不少，已经几乎不是一个少年模样了。 沧桑只是一部分而已，最令王龙触目惊心的是，师兄的侧脸上有着数道狰狞的疤痕，那些明显都是重击之后的结果。 王龙根本不敢想象，出国之后的陈荣到底在西班牙经受了多么残酷又严格的训练，才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今天。而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他，第一战就要与自己的同门相斗。 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 一个少年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改了命，却要被更加残酷的命运摧残？ 心中的疼痛如地涌裂缝般绽放开来，这不是肉体上的感觉，却远超肉体上的伤痛。 看着师兄的背影，王龙有些晃神。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陈荣明显是看完了抽签结果才离开的，一个预料之中的抽签结果自然不至于让他重视。可就在陈荣行进的路上，另一个王龙熟悉的人迎面走来，而那个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就是汤姆。 第90章 终究到来 陈荣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甚至是孤独。在王龙眼中，那个曾经如此熟悉的身影，如今竟然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不知道是相隔太久没见面的原因，还是陈荣真的变了，王龙总觉得此时的陈荣更像一头孤狼，独自行走在萧索的夜晚中，等待着时机殊死一搏。 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一刻，汤姆出现了。 汤姆从走廊的拐角处出现，似乎是冲着王龙走来的一般，径直走向王龙。只是他在经过陈荣身旁的时候，忽然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王龙忽然觉得那张笑脸分外猥琐，似乎潜藏着神恶魔东西。 因为距离有些远，王龙没听清汤姆侧过身和陈荣说了些什么。只是在说话的过程中，陈荣没有停止脚步，甚至都没有转头，只是径直地走了过去。 只不过在走过汤姆身旁的时候，陈荣的身体有了微微凝滞，似乎是停了一下。 “他们认识？他们怎么会认识？难道师兄也？” 瞬间，王龙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没有任何来由，来得突兀又悄无声息。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王龙没有仔细去想就在心中下定了决断。只不过是，事情肯定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算是想想，此时的陈荣代表出战的是西班牙代表队，而汤姆以及其身后的资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这样身份的人去下血本呢？ 欧美一体是常态，虽然偶有纷争，可谁是谁的后花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陈荣与汤姆擦肩而过，汤姆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王龙面前。 这时候王龙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平静，四下无人，汤姆脸上的兴高采烈也是难以掩饰。 “王先生，合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既然您已经答应了合作，那么合同就不着急签约。毕竟，也应该让您看到我们的诚意的。” 王龙心中暗笑，你们能有什么诚意？不过是些蝇营狗苟的技巧罢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王龙还是保持了至少表面上的和善，“是么？贵方的诚意到底是什么呢？我很好奇。” “到时候您就会知道了，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比赛吧。” 汤姆上前一步，凑到王龙的耳旁轻声说出了这句话，而后便径直向着他的身后走去。 霎时间，人潮鸣动。大量嘈杂的声音从王龙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诸多繁杂的脚步声音。王龙转过身望去，是开幕仪式结束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比赛选手们散场，从选手坐席处涌出，朝着体育场馆外走去。 王龙正站在选手们离开场馆的必经之路上，人海向着他袭来，而那个汤姆则是应向人海，走了进去，最终消失在茫茫人群当中。 看着汤姆离去的背影，王龙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而后自己也转过身，随着汹涌的人流行动，走出了体育场馆。 汤姆说的那些话，对他来说无伤大雅并不重要。那些话说与不说，对他来说都无益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积极准备接下来即将面对陈荣的这一场比赛。 这一场比赛就在今天下午，很快就要来了。 时间来到下午，中间的过渡时间就这样被王龙古井无波地度过了，对他来说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他只是温习了一遍自家祖传的拳法，又复习了一遍师父张勇教授的搏击技巧，就出发前往比赛场地，准备下午对阵陈荣的比赛。 一踏入到比赛场地中，他顿时感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热烈氛围。 单论氛围这种说法，美国可比国内要好太多了，毕竟这里也算得上是自由搏击的发源地之一，多年根深蒂固的耳濡目染下，美利坚土地上的人民心底都加注了一层热血与好战的种子。尤其是是在看到选手出场的时候，他们热烈的欢呼声带动的王龙都免不得亢奋了起来。 与他的亢奋相反的是，就在比赛准备区域中，张宇一脸古井无波地等待着他。 王龙走到比赛准备区域中，坐下。这时候他本该脱下自己的外套，正式戴上比赛护具准备比赛了，可张宇却是走上前来为其正了正衣领，沉凝地开口说道：“一会不要慌，好好打。可能会有信息干扰到你，但不要分心。记住，接下来你的眼里只能有比赛，听懂了么？” 听到来自前辈的鼓励，王龙心中有所波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是将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担忧说了出来：“前辈，我在想...我师兄可能真的答应了那边...” 听到王龙的话，张宇愣了一下，随即缓过神来说道：“不要想这件事，没有用。这件事我去确认，你不要想，好好打比赛，懂了吗？” “嗯。”王龙用力点了点头，只是说话到时候，有气无力。 眼看着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兄弟“投敌”，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虽然“投敌”这两个字是打引号的，可当怀疑从心中出现的时候，内心深处就会出现裂缝。而这种裂缝与人心的纠葛是朝夕相随的，是一个个日日夜夜都忘不掉的东西。 从上午到现在，困惑、疑惑以及悲伤一直缠绕着王龙。直到现在，这种情绪逐渐转化为了愤怒，即将被他挥洒在赛场上。 情绪的波动对职业选手来说也是非常有害的事情。“意气用事”这四个字背后潜藏的危机，大多数来自于鲁莽和冲动。鲁莽让人无脑，冲动让人无智，这都会导致选手在赛场上错下判断。 而对职业选手来说，往往是那不到半秒的反应时间，才是决定胜负的瞬息。 在主持人冗长又异常亢奋的介绍词之后，王龙看着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陈荣，终于是将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认真地、一下又一下用力地穿戴好由张宇提供的崭新比赛用具，而后坚定地踏入了八角笼中。 无论自己的师兄到底有没有“投敌”，这场比赛王龙都一定要赢下来。 赢，不但是为了自己，为了师父，为了远隔重洋的师娘和张玥，更为了给“他们”看。 我们，不输于任何人。 第91章 战 战斗一触即发。赛场上，八角笼中，八角笼外的观众席上，所有人的热情都几乎要被炒热到了一个顶点，周围山呼海啸的声音分分钟扑面而来，直直地冲到王龙和他对面的陈荣脸上。 毕竟谁能想到，世界自由搏击锦标赛的第一场，就能看到这两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年轻小伙子“内战”呢？ 这可比看头号种子和二号种子对决要刺激多了。 虽然周围人的热情已经几乎要达到巅峰，可王龙和陈荣却依旧保持着沉稳与冷静。严格来说，他们二人可能是整个比赛场地中最为冷静的人。 这时候，谁先激动，谁先心境不稳，谁就可能先输一城。 毕竟在世界级比赛上，虽然只是初赛，但依旧是淘汰制。输了一场，就没有后续了。 尽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尽管明白自己只要输掉一场就有可能输掉全程，但王龙心中依旧压抑着一股火气。这股火气隐隐约约地出现在那里，却始终消磨不掉。 直到进行双方对决选手碰拳，互相执意的环节。 王龙面容冷静又严肃地走向自己的对手陈荣，礼貌碰拳之后他的身体没有回撤，而是凑上前去将自己的脸凑到对方耳朵旁边，低声轻轻地开口说道： “你已经答应了他们，对吧？” 说完这句话再抬眼，王龙看到陈荣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不过这股惊讶转瞬即逝，对方旋即恢复了正常状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摇头，是表示拒绝，还是认为王龙的想法可笑呢？ 时间很短，王龙没有细想，只能当作对方是默认了他的想法。 几秒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似乎还沉浸在几秒钟前王龙表达出的质疑当中，陈荣没有选择进攻，而是摆出了防守姿势，那张来你上好像依旧是沉思的表情。 可对手不进攻，不代表王龙会等待。 战机转瞬即逝，王龙前踏两步冲上前去，直拳接左勾拳，后续又是一套组合拳，立时冲着陈荣的面部攻去。 这时候在他的心里，陈荣已经成为了一个“叛国者”。而对于这种“叛国者”，没什么可解释的，干净利落地赢掉比赛才是正经事情。 王龙不想在陈荣的身上浪费丝毫时间，这个人不值得。 可陈荣毕竟是王龙的师兄，毕竟练拳的时间要比他多出好久，无论体能、技巧还是身体反应能力都要强于他很多。就算王龙进攻迅猛，可岂是一时间就将其拿下的？ 不见陈荣有什么大动作，只是退了两步，却是迅速地躲开了王龙的连续进攻，身体好像依旧站在原地一般，沉稳如山。 而对方的反应，让王龙心中大惊。 “师兄的拳，更凌厉了。” 拳脚不分家，腿法的灵活性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拳的风格，而练拳的程度与技巧，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腿法与下盘。常理来说，从一个人的身法灵活度，就能看出他对拳法的理解。 而刚才，虽然只是轻巧地躲开了王龙的拳，但王龙可以明显感觉到，陈荣的下盘比以往要稳定许多，更不用说其身法之灵活，若是换算到出拳的速度上，该是多么恐怖的程度。 难道这就是修习西洋拳之后的成果吗？师兄竟然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进步这么多？ 若是真的如此，那么他现在的功力可真就可以用“恐怖如斯”来形容了。 心中这样想着，王龙没有停止手上进攻的节奏，猛然再度出击，却是不再费力直攻头部，而是向着对方的中路连续数拳打了过去。 这时候，陈荣似乎是苏醒过来一般。在王龙眼中，自己对手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而后双臂抬起动作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息间便挡下了自己多次进攻，而后，陈荣选择了一个让王龙意想不到的进攻模式。 低扫腿！ 在王龙的印象中，陈荣的拳很强。尤其是他有着极其深厚的西洋拳底子，拳法本就凌厉无比。 这样一个西洋拳底子极其深厚的选手，又前往欧美国家修习了整整一年的西洋拳法，无论怎么想，他都应该是拳强于腿才对。 可这时候，陈荣怎么就用起了腿呢？ 而且势大力沉！ 让王龙没想到的是，正是惯性思维害了他，正是对陈荣的熟悉害了他。虽然是同门相斗，虽然可以称得上是“内斗”，可无论是上次在八角笼中的对决还是今天，陈荣都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 上次是争冠亚，今天是争夺走向更远处的权利。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陈荣怎么可能会留手呢？ 于是就在王龙震惊的瞬间，陈荣一记低扫腿从右方踢来，犹如一记重鞭，狠狠的打在王龙的左侧小腿上。 剧烈的痛感袭来，不到半秒钟的时间王龙就反应了过来，可紧接着陈荣却是连续数计低扫腿接踵而至，一记接一计地踢在王龙的腿上，几乎让他反应不及。 职业运动员的反应速度虽然快，可当对面也是职业运动员的时候，这种反应速度优势就会在最大程度上被消弭。 陈荣连续数记低扫腿踢来，不过两秒钟的时间，王龙身体几乎要被对方踢得横移过来，他几乎就要完全侧过身子面对陈荣了。 而在一场自由搏击比赛中，这是致命的。 心中暗道不妙，王龙努力想要正过身子来面对自己的对手，但陈荣的反应速度更快。 毕竟此时的优势正在陈荣身上，若不乘胜追击，岂不是浪费了这场比赛的优势么？ 于是下一刻，王龙只见到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如同蟒蛇一般迅速地划过他的视觉界限，而后他的左脸骤然火辣与疼痛起来。 再下一秒，身体失去平衡、脸上又受到重击的王龙便一阵晕眩，而后身体便倒在了地上。 王龙心中深知，他是被对方打倒的。 虽然此刻视觉有些模糊，可王龙还是能隐约感受到，身旁的裁判上前拦下了陈荣。 而后，击倒倒计时便传进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