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龙族的占卜家》 这里回答一下诡秘和龙族的战力问题 警告:以下内容带有情绪倾向和主观倾向,主要是总有人问这个问题我是真的烦了,我写的清清楚楚了非要跟我掰扯掰扯。 这个问题我实际上不大想回答,我也一直在对这两个世界的战力互相调整,互相制约,我一直写的是龙王大概对应序列四半神,或是序列五层次,但总有人跟我说龙王能轻松吊打半神之类的言论。 出于实在懒得一个个回复的想法,也出于让接受不了的读者趁早放弃的想法,我特意开了个分卷来单独说说这个问题。 我首先要说的一件事是:这两个世界战力压根没法对比。 龙族在江南的书里面被设定为更强大的生物,类似于狮子于人类,只是更强,但本质上也是生物,并没有诡秘中神话性质这一说法。 所以我一直在尽力平衡这两个世界的战力,我一直在互相削弱互相加强。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诡秘世界占卜家途径,最基本的能力,占卜预言。 龙族世界有占卜能力,但能做到反占卜家途径的占卜吗?人家占卜被反制主要是位格和对权柄的掌控,以及自身携带的神话属性加持。 龙族有位格这说法吗?有是有,高血统对低血统的压制,但前提是有血统,主角直接是无血统的存在,况且诡秘世界的能力也不会跟你血统体系兼容,在没有高位格和神话属性压制下这种占卜压根没有天敌,占之即中,一语成谶。 那我总不能让占卜这个挂开得这么大吧?随意占卜,随意先知? 那我只能强行削成吃血统压制,能被高血统浓度的人或者龙所干扰占卜,这是一个强行削弱。 然后就是魔术师火焰操控,火焰操控设定是能够随意操纵乃至召唤火焰,是不是跟青铜与火的权柄重合了? 那我要怎么设定?青铜与火能压制或是夺取魔术师的火焰操纵权柄还是魔术师能反夺取青铜与火的操纵权柄? 还是老问题,诡秘只吃高位格对低位格的压制,我总不能写龙王操作火焰被主角一个响指反夺控制权了吧?那我只能继续加限制,设定成龙王位格高,所以魔术师束手无策。 但实际上龙王进了诡秘世界顶多就是特殊点的非凡生物,神话生物都算不上,你有神话形态吗?你有污染抗性吗?你有高位格对地位格的压制吗?你有对权柄的绝对掌控吗? 按照原著说法,你这连个鱼雷都无法瞬间融化,还被正面命中的龙王在诡秘看来真的逊。 异种途径,操纵一切无生命事物,让你鱼雷反转都不是事,这玩意跟窥秘人途径半神在现代社会就是真神级别存在。 你问我就这么绝对?是,就这么绝对。 诡秘就是设定,或者说是规则之间的战斗,你的规则能压制我的规则,那你就比我强,规则就是绝对的。 这两个世界本来就没法比,硬要比的我也是无奈了。 然后说一下半神如果正面对抗龙王,谁会占据优势或者说是谁打得过的问题。 我个人偏向诡秘会赢。 别的不提,我先问一下如果半神展现神话生物形态龙王能不能扛得住? 行,你扛住了,假设对战的是占卜家途径半神,那问题来了。 你要怎么在一堆秘偶中确定本体,又要怎么避免灵体之线的操控,又要怎么限制占卜家途径的火焰跳跃与危险直觉? 秘偶可以使用本土的一切能力,假设几十个秘偶,序列四空气炮威力等同于炮弹,龙王能不能硬抗几十发炮弹还是个问题。 假设龙王用言灵清场了,免疫了灵体之线的控制,那你是想怎么杀占卜家途径半神? 不是人人都是阿蒙,正常情况下面对占卜家这种只要有一个秘偶存活就自身不死的半神大多数人都只能束手无策。 你或许会说占卜家途径序列五的灵体之线操纵在高序列以下就是最难处理的能力之一,这是官方确定的,行,不说占卜家,咱换个观众半神,换个偷盗者半神,换个学徒半神。 你随便换,你首先就要解决掉面对神话生物形态龙王怎么保持神智清醒的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你还要解决半神能攻击龙王龙王攻击不到半神的问题。 观众途径进了集体潜意识,能随意篡改意识散布瘟疫,龙王能进去吗?你只能单看着人家在你心里散布瘟疫修改你的意识,甚至你看都看不到。 偷盗者途径偷你权柄你能反制吗?反制不了,那你被偷完了还玩什么?寄生你能反制吗?反制不了那你被寄生了还玩什么? 学徒途径半神你能限制空间传送吗?你能限制人家复制你的能力吗?你能不被人一个空间切割或是传送直接处理掉吗? 行,你们说这些都是法系职业,有本事换个近战的。 战士途径,“晨曦之剑”和“光之风暴”能对任何怪物制造伤害,不被幻觉迷惑,能替一定范围内的同伴承担伤害。不被大口径火炮集火基本不会死。 能够借助独特的冥想,依靠材料制作相应的精油、圣膏、印记和药剂,从而获得雷击、冰冻、净化、燃烧、腐烂和驱邪等不同的超凡效果,有针对性地压制目标。 其他破幻,弱点看破之类的能力我也不提了,就当全没有了。 面对战士,各种能力的压制以及强大的防御,哪个龙王能正面对刚还能把人家给反杀了的? 顺便一提战士途径特殊,可以显露不完全神话形态,你还是得解决看到神话生物保持神智的问题。 其他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能力,我也不想讲太多,简单提一嘴。 魔女或者说是刺客途径看家本领,诅咒,龙王怎么抵御诅咒? 祈秘人途径,血肉魔法和被他放牧的灵魂你要怎么处理? 那些说龙王吊打半神的出来跟我说一下以上这些,还有其他各种问题怎么解决? 我怎么解决?削弱呗,神话生物看到就死给我变成龙王也是神话生物,神话对神话,无视了,但实际上即便是半神对半神,互相神话也会导致一定的污染。 诅咒之类的怎么办?削,继续削,给龙王加抗性,给他设定成免疫大部分诅咒且能大幅度削弱诅咒,我直接给魔女砍到大动脉。 占卜家灵体之线操纵怎么办?削,也给我削,原著半神对半神最多四五分钟转变成秘偶,我也给龙王加强,你这直接给我加强成天使级别。 我已经尽力在调整平衡了,否则你们看到的就会是主角用火焰操纵跟龙王抢火焰,用占卜硬生生提前杀龙王。 我说得更难听点。 诡秘半神能硬抗导弹能反操纵核弹性能一人灭国一人地表大清洗。你家龙王连个导弹都扛不住,灭个城还把自己命搭上了,你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跟我说龙王吊打半神的? 不要再跟我说龙王吊打半神,或是半神吊打龙王之类的问题了,我已经尽力平衡了。 最后还是那句话,两本书世界观都不一样,你搁这比战力你怎么不拿汤姆猫跟龙王比。 人家汤姆猫全知全能,除了捉老鼠什么都会,会魔法会科技,硬抗核弹核弹高压电流,火车碾压,还能体积压缩,形态改变。 这不比你龙王强?整天跟我说龙王吊打吊打,麻烦搞清楚你家龙王到底也是个生物,你家江南设定就是强大的生物,就像是狮子于人类,本质还是生物。 好了,以上就是这问题我的回答了,我知道我话语有情绪化倾向,但是天天有人问:作者啊作者啊,龙王xxxx,吊打半神好吧。 半神打不过龙王,xxxx 龙王能xxx,半神能吗? 你这个设定有问题啊,龙王能xxxx。 好了。。大概就这样。。以上内容我承认有些偏激了,但有些被我删掉的回复也偏激了,张口就是玛,我也是累了。 最后补充一下幻觉的问题。 龙族的幻觉实际上跟序列七魔术师的幻觉存在差异,龙族的幻觉大多数情况直接作用于人体,在脑内制造幻觉,而序列七魔术师的环境则是干涉环境制造幻觉。 这点可以在日本水下风铃和灵视这两个部分看出,混血种血统阶级越高对幻觉抗性越高那是自身抗性,你想看破环境幻觉你起码得来个类似“破幻之眼”之类的技能吧? 这就像是鬼打墙和中毒致幻,中毒你可以靠着抗性强行解掉,但鬼打墙不是你自己自身抗性高就有用的,你起码得具备一定的破幻能力。 别再跟我说幻觉能干扰高血统混血种不合理了,我已经写了很多次了魔术师的幻觉是改变环境制造幻觉。 这里回答一下关于幻觉和火焰操纵的问题 关于幻觉的问题,有些人问我了。。 原著中设定是,幻觉能够制造色,味,声,即色彩,味觉,声音,我自己二设添加了个温度。 添加的原因主要是,占卜家序列七真的……有点弱,虽然这么说可能跟我原文中提及的不相符,但确实如此,在龙族里只能说是强,但没完全强,所以我我临时抢救了一下,加两个温度,反制一下热感应设备之类的。 占卜家序列七比较核心的四个就是火焰操纵,火焰跳跃,伤害转移,纸人替身。 这里不把火焰跳跃纳入火焰操纵是原著的安排,原因大概是是火焰跳跃跟灵界有关,所以应该不被纳入火焰操纵的范畴。(猜测) 跑题了。。说一下,火焰操纵跟火焰跳跃遇到火系言灵使用者没准立刻反水,这玩意会受限制。伤害转移看似美好,只要没死,手还能动,就能把致命伤换到手臂上,但实际上这玩意序列七使用机会只有一次,真·保命技能。纸人替身确实不错,但原理是与纸人对调位置,想使用得提前安排,否则战斗时候用抽纸为兵突然飞出去几张纸人太引人注意了,而且用多了人家也会看出门道来。 至于其他剩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确定用不用得上。。 原著提及的就是,软骨,五十米的水下呼吸,还有一些小戏法。 算上前置能力,格斗,占卜,危险直感,只能说,对付杂鱼和精英怪够用,遇上些强的就,有点呛,尤其是有言灵的敌人。 原著中有句话说得很恰当,引用一下:“勉强可以算一个还不错的非凡者了。” 有点跑题。。扯回去,有人说幻觉对高阶混血种应该是无效,起码会遭到削弱,因为混血种本身就存在对幻觉的抗性。 这个我同意,这个在龙族三中解释下潜小组为什么是凯撒三人组就能得到证实,必须要高血统去抵御幻觉。 问题是,诡秘中原文明确写了,幻觉是干扰环境制造幻觉,而龙族的幻觉大多数都是对大脑神经之类的干扰产生幻觉。 一个是对环境,一个是对人体,区别类似于鬼打墙和中毒,中毒你可以靠着抗性硬抗乃至免疫,但鬼打墙这种,不说“破幻之眼”之类的技能,起码得有一定的破幻能力或是侦查能力吧?类似凯撒的言灵·镰鼬,或者是言灵·蛇。 所以大部分时候文中幻觉都能骗过凯撒乃至楚子航和路明非这三个高阶混血种,我个人看来没问题…… 当然凯撒开了言灵·镰鼬那肯定一看就破,毕竟没有实体,镰鼬穿过去就是空气,压根不存在…… 然后是火焰操纵和火焰跳跃,这两个我设定成了能被拥有火权柄的人所干涉,高级的像是诺顿,青铜与火之王,次一点的,类似楚子航,也能操纵领域内的火,准确说是火元素,虽然明显他权柄不如诺顿,原文是不能在物体表面施加静态高温,在封闭空间还会反伤自己,这段描述出自龙三。 其他的,我基本上没改,一切遵循诡秘。 有人质疑的是那段火焰屏障挡子弹,认为占卜家途径序列七即便拥有火焰操纵也不应该如此强力。 确实,因为那是幻象。 真正的子弹早就飞过去了,被挡住的子弹都是幻象,只是主角用来唬人的,要真有这本事还要什么纵火家,火法之名拿来吧你。 好了。。应该也没什么要解释的了。。趁着假日我看下还有什么漏洞都补一下。。 1.死而复生&魔术师 昏暗的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一名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倚靠在沙发上,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在短暂的调节过后,他呢喃道:“一年了,应该可以升入序列七,魔术师了。” 随后便闭上双眼,在一片黑暗中想象,勾勒出一片灰白色的迷雾,隐约之中,他看到了七道光柱,与灵界之上的…… 他没能看清,一道光芒从高处坠落,它的内里不断闪烁着七彩的流光,似晃眼霓虹灯又似绚丽的烟火,从灰白的雾气之上一路下坠,在林泽的视野中逐渐变大,直至占据了他的整片视野,最终撞入他的身体之中。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扩散到全身,林泽此刻正倚靠在沙发上的肉体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封入了寒冰之中,骨缝之中都弥漫着刺痛的冰冷。 还未等林泽适应这种极寒,大脑便猛然受到冲击,仿佛车祸发生的刹那,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庞大的信息流毫不留情地闯入脑中,粗暴地将信息刻入他的大脑,令他头晕脑胀。 现实之中,林泽蜷缩在沙发上,呼吸逐渐粗重,额角青筋暴起,浑身不断颤抖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随着心脏一次次有力的搏动而收缩膨胀,宛如心脏转移到了大脑之中。 耳畔逐渐弥漫起虚无缥缈的呢喃声,林泽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令自己无视那些呢喃,他知道,即便这个世界不存在神明,那些源自魔药中的残存精神也会带来呢喃,如果放任自己沉溺其中,或许自己就会变成怪物。 时间在精神与肉体的痛苦与折磨之中流逝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林泽才逐渐找回了思绪,开始能有意识地约束想法,勾勒出一团团漂浮扩散的光球,逐渐进入冥想状态。 逐渐地,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冰冷与疼痛如退潮般逐渐散去,他再度感受到了外部的世界,下意识地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只在透过窗帘射入的微光中勉强看清了自家的客厅。 林泽长舒一口气,再度闭上眼睛,感受起自己肉体有没有什么残余的影响,不出意外地感觉到双臂发痒。 他掀开衣袖,便看到了前世在书上看到的那一幕。 一条手臂皮肤深皱如枯木,令人联想到百岁老人,另一条手臂变得如水球一般透明,甚至能看见内里那繁密的血管、肌肉与青筋。 林泽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手表,耐心地等待着自己消化掉残存的影响,他知道,即便自己谨慎地选择了在消化小丑魔药过后一年才晋升魔术师,也肯定比不上久经呢喃考验,还体验过真造怒吼的愚者先生,他消化残存影响需要的时间也必然更久。 果不其然,克莱恩用了五六分钟就平复的异常他用了将近十分钟才彻底平复,这也让林泽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比不得克莱恩,也庆幸自己缓了一年才选择晋升魔术师,否则即便不会当场失控或是留下隐患,也必然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魔药残留。 在稍微理顺脑子多出的知识之后,林泽缓缓起身,拉开窗帘,在微弱的月光下举起了同样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和纸张,丢入了一旁的盆中,随后试着按照脑中多出的知识去操控火焰。 他很轻易地便将火焰硬生生抬高了,原本衰微的火焰在他的操控下,宛如魔术表演般骤然爆发,升腾起一米有余,几乎足以将林泽包裹在内。 林泽感受着体内灵性的消耗,意料之中地体会到,火焰跳跃这项占卜家途径常用能力消耗得果然不高,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消耗,只有频繁使用才会出现耗蓝的情况,占卜家途径最强位移技能当之无愧。 虽说,占卜家途径也就这一个直接位移技能就是了。 在简单地测试过能力后,心中的喜悦逐渐平复,林泽打开灯,令屋内恢复了明亮,随后又坐回了沙发上,拿起了准备好的白纸与剪刀,按照画好的图案,剪起了纸人。 他手上机械地剪着,脑内的思绪却逐渐扩散。 这是林泽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年,也是龙族的剧情即将开始的一年。 林泽的前世,家庭条件优越,奈何先天不足,后天又得了绝症,基本自他大学毕业之后就住进了医院,在他二十七岁那年病情渐重,他也不想让家里再为他这深不见底的药罐子填钱,干脆出了院,硬撑着和家人旅行了一场,便一命呜呼。 重生之后,林泽直接狂喜,虽然这个身体父母双亡,但好歹留了房还有几百万的存款,还有健康的身体,他也心满意足,准备再活一世。 这是原计划,直到他那天夜里睡觉梦到了一片灰白的雾气,还有七道高悬天空之上的净光,以及那座缥缈虚无的建筑,他猛然惊醒,才意识到那似乎是前世读的书中的“源堡”。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之中,他才逐渐意识到了这似乎是真实的,而不是他的一场梦,他试着去触碰它,却在一阵剧烈的冲击过后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度苏醒,已然是两天之后,忍着大脑的疼痛,他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源堡是九大源质之一,对应的旧日是诡秘之主,时空之王,命运道标,灵界支配者,林泽的穿越是纯粹的近乎绝对不可能的可能,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在穿梭过诡秘世界的时候引起了源堡的反应,遭遇了拦截,却反被林泽硬生生地带走了源堡的一部分,其中包括足以充当从序列九到序列三魔药材料的非凡特性,以及部分的源堡权柄。 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林泽第一反应是好险没被天尊发现,第二反应是好险没进诡秘世界,第三反应是好险没带走奇迹师非凡特性。 他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选择踏上了非凡者的道路。 原因很多,说到底就一个,他重活一次,能试试的自然要试试,才不枉再活一世。 就在几年前,在林泽刚成为占卜家的时候,他在查找新学年分班表的时,随意扫了眼自己班级的名字,差点被当场送走。 跟他同班的人的名字中混入了一个不起眼,却令林泽血压瞬间升高的名字。 路明非。 林泽颤抖着手,战战兢兢地把缠在手腕上的纯银灵摆解开,在心里默念了几次。 “我想的路明非是龙族中的那个路明非,我想的路明非是龙族中的那个路明非……” 灵摆停滞了一会之后,开始了顺时针的转动。 随之而来的,是恍然大悟和深深的绝望——难怪学校名字叫仕兰中学,起初他还想着世界这么大,重名很正常。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没再犹豫,干脆利落地晋升了序列七,并决定在非凡者这条路上走到黑。 血统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跑又跑不出这个世界,到处都有着小龙人和龙族遗迹,也就只好靠着占卜苟苟命,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实际上如果林泽没那么封闭于自己的世界,那么他早就应该意识到这是龙族的世界,可惜他自带社恐,不善交际,属于那种同年级只认识自己班,隔壁班都一个不认识的半自闭儿童。 想到这里,林泽停下了手上剪纸的动作,满意地看着新鲜出炉的几十张小纸人。 实际上林泽一度犹豫过要不网购买小纸人,但出于不清楚纸人是否有必须自己亲手剪出这一要求,担心没有神秘学上的联系而失效,转而打印了几十张有描边线的纸张,决定自己动手。 话题扯远,林泽现在在考虑的是,他到底要不要加入卡塞尔学院。 他考虑加入卡塞尔的因素有很多,其中简单的有三条。 其一,晋升序列是必须的,但随之而来的扮演决定了他多半会引起混血种社会那边的注意。 占卜家和小丑还好说,占卜家他扮演的时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即便真的要多次给人占卜他也时准时不准,给出的答案含糊其辞,多半不会因为占卜的准度引起注意,而小丑也同理。 但到了魔术师,他需要观众的喝彩和鼓掌,而且之后的序列多少也会引起混血种社会的注意,尤其是半神的晋升仪式,杀死半神或是同等位格的生物,他能想到的只有屠龙了。 既然必定会引起混血种社会的注意,那倒还不如直接加入卡塞尔学院,虽然他消化魔术师魔药也必然会在学院内搞出不小的动静,大概率会引起校董会的注意,存在一定的风险,但只要上头昂热撑着,撑到他魔药消化成功,晋升序列六无面人,自己在现代都市中就可以彻底隐形,来去自如,也就有了自保能力。 林泽没打算在他晋升序列五之前暴露太多,只有等到序列五他能够操纵秘偶,能够真正隐于幕后他才敢放肆一些,但魔术师的魔药消化必须要表演与喝彩,这也决定了无论林泽愿不愿意,都必须尽量出风头,这也是林泽为什么要加入卡塞尔的原因,卡塞尔的校董虽然危险,但昂热撑在头上,只要昂热一天不死,他就安全一天,这总比外面其他真的会下死手的势力要好一些。 无论如何,在魔术师这个时期的林泽,想低调也无法低调,只能说是做到相对低调,原著中克莱恩之所以能够低调,那还不是因为见到过他表演的人不是队友就是都死了,只要看到的人都死了,那自然就低调了。 其二,在龙族的世界非凡生物和非凡能力几乎可以说只有龙族一种,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死侍,还有日本深海中那些被胚胎转化的怪物都只能算是衍生的附属产品。 虽然他不需要寻找魔药材料,但他晋升是需要协助的。 例如之前提及的杀死半神位格的生物,龙族他不确定算不算,但也只能暂时定为目标,即便是不那么遥远,近一点的序列五晋升仪式,要求在人鱼歌声中晋升,他能想到的替代品只有精神系的言灵。 原著中提及,美人鱼歌声的作用是令服用魔药后的人保持最后的情绪,也就是防止失控,实际上诡秘中几乎所有晋升仪式的根本目的都是如此,都是为了留下“锚”,防止自己的失控。 基于这种考虑,林泽考虑过日后师兄的黄金瞳,这是最简单的对精神起作用的言灵,或者说是事物,但他转念一想,黄金瞳只能起到震慑作用,他要是在晋升过程中看一眼黄金瞳,怕是当场暴毙。 他思来想去,只剩下富山雅史的催眠,或许能够起到类似观众途径的作用,即便是弱化版本,也足以维持住他的情绪。 无论如何,如果他想继续晋升序列,那也必须接触混血种的世界,卡塞尔学院起码为他熟悉,还有安全保障。 其三是最简单的原因,正如林泽为何踏上非凡者途径,仅仅是为了体验他未曾体会过的刺激,而龙族世界,与此并无差异,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份快乐。 而按照剧情以及与路明非的接触,他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路明非就会收到卡塞尔学院的回信,而他成绩优异,多半也会一并收到通知书。 2.面试·上 时间流逝得飞快,在林泽并不算耐心的等待之中,通过拐弯抹角的占卜得到了路明非收到信件的消息,他直接打开了电脑,给路明非发起了信息。 在打字的时候,林泽第无数次感慨,占卜真是个方便实用的技能,要不是有着占卜并非万能这一守则,他怕是走路都要占卜一下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在?听说你收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给我也整一份?”林泽发去消息,等待着路明非的回复。 他记得这时候路明非应该在跟诺诺聊天,估计要等上一阵。 但他没等多久,几乎是刚发出去,就得到了路明非的回复。 “你咋知道的?在我家装了监控?”路明非直接无视了他最后一句话,他知道,林泽总是奇奇怪怪的。 林泽笑了笑,回复道:“你可拉倒,我占卜占出来的你信不?” “信,怎么不信,你占卜就没一次不准的,你怎么不占卜一下彩票号码是多少?” “别扯东扯西的,明天你去和卡塞尔学院的人见面的时候,我也会去。” 屏幕前的路明非愣住了,林泽怎么知道他明天要去见卡塞尔学院的人?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犹豫了一会,回复林泽:“你怎么知道明天我要去见卡塞尔的人的?你也收到通知书了?” 林泽给他回复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紧随着的是一段文字:“对,不止我,还有其他人也收到了通知书,里面还有你的熟人。” 路明非看着这条消息,沉默着没回复。 路明非搞不懂,林泽的成绩一直很好,虽然是个孤儿但家里有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翻版的楚子航了,他收到录取通知书是自然的。 参加面试的其他人,其他人,也总比自己强,自己唯一好点的英语也比不过他们,那这个卡塞尔学院到底为什么给自己发了通知书?觉得学霸浓度太高急需学渣来压一压?还是需要个学渣彰显一下国外人人平等? 他没能想太多,林泽干脆利落地发了条消息说了声他下线了,随后头像便暗淡了下去,变成了灰白色。 路明非扫了眼林泽的头像,即便变成了灰白色,他也看得出那张图片是一位看不清面容,头戴黑色高礼帽,身穿古典长袍,手持金头手杖的魔术师。 他其实一直很迷惑,为什么自称占卜家的林泽头像像个魔术师,名字却又叫做“ko no 魔法少女梅莉酱 da?”,简直像是人格分裂。不过他时而正经时而疯癫的性格倒也和路明非合得来,两人基本就是互相接梗的好友,只是偶尔有时候林泽会说出些奇奇怪怪的话。 路明非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点开了列表中一个头像是熊猫的人,决定临时抱佛脚抢救一下自己。 虽然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的。 …… …… 面试日,丽晶酒店。 这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全球连锁,五星级,路明非知道这间酒店,因为叔叔最喜欢在这里的大堂喝喝茶跟朋友们聊天,一直让服务员续水到酽茶变白开水,这样花费不高,还能让他有享受世界顶级服务的优越感。 路明非没进过这家酒店的玻璃门,此刻瞪着一双熬夜发红的眼睛左左右右地看,心里含妈量极高地赞叹着酒店的豪华。突然他感觉自己背后被拍了一下,随后就感觉到有人的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高贵的……”熟悉的声音突然间断了一下,“这不是路明非嘛,几天不见,这么拉啦?” 路明非无奈地把林泽的手拿开,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奇奇怪怪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林泽笑嘻嘻地站在他旁边,对他晃了晃他常年戴在手腕上的纯银灵摆——路明非知道这是他占卜用的道具——神秘兮兮地对路明非说:“你知道我昨晚夜观天象看出了什么吗?” 路明非下意识地回复了一句:“看到了奥特曼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还是有人踩着七彩祥云来取你狗命?” “不不不,应该是看到了五张牌吧……” “我觉得你不需要拐着弯夸你自己,咱们心里都有点数。” 林泽咳了两声,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连带着路明非都认真了不少,虽然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也是一股衰仔样。 “我看到你被卡塞尔学院录取了,还是保送那种。”林泽认真地说道。 路明非一下瞪大了眼,心里刷屏飘过的是各种惊叹之语,林泽看着他的表情都猜得到那几句优美的国语。 “我会被录取?你可别开玩笑了,”路明非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还不如跟我说我是真的龙的传人可以变成小龙人呢。” 林泽被噎住了,他沉默了一会,有点怀疑路明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能如此精准地踩到敏感点,他现在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执行部监视着路明非的那些家伙用枪瞄准了脑袋。 林泽张开嘴,试图组织语言,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终…… 忘了想说啥。 他挠了挠脑袋,最终还是放弃了接下这句话,风险太高,伤口转移可没法把脑袋的贯穿伤转移到手臂上,还是小命要紧,于是换了个话题跟路明非一路说着烂话一路进了电梯。 他们到了坐在行政层的会议厅外面,走廊上不多不少的放着18把椅子,18个面试人每人一把椅子,不多不少,这令路明非和林泽对视一眼,一个想到了十八罗汉,一个想到了十八层地狱。 没有人要求他们出示任何身份证件,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踏进这间酒店的大门时,就有服务员微笑着说,是来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同学么?请跟我上行政楼层。然后他们就被一个穿着套裙和十厘米高跟鞋的漂亮姐姐带到这间屋子里,看见了他的熟人们。 陈雯雯、苏晓樯、赵孟华、柳淼淼,都在。还有些是见过但叫不出名字来的,也是他那所学校出来的,也有些是从未见过的。 “路明非?”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发出这样惊讶的声音,好似他出现在这个场合是件十分奇怪的事,令他只好像是移民法国一般摇晃着那封白色的信,萎靡的样子和眼眶下略微的青黑倒真像是打仗打输了的颓丧,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熬夜抱佛脚复习面试时可能会用到的口语付出的代价。 而林泽倒是正常地受到了招呼,他难得正经地点头回应,不发疯的时候倒还有几分小帅。 路明非坐到了倒数第二张椅子,林泽坐了最后一把,也就是第十八把,椅子上放着一张表格和一支铅笔,上面是些名字年龄之类的东西需要填写。路明非一面填写一面目光四处飞,而林泽则明显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他在想自己抢了最后一把交椅,是不是抢了原本属于路明非的鸿蒙紫气,截取了他的成圣,啊不,成s道果,自己会不会遭天谴。 路明非是特殊的存在,这个观念不仅仅是因为林泽看过龙族,而是因为他对于路明非的占卜全部失效,只有拐弯抹角打擦边球才能得到一点边角料而确立的观念。 这种情况,只有他在占卜一些实力强大的人的时候才会发生,例如他试图占卜昂热或是小怪兽,占卜全都受到了干扰,得不到准确的结果。 他思考之后,想起之前自己占卜师兄,那是直接占卜,没有拐弯抹角,但却得到了准确的结果。 于是他有了一个猜测,他看过龙族,知道他们大概的命运轨迹,这令占卜的难度大幅度降低,导致大部分弱小的主线人物他都可以直接占卜,但实力或者说是血统强大的人还是可以干扰占卜。虽然这个结论有待确定,但目前来说是适用的。 服务员送上了茶点,打断了林泽的沉思,是牛角面包和一杯热奶,他谢过服务员之后慢悠悠地喝着牛奶。 身旁的路明非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仰头看着屋顶,忽然呆笑了两声,把周围人都给吓了一跳,林泽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你的面试肯定能过,至于陈雯雯嘛…… 零血统,零血统你能过卡塞尔面试,今天你零血统能过卡塞尔面试,我林泽当场,当场把这灵摆给吃了。 林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着,愉悦地喝了口热牛奶,只觉得背后的故事令人暖心。 陈雯雯捂着嘴,提醒了路明非一句:“路明非,别出声,考官来了,就在里面。”她说着,指了指会议室。 “你准备好了么?”路明非眉开眼笑地上去打岔,这是句废话,他就是想听陈雯雯说话而已,令看戏的林泽暗叹舔狗的卑微。 “没什么把握啦,”陈雯雯看了那边的苏晓樯和赵孟华一眼,垂下眼帘,有点沮丧似的,“我口语没他们两个好……” “你肯定没问题的!我觉得你口语蛮……”路明非说。 蛮good的对吧?这种半english半chinese的说话方式me也think得挺ok的嘛,林泽心想。 “柳淼淼到了么?”里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长着一张中国得不能再中国的脸。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修身合体,领口是银色的细边,金色的衣扣和袖口闪亮,胸口处有用银线刺绣的徽章,看起来像是校服,可路明非没有见过剪裁那么精致的校服。 而林泽看着他,想到了斯特莱林,看到那疑似金质的衣扣和银线刺绣的徽章,心中不由得燃起了对资本主义的罪恶的愤怒。 而钢琴小美女明显没有他们那么大的神经,噌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到!” “我是考官叶胜,请跟我来。”年轻人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柳淼淼踏着优雅的步子和叶胜一起进去了,门随即关上,剩下的17个人扭头对着眼神,谁都没法掩饰脸上的紧张。 除了林泽和路明非。二人一个满脸颓废一个神游天外,热牛奶喝完了还在下意识地往嘴里倒牛奶。 “喂,你们上网搜了这个卡塞尔学院的网页么?”赵孟华看了看苏晓樯和陈雯雯,压低了声音,“据说是个名校,好多哈佛的教授转去那里教书!” “嗯,”陈雯雯点点头,“可我都没有申请他们学校就接到面试通知书了。” “名校都是这样,不在乎申请费,只看素质的吧?”赵孟华说。 林泽不由得说道:“那他们能不能把申请费退给我啊?” 赵孟华一愣,问道:“你申请了卡塞尔学院?” 林泽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可是不是说他们不是不在乎申请费吗,那给我也可以吧。” 赵孟华和陈雯雯连带着苏晓樯都沉默了一会,但他们都知道林泽有些神经兮兮的,于是默契地没接这句话。 苏晓樯斜着眼打量路明非,说道:“只看素质怎么会让这样的混进来了。” 林泽同样搭腔道:“就是就是,怎么让我混了进来呢?我这种学渣都能混进来看来这学校也不咋样啊。” 苏晓樯看着他,沉默不语,如果说林泽那谁都看得出来是在玩的时而年级第一时而倒数第一的操作是学渣,那她可能也不用混了。 于是她也只好停下了这个话题,而一旁的路明非悄悄地对着林泽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林泽同样回了一个大拇指,他们心中同时想道:好兄弟一辈子。 “不知道录取几个。”陈雯雯低声说。 “选一两个就不错了!”苏晓樯说,“你们没听说么?哈佛每年只从中国招几个本科生。” “嗯,我也就是来试试,没抱什么希望。”陈雯雯细声细气地说。 “都没抱什么希望了。”赵孟华安慰她。 “我不在乎,”苏晓樯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扬,“要是不录取我,我就去上斯坦福,我爸爸有朋友!” 林泽暗自感慨,这就是富婆吗,年少不知…… 等等,苏晓樯貌似可以二者兼得,那没事了。 门被推开了,叶胜礼貌地比了一个手势。柳淼淼走了出来,回头跟叶胜说了声谢谢,看得出她强撑着不想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那失望已经老老实实地写在脸上了。 钢琴小美女居然没撑过十分钟就败下阵来!柳淼淼眼眶有点红,回自己座位上拿了书包,扭头就往外走。 “苏晓樯。”叶胜说。 “小天女”也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她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牙齿咯咯作响。 看着苏晓樯步伐僵硬地跟着叶胜进去了,路明非“哈”地笑出声来。坐在他旁边的林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急嗷,很快就到你了啊,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陈雯雯也在他肩上推了一下,说:“别笑人家,你不怕啊?” “我不怕,我怕什么啊,我就是一打酱油的嘛。”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在椅子上四仰八叉,将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小天女”进的快出的也快,步伐比进去时还僵硬,脸上与其说是失望或者沮丧,不如说是愤怒。叶胜在她身后彬彬有礼地笑,苏晓樯扭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叶胜又叫了赵孟华进去。 “什么学院!他们耍人!”苏晓樯抛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路明非和陈雯雯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小天女”还不如柳淼淼,大概只撑了五分钟。 这面试官在里面不像是面试,倒像是练刀,斩人越来越快,号称高三口语第一的赵孟华连三分钟都没撑到,被送出来的时候目光溃散,满脸茫然,林泽几乎能看到他脸上明晃晃地挂着“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哲学三连。 林泽:希望人没事.jpg “陈雯雯。”叶胜说。 “好运啊!”路明非压低了声音在陈雯雯身后喊。 陈雯雯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路明非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他有点害怕,害怕陈雯雯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脸失望。 陈雯雯撑了十五分钟,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怎么样怎么样?”路明非凑上去。 陈雯雯犹豫了一下,悄悄对他招手,“他们会问……” 路明非满心欢喜,刚要把耳朵凑过去,就听见叶胜说:“路明非。” 路明非一愣,扭头看叶胜对他招手,“路明非,下一个是你。” 奇怪,他从未见过叶胜,难道只靠寄给芝加哥大学那份申请表上的两寸照片,叶胜就一眼认出了他?路明非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慌乱,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一直以来只是礼貌性微笑的叶胜看着他居然笑得有几分真情实意,像是猎手终于看到了满意的猎物时的高兴,令他莫名生出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他咽了口口水,在背后笑眯眯的林泽的注视下跟着叶胜进了会议室,随后大门关上,仅剩陈雯雯与林泽二人。 林泽看了眼在挣扎的思考着什么的陈雯雯,暗自思考幸好自己不是黄毛,否则按照常规剧情他怕是要夫目前,哦,不是夫也不是目前啊,那没事了。 林泽高高兴兴地盯着手表,果不其然,精准的一分三十秒过后,路明非打开了大门,令林泽感受到了观众的快乐。 而还在犹豫的陈雯雯也不犹豫了,看路明非出来小跑了几步过去,跟他说着什么,林泽没去听,因为叶胜又出来了,这次叶胜脸上连笑都没了,改而一脸严肃。 林泽暗叹一声天要亡我,随后没等他叫,直接走了过去,顺带着还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小声留下一句:“在外面等我。” 但很显然,路明非明显处于跟陈雯雯说话引起的多巴胺上脑中,头也没回。但林泽还是强行把一盒火柴塞进了路明非手里,火柴盒中塞了几根火柴,还有一张纸人,随后他又把袖中藏好的纸人稍稍下滑,令自己随时能够抽出来。 虽说他占卜的结果是不会发生战斗,但狗命要紧。 短短的擦肩而过,林泽留下了自己的后手,随后便在叶胜的凝视下,踏进了会议室之中。 3.面试·下 林泽踏入了会议室,只觉得自己像是猎物进了围猎场一样浑身不自在。 他扫了室内一眼,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天花板四角是四台监控,应该足以无死角地覆盖整个会议室,这令他暗叹卡塞尔学院的狠毒,以及吾命休矣。 而可以坐几十人的大型会议桌边只坐着一个笑得很甜美的女孩,和叶胜一样的制服,只不过是套裙,领口塞着玫瑰红的蕾丝领巾。 他又扫了站在他身后的叶胜一眼,神情严肃。 林泽叩心自问,他真的不是犯人进了审讯室要面对警察经典的黑脸白脸二人唱审问吗? “我叫酒德亚纪,也是这次的考官。”女孩站起身来,以典型日本风向林泽躬腰行礼。 林泽同样弯腰,回了一礼,说:“林泽,您好。” 叶胜坐到酒德亚纪的身边,打开笔记本,看着林泽,说:“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林泽坐下到椅子上,点了点头,思考着他们会问什么问题。 他之前在网络上的发言以及生活中透露的预言能力应该都被卡塞尔学院的监视者以及诺玛所看在眼中,他们之所以没有直接接触自己,应该只是因为不确定占卜的真实性,以及自己没有血统这两点导致的不确定。 秘党虽然是暴力组织,但对他这种不具有危险性的弱鸡还是比较宽松的,估计现在对他的态度应该是以试探为主,问话应该也是对付陈雯雯那些普通人那套糊弄人的…… “请问你相信世界上有龙的存在吗?”酒德亚纪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估计会令不知所以的人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但却令林泽心里猛的一紧。 他暗自感谢小丑,庆幸小丑就是我自己,随后义正严词地回复道:“我相信,毕竟我们中国人都自称是龙的传人。” 酒德亚纪和叶胜脸色如常,没有变化,但林泽莫名地感觉到了危险。 他知道,是小丑的危险预警发动了,恐怕他们桌子下就摆着上好了膛还装备了卡塞尔学院装备部出品的黑科技消音…… 等等,装备部啊?那没事了,应该不是装备部的,估计是混血种社会特产吧,毕竟装备部怎么可能消音啊。 酒德亚纪接着往下问:“你会感觉到孤独吗?” 林泽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这套试题不应该是给他用的,先是对混血种存在的试探随后是血之哀的试探,这怕是对怀疑对象的试题而不是对普通人的试题。 他思绪急转,笑着回答:“我是正常人,但我偶尔也会觉得孤独,我认为我们都是孤独的。” 林泽加重了我们的读音,他大概知道学院想干什么了,他们估计是想最后检查一波,如果有怀疑就解决掉他这个潜在威胁。 林泽想摊牌,明面上讨论,但他知道按照自己现在没有实力的情况要是敢直接摊牌恐怕不是被就地正法就是被洗脑,他只能跟着学院的节奏,他没得选择,只能暗示来加速进度。 酒德亚纪面色如常,依旧带着笑问道:“那么,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你知道混血种吗?” 林泽的危机预警已经狂响了,他只觉得自己头上满是“危”。 他沉默了一会,有点拿不准到底该怎么回答。他没有血统是最麻烦的事情,如果有血统他大可以将能力推给血统,但问题是他不存在血统,这就令他无法解释他的能力从何而来。 不是所有人都跟路明非一样,昂热是他爹似的护着。 他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让昂热注意到,昂热是个复仇者而不是政客,他只需要工具帮他复仇,这就像是你买把菜刀不会在意它是什么手法锻造什么材料铸造的,你只会在意它切菜快不快,砍人利不利。 林泽犹豫了一会,回答道:“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有着某些不寻常的能力。” 酒德亚纪和叶胜的脸色终于统一了,酒德亚纪也严肃了起来,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林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有着某种气势逐渐升腾而起。 “你能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吗?”还是酒德亚纪开口。 林泽点了点头,出于担心被一枪毙了的担忧,他刻意放慢了动作,逐渐将手腕上缠绕的银链解开,缓缓举起手,令那颗陪伴他许多年的纯银灵摆悬在空中。 他开口,说道:“我面前的两人跟我一样,不是正常人类。” 酒德亚纪和叶胜面色更显凝重,但还是坐在座位上,一人盯着林泽,一人盯着悬空的灵摆,看着它缓缓地在无风无其他干扰因素的情况下自行顺时针转动。 林泽对他们解释道:“顺时针转动代表肯定,逆时针代表否定。” “我认为,你们都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观察着他们二人的神情。 酒德亚纪和叶胜交换了一个眼神,依旧是酒德亚纪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能力吗?” 林泽犹豫了一会,说:“我能制造出幻觉。” 这句话激起了酒德亚纪和叶胜两人的反应,林泽看得见他们的手臂在活动着,但是藏在桌面之下令他看不清到底在干什么。 “你能展示一下吗。”这次是叶胜开口,原本酒德亚纪询问叶胜监视情况改变为了叶胜询问,酒德亚纪监视。 林泽缓缓地点头,在他们二人的目光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随后整个人像是童话中在阳光下化为泡沫的人鱼公主一般,在空气中逐渐消散。 再度出现,也是缓缓地浮现在了原先的位置,林泽担心骤然的出现以及换位会引起他们的过激反应,即便占卜告诉他不会发生战斗,但占卜不是万能的,如果战斗还没发生他就被制服了,那也不是战斗。 林泽深知,占卜身为苟三家的精髓之一,同样具备了苟三家的狡诈与诡秘,对待占卜就该像是克莱恩对待源堡和许愿神灯,在利用它们的同时必须保持警惕,否则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泽斟酌着言辞,解释道:“我的幻觉是影响环境造成的幻觉,对人类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也无法操纵人类,我只能通过影响环境来隐藏自己或是物体,我一般用来变魔术,就像这样。” 林泽说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变出了一颗糖。 酒德亚纪和叶胜点了点头,似是对他表示认可,在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叶胜开口道:“你的占卜确实是准确的,我们确实不属于人类,你,和我们都属于混血种,我们都具备一些特殊的能力,就像你的占卜和幻觉。”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面试暂时就到这里了,希望你能对我们今天谈及的一切都保密,如果你泄露了秘密,我们会进行相应的处理,希望你能同意。” 林泽腹诽,他还能不同意吗…… 林泽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说:“好的,我一定的。” 随后便起身,走出了门,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危机预感始终存在,酒德亚纪和叶胜也始终凝视着他的背后,令他胆战心惊。 不过他们视野中的林泽自然只是一个幻觉,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坐在椅子上的就是幻觉。 在林泽决定前来面试之后,他先是通过占卜得到这场面试不会发生战斗的结果,随后又通过占卜确定了自己没有被监视。 但苟命的他决定两手准备,一手是交给路明非的火柴盒以及其中的纸人,另一手,则是制造幻觉去面试,而真身则在会议室门外,防止自己直接被秒。 林泽知道,他目前制造的幻觉没有温度,如果碰上热成像仪器,在仪器中就是一片空气,一眼就能被识破,因此他试图利用幻觉制造温度,试着填补上这个漏洞。 他知道幻觉的本质是影响环境,既然它可以制造声音、气味、色彩,那为什么不能制造温度? 在试验之后,林泽成功了。从他坐到椅子上开始,就成为了幻觉。他操纵着两个幻觉,一个是覆盖在身上达到隐身衣效果的幻觉,一个是假装还坐在椅子上,以及后来进入会议室跟酒德亚纪和叶胜对话的幻觉,而对话的过程中,他本人则站在门外,利用墙壁遮挡可能存在的热成像,操纵着幻觉。 虽然对于假人温度的操作略有瑕疵,精细操作也令他有些疲倦,但他还是成功地操纵着幻觉完成了面试。 林泽在这过程中不断地赞叹着,魔术师不愧是序列七,一个幻觉能力就能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骚操作,选占卜家果然没选错。 虽说他也没得选就是了。 在走出大门之后,林泽本体蹑手蹑脚地与幻觉重合,借着一个转弯,逐渐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幻觉,最终将幻觉替换成本体,走出了酒店大门。 今天也是平安活下来的一天啊,林泽轻松地想着。 4.过场动画 深夜,叶胜坐在会议桌边,又一次翻检那些履历。 他抬头问旁边的酒德亚纪,“那个小丫头呢?一整天没看见她,面试也不来,她也是面试官呢。” “不知道哪里玩儿去了,她跟着来根本就是来玩的吧?”酒德亚纪耸耸肩,“没办法,其实还是个小女孩啊。” “面试结果怎么样?”门打开,一个人拎着手提箱急匆匆地进来,“我买了红眼航班的票,刚刚降落就直接过来了。” 那是个老人,风尘仆仆,鼻梁上架着深度眼镜,一头花白的头发蓬蓬松松,不是烫过而是不知多久没梳理过,一身邋遢的西装,一条肥大的裤子。 “古德里安教授。”叶胜起身,“我们一共面试了18个学生……” “不要浪费时间!我是来问路明非和林泽的!我只关心路明非和林泽!”古德里安教授满脸紧张,好像他是学生家长而不是考官,“告诉我,他们两个答得怎么样?”这德国血统的老家伙好一口流利的中文。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一眼,他翻到了路明非的记录页,简单地描述了路明非在面试中那些超越常规的答复,并且意料之中地听到了古德里安教授那明显昧着良心的夸奖。 “古德里安教授,你这纯粹是……包庇吧?”酒德亚纪摇摇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古德里安教授愣了一下,摊了摊手,说道:“好吧……是有点……不过我真觉得他答得挺好……” “我理解学院会给予血统优势的学生很多方便,不过这样包庇……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叶胜摇头,“要是这样,我们还面试什么?” “你们不懂,几十年了,才出现这么一个‘s’级的候选人,如果我们给出的面试结果是不及格……校长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了一眼,斟酌着语言道:“真的是……‘s’级?” “是,经过再三确认,他在所有候选人中的评级是‘s’,唯一的‘s’!这场面试,事实上是为他一个……不,还有林泽,为他们两个人准备的!”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压低了声音,“这是学院最高级别的机密,所以在出发之前没有告诉你们。” “林泽?他也是s级?我们也想提起他,他似乎提前觉醒了血统,就像……楚子航。” 古德里安摇了摇头,说:“不,‘s’级是唯一一个,他在候选人中的评级是‘a’,但他的言灵很重要,经过我们的观察,他似乎觉醒了预言方面的言灵,这在卡塞尔学院的历史上是头一回,是一个完全未知的言灵。” “而且根据你们发来的面试资料,他还有制造幻觉的能力,这种复合型的言灵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唯一一个例子是……算了,这不该被提到,总之,在校长眼里,他跟路明非一样重要。” 叶胜点了点头,说:“我们知道,他的资料我们提前看过,如果真的跟资料上一样,预言的准确度是百分之百,而且没有任何限制的话,那确实值得被校长看重。” 古德里安点了点头,面露欣喜地说道:“而且你知道最棒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叶胜配合地问了下去。 “大家都知道,我还没评上这里的终身教授,”老家伙有些赧然,“进校十几年,现在还是个助理教授,但校长照顾我,把他们两人分配给我,一个是前所未有的‘s’级学生,潜力无与伦比,一个是掌握着预言言灵的‘a’级学生,未来可期,把他们两人培养成优秀学生就像是纽约扬基队赢得明年的职棒联盟冠军那么简单。那我就能评终身教授了。” 酒德亚纪鼓了鼓掌,算是提前庆祝古德里安成为终身教授,她说道:“那真的是祝贺您了,教授。” “但现在,在您成为终身教授之前我们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古德里安从他即将成为终生教授的喜悦中回过神,问道:“什么问题?” 酒德亚纪将面试记录本举起来,递到古德里安的面前,说道:“您的a级学生对我们接受良好,但是路明非,您的s级学生表示了弃权,并且直接退出了考场。” 古德里安教授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许多,难以置信地问道:“弃权?他为什么要弃权?他回答得多标准啊!更何况他还是s级,s级啊!” 叶胜耸肩苦笑,答道:“教授,这种问题和答案,恐怕不是他们这些高中生能理解的吧?” 古德里安教授赞同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急躁了起来。 “挽回!必须挽回!我来给学生家长打电话!”古德里安教授摸索全身找手机。 叶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无奈地说道:“还是我来打吧……您这样会吓到学生家长的,觉得您居心叵测。” 一旁的酒德亚纪补充道:“另外还有林泽,教授您明天也得见他一面,虽然按照您的说法他跟路明非一样被内定了,没得选择,但您也得让他正式确认入学,在诺玛在存档,这是必要的手续。” 古德里安点了点头,他说道:“我知道,那就把林泽的面试安排在路明非之前,按照他的态度,应该很快就能完成入学手续。” 古德里安说着,从叶胜手中接过手机,他原以为深夜来电可能会晚点才被接通,但几乎刚开始呼叫,林泽就接通了电话。 “您好,是卡塞尔学院的吗?” 古德里安惊讶地跟酒德亚纪和叶胜对视,他们二人摇了摇头,表示都没有对林泽说过今晚会来电。 像是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林泽笑了一声,主动解释道:“是占卜,我占卜到今晚卡塞尔学院的人会给我打电话,但我不知道你们打电话是想干什么。” 古德里安低声赞叹了一句,同时也没忘记他的目的,在短暂的友好交流之后,他们约定好了明早见面的时间,随后古德里安便挂断了电话,并心满意足地拨打起了路明非的电话。 一旁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原本想拦住教授,等到明早再打电话,但他们终究慢了一步,在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之后,默契地放弃了。 与此同时,深夜三点,万籁俱寂的小区中,隐约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而声源处,电话铃声横穿路明非家的走道。 而林泽此时早已再度入睡,他利用占卜,占卜出了来电的大概时间,虽然占卜无法占卜出太细节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碎片的画面,但精确到小时还是可以的。 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路明非一家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口吐芬芳,嘴角勾起弧度。 是个好梦。 …… …… 次日早晨,林泽洗漱完毕,准备前去酒店赴约。 在熟练地将途中以及面谈这两个过程都进行了一次占卜,得到了没有危险的结果过后,林泽放心地带上了一副扑克,一盒纸人,还有三个打火机和一盒火柴出了门。 途中他再次趁着拐弯,利用占卜确定了没有人在监视或者跟踪之后,制造出幻象,自己则再次覆盖了一层幻象隐匿在幻象的身周。 不是林泽太小心,这是占卜家的天性,更何况龙族这种世界,虽说武力值不算高,做不到什么动不动逆斩根源,手搓宇宙,但奈何危险频发,别的不说,林泽现在踩着的城市就封着个奥丁,虽说实力不好评估,但显而易见的是,昆古尼尔,永远的神。 从林泽他家到酒店的路程不算遥远,大概十来分钟,他就到了酒店大门,进了电梯,踩着点进了会议室。 几乎是刚进门,头发花白的魁梧老人就如同旅游区导游或是火车站黑车司机般迎了上来,热情的程度即便是早有准备的林泽也不由得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难道他身怀源堡被发现了,要被抓去做解剖? 想法只是一瞬,古德里安教授热情地伸出了手想要握手,林泽思考了一会,最终任由他握上了幻影,手直接穿过了幻影的腹部,看起来颇像恐怖或是科幻电影的场面,跟随在他身侧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微微一愣,警觉了起来。 “教授,我在这。”林泽的本体发声了,他撤销掉了自己身上的伪装,向着愣在原地的古德里安教授伸出了手。 林泽原本是想和幻影重叠,与古德里安教授握手的,但他思考过后,认为自己目前树立的人设是对卡塞尔学院一无所知,对能力掌握有限的萌新,该象征性地留下些容易被戳破的防范措施,表现自己的提提防心,演戏演得全套,才不会引起卡塞尔那帮人精的怀疑。 林泽思考着自己的表现,从面试时毫无保留的展示能力,到深夜来电,再到现在的伪装被戳穿,他应该初步塑造了一个刚刚接触混血种世界,渴望被接纳但心里对此还存怀疑的愣头青形象,既表现出了自己的能力,也没让人过于忌惮。 他没忘记自己的目标,自己的血统为零,想要混进卡塞尔就必须引起昂热的注意,让他帮自己隐瞒身份,适当的展现自己是必须的。 古德里安教授微微一愣之后便回过了神,笑着跟林泽握手,说道:“你好,你的言灵很不错,制造的幻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我居然都察觉不到问题。” 林泽笑了笑,说道:“毕竟是根据我自己制造的幻觉,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还是很深刻的。” 寒暄过后,双方转移阵地到了餐桌上,林泽暗叹不愧是研究中国文化多年的古德里安教授,居然连中国的饭桌,或者说是酒桌文化都清楚,说不定自己今天能喝上譬如什么八二年拉菲之类的好酒了。 但林泽的幻想终究是幻想,早餐还是经典套餐鲱鱼卷和鲜榨柠檬汁,纯银的餐具锃亮,将林泽那难受却又强颜欢笑的表情映得一清二楚,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个陪坐的对视一眼,彼此了然,只有古德里安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还边吃边说,什么都没察觉到。 林泽没试过鲜榨柠檬汁,但他小时候被亲妈骗着试过生吃柠檬,自那之后即便只是提起柠檬这两个字,他嘴里都会自动分泌唾液,甚至能一清二楚地回想起那酸中带苦,苦中带酸,令他终生难忘的奇妙味道。 至于鲱鱼卷,或许很少有人能想象,一个生在沿海城市的孩子居然不喜欢吃海鲜,以至于被亲戚朋友问烦了为什么不吃海鲜这个问题最后干脆说自己海鲜过敏。 总之,这顿饭吃不得,这玩意跟潘金莲给武大郎递的药一样,或许不会立刻见效,但能让林泽难受一年。 林泽只得端着装着柠檬汁的高脚杯,一直往嘴边递,实际上闭着嘴一点也没喝进去,听着古德里安教授向他介绍卡塞尔学院的事情,顺带着还展示了叶胜和芝加哥大学的帆板比赛那张照片,令林泽敷衍地赞美的同时思考,自己有了水下呼吸还需不需要学游泳这件事。 “……咳咳,总之,我们卡塞尔学院很欣赏你,林泽,如果你入学我们卡塞尔学院,我会从我名下拨出给你每年36000美金的奖学金,足够你大学四年的学费。” 林泽眼睛一亮,可算是说到正题了。 他假模假样地喝了一口不知道喝了多久还没喝完的柠檬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古德里安教授,我不喜欢钱,我对钱没有兴趣,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相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一下,为什么你始终没提到关于混血种的事情?根据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位面试官私下对我的回答,卡塞尔学院里都是我,或者说是我们的同类,对吧?” 古德里安教授惊讶地看了一眼叶胜,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提到过这一段。 古德里安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按照学院规定,没有正式签入学同意书之前是不能对你透露太多的,但反正你都是学院内定的a级学生了,透露一点也……” “咳咳,教授。”一旁的叶胜和酒德亚纪疯狂暗示,最终勉强让古德里安教授收起了那些危险的念头。 “总之,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或者是想加入……” “我同意签合同。”林泽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感慨这过场动画可算走完了,可以进游戏了。 裤子脱了半天,前戏都还没完,这算什么啊。 古德里安教授微微一愣,但随即脸上就带上了笑容,从叶胜的手中取过了一沓厚厚的合同,砸在了林泽的面前。 林泽看着眼前这堆比买房时候的合同几乎还要翻几倍的合同,沉默地抬起了头。 “不是说只要签署入学同意书吗?”他茫然地问道,“为什么这堆文件比我当初买房签的还要多啊?” 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入学同意书只是一个简称,就像是你们东方总是说的玉皇大帝,实际上叫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入学同意书包含了很多内容,例如最基本的入学同意书,入学事项,还有其他各种手续。” 林泽翻了翻那沓落地有声的合同,上面是英语混杂拉丁文,一份合同还订着一份中文版本,他觉得他可能会签字签到手断。 他翻了翻,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 “教授,道理我都明白,但是这份遗体空运知情同意书,是什么意思?”林泽明知故问,想看看古德里安教授会怎么回答。 古德里安沉默了一会,在和叶胜对视了一会,得到他摇头的回答之后犹疑着回答道:“呃,就,你知道的,有些学术研究是存在风险的,例如什么钻地炸弹啊,核弹啊,总之就是,挺多的爆炸物的,你应该知道他们的风险的吧?” “……虽然我很好奇为什么学术研究的内容只有炸弹,但勉强可以理解,但是教授,这份关于肢体残缺之类的伤情不负责的声明是不是有点离谱了?”林泽怀疑地盯着古德里安教授,那眼神妥妥地是鄙视资本家的眼神。 古德里安教授张口欲言,又闭上嘴,最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而林泽也玩够了,心满意足地在这堆合同上签满字,即便是他将字写成了狂草,也着实耗费了些时间才彻底签完。 古德里安教授高兴地接过这沓合同,小心地装进了密封袋中。 “还差一个步骤,诺玛的声纹认证,”他说着,将手机递到林泽的面前,“这是最后一步了,只要你确认,你就正式加入卡塞尔学院了。” 林泽兴趣满满地对手机说道:“我确认加入卡塞尔学院。” 手机一声轻响,随后传出了一道沉稳的女声,其拟真程度比起林泽前世所听过的那些虚拟歌姬高不知几何,几乎无法分辨她和真人声音的区别。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林泽,出生日期1993年11月29日,性别男,编号a.d.0014,阶级‘a’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林泽。” 古德里安教松了口气,说:“可以了,林泽,欢迎你加入卡塞尔学院,我将会是你的负责导师,关于卡塞尔的详细事情,日后我们会在新生辅导上对你说明的,过段时间我们会发去机票以及其他相关信息,记得签收和查看。” 林泽点了点头,起身,与古德里安教授再次握手,随后便进了楼梯,出了酒店的大门。 他在温暖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提不起劲,世界都变成了金色,透露出一股懒散的味道。 他微微眯眼,准备去奶茶店买杯奶茶,庆祝一下终于搞完了这些破事,看完了游戏开始前的这些烦人的过场动画,终于可以开始游戏,却被闪过的红色抓住了眼。 他扭头望去,是一台在金色的暖阳中依旧耀眼夺目的红色车子,停在了他身旁的马路上。 一个披散着红发的少女粗暴地打开了车门,或许是踹开的?林泽不确定,但他看到那个少女直直地朝他走来,站在了他的面前,打量了他一番。 “你就是我的师弟吗?”她问。 5.砸场子 “在?来给你师姐撑场子。” 林泽看着手机上那条信息,眉头挑起,回复道:“有了法拉利还需要我来撑场子?师姐你还真看得起我。” 那边信息回复得很快,几乎是他发出消息后的几秒,就收到了回信。 “啧,这不是想到你会变戏法,找你来给我们的灰姑娘路明非当神仙教母嘛。” “听着有点意思,那是需要我把你的保时捷变成南瓜马车,再变出两匹马和侍从吗?” “不,不需要,我只是想让你给路鸣非将要换上的衣服上整点钻石翡翠红宝石绿宝石啥的,虽然土豹子,但唬人啊。” 林泽想了想路明非一脸茫然地穿金戴玉的模样,想到了石油大亨,确实,土是土,但起码还是条豹子。 “需不需要我再变点美女跟他左拥右抱一下?” “我觉得可以,反正你看着办,怎么风光怎么来,绝不能让路师弟受委屈了,咱们就是去砸场子的,记得穿得高大上点,什么衣服贵就穿什么,就算土咱也是豹子。” “这气势,俺喜欢,你车啥时候到?我这就下车等你。” “等?等什么等!我早就在你家楼下等着了,速度的下来咱们直接飙去电影院门口,否则我们就要看着师弟表白失败缩在墙角落泪了。”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林泽打开窗,向外望去,果真看到一辆火红的法拉利在楼下等着他,那个红发的少女站在车旁,对他招手,发丝在微光中泛着微光。 林泽下了楼,他发现今晚的诺诺与她之前的装扮截然不同,红发被柔顺地垂下,脸上可能画了淡妆,身上是月白色的丝绸衬衣,下身穿着深紫色套裙和紫色丝袜,还带着黄金嵌紫玉的首饰,就连身高也抬高了十来厘米,眼睑微垂。她整个人一改平日的慵懒,从邻家少女变成了公主或是女王,将名为威严的气势压在所有人身上,肆意地宣告着自己的权势。 林泽微微赞叹,他跟诺诺打了个招呼。 “穿成这样,还真是要去帮师弟找回场子啊。” 诺诺看着他穿着连帽衫配长裤,耳边还挂着耳机的装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不是都说了穿好点吗,你咋还穿成这样,我看着也不像啥私人设计的啊。” 林泽笑了笑,说:“你知道吗,自从我初中过了,生长发育停止了之后,我就没买过新衣服了。” “自上次买新衣,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诺诺惊讶地看着他,她知道,林泽是个孤儿,但根据资料上记载的,他父母给他留下了房车,还有一笔几百万的遗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连新衣都买不起,除非…… “想什么呢!”林泽看着诺诺警惕起来的眼神,好笑地摇了摇头,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在诺诺惊讶的目光中,自上而下开始,他的衣服开始缓缓变幻,变成了一款精致典雅的黑色礼服,其上还点缀着蓝色的宝石,诺诺记得,这是某奢侈品牌前段时间才被公布的新设计,确实称得上高大上。 她豪迈地拍了拍林泽的肩,上了车,说道:“行啊你小子,等会记得变得豪华点,例如什么纯金链子纯金手镯百达翡翠,全给他整上去,不用客气。” 林泽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早有计划,早就想试试了。” 引擎发动,在低沉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中,地面上的尘土被吹起,在飞出的保时捷后方飘扬而起,最终缓缓落下。 …… …… 路鸣非转头朝舞台走去,回去去继续当他的“i”。 可这时候放映厅的门响了,仿佛闪电刺破乌云,有人推开大门,一阵有序而巨大的响声从路明非的身后传来,那声音路明非总觉得在哪听过。 几乎只是片刻,大脑就给出了答案——是军训,这声响就像是军训踏步一般,整齐而响亮,像是引起了观看演练的校领导们的掌声一般,引起了舞台上人们那几乎被掩盖了的惊叹声。 路明非疑惑地向后看去,惊讶地瞪大了眼。 一男一女两人,身穿精致典雅的礼服,逆着光,从高处望着傻愣愣的路明非,他们就像是电影中的那种英雄,身边是一群黑西装黑墨镜大汉一路排开,几乎占满了大半个电影厅。 男人脸上带着深深的皱纹,但他精神抖擞,双眼有神,搭配上一头银发,和浑身上下那自信的气质,即便已经开始衰老,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帅气。 而他身旁红发的少女,面色冷漠,整个人宛如冰洋的风暴,极寒的风雪,出鞘的利刃,没有任何女人所应有的柔美,只如刀剑拼接的玫瑰般,连等她头发散射的折光都将人的眼眸刺痛。 “他们是怎么过的检票处?”路明非下意识地浮现了这个想法,下一刻,被突然响起的声响吓了一跳。 那群保镖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之响亮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但这还不是最令他们震惊的,因为下一刻,他们全都够拱手,高举过头,整齐响亮地喊了起来。 “龙王众恭迎龙王路明非归位!” 他们那巨大的声音,几乎形成了声浪,在放映厅中扩散,反射,层层扩大,宛如巨浪一般简直要将他们前方舞台上的众人冲倒在地,就连一旁偷偷抽烟的放映员大叔都被吓得将手上的香烟抖落在地,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地捡了起来,一脸心疼。 在这席卷了整个放映厅的声浪中,那位红发的少女走了过来,她脚上踩的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那声音仿佛踩在他们的心上,即便是巨大的声浪也无法掩盖,反而令它更加清晰,令人更加难以摆脱它的束缚,在踩踏声中无法自控地心跳加速。 她身后跟着两位低着头的女仆,手上分别捧着一份衣物,在少女走到路明非身旁后,她们迅速地给路明非换了衣服,几乎在十几秒之中,路明非就从一身可笑的黑西装同样变成了他们所不认识,但看起来就很高大上的礼服,就连那张总是带着一股衰气的脸庞都精神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帅气了许多。 林泽用假扮的帅气男子咳嗽两声,大声说道:“老奴还请龙王回宫,龙王众不可一日无王啊!” 幻象制造的假人们也配合着喊了起来。 “恳请龙王回宫!龙王众不可一日无龙王!” 说着,他们还想跪下磕头,奈何排与排之间空间太小,再加上他们腰圆膀大的,只能跪在地上,磕不了头,但也令陈雯雯一行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尤其是赵孟华,他一脸震惊,茫然,与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龙王?路明非是那什么龙王?” “这怎么可能?” 几乎是他刚说出这两句话的下一刻,那名银发男人就走了下来,站在了赵孟华的身前,举起手,直直地指着赵孟华的脸,怒斥道:“大胆!竟敢直呼龙王姓名!有眼无珠,这文学社,不待也罢!” 大汉们懂事地当着复读机,喊道:“有眼无珠!不待也罢!” 说着,诺诺走在最前面,架子端足了的慢慢地走出了门,而林泽看似跟在路明非身后,实则硬推着他走出了门外。 最后,一群大汉井然有序地排排好队,一个个出门,在踏出门外的瞬间伴随着“砰”的一声,变成白雾散去,最终全部消失。 影厅只留下赵孟华等人外带一个抽烟的大叔,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6.奇迹的魔术师 林泽一脸严肃地跟着路明非身后,跟着最前面的诺诺出了影院大门,走在中间的路明非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师姐,想问又不敢问,只得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瞟了几眼身后的银发老人,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押运的囚犯。 影院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外表破旧,斑驳的油漆混杂着生锈的金属,在霓虹灯的照射下硬生生有股艺术的美感,但在路明非眼里看来就是卡塞尔学院这个杀猪盘终于揭露真面目,要用这破车把他送去黑诊所摘掉人体器官卖钱。 他又慌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或许是因为带给他一段时间风光的卡塞尔学院竟然是个杀猪盘的真相,或许是因为就算他在赵孟华面前找回了面子,但也没能找回陈雯雯挫败感。 “就算有师姐给我撑腰,不还是输了嘛。”路明非颇有几分没心没肺地耷拉着脑袋想着,转瞬间又想起师姐只是抓他去黑诊所的,勉强还有的那一点希望骤然破灭,就像是流转着七彩光芒的肥皂泡,漂亮得无与伦比,但是“啪”的一下,快乐就这么没了。 林泽看着他那副模样想笑,干脆操控着幻象摆出严肃的表情,自己则披上幻象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笑了一通,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回来,拍了拍跟着师姐站在大卡车前一头雾水的路明非的肩。 “林泽!你怎么也在这!快救……”路明非大喜过望,下意识地就想求救,却被林泽一把堵住了嘴。 “乖,看看我是谁。”林泽说着,笑嘻嘻地卸掉了幻象,他现在就像是动画中常见的构图,上半身与下半身以一条斜线为划分,斜线之上是连帽衫,之下则诡异地还是路明非之前看到的那个白发老人的西装。 林泽再一抹脸,在路明非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又变回了那张皱纹明显但依旧帅气的脸,只是那抹坏笑打破了整体的协调氛围,显得怪模怪样的。 “师姐,转个身给路明非看看什么叫女大十八变。”林泽笑嘻嘻地说道,又对着转过身来,依旧是一脸冷漠的诺诺打了个响指。 诺诺的服装没变,还是那套白衬衣紫套裙搭金嵌紫玉首饰,但眉眼有了路明非看得出但说不出的微妙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冷漠的神情变成了和林泽一样的一脸坏笑,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从之前的冷冽变成了路明非所熟悉的那个大小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路明非一脸懵逼,他呆愣在地许久,看了看笑嘻嘻的林泽,又看了看同样笑着看他的师姐,好不容易挤出句话。 “你们,不是来抓我去黑诊所掏心挖肺的啊?” 林泽的笑容僵住了,他收起了原本感受到魔药消化的快乐,无语地看着路明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把我们当成来绑架你挖你心肝的了?你当你是唐僧吗?抓你还要出动几十个黑衣大汉,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路明非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尴尬,林泽说的没错,他确实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谁会预定总统套房还许诺36000美元每年的奖学金就为了算计他那加起来一万美金有没有都不确定的心肝脾肺肾,完全吃力不讨好的赔本生意。 他只得讪讪道:“我看师姐的法拉利没了,你又凶神恶煞的,我以为……” 诺诺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谁说法拉利没了,这不在你眼皮子底下,就在你眼前停着呢。” 她说着,指了指那辆破旧的大卡车。 路明非一脸怀疑地再次审视了一遍那辆卡车,没问题,依旧是那几乎每辆大卡车都有的油污,还有那熟悉的铁锈,以及那些该有的破烂绳头以及一些塑料,就连透过车窗窥探到的驾驶座都一副油腻的样子,连带着烟灰缸里都是一片漆黑,塞满了烟蒂,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跟之前那川剧变脸一样是幻象。 路明非于是坚定地回答:“这次别想骗我,就算是全息投影都不可能把法拉利变成这破烂大卡车,我就连上面的油污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着,还想上手去摸,却一个摸空,直接穿过了那辆无比真实的大卡车,差点直接摔了下去,幸亏诺诺拉住了他的衣领。 诺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笑着说道:“林泽,给他开开眼。” “好嘞,路明非啊,这确实不是全息投影,但你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投影魔术吗?”林泽坏笑着,再度打了一个响指。 在路明非的眼前,这辆大卡车像是被橡皮擦擦去的图画一样,一点一点地消失,最终变化成了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全然不见之前的大卡车。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教练,我想……” “加入卡塞尔,就教你哦。”林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知从哪掏出一份合同,在他面前晃了晃。 路明非被噎了一会,沉默了一下,问道:“我还有机会吗?” 诺诺点了点头,说:“你是个例外,所以你还有一次机会。” 林泽在一旁打诨,说:“也是最后一次了,听哥的,你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你就真的再也没机会签合同了。” 因为你会被直接套麻袋空运到卡塞尔天上被空投下去,你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家伙估计还是个健壮的银发老头。 林泽暗自叹了口气,感慨自己真是善良,保住好兄弟一条命。 毕竟秘党终究是秘党,就算是好说话的校长也只是明面上好说话,不会真有人觉得一个梦想是将一个种族屠杀殆尽的老头人畜无害吧?拜托,那恐怕只有肯德基老爷爷了。 一旁的诺诺还在诱惑路明非,林泽没再去打断他们的对话,他看得出来,诺诺从始至终都掌握着主动权,她似乎有意再利用路明非对她的好感,诱骗着她签下这份合同,加入卡塞尔学院。 林泽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他知道在诺诺看来这是为了路明非好,他身上流着龙血,带着血之哀的诅咒,就连他的父母都进了学院,如果路明非不进学院,那他还能去哪?加入龙族吗? 但林泽觉得或许路明非就算知道了他身上流着龙血也不会想加入卡塞尔学院,他就是那种衰小孩,胸无大志,得过且过。 他加入卡塞尔学院或许只是因为移情而被精通人性的诺诺抓住了漏洞,哄骗了进来,如果他不加入卡塞尔,是不是还能在普通人的世界中过着平庸但起码不用看着亲朋一个个死去,最终背负上独自踏上命定之路的宿命。 林泽看了眼已经被说服的路明非,看着诺诺拿出手机,准备给路明非录入声纹,叹了口气。 命运似乎还是照常运行,他没能改变太多。 路明非还是在2009年5月15日加入了卡塞尔,青铜与火之王也会在不久后苏醒,那对兄弟会成为献给命运的羔羊,被端上祭坛。 但会有人被赦免吗?不会。命运不是上帝,它不会喊停,它向来是个吃不饱的怪物,不挑不拣,所有人最后都会进了它的肚子,落得一个死字。 林泽的心情骤然变差了许多,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小,改变不了什么,但这种看着命运一步步发展,即便他拿着剧本也无力修改的感觉糟透了,令他想起了小丑,和某位神父。 天空中响起了轰鸣,林泽仰头望去,在漆黑的夜幕下,同样漆黑的直升机从天而降,像是他心头的阴霾般,逐渐下压,将要带着他们顺着命运的丝线一路前行。 林泽知道,从今往后,他可能就没有这种安逸的咸鱼生活了。他也想试着去改变命运,搅动这一潭死水的命运之河。 或许这也是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命运。 毕竟,占卜家途径的序列二,可是奇迹师啊。 他微微一笑,清脆的响指声响彻,引得诺诺和路明非下意识地一愣,正要扭头看来。 可下一瞬,璀璨的焰火骤然在天空中炸裂,点点碎光在夜幕中绽放,绚丽的流光闪耀,吓得直升机升高了许多,直到那些烟花径直穿过直升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才缓缓下落,螺旋桨带起的风席卷大地。 路明非愕然回头,看到林泽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身魔术师装扮,正如他头像那般,头戴黑色高礼帽,身穿金扣长袍,一根金头手杖倚在他怀中,他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长袍被风吹起,带着白手套的手中拿着一根炮仗,正喷吐着焰火。 “你干啥呢?”路明非迷惑地问道。 林泽一翻手,炮仗消失,只剩下满天焰火。 他低笑了一声。 “没什么,想到终于可以进卡塞尔学院,有点高兴,放个烟花为我们美好的未来生活提前庆祝一下。” “顺便,为从此刻离我们远去的日常而哀悼,为我们踏上旅途饯别。” 他的后半截话语在直升机掀起的狂风中被抹消,路明非抠了抠耳朵,疑惑地问道:“你后面说了什么?风声太大我没听清。” 林泽笑了笑,上前搂着他的肩,说道:“无需在意,不过是些感慨的话语。” “以后在卡塞尔学院就别叫我林泽了吧,叫我梅林。” “你拿人家大法师梅林的名字来用是想干啥?就算你的戏法很成功也不是这样自夸的吧。” “不是那个梅林啦。” “那是哪个梅林?” “奇迹的魔术师,梅林·赫尔墨斯。” 1.候车 清晨,芝加哥火车站的座椅上,坐着两个人。 带着黑色高礼帽,身穿金扣黑袍的人身旁倚靠着一根金头手杖,手中的青花纹路陶瓷茶杯冒着袅袅白雾,在晨曦中不断上浮。而周围来去匆匆的行人就像是摄影作品中被模糊了的背景一般,衬托了他的悠闲与从容。 但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人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地吃着汉堡,不时抓起身旁的可乐,一顿牛饮,偶尔被呛到了,还会冒出一个悠长响亮的饱嗝。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他们两人身旁来去匆匆,却没有一人朝他们投来目光,他们就像从世界中抽离了出来,隔着一面单向玻璃,观察着浮生百态。 “多亏林泽你了,要不然我就客死他乡,要不就是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了。”埋头干饭的路明非勉强在口腔中挤出一丝空隙,说出了在林泽听来只是嗯嗯啊啊的一段话。 林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着实没想到,即便是这次的世界线变为了一个s级加一个a级的双人套餐,火车也照样晚点,难道败犬师兄的f级真的恐怖如斯,一人压制s级和a级两人? 林泽慢慢地喝着茶,从容地思考着,却被路明非扯了扯衣角。 他扭过头,投以疑惑的眼神,在路明非捶着胸口,配合着可乐将嘴中和食道中的食物近乎硬生生塞下去后,他终于喘了口气,得以说话了。 “我想去给可乐续杯,林泽你给我占个卜呗。”他说着,指了指身旁空了的三个大杯可乐空杯,令林泽忍不住抖了抖眉,他真的不记得路明非食量这么大,整整三大杯可乐配上两个汉堡,居然还能继续喝,该不会是小魔鬼寄生在他的身体里,也在蹭吃蹭喝吧? 但林泽转念一想,人家小魔鬼当着老板,又是美酒又是美女的,怎么可能跟路明非抢吃的,没多想,转而拒绝了路明非的要求。 “说了几次了,占卜不是万能的,不能过于依赖占卜。” “可是你都占卜到我的盗版碟片会被收还要罚款,甚至连我只剩下二十美元抖占卜出来了,这种小事总没事吧。”路明非说着,仰面朝天躺在躺椅上,蹭了蹭椅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晒起了太阳,像猪似的哼唧着说道。 林泽无奈扶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路明非解释。 他正要张口,却猛然间察觉到,有人进入了他幻觉的区域,却又立刻出了幻觉,感应转瞬即逝,就像错觉。 林泽没忽视感应,推了推路明非,把他喊起来。 “干啥啊。”路明非费劲地抬起头,看着林泽。 林泽翻了个白眼,说道:“有人进了幻象,而且占卜告诉我,是我们的师兄。” 路明非闻言大喜过望,说道:“那就是说我们终于可以搭上cc1000次快车了?说真的他这cc1000快车比cctv还难上,我们都快等到天黑了,还是没等到车,真的不是诺玛的指导手册错误吗。” 林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他补充了一句:“问师兄吧,师兄知道这件事。” “占卜出来的?”路明非问道。 “占卜出来的。”林泽翻了个白眼。 “行,那等会就去问他。” “不过你得先去再买份快餐,师兄还没吃饭,我们总得给师兄留下点好印象。”林泽忽悠着路明非说道,顺手将自己的茶杯收拾起来,塞进了路明非的行李中。 这是他在路上占卜出路明非的盗版光碟必有一难,用帮他逢凶化吉的代价忽悠来的行李代运服务。 讲真的,他也没太狠,所有行李加起来也就大概二十来斤,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资本家嘛。 林泽随手塞了几张美元给路明非,看着他朝着快餐店的方向晃荡过去,随后才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乞丐。 即便他蹲坐在地上,林泽也能看得出他的魁梧高大,他身穿墨绿色花格衬衫和洒脚裤,头颅微垂,似是依靠在墙边睡着了。 但林泽很清楚,那可是卡塞尔学院两大败犬之一的新闻部部长,职业洗白黑煤球的高手,芬格尔,多半是装死,盯着这边的动静。 林泽实际上也有些好奇,一向小心谨慎,说白了就是苟的他在幻觉外还制造了许多微小的偏差,例如存在微小扭曲的道路和被扭曲了的环境,这些扭曲虽然微小但是能让一般人都与幻象擦肩而过,令他们无从察觉,就像是一条道路看似一条直线,但只要作出微小的偏移,虽然难以察觉,但最终的终点就会与目的地大相径庭。 但芬格尔似乎是有意进入了幻象的区域,这令林泽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察觉甚至是看破了他的幻象,才故意找上门来。 如果他的设想成真,那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他的能力似乎并不是如他最初设想的一般,与龙族的体系毫不相干,兼容性极差,而是可以互相干涉,可以兼容的存在。 这就不得不令他考虑,他的幻象会不会在混血种中实际上是可以通过例如精神或是感知之类的手段被看破,甚至是日后的操控灵体之线,也可以被龙族的手段所针对。 虽然他早已做好了能力会被反制的心理准备,例如凯撒的言灵镰鼬,根据原著的描述看来林泽认为这类似于蝙蝠的超声波,触碰到实体后会反馈信息,而他的幻觉不存在实体,多半会被当做空气所直接无视。但这是武力直接对撞的结果,就像他可以接受枪械与魔法的碰撞,核弹与禁咒纷飞,但无法接受基因改造与人体炼成的结合,搞出什么dna里刻炼金阵,这是表面与根源的融合与交融,说明二者体系可以兼容,与纯粹的武力值对撞不可一概而论。 林泽眯着眼,肆无忌惮地透过幻象打量着装死的芬格尔,脑海中思绪纷杂,他在考虑该如何确认自己的能力体系是不是与龙族的能力体系有所重合。 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浮现起一个想法。 一个大胆的,可能会被打断腿的想法。 …… …… 芝加哥火车站,人潮川流不息,人们或低头,或皱眉,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行色匆匆。 在这片嘈杂,拥挤,又来去匆匆的潮水中,只有一个不知道是怎么混进火车站的流浪汉倚靠在墙边,低垂着头,不知生死。 人们没空理他,最多投以一丝目光。 死在街头的流浪汉即便在现代算得上是少见,但绝不是没有,而人们对死去的流浪汉,只会当做一团烂肉,等待着人来将他们处理掉。 而那名从人流中浮现的少年,或许就是专门前来处理尸体的人,他目标明确地走到那个流浪汉身旁,驻足在他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随后,他便蹲下身,向着这个流浪汉的脸伸出手,似乎是想将他低垂的头颅抬起,以便确认瞳孔和颈动脉,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再看这名死者最后一眼。 他的手缓缓伸出,那具尸体也毫无动静,依旧垂着头颅。 随后,便是一把左轮手枪从袖管无声无息地刺出,对着那流浪汉的心脏,干脆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枪响声响彻整个火车站,令人不由得发问,在这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使用枪械居然没有装配消音器,但奇怪的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如同提线木偶,或是游戏中固定的npc一般,对枪声置之不理。 那原本几乎被确认为尸体的的流浪汉滚到了墙角,又迅速地站了起来,他毫发无损,也并不是什么尸体,他只是在装死。 在少年扣动扳机的最后一刻,他做出了几乎非人的反应,骤然发难直接,以那坐在地上,难以发力的姿势硬生生地滚了出去,躲开了这致命的一枪。 林泽不由得感慨,混血种果真离谱,这种姿势还能滚这么远,即便是他的肢体灵活远超常人,但想做到这种程度显然还是有些困难的,或许还得搭配着魔术师的软骨术来改变发力位置才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林泽心中感慨,脸上却没有变化,还是一副冷漠的神情,见一击不成,立刻抬起手枪,连续出枪,子弹连续出膛,却没有一发射中,全都被那乞丐躲过。 在不断射击的同时,林泽直接从腰后掏出一枚手榴弹,想要直接用范围攻击,但那乞丐却以恐怖的爆发速度,堪称瞬移般冲刺到了他的面前,直接一拳朝着林泽的胸口打出。 但刚接触到林泽的瞬间,他便变了脸色,因为他明确的感觉到,他触碰到的是一团空气。 而他的手也正如他所判断的那样,直接刺穿了林泽的胸口。 幻象逐渐消散,一把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黑色手枪出现在他面前,指着他的眉心,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混血种也无法闪避。 虽说这么近的距离混血种一般都是直接近身格斗,除非是群战否则根本不会给使用枪械的机会就是了。 “结束了,芬格尔·冯·弗林斯,校董会派我来处理掉你,你知道得太多了。”林泽冷冷地说道,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令芬格尔为之一怔,也正是这来之不易的弱点,令扳机直接扣动。 “啪——” 设想之中的子弹并未出膛,芬格尔也未如他自己预想的一般被子弹洞穿脑袋,而是被一团烟花冲了满脸,吓得他一个后跳。 可惜没有剑气,否则路明非和芬格尔还能多个下水道双杰的称号,虽说他们是不是下水道大家心里门儿清就是了。 “惊喜不,前辈?”林泽探头穿过那团烟花,笑眯眯地对着一脸懵逼的芬格尔说道。 芬格尔愣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不是啊。”林泽回道,心想要不是我不讲武德谁杀谁还不一定。 “那手榴弹和枪?” 林泽一翻手,手上的手榴弹和枪掉落在地,却没有丝毫声响,随后如融化的冰雪一般,化为了潺潺流水,随后生出了一丛娇艳的…… “师弟啊。道理我都懂,但你不该变出什么红玫瑰白玫瑰吗,你变出石楠花是什么意思?”芬格尔看着眼前开得烂漫的石楠花,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石楠花的香味大的离谱,几乎到了生化武器的程度,令芬格尔的鼻内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林泽一脸乖巧地说道:“这不是觉得挺适合师兄嘛。” “说起来,这个玩笑好像有点过分了,作为赔罪我给师兄定了份快餐,希望师兄能原谅我。” 原本还面带不忿的芬格尔听到这句话,双眼放光,凑到林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师弟你还是有良心的,”他说,“不过,这个幻觉是不是该撤掉了,我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芬格尔似乎无法识破幻觉,换而言之龙族体系的感知似乎无法看破他的幻象,至于他能看破幻象的存在,这倒是很正常,毕竟周围的人全都无视你,纷纷绕路,任谁都会察觉不对。 林泽打了个响指,解开了这片幻象,说真的维持着一个精细的幻象对他来说消耗也不小,虽然幻象这个能力的灵性消耗并不大,但耐不住精神上的疲惫,毕竟误导人们路方向和视觉乃至听力和嗅觉的幻象对精细程度要求还是挺高的。 这也令林泽怀疑他可能是观众而不是占卜家,为什么这种操作他会这么娴熟,是魔药自带的知识吗? 他懒得去想,直接将其归咎为自己生性谨慎,这毫无疑问是个优点。 路明非已经回来了,他坐在长椅上端着杯可乐正在喝着,旁边还放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快餐。 “林泽你回来了啊,师兄怎么还没……我草你谁啊!”听到脚步声朝着他走来的而抬起头的路明非一眼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颇似乞丐的家伙朝他饿虎扑食了过来,大惊失色之下若不是林泽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他就要一把将可乐泼到芬格尔脸上了。 林泽无奈地看着同样狼吞虎咽地塞着汉堡的芬格尔,以及一脸警惕地捧着可乐的路明非,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丝绝望。 他貌似明白了为什么楚子航和凯撒面对路明非总会有种无力感了,就算知道眼前这两人都是挂逼但这表现真的,让队友很绝望。 他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这是我们的师兄,芬格尔·冯·弗林斯,是我们的,呃……” 林泽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芬格尔是他们的八年级师兄,路明非肯定又要问八年级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思考过后,林泽放弃了思考,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一旁将食物席卷一空的芬格尔毫无形象地仰面躺在长椅上,满足地打了个嗝,举起手问道:“师弟你咋知道我名字的啊。” 一旁的路明非替他回答了。 “他会预言,或者按你们那的说法他的言灵是预言,一预一个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买彩票。”路明非说道,言语中尽是惋惜,甚至林泽还听出来几分恨铁不成钢。 芬格尔听了他的回答,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又变成了狗腿模样,蹭到林泽身边谄媚道:“预言?我在卡塞尔呆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预言的言灵,今天说不定可以沾沾师弟你的光,早点坐上火车。” 他一提起火车,路明非才想起这回事,问道:“哦,对了,师兄,火车啥时候到啊,咱们都等了快一天了。” 芬格尔挠了挠头,满脸无所谓地回道:“一两天吧,谁让咱们阶级低,只能当农奴呢。” “阶级是啥?资本家和工人?”路明非好奇地问道。 “你可以当成贵族和平民,”芬格尔挠了挠头,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阶级高的好处也多,例如吃饭不付钱啦,永远是车等你而不是你等车啦,还有其他各种福利。” 路明非听得心神驰往,虽说林泽觉得他可能就注意到了那句吃饭不用钱。 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 “提醒一下,我们的车要等到两天后。”林泽泼了他们冷水,但没有直接说出这是车辆调度原因,他想看看芬格尔到时候知道他俩一个s级一个a级时候的表情。 芬格尔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说道:“有了师弟你居然还要等两天?话说师弟你是怎么知道要等两天的啊?” 林泽晃了晃手上的纯银灵摆,说道:“别问,问就是占卜,有事没事占卜一下,十有八九能避开麻烦。” 芬格尔和路明非一脸“卧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师弟你言灵这么厉害,还能制造幻觉,不应该等车等两天啊。”芬格尔百思不得其解。 林泽笑了笑,给他心口上捅了一刀,说道:“或许是你一个人拉低了我们两个人,导致我们两人都得跟你一起等车,某种程度上师兄你也是个鬼才。” 路明非闻言扭头看向芬格尔,问道:“师兄你是啥阶级啊?” 芬格尔挠挠头,在路明非那纯真的目光中难得的感到了不好意思,讪讪回答道:“今年的话,应该降到f级了吧。” “卧槽,就算我不知道你们这阶级怎么分的,但这一听就不高啊。”路明非一脸震惊地说道。 林泽贴心地给他科普道:“寒风呼啸,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f级。史无前例的留校八年,甚至惊动了校董会连夜紧急开会讨论要不要开除以保全卡塞尔学院的声誉。” 芬格尔瞪大了眼,说道:“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混血种,混血种的事情能叫留校吗?” “你知道开除有几种写法吗?这种战绩,即便是我快乐风男,也感到心潮澎湃。” “我好歹曾经也是a级,曾经也是人上人啊!”芬格尔争辩道。 林泽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咋接下去,这要是踩错了,踩到格陵兰那破事,翻不翻脸不知道,多半是要被惦记上,他可没兴趣在雷区起舞。 幸亏路明非极其默契地接过了话题,吐槽道:“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林泽刚刚说我们要等车等两天,那我们难道要在这打地铺两天吗?就算有林泽的幻象也太离谱了点吧。” 林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办法,谁让我们阶级低呢,幸亏你带了棉被,你们两个挤一挤,还是勉强能活过两天的。” 路明非察觉不对,问道:“我们两个?那你呢?” 林泽笑眯眯地从口袋掏出了一张卡片。 路明非瞪大了眼,说:“房卡?你什么时候去开的房啊?” “早上啊,我来这里之前就占卜到车要晚点,提前定好了房,我还会到车站来纯粹是陪你,你说我多贴心啊。行了行了,天都快黑了,散了吧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着,林泽就转身欲走,临走前还不忘抬起手,准备打个响指把幻象解了,毕竟维持幻象还是要耗费精力的,他林泽仁至义尽,丝毫不感到内疚。 正如那句话:“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他,林泽,正义的伙伴。 但他被路明非和芬格尔一个拉手一个抱腰,硬生生地拖在了原地。 “林泽(师弟)带带我啊!”二人异口同声,看着林泽指尖转动的房卡,是他们此生不变的信仰。 林泽试着逃开他们的束缚,但离谱的是,他小丑配魔术师,骨骼软化配上小丑的灵活,硬是没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被抓得死死的。 最终,被逼无奈的林泽同意带着他俩一起住酒店,至于服务员看到三个大男人睡一间单人房会有什么感想…… 反正跟林泽无关。曾经的他唯唯诺诺,如今的他,幻术变脸重拳出击。 林泽深知一个道理:只要社死用的不是自己的脸,那他就没有社死。 2.演出·上 “师弟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芬格尔说道,刚洗漱的他焕然一新,重新做人,他看着林泽一个响指,身上的连帽衫和长裤瞬间变换成了不起眼的便装,甚至连面孔都变成了中年人的模样。 林泽对着镜子修改幻象的细节,头也不回地说道:“只要你别问太离谱的问题什么都好说。” “师弟啊,既然你能一个响指变装,那你平时有没有试过只在外面套层幻象,然后果体出门啊?”芬格尔一脸猥琐地问道,这个问题甚至惊到了一旁收拾行李的路明非,他也将眼神投了过来。 林泽收拾衣领的手一顿,被这个黄暴的问题惊到了,满脸问号。 林泽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芬格尔,说:“你是不是日本文化接触多了,为什么会想到这种奇怪的问题啊?你这跟日本的本子剧情压根没区别啊!” “所以,师弟你有没有试过?”芬格尔发挥了新闻部的优良作风,死缠烂打。 林泽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知道无论是回答还是不回答,身为职业狗仔的芬格尔多半都会在回校之后直接来一波劲爆宣传,好比路明非刚到卡塞尔就被他开赌盘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老实回答:“没。” 芬格尔和路明非都遗憾地收回了眼神,林泽发誓,他绝对看到芬格尔收起了一支笔一样的东西,那绝对是录音笔。 他的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认真地开始考虑起要是全力以赴能不能把芬格尔灭口,以此保全自己的清白。 一旁收拾东西的路明非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手上提着林泽那一袋子东西,一脸茫然地发问。 “林泽,为啥你包里装着一打纸人啊,我看了下,至少有三十几打,塞了一层,还有十几套扑克牌,你带这些东西是要干啥啊?打牌吗?那也用不到十几套啊?” 路明非翻了翻袋子,又发现了三盒十二支装的打火机,最奇怪的是还有十几大盒火柴,封面上面甚至写着“野营专用防风持久燃烧火柴”。 “这年头真的还有人会用火柴吗?cos卖火柴的小女孩吗?”路明非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 林泽顿了顿,思考了一瞬,暗道那是你不知道打火机配火柴直接引爆有多爽。 他想了想,反正他的能力迟早要暴露,提前透露一些也无所谓,再说路明非跟芬格尔他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校董会勾搭上,倒也没啥可保密的。 “唔,那是我言灵的辅助道具,以后有机会会给你展示一下的。”林泽说着,在镜中看到了芬格尔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林泽最后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面容和衣着,确认自己确实和设计的一样,是个满脸疲惫黑眼圈深重,法令纹深重,微微有些地中海的黄种人,他身穿经典的皱褶密布格子衫,腹部微凸,衣领上不知是汗渍还是油渍或是二者混合的污渍也很到位,完美地演绎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程序员的形象。 虽然黄种人在芝加哥车站可能有些显眼,但没办法,他学着樱制作的的人物伪装预备案没有外国人的预案,这个时代的网络并不如前世一般发达,他想找的地方民俗之类的细节都找不到,他干脆老老实实用自己熟知的马甲,胜在保险。 林泽看了眼表,凌晨一点半,列车快到了。 他招呼着芬格尔和路明非出门,办理了退房手续,随后直奔火车站。 讲真他很想看看言灵·鬼魂,这个言灵有些类似观众途径的心理学隐身,但似乎又没那么霸道,因为原著中使用了这个言灵的列车员可以被路明非和芬格尔注意到,虽然存在列车进站的提示这一影响因素,但也足以说明这个言灵的局限性。 凌晨一点的芝加哥火车站一片死寂,即便是警卫也睡得死死的,对于他们的进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表示自己尽到了职责,随后便继续酣睡,只有远处的赛百味还透着灯光。 一辆列车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车站,黑色的上蔓延着银白色的藤蔓,带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比起在铁轨上经受风吹雨打,它更适合被纳入博物馆的收藏。 两道光芒刺破黑暗,伴随着微微的铃声与列车员的轻喊,这辆诡异的列车向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宣告着它的到来。 林泽一行三人顺利地通过了验票,在听到林泽和路明非二人的阶级的时候,芬格尔如林泽所期待的一般张大了嘴,满脸愕然。 但林泽看得出,这幅神情作秀的目的大过实质性的惊讶,不过倒也在林泽的预料之中,谁让人家有个学院秘书女友,所谓的绝密对他来说恐怕只有仅纸质文件保存的那些才算绝密,其他存有电子档案的他想看就看,估计早就知道了路明非和林泽的存在。 古德里安教授站在车门迎接他们,同时他们需要换上卡塞尔学院的校服。 林泽看了眼校服,着实穿不惯,一股资本主义的气息。 他干脆把校服塞进行李,让路明非和芬格尔穿着校服在自己眼前转了一圈,看了眼细节部分,随后小手一拍,直接拿来。 什么魔法少女变身也就图个乐,真要看换衣还得看幻术,这波操作羡煞了一旁的败犬二人组。 林泽和路明非坐到了古德里安教授的面前,他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热可可,暗自思考为什么魔术师没有点水成冰这个技能,猫舌实在玩不起。 在一段在林泽看来纯属游戏过场剧情的解释过后,路明非顺利的晕了过去,早已做好准备的林泽当机立断,打开了灵视,解开了手腕上的灵摆,占卜着有没有人以灵体或者精神体的形式靠近,但结果是一无所获。 路明非晕得并不安详,眉毛和脸庞肌肉时有抽动,令古德里安教授像是恪守妇道的妻子那样有些担心地在他身旁看着他,讲真这画面令林泽有些辣眼。 不是谁都想看着一个魁梧的白发老人坐在一个少年的身旁,一脸担忧地凝视着他的,尤其是这个少年还流着口水。 林泽强忍着脑海中自动把这两人p成武大郎和潘金莲的冲动,用灵视扫了几眼,没发现小魔鬼的任何踪迹。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就猜测小魔鬼与路明非一体双生,要么是灵魂上的共生要么是精神上的共生,而灵视只能看到以太体,除了能看到在这个世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鬼魂和灵体之外,只能看到生命能量和肉体状态,他还没到千里眼的级别,对小魔鬼应该是不起作用的。 林泽收起灵视和灵摆,缩在柔软的坐垫里,吃着小饼干喝着终于凉下来的热可可,体会到了生活的美好。 虽说对他来说生活一直很美好,一个把握了扮演守则且足够谨慎的占卜家在赌场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尤其是晋升魔术师,没了被盯上的风险之后他连续多次出入多家赌场,在利用占卜确定没踩到对方底线的情况下将自己本就充实的银行卡再度充实了一次。 再算上那些股票什么的零七零八的,现在的他虽然比不上加图索那种家大业大商政两界一手把持的大家族,但也算得上是小有钱。 在路明非终于醒来之后,古德里安教授松了口气,新生辅导也得以继续下去。 一个中年的日本男人提着两个黑色银边手提箱走到了他们俩的面前,令林泽眼前一亮。 他知道,这是卡塞尔学院心理教员,专职洗脑搞封口工作偶尔客串校医的富山雅史,他掌握的言灵·催眠被林泽惦记已久。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主要还因为林泽知道,他将会看到龙鳞和龙胎,他想确定一下,这两种到底属不属于非凡材料,有没有携带灵性。 虽说他觉得几率渺茫,非凡材料中的特性都源自原初,而龙族世界并不存在原初,也就是说非凡特性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而龙族恐怕也不是神话生物,最多肉体强度和神话生物类似,在本质上,或者说是生命层次上应该还是弱于神话生物的。 他开启灵视,一眼扫过,意料之中的,并不存在灵性的光芒。 “果然……即便是意料之中也有点失望啊……”林泽暗自想道。 “目前还剩下龙族的活灵技术不确定能不能被灵视所观察,但目测应该可行,活灵的本质应该是赋予精神或是注入灵魂,这二者应该都能被视作灵体,能被灵视所观察。” 林泽思考的同时,看着富山雅史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装有龙胎的玻璃瓶,他同样凑了过去,看着它猛然睁开眼,吐出一丝微弱的龙息。 林泽抓住机会,对着那丝弱小的火焰使用了火焰操纵,发现他可以操纵近乎消散的火焰,但无法操纵依旧连接着龙胎的嘴的火焰。 这很好理解,龙胎嘴中喷出的火焰还是有主的,依旧受到龙胎的操控,失去了操控的火焰则是普通的火焰,类似楚子航的君焰,领域之内他拥有火焰的操纵权,但散出领域的火焰就不属于他,可以被旁人操纵。 当然,原著中楚子航的君焰曾被青铜与火之王反制,这令林泽思考,他恐怕在火焰的权柄上还是无法与龙族媲美,面对龙族,火焰跳跃恐怕会被反制,这是一个问题。 而龙胎睁眼的瞬间,林泽肆无忌惮地直视了那对黄金瞳,意料之中地精神受到了冲击,但并未能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受控制时间大概也就一秒左右,随后便挣脱了控制。 这是在他没有刻意防御精神攻击的情况,如果是有意提防,影响应该能缩短到一瞬的恍惚,但很明显,面前的龙胎不可能是初代种,甚至连次代种都不大可能,如果面对龙王,恐怕黄金瞳的精神威慑还是能控制住他。 不过这也好反制,只要不看就行,实在不行舍弃纸人替身保命,或者提前制造幻觉作为诱饵干扰视线。 林泽放飞思绪,将古德里安教授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自己思考着刚刚的测试得到的结论,不时敷衍地嗯嗯啊啊几声,反正古德里安教授也挺喜欢自说自话,还有着路明非和他接话,倒也不怕聊不下去。 “滴——” 车内的广播响起,林泽知道,这是到站了。 他起身,拦住准备下车的富山雅史和古德里安,还有世界观刚被摧毁过估计还在重铸的路明非,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腕上的灵摆。 “占卜显示,今天不宜下车。”他说。 古德里安教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都忘了,今天是‘自由一日’!卡塞尔学院对学生的大部分限制都会开放,即便是守夜人的言灵·戒律也会短暂解除!” “我能问问自由一日是啥吗?”路明非弱弱地问道,得到了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简短的解释。 林泽耸了耸肩,无奈地说:“恐怕我们没法直接进校门了。” 古德里安教授点了点头,说:“直到自由一日结束之前,整个校园都不安全了。恐怕我需要联系一下校工部派人来护送我们,我还不想被弗里嘉子弹麻醉。” 林泽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只需要一个诱饵。” “更何况,身为一名初到的魔术师,我还是需要一场精彩的表演来展现一下自己的。” 他说着,一个响指落下,在古德里安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们四人身前的空气中逐渐出现出他们四人的幻象,随着林泽在他们三人身旁转了一圈,一些细节也被逐渐完善,变得几乎与他们三人毫无差别,而他们三人也感觉到,周围的光线似乎变暗了许多。 “这是一层伪装用的幻象,可以起到类似于隐身的效果。”林泽解释道,随后,便随着他们三人走出车门,朝着学院的大门走去。 林泽的步伐轻盈,宛如一只准备起飞的雨燕,伴随着他的每一次落步,他身上的校服逐渐褪去,黑色高礼帽,黑色双排金扣长袍,重重幻象再度浮现,由虚到实,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直至最后,白手套与金头黑手杖也完美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切准备就绪。魔术师,登台演出。 3.演出·中 卡塞尔学院整体呈中世纪风格,大部分建筑都是城堡的形态,站在校门口,一眼望去能看到青翠而平整的草坪,还有红砖白瓦的城堡,其上青藤缠绕,应是经过打理,没有丝毫的破败感,而是尽显生机和美感。 不远处是一座整体以白色为主的教堂,其上鸽子起落,金色暖阳倾泻其上,像是神的光辉洒落大地,为其增添一抹神圣。 虽说林泽看到教堂只觉得浑身难受,甚至产生了胸口发疼的错觉。 “希望这教堂里没有教父,没有单片眼睛,但鸽子最好多来点,脾气越躁越好。”林泽暗自祈祷。 进入校园没几步,凄厉的空袭警报大作,在空旷而寂静的校园里回荡,仿佛告死女妖被释放了出来,或是异种途径的尖啸,打破了这一美好的画面。 四面八方都出现了面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持枪大汉,暂且不提从教堂和楼顶冲出的那些家伙,林泽只觉得从下水道里钻出来这件事情颇有忍者神龟的风味。 隐藏在幻象中的一行四人看着他们四人的幻象在一通对话以及短暂的躲避过后便被直接射倒在地,不幸身亡。 古德里安教授的幻象在死前甚至还拉着路明非的幻象,以白帝托孤般的姿态,嘱咐路明非一定要填好选课单。 隐藏在幻象中的古德里安教授赞叹道:“林泽你对我的性格把握得真不错,我绝对会这么说的。” 已然目瞪口呆的路明非即便知道了那只是麻醉子弹,流出的血也只是红色颜料,但亲眼看着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人死在枪下明显还是过于震撼他的心灵,导致他即便说话都带着颤音。 “古德里安教授,我有些后悔了,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头,说道:“一般情况下是可以的,但你是特殊的。” “什么意思?”路明非颤颤巍巍地问道。 “呃,说得直白些就是,你身为唯一的s级,没有退学的权利,”古德里安教授说道,“如果你真的要退学校长也许会把他那把折刀搭在你脖子上,亲切和蔼地劝你再考虑考虑,不要自误前程。” 路明非哭丧着脸,“教授你真的确定这是我们的校长而不是什么暴徒吗,这无论怎么听都是暴力组织的头子啊。” 一旁一副魔术师装扮的林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我们秘党是全球最大的暴力组织,没什么暴力组织的头子能比我们校长更暴力的,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这压根不是安慰,这只会让人惊恐吧。”路明非脸上的神情已然从哭丧改为了绝望。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林泽安慰他道。 在四人的旁观中,这场战斗显然已经白热化,明显是双方阵营中央的停车场已然完美再现二战凡尔登,尸体几乎堆满了一层,后来者只能踩着尸体的后背或前胸继续前进。 “这又不是虫族,这么冲有什么用吗,”路明非吐槽道,“哪怕是架一下坦克覆盖阵地也好,实在不行派个鬼扔核弹也行啊。” 一旁的古德里安教授眼前一亮,说道:“没想到路明非你还有战争指挥的天赋,不愧是s级。” 路明非张嘴欲言,却被林泽打断了。 “喏,你要的核弹,这不来了。”他说道。 路明非下意识地朝林泽的视线方向看去,他瞬间大惊失色,一个深红队的家伙手中提着一个手提箱,手提箱上赫然是印刷清晰的黄色核标志。 路明非已然无力吐槽,他满脑子都在考虑自己的那份遗体空运合同是不是今天就能派上用场,却没注意到身旁的林泽已然消失不见。 在那个提着核武器的深红队队员被一颗来自高处的狙击步枪子弹放倒在地之后,战斗继续,枪声仍然不绝于耳,没人会将注意力放在一个死人身上,也因此,没人注意到,那个带着核标志的手提箱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 枪声逐渐稀疏,伴随着散去的硝烟,广播声取代了枪声,再次扩散到整个校园。 “凯撒,你还有几个人活着,还要继续吗。”一个男声从广播中传出。 “楚子航,干得不错,我这边只剩我和一个女生了,想用女生冲锋吗?”另一个声音从同一个广播中传出来,带着一股冷意。 “我也只剩一个女生了,可惜,她就是那个让你们头疼的狙击手,只要锁定停车场你们是无法通过的,可惜她不擅长冲锋。” “女士自然没必要冲锋,今年不会是死局吧,那还真是令人遗憾。” “确实,我还想赢你那辆布加迪威龙。” “现在我只剩下一把猎刀,你呢。” “自然只剩‘村雨’,那是我的指挥刀。” “停车场见。” “很好。” 广播戛然而止。校园再度恢复一片死寂,硝烟弥漫,无数带着血迹的尸体倒在地面上,明晃晃地告诉众人,这片死寂只是另一场战争爆发前短暂的宁静。 深红色和黑色作战服的两人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不带丝毫的隐藏,明晃晃地问道站在了停车场两端。 深红作战服的人一头金发,面孔宛如古希腊雕刻家最完美无瑕的作品,由一次次包含心血的凿刻形成,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罕见的冰蓝色眼眸宛如极寒的冰洋一般,带着冷冽的寒意。 但最令林泽和路明非移不开眼的,还是他那在紧身的作战服下显得格外突出的胸大肌,林泽不是很懂这方面的划分,他不确定有没有d级,但他猜测,或许有c级? 而他对面的人则是一副亚洲人的面孔,并不柔顺妥帖的黑发刺起,指向不同方向,或许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刺头”。 他并不像金发那人那般五官深邃,但面容带着一股冷冽的气质,目光冰冷,像是一柄出鞘的刀剑,肆无忌惮地折射着光线,彰显着自己的锐利,令看到他的人即便被刺得双眼疼痛,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能走到我面前,你比我想象的强。”金发的年轻人说道,他手中猎刀上的金纹折射出金光,令林泽有些眼疼。 相比之下,楚子航手中刀身如镜面般平滑,看似朴实无华的村雨就令他舒服得多了。 “能让凯撒这么夸奖,很荣幸。”楚子航冷冷地回道,话语中却丝毫没有如他所说的被夸奖应感到的喜悦或激动,相反,令人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杀意。 “你也到此为止了。”凯撒如此宣告,几乎话语还未完全脱口而出,他便如带着血迹的箭支般离弦而出,速度之快甚至令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嘶喊,刀身伴随着那常人所无法目睹的高速,宛如融入光线般消失不见,他战斗的风格大开大合,干脆利落,带着无以言表的强硬与肃杀,宛如君王的威严,面对敌人只需碾压过去,敌人触之即死。 而同样暴起的楚子航速度一如凯撒,刀身同样隐没于光线之中,这种速度令一旁的林泽从嘴旁留下了羡慕的眼泪,要是什么时候他这个占卜家也能有这样的体质,他死了……算了,他还不想死。 楚子航的风格与他本人一般,浑身的肃杀之气比值凯撒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林泽看来,相对于宛如帝王般的凯撒,楚子航更像是武士或是刺客,浑身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与无畏,技巧更是达到了巅峰,每一次的碰撞都做到了绝对的精准与完美,每次都直击弱点,一击致命,而力道更是恰到好处,动作绝无多余。 清脆的刀锋碰撞不绝于耳,刀光闪烁不断,双方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妙的贴身舞蹈,脚步游移不定,起舞于刀锋化为的狂风暴雨之中。生与死,败与胜,此刻尽数交由刀锋判决,唯胜者可得荣耀的冠冕,而败者只能跪受失败。 战斗逐渐激烈,从一开始的试探深入为了酣畅淋漓的战斗,或许,此刻连他们自己都忘却了这场战斗是为了胜利,此刻的他们仅仅是享受着恰逢敌手的喜悦与战斗的快感,将一切事物抛之脑后。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啦。”一道带着戏谑之意的男声骤然响彻他们两人耳畔,细微,但无法被遮掩,仿佛悄然钻入耳中的毒蛇,令战斗的两人都瞳孔紧缩,甚至正在挥出的的刀剑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刹那,但也仅仅是刹那,随后便继续划破空气,向前挥出。 “叮——” 清脆的钢铁碰撞声响彻整个战场,在弥漫的硝烟中扩散,令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代表着意外突发的警铃。 两张凭空出现的扑克牌挡住了他们两人刀刃,其上红蓝黄三色交织,勾勒出了两个图案。 大王,和小王。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个想法。 随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大雨落下,但诡异的是,雨丝落到他们身上,却没有任何衣物被打湿带来的感觉,但眼前的大雨又是如此真实,连绵的雨声不绝于耳,甚至红砖地面都晕染开了水渍,屋檐也向下滴落雨滴,树木的枝叶与所有的一切都覆盖上了水痕,但唯独他们两人被隔绝在这场大雨之外,亦或说是被隔绝于世界之外。 无端而起的迷雾散开,一只只如同油画般夸张的七彩大象带着红帽子,牵引着扭曲的锁链,拉着巨大的铁笼,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带着同样色泽混乱,宛如抽象画作的马戏团从迷雾中走出,无数扭曲且带着诡异美感的怪物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凯撒和楚子航的脚下。 世界似乎出现了bug,或是中了病毒,眼前的一切令他们俩人无法自控地产生了自己是否中了言灵或是出现了幻觉的想法,保持着刀剑挥出的动作愣在原地。 无数黑色火焰在空中爆裂开来,扭动着身躯熊熊燃烧,如一条大道一般直接通往了迷雾的最深处。 洁白的高墙拔地而起,鲜花从地面生出,肆意蔓延,一排排座椅也凭空浮现,一座教堂降临于此。 教堂的中央祭坛上摆满了银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是六根点燃的白色蜡烛,就像发光的荆棘丛,中央摆着一具精美的六角形棺木,它的盖板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以便让哀悼的人们能清楚地看见亡者的脸。 水晶灵柩之中,白色玫瑰花盛开,开的肆意,开得烂漫,白色的衣裙没入花丛,一个女人沉睡其中,那么美,那么安详,仿佛她只是在短暂的安睡,令人不敢轻声语,生怕惊扰了她静谧美好的梦。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迷雾中走出,他穿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戴着精美的白色领结,胸前挂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海蓝色眼睛,头发黄金般耀眼,冰蓝的的眼眸中蕴含着无以言表的,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的哀恸,穿过了层层迷雾与厚重的时光,与凯撒对视,令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是他的母语,即便有人不懂它的意思,但从它的发音,也能知晓它的含义。 那是母亲。 一顶黑色帽子突兀地出现在了空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地转动了一圈,滑稽地上下跳动着,甚至幻化成了一顶破旧的尖顶帽,长出了如小鸡一般滑稽的小脚,由布料的皱褶堆出了怪异的五官,在空中蹦蹦跳跳地,用男声欢乐地高唱起了歌。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帽子,我可以把自己吃掉。你们可以让你们的圆顶礼帽乌黑油亮,让你们的高顶丝帽光滑挺括,我可是——” 它的歌曲被骤然掐断,因为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同样凭空出现,抓住了帽子的中段,扼住了它的咽喉,但也只有一只手,诡异地在空中漂浮着,抓住了那顶帽子。 暗影从地面汇聚,如同黑色的泥浆一般不断下滑,但又前仆后继地向上蠕动,像是带有生命的事物般,急切地想要组成什么东西。 一双黑色的靴子逐渐成形,随后自下而上,逐渐凝聚出了裤子,白色衬衣,黑色金扣长袍。 直至最后的面部,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黑泥在面部汇聚,它们宛如将死的野兽般扭曲,蜷缩,伴随着颜色的转变,变为了死亡的苍白,随后在泥浆升腾而出的气泡的爆炸之中,炸出了蓝色的五角星,红色的圆,黑色的弯月,以及其他许许多多扭曲而混乱的图形,它们的色泽不断地变换,有些甚至冲出了黑色泥沼的束缚,变为了嘶吼着的游蛇或野兽,但几乎是瞬间,便哀嚎着在空气中折叠,抽搐,化为黑烟消散。 这些图形无序地旋转着,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打转,在苍白的泥浆中上下沉浮,最终找到了它们应待的位置,拼凑成了一副上下颠倒的小丑面具。 它以蓝色五角星为左眼,右眼是竖着排列的红色弯月,红色的圆球作为鼻子,额头则是倒悬的黑色弯月,鼻端甚至还打开了一个洞口,其中蹦出来一根弹簧,其上连接着一只机械鸟,齿轮与金属暴露在空气之中,高声歌唱,高昂而凄婉的女声令楚子航寒毛树立,浑身紧绷,甚至不自觉地低声喃喃。 “爸爸……” 没错,那只由齿轮与金属构成的鸟儿,所歌唱的歌曲,赫然是那个雨夜,在高架桥上,在迈巴赫内,那首楚子航永远也无法遗忘的,他的爸爸所放的歌曲,他甚至能跟着鸟儿放声歌唱。 “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 and 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树在长高,叶在变绿…… “ many is the time my true love i've seen……” 许多次,我看到我的真爱…… “ many an hour i have watched him all alone……” 几多时,我看到他独自一人…… “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年轻,但他正日复一日成长…… “ father, dear father, you've done me great wrong……” 爸爸,亲爱的爸爸,你对你的女儿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 楚子航面露茫然,他喃喃自语,接上了歌曲的下端。 “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o wrong,i have married you to a great lord's son,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 楚子航和凯撒此刻都无比疑惑,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能知道他们心底所深埋的秘密,触碰到他们心中那连他们自己都不愿触碰的禁忌。 他们的迷惑得到了解答。 已然成形的魔术师抚上了他脸庞上那倒转的小丑面具,轻轻敲击,面具随之分裂两半,露出了其下扭曲不堪的黑色泥沼,它们旋转,由倒悬变为正悬,随后再度拼凑,随着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互相拉近,它们最终完美融合,化作诡异的小丑面具。 红鼻子上伸出的鸟儿停止了歌唱,挣扎着扯断了连接着它的弹簧,剩余的弹簧收回红鼻子里,合上了洞口。 鸟儿飞落,停在魔术师的掌中,它逐渐融化,逐渐延伸,最终定型为一根金头手杖,但即便如此,它仍然微微颤动着,继续着它那优美而哀伤的咏唱,像是在铺垫这即将开始的盛大演出。 一切准备就绪。魔术师弯腰脱帽,向着在场的所有观众,致以一礼。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舞台。”他如是宣告,小丑面具上的笑容,愈发肆意。 4.演出·下 雨还在下,这场雨似乎永无止休。 一切的幻象逐渐散去,只剩下这场大雨还在继续,它愈发狂躁,将天地间一切都笼入了雨幕之中。等楚子航与凯撒从从内心深处的秘密被点破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之中回过神,雨幕已然闭合,从雨帘变成了真正的白色壁垒,将他们与那诡异的魔术师一并囚禁在一片白色空间之中。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视线交错,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默契地联手,一致抗外。 楚子航和凯撒两人一左一右地将魔术师围困在中央,但这只是表象,他们知道,按照之前所展现的能力,此刻真正被围困的,是他们。 “你是谁?白王吗?”凯撒问道,他浑身肌肉紧绷,眼眸闪动,在楚子航和魔术师之间跳动,这种程度的精神能力,不得不让他联想起传说中被黑王处死在冰洋之上,肉与灵都被彻底毁灭的白王。 魔术师开口了,他的声音缥缈虚无,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神明,他们像是在与神明对话。 “我?我只是一名路过的魔术师罢了。”他低笑着说道,手中的金头手杖依旧在歌唱,甚至金色杖头再度分裂,化作了一只黄金铸就的金丝雀,在他伸出的指尖上歌唱。 凯撒认出了那首歌,是著名的葬礼进行曲。 他在暗示什么?他们此刻只不过是一场歌剧?亦或今日就是他们两人的死期? 凯撒思绪万千,但楚子航并未受到干扰,他冷静地开口发问。 “你见过他?”他问道,话语简短,但凯撒听出了他的话语带有丝丝的颤抖,心中讶然,这个杀胚竟然也会有这种时候,看来那首歌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但他随即想到了那副水晶灵柩,心中警铃大振,他随即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魔术师似乎是将他们心中最为深刻的记忆重现,这意味着他们此刻很可能身处幻象之中。 凯撒不着痕迹地用刀锋轻划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道浅浅的伤口出现,渗出血液,疼痛一如既往的真实,令凯撒无法分辨此刻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楚子航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同样在自己身上制造出伤口,试着用痛觉将自己从这疑似幻觉的领域中唤醒,但同样徒劳无用,只是增添伤口。 “我们打个赌吧。”魔术师带着笑意说道,逗弄着指尖的金丝雀。 凯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问道:“什么赌?” “一个有趣的小游戏。”魔术师悠然说道,一个响指再度响彻这片空白的空间,甚至带起阵阵回音。 一把左轮手枪出现在凯撒身前,漂浮在半空之中。 “俄罗斯轮盘赌,你们应该都听过这个游戏,”魔术师说道,“只要你们两人全部存活,我就放你们走,还能告诉一个关于你们所看到的幻象的秘密。” “不用担心我食言,你们应该都猜到了,这里是一片幻象,”魔术师说道,“这片幻象的规则由我制定,但只要制定了,即便是我也必须遵守。” “规则有二,其一,动用言灵者死。其二,如果你们两人都在这场游戏之中存活,那么我就送你们离开,还会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这就是规则,即便是我也必须遵守的规则,如果你们同意,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这场赌局。” 楚子航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说道:“我同意。” 凯撒同样是短暂的沉默,随后说道:“你都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我也同意。” 魔术师鼓了鼓掌,满意地说道:“很好,那么游戏开始。这把手枪有十二弹槽,其中只填装了一颗子弹,我们从左至右轮流射击。” “首先是你,凯撒。” 手枪出现在了凯撒的身前,他毫不犹疑,抓起手枪便直接扣动了扳机,意料之中的,一片死寂。 “你就这么大胆,不怕第一发就是实弹?”魔术师饶有兴趣地问道。 凯撒嗤笑一声,说道:“我对我的运气一向抱有自信,更何况,我绝不可能出局。” “不愧是你。”魔术师耸了耸肩,不敢苟同。 手枪轮转到魔术师的身前,他右手抓起手枪,左手堵住左耳,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 “砰~” 仍旧没有子弹射出。魔术师倒是自己配了个音,声音搞怪,但显然没法逗得另外两人发笑。 面对无人捧场的情形,魔术师似乎感到了无趣,他直接将手枪丢到了楚子航的面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便一把将指尖歌唱的金丝雀捏成了肉泥,血液伴混杂碎肉掉落,但在半空就凭空消失。 楚子航举起了手枪,同样毫无犹豫地对准自己扣动了扳机,又是一枚空弹。 手枪再度轮转。 第九次轮转开始,凯撒和楚子航的面容都开始变得严肃,只有魔术师看起来还是那般悠闲,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手指在金杖头上敲击着节拍。 一共十二次开枪,其中子弹只有一枚,这意味着这次轮转这将是最后一次轮转,游戏的风险在此刻提升至最大,变成了真正的赌命游戏。 即便是凯撒,在手指搭上扳机之后,也犹豫了刹那才扣动。 手枪依旧没响,这令他松了口气,将手枪轮转到给魔术师。 魔术师还是那般风轻云淡,他拿起手枪,指向头颅,凯撒和楚子航全神贯注,紧张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将手指搭上扳机,随后,他放下了手枪。 然后他又拿起手枪。 接着他又放下手枪。 他又…… “行了,玩闹到此为止了。”凯撒忍不住呵斥道,被反复戏弄的他忍无可忍。 “诶,真是严格呢,”魔术师抱怨道,再次将手枪对准头颅,嘴中还不断地念叨着。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手枪也好,规则也好,还是建议游戏那也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的念叨中,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还是没有子弹射出,这令注视着这一切的楚子航和凯撒都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十二弹槽,轮空十一次。 楚子航和凯撒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次必定会有子弹射出,游戏还没有结束,就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输了这场赌局。 但楚子航举起手枪,将其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他动了动嘴唇,像是极度恐惧时的颤抖,但他的嘴在有规律地张合,只是声音有些低微,令人有些无法听清。 他在恐惧吗?还是在留下遗言?魔术师似乎感到了疑惑,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将头伸了过去,但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砰——”子弹出膛声响彻,带起阵阵回音,但楚子航毫发无伤。 “被钻了漏洞呢。”魔术师低笑道,他的身前,是一发子弹。 依旧在高速旋转,但被无形的力量所阻挡的子弹在空中耗尽了动能,最终无力地坠落,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所分解,逐渐消散。 风声呼啸,刀剑的锐光再次斩断人的视线,凯撒和楚子航默契地同时暴起,带着他们的刀剑,冲向了魔术师,两柄刀剑封锁了几乎他的所有退路,残留的空隙虽然足够他勉强挤过,但他如果这么做了,两肋也必定会被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低沉的吟诵声响起,那是楚子航在大声念诵龙文,伴随着他的念诵,空气中的灼烧气息逐渐浓重,热度狂飙着一路上升,最终突破了一个安全的阈值,向着被常人称为“高温”与“爆炸”的领域一路狂奔,如果他的念诵完成,以楚子航为中心的五米半径之内,接近一颗凝固汽油弹空爆的能量彻底爆发,澎湃如海潮的火焰从一点放射,向着四面八方,携着强劲的冲击波。 楚子航知道凯撒就在他身旁,但他别无选择。 一个能轻松挡下子弹,还能制造幻觉,或许还能窥探人心,疑似白王的存在值得他冒着误伤友军的风险全力以赴地发起攻击。 如果连他们两人的联手进攻都无法杀伤魔术师,那与死亡无异,倒不如放手一搏,只要赢了,那么在卡塞尔那顶级的医疗技术下即便是他们断胳膊断腿也能重造,但如果输了。 他们大概会死无全尸,或者干脆残渣不剩吧。 魔术师毫无反应,似乎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像是广播体操中的伸展运动,最终将双手平举,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他放弃抵抗,接受死亡的命运了?这是楚子航和凯撒下意识浮现的想法。 但下一刻,他们的想法被彻底粉碎。 “咚——” 巨大的钟声从遥远之地传来,带着无与伦比的沉重,虚幻悠远,一面灰白色的,由石头凿刻而成的巨大钟表自魔术师的背后凭空浮现。 它古老,斑驳,表面被灰白与青黑格格分割,分为了十二格,其中分别刻印着不同的读符号,三节指针一长,一中,一短,其中最短的那节指针突然倒转,随后变得无比缓慢,近乎彻底停滞。 楚子航和凯撒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骤然感觉自己似乎缓慢了起来。 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这只是错觉。 缓慢的是他们身旁的一切,耳畔的风声延缓,爆裂开的火焰延缓,唯有他们自身与他们手中的刀剑没有延缓。 魔术师似乎无法延缓有生命的事物,但这就足够了。他的身躯开始扭曲,最终变成了一个二维平面,宛如一张双面印刷的海报,从比烈焰与爆炸更先到来的两把刀剑的空隙中钻了过去。 “啪——” 响指声再度响起,这次,魔术师带来的是火焰。 一团火焰凭空在凯撒和楚子航脚下点燃,随后便是瞬间的暴涨,将他们两人在君焰的爆炸扩散开来之前吞没其中,火焰灵活地如蛇一般在楚子航的面前汇聚,随后试图趁着他张嘴吟诵的时候钻入他的口中,逼得他不得不终止了吟诵,攻势也被打断。 而一旁的凯撒,他开启了言灵·镰鼬,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他彻底洞悉,他看透了眼前的魔术师,发现他只不过是幻象,但下一刻,一张扑克牌凭空出现,格挡住了他的刀锋,将他逼退。 白色的世界开始崩溃,化为一片片碎片,从天空开始逐渐剥落,像是雏鸟破壳而出,又像是雪花从天而落。 魔术师再次出现,是在两人的上空。 “生命归于你们,”他带着笑意说道,“但命运归于我。” 满天飘落的碎片中,魔术师伸出右手,对着凯撒和楚子航抓出,两道苍白的影子从他们身上被剥离,飞向他的掌心。 那两道阴影,模糊不清,他们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一辆被扭曲了的迈巴赫,以及一副水晶灵柩。 他们试着去追回那两道苍白的阴影,但始终就像红外线的红点对猫而言,他们始终触手可及却无法真正地触碰到他们,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不知为何,但对他们来说不可失去的重要的事物飞入了魔术师的掌中。 魔术师脱帽,弯腰,如开场时一般,对他们再度行礼,但这次,是为了谢幕。 火焰凭空爆发,将魔术师吞没,白色的空间彻底破裂,凯撒和楚子航再度回归了卡塞尔的校园,回归了停车场,他们依旧站在原处,像是做了一个梦。 但同样站立他们远处的白衣人群告诉他们,这不是幻觉,而是现实。 一个带着细圆框金丝眼镜,头顶秃得发亮的老人唉声叹气地走到了楚子航和凯撒的面前,他的身后,赫然是带着小丑面具的魔术师,令刚张开口想解释这件事的两人再度紧绷起来,瞬间退后,拉开距离。 “又是幻觉吗。”凯撒说道,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这种分不清现实与虚假的感觉令他厌恶至极。 魔术师再度打了一个响指,但是这次,在凯撒和楚子航警惕地打量四周的目光中,魔术师褪去了黑袍与高礼帽,就连脸上的面具也消失不见。 他变为了一名身穿连帽衫和黑色长裤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笑,说道:“这次不是幻觉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生林泽,也是一位兴趣使然的魔术师。” 楚子航和凯撒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不敢相信。 但曼施坦因教授的话语解释了他们的疑惑。 “这确实是我们这一届的新生,林泽,a级血统,言灵不确定,但目前看来能够预言,以及你们刚刚所看到的,制造幻觉。” “今年自由一日的胜利者,应该就是林泽了。”他说道,眼睛不住地四处乱瞟,显然是在计算损失,脸上满满的肉疼。 但他介绍林泽的时候,面色瞬间好了许多,恐怕是因为林泽没有造成任何建筑物损失,完美解决了这一场烧钱的游戏,颇合他的胃口的缘故。 有了曼施坦因教授的担保,凯撒和楚子航态度缓和了许多,但依旧还是保持着警惕,毕竟精神类的能力终究难以反制,他们无法保证眼前看到的是否仍然是幻觉。 “凯撒,学生会主席。” “楚子航,狮心会会长。” 两人简短地介绍过了自己,随后便异口同声地问道。 “要不要加入我们学生会(狮心会)?” 这令林泽楞了愣,回答道:“我刚入学对这两个社团并不了解,等我考虑一段时间吧。” 他说着,就想离开,但却被曼施坦因教授拉住。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冷冷地说道,那股杀意甚至不逊色于楚子航和凯撒。 林泽装傻,试图蒙混过关。 “什么?什么忘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忘啊。” 曼施坦因教授忍无可忍地说道:“刚刚清点损失之后,冰窖中的核武器丢失了,调取了监控发现装有核武器的手提箱是凭空消失的,这种情况除了你谁还能做到!” 林泽撇了撇嘴,只得撤去笼罩在手臂上的幻象,失踪的核武器赫然被他提在手中,人赃并获。 他无奈地将东西交还回去,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了曼施坦因教授的电话,随即停下了脚步。 不为其他,有戏可看。 电话接起,意料之中的是校长打来的电话,在曼施坦因教授一通抱怨之后,校长暴露出了他打电话真正的目的。 “ s级新生路明非和a级新生林泽在吗?”他说道,“你们选课有没有选择我的龙族谱系学?如果没有的话我会非常失望的。” 学生们眼中满是惊异,在一番你看我我看你的寻找过程之后,他们最终将目光汇集在了人群之外,与古德里安教授站在一起的路明非身上。 他被古德里安教授拉着走到了电话前,弱弱地回答道:“我记得……我应该选了……” 而林泽也回复道:“选了。” 校长笑了几声,说道:“那就好,你们两人一个进校第一天就干倒了楚子航和凯撒,一个是四十多年来唯一一个s级,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随后,他没留下任何给人回复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仅留下一片忙音。 莫名其妙被甩锅的林泽一脸无奈,站在原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撂倒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这件事太过震撼,以至于s级的光辉也被他所遮掩。 但林泽看似难受,实则暗爽。 原本他还算计着只有凯撒和楚子航还有零星几个人看到了他的表演,就算他们实力强能提供的魔药消化进度多,但也心疼昏迷过去的那些人没能看看他的表演所损失的消化进度。 四舍五入,他亏了一个亿。 为此他提前准备了录像机,准备勾结新闻部部长芬狗,将他的录像直接公布,再赚一笔消化进度。 而现在,校长的话语令他得到了众人的关注,额外又赚了一笔魔药消化进度,虽然因为他们没看到他的表演而导致提供的消化进度实际上不算多,但蚊子肉也是肉,要还是要的。 这样勉勉强强算下来,他也不算太亏,从他晋升魔术师开始算,到目前为止,面试到如今入学,他的魔药进度也消化了勉强快到五分之一左右,进度算快,没有愧对他天天变魔术的辛劳。 按照这个速度,或许他在三峡一战之后,就能彻底消化魔药,晋升序列六无面人。 虽然林泽还在苦恼无面人要如何扮演就是了。 5.赌局 深夜,卡塞尔学院中一片寂静,但与之相反的是卡塞尔学院论坛此刻的火爆,即便是忙碌的执行部专员也难得地浮出水面,以往那些陌生或罕见的名字在今晚频繁出没。 将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点入了一个相同的,高高悬挂在当日十大头条的首位的帖子,即便是s级新生连续占据了六条的新闻也只能往后排。 “ a级新生力挫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刺激内容点击就看!” 这条标题令人联想到街头电线杆牛皮癣小广告,或是网页上那些烦人至极的广告弹窗的帖子意外的受欢迎,即便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亲自发布这条帖子的芬格尔面对着这堪称离谱的热度也被惊到,捶胸顿足地后悔着自己竟然没朝师弟多要些辛苦费。 帖子中楼层刷得飞快,有的是因为不服而来找茬的狮心会或学生会成员,也有的是在云分析的学术党,当然更多的只是来凑热闹的路人,回复千奇百怪,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a级新生实力恐怕不会比s级弱啊,这应该算得上是a+了吧,已经触摸到s级的门槛了。” “确实,而且也有一定的心计,视频中他事先声明禁止使用言灵,应该就是担心幻象被凯撒的镰鼬看破,于是直接打心理战,他知道凯撒和楚子航忌惮他的实力,于是给出了看似和平解决的办法,创造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环境。” “这种程度的幻觉还真是恐怖……这种言灵应该从未出现过,而且据我所知他的言灵貌似不止制造幻觉吧?更主要的应该是预言能力。” “目前能看出的是他的言灵应该具有色彩,声音两种,温度和触觉不确定,但不具有实体,应该会被热成像设备或是气味采集设备所反制,但即便如此,这个言灵也确实过于离谱了,自由一日当天他直接制造了覆盖整个停车场且没有太大破绽的幻象,还制造了将医护人员控制住的幻象,更关键的是这个言灵似乎消耗不大。” “小道消息,据说这个新生的言灵始终发动,他身上的衣物都是幻象,实际上他是果体站在我们面前的。” …… 林泽用着芬格尔的电脑,喝着卡布奇诺悠闲地刷着帖子,感受着体内魔药疯涨的消化进度,整个人都快乐了起来。 果然,魔术师还是要在人多的地方表演,而且观众越强效果越好,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他以前那些最多是街头演出的扮演,在当时看来属于巨额的魔药消化进度在现在看来就是毛毛雨,属于那种掉在地上他都…… 好吧,捡还是会捡的,占卜家途径貌似总会背负上名为“穷”的诅咒,要么是物质上的匮乏要么就是其他方面的匮乏,想想克莱恩虽然穷,但是一月一晋级,一年成旧日,就算有外挂的因素,也让人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师弟,要不我们再来瓶红酒吧,比起卡布奇诺你还是红酒更搭你高贵的气质啊!”蹭了林泽一顿饭的芬格尔擦着嘴,意犹未尽地说道。 林泽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结果学院那边发现我还没成年,硬生生把红酒扣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外国对这方面管得不严。” 芬格尔突然被噎住了,他用力地锤了锤胸口,好不容易一口气上来,震惊的看向了林泽,说:“师弟你还没成年?” “没呢,十一月生日,我永远比同龄人小一岁,再加上小时候跳级跳了一级,现在应该是十六周岁,不过我一般都按家乡说法自称十七岁,毕竟十六岁还是太小了,办事不方便。” “那你确实挺小的哦,就连路明非都满十八了。” 林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他那是出生月份早,二月出生,硬是比同龄人都大了一岁,不然也是十七岁。还有说话正经点,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内涵我。” 一旁同样吃完饭的路明非听到话题落到自己身上,抬起头,看向了林泽。 “我没记错的话芬格尔好像说过自由一日获胜者拥有约会一日的权利吧,如果你真的只有十六岁那岂不是全校女生无论是谁跟你约会都是老牛吃嫩草?” 林泽握着鼠标的手一顿,茫然地回过了头,满脸疑惑。 “不是,为什么你总是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点,你和芬格尔总是能在我原以为话题枯燥的时候让我眼前一黑。” “所以,师弟你想好要跟谁约会了吗?”芬格尔这次直接藏都不藏,举着一支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录音笔,兴致勃勃。 林泽沉默了一会,问道:“这个自由一日有规定约会对象的对象吗?” 芬格尔和路明非的神情都变了,啪的一声,路明非手里的刀叉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突然变得一片死寂的宿舍中分外清晰,林泽甚至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芬格尔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弟,你这……兔子不吃窝边草吧?” 路明非没有后退,但他不知从哪摸出了棉被,裹在了自己身上,惊恐地看着林泽。 林泽知道自己多半要风评被害,他直接被气笑了。 “你可拉倒,要是不限制对象那我就自己跟自己约会了,是我的幻象不香吗?” 路明非和芬格尔松了口气,但随即路明非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有了任意约会的机会还不想约?” 林泽没回话,直接打了一个响指,幻象再度浮现。 伴随着他们瞪大的眼睛,从古到今,从二次元到三次元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在他们面前浮现又消亡,有的还凑到他们耳畔,窃窃私语。 路明非看呆了,他甚至看到了某些他曾在动画中看过的人物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露出笑容,甚至他还看到了…… “啪——” 响指声再度响起,幻象尽数化作白骨,最后化为飞散的黄沙,逐渐消散。 “对不起啊,我自己就能造出一堆你们所谓的美女,我现在还真没兴趣了。”林泽耸耸肩,即便是美女帅哥频出的混血种,在他的幻象面前也黯然失色,毕竟现实打不过幻想。 “而且比起这个,路明非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的3e考试吧,你刚刚可是毫无反应。” 路明非回过神,才想起来这回事,刚刚的大餐和幻象把他整得都忘了这件事,听到林泽的提醒,他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事等着他。 实际上林泽一开始也在担心自己对龙文的共鸣,但当他听到古德里安教授的龙文朗读表演之后,发现自己的灵性居然能跟龙文发生共鸣。 他瞬间明了,龙文与诡秘中常用的古赫密斯语或是精灵语和巨人语在本质上没有差别,都是可以直接调动自然力量的神秘学语言,也因此他能与龙文起反应。 这是个好事,也是个坏事。好处在于林泽不用费心思去伪装混血种编造对龙文感应而目睹的幻象,坏处在于龙文引发的幻象也确实能影响到他。 但索性龙文产生的幻觉对林泽的精神作用效果有限,基本上只要林泽愿意,他就能直接挣脱幻觉。 当然,日本海域中深海古城的铃声他不确定,龙文的共鸣不存在任何恶意或是刻意控制的倾向,所以他能轻松挣脱,但深海古城的铃声就不一定了,那里的铃声本就为了控制而生。 但事情太过遥远,林泽暂时也懒得去想,他只知道他现在通过了龙文共鸣这一关,想要假扮成混血种的难点只剩一个,关于自己的言灵和血统。 这两件事都能通过和昂热校长见面解决,估计3e考试之后,昂热就回校了,到那时,他应该能和昂热面谈,将这最后的麻烦点处理掉。 在林泽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路明非突然扑了过来,哭丧着脸。 “林泽你不是能占卜吗,你占卜一下他们的题目,这样我就能通过考试了。” 林泽愣了一愣,回过神,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占卜无法占卜出太过细节的东西,最多就是碎片。 “但你可以找芬格尔,只要你付出代价,他就能帮到你。”林泽善意地提醒道,令路明非看向了芬格尔,看到了他正和合并的食指与中指摩擦着的大拇指,心下了然。 他怀着如基督受难般的从容,或者说是知道要被狠宰一顿的认命,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芬格尔嘿嘿一笑,说道:“考试题目,包过,3000美元,看在你在车站请我吃了那顿快餐的份上我只要你2500,我够实诚吧?” 路明非幽幽开口,说道:“可那是林泽请你的啊,你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再压低价钱,就像写着老板跳楼亏本大甩卖一样,原价一千现在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你这方法在我们中国都被玩烂了。” 芬格尔没有丝毫被戳穿的羞愧,他反而变本加厉,说道:“反正2500美元,一块都不能少,十秒时间,你要是不要那就算了。” “十,九,八……” “等等,至少得先看下货吧!”路明非大惊,“要是我买了过不了考试岂不是血亏!” 一旁看戏的林泽好心地提醒他。 “我先说好,我占卜出来的结果是你会通过这场考试。但是,怎么通过的,我就不知道了。” “七,六,五……”芬格尔的倒计时还在继续,丝毫没有放缓,林泽知道,这时候就是卖家与买家的心理战,就像中国的买家挑挑拣拣之后说隔壁那家比你好,你要是不便宜我就不买了,随后扭头就走一样,就看是卖家先撑不住喊停还是买家先撑不住回头一样,拼的就是心理素质。 一旁看得高兴的林泽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不差钱也可以接受这个价格,却还是要砍砍价,一方面是因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心理战的过程确实很刺激。 “奶奶的,我买了!”最终还是路明非败下阵来,大喊着以拍卖会一掷千金的气势买下了答案。 “早说嘛!”芬格尔拿起可乐,一口喝干,悠扬地吐出一口二氧化碳,说道,“我早就知道我八年学不是白上的,今天我终于第一次用知识换到了金钱!” “你真的是德国人而不是犹太人吗?枉我开始还以为你是那种戴着深度眼镜有知识没女友还死脑筋的白痴师兄。”路明非耷拉着脑袋说道。 “刻板印象要不得,”林泽说道,顺便关上了电脑,“小心被告歧视。” “好了,我也办完事了,我回自己宿舍去了,明天考场见。”林泽说着,走出了芬格尔和路明非的宿舍,卡塞尔学院一般都是双人宿舍,芬格尔原本只有他一个人住这间宿舍,现在又来了个路明非,刚好住满,而林泽就是剩下的,于是便当初的芬格尔一样独享单人宿舍。 他回到宿舍,又等了一会,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芬格尔那带着管理员标识的账号出现在了讨论区,在关于路明非的帖子中开了赌盘。 林泽的脸庞在黑暗中被电脑的蓝光笼罩,显得有些诡异,尤其是他嘴角带着的那抹似有似无的笑,硬生生让人看出了小丑的感觉,宛如小丑回魂。 他看着楚子航和凯撒的赌注,看着赔率逐渐上升,这场赌局越来越大,他知道,这将会是卡塞尔学院最大的赌盘,即便是曼施坦因教授这样的学院教授也会参与,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还真不愧是s级啊……”林泽低声说道,“即便是赌注也是嘴史无前例的级别,这算什么?” “小魔鬼的好胜心?这场赌局的背后有他的操控吗?” 他移动鼠标,打开了电脑自带的时钟,看着随时针一分一秒的跃动,同样上窜的赌盘数额。 在最后的几秒,曼施坦因教授出手了,下注了两万,很有身为教授的风度,只是这会令芬格尔怒发冲冠,但在他看到名字之后,他也会瞬间从心地默认。 “赌局怎么能没有我的参与呢?所谓奇迹,不过是命运的混乱罢了,能制造混乱的事情我是不会错过的啊。”林泽轻笑道,同样在最后的几秒,注入了他的金额。 两侧高速翻动的赌注停止,在一区宿舍活动厅的芬格尔这群投机者的欢呼声甚至隐约传到了林泽的耳畔,但很快,他们就像是那顶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帽子,没了生息。 高利贷团伙的大哥看着屏幕上白底黑字的数据,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察觉事情似乎超出控制的芬格尔追问道。 “下注在路明非身上的金额,是139400美元……”他颤抖着说道,目光在这串数字上反复横跳,几乎怀疑自己看多了个零。 “在最后一秒,有两股资金进入,分别是20000美元和100000美元……” 如果只是两万美元的注入,芬格尔会勃然大怒,但是变成了十二万美元的注入,那就不是发怒的事情了,那是就算发怒也得憋着的事情。 一分钟之后,芬格尔愣在了笔记本前,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加注人的id,用的是真名,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掩饰——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 “风纪委员会主席也来下注?他不是主抓作弊吗?”芬格尔额头冷汗落下,目光看向了下一个名字,注入了十万美元的那家伙的名字,他心中隐隐有所预料。 白晃晃的刺痛着他的眼的屏幕上,两个黑色字体映入他的眼帘,字迹不大,却令芬格尔眼前一黑。 ——林泽。 芬格尔看着那个名字,呆立在了原处,许久,喃喃自语。 “师弟啊师弟……” “你这是要整死我啊……” 6.幻觉 图书馆二楼的教室,所有新生都坐在他们的座位上,等待着迟到的s级,即便是曼施坦因教授,也默许了在这段等待的时间中新生们能有一定的交流,也就导致现在教室内充斥着新生们的窃窃私语。 林泽的座位在路明非的后面,隔着路明非的座位,是一位黑人老哥,此刻他正偷偷摸摸地回过头来跟林泽打招呼,看得林泽暗自感慨,没想到逃出了高中竟然还能看到这种场面。 “嘿,兄弟,你就是那个开学第一天就打败了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的林?我是布拉德雷。”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我。” 布拉德雷明显有点迷茫,问道:“就算有重名,打败了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的人不也就只有你一个吗?” 林泽没说话,悄悄地打了一个响指,哦,没有声音的响指或许不该叫响指,应该说他做了个手势。 随后,布拉德雷眼前的林泽便开始如蜡像遇到高温一般,无声地开始融化,面容开始扭曲,五官伴随着如奶油般滑落的皮肤和血肉滑落,最终林泽的头部完全消失,但伴随着又一个无声的响指,一切又逐渐地恢复原状。 守夜人的戒律无法限制林泽的非凡能力。这是他在戒律恢复之后尝试得出的结果,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他耸了耸肩,忽悠布拉德雷道:“这就是意外,你看到的我是幻象,我本人不在这。” 实际上这就是林泽的本体,刚刚只不过是他将一层幻象覆盖在了身上。 “酷!”布拉德雷惊讶地比了个拇指,说道:“那你要怎么考试?你的本体也在这间教室里吗?还是利用电子设备传输答案?” 林泽笑了笑,说道:“那你得问我本人,我只是一个幻象,我和你的对话都只是预设程序,你只是触发了我的关键词。” 布拉德雷若有所思,自语道:“那论坛上说的你喜欢不穿衣服果奔也是真的吗?” 林泽的笑容僵住了。 “抱歉,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能重复一下吗?” “我这是触发了没有预设的万能回复吗?”布拉德雷饶有兴致地说道,看着林泽的眼神令他有些不寒而栗,那眼神就像是疯狂科学家看着自己未知的高科技般诡异。 “不,现在是我本人,”林泽随口糊弄道,“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个说法,是哪来的?” “新闻部部长昨天深夜突然发布的,帖子名字叫‘a级新生那些不为人知的癖好’,里面就写到了你喜欢套着幻象果奔,享受别人在你身体上打量的目光,还写着你对学院的女性毫无兴趣,告诫我们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你用幻象给欺诈了感情。”布拉德雷说道。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从入学就跟你同吃同住亲眼所见,哦,他还说你有着变装癖,经常独自变成不同的模样对着镜子搔头弄首,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 林泽沉默了。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没钱的时候芬格尔会暴怒,会搞事情,但他没想到自己好歹也是芬格尔的客户也会被他来一发正义的背刺……” “不过貌似也还算合理,他昨天皮的那一下似乎直接把芬狗翻盘的希望给掐灭了,貌似还让他背负上了全新的负债……” “但这不是他能这么造谣……等等,仔细品品貌似也不算造谣,全部有迹可循,甚至有部分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真实的,只是经过了一定的文学修饰,造成了误导……” “不愧是新闻部部长芬狗,但不管说什么,他今天必须都必须得付出代价……” 布拉德雷看着陷入沉默的林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看着林泽手中凭空浮现的一整套扑克牌,以及他流畅得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的花样洗牌,莫名地从中看出了一股杀意,又懂事的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路明非恰好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教室,宣告了这场3e考试的开始。 在略微有些长的考试纪律介绍之后,白纸和铅笔被发放下来,教室的壁灯逐个亮起,全部窗户被严密封锁,教室成为了一个完全密封的密室,而诺玛也在暗中监视者这片区域的一切信息流,这种程度的戒严,恐怕比之高考也不差。 广播启动,舒缓的音乐流淌而出,宛如一泓清泉,但林泽敏锐地察觉到了隐匿在音乐下的那些如杂音般不和谐的龙文。 原因无他,灵性被触动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被发来一个好友申请一样,想忽视都没法忽视。 教室内的学生也同样感知到了隐藏在音乐中的龙文,他们逐渐进入了龙文与血脉编织的幻觉,行为逐渐混乱,整个教室中群魔乱舞,有人哭泣,有人狂欢,还有人起舞或歌唱,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狂乱之中。 “这就是龙文对龙族血裔的影响吗……还真恐怖……仅仅是文字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难怪说血统阶级近乎无法逾越……” “这有些类似于序列零或是序列一对本途径或是本领域权柄的把持,对下位者的压制,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猜测,黑王恐怕不止我所设想的序列二,恐怕是序列一,乃至是……” “真神……”这个结论即便是林泽也被惊到了,他原以为相较诡秘世界来说危险性小了不少的龙族战力巅峰最多是天使层次,但居然被提升到了真神,这就有点超乎想象了。 “不,不能说是真神,应该说是残缺的真神,或者说是伪神……龙族世界不同于诡秘,没有污染这种概念,导致危险性下降了许多,而且直接战斗力也下降了许多,神话传说中被描述为毁灭世界的四大龙王即便是以生命为代价释放的终极言灵最多也只能毁灭一个城市或是国家,要是是诡秘的半神来到这个世界,恐怕拍一张神话形态的照片并散布……哦,暂时还无法确认照相机能不能拍下神话生物……” “总之,两个世界的战力无法对比,最多可以确认四大龙王应该对应序列五到序列四左右,直接战力应该比不上诡秘的半神……但他们也能运用权柄,因此算是被削弱的半神……” 林泽脑内思绪纷飞,他的幻觉也逐渐浮现。 很奇怪的是,他所目睹的幻觉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少女或是高塔,又或者是其他诡异的事物,他看到的幻觉直接就是教室,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不是灵视确实开启,他确认自己进入了幻觉,林泽恐怕会以为自己还处于现实之中。 脚步声突然打断了林泽的自我怀疑,他惊讶地抬头看去,发现原本埋头抄写答案的路明非已经停下了笔,走向了林泽的身后。 林泽猛然一惊,扭头看去,他的瞳孔紧缩。 零已然消失,一个少年,或者说是一个孩子,坐在课桌上,晃悠着一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林泽明白了为什么他还是在教室之中了,他被拉入了路明非,或者说是路鸣泽的幻象。难怪灵视开启时的感觉那么像一个好友申请或者说是视频通话请求,也许那根本就是路鸣泽对他发来的邀请函,他还傻傻地接下了这份邀请函,到了人家的地盘。 林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路鸣泽看透,小魔鬼是特殊的,他手上疑似掌握着梦境与现实的权柄,或许还掌握着命运的权柄,或许林泽的残缺源堡能够如原著中压制低层次的怪物途径非凡者一样压制对方,但也存在着像是被命运之蛇一眼看破一样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如果自己被看破了,自己的源堡会不会被小魔鬼盯上。 “即便我的源堡是残缺的,我也尝试过确实能调动一定的权柄,即便代价巨大,也意味着这玩意依旧对命运和时空三个领域的权柄把持者依旧拥有致命的吸引力,没准小魔鬼就看上我了想把我直接当补品吃了。”林泽飞快地思考着,眼睁睁地看着路明非走到了路鸣泽的身旁。 小魔鬼冲路明非比了个手势,似乎是示意他到不知何时重新打开的窗台上坐着,然后自己轻盈地翻了上去坐下,把两腿放在外面晃悠着,而路明非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坐到了他的身旁。 “嘿,我叫路明非。”他说道。 “我叫路鸣泽。”男孩眼望远方,轻声说。 路明非愣住了,林泽知道,他在怀疑面前的这个男孩在跟他开玩笑,他那同样叫做路鸣泽的表弟满面青春期的痕迹,伤痛文学功底极深,与他面前这个精致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随后便是短暂的沉默,他们似乎看不见林泽,林泽就像是旁观者一般,注视着这一切。 “夕阳?你上来啦?”男孩慢慢地把头扭过来看着路明非,这令路明非的神情变为了惊讶。 这句话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这个男孩似乎始终在等待着他,他就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来一样,在那里,在那一刻,永恒地等待着。 “他们都很难过,即使是那个笑着跳舞的女孩也一样,你不难过么?”男孩瞥了一眼教室里的人们,他们坐在窗台上,就像是一场乱哄哄华丽舞台剧的观众。 “不难过,难过什么?我觉得他们都是神经病。”路明非耸耸肩。 “他们是真的很难过,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东西,你心底最深的地方是哪里?”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的胸口戳了戳。 “人类是种很愚蠢的东西,你也是,你和他们的区别只是,你是故意要让自己愚蠢的。”男孩淡淡地说,“你不难过,是因为我代替你难过了。真残忍,不是么?” 他的目光转动,最终停在了林泽的身上。 他就那般看着林泽,眼中带着如冰山般沉重而难以化解的悲哀,即便是旁观者的林泽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哀恸。 路明非的视线顺着小魔鬼的方向看了过来,他微微一愣,他看到了一缕灰白色的迷雾,但下一刻,他的双眼就开始疼痛,大脑似乎被容嬷嬷针灸一般,感受到如雨丝一般细密的刺痛感,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产生某种异变,在发生扭曲,在变得畸形。 不知是不是疼痛和呼吸困难带来的幻觉,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手臂的皮肤开始蠕动,其上有许许多多如蠕虫般的事物挣扎着,想钻出来,这令路明非那即便是已然恍惚的意识也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惊恐,他无法自制地从窗台跌落,坠落到了教室的地板上,带起一声巨响。 在痛苦的挣扎和扭动之中,路明非残存的意识模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带着温热的体温,令他的疼痛消散了许多,但还有一部分痛觉和幻觉残余,令他依旧如胃病发作一般,像一条蛆虫一样弯曲着身子躺在地面上,不时抽搐几下。 “他不该直接看你的。”路鸣泽淡淡地说道,遮住了路明非眼睛的正是他伸出的手掌,他半跪在地面上,右手遮住了路明非的眼睛。 “但你直接看我了。”林泽回应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小魔鬼似乎是路明非的暴力面,掌握着他的力量,而路明非似乎是人性面,代表着他的人性。 “毕竟我是这个世界的终极啊。”路鸣泽说道,将目光从林泽身上移开,林泽发现,他的眼角留下了缕缕血泪。 “但你并不完整,对吗?”林泽喃喃自语,猜测着路鸣泽的本质,“只有路明非和你结合,你们才是完整的你们。” 路鸣泽没回答他的疑问,他只是沉默地半跪在地面上,窗外垂落的夕阳洒入教室的光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金色的薄纱。 “你不应该加入这一切的,”路鸣泽缓缓地说道,“你是一个异类,你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你身上的东西即便是我也无法承受,它承载着一个世界的命运,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你就再也没机会离开了。” 林泽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要怎么离开?” “等我完整,那时候加上你的命运,我就能打开这个世界的门,将你送走。但我也只能保证我能将你送到另一个世界,至于是怎样的世界,我无法保证。你有可能直接传送到一个危险的世界,刚到达便直接死亡。” “但这样你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留在这,那你必死无疑,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你的剧本上演,作为交换,你会送我离开保住性命?” “你可以这么理解,”路鸣泽说,“我不能允许你破坏我的剧本,你是这剧本里唯一的变数。” 林泽沉默了许久,说道:“那恕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创造奇迹,如果因为对命运的怯懦而放弃了对奇迹的渴望,那可不是成功的魔术师。” 路鸣泽似乎早有预料,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冷漠。 “你会同意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依仗,但这是我的世界,就只能按照我的安排发展。” 他像是晕染开的水墨画般,逐渐淡去,最终从这个世界抽身离去,与之对应的,是林泽感觉中链接的断裂,与幻象的消失。 教室再度恢复了正常,此刻诺诺正在林泽的前桌旁,用力地拍着他的脑袋,最终拍得路明非暴跳起来,浑身冷汗。 他遗忘了那个梦,他只记得那个男孩,还有夕阳,还有窗,其他的一切都像是大片大片模糊的色块,混杂交织,令他回想起来都感觉到头晕目眩,甚至是浑身作痛,最终逼得他放弃了试图回想起更多内容的想法,老老实实地交了卷,离开考场。 林泽看了一眼他的试卷,微微一愣,但随即露出了一抹笑意。 纸张上,是两位少年的对视,其中坐在窗台上,神情冷漠的,赫然是他幻觉中看到的小魔鬼。 这就够了,林泽心想。他知道,单凭这幅画,校长就会死保他,虽然原因不明,但明显和小恶魔有关。 无论如何,长期困扰着他的身份问题也彻底解决,小魔鬼还算厚道,没想方设法给他下绊子,还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还送了不少信息,虽然有谜语人的嫌疑,但总的来说他们目前没有太直接的利益冲突,还算是一对不错的合作伙伴。 林泽心情愉悦地交了试卷,离开了考场。 7.紧急 深夜的卡塞尔学院,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 只有林泽坐在窗边桌前,望着淡如薄雾般的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在他身上,流入他那幽深的黑色眼眸,令其更显通透。 桌上,是一根白色蜡烛孤零零地站着,默默燃烧,流淌而下的白蜡,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为亡者哭泣落下的眼泪。 林泽静静地看了一会,起身,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银白的月光骤然开始变色,逐渐幽深,最终变为了绯红月光,映照在他的桌上,像是海浪拂过沙滩,轻轻摇晃。 一把手枪出现在他手中,他抬手,将枪对准自己,扣动扳机。 “ 呜——” 如开学第一日一般的防空警报声响彻整个校园,隐藏在墙壁中的扩音器扩音器被激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与之同时,宿舍走廊上沿着天花板排成阵列的红灯也疯狂地闪烁着闪烁,从远处望来,整座学生宿舍被染成了令人不安的鲜红。 无数人被从睡梦之中惊醒,他们几乎全都下意识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穿戴好衣服,随后甩开房门,冲到了走廊上,四处张望,他们在短短的眼神交汇瞬间,便完成了一次粗略的情报交换。 “ 请所有‘s’级和‘a’级学生到图书馆报告,紧急事件!紧急事件!” 诺玛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在整栋宿舍楼扩散开来。 短暂的寂静过后,便是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由远至近地传来,宛如被惊扰了的蜂窝,倾巢出动。 曼施坦因教授和执行部的冯·施耐德教授阴沉着脸在图书馆的控制室里等待精英学生们的到来,不少教授坐在教室的后排,全都眉头紧皱,他们不时交头接耳,细微却无法忽视的低语像是某种噩兆。 “ 学生14人,‘a’级13人‘s’级1人,教授团27人,人都到了。”曼施坦因教授对冯·施耐德教授低声说。 “ 时间不多,我们立刻开始。”冯·施耐德教授拖着他的气瓶小车走到墙壁前,扫视众人。他低沉急促地呼吸着,那张被黑色面罩遮了一半的狰狞面孔镇住了躁动的学生们。 冯·施耐德教授猛地拍掌,高出顶墙的柚木书架两侧移开,露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同时所有人面前的桌面自动翻开,一台台个人显示器露出来,只是一瞬间,这就里变成了一个设备极端精尖的控制中心。 “ 时间紧迫,执行部的专员此刻被困在一处水下龙穴之中,并且身上氧气储备有限,由于机关被触发的缘故龙穴的地形在不断变化,你们的血统阶级较高,可能对龙穴的龙文发生反应,这或许有助他们的脱困,因此请你们仔细阅读以及思考。” 施耐德语速飞快地吐出了这一串话,就像是相声一般,乍一听甚至听不出丝毫的停顿。 林泽和室内的其他学生一样,用自己的学生卡划过卡槽,诺玛极快地审核了他们的身份并切入了各自的操作界面。同时一幅幅照片拼接成的巨型青色穹顶出现在大屏幕上,宛如一颗枝繁叶茂,承载着整个世界的苍天古树。 林泽的目光在这颗古树的飞快跃动,他的眼眸比平时更加幽深,几乎像是黑洞一般,吞噬了一切射入其中的光芒,那是灵视被催动到极致所带来的表现。 林泽知道他多半无法改变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命运,但不搏一搏,谁能知道结果?再深重的绝望,也无法掩埋希望。 无往不利的灵视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效用,但林泽知道,那是因为图片显示的龙文排列组合是混乱所导致的结果,龙文想要发挥一定的作用就必须按照特定顺序排列组合,就像是语言想要让人明白其中的含义就必须按照正确的语法使用,归根究底,龙文也只不过是一门特殊的语言。 不过时间明显由不得林泽通过不断尝试龙文阅读顺序来试着触发灵视了,他眼眸一转,手指无声地在桌角轻磕,一道幻象凭空出现,带着一道话语,出现在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电脑屏幕的路明非耳畔。 “ 别看了,开挂,这里没人会实锤你的。” 突然响彻路明非耳畔的低语吓了他一跳,让他猛的一激灵,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这声音,他认识。 路明非扭头,他的目光透过人群,看向了林泽,最终他对上了林泽那幽深如黑洞般的眼眸,四目相对,却令路明非打了个冷战。 原因无他,林泽的眼眸像是日漫中失去高光的角色,但与其说是失去高光,不如说是抛弃了一切人类应有的感情,如同神明般冷漠。 林泽没给他发愣的机会,他再度轻敲桌角,催促着他作弊。 “ 快点,别磨蹭。”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输入了那串作弊代码,“ black sheep wall ”,最终颤抖着手指,敲下回车。 路明非觉得自己听见有人在隐秘的角落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所有的电脑都停滞了一瞬,随后便是无数数据洪流从诺玛的后台涌出,像是千军万马奔赴战场,组成了一副飞快变动的地图的区块,其上无数条道路被组合又被拆散,像是由沙子构筑成的地下宫殿,在崩塌的那一刻形成了无数条道路,或生或死,无穷无尽。 新的地图立刻显示在大屏幕上,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着路明非,地图被解开之后,再理解就太简单了,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正确的结果。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平静中隐藏着巨大的惊叹和不安,像是颗深水炸弹正幽幽的下沉。 但有一个人没有看向路明非,甚至还收回了自己原本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扭过了头,就仿佛解开地图是件平平淡淡的小事一般,无需多言。 路明非看着他,惊疑不定,林泽是怎么知道路明泽给他的外挂的? “ 难道路鸣泽是他变出来骗我的幻觉?”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想法,但下一刻,熟悉的小男孩在他身旁的过道出现,皱着眉头,盯着他,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把路明非又吓了一跳。 在小男孩出现的那一刹,世界陷入了静止之中,一切呢喃细语尽数消失,所有人的目光也停滞在了路明非的身上,把他盯得浑身难受。 “ 卧槽,一个个怎么跟鬼似的,出现也不提个醒。” 路明非低声抱怨道,尽量控制着自己无视那些目光。 “ 哥哥,你可别跟他走的太近。” 他说道,话语中蕴含着淡淡的幽怨,像是深闺弃妇。 “ 你是把我当你女朋友了吗?还不要走太近。” 路明非嘟嘟囔囔地说道。 “ 女朋友算什么,我们的曾经怎是一句女朋友比得上的。” 路鸣泽淡淡地说道,抛下了一个深水炸弹。 他在路明非惊恐的目光中,自顾自地说道:“如果哥哥你不想再做一次之前的那个梦,那你就离他远点吧。” “毕竟,就算不主动去接触,雾气也是会散开的。” 他便凭空消失,只留下伸着手想拦住他让他讲清楚的路明非,在时间恢复正常的世界中接受着目光的清洗,又尴尬地收回了手。 “ 那家伙又来了。” 林泽的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起,声音低微,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 你认识路鸣泽?” 路明非试探着,小声回复道。 “ 不用回复我的话,我听不见的,这是单向通话。” 林泽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戏谑,或者说得直白些,就像是猫逗耗子。 “ 那你说什么啊……” 路明非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他们两人这甚至称不上对话的对话便就此结束,整个图书馆也伴随着惊诧的远离,再度被寂静的潮水所吞没。 但这次的死寂,不是之前一般,在绝望之中寻求希望而导致的紧张与慌乱带来的死寂,而是拼尽一切,尽了应尽的义务,最终,等候命运判决的死寂。 不安的情绪如野草般,在死寂的土地土地上疯长,缠住了所有人的心。 8.白羽 漆黑的屏幕,沉默的扩音器,就像死亡。冯·施奈德有种隐约的,不详的预感,却不能对任何人说,似乎这话只要说出口,就会变成真的。 “曼斯·龙德施泰特……你还好吗?”他默默地,在心里发问。 屏幕突然亮了,一个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流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作了开裂的古树或风华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他枯黄的双手交叉,双肘搁在扶手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从皮肤和面容看他已经很老了,可是那坐姿和躯干的力量却仍旧透着一股子凌厉,几乎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混淆了他的年龄。 林泽知道,这是昂热,复仇男神昂热,他的力量与凌厉不是血管中流淌的龙血的馈赠,而是永不熄灭的仇恨怒火所带来的永生。 控制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学生们交头接耳,教授们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暗中观察着他们的林泽发现,甚至有人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曼斯·龙德施泰特本人并没有出现,而是由昂热校长代为出面,这意味着,即便没有生命危险,他本人此刻的状况恐怕也不容乐观。 “昂热校长。”冯·施奈德教授举手打招呼。 “我正在飞往摩尼亚赫号的直升飞机上,它已经平安溅落在三峡水库的二级船闸里。感谢诸位的努力,我宣布解散。”校长微笑着说。 控制室里沉默了一刻之后沸腾了,所有人都高举手臂欢呼起来,教授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学生们在空中击掌,凯撒和楚子航显然也相当高兴,只是那两张冷硬惯了的脸上不太方便而已。但是很显然的,学生们分作了两组,一组围绕着凯撒,一组围绕着楚子航。他们两人就像是两颗被卫星所环绕的行星,在这片不大的宇宙之中占据了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地位。 但是在这两颗行星之外,还有着几颗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行星。 例如和几个新生站在一起的奇兰,又或者是距离所有人都挺远,一脸茫然的路明非,还有独自靠在墙上嚼着口香糖的诺诺,以及站在他们所有人身后,冷眼旁观着他们的林泽。 林泽的眼神看向了诺诺,和她对上了眼神。他们互相沉默地对视着,心下了然。 昂热校长的话语中只提及了摩尼亚赫号,却丝毫没有提及人员伤亡。这就像是领导在庆功晚宴上不会说为这个项目熬死多少程序员,只会说这个项目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利益一样,所有人都听得出背后潜藏的意思。 但他们都没有说,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欢庆的氛围之中。 “嘿,明非!我说过,你是最棒的!”原本游离于两颗行星之外的奇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步凑到了路明非身旁,抓起了他的手,使劲地握着,还附赠了一个力量大到旁观的林泽都忍不住移开目光的拥抱。 那些新生都好似奇兰的马仔,愣了一下后也都如鱼群般涌了上来,大力地拥抱路明非,将他团团包围。 “谢谢,路明非。”校长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他对着路明非扬了扬手,“我想提前告诉你,你已经通过3e考试,分数是十年来最高的,你保住了你的‘s’级,我对你始终怀着期待,我将授别授予你校长奖学金。” 屏幕黑了下去,校长切断了通讯,控制室里再次归于沉默。教授们学生们彼此传递着惊诧的眼神,相隔几十年之后,有一个真正的“s”级出现在卡塞尔学院,这是所有人所未曾想到的。 “睡了半场也能的最高分,你很行啊!”诺诺和他擦肩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走出了门。 路明非傻愣着的时候,古德里安教授上来和他大力的握手,激动地说道:“校长奖学金!这是学院最大的殊荣啊!明非我也对你一直有信心!” 林泽从所有热闹的人群身旁走过,他看着凯撒询问学生会的追随者们要否一起去喝杯啤酒,看着路明非被激动的新生们簇拥,即便是冷漠的楚子航也和狮心会的拥护者们聚在一块,像是成群结队的狮子。 他走出门外,夜晚清冷的空气夹杂着如雾般弥漫在夜中的雨水扑面而来,令人猛然清醒。 “当——” 古朴雄浑的钟声从远方响起,林泽抬头望去。 他目睹无数白羽从夜幕的彼方飞起,背负着沉重的死讯,在这肃穆的钟声中,飞往视线所无法触及的地域。它们像是前去接引死者的天使,令人沉默无言,却又泪流满面。 “又有人离开了我们。”诺诺的声音在林泽的身旁响起,她面容冷漠,没有知晓死讯所应有的悲恸。 林泽沉默无言,他抬头望着那片被夜幕吞没的白鸽,举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白羽。所有学生都和他一样,站立在原地,倾听着默哀的钟声,一言不发。 林泽没有回头,他只是松开了那片羽毛,任由它从他指尖飘落,被雨雾湿润,承载着沉重的雨珠,悄然落地。没人会知道一片羽毛的坠落,它的坠落,是如此的默默无闻。 白羽落地的刹那,巨大的幻象从林泽的脚下蔓延,是一片洁白纯净的空间,与分崩离析的圣城,无数带着玫瑰的荆棘缠绕着它,像是遍布墓碑的青苔。 所有人都抬头向着四周望去,那些坠落虚空的大地上,遍布着残缺不堪的灰白色墓碑,它们在此刻全部化为了白鸽,从虚空之中飞起,在这片洁白的领域中盘旋。 有人看到了白鸽身上的白羽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地伸手迎接,但他只接到了一颗眼泪,最终缓缓消散。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着这片圣城的分崩离析,它们失去了一切羁绊,坠落向深不可及的虚空。 同时,一道声音响彻所有人的耳畔。 “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9.幕间闲思 源堡,高居灵界之上。 朝着灵界的天空望去,高悬于天空之上的,是七道耀眼的净光。但远在他们之上的,是一片似有似无的灰白雾气,其中似乎还有几个红点不时钻出,片刻后又钻入其中,像是在雪地中玩闹。 林泽远远地遥望着源堡,感受着自己和它那似有似无的联系,试探着去触碰,但下一刻,便是剧烈的疼痛与骤然爆发的虚幻呢喃,以及精神与灵魂的极度疼痛,还有宛如被撕裂成无数肉屑一般,凭空分裂出的无数个意识。 仅仅是一秒不到的试探,林泽几乎就在失控的边缘走了一个来回,他大汗淋漓地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灵性与精神。 “果然……我还是无法使用源堡……即便不会像直视源堡的低阶非凡者一样,直接失控,但现在的源堡对我来说就像是全黑之眼对克莱恩,想用可以,尽管用,但用久了,多半只有一个死字……” “现在的源堡对我来说就是一次强化技能,或是一次使用比本身序列高一序列的非凡能力的机会,还自带不算小的负面效果……” “偷盗者和学徒途径的非凡能力,我也能正常使用,但同样机会只有一次,且效果只有我本身下降一个序列,也就是序列八层次的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吧……”林泽暗暗叹了口气,此刻的他稍缓过神,虽说还是浑身难受,但起码能思考了。 “目前看来源堡带给我的特权只有两个,一个是位格上的拉高,一个则是对苟三家途径的掌控……” “如果我想真正掌握这片源堡碎片,或是能够较为轻松地运用,恐怕最少得半神层次啊……”林泽心想。 “碎片化的源堡虽然直接携带了对应的非凡特性,但也导致使用门槛变高了,单单是简单的运用都要半神,算是等价交换吧,不算亏也不算赚,只能说一般般……” “但是小魔鬼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明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可以理解我身上承载着一个世界的命运,但是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容身之处,是什么意思?”林泽皱着眉头,仰望着源堡,默默地猜测着。 “他还警告我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又是什么意思?我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还是这个世界不允许我的存在,我会被这个世界直接抹灭,就像日后的楚子航一样,但是更为彻底?” 林泽百思不得其解,他目前只知道,路鸣泽对他的态度好得离谱,按照他印象中的小魔鬼,恐怕会直接把他踢出这个世界,但现在他却这么老实……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连小魔鬼都不敢动,或者说是残缺的小魔鬼不敢碰,但按照他说的话来看,也不是被我完全压制,更像是忌惮我,怕我狗急跳墙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于是先顺着我……” “所以答案很明显了……小魔鬼恐怕是看到我的源堡,才对我退让,我只是承了源堡的光,狐假虎威。” “不愧是能让克莱恩与四方天使谈笑自如,得到各派真神投资,乃至让月亮上那位都想和他生孩子的社交神器——源堡,即便是碎片都能威慑住小魔鬼,这么看来我不仅没亏,甚至血赚……” 林泽暗自思考着,隐约弄明白了小魔鬼为什么对他这么客气,但他随即想到了其他龙王。 “所以,其他龙王也能看到源堡吗?还是只有小魔鬼是特殊的,所以才能看破我,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世界的终极’?” “如果龙王真的能看到源堡,按照残缺的小魔鬼也无法直视我太久的情况来看,恐怕他们看到我的瞬间就会直接出事……” 林泽想了想到时候自己直接趁着龙王一个大意,没有闭眼,直接冲到他眼前就轻松屠龙的场景…… “龙王……倒是忘了龙骨十字这东西……四大龙王应该算是削弱版本的半神,那龙骨十字或许能看做非凡特性?” “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吸收龙骨十字,如果可以,那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跟古神疯狂吞噬特性一样,最后要么排出要么失控,还是会产生异变?” “例如我吞噬了诺顿的龙骨十字会不会直接获得诺顿对火的权柄,或是我的神话生物形态会变成龙族?” 林泽不断地猜测着,但也拿不准,两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相结合,到底是毫无反应还是反应剧烈,但他随之想到了白王留下的骸骨,那节寄生虫般的东西,或许,即便是白王的遗产,他也能抢上一抢? “无论如何,现在的重点任务都是消化魔药啊……现在在昂热那挂上号,在学院内使用幻象不用束手束脚的了……” “毕竟只要有昂热校长在,校董会就不能直接对我动手,除非他们真想翻脸,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我得通过更多的表演,尽快消化魔药晋升序列六,等到序列六成为了无面人,我就有了自保之力,毕竟即便是秘党也不可能找出一个混入了城市之中的无面人,而且,如果我想尝试我的计划,也必须尽快升到序列六……” 林泽的思考还在继续,但他知道,现实之中自己那装成午睡的肉体要是睡得太久会露出破绽,于是他便搁置了这个猜想,返回了自己的身体。 当林泽看似睡眼朦胧地从桌上起来时,他看了眼手表,发现也就睡了个二十来分钟,问题不大。 林泽记得,他貌似和凯撒还有楚子航分别约定了要去参观他们的社团。 当然,这两人都以为林泽只约了他们,然而事实是林泽一如既往地做了两手准备,脚踏两条船,毕竟多个选择多条路。 凯撒和他约定的地点在安珀馆,路明非也会在今晚一并前去参加晚宴和社交舞会。 但现在,林泽有点苦恼的是他不会跳舞,说真的,两世为人,上一世体弱多病压根没空去学舞蹈,这辈子就算有了小丑魔药的加持也同样如此。 莫非,今晚他要故技重施,靠着幻象蒙混过关? 林泽皱着眉头认真考虑了一会,发现此路不通。 首先是这种交际性的晚宴免不了各种肢体接触,例如握手,考虑到这是在西方或许还有亲吻礼节,而且女伴也是个问题,要是被看破了他没有女伴带来的是个幻象,那估计论坛上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其次是,在他自己都对舞蹈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利用幻象起舞就算能模仿其他人,但多多少少会出现错误,在加上一群眼尖得离谱的小龙人,恐怕分分钟都得被拆穿。 他得想个办法,魔术师虽然不是万能的,但起码琴棋书画,歌舞奏吹还是得精通的,虽说他现在一条不会。 林泽冥思苦想,他回忆着有什么手段能够制造出一个女伴,又有什么手段能不露馅地混过整场晚宴加舞会。 林泽的目光在桌上扫过,突然定格在了一个角落。 他心中突然有了个值得一试的想法。 那么,女伴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是还有舞蹈,在他自己都不懂得舞蹈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做到操纵幻觉起舞,这也是一个麻烦。 等会,貌似,这也可以操作一下。 林泽仔细回想了一下原著中提及的一些细节,发现了一个貌似可以操作的漏洞,而且,这个漏洞成功率似乎还挺高。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不好钻,但林泽想想办法,使使劲,或许就能成功。 林泽打开电脑,点入卡塞尔学院官方主页,开始查找他想要的信息,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应该会留下他想要的东西,实在不行,他也可以试下梦境占卜。 林泽敲打着键盘,嘴角逐渐上扬。 “如果我成功了,我敢打赌,这件事在论坛上又是一个热帖……”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就算是比起白王的精神系言灵也没差多少啊……” 脑海中思绪浮现,林泽的视线在一串串数字和照片上飞快地掠过,最终,视线停下。 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10.舞会 夜晚,安珀馆。 夜晚的安珀馆打开了全部的灯,透过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水晶吊灯的光绚烂迷离,整座安珀馆从远处看来就像是一座散发着光芒的宫殿。 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门前是一条避雨的走道,用巨大的卷拱支撑起来,每一道拱下都有精雕的天使,或者沉思或者微笑,门前是持烈火之剑张开六翼的石灰岩炽天使立像,沐浴在秋天的细雨里。学生会的干部年轻干部们都穿着黑色礼服,上衣口袋里摆着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红色的玫瑰花,站在走廊下四顾好象在等着什么人。 林泽大老远就看到了跟个迪斯科彩球似的散着光的安珀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玩意现在使用权在他手里,想比起需要支付租金的凯撒,他无需支付租金,直接就可以搬进来住。 “不过这玩意除了凯撒那种讲排场的贵族不会真有人会用吧……也就他那种三天两头开舞会加晚宴,时不时还有社团会议的人才有这种需求……”林泽暗自吐槽道。 “而且要是真的搬进安珀馆,就算除开最开始那笔最少上万美金的家具维修费,其他那些地税,取暖费,或许还得加上水电费,一年下来没个十几万美金我都不信……” “这玩意的免费使用权就跟那群名存实亡的欧洲贵族一欧元卖城堡一样,完全是用来钓不差维护费用的土豪的……” “等会,不会学院真是因为没钱维护才出租给学生的吧?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既可以充当自由一日的奖品还能让学生出钱给自己维修建筑充场面,不愧是资本家,佩服佩服……” 林泽身上还是那套熟悉的连帽衫配长裤,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决定还是等一等,等会直接照着凯撒的西装变一套。 “就怕凯撒跟我说他那是手工定制的,独一无二,那就尴尬了……算了,我还是照着路人的变一套吧……” 响指声响起,一个幻象出现在他身旁,随后便是一套西装新鲜出炉。不得不说,自从有了幻象这个能力,奢侈品牌什么的想穿就穿,反正不要钱。 在林泽慢悠悠地晃着往安珀馆走的时候,他看到一辆皮卡倒车逼近安珀馆门口,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雨布。学生会的干部们中有人上前,把一张显然很有分量的支票递给了皮卡的司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皮卡司机竖起大拇指,启动了卸货的液压系统。雨布被学生会干部们猛地掀开,如瀑布一样的殷红潮水从皮卡的货仓里流淌而下,在傍晚艳霞的天空下,这一抹亮色看起来心惊动魄,宛如坠落的火烧云,或是烈火色的草原。 学生会的干部们从安珀馆里抬来早已准备好的柳条框,把那些长茎玫瑰一一检出来在柳条框里密密的码好。玫瑰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花球。每装好一筐,他们就把花框摆在一根柱子下,最后剩下的破碎的没法用的,他们收集起来用雨布一卷,再度扔回皮卡的货仓。 现在,安珀馆前多了数十个花筐,数以万计的玫瑰花,学生会干部依然背着手在那里张望,等待着贵客光临。 林泽不确定这场面是不是给自己的,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可能,谁会用玫瑰花来欢迎客人,多半是送给诺诺的,按照凯撒那性子,不可能用同样的花送给多个人,这堆玫瑰只可能献给诺诺。 他加快了脚步,没记错的话,诺诺现在应该在芬格尔和路明非身后蹲着,不过能够不被败狗师兄发现,不知道是真的潜行技术高超还是败狗师兄装聋故意没揭穿她。 “舞会快开始了,你不走快点吗?”林泽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吓了他一跳。 他控制着幻象转过头,露出惊讶的神色,发现居然是诺诺。 “你不打算抄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貌似有迟到的风险。”林泽提醒她,他现在一半是对剧情被改变了的好奇,另一半是对路明非失去偶遇机会的幸灾乐祸。 诺诺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地说道:“原本是想的,但我看到你,就想跟过来看看了,毕竟你那手魔术还是很精彩的,甚至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最震撼的魔术。” 林泽挑了挑眉,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恐怕不不只是因为我的魔术吧?让我猜猜,是因为玫瑰花?”林泽说道。 “一半一半吧,我对玫瑰花不是很感兴趣。”诺诺说道。 林泽观察着她的神色,意料之中的看不出来什么。 一个精通侧写的人就像是低序列的观众途径,他们在能够看穿别人的同时,掌握了让自己无法被看穿的技巧。不过林泽对诺诺来说恐怕也是如此,小丑魔药带来的对面部表情和肢体控制的加强对低序列的观众是个不小的麻烦,在失去了观察肢体动作和微表情或是语言的的机会的情况下,他们往往会束手无策。 诺诺突然伸出手,摸向了幻象的胸口。 林泽挑了挑眉,没有去阻止她,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伸出了手,直直地刺向了幻象的胸口,最终,她触摸到了幻象。 诺诺惊讶地看向了林泽的脸,发现他在笑。 “居然不是幻象?我以为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套着披着幻象的皮里面还是穿着连帽衫和长裤。” “是幻象哦。”林泽笑着说道。 清脆的响指声在诺诺的身后响起,她毫不惊讶地扭过头,看见了一如既往地带着黑色高礼帽,身穿黑色金扣长袍,手戴白手套的魔术师。 刚刚她确确实实触碰到的林泽,也停住了脚步,站在她的身前,鞠躬行礼,随后便在一团白烟中,化作一张纸人,飘到了魔术师的掌中。 “还是幻象,只不过以纸人为凭依,它有了实体,你把它当成高拟真度的充气娃娃就行。”魔术师低笑着说道。 “你这真的是言灵吗?”诺诺一针见血。 魔术师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 “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必说出来呢。只不过是一些街头艺人赖以糊口的小戏法罢了,不必说透,赏口饭吃。” 诺诺低笑了起来。 “那我算不算抓到了你的把柄?”她笑着说。 魔术师明白了她的意思,脱帽行礼。 “好吧,你想怎么捉弄凯撒?只要不是太过火,我乐意奉陪。” “还记得我之前在你家楼下给你打电话时候你说过的吗?” “你是说?” “神仙教母,我可快赶不上舞会了,你是不是该变点什么好玩意来帮帮我?”诺诺坏笑着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 舞会即将开始,凯撒站在安珀馆的正门,两侧是学生会成员组成的队列。 他身穿一身白色正装,头发在灯光下如金线般闪耀,领口里的蕾丝巾镶嵌着水钻,嘴角是一抹完美的微笑,宛如一位童话中完美的王子。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按照凯撒的地位,他确实是太子般的人物,即便是君王趋于吉祥物的今日,他也依旧手握实权,与其说是太子,倒不如说是年轻的君王。 而现在,这位年轻的君王正翘首以盼他的王妃。 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多的显露出来,但从他闪动的眼眸可以看出,他在寻找着某个人。 他低下头,看了眼表,每天都重新校准一次的手表精确地显示,此刻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然不到一分钟,诺诺恐怕是要迟到了。 不过并没有关系,凯撒心想,男人等候女人是应该的,毕竟女人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打扮她们,更何况这也更能显出自己的包容。 人群似乎传来的一阵阵惊呼,令低头看表的凯撒从思绪中被惊醒,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但下一刻,他那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脸庞终于发生了变化,露出了一丝惊讶。 一架晶莹剔透,结构精巧而复杂的水晶桥从远方的夜幕中延伸而来,最终在安珀馆的门前停下,像是纯粹由由玉雕刻而成般,在夜色中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一辆橙色的,顶上带着丝丝绿色的南瓜马车从水晶桥的彼端驶来,它由两匹皮毛油亮的白马拉着,看似不紧不慢,但短短片刻,便从远方来到了安珀馆的大门前。 马车停在了门口,在转向之后,将马车的车门朝向安珀馆正门,正对着凯撒,随后那扇橙色的小门缓缓打开,一双晶莹剔透,但却无法令人看到内里双足的水晶鞋踏在了马车的车阶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后是一头红发从马车中钻出,头戴金质荆棘花冠的少女身穿蓝白色公主裙,一粒粒大小色泽毫无差别的珍珠作为她裙子的点缀,配合些许繁复而精巧的花纹,令少女尽显高贵的同时不失可爱。 今晚的诺诺似乎分外美丽,这是凯撒的第一个想法。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诺诺那平日里本就不差的容颜在此刻更加柔和,望向凯撒的眼中更是带上了平日所没有的柔情蜜意,宛如一汪春水,伴随着微微一笑,令凯撒心跳都微微停滞了一瞬。 “怎么样,喜欢这样的公主吗?”一道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带着明显的无奈。 凯撒微微一愣,扭头看去,发现是林泽。 但此刻的他和平日截然不同,不是平日里平凡而帅气的少年,也不是神秘的魔术师,而是半透明的,身穿金蓝色条纹礼服,仅有一个上半身倒悬在空中,头上猫耳还轻颤几下的形象,出现在他身旁。 “我实在不想穿女装,”他说,“于是我就变成柴郡猫啦。” “灰姑娘和柴郡猫的搭配也不差,不是吗?”他说道,浮在半空的身子又换了个方向,这次是正着,但中间半截身子消失,只剩脑袋和一根半透明的尾巴在空中,尾巴还在轻轻地摇晃着,脸颊上的胡须清晰可见。 凯撒微微一笑,说:“不是不差,而是很好。 他迈步,朝着自己的灰姑娘走去,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 “当然,我说的是灰姑娘。”他笑着,吻上了诺诺的唇。 11.璀璨 亲眼目睹了凯撒撒狗粮现场的林泽面无表情,缓缓地甩动着他那条深蓝与浅蓝交替的尾巴,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留下了轰然爆发的掌声,以及如雷暴般疯狂闪烁的镁光灯。 他再度浮现,是在路明非的身旁。 他看着目睹了这个场面的路明非,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算什么?夫目前犯?那他岂不成了从犯了? 一旁的芬格尔也轻拍了拍呆滞在原地的路明非的肩膀,难得当了回人地安慰他。 “师弟别在意,你可是s级,就算没有诺诺也还有其他人,不必这么深情地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路明非似乎在他的拍打下回过了神,只是浑身的气质更为颓废,像是一条狗窝都被人拆了的败犬。 “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诺诺……”他的声音逐渐微弱,说到最后,头低得几乎要掰断脖子。 他还是采取了最为经典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颓废又无助,败犬又败犬,那些镁光灯和掌声还有玫瑰都与他无关,就连那张邀请函在此刻都变成了《哈利波特》里罗恩收到的吼叫信,在他的面前咆哮。 林泽有些过意不去,即便他知道诺诺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属于路明非,但亲手锤破青春少男美梦的罪恶感还是如烟般萦绕着他,挥之不去。 他和芬格尔对视一眼,默契地打了一个响指,直接将路明非和芬格尔那身租来的衣服升级了一波,换成了他刚刚在某个人身上看到的世界名牌。 “好啦好啦,学生会的自助餐可是很丰盛的,你们可千万别错过了。”林泽安慰着路明非,跟芬格尔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会意,将路明非拖了进去。 林泽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非,原谅我,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偷偷地笑着。 他撇了撇嘴,暗叹就连路鸣泽都坑他,那就不是他不成全路明非了,而是路鸣泽的安排,怪不得他。 良心稍安的林泽再度消散在了空气中,他的本体已经套着西装的幻影,进了大厅。 几乎是刚进大厅,金碧辉煌的装潢就险些闪瞎了林泽的眼。 他转悠了一圈,清点了一下这里他喊得出名的东西。 大得离谱的水晶吊灯,还有一堆疑似真金的花瓶,和一堆疑似真迹的画作,或许除开他脚下踩的地板,还有四周的墙壁是稍微低调点的木质以外,剩下的不是金就是银,要不就是镶金包银或者水晶。 “这真的是贵族的品味吗……”贫穷的林泽发出了迷茫的声音。 他茫然地看着这群衣香鬓影的上流贵族,只觉得自己跟路明非和芬格尔一样,是穷鬼进了富豪门,不知所措。他只得乖巧地吃着除波士顿龙虾以外的其他美食,摇晃着猫尾巴,旁观大人们的社交生活。 “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舞吗?”一道女声从林泽的身旁响起,打断了他正暗戳戳戳向松茸的叉子。 林泽茫然地看去,发现是一位面生的女子,她面容姣好,眼中燃烧着热情,身穿一套火红色的长裙,胸部与腰部显然做了紧身设计,将她优美的曲线提现得淋漓尽致,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热情的玫瑰。 林泽挠了挠头,问道:“我记得不是每位女士都有一位男性舞伴吗?” 那女子掩面轻笑,说道:“我确实有舞伴了,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才是最好的舞伴。” 林泽挑了挑眉,微微侧头,向她身后望去,看到了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群女子在远远地看着他们。在察觉到林泽投注而来的视线之后,她们爆发出一阵如莺声细语般低微的笑声,随后便打闹着,小跑着逃开。 “这算是被调戏了吗……”林泽无奈地想道,但好在他早有准备。 “我有舞伴了。”林泽说道,拒绝了这位女士的好意。 女士也挑了挑眉,说道:“如果只是不想和我作伴的话,不必用幻象假造一个舞伴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刁蛮。” 林泽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他随口编了个谎言,说道:“我是真的有舞伴,你看,她这不是来了吗?” 说着,林泽看向了大门,缓缓走去,就仿佛真的有一位舞伴在她的身后,朝他走来。这令那位红玫瑰般热情的女子也扭头望去,随即愣在了原地。 朝她走来的,是一位无比耀眼的少女。 她金发碧眼,美貌异常,身穿金白红三色繁雅复古长裙,气质清纯而高雅,举手投足之间是贵族的贵族优雅,从容,脸庞纯美难描,长发润泽似金,赫然是公主本身。 但如果仅仅如此,那也并不足以令同为女子的女士愣在原地,真正令她愣住的,最令人震撼,令人无法自拔的,是她刚刚与那位金发女子对视时,所对上的眼眸。 那眼眸碧绿通透,清澈见底,犹如阳光中的绿宝石,却又幽深如大海,映入其中的苍白灯光,宛如深藏海底,伴随着波浪的晃动而荡漾破碎成无数光芒的星光。所有与她对视的人都下意识地退缩,只因她的目光仿佛洞穿人心,令他们直视内心的肮脏与污秽,无处可藏。 她的到来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一片死寂。 但死寂才是对她最好的赞美,因所有人都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迷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她,遗忘了正常的运转。 所有人的内心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她真的不是幻象吗?” 但已然走到她身旁的林泽对她伸出手,而少女则在所有人迷醉的视线中,握上了林泽的手,真真切切地与他触碰,证明了她并非幻象,这在所有人看来都难以置信。 林泽牵着她的手,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 “我叫林泽,请问您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她回以一笑,美得近乎虚幻。 “奥黛丽·霍尔,我的荣幸。” 12.舞步 温暖的黄色灯光照耀整片水晶舞池,淡雅的香水味弥漫开来,黑色的西服与白色长裙交缠,像是黑白阴阳鱼般,占据了整片舞池。 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彼此相拥,在如星海般闪烁着微光的水晶舞池中翩翩起舞,动作精准而优雅,整齐划一,像是求偶的蝶群或是迁徙的飞鸟,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舞池的最中心,是一对男女。少年一头黑色短发,身穿黑西装,他五官柔和,嘴角带笑,眉眼间还残余着一股稚气,整个人宛如一块温润的玉璧,流转着莹润内敛,却又不可忽视的光芒。 少女身穿金白二色为主的长裙,一头金发柔顺地垂下,伴随着她如蝴蝶轻点湖面般的舞步而微微晃动,如鹿般温和无害的碧绿眼眸注视着怀抱她纤细腰身的少年,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他们是舞池的中心,也是一切目光与赞叹的应得者,他们舞步华美,肢体协调,配合默契,就像是一对天作之合。无数人在窃窃私语,他们或是惊叹,或是赞美,彼此打听着那位金发少女的身世,认定她必然出自名门望族,却在消息流转了一圈之后迷惑的发现他们一无所获,对其一无所知。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放弃,更加令他们坚定了那位如钻石般耀眼的少女必定是出自高贵世家的想法,也正因如此,所以她被保护得如此严密。 林泽在舞池中拥抱着奥黛丽,亦或说是他自己翩翩起舞。 实体什么的,用纸人替身法可以制造。但这娴熟的舞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练成的。 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卡塞尔学院风纪委员会主席,兼职部分财务管理。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一副吝啬鬼的形象,但在他心中,学生的地位从来都是第一位。 他的言灵是蛇,一个被科学解释为释放出生物电流的能力,能够直接联通计算机或是与人在脑海中进行对话,而根据原著中叶胜的表现来看,这个能力能够接受诺玛强行灌输入脑中的信息,虽然对精神来说是极大的负荷,但是运用得当的话,就是如灌顶传功一般的作弊利器,这也就给了想要速成舞蹈的林泽可操作的空间。 他先是找到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表示自己有一个关于言灵·蛇的猜想,需要他的帮助进行实验。而在确认过没有危险性之后,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欣然应允。 这个实验很简单,曼施坦因教授充当的只是一个媒介,或者说是一个中续器,他负责接收诺玛传输的信息,随后再将这些信息直接传输入林泽的脑海之中,如此一来,林泽便直接速成舞蹈。 讲真,天朝要是有这种能力,那或许可以开发出名为共享背诵的业务,绝对是文言文败家们希望的曙光。 当然,这个方法对精神的要求略高,曼施坦因教授分了十几次,耗时将近三小时才将所有资料传输完毕。 面对这种信息洪流的冲击,林泽表示不疼不痒,毕竟晋升时魔药灌顶传输记忆的方法更为简单粗暴,就像是拿着刻刀硬生生在你脑子里凿字,尽管这样一来那些知识会直接变作本能留在脑海之中,确保绝对不会遗忘,但剧烈的疼痛感,估计也是失控率高居不下的原因之一,相比较起来,这点信息量可谓是小打小闹,头都不带疼的。 不过曼施坦因教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操作的实用性,这个技巧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速成,而是在于蛇的使用者可以传输信息,这意味着蛇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辅助或是探测言灵,它可以被用作两败俱伤的精神攻击类言灵,当然,如果使用者精神强度足够,连两败俱伤都不用,就可以制造出在林泽看来有些类似原著中大帝常用的信息洪流攻击,算是个不错的攻击手段,相信在曼施坦因教授的研究下还能发掘出其他用处。 不过那是后话了。作为一个血统不高,精神也不算太强的混血种,曼施坦因教授在完成实验之后就直接昏睡了过去,虽然没有受伤,但精神上的疲惫也够他好好睡上一觉了。 就是不知道守夜人会不会盯上他,虽说他的幻象不受戒律干涉就已经引人瞩目了,不过校长顶着天,一句血统纯正倒也能糊弄过去。 果然,昂热校长,永远的神。 在林泽和奥黛丽的舞蹈中,乐声渐落,男女舞伴相对,行典雅的宫廷礼,他们抓住一丝空隙,退出了舞台,将其交给下一位登台者。 乐队振作精神,而是重开了新的序曲,音乐显得斗志昂扬。舞伴们诧异地看了一眼彼此,以及离去的林泽二人,最终还是决定音乐没停,舞蹈就没有结束,他们配合默契,重新拉起了手。 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质的卡塞尔学院,这样的错误不该出现。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她的气质一如她的礼服,宛若冰洋的风暴,极寒的风雪,出鞘的利刃。没有任何女人所应有的柔美,宛如刀剑拼接的玫瑰,连折光都将人刺痛。 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钻石折射耀眼的光辉,像是诺诺脚上的水晶鞋。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巴甫洛娃的代表作,《天鹅之死》,带着令人无法言喻的震撼与美丽,令人为之一颤。 她开始舞蹈了,标准的探戈,刚劲有力。她旋转着,沿一条笔直的路线切入了舞圈,直指路明非和芬格尔所在的圆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闪开了一条路,圆被割裂,她像是一道银色刀光,切了进来。没有人能够抗拒她的到来,因为她的舞蹈太完美,裹挟着比起凯撒也毫不逊色的威严,宛若一位出巡的女皇一般,君临天下。 芬格尔似乎对着路明非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做了一件叫路明非意想不到的事,他将路明非用力一推,将路明非从他的怀抱中推向俄罗斯女生,就像接力赛交接接力棒。 而他自己……则旋转着,以和零一样刚劲有力的舞蹈,从反方向切出了人群。从他那舞姿来看,也是条好舞棍,大概当年确实也猫王过。 俄罗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的瞬间,舞曲雄赳赳地迈入高朝段落,以一个强劲的摆头,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双臂下摆正了舞蹈的姿势。 原本随着林泽和奥黛丽的离去所重新复燃的叽喳声被重新踩熄,名为寂静的王冠此刻交由零和路明非手中。 隐藏在角落的林泽轻笑着,打响了响指,略微降低了四周环境的亮度,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聚光灯照在了零和路明非的身上,仿佛一顶耀眼的皇冠。 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是此处的新王。 13.短信 歌声渐起,乐声逐渐高昂,林泽知道这首曲子,《一步之遥》,或译作《只差一步》,也有人译作《咫尺天涯》。 凄婉如女高音般直入脑中的小提琴高音与热切的而铿锵有力的钢琴声交织相缠,在大提琴仿佛哭泣的呜咽声中,于所有人的脑中勾勒出了残缺的玫瑰,奢华的舞厅,以及昏黄摇曳的灯光下难舍难分的人影,与他们那交织缠绵的舞步,乐曲中那炽烈而真诚的情感,以及所有的一切,在乐曲声中被催化升华,最终尽数糅合,化作了令人心震撼,令四肢舞动的魔咒,在此地回响。 零和路明非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银色的舞裙飞扬起来,折射光影缭乱。此刻,他们两人正如这首舞曲的名字,彼此相拥,又不断分离,又再度相逢,却始终是一步之遥。 终曲的余音中,别的女孩都静止下来,零却没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开始了旋转,裙摆飞扬,鞋上旋起银光,鞋跟打击地面的声音组成了一连串快板。这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无论是柴可夫斯基笔下的天鹅之死或者巫山女神在高堂云散天下的绝唱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掌声,清寂有力的掌声,凯撒居然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就像是一片暴风雨,暴风雨中银色的天鹅高傲到了极致。 路明非猛地伸手,抓住了零纤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后一瞬,零完成了她3600°的旋转,面对路明非缓缓地蹲下行礼,她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腿,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重新收拢为花蕾。时间上分毫不差,像是路明非示意零停止了旋转。 “舞蹈暂告一段落,现在请学生会主席凯撒为我们致辞。”一名学生会部长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敲了敲麦克风。 议论零的声音低落下去,无论她多幺华丽耀眼,毕竟凯撒才是这个学院里当之无愧的明星人物。凯撒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侍者,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接过麦克风。他扫视下面所有的人,像是皇帝检阅他的军队。 “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学院的时候非常失望,”凯撒顿了顿,冷冷地说道,“因为这里人太多了!真正的精英,永远不会是大多数!” 但是下一刻,凯撒又笑了起来,笑容和煦可人,像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或是变脸大师。 “感谢诸位的到来。因为所有被邀请的客人,都是精英,我们加图索家的客人,”凯撒竖起一根手指,“也只能是最优秀的!” 在一段在林泽看来完全是如传销般的演讲过后,凯撒成功地调动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情绪,并披露了这场舞会实际上是学生会招新内定的事实,成功地调动了在座大部分人的情绪,甚至引得他们狂热地相互拥抱。 这种程度的演讲,或者说是情绪调动能力在林泽看来实属离谱,甚至令他联想到了刺客,或者说是魔女途径序列八,教唆者。凯撒就如同教唆者一般,能够轻易地调动起他人的情绪,或许这就是领袖气质。 “林泽,路明非,”恺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林泽和路明非同时抬头望去,看见恺撒举高零下地伸出了手,说:“请上来和我站在一起。” 旋即他冷笑道:“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林泽和路明非身上跃动,对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得到学生会主席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邀请,这份殊荣足以让他们为学生会肝脑涂地,虽九死其犹未悔。 在场恐怕几百号人的目光压在他们两人身上,像是无声的审讯,逼迫着他们在楚子航和凯撒之间做出选择,是选择接受凯撒的邀请,随后加入学生会,还是接受楚子航的邀请,加入狮心会。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无论怎么选择都必然会得罪一方人,两不讨好。 茫然的路明非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林泽,试图得到支援,但这份求援的电报还未送达,便直接断开了联系,因为原本还站在原地,搂着奥黛丽的林泽不知何时已然彻底消失,留在原地的,是一个呆滞而简陋的机器人。 在一阵机械齿轮的运转声之后,冷漠的电子音从机器人的体内发出,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凯撒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因为今晚学院会出事,占卜到这件事的我也因此提前离开,所以我只能留下一个幻象,感谢你的邀请并为我的不辞而别道歉。” 听着林泽的录音的路明非不由得露出了赞叹的神色,居然知道凯撒会逼着他做二选一的送命题,而提前跑路,这种觉悟和对局势的把控丝毫不弱于古代捞够了钱的贪官在皇帝准备下手之前直接跑路了一般,令路明非泛开了丝丝羡慕的情绪。 林泽的话语还在继续,在一长段东扯西扯的废话之后,林泽的录音进行到了最后。 “……至于学院会出什么事?为什么不在现在看看诺玛的短信呢?对,就是现在。” 几乎是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短信提示音同时响起,汇聚成巨大的声响,令人联想到了之前紧急事件时诺玛的警铃。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几十上百台手机一起震动着蜂鸣,让人隐隐地不安了起来。每个人在看到进入的短信时脸色都变了,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路明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高兴地想是否地震了,导致州政府群发了什幺消息,这才救了他一命。 至于什么什幺地震泥石流火山喷发世界毁灭,比起凯撒的那只手,在他看来都是沙沙碎,毛毛雨罢了。 “兄弟,借看一眼。”芬格尔凑到一个男生的旁边,像是只老乌龟般拉长了脖子,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你也没手机幺?”路明非跟着凑过去看。 “有的!只是屏幕坏了之后没钱修,所以只能拨号打电话罢了。”芬格尔说道。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男生的手机屏幕上,其上是一条来自诺玛的未读短信—— 龙族入侵。 14.巡狩 卡塞尔学院的警戒全开,无数学生如同蜂窝遭受入侵时蜂涌而出的蜜蜂一般,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管制枪械,扼守住了每个出入口,林泽甚至看到了有人扛着一门rpg和一箱炸药匆匆忙忙地从他身边跑过,如果他没看错,貌似某个眼熟的,带有黑黄色标志的手提箱也被那个学生提在手中。 “不是,你这不是来保卫卡塞尔而是混进来内部爆破的吧?谁会在自己家里放核弹啊?” 林泽内心复杂,手指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感觉自己有被这群学生们狂野的作战方式吓到。 “是因为自己混血种的身份再加上卡塞尔学院的顶尖医疗技术,就算是近距离爆炸也能活下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某种程度上还真是有些羡慕啊……不过非要比起来,我似乎也拥有着奇迹师的被动,没准哪天就因为这个毫无负担地浪死了,这么看来我也不比这群混血种好到哪……” 林泽暗自思考,学生们从他身旁匆匆忙忙地奔过,混乱,而有序。 凯撒提着那把名叫狄克推多的猎刀,领先学生会冲往了图书馆,那里是资料库,必须确保安全的地方,而楚子航则带领着狮心会前去扼守教堂。 这里只有林泽无所事事,按照诺玛的安排来看,作为新生的他应该乖乖听话,回宿舍去床一躺,被一盖,如果入侵者输了那么就是第二天正常起来上学。 如果是入侵者获胜?这种可能性林泽还真没想过,一个敢把核武器和炼金武器一脑子堆在自家地下室里的学院怎么可能会输,就算输了也绝对会选择自爆来换掉对手。 卡塞尔学院,人均狠人.jpg 林泽在原地呆立了一会,但他系在右手手腕上,连接着着灵摆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然解开,悬在空中。 “叮——”林泽的手机响了,按这个声音来听,是有电话进来了。 他随手从口袋拿出电话,看了一眼,发现是施耐德教授的来电。这令他有点惊讶,不知对方来意。 凯撒和楚子航分别守住了奥丁厅和教堂,一共十三个入侵者,十一个包括酒德麻衣交由凯撒对付,一个和楚子航君焰对轰,剩下一个十三号则早已进入了冰窖,难道还有变数? 他接通了电话,施耐德教授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从话筒中传出。 “林泽,根据监控录像有十个入侵者分散到了学院各处,估计是要进行骚扰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凯撒和楚子航分别守住了重点位置,你负责巡狩。” 林泽挑了挑眉,巡狩这个词,谓天子出行,视察邦国州郡。此刻用在他身上,意思不是天子出巡,而是引申的四处游荡巡查,这有些出乎林泽的意料。 他说道:“巡狩?以卡塞尔的实力还处理不了十个分散开的入侵者吗?除非他们是十位龙王。” 施耐德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简洁地说道:“我们对对方知之甚少,而且学院内目前缺少有力的镇守力量,你刚好可以补充上这个空缺。” “你要做的只是在学院内四处巡狩,在有地方遭敌袭击时迅速支援,不需要留下对方,只需要守住就可以了。” “学院内缺少有力的力量,意思是平日里学院的镇守者只有昂热校长?学院明面上的力量这么少吗?”林泽皱了皱眉头,这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他想了想前世书中看到的,貌似还真是这样,卡塞尔学院的常规镇守力量除去那些高危武器以及凯撒和楚子航两个常年打工仔,貌似只剩下昂热和副校长,最多再加个诺玛,然而昂热校长还常年全球到处飞,严格来算,常规镇守力量恐怕也就守夜人和诺玛两个,不过这两个也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 毕竟即便昂热不在,单凭副校长的戒律配合诺玛的封锁,基本上也没人能真正意义上入侵卡塞尔,顶多就是在外围或是地面上转悠一圈,冰窖之类的贵重物品存放地进不进去暂时不说,进去了就是个死,毕竟几十万伏的高压电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不由得想起了施耐德教授的原话。 “我只担心奥丁厅的那个入口,没有人能侵入中央主机控制室,那里有诺玛,她的自我防御是整个校园里最强大的,只要她觉察到危险,她可以让整个金属通道带上几十万伏的高压电,连蚊子都无法幸存!” 然而他口中最强大的自我防御在内鬼面前不堪一击,可怜的施耐德教授惨遭背刺,恐怕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入侵者居然是卡塞尔内部人员把入侵者放进去的。 不愧是芬狗,真的狗啊。林泽暗自感慨。 “执行你的任务,林泽,”施耐德教授加重了语气,“执行者不需要问什么,你只需要执行。” “好吧好吧,我这就开始巡狩,但我现在手上一把武器都没有,我总不能去跟他们肉搏吧?”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你可以现在来这里获取武器,”施耐德教授冷静地说道,“本来按照你的能力确实可以提前加入执行部,提前分发武器,但出于你还是个没经过训练的新生这一考量,这一决议被延后了,但现在是特殊情况。” 林泽有点无语,感情施耐德教授早就盯上了他想把他当成打工人呢? “不用了,敌人已经快到了,我的占卜给出了结果,他们已经前往图书馆准备突袭,我直接去向驻守在那的狮心会要武器吧。”林泽说道。 灵摆占卜刚刚给出了结果,成为变数的十个人前去骚扰图书馆,林泽估摸着他们是想干扰守卫力量,让两个真正的入侵者不必面对太多杂鱼,除去清场的麻烦。 “可以,我会提前告知他们,但你记得不要跟平时一样直接出现在他们身旁,否则扫射很有可能误伤你的本体。”施耐德教授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他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林泽瞄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这个时候镇守教堂的c组应该已经被调去图书馆,留下楚子航一人镇守,而凯撒镇守的奥丁厅也迎来了他恭候已久的客人。 三处重地,三位镇守者,但按照敌人强度来看,恐怕他是最拉的那个啊,毕竟其他两个不是君焰对轰就是发卡起舞,要么是力量的碰撞要么是技巧的摩擦,怎么看怎么高大上,只有他要对付的是十条杂鱼。 虽说对方好歹也是混血种,但他们貌似连言灵都没有,否则在原著中也不至于被乱枪射死。 “唉,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林泽叹了口气,走出门外。 15.未知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门外。 以苏茜为首的狮心会一行人在图书馆内外戒严,单是林泽直接可见的,就有十几号人拿着枪,浑身穿戴严实地在门外巡逻警戒,再加上图书馆内部守卫,隐藏的狙击手,以及可能存在的伏兵,恐怕不采用炮轰即便是军队一时半会也无法攻克,看得林泽一阵咋舌。 “这种阵营……再加上言灵都能跟一个甚至几个现代化的营正面抗衡了吧……毕竟混血种那恐怖的体质再加上卡塞尔学院装备部那虽然不靠谱但威力离谱的武器,以一当十完全不是问题……” 他思考着这个问题,操纵着幻象,朝着门外的守卫走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要再前进了,你是谁?”他们警惕地举起了枪,即便知道里面填装的是无致命性的弗里嘉子弹,但林泽也不想试试被麻醉的滋味,他回答道:“我,林泽,施耐德教授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负责巡狩,但我缺少枪械和子弹,所以来找你们要。”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从腰带处抽出一把手枪,丢给了林泽。 “资料上写了你擅长技巧性格斗,但你应该还没有使用枪械的经验,要不留在这跟我们一起守卫吧?”有人好心地提醒他。 林泽耸了耸肩,回复道:“我不会枪械,做不到像你们那样徒手拆解又复原什么的,但开枪换弹什么的基础还是会的啦。” “等会不远处的树林里应该会传来些动静,我去把那群家伙处理掉,当然,如果你们喜欢,也可以来看我表演,根据我的占卜这群敌人是仅剩的敌人了,你们实际上也没什么需要警戒的了。” 他说着,整个人开始如墨水在水中晕染开来一般,在夜幕中扭曲,如波纹般荡漾,随后逐渐地与夜幕融为一体,最终彻底消散。 狮心会众人彼此对视,无奈地笑了笑,还是继续警戒,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但他们没人注意到,在林泽的幻象消失的地带,留下了一根不起眼的纯黑色火柴,静静地躺在原地。 …… 图书馆不远处的树林中,有几道黑影隐匿在树丛之间,在黑夜之中毫不起眼,几乎无人能够察觉。 他们彼此打着手势交流,等候着突袭的开始,他们的任务并不重,只需要在那两个女人进攻时一并发起进攻,为她们两个吸引注意力就行,时间一到,就可以直接脱离战场。 身为猎人的散漫令他们将本应该用于严肃而不容玩笑的军事手语变成了聊天的工具,一个个仿佛火影再世一般飞快地比划着,这令一旁偷窥试图解读来看看他们在聊啥的林泽直接放弃,他那半吊子的手语真的跟不上这种说不定有一秒五印的手速,这种感觉就像是学渣面对两倍速英语听力的绝望。 某道隐藏在草丛之中的阴影的手势飞快变化着,和其他几个黑影在交流,按手速来看他们明显是吵了起来。 “你们不觉得这所学校很诡异吗?”他比划着说道。 另一道不远处藏匿在树枝上的狙击手也赞同他的看法,比划道:“确实,什么学校学生会用枪的,而且看这架势比起当年我碰上的那群雇佣兵都不差,让我想起了当年在阿富汗的生活。” 又是一道黑影加入了他们的讨论,说道:“这里可能是美国的秘密基地或者什么军校吧?就像那啥西点?” 某道黑影被惊到了,比划道:“西点不是厨师学校?我一直以为它就是个普通的厨师学校,居然还是美军的秘密基地?” 那道黑影的手突然停滞了瞬间,随即又继续了起来。 “白痴,不是那个西点,是西点军校,世界四大军校之一的那个。” “哦哦,不过这学校真的是军校吗?我们一路摸进来到处都花里胡哨的,哪有军校的样子,我还以为我摸进了哪户土豪家,我要是没看错我甚至还看到了个真品瓷器摆在桌子上,上面标签写着明代的,要不是我怕被发现直接就拿走了。”那道阴影说道。 “你看到的那瓷器啥样的?要真是明代的怎么可能摆在桌子上用,换我我就供在我家牌子前面天天上香。” “看着不咋样,就光秃秃一片白底色还有几只公鸡和几片花,看着也不像什么名贵的瓷器,估计也就是个仿品挂标签而已,怎么可能有学校用明代的瓷器喝水。”那道阴影无所谓地说道,然而原本激烈讨论的几人突然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寂静得令人有些害怕。 “你们……这是咋了?”过了许久,那道发现瓷器的黑影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中一道黑影和另外几道黑影对视了几眼,甚至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吞咽声。 “那个瓷器,好像是2.8亿港币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他微微颤颤地,比划出了这句话,再次引起了一片沉默。 许久,才有人重新发言。 “要不……咱们现在回去把那玩意偷了吧……有2.8亿还当什么猎人啊……”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赞同了这个想法。 “我觉得可以,到时候咱们十个人平分,一人0.28亿,直接金盆洗手了。” “那,我也加入。” “我也。” “俺也一样!”一道粗犷的嗓音突然从他们之中传了出来,令他们猛地一惊,瞬间从匍匐隐藏的姿态起身,在短暂的脚步与枝叶摩擦声之后,他们换了个地方再度隐匿了起来,手指不约而同地扣上了扳机。 刚刚那道声音绝对不是他们自己人的,也就是说,有人混进了他们之中。 他们四处警惕,听力与视力发挥到极致,混血种的身份使得他们即便是远处的虫鸣鸟啼,或是拂过枝梢的叶动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却始终没找到多出来那个人的任何踪迹。 已经换了个地方隐藏的狙击手占领了制高点,整个人趴在树枝上,透过狙击镜快速地四处观察,寻找着混入他们之中的未知者。 16.恐慌 狙击枪飞快而无声地移动着,狙击手九号借助着微弱的月光和混血种那离谱的视觉,以及设备的辅助,他将幽暗的树林看得一清二楚,藏在地面上的八个人也被他一一纳入眼中。 他逐一排查掉八个人,发现都不是混入其中的未知者,便调转了方向,打算观察其他方向,但他转动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一,二,三,四……”他默默地数着地下的人数,但数到最后,他却忍不住一愣。 原本只有八个人的地面,他却数出了第九个人。 他强忍住内心的愕然与惊惧,再次迅速地数了一次,祈祷那多出来的人影只不过是他看错了的树影。 “一,二,三,四……九……十?”这次的人数不再是九个,而是,十个。 九号的额头滑落一滴冷汗,现在的局面让他想起了他看过的恐怖电影,电影中男主角的每次数数都会让人数增加,增加到一定人数,它们就会暴露本性,变成怪物,将男主角撕成肉块。 “冷静,干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没遇到……冷静……”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伸出手打算打开耳机,跟自己的队友交流,但是先一步传入他耳中的话语让他愣了一愣。 “三号,你旁边怎么多了个人?”那是四号的声音,在狙击镜中他确实面朝三号的方向。 “耳机是开着的吗?”九号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被三号的回复所打断。 “什么人?没有啊。”耳机中传来了枝叶被压倒时发出的细响,想来是三号在检查自己的周围。 六号在此刻也发言了。 “等会,为什么我看到你们身边都多了一个黑影?” 耳机中是一片沉默,随后是同时响起的沙沙声,还有着些许树叶破被压折发出的脆响,随后是猎人们逐个的回复。 “这里是一号,三号和四号身边有一个黑影,我一片正常。” “这里是二号,六号和七号有人影,我一切正常。” “这里是三号,四号和五号还有六号有人影,我一切正常。” …… 耳机中传出的话语声是此刻唯一能让九号冷静一些的事物,所有人的身旁都出现了诡异的黑影,他们自己都无法察觉,只有借助他人的视线才能发现。 在所有人都报告完毕之后,耳机陷入了一片死寂,令九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握紧了手中的狙击枪。 耳畔的风声和细微的草木被风轻抚的声响似乎格外明显,心脏和眨眼的细微声响在此刻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此刻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仅有心脏的搏动是唯一的声响。 他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片令他无法忍受的死寂,却只发出一片气音,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是多么的沙哑。 “还……还有什么发现吗?”他低声,颤抖地说道,眼神中带着无法遏止地蔓延开的恐惧,扫视四周的幽暗。 说些什么吧,无论是谁,说些什么都好…… 耳机中传来了些许混乱而无序的声响,他精神一振,屏息凝神地侧耳昂倾听,试图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声音之中,逃出这死寂的囚笼。 耳机中的话语不像是话语,像是野兽濒死的喘息,或是电子设备发出的低频噪音,甚至还带着些许令九号无法分别是不是耳机本身产生的噪音,以及风声,草木声,甚至还有…… 笑声? 意识到不对劲的他瞳孔扩大,扭头向着笑声传来的后方望去。 是一张脸,一张宽额头,瘦脸庞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与他四目相对,他那高挺的鼻尖甚至与狙击手的鼻尖相触,嘴角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诡异微笑,在九号眼眶的最下方,视野的极限,他似乎隐隐看到了,眼前这个不知道能否被称之为人的存在像一条蛇一样,用他那半透明的躯体紧紧地缠绕在他身上,像是毒蛇,又像是寄生虫。 受到过大恐惧的影响,九号失去了一切活动与发言的能力,他呆滞的思绪被迫接受着眼前的一切,他透过眼前这个人右眼的水晶单片眼镜,看到了他眼眸中似有似无的笑意,听到了他嘴中吐出的呢喃。 “有趣吗?” 随后,便是一片死寂。 …… “九号,九号你有听到吗?” 公共频道中,除去狙击手九号,还有一名不知所踪的十号,剩余的八人各自隐匿,从最开始,九号的耳机就断开了联系,这令他们心中隐隐有了些糟糕的预感。 剩下的九个人的呼吸声与喘息声在耳机中被无限放大,由再度回响,像是密室囚笼之中的水滴声,逐渐勾起他们心底的恐惧。 他们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视野中队友身上缠绕扭动如蠕虫般的黑影,恐惧与不安如瘟疫一般,凭借着黑暗蔓延开来,于他们的一呼一吸之间传播。 三号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是他当猎人这么多年以来遇上的最诡异最恐怖的事情,他上过山,下过海,杀过人,甚至还亲手杀死了某些畸形得根本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怪物,但他此刻仍不可避免地体会到了被他遗忘多时的情感——恐惧。 如果是畸形的怪物,那只能带来片刻的震惊,如果是拿着电锯的小丑,那只能带来短暂的惊慌,如果是内心深处的阴影,那也只能唤起短暂的恐惧。 但有一样事物是亘古永存,于人类的血脉中永恒传承,比死亡更为久远的存在,那便是对未知的恐惧。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则源自未知…… 一切恐惧,源于未知。 三号突然感觉到他的鼻梁和右眼突然多了什么东西,搭在上面,感觉是一种坚硬而冰冷的触感,就像是玻璃,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居然没有恐慌,而是一种类似于“终于来了”的解脱。 他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向着右眼摸去,最终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冰冷的事物,将它拿了下来。 他低下头,带着些许恐慌地看向他手上的东西。 会是什么?是压扁了的眼球吗?还是小型抱脸虫?还是什么虫类怪物? 他低头看去—— 单片眼睛。一片精致的,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在他手掌中静静地待着,在微弱的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像是美玉雕成的手镯。 还未等三号反应过来,在他还因手中的物体竟是单片眼镜这件事而愣神的时候,又是一样冰冷的事物搭上了他的脑门。 他迟钝地抬头望去,在黑暗中,在微弱的光线下,那样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正在他眉心之间,直直地对准他,黑洞洞的洞口就这么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一把手枪。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声枪响于林中轰鸣,远方同样巨大的爆炸声隐约传来,像是为死者敲响的丧钟。 三号掉落在地的耳机中传来纷乱的声响,但这些声响注定传达不到他的耳畔。 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捡起了那只耳机,听着剩下的八人那慌乱却强撑着冷静的话语,低笑了一声,将它凑近了唇边。 “这里是三号,已经死亡。” 17.落幕 耳机中传来的话语令公共频道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摘下耳机,朝原处丢去。 在已经被敌人打入内部的情况下,耳机已经没什么用了。如果继续使用,也只不过是留给对方确认自己位置的以及暴露己方行动计划的机会,纯粹是一道催命符,倒不如丢出耳机,或许还能误导敌方的追踪。 下一刻,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从地面起身,默契地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四散奔逃。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奔跑,往哪奔跑,最后都会回到原地,和剩余的六个伙伴聚在一块,就像是碰到了诡异的鬼打墙。 他们彼此对视,看见了对方身上那缠绕的黑影,于是心下了然,他们今天要么是敌人躺着他们走,要么就是他们躺着敌人走。 他们迅速地围成一个圆形,共同朝外警惕着,面对着茫茫黑暗。他们身上的装备并没有配备手电筒,这令他们在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懊恼,并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以后一定要带上手电筒这个想法。 但他们这个想法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无数道火焰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形成一根根火柱,最终于高空汇聚,扭曲,盘旋,形成一个火焰鸟笼,在黑暗中散发着炽热而耀眼的光。 他们七人此刻被囚禁在火焰牢笼之中,就像是落入陷阱之中,永远也飞不出去的鸟雀,只有死路一条。 火焰鸟笼的顶端,挂钩处,烈焰逐渐汇聚,像是一片微型的火海一般,不断翻涌,最终一只烈焰凝聚而成的火鸟成型,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啼鸣之后,从高空飞下。 它逐渐减速,最终在七人的目光之中,落入了黑暗,像是悬停在杆子上那样,悬停在了一片空气之上。 “晚安,各位观众,喜欢我带来的表演吗?”一道声音从火鸟身旁的空气中传出,令七人无比耳熟,因为这正是刚刚夺走了三号的耳机,在公共频道中发言的那个话语中带着丝丝戏谑的声音。 声音的发出者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暴露在烈焰所带来的光明之下,这才让众人看清,他并不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是他身穿的如魔术师一般的黑色礼服,以及黑色高礼帽,令众人产生了视觉上的错误。 烈焰凝聚的鸟儿在他手臂上站着,却丝毫没有带起他衣物的燃烧,他就站在笼外,看着笼内飞快地打着手语,交换着眼神的众人,微微一笑。 “如果不说话的话,那我只能直接把你们解决掉了,毕竟这么晚了我也是要睡觉嘛。” 他说着,举起了一把手枪,金属枪身在涌动的烈焰的照耀之下,折射出危险而刺目的光芒。 笼内七人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他们最后一次交换了信号,随后,默契地同时爆发,朝着眼前的魔术师开枪。 七声枪鸣齐响,宛如丧钟的轰鸣,七枚子弹从不同方向而来,形成七条直线,将林泽左右乃至上下的退路尽数封死。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是个人,面对这样的攻势即便不失去战斗能力,也必然会被子弹命中,造成轻伤。 而轻伤虽然无法使他失去战斗能力,但他们射出的子弹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弗里嘉子弹,其上附带着强效麻醉,这也意味着即便伤口不致命,被命中者也绝对会失去战斗能力,也因此,这一轮攻势,在七人看来毫无破绽。 在七声枪响之中,魔术师动了。 一道火焰汇聚而成的洪流在他身旁爆发,宛如火山喷发般拔地而起,形成了烈焰汇聚而成的火墙。 七枚子弹来到火墙面前,仿佛撞上实体一般,不得寸进,它们拼尽全力,却还是无法突破这面壁垒,最终失去动能,遗憾落地。 子弹落地的轻响在此刻是如此的清晰,宛如一声无奈的叹息,敲击在了七位猎人的心头。 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便又是一声枪响轰鸣,一颗子弹毫无预兆地从他们背后射出,命中躯体,带走一人。 减员到六人的猎人们转过身,发现原本还在他们面前站着的魔术师不知何时已然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他们背后,如毒蛇一般射出了致命的一枪。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眼前的这个魔术师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存在,六名幸存者再度一轮齐射,随后便朝着不同方向的火焰撞去,试图冲破封锁,求得一线生机。 但他们明显打错了算盘。 魔术师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四面八方,无需火焰,他自己就是就最完美的封锁。 他抬手,扣动扳机。 五声枪响逐发响起,像是教堂钟声,带着五位猎人遗憾退场,最终,仅剩一人。 林泽举着枪,指着他的眉心,面带微笑。 “根据监控录像,这里应该有十个人,但我只找到了你们九个。还有一个人在哪?”他问道。 幸存的猎人试探着问道:“我说出来你就会放我走吗?” 林泽点了点头,说:“我到下班时间了,我只想赶紧把你们赶出我负责的这片区域然后去睡觉,你们两个要是识趣点自己走那我也不会管你们。” “当然,你们要是撞到其他人,那就当我没说了。” 猎人沉默了一会,想起了他在很多电影里都看到过的这种反派劝诱主角的情节。大多数情况下,的反派都只是在钓鱼,然而主角却总总辜负观众期望,心甘情愿地咬上了鱼饵,这令他时常感到恨铁不成钢。 但现在,这个情节出现在了他自己身上,他就突然感觉,貌似咬勾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错误。 反正现在他也跑不掉,队友跟自己也没什么像是某部番剧一样离谱的友情羁绊,倒不如赌一赌,哈雷变路虎,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问题是他真不知道还隐藏着的十号到底藏在哪。 十号一向是个独行侠,他善于隐匿,善于刺杀,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温不火,凭他跟十号那点关系和他自己那点隐匿技巧,想找到十号,倒不如寄希望于他能反杀魔术师。 话虽如此,但眼前的这个机会他还是不想放过的,于是他直接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魔术师转过了头,他的视线朝着猎人所指的方向看去,距离是那么的近,姿态是那么的毫无防备…… 于是,下一刻,猎人动了。 在再度轰鸣的枪响之中,一颗子弹射出,它以一个诡谲的角度,从黑暗的角落中飞射而出,朝着林泽的眉心射去,而与之同时飞射而出的,还有站在林泽身前的猎人。 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然多出一把原应待在大腿处的匕首,在空气中带出阵阵风声,刺向了眼前这个魔术师的胸口。 刀与弹,二者齐出,这是隐匿至今才猛然爆发的十号与幸存猎人二者之间的默契,他们不约而同地抓住了这个魔术师毫无防备的机会,发出了致命一击。 但他们的尝试注定是失败的。 他们视野之中的魔术师在刀锋与子弹触碰到他之前,便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中,如沙子被风吹散般,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随后,便是两声枪响,再度响彻整片树林,宣告着这场战斗的结束。 又或者,应该说是这场演出的落幕。 18.赌局 “所以,这就是你速度解决了他们的原因?”苏茜一脸诡异的神情,说道,“原因就是因为你觉得没什么新鲜情节可以玩了干脆把他们一网打尽?” 林泽端着手上不知从哪来的肥宅快乐水,点了点头。 “我看的恐怖片果然还是太少了,”他遗憾地说道,喝了口肥宅快乐水,“我才玩死两个就发现没什么手段可玩的了,只好把他们暴力解决,我还想着玩玩心理恐怖的说。” “真是可惜啊……” 苏茜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十个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个人硬生生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内解决掉十个猎人,而且还是猫戏耗子般的从容,即便对方没有言灵,装备也比不上他们的精良,但也有些离谱,这不由得令她在心里将这个新生的危险等级又上调了一些。 “好啦好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个麻烦的家伙被放出来了。”林泽说道,吸了口肥宅快乐水,满足地叹了口气。 苏茜一愣,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麻烦的家伙?” 林泽一愣,反问:“这学院里还有啥玩意能被你们觉得是麻烦?” “那还挺多的,”苏茜点点头,掰着手指数道,“像是装备部的那群疯子,还有某些乱七八糟的活体标本,哦,其中包含了你入学时候看到的那条幼龙,还有副校长……” 林泽惊讶地挑了挑眉,说:“其他的我都能理解,但是副校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苏茜耸了耸肩,满脸无奈地说道:“如果你们男子游泳课也有他在一旁进行所谓的‘品鉴’,那你就不会是这个想法了。” 林泽摇摇头,为之咋舌。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校园广播中突然响起了施耐德教授的吼声,他那一向沙哑的喉咙在此刻中气十足,听起来让人浑身难受。 苏茜惊讶地抬头,看向了林泽,抬起了手中的枪。 “能让施耐德教授这么紧张,难道真有龙类混入了学校?” 林泽点了点头,顺口说道:“按照辈分还是你们亲爷爷辈的,四大君王之一的青铜与火之王,还是暴……”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苏茜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四大君王之一的青铜与火之王啊,现在就在咱们不远处的地方被狙击,你应该也听到了那多得离谱的枪声了吧?”林泽满脸无所谓地说道,顺便吸了口肥宅快乐水。 “我貌似还听到了炮声……你们是真的不要命啊……” 苏茜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因为她已经集合了狮心会驻守在图书馆的所有人手,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她原先看着拥有预言能力的林泽这么悠闲,只以为是什么麻烦点的家伙,结果一张嘴就是四大君王。 驻守?还驻什么守,上卡塞尔大学就是为了屠龙,有龙来了还在这驻守,那不是装备部的那帮地精就是钟楼里的守夜人。 林泽看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身影,摇头,叹了口气。 “又不是戏剧主角,有什么可急的啊。” 他说着,整个人开始消失,如同一团漩涡一般,开始扭曲,产生褶皱,最后宛如被抽水马桶吸走一般,在空中一点彻底消失。 “得找个机会看看有没办法接触一下龙骨十字,这玩意可是大补……” …… 英灵殿外,诸神云集。 此刻的英灵殿之外,仿佛太阳提前升起,光辉四射。 无数弗里嘉子弹铸就的钢铁暴雨笼罩了那个纤细的人影,他在弹幕中扭动,不断地后退,弗里嘉子弹在接近他的瞬间就崩溃成一团血红色的烟雾,但是他却被被血雾推得节节后退。 恺撒和麻衣轮流更换弹匣,交替射击,配合着掩护的学生们,硬生生把人影逼出了英灵殿。连续射击的巨震让他们的手腕几近麻痹,但他们仍旧咬着牙继续,每一分作用在他们手腕上的力量都会在那个龙类身上产生反作用力,他们只能前进而没有退路,背后这道门绝不能允许那个龙类踏入。 林泽躲藏在一旁的幻觉中,冷眼旁观。 看着不断被击退,又挣扎着前行的康斯坦丁,他叹了口气。 “我说,小魔鬼你就不能给这对可怜的兄弟一条活路吗?”他问道,“我知道你在看着,别装死。”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低笑,灵视被触动,林泽顺手接通了这个视频通话,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小魔鬼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你们人类真奇怪啊,”他看着康斯坦丁,淡淡地说道,“竟然对着杀死了你们无数同族,奴役了你们上千甚至上万年的龙族都会心软,甚至为他们求情。” “套用你们的一个词,那大概就是圣母吧。”他说。 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知道这样有点圣母,但看着他这般模样,果然还是忍不住会心软啊。” “但我是想要改变一切悲剧,无论是人是龙。” 小魔鬼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转瞬即逝,又变为了一脸冷漠。 “如果你真想救他,那你就自己去救,按照我的剧本他们都得死,你可别想打乱我的剧本。” 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康斯坦丁那纤细的身躯在弹雨中艰难前行。 “那我这次恐怕只能看着你的剧本成真了啊……”他低声说道,脑海中有几道身影一闪而过,他的指甲嵌入血肉。 “不过,你就那么坚信你的剧本是绝对的吗?”林泽话锋一转。 小魔鬼想也不想,说道:“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剧本,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修改剧本,我的命令就是一切,即便是世界也不能违逆我!” 林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你确定?你的剧本真的不会被演员所打破,甚至你自己去修改剧本?” 小魔鬼冷笑一声,抬起头,看着林泽的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少在这里坑我,我知道你肯定看到了什么,你要是不想说就别在这跟我打谜语。” 林泽耸了耸肩。 “所以你没法对我下手,对吧?” “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你也不用这么得意,等我把那群家伙处理完,就轮到你了。”他冷笑道。 “打个赌吗?”林泽突然发问。 “你是想赌大地与山之王吧?”小魔鬼一眼看破。 “你就说赌不赌吧,就赌我能不能改写大地与山之王的剧本。” 小魔鬼冷笑一声,说:“按照以往来讲,你知道了我不知道的东西,我或许会不敢跟你赌。” “但是我确实很好奇,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在那种绝境下把那家伙救出来,救出来了你又能怎样,所以,我跟你赌了。” 林泽略微有些惊讶,但随即问道:“赌注?” “赌注?我用世界的部分权柄,你呢?” 林泽挑了挑眉,说道:“看来你早有打算,你是想对我身上的东西下手了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路鸣泽冷笑道,“这是公平的赌博,你必须得押上等价的赌注,例如你身上那件东西的一部分,即便是碎片,那也可以当做赌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如你所愿,以我们双方的世界权柄作为赌注,当然,你不能中途修改剧本或者给我使绊子。”林泽提醒道。 “我对我的剧本有充足的信心,这点就不用你担心了。” 小魔鬼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断开了灵视,再度消失在了林泽的眼前。 19.来电 巨大的领域在卡塞尔学院内扩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强大的灵的扩展与延伸,最终被尽数包裹在内。 林泽感受着昂热释放的言灵·时间零这离谱的强度与离谱的范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在他的感受之中,即便是他灵视与灵感尽数爆发,也只能感受到自身与环境的缓慢,却无法从这时间的囚笼中挣脱。 “暴血了,绝对暴血了,这是几阶?二阶?三阶?还有这没准直接达到二十米的范围就他娘的离谱!还有这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对领域施加规则,这才是真正的言灵,真正的权柄,绝对触碰到了序列四的门槛。”林泽心念急转,心中满是震惊。 “还有居然能无视龙王免疫言灵这一规则强行控住龙王,是因为这是残缺的龙王吗,还是说只有白王那种级别的血统才能使用这条规则?” “不行了,昂热的强度比我想象的还要离谱,我原以为这是个开挂般的男人,结果我错了……” “这他娘的就是开挂!”林泽忍不住骂出声来,他原计划趁着康斯坦丁的陨落,披着幻象去触碰一下龙骨十字看看能不能有点意外收获,结果自己都被昂热这老家伙控得死死的,别说靠近了,在昂热的领域内自己幻象就真是个幻象,完全是个摆设。 被放缓了无数倍,在他看来自己和身周环境近乎静止的情况下,昂热像是瞬移般,一路闪烁着到了康斯坦丁的身前。 随后,像是拔刀斩一般,他拔刀,斩出。 康斯坦丁额头中心裂开,一只赤金色的眼睛从伤口中爆出,缓慢转动,血液后知后觉地从伤口中被挤出,而昂热已然到了他的身后。 贤者之石琢磨而成的子弹,以林泽肉眼可以观察的速度从高处飞来,在空气中悠悠地飞行,最终,命中,伴随着涌现而出的灼热的血,他捂着额头嘶哑地咆哮。 龙类闪动膜翼,飞离英灵殿的屋顶,向着狂奔的老唐扑击。看着那个笼罩着自己而来的阴影,老唐惊得跌坐在地下。 “更换实弹!”所有学生的通讯频道里,都响起校长的声音。 他们无暇思考,也不必思考,校长在这所校园里是绝对的领袖。数百支枪更换实弹,瞄准了黑夜里滑翔的龙类。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黑暗里还有老唐这么个人。 龙类降落在老唐的对面,他的背后,数百发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底火。 他意识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了。他忽然张开了双翼,像是张开了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包裹在其中。 枪火把暗夜里的校园整个点燃了,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那个龙类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这是什么异类的生命力! 最后一颗子弹离膛,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所有人都看着硝烟里那个神一样展开双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也看着,看着他的脸。龙类破损得像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朽尸,无数透明的弹孔,他的龙类骨骼再柔韧,在失去了言灵之力以后,也不过只是一种好的材质而已。张开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关节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坠。 他不再流动光辉了,变成了惨淡的灰白色,血与肉逐渐萎缩,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植物一般,附着在白骨之上,最终彻底消失,仅剩一具骸骨,像是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般,被熊熊火焰灼烧。 老唐尖叫着,转头往外跑,他的背后,龙类的身躯坍塌。 他在盘山公路上狂奔,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他只是想要逃走,那个龙类已经死了,可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追着他。 林泽沉默地伫立着,原本想要去触碰龙骸的他在这一幕面前打消了这个近乎亵渎般的想法,改为了静静地看着老唐的离去,和那具龙骨十字,以庄严如神降般的姿态,从空中陨落。 触碰龙骨的机会有很多次,但是哀悼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死而复生多少次的龙王在此刻彻底陨落,宣告着旧时代的落幕,与新时代的到来。 卡塞尔校外,一团炽烈的火焰升入高空爆开,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他们惊讶地发现,仿佛有双翼在那里张开。 “谁都没错,谁又能怎么办呢。”林泽无声地叹了口气。 人类屠龙是为了生存,龙类屠人也是为了生存,如果他选择了龙类,那是对人类和英灵的背叛,如果他选择了人类,那就要亲手屠灭一个伟大的,如拥有着如人类一般情感的种族,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或许诺顿和康斯坦丁在书中给人留下的印象并不如同为龙王的夏弥来得深刻,但林泽意识到,他们与夏弥无异,所有的龙类从一开始,都只是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林泽无法无视他们手上沾染的人类的鲜血,但面对他们的死亡也无法不动容,但两个种族的战争正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过下一次就不会这样了……”他无声低语,“下一次,就不会再有悲剧的出现了。” 已经快了,在他通过占卜确定安全的前提下,通过他每一次极尽夸张的演出,他的魔术师魔药已然消化了三分之二左右,毕竟混血种实力强劲,每一次演出也都录下了视频,在卡塞尔学院网上传播,被反复观看,日常也有录下关于魔术表演的视频放到视频网站上,收割着一点一滴,少得可怜的消化量。 不出意外,等到青铜行动结束的时候,以一位龙王的陨落作为剧本,到时候在秘党,乃至整个混血种社会中传播开的震撼必定能让他彻底消化魔药,而他,也会在这场戏剧的尾声,晋升无面人。 到那时他就有了足够自保的力量,毕竟秘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如同德国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一般的方式找出一位混入了都市的无面人,即便他们真的这么干了,多半也只会徒劳无获,到那时,他就能更放肆一些了。 “只是……” “果然还是会感到悲哀啊……”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但下一刻,他的手机便响起了来电提示音。 他从口袋取出手机,接通,却在下一刻,眼神一变。 电话对面,是昂热。 20.下午茶·上 白色的骨瓷杯在正午的暖阳中,泛着莹润的白光,其中的茶漾开圈圈金色光晕,一旁的骨瓷小碟里,是洒了玫瑰露的松饼。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林泽和昂热校长正喝着下午茶。 在卡塞尔学院,被校长邀请喝下午茶,是比卡塞尔奖学金还要让人眼红的荣誉,其在卡塞尔学院的地位甚至可以与某时期的德国人受邀与当时某位家喻户晓的人物见面相比拟,可以说是能吹一辈子。 但对林泽来说,这种荣誉大概就类似于知情的鳌拜进了英武殿,浑身难受外带心惊肉跳,但可能他还不如鳌拜,毕竟要是是鳌拜他没准还能直接自立为王,到了林泽这里,他能干嘛?自立墓碑吗? 火柴他也不敢丢,因为这地方地上实在太干净了,没法隐藏火柴,其次就是,他也不知道昂热会不会盯着自己,实在没胆子动那些小手脚。 上次面对康斯坦丁时昂热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令林泽印象颇深,不愧是先揍日本第一神速,再揍影子天皇,正面硬抗机关枪,还牢牢把持着卡塞尔学院实际大权的人,林泽甚至怀疑校长就算是正面对战龙王没准都能打个平手,甚至同归于尽。 出于种种考虑,林泽一路过来没敢动手脚,只敢拐弯模糊地占卜了十几次,确定这次见面不会发生冲突,不会发生矛盾,不会导致双方关系激化,不会导致卡塞尔学院内部对他的风评改变,然后就安心地只带了几十张纸人和几大盒防风耐燃火柴进了校长办公室。 讲真,要不是出于火柴太多身上装不下的考虑,他肯定会带个十几盒,就算是大盒一盒也就五十根火柴,完全不够他跑路用的。 总之,目前的局面就是,林泽和校长相对无言,各自神情自若地喝着下午茶,看起来一片祥和。 “喜欢这茶吗?”校长突然问道,将茶杯轻轻地放了下来,“大吉岭的二号红茶,我很喜欢。” 林泽沉默了一会,小心地问道:“那个,我一直有种茶叶想试试,听说尼克松喝过,您认识他吗?” “不用这么客气,”昂热说道,“无论是什么茶,全世界的珍品我的收藏里全都有,只是或多或少罢了。说出来吧,没准我还可以送你一点。” 校长的话语中是满满的自信,似乎是想展现一下自己身为校长的能力。 “那,您这有大红袍母树的茶叶吗?我一直想试试的来着,就是怕刚去摘就被就地正法了。” 昂热的正在倒茶的手突然僵住了,他缓缓抬头,看了眼林泽。 “你说啥?” “就,大红袍母树,我听说以前貌似是专供那什么的,一年六两,不知道真的假的,您这有收藏吗?”林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昂热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换个话题。 他咳嗽了两声,说道:“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喝茶,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下。” 林泽无声地看了他一会,那眼神让昂热有点尴尬,但好在没多久,他就收回了眼神。 “您是想说我不受守夜人限制的事情吧?还是关于我的言灵?”林泽问道,喝了一口茶杯中热气袅袅的茶,不得不说,这可比他喝的什么xx姆奶茶强多了。 昂热的神情微微严肃了一些,说道:“主要是关于你的血统,言灵倒是其次。” “您说吧,我听着。”林泽说道。 昂热点了点头,说道:“首先我得说一下的,是你不受守夜人限制这件事,关于你为什么不受守夜人限制,我们首先得提到守夜人的言灵,这应该是你们新生不知道的。” “守夜人的言灵是戒律,在他的言灵持续期间,一切血统低于他的人都会无法使用言灵。” “根据我们目前的情报来看,即便是a级血统,也无法在戒律的领域内使用言灵。” “至于s级,由于四十年来唯一的s级路明非没表现出任何言灵,我们暂时不得而知,但目前能知道的,在不久前被证实的是,龙王级别的人物能够无视守夜人的戒律。” “也正因此,校董会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他们认为你的血统已经违反亚伯拉罕血契,你是被引入校园的危险因素,危险血统,其中某些激进派甚至要求将你囚禁起来,认为任何有可能是龙王的存在都应该宁杀错不放过。” 林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脸上神态自若,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姿态之从容仿佛随时可能会被囚禁的人不是他一样。 “既然我还能坐在这,就说明他们失败了,”林泽说道,“校长你说服了他们,尽管我不知道你靠的是什么。” 昂热校长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 “校董会懂什么s级,我对他们说,我也能在戒律的领域内使用言灵,你的血统确实已经达到了危险的高度,但还在我们的预料之内,听了我的话语,他们暂时放下了这一点。” 林泽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校董会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令他有些惊讶,不过昂热能在戒律的范围内使用言灵这一点,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 根据原著对话来看,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的血统浓度应该极高,甚至高过了昂热,这点在日后他作茧自缚被自己挖出来的锁链“龙之束缚者”所捆绑的时候也有佐证,凯撒的话语就提及了,这是因为副校长的血统和炼金术才用上的。 但有些矛盾的是,在龙族二中,夏弥入侵,除去夏弥有至少两人动用了言灵,未被戒律所限制,这说明他们的血统高于守夜人。 首先,原文提及了夏弥用血液破坏了炼金矩阵,如果守夜人维持戒律是依靠着地下的巨大炼金矩阵,那么矩阵被破坏确实会导致戒律被解除,因此可以使用言灵。 但也会导致戒律笼罩范围的缩小或是直接消散,他应该有所感应,而且诺玛也该察觉到。 即便退一步,说是诺玛的安全系统在当时被关闭了一部分,因此没有发出警报,但学院这么多人不可能同时忽视了戒律消失这一问题,应该立刻就会察觉,进而做出行动,但原著中却没人察觉。 因此可以确认守夜人的言灵应该没有依靠炼金矩阵的辅助,而是单凭自己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卡塞尔学院,或者说是依靠的不是这个被破坏的炼金矩阵,而是其他的炼金矩阵的辅助。 但无论怎样,这都说明在夏弥入侵时候言灵·戒律仍持续生效。 那么,即便那时守夜人可能因为在应付调查团而不在钟楼,但他的言灵·戒律也应该持续着,毕竟原著也有提及,言灵戒律在被关闭之前曾持续了十几年,不可能因为几场酒席就关闭。 也因此产生了一个问题,在守夜人的戒律持续期间,除去夏弥也至少有两个人释放了言灵,其中使用青铜御座的应该是芬格尔,而芬格尔曾经的血统等阶是a,即便认为芬格尔在隐藏实力,那也最多跟昂热平级,同为s级,但如果按照守夜人血统高于昂热的说法,他理应无法使用言灵,但他却用了出来,这就说明芬格尔的血统阶级高于守夜人。 也因此,林泽一直对守夜人的血统等级有些混乱,高于昂热的血统却压制不住芬格尔,这明显不对劲。 也因此,在听到了昂热校长的回复后,林泽才有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副校长的血统阶级理应高于a级,在s级中不算太高,换而言之就是高于大部分人,但在这群变态当中还是略显乏力。 21.下午茶·下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血统的问题解决了,那么,言灵呢?” “根据古德里安教授曾对我透露的,我的言灵表现为两种能力,且效果都很强大,这在卡塞尔学院的历史上是头一回,这难道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昂热点了点头,说道:“我说过,你的血统才是真正麻烦的问题,言灵倒是其次,学生的言灵言灵一般都被记录在档案上,校董会对学生血统和言灵的了解一般也只通过档案了解。” “这就意味着给了我们很大的操作空间,别那么看着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昂热面对着林泽的注视,咳嗽了两声。 “比较典型的严重例子就像是楚子航,之前他的言灵一直被隐藏着,但现在你们应该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他的言灵是序列号89的高危言灵,君焰,但在此之前他的言灵一直被掩盖着,没人知晓。” “类似的例子还有诺诺和路明非,但他们与楚子航恰恰相反,楚子航是言灵过于危险的例子,而他们都是血统阶级高但反而没有任何言灵的例子,这同样惹人怀疑,但也都被我们压了下去,在这方面,我们跟校董会存在一定的默契,只要不是太过火,他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昂热说着,喝了口茶。 “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的言灵同时表现为预言和幻觉两种外在特质,而且并不存在相关之处,这确实少见,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举个例子,凯撒的言灵·镰鼬,序列号59,效果是增强听力,作用类似于雷达,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某些条件被满足的情况下,它会进阶,变化为一个更危险,更具杀伤力的言灵,那就是序列号71的言灵·吸血镰,这同样是一个言灵出现两种效果的例子。” “这种例子在我曾经的老友中也曾出现过,算是一种比较普遍的一种言灵两种表现的例子,在这一点上是我们校董会乃至部分教授的共识,但出于部分原因考量,并没有对你们学生公布这条消息,算是默认的潜规则。” “尤其是在言灵·镰鼬的持有者是凯撒的情况下,即便目前凯撒还不知道这个技巧,但他的优秀有目共睹,在我们看来他掌握这个技巧只是时间问题,也因此,校董之一的加图索家对这种例子也属于半默认态度。” “再加上我们卡塞尔学院上下师生齐心,默契非凡,你的言灵从一开始就只被记录为了幻觉,而预言能力对校董会的说法则是觉醒时血统过高导致的幻象,被本人误认为是预言,这种情况在以往刚觉醒血统的新生中也存在,偶尔会有人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看到的幻象是神明的启示,是对未来的预言,导致我们不得不派出心理教员富山雅史对其进行心理辅导,因此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 “总结一下,到目前为止,校董会对你的怀疑始终只是对你血统的怀疑,以及对你究竟属于哪位龙王血裔这点存在疑问,因为你的幻觉可以被看作白王一系的言灵,而你应该知道,白王血裔在明面上,起码是对外宣称的说法是不存在的。” “不过我得提醒你的是,年轻人不要出不必要的风头,我能理解你刚觉醒言灵很想展现自己,但最好低调一些,你多次使用这种规模的幻觉已经引起了校董会的注意了,最好表现出一些严重的后遗症,才能让那群有被害妄想症的政客们睡得着觉。” 昂热说着,悠悠地叹了口气,将喝完的茶杯放了回去,再给自己倒上一杯。 林泽同样将茶杯放回了桌面上,他知道,昂热已经向自己发出了足够的友善信号,他总得有些回应。 “那么,多谢校长您帮我扛住校董会了,真是辛苦您了,”林泽低垂眼睑,说道,“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得上您的呢?” 昂热笑了两声,从桌底下取出一份文件夹,推到了林泽的面前。 “我希望你能够加入这次行动,行动代号,青铜。” “这次行动的目标是将龙王诺顿彻底杀死,堪称是卡塞尔学院近几十年以来最危险的任务,因为你们将会深入三峡水底,诺顿的青铜古城之中,我们已经有太多人折在那里了,它的危险程度无需我再多言了。” 林泽取过文件夹,翻开来,扫视着其上的文字,他微微皱眉,这里面有些细节甚至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校长您不亲自出手?您能够破开之前那位龙王的防御,即便只是一刹那,但也说明了您比我们强大太多。” “而且,按照您的性格,我以为您会想亲手杀死青铜与火之王?” 林泽合上了文件夹,问道。 昂热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老了,即便我们这次成功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也还有海洋与水之王,还有大地与山之王,还有天空与风之王。” “时至今日,我们依旧不知道龙王的寿命究竟有没有一个极限,他们的化茧究竟能够重复多少次,甚至有人认为,龙王的寿命是真正的无限,他们是真正的永生。但我们只是人类,我们终将衰老,乃至死亡。” “未来的责任终究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属于人类的新时代没有我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的容身之地,你应该从之前我让路明非开枪的举动就能看出来,我在培养你们这些有潜力的年轻人,或者说得悲壮一些,我是在托孤,我在将我背负了一个多世纪的责任逐渐交给你们,因为我终将死去。” 林泽不知道该说啥,昂热的年龄确实是高龄,一百二十岁有余。但一个人老不老,看的不仅仅是年龄。就像是昂热,如果他是老人,那全世界就没有人是年轻的。 讲真,林泽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能让这家伙死的,实力高强,老谋深算,还有着小魔鬼的支持,这家伙恐怕想死都难。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换个话题。 “我明白了,校长,我很荣幸能承担起这份职责。” “只是,我有个提议想跟您说一下。” “你说吧,如果可行的话,我会尽力支持你的。”昂热说着,抿了一口新泡好的茶。 “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事物,那就是猎人网站。”林泽说道。 昂热微微抬起了眼,说道:“知道,这个网站之中偶尔会出现龙族相关的文物,即便是其中的猎人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混血种,当然,他们是那种血统浓度较低的,目前这个网站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中,算是一个非官方的消息渠道。”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一个设想,随着龙王们的复苏,猎人网站上关于龙族的事物应该也会逐渐增多,甚至,说不定会有龙王的直接消息出现,我们是否需要安插一些人员?” 昂热微微眯眼,他隐约猜到了林泽想说什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也确实一直在这么做,但收效甚微。” “我们曾经试着令诺玛入侵这个网站,但很奇怪的是它就像是互联网上的一个幽灵,即便是诺玛,也无法直接进行干涉,只能进行信息搜查之类的基本操作。” “我们目前的执行部专员,有许多人身兼猎人的身份,随时关注着猎人网站,以防龙族消息的泄露。”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校长您不觉得,仅仅是执行部专员,终究还是有些乏力吗。” “或许您更需要的是直属于您的力量,就像是您的折刀,能够直接绕过校董会,直接动用的有力力量。”他说着,手指在桌面轻敲,发出的声响在突然寂静的办公室内分外清晰。 昂热微微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那群烦人的政客确实很麻烦,但这样的人可不好找,首先光是诺玛这一关就不好过,现代的人类几乎与网络共生,而只要有网络的地方,就是诺玛的视线所及之处。” “如果按你这么说,首先,他要从诺玛的档案中脱离,其次,他要有足够的伪装能力,能够骗过诺玛的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必须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至少要有能够自保的能力,否则他就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林泽同样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那么,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拥有足够的实力,也拥有足够的伪装能力,那他所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从诺玛的档案中被彻底销毁,彻底隐藏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到底是什么呢?” 林泽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着说道,但对校长这种级别的混血种来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校长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同样低声地自言自语。 “是啊,要是真的有这样完美的人,离开了明面反而能更好地发挥,那么他确实应该隐藏起来,这对他来说更好。” “而想要从诺玛的档案中被彻底销毁,那么只有一个方法。” 他和林泽四目相对,彼此嘴唇张合,却没有丝毫声音。 他们都吐出了一个相同的单词,那个单词的意思是—— 死亡。 22.选择 安珀馆,作战前的动员会议。 今天的凯撒比平时更有精神,或者说是多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就像是刚嗑了那什么的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林泽看着他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研究着巨大的图表,无聊地变了只鸽子出来,自己逗着自己玩,这令他在某种程度上体会到了阿蒙的感觉。 阿蒙自己跟自己的分身说话的时候会觉得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吗?林泽考虑着这个问题,但祂天生神话生物这点令他拿捏不准。 说不定祂生下来就不是祂,而是祂们,阿蒙只不过是集体意识的一个集合,就像是型月中的阿赖耶。 他想着这个问题,感受着体内魔药的消化进度,感觉到魔术师魔药已然消化了三分之二有余,只要他在这次的行动中再搞点夸张的大场面,配合一位龙王的陨落,应该足以彻底消化魔药。 到那时候,他直接晋升序列六,无面人,因为他的计划至少需要无面人层次才有实施的可能性,也只有到了序列六,他才算半只脚迈入了强者的门槛,毕竟凭借着源堡的存在,他能跨阶使用序列五秘偶大师的能力,灵体之线操纵。 虽然目前来看他无法长时间使用源堡,也就意味着灵体之线操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硬控技能,但这也同样具有奇效,而且序列五级别的无面人能力相较于序列六还是有一定提升的。 林泽一度考虑过无面人究竟要怎样扮演,而原著中提及过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取代他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将人取而代之,就像是阿蒙一般,成为他人的妻子,他人的丈夫,他人的父母,这种做法有两点优势:其一,无需凭空塑造扮演对象,只需要模仿原有的人就行,能够省去塑造人物和补充细节这些麻烦的地方。其二则是见效够快,直接替代别人能够快速而有效地跟他人进行互动,消化魔药。 而第二种,就是如克莱恩一样,凭空塑造形象的做法,这种做法也存在着独特的优势:其一,塑造出的形象虽然在一开始会因为与人的联系较少而消化进度较慢,但时间久了,更为丰满立体的形象和扮演一个全新的人所反馈的魔药消化进度必然会比第一种方法更多。其二,林泽思考过,如果自己扮演的角色像格尔曼·斯帕罗一样声名远扬的话,或许这同样能够成为一种锚,帮助自己在半神及之后的层次更好地维持自我。 两种选择有利有弊,明显可以看出,第一种优势在于方便快捷,能够快速的开始消化魔药,但缺点也同样明显,他需要扮演一个已经被固定下来的形象,这就注定了这个身份不能多次使用,而且对于后期的帮助不如第二种。 而第二种的优势则在于影响更深远,能够帮助序列四之后的自己稳定状态,而且形象稳定之后,魔药消化进度则会比第一种更快,但缺点则在于需要花费大量心思去经营身份。 而林泽现在在考虑的,就到底要选择哪种扮演方式。 23.战前 两种扮演法,两种选择,但林泽暂时还能搁置这个问题,因为距离他成为无面人,还有一段时间。 而现在要面对的,是青铜行动,面对诺顿,他得想办法安排好这场最终演出的剧情。 整场青铜行动,首先下潜他是绝对不能下潜的,在这点上路明非依旧特殊,目前为止,他依旧具有不可替代性。 原因无他,林泽可没那本事强行征用曼施坦因教授的言灵·蛇,也没那本事拿着个言灵蛇硬生生连上芬格尔的通信网络,再者就是,水底下还有个龙王诺顿虎视眈眈地盯着。 林泽虽然重视扮演,急于消化魔药,但也拎得清轻重缓急,要是入水的人换成他,七宗罪他是肯定拔不出来的,诺诺他也肯定抢救不了的,他自己多半也得交代在底下。 纸人替身在水下会被水环境干扰,火焰跳跃或许能够在点燃的瞬间出现些许火苗,但对手是青铜与火之王,在他面前玩弄火焰压根就是班门弄斧,不得不说,这是绝对的死局。 “果然……仅仅是一个序列七的魔术师还是太过乏力,即便在混血种之中,这些能力已经够强,但面对龙王级别的存在我还是束手无策……” “不过苟三家和观众貌似都是这种前期弱小后期强大的序列,暂且不提观众途径那特殊的以源质为根本的半旧日,仅仅是占卜家,只要到了序列五,就是半神之下最棘手的序列之一,到了半神及以上更是诡异难杀……” “晋升晋升……果然还是要晋升啊……”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安珀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令他回过了神,他知道,路明非还是选择了加入学生会。 “不过凯撒这是放过我了吗?那我以后就是中立势力了吧?这样也好,社团之间的互掐也没什么意思啊……” “喂喂!恺撒兄,屠龙……屠龙不是个专业技术的活儿么?我刚刚进校才几星期……你就跟我说屠龙……说到屠龙,我炼金化学的课后论文还没交呢!” 路明非没有想到自己来安珀馆是参加战前动员报告,林泽眼瞅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跟明显是突然换上,显得有些皱巴巴的,衣领凌乱不堪的衣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衰仔真的只能是衰仔吗……这真的是小魔鬼的人性面吗……他不由得扪心自问,心中对这个问题一片茫然。 一直到师兄的失踪,经历了老唐的死,诺诺的濒死,还有夏弥的死亡和师兄的濒死,以及绘梨衣最终的那封信,居然也没能让他改变,依旧是那个衰小孩。 林泽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件好事,乐观了来说是路明非保持住了他的人性,难听了来说…… “他真的有点像是阿斗啊……”林泽不由得仰天长叹。 “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上课了,准备集训。”恺撒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研究着巨大的图表,头也不回,“不能拒绝,今天到这里的都是参予‘青铜计划’的人,一年级中被选中的只有三人,你是其中之一,这是一种荣誉。” 林泽环视了一下四周,有点不清楚师兄为什么没有加入这次行动,或许是因为言灵的暴露正在接受学校的公关处理? “按照师兄的性格,他绝对不会错过这次行动的……看来序列号八十九的高危言灵还是被盯上了的……或许这也在侧面证实了我的幻觉能力在校董会的眼里还是不如拥有直接杀伤力的君焰来得有威胁……毕竟幻觉终究是幻觉……” “总得征求一下意见吧?比如在中国,老师虽然已经想好要我去顶缸了,还是会对我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么?” “那好,”恺撒抬起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么?” “不愿意!”路明非大声说。 林泽怜悯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道:“你似乎听漏了凯撒的话,你,或者说是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这是强制任务。” “往好处想,起码如果你死了你还能白嫖一个遗体空运服务,想想从美国专机直飞中国还附带一系列葬礼,是不是觉得也不算亏?”林泽谆谆善诱。 路明非无语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有多想薅羊毛,你连遗体空运都不放过?资本家看了落泪犹太人看了心碎啊!” “接受吧,另一位一年级学生已经接受了,你能否不要浪费时间?”凯撒冷冷地说道。 “什么神经病会接受?你骗我的吧?你以为我傻么?”路明非说。 “确实是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人从旁边走出。 她其实根本不用说“平静地”三个字,她那副完全没波动的样子本就说明她很平静,超平静,平静得好像有人跟她说要去上个洗手间。 零穿着校服,静静地站在路明非身边,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的情绪出现丝毫的…… 哦,貌似路明非做到过,似乎也只有路明非做到过。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特殊的荣誉。 路明非愣了,他难以置信地反问:“喂,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也是学生会成员,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零反问。 “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摆明了说‘我谁都不甩’么?怎么会参加社团活动?” “不,我非常热衷于社团活动的,喜欢和大家在一起。”零说。 “你那张温度绝对是零下的脸上怎么能看出‘热衷’二字来的?”路明非抓狂,“喂,你想清楚没有?这种任务会死人的!死人的!你看看你,最多十八岁,要是看身高只有十四岁……你还有大好人生,你想必还没有男朋友吧?这时候死了岂不超可惜?” 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林泽无奈地提醒他。 “零已经十八岁了,卡塞尔学院好歹是个大学,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出生较晚的也有十七岁了,昂热校长还不至于雇佣童工。” 路明非戳破了他的年龄,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有十六岁。” “十七岁,虚岁是十七岁,而且我身份证登记的就是十七岁,诺玛不知道怎么查的,居然能查到真正的出生日期。” 林泽说着,目光还是忍不住扫向了零。 如果不看零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单看身高和面容,看起来确实只有十四岁左右。明明是欧洲人,年龄还至少比他大个一岁半,脸看起来比他还要稚嫩,这就是传说中的合法萝莉吗? 一旁的凯撒似乎无法忍受这些毫无营养的对话了,他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转过身,一双冰蓝冷冽的眼眸看向了路明非,不带丝毫感情,但林泽知道,这是最大的愤怒。 “路明非,你到底为什么来?” 路明非一愣。 “从你接受入学辅导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这所学校里从校长到清洁工,都是龙族血裔,都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只为了将龙族屠杀殆尽。”凯撒直直地凝视着他,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废物。 “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离开这里,退出这个世界,回归到普通人的世界,执行部会消除你的记忆,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可以毫无顾虑地从这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中全身而退,但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放弃这种机会。” “告诉我,”他说,“如果你留在这不是为了屠龙,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这么在乎四百美金的宵夜吗?” 凯撒的质问让现场陷入了沉默,整间屋子十几个人,没有人说话,静得能够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恺撒发问的时候环视四周,似乎不仅仅在问路明非,也问所有人。 这个时候,恺撒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领袖。 一旁的林泽看着众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串红色加粗大字—— 《凯撒怒斥群臣》。 “总有点……个人原因啊。”静了许久,路明非哼哼唧唧地说。 他的头低垂着,话语声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沉默。他的手中握着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是两行小字:“union of dragonese”(龙血团)和“ricardo m. lu”。 “总之,你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放弃,选择退学,还来得及,手续也会很方便,”恺撒看着路明非,“那样我也会很高兴,因为我从来只跟最优秀的人合作,无论你是不是‘s’级,如果你是个胆小的废物,我都不希望看见你。” “全体注意,我们开始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之后我们将飞赴中国,开启对龙族的第一场决战,内部代号,‘青铜’!”恺撒举起手。 所有人,除了再度消失不见的林泽,都跟随他举手,但是无人说话,这是一场沉默的宣誓。路明非蔫头巴脑地跟着举手,觉得自己纯粹是被这帮疯子的伟大理想和坚定信念挟持了。 凯撒满意地点了点头,宣布了这次会议的结束,但所有人却都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让凯撒一愣。 “怎么了?”他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心想莫非自己的演讲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错漏? 他们彼此对视,最终,还是路明非勇敢地站了出来。 “那个,你可以看下你背后。”他语气微妙,即便是精通语言艺术的凯撒,竟也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转过身,随后,愣在了原地。 巨大的地图上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一幅巨大的牌匾,从左至右,其上是四个大字—— 明光大正。 在这四个字的右下角,还有一行稍小的字体:“都给我看够半个时辰”。 最后,是一幅稍小的图片,赫然是正在怒斥群臣的康熙皇帝,唯一的区别就是,康熙皇帝的脸变成了凯撒的脸。 凯撒沉默了,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家伙……我该不该庆幸他没进学生会……” …… 深夜的卡塞尔学院,路明非和芬格尔的寝室内。 林泽在一旁借着芬格尔的电脑上着守夜人论坛,芬格尔的守夜人论坛账号拥有管理员权限,这让他能查看一些他自己看不到的帖子。 虽说实际上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也就是昂热校长的第七十几任女友,守夜人发出的女子游泳课图片,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同样被限制了查阅权限的装备部发布的研究成果介绍。 怀着几分好奇心,他点了进去。 这个帖子的主题是装备部研发的新车即将被大规模应用,卡塞尔学院决定将执行部的车辆都更换成装备部的新成果,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这让林泽有些疑惑这个帖子到底是为什么被设置了查阅权限。 翻到最后一个回帖,林泽突然懂了为什么。 那是一句话,其中大部分是一串乱码,内容如下:“新车为什么会有爆炸功nenaisjbaai7zhanqoowhsnsj” 希望人没事.jpg 摇了摇头,林泽继续刷着其他帖子,他的身后是所托非人的路明非,正在像只够香蕉的猴子般试着夺回芬格尔手中的黑卡,不得不说的是,芬格尔的身高确实很离谱,不愧是青铜御座的使用者。 芬格尔最后还是将黑卡还了回去,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安慰路明非,这可能就是败犬之间的惺惺相惜。 “你是我的兄弟,我也没用又憋屈,我也没钱又虚荣,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败狗和败狗,怎么能不走同样的路?”林泽低声自语,引来了路明非的注意。 “喂喂,林泽你给我占卜一下我会不会死啊!”他凑了过来,说道“你总是说占卜无法占卜到太仔细的东西,那我就问我会不会死在这一次行动,这总不算仔细了吧?” 原本趴回了床上的芬格尔都探出了头,盯着林泽。 虽然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林泽的预言能力,但据他所知,林泽在过去说过的每一句预言一语成谶,绝无例外。 林泽头也不回,说道:“放心吧,我早就占卜过了,你的命硬得狠,死不了。” 路明非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 “那我要是说你会瘫痪在床度过余生呢?”林泽转过了头,发出了灵魂质问。 路明非大惊失色,连忙追问:“喂喂,你可别吓我啊,我要是真的瘫痪在床度过余生那跟死了也没太大差别啊!我还不如现在退学起码不用瘫痪终生!” 林泽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刷着论坛,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好啦好啦,骗你的啦,这次行动其实也很安全的嘛。”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 “只是肯定会死一个人就是了。”林泽无情的话语掐灭了路明非最后的一丝侥幸,听到他的话语,即便是芬格尔也不由得面色凝严肃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也没啥可说的了,论坛我也刷完了,我走啦。” 林泽说着,不顾路明非和芬格尔的追问,出了宿舍。 “最后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扇人巴掌,不然会很麻烦的。” 他说着,带上了宿舍的门,仅剩这句话在宿舍内久久回荡,像是恶魔在耳畔的呢喃。 路明非沉默许久,才喃喃自语。 “丫的,至于用幻觉制造回音吗……” 24.幕前·上 长江三峡水库,古时的“夔门”。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黑色的夜空中是被圆月映照出了形体的浮云,江面上是等待通闸的船只,江面平静,倒映着星月的光辉。 曼施坦因教授看了一眼腕表,拨通越洋电话,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 “现在是公元2010年02月13日夜,中国农历春节,摩尼亚赫号在三峡水库下锚,江面安静,设备正常。今夜我们将执行‘青铜计划’,我是船长曼施坦因,这是我此次出航的第十三次船长日记。准备完毕,校董会请给我们最后的命令。” 昂热校长低沉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出,他似乎一人就决定了校董会的决议,或是校董会的决议由他转达。 但无论如何,这都证明着,他在卡塞尔的权力并不仅仅只有他的头衔该有的那些,而是更多。 “开始行动,并祝你们好运。”他说。 曼施坦因环视所有人,沉声说道:“你们都已经听见了,校长确认了。” 所有人都点头。 “虽然已经预演了很多遍,但只有今夜,你们才会知道全部的细节。注意听,并且记住,各组配合才能确保成功。”曼施坦因环视舱里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学生们,他们背着双手站立,神色肃穆,“恭喜大家,这是一场真正的屠龙行动,在这里,大家不被看作学生了。你们之所以被选拔到这艘船上来,只因为你们是最精英的。”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有荣乃焉的神情,只有凯撒依旧神情自若,路明非依旧低头自语,林泽依旧神游天外,但他们三人在此刻并不被人所注意,因为他们在此刻的身份与众人无异。 “和上次不同,这次摩尼亚赫号全副武装,装备部把最新的东西都塞进了底舱里。这条船已经集中了迄今人类最进步的技术,火力可以抗衡一艘巡洋舰,对付任何生物都不是问题。”曼施坦因说,“前提是操作不犯错误。” “这次的目标,比你们在校园中遭遇的更加强大,金属和爆炸都不足以伤害他,所以一般武器对他无效。请允许我介绍,”曼施坦因打开大屏幕,屏幕上展开了一张电子图纸,“‘风暴’!世界上最快的鱼雷,俄罗斯生产,在水下的速度高达200节,近乎小型飞机的速度。据资料,龙类的潜泳速度可以达到50节,所以目标无法摆脱风暴鱼雷……路明非,你有问题?” 混在人群中的路明非举手,问道:“我看军事杂志上说风暴鱼雷可以搭载核弹头,难道我们准备用……核武器?” “不,我们为它搭载的是炼金弹头!”屏幕上,弹头部分被放大。 “弹头部分以螺旋状内嵌8000枚炼金弹片,它们的边缘异常锋利,足以切开龙类的鳞片!”曼施坦因开启动画演示,“看,弹头爆炸的时候,8000枚弹片会像一朵金属花绽开,弹片散布在一个直径30米的平面上旋转,就像是电动圆锯。但是它的速度远超过任何圆锯,百分之几秒钟之内旋转一周,完成切割……把龙王切成两半!” 曼施坦因教授的神色肃然,隐隐流露出几分兴奋与骄傲,甚至还夹杂着几分狂热,就像是这个大家伙是他研制出来的一样,他就像是在对着所有人介绍着他引以为傲的孩子。 在场的人对他的神情熟视无睹,因为他们自己也为这件武器而感到骄傲与狂热,因为这是人类的力量,独属于人类的,由人类缔造的,名为科学的力量。人类正是用它,走出了短暂而漫长的黑暗纪元,蒙昧纪元,走出了被龙族所奴役,所肆意屠戮的那段黑暗岁月,从辉煌一时的巨龙手中夺取了时代的权柄,成为了新世界的主宰。 但林泽对这件武器并不看好。 以装备部为首的那群科学家们认为龙族只不过是生物,他们只不过是能够调动更大的力量,而只要是生物,就必然有极限,这也是他们得出了风暴鱼雷能对龙王而言是致命伤的这一结论的原因,他们没有意识到,龙王已经初步掌握了世界的权柄,掌握了一定的规则。 当一个生物,掌握了规则,无论或多或少,或浅或深,他都不能也不该被称之为生物,而该被称之为神。 这是人类认知的极限,也是人类认知的狭隘,他们总是觉得规则是一切的根源,是绝对客观的,是不能创造、改变和消灭的,最多只能被他们认识,进而利用。 但事实如此,龙王掌握,甚至能够修改世界的规则,装备部那帮疯子觉得龙王诺顿的无法在极速与近距离的制约下掌控金属与火,但他确实可以。 风暴鱼雷对他来说是个笑话,距离和极速的威胁对他来说也是个笑话,一切金属铸就的武器在他面前,都会如臣子面对君王般颤抖着崩坏,最终彻底消失,而这个过程并不需要时间的消磨,而只需他的心念一动。 这也是为什么装备部将弹头更换为了炼金弹头的原因,他们是在利用规则对抗规则,或者说是用龙族的力量对抗龙族,这是唯一解。 原著中,失去了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正面命中龙王诺顿,但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损伤,真正令他死亡的,是由他亲手铸就,准备施加于其他七个兄弟姐妹身上的七宗罪,以及酒德麻衣在最后命中的那颗贤者之石。 如果不是后两者的力量,龙王诺顿本该生还,甚至是毫无伤痕地生还,人类终究还是只能借助龙族的力量对抗龙族,人类的力量终究还是得为规则让步。 不过这种话现在说出来也没用,因为原本打算用在龙王身上的就不是人类的力量,而是龙族的力量,这点也没必要挑明,毕竟人活着总是需要点鼓励。 他们觉得是人类赢了龙族,那就是吧,反正最后无论如何诺顿都会死,死者是无法开口说话的,这就足够了。 曼施坦因教授开始分配任务,凯撒被留在船上作为助手协助曼施坦因教授的调度工作,林泽因为那离谱的潜水能力原本应该是下潜的第一选择,但因为跟他一组零的生理原因,下潜的人选最终变为了潜水能力分别排行第三和第四的诺诺及路明非。 林泽看着一脸哭丧表情的路明非仿佛被逼着成为献祭的羔羊一般,被诺诺拖走,去更换下潜的潜水服,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了他身上,拍了拍他的肩。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不要扇人大嘴巴子啊。”林泽说着,在路明非迷惑而茫然的神情中耸了耸肩,回到一旁坐着。 “不过实际上你注不注意也没事的嘛,”他低声自语,“毕竟所有人都不会死。” “除了我。” 25.幕前·下 到目前为止,下潜行动进展顺利,似乎龙王诺顿真的如卡塞尔学院的专家们预测的那样,重新结茧,重新孕育自己的肉体,无暇顾及他们这两只钻进了家中的小虫子。 “暂时放弃考古吧,找到下方入口了么?”曼施坦因说道,他的话语通过长长的通讯线路,传到了身在水底的诺诺和路明非耳中,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就依靠着这根电线,生与死,安与危,一线相连。 水底的诺诺传来的话语通过扩音器的扩大带上了些许电音,也变得模糊了些许,他们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艰难地回答着关于自己的一切。 “我现在就站在它上面!”她说。 随后,她让路明非伸出手,准备将他的血抹到青铜壁垒上,打开通往更深处的门扉。 但是诺诺拉着路明非的手,按在了墙壁上的时候,耳机中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新的声音,而不是曼施坦因教授的声音,令她为之稍稍一愣。 那是林泽的声音,此刻他的声音比之平时更为低沉,语气舒缓,吐音稍轻,像是在低声读着诗篇,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魔力。 “接下来的一切就靠你们了,诺诺,路明非,”他说道,语气遗憾,“我相信你们能活着回来。” 随后便是一片嘈杂的声响,诺诺勉强分辨出了凯撒的怒吼,以及曼施坦因教授的叫喊,以及或轻或重,杂乱无序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但更多的,她也无从分辨了。 不是因为听不出来,而是因为环境不允许。在她将路明非的血抹上墙壁之后,震动从脚下传来,仿佛地震前兆,随即是整个水底的缓慢位移。一根细而长的水龙卷出现在路明非的头顶,尖锐的尾部锥子一样直刺下来,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脚下忽然失去了支撑,在他向着深渊坠落之前,诺诺抱住了他,恍惚间,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还未出口的呼喊在咽中消散,他竟在她的怀抱中感到安心。 眼前是一片漆黑,路明非只能感觉到自己在急速地下降、旋转、翻滚,他就像是被塞进了洗衣机里的衣服,四周的空间在不断地晃动与旋转,令他头晕目眩,甚至有些想吐。 也正在此刻,他明白诺诺为什么抱住他了,清理完白骨之后,下方是又一个“活灵”扼守的入口。水底是一个整体的金属结构,活灵吸血之后,涡扇形状的金属板产生了位移,入口短暂地出现,引发了水龙卷,把他们一起吸了进去,如果他们不抱着,没准后脑勺就会撞在入口的边缘。 他未能想到更多,因为下一刻,他们迎来了一次平稳的着陆。 …… 摩尼亚赫号前舱,一片死寂。 凯撒的神情仍然带着残余的怒气,而曼施坦因教授被他护在身后,面容同样严肃,他们同其他被之前的响动吸引过来的人一起,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站在屏幕前的林泽,以及他手中的话筒。 话筒的对面,连接着的是诺诺,和路明非。在林泽突然出现在曼施坦因教授身旁,从他手中夺走话筒,说出了那句如威胁或是诅咒般的话语之后,与他们两人的联系就彻底断开,消失在茫茫水中,像是应验了他的诅咒。 “林泽,你应该知道你在干什么。”凯撒尽量冷静地说,但所有人都听得出他话语中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怒火。 曼施坦因教授严肃地看着林泽,说出了类似的话语。 “林泽,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否则,你将会被怀疑为是龙族的内奸。” 林泽随手丢下了手中那已然毫无用处的话筒,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语气平淡,仿佛他刚刚只是跟人打了个电话,对方只是挂断了电话一样,稀疏平常。 “曼施坦因教授,你知道我的能力的,我说的话,行的事,必定有因。他们两人和我们的联系就到这了,我只是在最后祝福他们一切顺利罢了。” 曼施坦因教授面色稍缓,但语气依旧严肃,他说道:“林泽,这不是你擅自做主的理由,现在你得先接受处理,在这次行动结束之前,你暂时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力,等到行动结束,你回到学院之后学院会酌情处理,现在,离开这里。” 林泽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他只是盯着手中的金壳怀表,它发出的指针走动声格外的大,就像是被刻意设计成这样,以便让所有人都听到时间的流逝。 “为什么还没发生呢?”他喃喃自语,声音却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或许我该往里面加点奶油?我可没有被时间抛弃。” “林泽!够了!”忍无可忍的凯撒直接迈步向前,右手抓向了他的手臂,与此同时,左手抓向腰间手枪。他身后目睹着这一切的众人,与他动作一致,就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愤怒与严肃,想来是将林泽当做了龙族的内奸,或是什么潜伏已久的敌人。 凯撒的手抓到了一片虚无,林泽的身形在他的掌中触之即散,溃散成蓝白色的蝶群,朝着门外冲去,短暂地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蝶群散去,曼施坦因教授倒在了他的怀中,手指死死地按着额头,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以至于面容扭曲。 所有人的枪都指向了他和他怀中的曼施坦因教授,无需质疑他们开枪的决心,体内的龙血与一生的夙愿决定了他们冷漠的本能与冲动的情绪,只要情况无可挽回,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林泽,我再说一次,你应该知道你在干什么!”凯撒已然毫不掩饰他的怒火,言灵·镰鼬的领域展开,无数风妖冲出,锁定了林泽的心跳,指引着枪口的方向,手指紧扣扳机,他说,“凭你的幻术,还没有对抗我们所有人的资格!” 林泽依旧沉默着,他只是举起了那只不知何时已然戴上白手套的右手,将食指竖起,放在唇前。 “嘘——” 还未等人们猜测,或是发问,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突然在摩尼亚赫号的前舱内炸开,令所有人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瞬,甚至险些开枪。 “他妈的你快点儿!我们在水下要死了!给我查那张青铜城的地图!”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这声音,是路明非,是已经和诺诺一起失联,甚至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已经因林泽的算计而与诺诺一起葬身水底的路明非的声音,甚至听起来中气十足。 “我说过,我说的话,所行的事,一切有因。”林泽轻声说道,将曼施坦因教授扶到了椅子上坐下,但凯撒已经顾不上听他说了什么了,他已经冲到了操作台前。 26.沸腾 曼施坦因死死按着额头,他的脑海里,是群蛇躁动,它们的暴乱所引发的大脑疼痛就如同无数把电钻在你的脑壳上钻洞一样,头皮密密麻麻地被刺痛布满,他瞳孔逐渐开始溃散,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助手凯撒,你同意接替我船长的职位么?”曼施坦因教授强撑着说道,即将晕过去的他必须将责任交付出去,否则他即便是死也不安心。 “同意。”站在屏幕面前的凯撒毫不犹疑,他头也不回,因为此刻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地图,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一眼看出这正是之前那张被路明非所破解的地图。 “快联系学——” “芬格尔!快把以前那份地图调出来!找出现在的位置!我们迷路了,在龙王家里迷路了!”路明非再次炸响在船舱内的声音打断了凯撒的话语,令他一愣,随即反问:“芬格尔?” 下一刻,本不该出现在这个频道中的芬格尔的声音咆哮着从扩音器中传出,将瘫软在椅子上的曼施坦因教授震得浑身一颤,更多汗水从额头滑落,配合上那苍白的脸色,他整个人看起来随时会当场去世。 “芬格尔你怎么会在频道里?”恺撒大声质问,“你侵入了保密频道,这是违反校规的!” “歇会儿三年级!我要是不侵入频道,你女朋友就得和我的废柴师弟一起死了!”芬格尔一反常态地强硬。 恺撒立刻闭嘴。 “别管校规了!找出位置!芬格尔你的魔动机械是满分,你没问题的!”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这老家伙在图书馆的控制室里和芬格尔一样跳脚,好似脚上装了弹簧。 “闭嘴!我在看在看在看!”芬格尔满头冷汗。 “再加快!”恺撒再次接入,“曼施坦因教授快到极限了。” “路明非,听得到我说话吗?”凭空浮现在凯撒身旁的林泽抢走了凯撒手中的话筒,在这个所有人都无比慌乱的时刻,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 “向下走,前方向下,会有一眼方井,它在几分钟内会收缩消失,那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剩下的芬格尔和已经接入的诺玛会告诉你们,我们这边暂时无暇顾及了,因为客人已经来了。” 客人?什么客人?凯撒愣住了,他脑海中迅速回想学院内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来到船上,但思来想去,除了校长和龙王,恐怕别无他人,但即便是他自己也为他的想法发笑。 龙王到了他们船上?这怎么可…… “恺撒你看外面!”有人忽然惊呼起来。 他扭头朝着窗外望去,透过舷窗看见外面茫茫一片白气,能见度不知何时降低到浓雾下的程度。水库如一口正在烧煮的锅,无数水泡破裂的声音像是青蛙的叫声一般在船四周浓雾中起此彼伏,越来越浓的白气,浓得像是牛奶,将船彻底笼罩,剥夺了它对外界的一切视野。 凯撒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依然放下话筒,仍然一脸淡定的林泽,内心满是不可置信。 下一刻,船身猛地一震,底舱传来一声闷响。恺撒的脸色忽然变了,凭借着他此刻开启着的镰鼬,他轻易地分辨出,那声闷响来自鱼雷舱。 “鱼雷舱被击穿!弹头被毁!”大副的吼声从耳机中传来。 此刻在鱼雷舱中,大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根黑色的、尖矛似的东西从底舱直刺而上,洞穿了底舱钢板,洞穿了鱼雷舱,还洞穿了风暴鱼雷的弹头。 还未等凯撒张嘴回复,下一道噩耗便迫不及待地冲来。 “第三水密舱进水!”这一回是轮机长大喊,“有人受伤!” “第二水密舱进水!燃油管道泄露!” “起火了,后舱起火!灭火!快灭火!” …… 几乎是瞬间,四个重要区域全部遭袭,突然而至的“客人”——龙王诺顿充分地展现了他的力量,他们依仗的风暴鱼雷弹头被破坏,六个水密舱,已经被破坏两个,如果再有两个被破坏,这艘船就将失去浮力,如同撞上了冰山的泰坦尼克号,直接沉没水中。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不会有救生艇,他们最多只会像浮在水面上的鱼饲料一般,被龙王诺顿这条大鱼一口吞没,或像是在蒸笼中一般,高温蒸汽中被活活蒸熟,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凯撒猛的扭过头,盯着林泽,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他嘴中挤出,带着无以言表的焦虑与愤怒。 “这就是你说的客人?龙王诺顿?” 林泽淡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凯撒微微一愣,本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挤出一个“川”字。 “意思就是,”他说,“真正的龙王诺顿在你们门外。” 凯撒听到这句话,稍稍一怔,但他迅速反应过来林泽的意思,随即头皮发麻。 他们所有人扭头朝着林泽的视线,他们的身后看去,愕然发现茫茫水雾中,一个全身铁灰色的赤·裸男人正从舷窗外经过,像是在桑拿房中一般,轻松地在触碰到皮肤就会导致灼伤的高温蒸汽中穿行,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让人有种见鬼的感觉。经过前舱的时候,他随手把一个东西扔了进来,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其上,在短暂的思考和震惊过后,古纳亚尔立刻认了出来。 “声呐发射机!”他惊叫出声,凯撒扭头望向控制屏,又惊又怒地发现声呐已然彻底损坏,短短的数分钟之内,他们失去了武器,失去了船,甚至还失去了声呐,从进攻到防护再到侦查,几乎是重要方面被尽数破坏,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个瞎子一般,被高温蒸汽囚困在随时可能沉没的牢笼之中。 铁灰色的人没有在意他的惊呼,他奔跑起来,浑身火焰般的光芒流动在他的躯体表层,像是美玉在光线下流转的莹润微光,随即纵身一跃,直直地跳入了已然彻底被煮沸的江水之中,毫不畏惧那足以致人死地的高温。 “那才是……”恺撒深深地吸了口气,“龙王诺顿!” 27.归来 从船头看去,那个明亮的影子正在江中潜游,他距离摩尼亚赫号越来越远。 “望远镜。”恺撒伸手,立刻有人把望远镜递到他手中,他调整了焦距,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望远镜的视野里,一个庞然大物正浮出水面,浑身漆黑的鳞片张开,猛地一震,向着天空长嘶。不用借助望远镜,每个人都看得见那个龙形在水上舒展,如同古人刻在岩壁上的图腾。 明亮的人影向着巨龙游去,巨龙弯曲修长的脖子,他抓住巨龙的铁面,被带离水面,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骑乘在龙颈上。 凯撒能看见他他轻轻抚摸着龙的铁面,而那条龙则回应以低沉的长嘶。 诺顿望向了他,视线透过望远镜,与凯撒四目相对,他无声地微笑起来。 恺撒在望远镜中看见了他的笑,他知道龙王是在笑给他看,不知为何,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他……他在干什么?”帕西诺带着些许颤抖地问道。 凯撒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很快,我们就会知——” 他的话语毫无征兆地骤然中断,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所有人都无需他的描述,也因那肉眼可见的画面而瞪大了双眼,陷入了茫然与不可置信编织的沼泽。 他们亲眼看到,龙王揭开了那条龙的铁面,高举双手,流动着炽热的光焰的双手插入了龙侍的脑颅,那条龙全身剧烈地一颤,但是坚持住了,随即发出垂死的低吟,缓缓地闭合了黄金瞳,收拢的双翼张开,平浮在水上保持了平衡。 人们不可置信地彼此对视,交换眼神,却毫无所获,只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震惊与迷茫。 “这是……窝里反吗?”不知是谁,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个猜测。 “不是哦,”林泽说道,他眯着眼看着这壮烈的一幕,轻声说道,“是融合,龙王在与他的龙侍融合,征用他的肉体,加快自己复活的进程,即便这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他甘之如饴,只因龙侍为了君主可以做任何事,而复仇,是他们最乐意做的事之一。” “我还记得那龙侍的名字,参孙,他在神的应许中出生,并在神的眷顾下成长。他拥有神所赐超人的力气,他就用这力量去攻击敌人。” “刚刚攻击我们的,恐怕就是他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会加快完成结茧?”凯撒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一旦龙王诺顿完成结茧,他们将功亏一篑,除非他们能找到龙王诺顿新的茧。 林泽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一心只想杀死他呢,好好见证这一刻吧,龙王诺顿将会以他真正的模样从死亡中回归,这是真正的百年一遇。” 凯撒暴躁地说道:“我只知道我们再不阻止他我们就会死!你到底是怎么能说的这么轻巧,让我看着龙王诺顿复活然后用他的言灵把我们全部弄死的!” “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呢,”林泽无奈地说道,“我说了,我说的话,我行的事,都是有道理了。” “道理?那你告诉我你看着诺龙王复活是个什么道理!”凯撒怒吼出声,接二连三超出他掌控的状况令他烦躁不已,再加上林泽这番风轻云淡的模样,让他怒火中烧。 “道理就是这样他会无法茧化,”林泽说道,“更何况你想怎么杀死参孙?我们能对他造成致命伤的只有一枚鱼雷,如果你用在了他身上你要怎么面对诺顿?” “我们只能看着他们融合,让诺顿归来,否则我们就必须面对二选一的难题,你是想要死握鱼雷留给龙王,让龙侍把我们撕裂,还是想把鱼雷留给参孙然后让我们被龙王撕裂?”他淡淡地说道,“凯撒,冷静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对得起你的名字。” 凯撒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但还是怒色明显,林泽的话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林泽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他始终注视着龙王诺顿和参孙的融合,他知道,这会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证一位龙王的诞生。 诺顿的炽烈的双手插在那条巨龙的脑中,林泽知道,他双手上那炽热的火焰在参孙的脑中熊熊燃烧,他的脑部酒就像是炼金炉中被煅烧的金属一样,被逐渐燃烧殆尽,但即便是如此剧烈的痛苦,也无法让他的身躯有丝毫动摇,直到这一切结束,直到他彻底死亡,他僵死的尸体仍旧保持原状。 “你用你的生命证明了你的忠诚啊。”林泽无声低语。 诺顿站了起来,踏上一步,踏入了龙侍空空如也的脑颅,他向着天空高举双臂。剧烈的光从他的全身向着龙躯流动,火柱射空而起,在他嘶哑的吼声中,龙躯猛地震动,巨大的龙眼开合,熄灭的瞳孔里,一点金色的火焰孤灯般燃烧。 他吼声高涨,金色的火焰喷涌而起,迅速地点燃巨大的龙眼。他的双翼再次张开,仿佛能够笼罩整个天空般宏大,一切龙鳞随之全部张开,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音。 那颗已经停跳的巨大心脏如战鼓般擂响,他再次夭矫舒展,如欲腾空而起。 龙王诺顿,沉寂千年之后,再次以君王的姿态凌驾世界。 船舱中的所有人都呆立着,被迫见证了这壮观的史诗,他们突然听到船外无数炮火声轰鸣,将他们从震惊中惊醒。 “那是什么?学院还派来了其他力量?”凯撒看向了林泽,他已经看出来了,林泽掌握着这次行动的剧本。 “什么学院,那是我放的礼炮,”林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虽然我知道这或许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但王的诞生不能没有礼炮啊。” 凯撒沉默了,或者说是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将视线投在他身上,有些人嘴唇微微张合,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言不发。 一种气氛在船舱中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有了一个或多或少类似的想法,但没人说出来。 28.计划 龙王消失在了水下,林泽也随之收回了他的视线,打了个哈欠。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林泽说道,“但现在不是你们吐槽的时候,诺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也该动手给下面那两位打下辅助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凯撒神情大变,冲到了林泽面前,似是想抓住他,却又只抓住了一群蝴蝶。 蝴蝶尽数飞散,又在其他地方重新聚合,逐渐幻化成新的林泽,在原地出现,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与慵懒,似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骇人。 “你不是开着镰鼬吗?你应该听到了吧?那巨大的岩石崩裂之声。那座镶嵌在岩石中的青铜宫殿已经倾斜,因地震而暴露于世上的青铜城已然再度被掩埋。” 凯撒呆在了原地,脸上带着震惊的神情,这让林泽看得有点无趣,自从这次行动开始,所有人不是在震惊就是在震惊之中,就差吸凉气了。 “你的意思是……”他嘴唇轻张,却反复多次,才有颤抖的,微弱的气音传出,勉强能让人辨认出他的意思。 “诺诺,死了?” 林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在出发前我跟路明非说过,”他说道,“这次行动必然会死一个人,但你可以放心的是,不会是诺诺,她会活下来的。” “虽然我知道你不在意路明非,但我还是得说一句,路明非也会平安归来。” 说完,他再也没顾凯撒的神情,走到了同样愣在原地的大副面前,冷静地发问。 “安装常规弹头。”他说,语气平淡,但不容违抗。 “什,什么?”大副脸上的神情像是大梦初醒。 “我说,把被卸下闲置的常规弹头安装到风暴鱼雷上,炼金弹头已经损坏了,我们得用常规弹头了。” “可是那是颗哑弹,爆炸部已经被取走,装备部说普通的爆炸对龙王无效,不能致命,为了避免危险……”大副略微结巴地说道,看来他还未从震惊中清醒,就像是刚睡醒一般,懵懵懂懂。 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叹气了,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好歹也是在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就算不是高阶混血种,你应该能理解风暴鱼雷是个什么东西,它是个冷战奇迹。弹头部的超空泡发生器,加上火箭推进器,会使得整颗鱼雷被笼罩在细长的空泡中。此刻它在接近真空的环境中前进,水对它的阻力不复存在,它会变得像飞机那样快,200海里每小时,超过普通鱼雷五倍。想象一下,长度8.23米,自重2700公斤,以飞机的速度正面命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任何活的东西,都会被它洞穿。” “爆炸?那玩意在诺顿眼里就是跟那什么鞭一样,对他来说就是大补的,好好想想人家的尊名,青铜与火之王,一切爆炸与金属制品对他来说跟儿子一样亲,你拿爆炸去对付他就是给人家送菜。” 一旁回过神的凯撒听着林泽的话,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丝灵感转瞬即逝。 他未能深思,一旁的零插话了,为这个狂妄而大胆的想法添砖加瓦。 “龙王诺顿的速度预估有五十节,如果你想用风暴鱼雷命中他,必须在极近的距离上发射。”她冷静地说道。 “我知道,”林泽冷静地说,“百米之内,对吧?这样鱼雷只需要不到一秒钟,一秒钟,从发射到命中,以龙王的灵活度,也无法闪避吧?” 零点了点头,看向了凯撒,出声提醒他:“超空泡鱼雷发射的时候会有巨大的空化噪音,你会如同置身航天飞机的正下方,听着它发射升空,所以记得关闭你的言灵·镰鼬,否则你的耳膜会被直接摧毁,你得经过一场手术才能让你的听力恢复正常。” 凯撒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她的提醒。但随即他就淡淡地说道:谢谢提醒,我刚好还没听过航天飞机发射,我会好好听听的。” 林泽无奈地对零递了个眼色,他实在是不知道凯撒为啥要自虐,觉得很帅吗? “你去吸引他的注意吧,”林泽说道,“你的镰鼬能够捕捉到他在水下的位置,你只需要用子弹射击他就行了。” 凯撒皱了皱眉,问道:“他会上当吗?龙王的智慧不下于人类,这种刻意的举动或许会被他察觉意图。” 林泽耸了耸肩,说道:“你要知道,龙王诺顿铸造了一套史上最强的刀剑,它们被命名为七宗罪,其中的暴怒,就是对龙王自身的审判。” “龙王诺顿本身就代表着暴怒,而且在他彻底复苏,以及兄弟之死这两个因素的影响下,他会更加不过脑袋,暴怒会支配他的神智,只要你敢攻击,他就敢拼死相搏。” 凯撒点了点头,走上甲板,从作战服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林泽吹了个口哨。 “帅,像是牛仔。” 凯撒没理会他,他沉默如雕像般伫立,林泽知道,人类在某种感官失去作用的情况下,剩下的感官会更加敏锐,而凯撒也是如此。 要想使对声音的敏感达到极致,他就必须剥夺视觉。在完全无法依赖视觉的时候,譬如盲人,听觉会成倍地敏锐起来。 他对着无边的黑暗,依靠着纯粹的听觉指引方向,在一片深海般的深沉与死寂中,巨大的心跳声如太阳般显眼,轻而易举地被他捕获。 凯撒举枪,发射,在他的感知中,子弹仿佛慢动作般,划破空气,在短暂的嘶鸣之后,是清脆而响亮的破水声,紧接着便是刺穿水墙的嘈杂声响,直至最后,巨大而清脆的命中声如掌声与欢呼般爆发,一切戛然而止,重归死寂。 第二枪,第三枪,不断射出,全部命中。水下的阴影愤怒地翻腾起来,围绕摩尼亚赫号高速游动,形成了宛如绞索一般的圆圈,令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了名为恐惧的阴霾。 29.预言 零对着麦克风大喊:“弹头安装完毕没有?” “安装完毕!但是要尽快发射,鱼雷舱里已经灌入燃油,随时可能爆炸!”大副的声音传来,他正在气温接近70度的底舱中工作。 一旁的二副傻了,愕然说道:“风暴鱼雷是火箭发动机!尾焰会点燃燃油的!爆炸了怎么办?” 零看向了林泽,此刻他的手正握上发射闸,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不会爆炸的,我说的。”他说,而零则以点头回应。 阴影在距离摩尼亚赫号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停止了游动,水下放射出耀眼的亮光,龙王引燃了言灵,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对着它直冲过去,会给我们更高的相对速度。”恺撒说道。 水底的光明越来越耀眼,像是坠入水中的落日,金与橙将水面晕染开来,最终混合成一种近似于烈焰的鲜红,此刻,江面宛如流动的火焰,熊熊燃烧。 摩尼亚赫号发动了引擎,轮机长把仅剩的动力全部输出,这艘行将沉没的船吼叫着扬起船头,如同脱缰烈马一般,在烈火色的草原中以决绝的姿态肆意奔腾。 林泽看了眼控制屏幕上的雷达,它显示龙王的时速高达八十海里,摩尼亚赫号也达到了它的极速五十海里,加起来一百三十海里的相对速度,相撞只在雷霆般的一瞬。 林泽面色从容,零一如既往的冷漠,而凯撒神色自若,不断射击,一道又一道暗蓝色的弹道进入水中,直击龙王的头部,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或是冷静,或是惊恐,或是绝望,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命运降下判决的那一刻,宛如等候着审判日到来的灵魂。 低沉而嘶哑的龙哮声于水底传出,令不断冒着气泡的江面泛起洗丝丝涟漪,白气弥漫,隐约可见的龙首从水中扬起,浑身鳞片的人站在龙头上,烈焰色的水光映在他鳞片上,像是一身金甲,他金色双眼狞亮,刺破了白雾。 一场热浪扑面而来,强得如同一场燃烧的飓风,炽热得令人产生了被烫伤的错觉,狂暴得令人几乎站不稳身。 所有人都归于沉寂,这深沉的一刹那,几乎能够让所有人在恍惚中听见彼此的心跳,他们彼此四目相对,一切惶恐与不安尽数褪去,平静与从容安居其中。 “发射!”凯撒扯下手帕高举向空中,对着扑面而来的烈焰吼叫,几乎是他张开嘴的刹那,林泽毫不犹豫地拉下了发射闸。 火箭引擎在水下喷射出长达百米的烈光,锥形的风暴鱼雷如同一颗子弹那样直射正前方。人眼只能捕捉它模糊的影子,黑影刺入了龙王的火焰,它的表面开始融化,金属的外层剥落,后舱的火箭燃料即将爆炸。 它一直前进。 狂躁的音爆中,鱼雷达到了极速,脱离了江水,跃出水面,最终,命中目标! 那一刹那,炽热而灼目的光吞噬了一切,耳畔那大得无以言表,笼罩了一切的声音如无数雷霆齐齐迸发怒吼,撕裂天空,如无数野马于荒原狂奔驰过,踏碎大地,更如那无数宇宙鸿蒙初辟,最初的那奇点猛然坍塌,彻底引爆的瞬间所发出的巨响,掩盖了一切,以至于它是如此的类似于寂静,几乎让人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而眼前的光,如直面日轮一般,散发着金白交织的光芒,带着令人眼睛刺痛,流下眼泪的亮度,在所有人的面前彻底爆发,宛如一颗太阳的陨落,那一刹那的极昼吞噬了一切黑暗,所有人都置身于纯白的世界,仿佛黎明的到来。 巨大的动能,数百年人类积累的所谓“科学”的极致,任何生物都无法阻挡。夭矫的龙形被带得飞向空中,长尾在剧痛中狂摆。风暴鱼雷和龙王一起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在两百米外再次入水,缓缓地沉了下去。 所有人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残存的声音像是在他们耳中回荡一般挥之不去,他们仿佛陷入了永无休止的音爆,而眼睛也没好到哪去,直面太阳般的光亮令他们眼前混黑,留下无数如电视机雪花屏般的黑点与模糊的残影,泪水流淌而下,而凯撒最为严重,在这巨大的噪音中,听力更为敏锐的他耳膜已然彻底损坏,双耳此刻血流不止。 镰鼬们还在空中飞舞,但恺撒却接不到它们递回的消息了。他的世界沉入了寂静的海洋。风暴鱼雷发射瞬间,巨大的声音刺入他的耳朵,宛如一把锥子粗暴地刺入其中,摧毁了其中的一切。零提醒过他,但是他没有听。 勉强缓过神来的其他人愣在原地,许久,才勉强回过神。 闭上眼睛还带上了耳塞的林泽明显好了许多,他正招呼着人们干活。 “好啦好啦,龙王诺顿跑路了,快准备救生艇,不然下面那两个真的要没了。” 所有人如梦初醒般活动起来,忙碌着准备救生艇,凯撒疲惫地坐在船舷上,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再挪动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过来坐下,和他并肩,手里抓着一根黑色的索子。零正在失血,刚才的发射中,一块从仪表台上飞起的玻璃刺中了她的小腹,看起来没医生她撑不了多久,他们用着手语,互相交流,直到林泽走到了他们身边。 凯撒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林泽笑了笑,竟也比划起了手语,只是有些生疏,因此不太快。 “我还得下水一趟呢。”他说。 凯撒和零稍稍一愣,随即他们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你下去了也不一定救得上诺诺和路明非,”为了让凯撒也能参与进这场对话,零打着手语说道,“况且我们也不确定水底还有没有残余的危险。” 凯撒同意了她的话,说道:“况且你说过了,诺诺是不会死的。” 林泽点了点头,回复道:“是,他们是不会死,可我不是为了救他们才下去的。” 凯撒迟疑了片刻,说道:“下面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去解决或者是回收?这是你的秘密行动?” 林泽摇了摇头,比划出手语,却让他们两人一愣,随即不可避免地陷入了震惊之中。 “我说过,爆炸对青铜与火之王无效,那么为什么金属铸就的鱼雷就对他有效呢?”他说着,全然不顾自己的话语有多令人震撼,“诺顿还没死,或者说是毫发无伤,我们只是暂时击退了他,我得下去找到那家伙,把他彻底解决。” 凯撒和零对视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祝你顺利。”零说道,对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要怎么做到,但,祝你顺利。”凯撒说着,竟是主动上前拥抱林泽,令他稍稍一愣。 这一次,凯撒触碰到的依旧是幻觉,但他已然不再惊讶。 “果然,”他笑着说道,“等你回来,我一定要跟你来个拥抱庆祝一下。” 林泽不置可否,他来到了船边,看样子,是准备跃入水中。 “我说过一句话。”林泽打着手语说道,平淡的神情无端地让凯撒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微微皱眉。 “这次行动只会死一个人,”他说,“那就是我。” 说完,他便一跃而下,令猛然奔过来试图抓住他的凯撒再次落空,随即落入水中,留下小小的水花。 30.水下 水底的世界暗无天际,令林泽想起了他在某本书上看到的描述,水底就像宇宙,一样的幽暗,一样的广袤无垠。 林泽身上穿戴着提前从船上带走的潜水设备,在这片宇宙中游弋,尽管他有着水下呼吸,但那终究是虚假的,最深有效深度只有五十米,再往更深处,他就必须依靠自己,但他一个占卜家明显不可能支撑太久,因此,他必须依靠潜水设备。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灵摆被解开,如他设想的那样,因为水环境的干扰只能在水流的冲击下无序地摆动,难以发挥作用,好在他早已在船上占卜出了路明非两人大概方向。 下潜到大约七十米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明显黯淡了许多,视野更变得更加黑暗,林泽勉强看到了不远处的潜水钟,还有那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影,和那一缕升腾而起的红雾,他知道,那是诺诺的血。 一根锋锐的尾刺,如同一支长矛插在了诺诺的胸口,精准而致命,连着它的是一根细长的尾巴,延伸向水的更深处,隐隐约约的,他看见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像是死亡的阴霾。 林泽慢悠悠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游过去,不是他不想救人,一方面是他知道路明非正在和小魔鬼谈生意,一方面是他确实不善水性,即便靠着设备的辅助也有点笨手笨脚,像是一只潜水的鸭子,或许鸭子都比他要灵活。 路明非突然落下了船弦,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和方向,他没有任何动作,却凭空移动,就像是有人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脚。 林泽看着他一脚狠狠地踢在舱门上,水流以几个大气压汹涌而入的瞬间,路明非脱身而出,他紧紧地抱住了诺诺。隔着潜水服,他已经无法感觉到她的体温。 在一刹那,林泽突然停滞住了,他睁大了眼睛。 “这种感觉……时间零?” 他只觉得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秒钟,像是昂热的言灵·时间零,就连那巨大的,瞬间展开的无形领域也一样,某种无形的事物以路明非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张,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结成了——“域”。 弥散在江水中的、墨烟般的血忽然一震,像是电影中时间倒流的画面一般,它们被一股澎湃至极的力量“吸”回了诺诺的伤口中。 林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到底是……肉体上的言灵还是时间上的言灵……小魔鬼似乎确实掌握着一部分时间的权柄,他能够给予路明非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丫的……不愧是他,无论是时间还是肉体,这玩意肯定触碰到了规则……怕是序列三的古代学者都不一定做得到……” 林泽尽力朝着路明非游去,在他尽力靠近的过程中,诺诺突然动了,原本濒临死亡的她,此刻竟伸手到自己背后,握紧那根骨刺,生生地把它从自己心口里拔了出来!而后她全身骨骼发出爆裂的微响,她把那根坚硬无比的尾刺……掰断了,随手扔在水里。 林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了,他只觉得自己错怪了船上那群震惊怪,他自己原来也是其中一员。 “康斯坦丁展开龙翼硬是扛住了弹幕扫射……言灵之力加持下的龙王之躯恐怕硬抗导弹才会产生破损……就是说诺诺刚刚一人把导弹才能做到的事给做了……” “我收回原话,路鸣泽,永远的神。” 远处那游弋在水中的模糊阴影扭动着舒展开来,以极高的速度消失了,就像是被光线所驱除的阴影,消散得迅捷,而彻底。龙王不会因为断了根尾刺就直接跑路,他们只会更加愤怒,他只是隐藏在了死角之中,等待着一个新的机会,将他们置之死地。消失,是进攻的前奏。 在路明非拧开了潜水钟上索带的螺栓,令潜水钟脱离索带,缓缓下沉的时候,林泽终于游到了他们身旁,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令他猛地回头,明显是收到了惊吓。 短暂的惊愕与不可置信之后,就是狂喜,他甚至游上来抱住了林泽,而没有制造幻象的林泽也只能被迫接受了这个拥抱。 短暂的喜悦后,他们意识到了交流问题,但这很快就被解决,幻觉充当了单向通讯,林泽尽量用是与否的提问方式,而路明非则用点头或摇头来回复。 这令林泽感到一丝庆幸——幸好路明非不是阿拉伯人。 林泽看着路明非那乱七八糟的比划,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将重要的事情都传到了他的耳畔。 “船上一切安好,龙王诺顿已被击退,我是来救你的,只有我一个。”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顺便,我是来解决龙王诺顿的,他掌握着青铜与火的权柄,一切火焰与金属相关的事物他都有绝对的控制权,风暴鱼雷未能杀死他,只是暂时逼退了他,现在,他就在我们脚底,伺机而动。”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脚底,他绝望地发现,隔着重重水幕,不知多深的地方,有一片肉眼可见的金光,甚至如深海裂缝中灼热的的熔岩般,缓缓流动。 林泽点了点头。 “对,那就是诺顿,尾部的损伤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你还激怒了他,如果不解决掉他,我们都得死。” “别指望我了,幻象对拥有元素领域的龙王来说是个笑话,其他手段在这位尊贵的青铜与火之王面前也是个笑话,我下来只是为了帮助你把他彻底解决的,我只是个辅助,你才是输出位。” 路明非说不出话,但他那绝望而无助的眼神,又似乎什么都说了,这令林泽叹了口气。 “好好想想,这家伙差点杀了你的师姐,还间接造成了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死亡,在久远的年代,死在他手上的人类数不胜数,你就当是为他们复仇吧。” 路明非依旧一脸不愿意,但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不愿意了,诺顿蠢蠢欲动,伺机待发。 “用他给你的外挂,”林泽说道,在路明非惊讶的眼神中将他背上的匣子抽出,“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除了我,我们两人都是特殊的。” “快点吧,我们没有时间了,生存,或是毁灭,一切交由你来选择。”林泽说着,将匣子打开,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31.死亡 展现在林泽眼前的,是七柄刀剑。 斩马刀形制的重刀,曲刃的亚特坎长刀,古雅的直刃剑,一直到只有小臂长度的短刀,一应俱全。它就像是人类文明中一切冷兵器精粹的集合套装,像是刀剑博物馆一般,集合了一切在这个热武器大行其道的时代,也依旧大名鼎鼎的刀剑。 这套东西根本不像是两千年以前铸造的,它们表面那繁复而精细的纹路流动着深沉而低调的光泽,刃口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像是刚从炽热的炉火中被取出,再看刀身剑身那凝练的线条,以及那套完全容纳这七柄刀剑的机件,它们,就像机械腕表的机芯一般精致。 但再怎么精致,也无法掩盖它们身为凶器的本质,它们或代表着权力,或代表着力量,但归根究底,它们都是只是具象化的,龙王所追求的事物——权与力。 路明非这样的外行只会觉得这玩意精致而古朴,也只会惊讶于它们的崭新与美观。但在林泽这样的内行看来,他看得只想死。 “这种感觉……就算我没见过,但跟非凡武器也压根没区别了吧……而且肯定是半神级别非凡特性铸就的刀剑……这玩意还压根没负面……哦,貌似有,对血统要求极高……” “光是这种心惊胆跳的感觉……不愧是将施加于其他七王身上的刀剑,不愧是屠王之刃,还有这上面流动的规则,诺顿真的不是跟阿蒙一样直接把他手上的权柄具象化了吗……” “想想芬里尔居然硬抗了七把刀剑……还必须开启炼金领域才能真正杀死他……” “序列五,序列五个锤子,这玩意权柄握的死死的,这种级别的武器都能打造出来,他娘没个序列三我都不信……屠龙,屠什么龙……我直接屠天使了还屠龙……” “下面那家伙到底什么级别啊我草……我突然只想跑路了……” 林泽心念急转,他甚至愕然地微微张开了嘴,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一旁的路明非试探着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沉默地看着不解的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傻人有傻福。 “那啥……我突然不想去了……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死的,要不你自己去也可以的吧?你要相信我的预言啊!” 林泽说着,准备将刀剑推到路明非的手里,却被瞪大了眼的他直接掐住了脖子,从他那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路明非的愤怒。 林泽尽力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 “往好处想……往好处想……他没神话形态,他的权柄跟我没关系,压制不住我,我有源堡他没有,我能复活他不能……” “更何况这玩意没天使难杀,手上拿着的就是对龙王专攻,咱只需要打个辅助,剩下的一切交给小魔鬼就行……” 他深吸一口气,对路明非点了点头。 “开挂吧,准备动手了,再拖下去诺顿就要上来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透过面罩,林泽看得到他嘴唇开合,像是念动了无声的咒语。 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在他的身体深处爆发,令林泽再次瞪大了眼,这种面对世界的终极的感觉,这种完全仿佛面对一个世界,完全被压制的感觉,令自以为掌握一切,从来都高高在上的他,竟然也感到了恐惧。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在一瞬间之后,这种感觉瞬间消逝,仿佛刹那的幻觉,但那种恐惧与被压迫的不安,刻入林泽的骨髓,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无知。 与此同时,下方的光焰忽然减弱了,龙王诺顿的力量被无形的枷锁所制约,原本被他所牢牢把持的权柄,对金属与火的绝对掌控,在此刻不复存在,他和林泽一般,从高高在上的神座跌入凡尘,从神明变为了仅仅只是强大的生物,他暴躁地扭动着,掀起一阵乱流,在水底扬起沙尘,短暂地阻碍了林泽和路明非的视线,但无论如何,他却无法摆脱那股力量的束缚,就像是王碰上了更高的王,他的权柄在一瞬间,尽数失控,被对方尽数夺走。 “权柄!是真正的权柄!”林泽无声呐喊,“真神,一个体系,一个途径的真神,这就是世界的终极吗?即便残缺,短暂爆发的那种力量,也绝对是真神无疑!” 他怔怔地,看向路明非的眼,发现他的眼中流淌着金色的熔岩,那一眼,他的精神受到了短暂的冲击,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哭泣,眼泪几乎瞬间流淌而下的冲动,一种面对真神,想要跪伏在地,全心全意地真诚膜拜的冲动。林泽感受到了,那种曾经只在纸上见到的,横跨久远年代的悲哀,以及,面对君威时的惶恐与服从。 路明非像是变了一个人,尽管他自己并未察觉,他伸手握向最沉重的那一柄,那是手掌阔的单刃刀,笔直的刃口,可供双手交握的刀柄,看起来远比其他刀剑都更像一把屠龙宝刀。 林泽楞楞地看着他拔了两次,都没能成功,随后在他踹来的,由于水环境而轻飘飘的一脚下惊醒,他示意着林泽帮他拔出这柄沉重的兵器。 看着眼前这个急得跳脚的少年,林泽猛然回过神,重新意识到,起码目前为止,路明非还是路明非,四分之一的路鸣泽暂时还无法影响到他,他依旧是那个衰衰的,只敢暗恋的少年。 “我收回前言,你最好永远都这样,你就永远当你的衰小孩吧,”林泽心里暗道,“如果你真的放出来了那家伙,那我要面对的,可是一尊真神啊……” “闭上眼睛,”林泽对他说,“封闭你的感知,我知道你得到了镰鼬,不要打开,除非你想跟上次的梦境一样。” 路明非听到他的话,明显又是一愣,但他还是乖乖照做。 林泽的潜水服中,他的手心里死死地握着一张纸人,从始到终,都没有放开它,幸亏林泽不是手汗体质,否则恐怕它早已被浸湿。 他闭上双眼,灵体从这深不见底的黑暗水底,直奔那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高邈空间,直奔灵界,直奔到了源堡之外。 “还是用上你了啊……”他看着那座虚幻缥缈,高居灵界之上的存在,轻声叹气,随即不再犹豫,抓住自己和源堡那一丝联系,撬动源堡的力量。 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对。 是地震吗?林泽下意识地想道,但随即,他就意识到,是源堡响应了他的请求,做出了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整个灵界似乎都微微地颤动了起来,像是一场来自远方的地震,伴随着再度灌满大脑,充塞神智的虚幻呢喃与分裂的痛苦,一缕灰色的武器从天而落,顺着那一缕牵引,来到了他的身旁,落到了他手中的纸人之上。 纸人与那缕雾气结合,在刹那间,开始染上了灰白的色彩,但却并非死亡的苍白,而是蕴含着无以言表的神秘与诡异的色彩,一眼看去,让人头晕目眩,精神产生异变。 他不敢停留,紧攥着这片特殊的纸人,利用纸人替身法,在神秘学的领域上将其覆盖在自己身上,借用源堡的位格,强行拉高了自己的位格,随后便直直地,从灵界的之中直直地坠落,宛如一颗苍白的流星,直击肉体。 闭着眼的路明非隐约听到了龙王诺顿的吼声,他甚至感觉到了水的波动,与乱流的产生。 “林泽啊林泽,我求求你快点,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你的预言就不准了啊……”他暗自祈祷着,心里发慌。 但下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顾林泽的提醒,他猛地睁开眼,望向了林泽,他再次看到了梦中的那片灰白色雾气,但这次,直视这片雾气所带来的代价并不如以往的惨重,仅仅是让他感到了略微的不适。 林泽的手拉过他的手,二人一并握上了那柄巨大的斩马刀,之前不屑理会路明非的它,这次,战栗了起来,像是恐惧一般发出了颤动产生的哀鸣。 这就是林泽的计划,将源堡的位格接引到纸人上,以源堡的高位格,压制这套炼金刀剑,利用正确的暴怒之剑,直接将龙王斩落于此! 林泽不在乎刀剑发出的哀鸣,强加不受控制的源堡之力在身上的代价太过痛苦和惨烈,他所背负的源堡本就是碎片,也并不受他掌控,贸然试图调动它的力量,这无异于低阶非凡者直视源堡,若不是林泽和源堡之间尚存一丝联系,恐怕他会直接陷入疯狂。 林泽知道,他没有黑皇帝牌这类代表着高位格的存在,比起原著中足以干涉阿蒙那种天使之王级别的纸人天使来说,要弱得多,面对高位格的存在,就如同薄薄的,挥之即散的迷雾,最多只能让对方的视线稍稍模糊些许。 但他的目的不是干涉天使之王级别的存在,也不是干涉疑似序列三的龙王,而是为了压制炼金武器,武器不存在意识,即便被注入了活灵,那也不是真正的生命,它们面对更高位格的存在,会本能地选择屈服,就像是遇到了高血统的存在想要使用它们,它们也只能收起高傲的鳞刺,乖乖地任人摆布。 更何况此刻它们的威力并未被尽数激发,它们七位一体的炼金领域依旧沉寂,再加上路明非的血统压制,即便是暴怒,也得给他憋着! “起!”林泽低吼一声,眉头紧皱,路明非与他同时发力,这柄由青铜与火之王铸就的,承载了他的权柄的暴怒之剑,选择了臣服,被它们二人所举起。 远处的龙王诺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警告似的低吼,狂乱的身躯扬起迷雾,搅动乱流,隔着重重水幕,隔着层层迷雾,林泽与路明非与他对视,硕大的金色龙瞳与两个不知能否被称之为人的存在对视,张嘴怒吼。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林泽的耳畔,那是路鸣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 “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即便你不插手,他也会死的啊,”他说,“不过事已至此,那最后的力量,就交给我吧。” 话语消散,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路明非和路鸣泽的身后凭空出现,像是发动机一样,推动着他们二人冲向龙王。 靠近了,靠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逐渐地,路明非看清了那浑身青灰色的人,他蓦然瞪大了眼,满心不可置信。 他不由得低喊出声。 “老唐!” 但没人听得到他的话,即便是身旁的林泽,也什么都听不见,他的思绪还在污染所编制的狂暴海之中沉沦,他已经神志不清,直至最后,只剩下一个像是为防止阿蒙的偷窃一样而不断重复的念头。 手中紧握的大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力,以决绝的姿态冲锋,冲向那浑身青灰色的人,冲向暴怒的龙王。 沙尘被一刀张开,厚重的水幕也被一刀劈裂。 直至最后,那把史上最伟大的炼金武器,直接命中!捅入肉体! 龙王狂暴的扭动突然停止了,像是时间刹那的留步,原本暴怒的诺顿在被这柄由他亲手铸造的刀剑捅入身躯之后,猛然平静了下来,像是从容地迎接死亡。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嘴唇颤抖,眼眸瞪大,全心是不可置信。 “林……林泽?”他颤抖着说道,却忘了没人能听到他的话语。 在最后一刻,林泽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任由身体被那股力量推搡着,冲到了暴怒之前,与诺顿一并被刺穿。 林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勉强抬起头颅,溃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对他微微一笑。 他的嘴唇试着开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暴怒上的炼金领域,以及源堡的污染这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地破坏着,从肉体到灵,两个世界的力量交织,在他体内肆虐,将他的肉体弄得千疮百孔。 死亡的苍白,正在侵染他的全身。 “不要死!不要死啊!”路明非怒吼着,却绝望地发现林泽的伤害愈合速度慢得离谱,按照这个速度,他完全无法愈合,他只会像凌迟一般,承受更多的痛苦之后死去。 林泽勉强调动着自己仅剩的思维,想着自己的后手。 “一切就看源堡了……我没有序列二非凡特性,但克莱恩也没有,依靠着源堡的特殊性他依旧能够复活,而我虽然是残缺的源堡,但权柄仍在,只是失去了安全机制,我无法正常掌控……” “复活应该是可以的……但我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以后再也不浪了……打死我也不浪了……” 在这些念头一一闪过后,他最终还是合上了眼眸,被黑暗的潮水所吞没。 32.葬礼 “你也来了啊……”凯撒站在这场葬礼的最前端,与路明非并排,不远处的水晶棺中,沉睡着那个少年。 路明非没看他,只是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他说。 在林泽被暴怒刺穿之后,龙王与他一并陨落,路明非顾不上龙王遗落的龙骨十字,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带着林泽,或者说是林泽的尸体,一并回到了船上,随后他便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校长对此高度重视,先是调动了卡塞尔学院在中国的一切力量,发话必须把林泽救活,随后便是直接派出斯莱布尼尔这架校长专属座驾,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将他直接送回了卡塞尔本部,接受从炼金术到医学的一系列抢救,甚至连副校长都被派来加入抢救队伍。 不过些举动在被硬从瓦特阿尔海姆拖出来的装备部成员以及医生们看来相当迷惑。 从装备部的角度看来,仅仅是被青铜与火之王亲手铸造的炼金武器正面命中要害这一条就足以毫无悬念地宣判他的死亡。而从医生们的角度来看,这种夸张的伤口,再加上水下环境,以及时间等一系列问题,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只能摇头叹息。 说的难听点,被硬拖到手术室的医生们和研究伤情的装备部成员们基本上就是坐着喝茶。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具尸体,心跳,脉搏,瞳孔,一系列反应全部消失,甚至尸斑之类的迹象都开始出现,所有人都一致断定,林泽死了,死的彻彻底底,从医学到炼金术,从肉体到灵魂,都绝无复苏的可能。 这是一堆医学专家以及炼金术专家所共同得出的结论,彻底确定了林泽的死亡。 得知这个消息的昂热并未流露出太大的悲伤,活了一百余年的他早已明白,活着就是不断地见证死亡与新生。他冷静地,为他安排了一场葬礼。 就是此刻学生们所参加的这一场葬礼。 凯撒和路明非,以及楚子航站在水晶棺前,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林泽腹部接近胸口的地方那巨大而狰狞的裂口,甚至看到了蔓延到他那苍白脸庞上的尸斑。 凯撒低声骂了一句。 “他们就不知道入殓吗?连伤口都暴露在外!还用的是这种透明棺材,他们到底有多想省钱!” 路明非似乎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校长的安排,他说是想让大家知道,与龙王的战斗不是儿戏,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凯撒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低声道:“那也不是让一个死人这么不体面地躺在所有人面前的原因,他甚至衣服都没换,只是简单地铺上了一层毯子!你们中国人不应该更重视这一点吗!” 路明非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水晶棺中沉睡的人,他的脸庞一如既往的苍白,只是比起平时更少了血色,像是沉眠的吸血鬼,等待着夜晚来临,就可以再度复苏。 但林泽不是吸血鬼,他是真的死了。 血统再高,也只是混血种,面对死亡也是那么的无力。 他心里涌上一阵疲惫与无奈,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更像是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宿命,只是直到如今,眼见着死亡在自己眼前上演,才真正接受。 “别说这些了,”楚子航低声说道,话语中是化不开的疲惫,“起码让他安静点吧,校董会还在搜索在水底消失的龙骨十字,他们甚至质疑林泽是假死,是他盗走了龙骨十字,想要检查尸体,取材与入学体检抽的血液进行dna核对以及其他检验。” 路明非忍不住怒骂了一句:“妈的,无耻的资本家!连死人都不放过!” 凯撒沉默了,他知道,校董会的举动肯定有他家族的一部分,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急切到这种这种程度,质疑一个死人偷走了龙骨十字。 “校长不可能同意他们的,”他说道,带着被压抑的怒火,“我也不可能同意他们的。” “没用的,”楚子航冷静地说道,“校长也不同意,但校董会这次态度异常的强硬,涉及到龙王的遗产,他们不会让步,他们甚至要求交出路明非接受富山雅史的催眠复查水下经历。” 凯撒和路明非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知道风暴鱼雷对诺顿无效,真实情况是路明非和林泽下去,利用七宗罪杀死了他。 但对外说法是风暴鱼雷重伤诺顿,林泽下去救援路明非以及诺诺时发现了重伤奄奄一息的诺顿,配合路明非利用七宗罪杀死了他,并且最终因为诺顿临死反扑被七宗罪误伤致死。 路明非隐瞒了林泽是自杀的这部分事实,告诉凯撒的也是扭曲过后的真相,真相就这样被一再扭曲,最终随着一死一伤盖棺定论,所有人都确信了这个说法:龙王被鱼雷重伤,林泽和路明非用炼金武器杀死了濒死的他,其中一人被临死反扑所杀死。 他不知道林泽为什么要自杀,但他相信林泽有着他的原因,于是就替他隐瞒下了这一点。 “校长让步了,对吧?”凯撒说话了,带着些许的嘶哑,他知道,自己的叔父弗罗斯特肯定在其中出了大力,甚至可以说要不是他的叔父,或许昂热校长还能压下去,林泽的尸体也不用接受检查。 楚子航微微点头。 “对,校长让步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个人认为是因为校长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让出路明非,如果真的把路明非交给校董会,我们都不确定他们会做出什么,那么不如让他们对尸体进行复检,保下路明非。” “值得庆幸的是,校长态度还是很强硬的,他要求不能对尸体有太大的破坏,必须尽量保持完整,解剖也不被允许,至多在保持尸体完整的情况下进行一部分内部检查。” “所以,我们眼前的尸体实际上已经接受过复检了?”凯撒沉声问道。 “校董会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他们就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狗,在青铜行动结束之后就打来了电话,质问龙骨十字。” “在得到龙骨十字在水底后,他们一面派人搜索水底一面派人封锁那段流域,并对行动时的四周进行复查,很快,他们就得知了龙骨消失的消息,并迅速提出了复查的要求。” 沉默了许久,路明非开口了。 “检查结果如何,是不是dna配对不上,他……他真的盗走了龙骨十字?” 楚子航缓缓地摇了摇头,让他们的心坠落到了深渊。 “很遗憾,一切符合,他们甚至动用了炼金术领域的手段,确定了那确实是林泽的尸体,确认了他的死亡。” ……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天没有阳光,一切都灰蒙蒙的,路明非的眼前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雾。 他茫然地四处晃荡着,偶尔能看到穿着黑西服,打着黑伞的人从他面前走过,像是阴影的游行,在雨中四处散去,让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他不知走了多久,他不经意地抬头,才发现他来到了林泽的宿舍门前。 他犹豫了刹那,推了下门,发现它并未锁上,便走了进去。 一切都消失了。 原本林泽的行李和家具之类的,尽数消失,这里只剩下了最基础的家具,被闻讯赶来的校工部清洁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丝林泽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他们彻底抹除,像是他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楞楞地站在空空荡荡,毫无活人存在过的气息的房间中央,突然缓缓地,蹲了下来,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他喃喃自语,“你可是奇迹的魔术师啊……” 他的话语没人回应,只有沉默的家具,在到来的夜晚中沉寂。 …… 校长站在中央控制室,面对着诺玛。 “学生林泽,确定死亡,将他的档案删除吧,校董会已经批准了。”他说。 “林泽,出生日期1993年11月29日,性别男,编号a.d.0014,阶级‘a’,是否确认删除?”诺玛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室内回荡。 校长眼中闪着莫名的神色,脸庞在光线下明暗不定。 许久,他才开口。 “确认删除,并且将死亡备份档案一并删除,将他的一切档案都删除,包括最基本的备案。” “警告,这会导致对目标的一切数据丢失,权限不足。” 校长的手中闪过一道黑芒,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在他指尖出现,他上前,划过这张卡片。 “权限通过,开始删除。” 校长仰头,看着诺玛删除林泽的进度,嘴唇轻动。 “这种情况,你到底要怎么死而复生呢?” “可别让我失望啊……” 1.揭棺而起 在地底,在墓碑之下,在棺木之中,有人苏醒了。 昏昏沉沉的林泽抬起沉重的眼皮,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思维的混乱精和大脑的疼痛,这让他意识到强行调动源堡权柄加于己身的后遗症不是死亡刷新状态就能解决的。 “起码没有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例如精神分裂之类的……不然我直接去阿卡姆安享晚年得了……” 他用力推开自己上方的棺木,比起他预料之中的会费不少力气,棺木倒是一推就开,其上覆盖的泥土也被一并掀起,在月光下的空中飞过,又落回地面。 林泽捂着头,从棺木中坐起,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勉强看到,自己的肉体上,那被暴怒捅出来的狰狞伤口周围的肉块像是无数蠕虫一般,蠕动着,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心一点爬去,试图将伤口聚合,但估计是暴怒自身携带的炼金矩阵的影响,伤口愈合得极其缓慢,但还是肉眼可见的程度。 “原著中克莱恩死于因斯·赞格威尔之手,大概是因为序列五层次的干扰,才导致了伤口愈合缓慢……” “而我的伤口愈合同样缓慢……但暴怒绝对不止序列五,应该是一件拥有半神位格的非凡武器,半神和序列五是根本的差距,这应该导致伤口愈合更加困难,甚至是复活失败……” “但我却正常复活,也正常愈合伤口……目前的情况只能解释为我是序列七的魔术师,实力的上升导致了复活上限的提升……” “好家伙……这是个好消息,但也告诉了我,复活不再是绝对安全的了……龙王能够一定程度上干涉我的复生,按照他们对本途径权柄的绝对把持以及对低位格存在的压制,但却没能彻底阻止我的复生,只是让复活更加艰难的情况来看……” “龙王级别的位格应该普遍在序列三层次,还没到天使级别……我得小心点了……这意味着我不到半神的情况下遇上白王那种超越龙王层次,或许达到天使级的力量干涉,复活或许会直接宣告失败……” “唉……居然连复活都不可靠了……一个不能自杀保命的占卜家是没有灵魂的啊……想想人家克莱恩……我这日子过得太苦了……” “不过倒也正常……不到半神的情况下要真遭到天使级别的力量干涉复活,恐怕就算是源堡也觉得难顶……” 林泽叹了口气,深感惋惜的同时,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他现在身处一个阴暗的树林之中,头顶茂密的树枝屏蔽了绝大多数的月光,令整片树林阴森森的,像是恐怖电影般的场景。 他简单打量了一下环境,确定这不是卡塞尔学院内的树林,便不再多管,而是摸了摸自己身上未被更换过的衣服,以及回头摸索着自己的棺材。 “这种感觉……好奇怪……”林泽忍不住想道,“自己摸自己的陪葬品,我恐怕是继龙王之后的第一人……” 意料之中的,他发现了一部手机,一张银行卡。 开机之后,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他假死脱身的那日,已经过了一周有余,屏幕上是一条一周前发来的消息,备注是“校长”。 “为什么花了一周时间啊……”林泽迷惑地想着,回忆着克莱恩第一次死亡,“原著中第一次死亡是在序列八小丑,比我低了一个序列,复活时间不确定,大概是在数日之后……” “复活的时间貌似在低层次确实无法自主决定,但能根据自己的想法有一定的影响,否则就可能会出现众目睽睽之下揭棺而起的尴尬场面……” “是因为我序列更高所以复活需要时间更长吗?这个推论不对,序列更高意味着对源堡更高程度的掌控,只会导致复活时间缩短或是复活可控化……” “那就是暴怒和龙王诺顿的影响了……干,我是真没想到龙王诺顿会这么强……按照原著龙王级别用命释放的终极言灵也只不过是影响城市,谁知道竟然至少有序列三位格……” 林泽心念转动,但大脑的刺痛感和混沌感让他始终难以真正集中精神思考,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对耗费精神的活动还是具有一定的影响。 他没再多想,手机没设置密码,他随手点开昂热发来的信息。 “我亲爱的学生,林泽,如果你真的还活着,请一定要给我发一条短信,你的情况让对你充满信心的我都忍不住怀疑你是否真正死亡了。 你的假死非常成功,我根据你的话,放手去安排了从炼金术到医学领域最顶尖的团队对你的……呃……身体,进行了诊断,他们一致认定你已经死亡,即便是校董会也无法发现端倪。 最后,我将你的身体依照你的嘱托,送回了你的家乡,也就是你面试的城市,并如你所愿在郊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你埋葬,让你能够做好伪装再融入人类社会。并且按照你的要求,我没有为你安排身份,我会等你发来短信再根据你的要求为你安排。 按照你的预言,大地与山之王将会在中国苏醒,我相信你的预言,这段时间你可以留在中国,只需要在部分执行部无法解决或是不方便接手的情况下出差就行。 最后,记得发短信报平安,你的校长,昂热。 注:信用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存了五十万美金作为你的活动经费。虽然你应该知道,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你以前的房屋,银行卡,以及亲戚朋友之类的都不能再接触了,即便我删除了诺玛的资料,频繁的接触也会引来怀疑。” 看完这段短信,林泽随手发了条过去报平安。 “可惜我房车都没了啊……”他暗自感慨,颇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不过五十万美金,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更何况这不是他前世,这个世界的时间比他那个时候晚了将近十年,钱可比他那时候值钱得多。 林泽感受了一下体内魔药的消化进度,不出意料,完全消化,但很遗憾的是,晋升无面人的计划必须延后了。 “我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够稳定啊……晋升必须延迟……” “这种不算太严重的残存影响,在不受到刺激和外界因素,例如什么精神言灵的攻击和二次污染的影响的情况下,我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缓解……” “一个月而已……问题不大……不过这一个月我恐怕只能用幻术改变外貌,混在一些查得不怎么严的地方了……现代对身份证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这一个月内还得编造好新的身份……然后去猎人网站注册个账号,就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了……” “得想个好玩的假名……要不就叫周莱曼得了……或者齐刻也行……实在不行来个洛曼……仔细想想吴雷这名字也可以……” “主要还是不大想变成女孩子啊……不然试试什么裙下掏枪,胸口拔剑也不是不行……在不考虑分头行动之类危险的情况下其实也不错……更何况还有个女人唱歌男人死的被动……” 林泽想着,打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衣服,按照昂热在手机里留下的地图,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2.无面人 林泽躺在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再三确定了自己精神状态的稳定之后,让自己的灵体再度上升,来到源堡之外。 这已然是一个月后,在一个月里,没有任何证件,只能在非正规地带求生的处境算是让死宅的他感受了一下2009年的社会状况。 路明非所在的城市不算太繁华,但也不能算是太落后,有不少有钱人家,但终究还是比不上北京上海这类真正的一线城市,非要下一个定义,大概就属于有钱,但并不繁华的那种城市。 2009年,虽说治安也还算可以,但奈何他没法去正规场所,一个月下来基本上不是晚上被鬼火飙车吵醒,就是走小巷碰到些借钱的大哥哥,离谱一点的,他寄身的小旅馆楼下还有大姐姐们招揽客户。 就,很离谱。 面对这些问题少年他充当了热心群众,飙车的鬼火少年他制造了一场幻觉,配合火焰操纵让他们体会了一下什么叫车毁人亡。 借钱的大哥哥,他热心地用幻觉制造了辆较小的卡车,让他们体会一下了日漫男主的感觉。不得不说,这种狭窄的小巷只能一路往前跑,很有某游戏网站经典的“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味道。 加油啊,被大卡车追着的大哥哥.jpg 至于大姐姐们……他只能拨打电话了,这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总之,一个月的旅途,让他认识到了这个年代的某些不足,但总体来说,这个年代的治安还是可以的,主要是他非得往那些地带钻,以至于这段时间他居住地区的治安都好了不少,一度流传起了深夜闹鬼的传说。 不过这和林泽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这些靠着众口相传传来的奇怪消息,他要是知道了,只会选择加大力度。 一个月之后,靠着这些愉悦经历充分放松身心的林泽认为精神状况也差不多了,决定晋升无面人。 灵体不断高升,直至灵界,直至源堡之外。 他意念一动,高处的源堡微微晃动,灰白色的雾气中隐约可见红色的小点钻出,他知道,那恐怕是被他一并捞走的狗子。 他来不及深思,如他之前晋升魔术师一般,一道流光从源堡之上落下。 它通体黑绿,就像是一团不时打嗝的肉块一般,偶尔会冒出眼球大小的气泡,但又迅速破裂。光芒映照其上,被扭曲成不同的色彩,像是童年时的泡泡一般,流动着无以言表的光泽,但它的色彩更为诡异,它们像是刻意的一般,不断扭曲,聚拢,排列成一张张面孔,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倒映着无数人的面孔。 流光像是一道黑绿色的流星,宛如一颗夹杂着瘟疫的流星,或是污浊化的灵魂宝石,它迅速坠落,在林泽的眼中不断放大,最终,直击灵体。 早已做好准备的林泽迅速进入了冥想状态,竭力守住自己的神智,于脑海中不断勾勒出层层叠加的虚幻光球,随之而来的,是他仿佛被抽离了自己的躯体,以一种奇妙的,第三人称视角,眼睁睁地旁观着自己的肉体如遇热的蜡像般不断融化,五官开始滑落,即便是骨骼和皮肤也像是被血液所溶解了一般,不断消失。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在林泽不断的尝试之中,他逐渐开始感知到自己的肉体,感知到了微小的部位,它们就像是被压久了一般,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奇妙感觉。 融化与溶解不断重复,如潮水一般退去又涌来,这个过程就像是对武器的锻造,不断的融化,又不断的铸造。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度取得了身体的掌控权,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终于进入了序列六,无面人。 林泽没有贸然睁开眼,他知道,成为了无面人不代表状态的稳定,序列六虽然不是序列四一般,号称神凡一线,是人与神的分界线,但也是一个危险的门槛,在各大教会内部,序列七较为常见,但序列六,却锐减了许多。 他不断冥想,一步步收拢自己溢散的灵性,一步步平复自己的精神,恢复自己的状态,直到他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异常之后,才再度睁开了双眼。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镜子,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了镜中。 他松了口气,或许是额外的冥想,让他并没有出现脸部肉芽之类的明显后遗症,他反复检查,确认自己一切正常之后,便开始尝试新获得的能力。 首先要尝试的,自然是捏脸,这可比化妆和整容好用多了,不用担心什么填充物溢出,更不用担心什么后遗症,只要不是太过离谱,想变谁就变谁,ai换脸都没这玩意好用。 无面人的容貌改变,是肉体上的真正改变,不存在幻觉那种一碰就被发现的问题,即便是身高也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变化,只是幅度不大,不能真正做到一米变一米八之类的极端操作,至多在原本身高和体型进行微调,幅度大约是身高上限上下十厘米浮动,随着魔药消化或是晋升应该能有所提升。 除了肉体之外,声音和气味也能一并改变,而且几乎可以变成任何人,发动的条件只有一个:一面之缘。 讲个鬼故事,这玩意还能捏胸…… 除开核心的肉体改变能力,其余的前置能力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火焰操纵和火焰跳跃提升幅度约30%,范围和威力提升,而空气弹和水下呼吸强度则是直接翻倍。 虽说翻了倍也强不到哪就是了…… 至于纸人替身和伤害转移,没有质的变化,只是随着灵性的增长而提高了使用次数上限,也还算是不错的提升。 其他零零碎碎的,例如常用的格斗和占卜都得到明显的提升,算是基础能力的进一步强化。 林泽放下镜子,长吁一口气,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就是最后的身份和形象问题了……” “我个人更偏向于套娃式的扮演,一面是普通人的身份,一面是猎人的身份……” “不过要是离谱一点,我甚至可以考虑自己跟自己演对手戏,一个身份饰演反派一个身份饰演正派……” “这一手可以跟日本某家伙学学,讲真他那一手苟活之术真的是让我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你以为我是橘政宗,其实我是邦达列夫,你以为我是邦达列夫,其实我是赫尔佐格,你以为我是赫尔佐格,其实我是影武者……” “这家伙……硬生生玩出了秘偶大师的操作……真是个人才啊……” 3.询问 警局内,一场询问准备开始,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官,等待着负责询问的老警察开始询问。 “年龄,姓名。”那位负责询问的中年警官按例询问,而年轻警官早已轻车熟路地写好了格式,只等着受害人回答,他把回答填进预先空出的地方。 受害人的精神状况明显不是很好,在眼神溃散了一会之后,才突然惊醒般,浑身颤抖了一下,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在他神经兮兮地扫视了一圈之后,才再度恢复了镇定。 “3……37……名字刘帖竹……”他说道,带着几分颤抖。 “我们查到你在黑赌场当打手,你确定你没有吸食任何违法事物?”警官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当了这么多年打手,看着那群天天喝饮料,喝到最后浑身发烂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敢喝饮料。”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警官没说什么,这种例子他见得多了,就算自己不愿意,在那种混乱的地方,保不准有谁故意混了进去,这也是他们要询问的原因之一。 他继续询问:“前天晚上,凌晨一点,是你拨打的急救电话吗?” 刘帖竹的身子再度颤抖了起来,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了起来,整个人神经质地四处张望,手臂上青筋暴起,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警官不得不安慰他,说:“放轻松,这里是中国,在中国没人能在警局害你,就算拿着枪他也进不来警局,咱跟那些三天两头枪击案的资本主义国家不同,你只管放心说。” 刘帖竹明显没听进去,他依旧站在原地,颤抖着,眼神惊恐。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挤出破碎的话语。 “开……开亮点……这里……太黑了……” 警官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朝着一旁记录的警官使了个眼色,他瞬间心领神会,出门去把灯光全部打开,让这里亮如白昼。 警官看了刘帖竹一眼,他明显好了许多,只是额头冷汗直落。 他说:“现在可以继续说了吧?坐下来吧,这里很安全。” 刘帖竹不置可否,他只是僵硬如木偶般,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吓破胆的老鼠,神经质地东张西望着,与警方调查到的敢拿着一把西瓜刀,从赌场里砍到赌场大门的他截然不同。 他无法抑制地浮现出几分好奇。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地痞流氓被吓成了这幅模样。 刘帖竹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直到警官几乎要咳嗽两声提醒他的时候,他才张开了嘴。 “那天晚上,我刚从赌场下班……”他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不住地四处张望,“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停电了,灯打不开,家里也没手电筒,想起来有几根蜡烛就想多点几根蜡烛取点光……” “我找到了几根蜡烛,然后随手在家里到处放了几根,然后就想去冰箱里拿啤酒还有昨晚的剩下的面……” “然后?”警官问道,他觉得这就像是恐怖片,几乎每部恐怖片都会有莫名其妙的停电。 刘帖竹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 “然后,然后我听到有人敲门,我就端着个蜡烛,去把门打开,发现门口啥都没,以为是楼下的,就想把门关上……” “我关上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门上有一行红色的东西,我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泼油漆了,我想着让我知道是谁第二天就去砍他……” “结果我发现那是一行字,那也不是油漆,那是……人血……” 记录的年轻警官愣住了,他抬头望了眼瑟瑟发抖的刘帖竹,怀疑地问了一句:“你咋知道那就是人血?就算油漆有股油漆味,那也有可能是猪血鸡血啊?” 老警官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他也想问这个问题。 刘帖竹咽了口口水,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因为,因为我低头去看那行字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脚下,我脚下还放着一根手指……” “手指指头上全是血……跟那种钢笔一样,一直流,止都止不住……我看到的光都是一片红的……就跟那种红灯笼一样……整个楼道……一片红的……” “还有指甲都被拔下来了……被割开条缝……里面露出了白嫩嫩的肉什么的,还,还……” 他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嘴里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像是被压抑的尖叫。 老警官和小警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是我们搜查了你家,根本没有血迹和手指,是不是你自己把他们处理掉了?”老警官沉声问道。 刘帖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让见多识广的老警察也有些头皮发麻,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怎么可能!那根手指,肉都割开了!骨头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还有那颗被塞到,被塞到……” “什么被塞到?”老警官追问道。 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回答他。 “眼珠子……一颗眼珠子被塞进去了……塞到指甲那里的肉里面了……全是红色……还有一片白花花的嫩肉……” “那眼珠子在瞪我……一片红……” 负责记录的小警官不由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一片漆黑中,一个男人手中端着蜡烛,弯下腰,发现了一根泡在血里面的手指,白花花的肉翻了出来,被塞进去一颗眼珠子,在一团红光下直勾勾地看着。 他没敢继续想,只得打住自己的好奇心,继续记着笔录。 老警官似乎也是在想象那个场景,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提问。 “然后呢?你把那手指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他带着几分狂暴的神色说道,像是突然发疯的精神病人,“我被吓到了,就把门直接甩上了,那行字我也没敢看,我就直接把门锁上了!” “然后,然后我就直接把门反锁了……我以为是撞鬼了什么的……我还跑到自家供着的菩萨面前上了香,祈祷菩萨保佑……” 警官继续问他,他看着他那副惊恐的模样,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几乎有些不忍心问下去,但职责所在,他还是继续问了下去。 “然后发生了什么?” 刘帖竹颤抖得更厉害了,似是触及到了他不愿触碰的记忆,他的神色都变得恍惚了起来。 “然后……然后我听到有风……有风从厨房那里吹了过来……我想去关窗……” “然后我看到蜡烛灭了……我听到敲门声……我没敢去……”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述说一个故事。 “然后……然后我害怕了……我就跑到客厅,我把剩下的蜡烛都点上……我想亮一点就没有鬼了……” “结果我看到大门上渗出血了……那行字……那行字从铁门外面渗进来了……” 警官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心下暗想怎么可能有鬼,肯定是这家伙吸了不该吸的东西,看到幻觉遭报应了,但刘帖竹还在继续述说着,他双手抱头,语无伦次。 “然后,然后我就,我就嗲着胆子,去看了一下,然后,那行字把我吓了一跳……”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看到……我看到它,它跟我说,我开错了,我开错门了,不是这个,不是这个门,是其他的门……” 什么意思?一老一少两个警官一愣,有点无法理解。 但显然不止他们无法理解,这个男人也无法理解,他说道:“我没懂啥意思,我也害怕,然后,然后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我想着喝酒就好了,只要醉了就没什么害怕的了,对,我就想去拿酒,想去喝醉,然后睡醒就什么事都没了……” “然后,然后我就去拉开冰箱,然后我就看到了,我就看到了,我就看到了,我就看到了!我看到了!” 刘帖竹像是突然陷入了疯狂,他面目狰狞,激动地舞动着双臂,大喊大叫,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个坏了的复读机,老警官不得不敲了下桌子,让他安静下来。 “冷静点,都只是幻觉而已,你说说你看到了什么。”他沉声说道,却感到恐惧不知不觉地爬上了他的脊背。 刘帖竹被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吓得呆住了,许久,才回过神,又恢复了那副语无伦次的恐惧模样。 “手指……好多的手指……就像头发……一团团的……好多……好多……” “然后,然后还有眼睛,眼睛,冰箱里,眼睛,很多很多的眼睛……” “还有肉……很多的肉……它们都在动……他们都黄色的油流出来……还有里面的白色,还有肉……还有很多,很多血……很多血……” “它在笑……一团肉……一团肉在笑!在笑!” “我,我想跑,我想跑,我把冰箱关上,我把冰箱关上,然后,然后风,突然好大的风,蜡烛灭了!” “蛇,有蛇!左边,眼睛,眼镜,蜡烛,嘴,钻了出来!他钻了出来!” “蜡烛,蜡烛,还有,还有火,里面,里面是——” 他语无伦次的,用支离破碎的语言描述着他所亲眼目睹的一切,老警官和小警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一时之间被他那癫狂的神色和尖锐的尖叫声所震慑住了,直到他晕了过去,才猛然惊醒。 “叫人!快叫人!”老警官扑了上去,对着依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小警官怒吼,吓得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向大门,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 混乱逐渐平息,一场忙乱之后,老警官和小警官坐在警察局内,各自吃着宵夜。 他们相对无言,只是机械地夹着菜,在灯光下,他们的脸色被灯光映地明暗不定。 小警官犹豫着开口了。 “师,师傅,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他问道,开口竟是口吃了一刹。 老警官停住了筷,沉默地喝了口酒,突然怒骂了他一句,伴随着一个脑瓜崩。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人家磕了药!嗑药你知道吗!你好歹是个大学生你也该知道嗑药的人就是个疯子!” “前几年我们还抓到个磕了药的说自己见到外星人了!还有人说自己被绑架的!这种人说什么你都别信!” 小警官被吓到了,良久,才讪讪地揉了揉额头。 “哈哈……师傅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吗……他说的还有他反应太真了……就,就当真了……” “哼,你要学的还多着,以后别乱信这种人说的话!别自己吓自己!”老警官说着,满脸恨铁不成钢。 两人间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再度恢复了正常,只是小警官没发现,老警官的脸色有那么一丝的僵硬。 因为这样的案例已经不是第一例了,最近一个星期,总有些小混混被吓进医院,然后都说了一通鬼话。 他们的身份和描述不尽相同。有人是深夜飙车的鬼火少年,看到的是突然爆炸的摩托车和被火焰焚烧的幻觉;有人是行为不正的地痞流氓,随着美丽的女子进了小巷,却目睹了络新妇般的怪物;也有人是家暴的惯犯,在无数次深夜惊醒中,一次次承受着着被自己那家暴了十几年的妻子的追杀。 但相同的是,在一切的最后,总会出现一位左眼带着水晶单片眼睛,身穿黑色古典长袍,头戴同色尖顶软帽,黑卷发,宽额头,瘦脸颊,名叫阿蒙的男子,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大部分人的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只有少数几个是真的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但最令警方疑惑不解,难以置信的是,所有人,在他们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左眼都会有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单片眼镜,这与他们的描述不谋而合。 无论如何,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他们该处理,也不是他们能处理的案子。 他们都默契地将这些案子封存,不再提及。 小警官和老警官换了个话题,眉开眼笑地说起了老警官年轻时经历过的那些案子,让见识少的小警官惊叹连连,也让编故事编得起劲的老警官过足了瘾。 “不是我跟你吹,我年轻的时候啊,那可是被叫做大胆,我就没什么怕的,有次我们局里——” 停电了。 老警官的话语突然中断,他们在黑暗中沉默,脑海中浮现出了如出一辙的景象,那段癫狂的话语在他们脑海中重现。 “咚咚咚——” 是敲门声。 4.途中 一切事件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坐在飞机的头等舱上,悠闲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脑海内思考着接下来的扮演。 他扶了扶单片眼睛,冰凉的手感入手,让他的手指不自然地颤了一下。 这个座位的乘客本人被他堵在洗手间,干脆利落地敲晕,捆绑,封口,然后他就施施然地登上了这艘航班,还戴上了单片眼睛。 单片眼镜是为了彰显他阿蒙的身份,将魔药消化进度引导到他身上。他要隐藏的身份,从始至终都只有林泽一个,阿蒙的身份就类似于格尔曼,越是广为人知,人设越是立体,带来的魔药消化进度就越多。 “按照诺玛的能力,估计这些案件已经被联系起来,怀疑是混血种作案了……” “诺玛还真是麻烦……如果不假死删除档案,那基本上别想走了,只要有网络的地方诺玛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就算晋升了无面人,不选择假死而是活着脱身也会因为机票以及一切信息而被列入怀疑名单,捏造的全新身份也会因时间和幻术这两点导致怀疑加重……多次飞机航班也无济于事,诺玛能轻易把这些信息联系起来,最后必然导致阿蒙和林泽这个身份联系起来,导致扮演失败……” “放弃幻术能力是不可能的……不是偷盗者途径想实现那种诡异的操作,多半还是得靠幻术……否则单单火焰操纵什么的压根没那种效果……说起来诡异,前期的苟三家还是偷盗者最为诡异啊……” “嘛,反正林泽已经是个死人了,经过校董会,校长,副校长,还有一堆医生还有装备部那群家伙的一致认证,已经死的没法再死了,校长也不可能再让他们挖坟了,按照他的性格,让出尸体进行尸检就已经是极限了,这点不会引人怀疑。随便他们怎么查,也只能查到昂热校长提供的假身份……” “而阿蒙这个假身份是昂热校长通过诺玛办的,再加上他手上的黑卡,无法被追查来源。他们最多只能通过社会关系网之类的查出我这个身份是假的。但这样,在他们眼里看来,我就是凭空出现的人物,这种认知只会为我带来魔药消化进度。” “但还是要一定程度上隐瞒行程,例如机票,就得顶替别人身份,不然按照执行部那群疯子的做风,我有理由怀疑他们会直接暗中包下我要乘坐的飞机,在这种真正的无天无地之所给我设下埋伏,甚至直接安装炸弹炸掉一艘飞机也不是没可能……虽说有占卜能力和危险直感能够提前预感到这一点,但保不准涉及高血统会导致这些手段被干扰,还是小心为妙……” 林泽想了想那副场景,只觉得头疼,秘党表面上文明了许多,实际上光从这群疯子敢直接用天基动能武器轰炸东京就能看出来他们还是那群喝龙血的疯子。还是一群有权有钱,还实力强劲的疯子,尤其是他们一旦发作,整个混血种社会都会一并发力,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我都不知道最后到底怎么收场的……就算当时的东京几乎全面崩溃,他娘六枚小型核弹居然能硬生生瞒下来,还有那堆死侍,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混血种社会对人类社会的渗透太恐怖了,再加上混血种频出天才,我甚至怀疑整个人类社会最顶层那群家伙全是混血种……” “这还真是现实版《楚门的世界》……普通人都被混血种所编织的谎言所欺骗,从认知,到历史,到科技,真是令人不寒而粟……” “算了,不想这个问题了,无面人的消化进度……居然在我晋升之前就存在一定的消化进度,虽然不算多,但也算是明显的消化进度,这应该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以全新身份存在所产生的消化进度……” “另外就是这段时间的玩闹,也提供了点魔药消化进度,只是看惯了一堆混血种提供的消化进度,再看普通人,唉,少得可怜,实力差距太大了……” “除了消化进度,就是最麻烦的自我认知了……占卜家途径存在一定的特殊性,天生具有分裂倾向,我要是不及时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这必然会导致日后的失控……” “我到底是谁?一个穿越者?一个寻求刺激与趣味的人?一个寻求奇迹的魔术师?这对我来说确实还是个问题……” 林泽揉了揉太阳穴,将这些思绪暂时放下,转而考虑起昂热校长发来的任务,虽说不是强制要求执行,但他确实需要消化进度,混血种能提供的消化进度远高于普通人,那么何乐不为呢。 “距离大地与山的剧本开启还有段时间,可以跑下昂热校长给的任务,这些大多是执行部不方便接触或是危险度较高的才交给我处理,多半会涉及混血种,能提供的消化进度肯定不少……” “阿蒙的人设已经很完善了,和塔罗牌中恋人的逆位如出一撤,对责任的不愿承担,以及看似疯狂和恶趣味的表面所遮掩的理智与冷静,还有猫戏耗子般的诡异手段……” “阿蒙作为核心身份,然后每次任务再取代一段时间的他人身份,双重扮演,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而且阿蒙的诡异手段还有助于提前扮演诡法师,算是一石二鸟……” 林泽想着,抬了抬左眼的水晶单片眼睛。 “就是……果然还是不想戴单片眼睛啊……这玩意太让人犯ptsd了,只能戴在左眼了,戴在右眼浑身难受……” “我想想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墨西哥……这次也是涉及到了猎人网站的任务啊……疑似龙族文物,敌人可能有混血种……” “墨西哥那地方我没记错乱得一批……前世听过个笑话,世界上最难的三件事一是在老家卖不该卖的,二是在美国逃税,三就是在墨西哥禁毒……” “乱点不是没好处……但也为我带来了些麻烦,那种三不管地带……” “啧,其次就是像样的武器,必须得去搞点装备才行……占卜家途径前期的直接战斗力还是太弱了,隔壁风暴途径我看着都流泪,肉身撞破幽灵船,还有一堆具有杀伤能力的法术能力,就算有着暴躁的debuff也没法改变法爷的本质……” “不过怎么想都觉得好怪……一个扛着步枪或者手枪的阿蒙……”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恶趣味的阿蒙做得出这种事,嗯,这是合……算了,这话听着太危险了……” 5.酒吧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然是晚上。 下了飞机的林泽在机场内环顾一周,轻松地找到了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他不闪不避,扶了扶左眼的单片眼睛,对着摄像头微微一笑,然后才走出了机场,混入人群之中。 墨西哥,一个在国内看来危险且奇葩的国家,在这里,社会秩序混乱,政府近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卖药人。 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在国内见光死的卖药人士,在这里却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可以说是掌握国家命脉,无比嚣张。 林泽还记得他前世看到的一份数据,在20072014,共7年间,有82名市长,64名其他官员,以及52名议员和社会活动家死于毒贩之手,从这份数据就可以看出,卖药人士在墨西哥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当然,林泽无法确定这份数据是否绝对真实,但从一些新闻中,就可以看出墨西哥的社会确实不算安定。 提魁奇奥市的女市长玛丽亚·桑托斯·萨拉萨尔,上任三个月便接到了卖药人士的恐吓。一年后,她和她的丈夫遭到卖药人士袭击,两人幸运存活。九个月后她遭到了第二次袭击,这次只有她自己活了下来,她的丈夫不幸去世。三个月后她遭遇机关枪扫射,身中三枪,再度死里逃生。 但她的好运到此为止。两年后,她在送自己女儿上学的途中遭遇绑架,尸体被发现时惨不忍睹。 除了她以外,女市长希塞拉·莫塔,于2016年1月1日出任市长,在1月2日凌晨在家中被枪杀,据墨西哥警方的通报,枪手在开枪前曾把莫塔捆绑起来毒打。 这只是比较知名的几条新闻,在我们所看不到的地方,死于卖药人之手的人,还有更多。 但从墨西哥普通百姓的角度来看,社会还是比较安定的,卖药人还没到丧心病狂到杀人放火取乐的地步,甚至他们也会维持一定的秩序。 例如林泽前世,疫情爆发时期,某个卖药人的女儿甚至下乡将免费口罩和消毒液等抗疫物资分发给穷苦老百姓,并指责政府的不作为。 当然,从根本上来讲,无论他们怎样分发防疫物资,怎样指责政府的不作为,这种罗宾汉式的行为无法改变他们是卖药人这一事实,也无法掩盖他们所犯下的错。 林泽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为这些敢于斗争的人士默哀之外,他只能默默感慨祖国的安全可靠,将这些不法分子全部扼杀于摇篮之中,为人民创造了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他心里想着这些想法,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多神情,只是始终维持着微笑。 林泽找了个无人的阴暗小巷,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更换成随身携带的黑色古典长袍,以及同色尖顶软帽,再度变为了阿蒙的形象,而没用的衣服,则随着他轻抬单片眼睛的动作,被凭空出现的火焰焚烧殆尽。 他靠在墙上,锁链从手腕上松开,熟悉的纯银灵摆悬在空中,梦境占卜无声发动。 在清醒的梦境之中,他看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一个小规模的,带有军火交易性质的酒吧。 梦境逐渐碎裂,现实再度回归。 林泽低笑一声,幻觉无声地覆盖上他的身体,小小的火苗在几十米外生成,随后便是骤然升高的火焰吞噬了他的身影,宛如魔术一般,他在火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利用火焰跳跃快速赶路,火焰跳跃的灵性消耗并不算高,再加上他想找的地方也不算远,这段旅途并不算困难。 短短的几十秒过后,他便来到了这家外表破烂不起眼的小酒吧不远处的小巷之中。 墨西哥的官方语言是西班牙语,而林泽只擅长英文这一门外语。但问题不大,国际贸易繁荣的他们多多少少会接触到英语,而这家酒吧就属于这种类型,根据占卜,里面的老板对英语还算熟悉。 这家酒吧背后的势力不算大,只能说是较小的卖药人组织,算是较弱的地头蛇,最高端的武装也就是皮卡武装车,还是那种破破烂烂的,这让林泽对到时候直接找上门一窝端这件事没什么压力。 毕竟就算会引起更大组织的注意,只要他想隐藏自己,就没人能杀他,序列六的无面人在现代社会堪称bug,更何况占卜和危险预感都没有给予危险反馈,这让他对此更多了几分把握。 林泽抬了抬单片眼睛,制造了一个幻象,操纵着它走进酒吧,自己的本体则尾随其后,与幻象保持着一个较远的距离。 酒吧内部的装潢很符合林泽印象中那些黑帮交易的场所。 光线昏暗,吧台内坐着一个正在摇晃着酒杯的侍者,一群客人坐在四周,帽檐压低,就像黑影兵团。 林泽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在一瞬间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以及他手中的黑色银边手提箱上。或许是被他这身奇怪的装扮惊到,他们视线的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但很快,就再度收回。 幻象径直走到了吧台前,看着那位低头摆弄酒瓶的侍者,笑了笑,张嘴吐出一串英文,让对方微微一愣,随后眉头微皱。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出来。 因为林泽将一沓美元拍在了桌子上,在寂静的环境中发出了沉重的响声,几乎不必去看,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一沓美元分量不轻。 周围的视线投了过来,其中有几道视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林泽,但是明显这家酒吧的老板还算有那么几分薄面,或是这沓美元还不至于让他们坏了规矩,让他们也仅仅是用目光打量,而不是直接动手。 林泽笑容更深了,他眼看着侍者走到了店的深处,在一段时间后,一位留着大胡子,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打量了林泽一眼,开口了。 “新客户?”他用英文说道,带着几分口音,但不影响交流。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美国来的,你知道的,我们需要一批货。” 老板明显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点了根烟,在林泽面前坐下。 “你有引荐人吗?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推荐?或者你们公司的身份证明?”他不紧不慢地发问。 林泽抬了抬左眼的单片眼睛,微微一笑。 “没有,我们是新来的。” 老板没说话,只是深吸了烟。 “没有担保,不好交易啊。”他慢悠悠地说道,眼神在林泽身上游走。 林泽没说话,他只是缓缓地将手中的黑色银边手提箱抬了起来,放到了桌上。 手提箱的箱身上,是银色的半朽世界树,伴随着一声轻响,箱扣松开,盖子被拉开,露出了装得满满的美元。 “够了吗?”林泽笑着问道,“不够的话,我们还能出更多,只要你们给的东西能让我们满意。” “记清楚了,我们是卡塞尔,以后谁来你们这都不好使。” 6.交易 老板面对着一手提箱的美元,终究还是动了心。 他将手提箱从林泽手中接过,略微检查了一番,那张老脸上的皱纹层层堆叠,露出了一个宛如菊花或是沙皮狗般的笑容,全然不知从手提箱到被一堆堆的美元,都只是纸人替身法制造出来的具有实体的幻象。纸人替身法制造出来的实体幻象尽管面对混血种或许不足以以假乱真,也无法承受攻击,但起码摸起来,它们还是很逼真的。 “当然,足够了,以后要是有什么生意一定要来找我们,里面请吧,这笔大生意值得我们好好谈谈。” 他说着,将吧台一侧的小木门打开,笑意吟吟地邀请林泽进店内深处细谈。 “请,我们店里还是有些好酒的,希望合您的口味。”他说道,脸色和语言变化之快让林泽暗自感慨。 “这就是资本家的生活吗……可真是太棒了……果然,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钱搞不定了,如果有,那就是不够多……” “只要钱到位,科研力量直接给你拉满,龙王?茧化?直接被研究透用到资本家身上……” “咳咳,当然,我是坚定的共产党人,坚持社会主义一辈子不动摇,这都是为了任务,被迫的,我赤心可鉴……” 林泽心里感慨,面色未变,依旧是面带微笑。 他抬了抬单片眼睛,在周围一众黑影的注视中,跟随着老板走进了黑洞洞的店内深处。 店内深处的装潢并未有太大的改变,走了没几步,就是一间阴暗的小隔间,里面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还有一柜子林泽认不出来的酒,以及两张破烂的沙发,和一张油腻腻的黑色长桌。 “请坐,我这就给您准备酒,您是刚来墨西哥吧,一定要试试我们这的好酒。” 他说着,不容拒绝地背对着林泽,熟练地从柜台上拿下了一瓶瓶或是英文或是西班牙文的液体,将他们混杂起来,其间还伴随着几个花式动作,令林泽吹了个口哨。 “老板你还有这手艺啊,”他笑着说道,“不过还是先把这生意谈好吧,不然我回去了要被老板骂的。” 老板手中动作飞快,在昏暗的灯光下,各种色彩的液体被混合,倾倒,最终混合成了一杯色彩殷红,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些许红光的酒,摆在了他的面前。 林泽端起来问了问,挑了挑眉。 “为什么问起来有股番茄的味道?”他问道。 老板笑呵呵地说道:“我在里面加了番茄酱,还有些其他的调味品,这可是我的得意作品,不试试吗?” 林泽笑了笑,说道:“不了,先让我们谈好这笔大生意吧。” 他说着,收起了垂落在空中,顺时针转动的灵摆,看着老板坐到了他的面前。 “我直说了,”他说道,“我们需要军火,但不需要重型武器,我们只需要炸药,火箭筒,以及手枪和其他各类枪械,最好还有烟雾弹之类的。” “至于报酬,刚刚给你的那一箱美金算是订金,如果你们的货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考虑长期从你们这里进货。” 老板笑着开口了,他的面容在阴暗的光线下,像是一条毒蛇。 “当然,这些东西不难搞到,我以为美国就应该有这些东西的供货商?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没办法。那些老家伙不会那么容易向我们供货的,更何况政府里那群家伙也不允许我们打破他们设立的格局,我们只能从其他地方进货。” “如果你同意,我们的契约就算生效了,别指望我们会有纸质合同之类的,这种东西要是被查到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麻烦事。” “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你们会遵守合同。”林泽笑着,扶了扶单片眼睛,水晶磨制的镜片在光线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老板笑眯眯地说道:“我们确实不讲合同,我们讲的是信用,如果不讲信用,我们是活不下去的。” “这笔生意我们可以接受,第一批武器可以直接供应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来取货?或者有什么地点要求?” “有样品吗?我得带点样品回去,不用太多,每样来一些就够了,我们那边还是得评估的。”林泽说道。 “有,当然有,酒吧里现在就有现货,如果你想要,直接拉走都行,我们还可以帮你们护送一段路程。” 老板说着,从沙发上起身,将沙发拖到一旁的角落,露出了原本被遮掩着的一个暗门。 其上干净无尘,明显可见,这个地方频繁有人出入。 他弯腰,轻轻一拉,活板门被轻松拉开,露出了一条铁质楼梯,以及下面的黑暗空间。 林泽很想问他们这里房价多少,到底哪来的钱搞这种套娃。 但他还是忍住了询问的想法,而是跟随在老板的身后,跟着他踏着楼梯,下到了地下室,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会,我现在穿的是长袍,我里面就只剩一件了,这老板要是抬头看我一眼……” 林泽呆了一会,默默地为幻象在袍子里面加上了一条长裤。 “草……大意了……等会我得去买条长裤,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阿蒙的袍子里面也是中空的吗?嘶……天使之王,恐怖如斯……” “等会,我没记错,亚当好像也是……” 他沉默了一瞬,扶了扶单片眼睛,决定将这个话题揭过。 就像倒政委说的,神明的事情不是咱这些可怜弱小又无助的低阶非凡者该知道的,这种事情,烂在心里就行了,当然,有条件的可以找个观众途径非凡者,把这个想法从自己心里删掉。 早已下去的老板看着在梯子上呆住了的林泽,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林泽摇了摇头,清醒过来,爬了下去。 “没什么,没想到你们这地下室还挺大的。” 酒吧老板笑了笑,说道:“这种地下室还算小的了,只留了一些货,你要是去我们基地,那里的地下室才叫大。” 他说着,打开了电灯。 从进入酒吧开始就一直昏暗的光线终于明亮了起来,甚至让林泽有了种从全靠蜡烛照明的中世纪进入了电气时代的错觉。 “所以说有电灯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昏暗……他们也看过香港那些黑帮片吗……”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7.军火 在明亮的光线中,林泽看清了这个由水泥构成,毫无装潢的简陋地下室,以及那些摆在他面前的,一大堆如小山般被布盖住的军火。 林泽粗略扫了一圈,轻易地便发现了好几把火箭筒,甚至是几架那种抗日剧中常见的重机枪。它们就像是那些买一赠一的地摊产品一样,被随意地摆放在地上。 他扶了扶单片眼睛,掩盖自己的莫名其妙的激动,低笑道:“你们这里货还挺齐全啊。” 老板也得意地笑了笑,说道:“在这一片,我们也是最强的那一个,实际上比起军火,我们还是更擅长卖药,您真的不考虑买点药?我们都知道这玩意在美国销量可好了,不缺回头客,这生意就像是黄金一样,绝对不会亏本。” 林泽暗自嗤笑,还这一片最强,要不是占卜出来就你最弱,找你就是为了捏软柿子我还真信了。 他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把闪耀着冷光的步枪,糊弄他道:“那你也得搞清楚,能在那边卖货的都是被默许的,像我们这种,呵。” “第二天就会被警察找上门,然后新闻报道一定会写我们以前把货全部藏匿了起来,接着他们私下分赃。” “你们不也这样吗?要是没点关系,谁敢碰这生意呢?” 他说着,目光扫到一旁的手枪上,眼睛一亮。 “奥地利格洛克17型手枪,这可是经典啊。”他说着,忍不住抚摸着那冰冷的枪身,颇有些爱不释手,一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觉醒了什么奇怪的xp。 老板看着他的态度,满意地笑了笑,说道:“需要我们帮你运送除去吗?先声明,边境我们是出不去的,运出边境需要先跟里面的家伙打个招呼。” 林泽放下了手中的手枪,对他点了点头。 “可以,你给我一份具体的清单,我把联系方式和交易地点给你,你帮我们运输到指定地点就可以了。” 他说着,在老板的视线之下,背过身去,爬上了铁楼梯。 老板伸出手打算去关灯,但下一刻,身后传来了轻笑声。 他微微一愣,刚想转过头,却突然感受到脖颈处一片湿热,随之而来的,心脏处后知后觉传来的疼痛。 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胸,心脏所在之处,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在缓缓地流出血液,但心脏,却不知所踪。 他扭过头,看到了那个他亲眼看着爬上去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的左手却沾满了鲜血,指甲锐利,而修长,畸形得不似人类,令他想起了传说中的狼人,或是吸血鬼,在他手掌之中,是一颗鲜红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那是……我的心脏?”他难以置信,但胸口的疼痛与空洞却是如此的真实。 他想说话,但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气管被已经被这个怪物般的男人割开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带着单片眼睛的古怪男人,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后,将手中的心脏捏成了一团烂肉。 “你的心脏,没了哦。”他说道,语气中满是戏谑。 老板的意识到此为止,直到真正陷入死亡的黑暗之前,他依旧满怀震惊,与不可置信。 但也没必要他相信,反正这也确实只是幻象。 林泽实际上只用纸牌割开了他的喉咙,以及捅进了他的胸口,随后便利用幻觉,制造出了他夺走了他心脏的假象,挤出他的不可置信与震惊,将这个卖药人仅剩的价值彻底榨干。 对付这些卖药的,他可没对待国内那群小打小闹的小混混那么心慈手软。毕竟这种卖药量,在国内无论谁来判,怎么判,都只有吃花生米的下场,死在他手上也算罪有应得,他压根没心理负担,更何况这家伙之前在给他的酒里掺了料,压根没安好心。 “这家伙为什么会选择下料……我原以为他们会把我当成大肥羊选择直接对我动手,或是选择细水长流跟我做生意,但这家伙居然选择下料……” “掺进去的多半是足以令人上瘾的物质,这家伙应该是想用这种手段操纵我,看来他们没少这么干,怕是用这种手段发展了不少下线,真的是,比传销还传销……” 林泽皱了皱眉,将这一点记在心上,以后他在接触来源不明的饮料之前都得先占卜一下,虽说毒品对非凡者大概率是没有作用的,但能避免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 他转过身,大概清点了一下这批军火,发现仅仅是步枪,恐怕就有接近一千多把,这令他为之咋舌。 “这么多军火,要全都是墨西哥政府流出来的,那还真是令人无话可说……这么多军火也真是令人眼馋,只可惜我没地方隐藏,搬倒是可以用火焰跳跃或是幻觉分批运输,但是没地方放置是个大麻烦……” “就算埋起来或者找个隐蔽地方藏起来也会因为没人维护以及环境问题而导致出现故障无法使用吧……非凡武器就没这种烦恼了……不过大多数非凡武器的负面效果也抵得上这种问题了……毕竟即便是原著中危险性最低的那些非凡武器,也会影响人的心智或是容易导致失控……算是各有缺点吧……” “唉,看来这批军火没法要了,还想着留着给自己当武器储备的来着……不过仔细想想,我也没必要贪这么点武器,实在不行随便找个软柿子故技重施一次就行了……” “这叫什么?以战养战,我们没有枪,敌人送来枪……” 林泽将那把被他盯上的奥地利格洛克17型手枪直接拿走,又找了一圈,找到了对应的子弹,他毫不犹豫,直接装填进去。 手中冰冷的金属质感令他欲罢不能,以前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说高达和枪械是男人的浪漫,但现在,他懂了,这种无法描述的感觉,真的很爽。 “感谢这位老铁送来的全新装备,这就让整个酒吧的人为他陪葬,算是谢礼。” 林泽这么想着,笑眯眯地扶了扶左眼的单片眼镜,一个幻象,再度生成。 几根火柴被他丢出,落进军火之中。他随手关灯,顺着梯子爬上地面,关上了活板门。 8.影子 昏暗的光线中,酒吧内那些黑影般的人们在窃窃私语。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喝了口酒,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对他对面那家伙道:“嘿,那老家伙怕是又要钓上一个美国佬,上次钓到一个他吃了快一年才把他吃干净,美国佬可比国内这群家伙有钱多了。” 他对面坐着的人长着一对三角眼,看起来就像柯南中的小黑,满脸写着“我不是好人”。 他同样喝了口酒,点点头,说道:“是啊,这老家伙就喜欢用这套,现在还活着都是他老板看他赚得多保住他的,不然早被人一枪打死了。” 络腮胡笑了两声,嘴里吐出臭烘烘的酒气,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说咱等会要不要去把那美国佬再抢一顿,刚刚我看了眼,一身奇怪的衣服,看他走路姿势不像是把枪捆在了腿上,肯定没带枪,说不定身上还有点钱剩下。” 三角眼同样低笑了两声,嘶哑的声音像是秃鹫的鸟鸣。 “可以,反正咱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反正只要套个袋子在头上,那群家伙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这地方,杀人,放火多了去了,上帝都管不过来,更何况一场抢劫!” 他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引来了其他阴影的注意。 但也只是一瞬的注意,在看到是两个醉鬼之后,他们也不再注意。这俩人的名声他们都有所耳闻,对于他们想干什么,是再清楚不过的。 络腮胡醉醺醺地喝了口酒,但酒杯中晃荡的影子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眯眼,低头朝着杯内酒液看去。 “喂,你看,我都醉到杯子里看到人影了。”他说着,拍了拍三角眼的肩,把他硬扯了过来,让他看看自己刚才看到的人影。 “还酒里看到人影,我看你是嗑药嗑多了,早晚都得烂死。” 三角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但还是低头看去,却蓦然瞪大了眼。 比起络腮胡要清醒得多的他,竟也在酒杯中看到了一道人影。 他不可置信,揉了揉眼,再度看去,却愕然发现那道人影竟是在酒中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还对着他微微一笑。 被酒精所迟钝了的大脑一时片刻回想不起他曾在哪见到过这张脸,但酒中人脸上所佩戴着的单片眼镜,让他立刻想了起来,这人正是跟着老板进了店内的美国佬。 他惊讶地张开嘴,却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从咽喉传来。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去,却摸到了一片湿热,以及一张轻薄而坚硬的物体。 他稍稍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红桃皇后。她的脸庞染上了些许血迹,在光线的作用下,折射出妖异的红光,她似乎在笑,红桃皇后对着他笑。 “嘿,老兄,你看完没有,怎么不说话啊?”醉醺醺的络腮胡看着像是死了一样不躺在他臂弯里,只顾着低头看的三角眼,随口发问,却没得到他的回应。 他疑惑地推了推他的肩膀,隐约察觉不对。 “喂?喂!喂!你怎么回事!”他粗暴地将三角眼的头扯起来,令他仰面看向自己,却惊恐地发现,三角眼的瞳孔早已溃散,一张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死人的苍白。 尸体的神情像是一条死鱼。嘴巴张开,眼睛瞪大,惨白而硕大的眼球几乎突出眼眶,脸庞上还残余生前的惊恐,咽喉处的血液流淌不止,甚至依旧温热。 即便见过不少尸体,甚至他自己都制造了不少尸体,但如此近距离而又突如其来的死亡还是令他吓得酒都醒了,揪着尸体的头发,一脚踹在腹部,将尸体踹得老远。 “什么情况!谁杀人了!” “怎么死的一点动静都没!” “赶紧走吧,这里要出事了。” 阴影们涌动起来,不约而同地从腰间,或是身旁拔出枪械,紧贴墙壁,警惕着朝酒吧大门走去。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无论怎么走,他们都只能回到原点,他们还能看到许多幻象在自己的身旁浮现,死人特有的苍白脸庞上是无尽茫然与彷徨,他们在起此彼伏的枪声与惨叫声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像是源自马孔多的幻梦。 惊慌失措的人们在胡乱开枪扫射了一番之后冷静了许多,他们立即发现,这些幽灵不会攻击他们,他们只会茫然地游荡。 但令他们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这群幽灵的容貌宛如爱伦坡笔下的默斯肯大漩涡,无时无刻不在变动着。 但无论怎么变幻,他们总能在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脸庞,那些脸庞的主人或是在刚刚的枪战中身受重伤,或是站在此地,手持枪械,一脸警惕。 大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墙壁突兀地开始扭曲,他们像是在游乐园的大转盘上,看着墙壁飞快转动,只觉得眼花缭乱,甚至有人产生了呕吐的冲动。 “叮——” 清脆的声响从空荡荡的酒吧中央传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了过去。 残缺不齐的肉块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从空中掉落,它就像屠宰场里的猪肉,带着殷红的鲜血,露出黄色的脂肪层,伴随着“啪”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甚至还如果冻般弹跳了几次,将血液溅射得满地都是。 随后是更多的身体组织和器官从空中掉落。 眼球从空气中像是苔藓般膨胀着,摇曳着从空气中长出,一根根血红色的血管从空气中出现,将肉块缝合成皮肤与肌肉。内脏与器官则是跳动着各自归位,它们甚至还因走错了地方而打了起来,所有人都沉默看着两个表皮鲜红而柔嫩如丝绸般散发着光泽的器官如狂犬一般彼此撕咬,最终彼此都变得残缺不全地回到应待的地方。 至于那些被撕咬下来的肉屑,它们则挣扎着长出如姜饼人一般可笑的面孔和手脚,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在残缺的躯体上行走,与皮肤缝合。 所有人就像是在看一场荒诞的外科手术,或是一场血腥的表演,一具人体逐渐成型,到最后,已然清晰可见的面容上甚至长出了一片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 他嘴角挂着似乎永恒不变的微笑,轻抬左眼的单片眼镜。 几个仍然沉浸于惊恐与震惊之中的人毫无征兆地开始尖叫,他们在所有被惊醒的人的目光之中拼命地抓挠着自己的肉体,不约而同地朝着酒柜的方向冲去。 他们抢到了酒,急不可耐地直接灌了下去。 下一刻,一条条火蛇破体而出,将孕育了它们的肉体焚烧殆尽,连仅剩的灰都被一阵风吹散。 唯一能证明他们曾存在过的,只剩空气中弥漫的焦糊气味。 带着尖顶软帽和单片眼睛的怪物对着所有人微微一笑。 “正如你们所见,”他说,“我是一个魔术师。” “一个为你们带来死亡的魔术师。” 9.蝶群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怪物,沉默不语。 下一刻,子弹出膛的枪响伴随着空气被划破的锐声打破了这片死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开枪,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宛如一场倾盆大雨,雨幕封锁了整个世界。 操纵着幻象的林泽人差点傻了。 “不是,这不来点互动吗?直接就开枪?这么默契?就不怕又误伤队友?这队友比韭菜还韭菜啊?草,等等,他们听不懂英文,大意了。” 不过他也就是为这群家伙的胆大妄为和自私自利惊了一瞬,毕竟他本体苟在吧台的那条阴暗长廊内,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按照那群家伙站立的角度和子弹发射方向,这里是个安全地带。 幻象不闪不避,笑意吟吟地看着这致命的弹雨铺天盖地袭来,又看着它们从自己的身体上穿过,又带走几名倒霉孩子。 两轮扫射下来,还能站着的基本只剩三分之一。那躺着的三分之二里,运气稍好的,只是被射中腿之类的无法行动,运气差点的,现在怕是尸体都快凉透了。 火焰操纵和幻象的灵性消耗不算太高,但再加上火焰跳跃,如果长久下去,林泽也撑不住太久,更何况密集的枪声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在确认语言不通之后,林泽也没了学学愚者先生通过嘴炮拉高逼格的想法,决定速度玩死这群家伙。 他借助着幻象在四周召唤出隐藏的焰流,跳跃过去,洒落一地火柴。 与此同时,幻象的身形开始扭曲,巨大的骨骼扭曲成形,双翼缓缓张开,戴着白银面具的怪物头骨深处亮起了金色的瞳光,它有九条颈椎,九个头骨,每个都发出不同的声音,有像少女般婉转、有像乌鸦般嘶哑、有像洪钟般高亢。 九条脊椎带着头颅狂乱地摆动着,像是西游记中提及的九头虫,似龙似蛇,带着疯狂与神圣融合而成的扭曲美感,像是疯狂的邪神。 烈焰从四周扭曲的墙壁上生出,形成了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的火墙,它炙烤着所有人,逼着他们朝那个怪物不断靠近,与它那狰狞的身躯愈发靠近,至于无法行动的那群倒霉孩子,则直接被火墙碾压了过去,在一片伴随着尖叫与嘶吼的焦味之中,所有人都产生了他们身处地狱的错觉。 即便是这群肆意妄为的狂徒也有人开始崩溃了。 他们嘶吼着,朝着那怪物不断射击,却始终如飞鸟穿过云彩一般,只能直直地从中穿过,激不起丝毫波澜。 一张张虚幻的纸牌在狂乱的九头怪物身周凝聚成型,自己开始折叠自己,最终变幻成了一只只蝴蝶。它们有的长着如纸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的怪诞头颅,有的则只是扁平的图案作为头颅,但都开始以九头怪物为中心,如绞肉机的刀片一般,缓缓飞舞。 在熊熊烈火带来的火光中,无数红黑色的蝴蝶闪烁着耀眼的光,在空中徘徊起舞。美丽的表面下,是暗藏的杀机。 起舞的纸牌蝴蝶只是幻象,它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单纯的看着漂亮。 真正会造成伤害的,是躲在幻象与火墙之后开始疯狂发牌的林泽,他身体力行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随着他的双手开始规律运动,在那几乎出现了残影的手速下,一张张纸牌从厚厚的牌堆中飞出,带着刀剑般的锐利,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最终精确地命中心脏,或是脖颈等致命处,令血液或是惨叫声在这蝶群的幻象中喷涌而出。 所有人的意志都在这优美的蝶群中土崩瓦解,他们有的丢开手枪,直接冲进火墙试图死里逃生,却被林泽一牌解决。有的已然失去了理智,拿着子弹耗尽的枪械还在不断地扣动扳机,同样被林泽一牌解决。 在所有幸存者的眼中,一道虚影在整个酒吧的中心凝聚成型,最终变化为了一张有着宽额头,瘦脸颊的脸庞,随后凝聚成一个所有人都注定无法遗忘的身影。 他的左眼还是那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嘴角还是那不变的微笑。 “好啦,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者啊,所以,我决定不继续杀人了。”他笑着说道,轻扶单片眼镜。 伴随着他的话语,一切恐怖之物都骤然停滞。 蝶群保持着飞行的姿态停滞在空中,烈焰保持着吞吐火舌的姿态静止不动,就连那巨大狰狞的九头怪物,也保持着扭曲的身姿呆滞在原地,仿佛时间静止。 幸存者们呆愣在地,尽管听不懂他的话语,但他们明白,他们活了下来。他们心中满是对于生的不可置信,但随即,便转换为了狂喜。 幻象看着他们脸上的喜悦与兴奋的呐喊,不由得嘴角上扬,笑着说道:“为了庆祝你们在这场表演中生还,也为了减轻当地政府的压力,我决定为放一场烟火。” “希望你们能喜欢。” 有人察觉了不对,但这是白费力气。 一场盛大的焰火从地下室爆发,引爆了沿途洒落在地的酒精,点燃了一切可燃物,与无数道从撒落在地的火柴上升腾而起的焰流中,在林泽的操控下,轻而易举地席卷了整个酒吧,令一切罪孽都在熊熊烈火中焚烧殆尽。 早已跑路的林泽看着这一朵几乎照亮了整个街区的焰火,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浮现出了一句很适合此刻情景的台词。 “让火焰,净化一切!” 不远处传来人的尖叫和呐喊,甚至还传来了警车鸣笛声,这让林泽有些惊讶。 “这里的警察居然不是事后才出动啊,还有点到职业操守,虽说不确定是不是卖药是在局内的内线就是了……” “唉,现在的人啊,整天追逐这些钱权名利,都迷失了自我,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些物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学学我,两袖清风,不好吗?” 林泽摇头叹气,扛起了装着军火的袋子,头也不回地用着火焰跳跃连夜跑路了。 10.收获 深夜的小旅馆内,一道黑影盘腿坐在地上,身旁是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麻袋。 “mp5,m16,雷明顿m870……这还有些我看不懂的枪械……再加上一些附赠的手雷……”林泽小声清点着这次的战利品,“这波啊,这波算我亏,我直接亏哭……” 这次劫富济贫的行动出乎意料的成功,一次性就拿到了够林泽用上一段时间的枪械,以及一些其他的装备,估摸着在墨西哥的这段时间,他都不用为装备而担忧了。 “唉……用惯了装备部出品再来用这些货色,果然还是有些不适应啊……” “看看人家装备部,在不自爆的前提下装备基本全部超模,手枪给你打出霰弹枪的效果,步枪发发跟狙击枪似的……” “好想试试那把传说中的光与尘的龙息啊……话说装备部居然会把这种高爆武器回收重造?多半是被校长勒令重造结果自己收藏起来了……” 林泽摸着手上的格洛克17型,摇头叹息,颇有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感觉。 “装备有了,下一步就是回收龙族文物了,我没记错的话那玩意现在还保存在墨西哥本地的某个卖药组织内……” “啧,难怪要我来处理,按照校长发来的资料,可以确定对方存在混血种,而且疑似拥有言灵,但关于言灵的情报却一点都没……” “而且还是个大型组织,啧,更麻烦了,我可不想跟重火力武器正面对刚,火焰操纵和火焰跳跃的作用范围只有几十米,这都不需要炸弹,弹幕扫射我没准就没了……” 林泽思考着,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枪械,手腕锁链被解开,纯银灵摆自然垂下,折射出点点银光。 林泽双眼闭合,梦境占卜再一次发动,灵界之上,过去,未来,与现在的无数碎片在占卜的作用下被调动。 有些许模糊不清的画面碎片在林泽的眼前一一闪现。 熊熊烈火在他眼前猛然升腾,在围绕着他的烈焰之中,火舌升腾,两张陌生的人脸从火焰中,伴随着黑焰被吐出,围绕着这两张脸庞的,是身穿黑衣的人群,他们低着头颅,在火舌之中闪现。 火势未曾减弱,越烧越大,随后出现的是暗无天日的室内,粗糙的水泥墙壁,还有那巨大而沉重的金属保险箱。 紧接着便是一道寒芒,伴随着那道冷光,烈焰如沸水般骤然暴动,吞噬一切。 梦境在火焰中破碎,林泽睁开双眼,感到了些许的惊讶。 “火焰?为什么这次的占卜会频繁出现火焰这个概念?” 这令他有些搞不清,按照以往的占卜规律,在没有明确界定占卜范围,或是没有对特定事物进行占卜的情况下,得到的结果一般都是象征性的事物,以及画面碎片的结合。 火焰应该被解读为一个象征,在神秘学中,大多数时候要么象征着毁灭与审判,要么象征着暴怒与战争,并且还代表着灾难之类的的事物,总体来说,是一个负面的象征。火焰只在少数情况下被解读为新生,或是发展,或是新的事物。 “按照我看到的画面,这么暴躁的火焰,十有八九代表着毁灭,或是灾难……看来这次行动麻烦不小啊……” “要不要动用源堡来一次更详细的占卜?”林泽思考着,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里环境不安全,再加上卡塞尔学院恐怕也已经查到我在墨西哥了,要是再这时候动用源堡让自己状态变差,就算得出了占卜,这笔交易也血亏……” “火焰的解读暂且搁置,现在手头情报太少了,对那个组织一无所知,我还是先解读其他的画面更好……” “两张脸庞不必多说,这是比较明显的了,一个独眼龙一个满脸横肉,多半是这次行动的麻烦人物,应该就是混血种了……” “他们没能干扰我的占卜,看来血统阶级不高,估计也就是b级左右……言灵估计也不会太强,也就是蛇一类的……看来我得小心幻觉被看破……” “人群应该是他们的手下了……保险箱……可以确定是我想找的文物的存放地点了……不过这么阴暗的环境,还有水泥地,这跟我之前看到的地下室很像啊。”林泽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可不好找。 “而且也无法排除是密室的可能……恐怕还得二次占卜才能得到线索,而且这地方要么守卫森严,要不就是难找……” “校长真会给我找事啊……这五十万美金还真不是白拿的……” “重武器,人多,还有两个言灵不明的混血种,啧,正面硬上明显不可能了,人家一轮扫射我没准就直接没了……” “看来只能用无面人的能力混进去了……唉,今天也是穿上品如衣服的一天啊……” “等会利用灵摆占卜一下那个组织具体的方向,然后观察一下那些容易伪装的组织成员,直接把他处理掉之后扮成他就行了……” “可以先披着幻象混进他们组织观察几天,不然就算逼问了伪装对象恐怕也会因为细节而露馅……室内环境他们没办法动用重武器,我只需要提防走廊之类的狭窄地带的枪械扫射,这可以通过纸人替身和幻象来诱导他们错误射击,甚至痛击队友……” “这几天得在他们基地周围多丢几根火柴,然后纸人和扑克牌我也得补充一点了,已经把之前储的耗得差不多了……” “不过,火焰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一道白光……”林泽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是子弹吗?狙击枪和手雷?或是火箭筒?那确实对我威胁不小啊……” “卡塞尔学院那边应该已经追查到我跑来墨西哥了……不过无所谓,他们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我,无面人的伪装能力他们无论怎么查都是正常的,再加上直接拉高十厘米的身高变化,以及证据确凿的死讯,林泽这个身份联系不到我身上……” “啧,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牺牲一点,扮演成女性也不是不行……”林泽嘀咕道。 “这就是生活吗……压弯了我的脊梁……唉,生活不易……” 11.摸鱼 白日的墨西哥街头,人头涌动,道路上满是人。 一个身高较矮的青年白人站在街道旁,金色的阳光照照入他蓝色的眼眸,像是清泉般清澈明亮,一头金发在阳光中仿佛金线,脸庞上的些许雀斑为他增添了些许青春感。他身穿白衬衫,牛仔裤,提着一个行李箱,像是常见的游客一般,走在墨西哥的街头。 他好奇地左右打量着,看着人们头上带着的大帽子,还有街边那些他没见过的小吃,凑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墨西哥卷饼店旁。 他拿出手机,把英文翻译成西班牙语,举给店员看,并得到了对方一句墨西哥口音的“ok”以及手势。 他站在店旁,坐在行李箱上,悠闲地看着来往的人群,等着自己的小吃。 墨西哥卷饼的制作工序并不复杂,一张玉米薄饼夹上肉和蔬菜,再根据自己喜好配上莎莎酱,鳄梨酱,碎番茄酱等,将玉米饼卷起,美味可口的taco就做好了。 青年游客接过热得烫手的卷饼,看了眼塞得满满的料,吹了个口哨,豪爽地直接从这个身份的钱包里抽出了好几张富兰克林,在店员兴奋的眼神中直接递了过去,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钱什么的,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更何况这也不是他的钱,林泽想道,咬了一口墨西哥卷饼,肥瘦恰到好处的肉馅还有酸酸辣辣的酱料夹杂着爽口的青菜在他嘴内混合,味道浓重的同时并不会让人感到发腻,只能说不愧是墨西哥两大美食之一的墨西哥卷饼。 林泽惬意地眯了眯眼,在暖阳下慢悠悠地逛着,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只觉得这才叫生活。 “今天也是公款摸鱼的一天啊……” “咳咳,我瞎说什么呢,我明明是实地勘测地形和周遭环境,顺便看看哪个幸运卖药人要成为我的化身。” “这都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嘛……” 林泽想着,朝着一家开在大街上的酒吧走了过去,这种开在临街地带的酒吧一般都还算正规,接待的客人也主要是游客。 至于当地居民?这就跟国内酒吧一个道理,除非和朋友一起嗨,否则喝酒一般都是自己买酒。去酒吧的要么是游客,要么,不是正经人。 国内的酒吧比起正经酒吧,更像是某种社交场所,类似ktv。 林泽推开画着墨西哥当地风格彩绘的活板门,走进了这家酒吧。 此刻虽然不是夜晚,但酒吧内人还不少,大多数客户都是跟林泽一样的白人。从他们身旁的行李或是脸上兴奋的神色可以看出,多半也是来墨西哥旅游的游客。 酒吧整体的装饰风格很有墨西哥的味道,有味道到了林泽甚至看到了理应是亡灵节才使用的那些东西,例如骷髅,也被摆在了桌上,或是挂在墙上,当做装饰。 “可以……一看就是坑外地人的……这种操作跟什么红酒蜗牛月饼,还有菠萝披萨一样,本地人看了心碎,外地人看了剁手,某种程度上跟国内还真是一脉相承……”林泽暗自吐槽。 他走到了柜台边上,敲了敲桌子,扶了扶刚戴上的单片眼睛,嘴角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想要一杯龙舌兰。”他用英语对着殷勤凑过来的侍者说道,对于这种专门宰客的酒吧,他对于服务员的口语一向抱有信心。 侍者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笑着问道:“您是想要美国式的喝法还是墨西哥式的喝法?” 林泽笑了笑,说道:“来都来了墨西哥,那肯定是要美国式的喝法啊。” 听到前半句话的侍者本来已经离开了柜台,但后半句话却让他微微一愣,扭头看向了林泽,一脸迷惑。 但本着金钱就是上帝这一准则,他也没多说,转身去调酒,留下林泽在吧台旁坐下。 龙舌兰比较广为人知的喝法主要是美式和墨西哥本土两种,其中以美式喝法最广为人知,和人们印象中的,以及原著中肯德基先生的喝法一样,喝的时候虎口沾盐,舔一口盐然后把子弹杯中的龙舌兰一饮而尽,最后吃一片柠檬。 至于墨西哥本土的嘛……还真没那么花里胡哨,就直接喝,只是比起美式一饮而尽的喝法,他们更偏向于慢慢品尝。 这两种喝法在林泽看来就类似于国内的饺子到了国外就成了草莓饺子,伏特加饺子,巧克力饺子一样,算是本土化的产物。 就是不知道这种喝法在本地人看来是什么感觉。林泽听说意大利人面对加了菠萝的披萨的抗拒程度超乎寻常,以至于出现了一个笑话,大意是如果你想跟一个意大利朋友友尽或是惹怒意大利人,那么只需要送他们一份加上了菠萝的披萨,他们绝对会当场翻脸,这也是一个广为人知的梗。 虽然意大利人对菠萝披萨的抗拒程度在国内看来有点大题小做,但设身处地,想下那些巧克力小笼包,草莓麻婆豆腐,还有小笼包汤。 似乎,也不是没法理解。 在林泽发呆的时候,龙舌兰已经调好了。 侍者把一杯杯边上插着一片柠檬的蓝色龙舌兰,端着一碟盐,放在了他的面前。 “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怎么喝吗?”侍者贴心地问道,服务态度好得不行。 林泽扶了扶单片眼睛,笑道:“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 他说着,又顺手递过去几张富兰克林,让这位服务态度很好的侍者眼前一亮。 “作为感谢,这是你的小费。”林泽说着,端起了那杯龙舌兰。 龙舌兰酒是一种充满墨西哥风情的蒸馏酒,按照林泽所知的来讲,只有使用墨西哥哈利斯科州政府指定地区所产的蓝色龙舌兰制成的蒸馏酒才能叫做龙舌兰酒,以至于100%蓝色龙舌兰制成的龙舌兰酒都会明确标出“100%”,而其他龙舌兰酒标签只会标明“龙舌兰酒”。 眼前这一杯龙舌兰正是蓝色的,但林泽也不确定是不是其它酒混合而成。 但他没去多想,只是充满好奇心地,按照他所知道的喝法,先用舌头在手的虎口部位稍微舔一下,使皮肤表面湿润,随后,在虎口部位撒了一点盐。 他深吸一口气,舔一口盐,再一口气喝完一杯的龙舌兰酒,最后一口吃掉了那片别再杯边上的柠檬片,忍不住伸了伸舌头。 被他一口气喝下去的龙舌兰酒显然度数不低,和芬格尔所说的一样,像是一团火球,或是刚烧开的沸水,能清晰地被感觉到从咽喉一路下滑。 口腔中,酒液的味道混杂着一点点的咸味和柠檬片的微酸弥漫开来,口水不断分泌,各种味道层次分明,整体味道很微妙,但总得来说,确实是不错的酒。 在缓了一会之后,林泽叫来了侍者,准备结账。 他掏出钱包,看着侍者笑眯眯地对他报出了这杯酒的价格。 “先生,服务费以及盐和柠檬的价格,再加上小费,一共768美元。” 林泽的手突然僵在了空中。 他带着单片眼睛的脸庞依旧挂着微笑,语气平淡地问道:“多少?” “768美元,先生。” 12.挑选 是夜。白日尚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然空空荡荡,毕竟在墨西哥,夜晚的城市远比白日的城市要危险得多。 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一道黑色的木门隐匿在黑暗中,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直到这扇木门突然从内里被打开,在寂静的夜中发出刺耳的响声。 “吱嘎——” 两个男人从门中走出,他们的外套鼓鼓囊囊,像是塞着什么东西,腰间的手枪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危险的冷光。 其中一头卷发,面容沧桑的男子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顺带着取出了打火机,将烟分了旁边那稍显年轻的短发男子一根,随后便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 “也不知道这笔生意什么时候才能谈成,”卷发男人说道,把烟叼在嘴里,“老板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那东西,天天晚上都在保险箱里哭,还有人产生了幻觉,太诡异了。” 年轻男子点点头,比划了几下,明显是个哑巴。 卷发男子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眯着眼说道:“我们只需要照着老板说的做就可以了,为了这笔交易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但只要生意成了,那就都值得。” 年轻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摸到了打火机,将烟点燃。 萦绕的烟雾伴随着微凉的夜风,在夜色中消逝。两根烟很快就被完全吸完,只剩两根烟头,被他们随手丢到地上。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轮班了,”卷发男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道,“我们等到下一班人来了就可以走了。” “也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听说是挖坟挖出来了,不会是有恶灵缠在上面吧?”卷发男人说道,想起那诡异的音乐与幻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我们这么多年也没少见这种东西了,你要是真的怕可以去东区那边找神父要点圣水什么的,不过那玩意很贵,而且有没有效果也不好说,我们都是扛过来的。” “你刚入行没几天,会怕也正常,你只要记住少说多做,有事直接开枪就行了。”卷发男子说着,眼睛微眯,他看到小巷口处有两道黑影正在朝这边靠近。虽然身形和走路姿势都跟接班的人一样,但他还是警觉地把手放到了腰间的手枪上。 随着距离的拉进,来人的面容也逐渐从黑暗处显露,正是来接班的两人。 “时间到了,换班吧。”来人说道,走到了门前,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看了卷发男人一眼,在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他们两人便一并出了小巷,各自归家。 年轻男人走在路上。他原本不是个哑巴,但后来在卖药的时候不小心抢了那些帮派的生意,就变成了哑巴。这也令他加入了这个附近区域最大的帮派。 虽说他只是新加入没多久,但却和其他人一样受重视,被调到这里来看守老板重要的货品,对此他深感自豪。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凛冽,这令他缩了缩身子,想起了自己温暖的家。家中,他的妻子正在等他,这令他加快了步伐。 他家并不远,在几个转折与几段路程之后,他看到了熟悉的家门,步伐不由得更是加快了几分。 但他很快就站在了原地,眉头紧皱。 他看到了一道黑影,站在他家门前。 男人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是仇家来报复了吗?”他忍不住想道,手握住了腰间的枪,瞄准了那道黑影。 他有些没把握要不要开枪,如果只是走错了家门的醉鬼,那将对方打死也有些过分,醉鬼走错家门这件事情并不少见。 他正在犹豫,却隐约看到那道黑影似乎抬起了胳膊,往门上敲去,似是想要敲门,这令他心下一惊,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向了对方的背影。 “如果回头发现是仇人,那我就直接开枪,要是又是个醉鬼,那我就狠狠地揍他一顿再放他走。”年轻男人想道,心里满是自己和妻子的团聚被打破的怒火。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那人的身后,一巴掌朝他头扇了过去,手却被一只手接住。 他微微一愣,突然察觉了不对。 眼前的这个男人背对着他,这个角度他根本不可能伸出手来接住他的巴掌,更何况,他的两条手臂自然下垂。 他疑惑地看向空中,但下一刻,他就被吓得倒退了几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火气。 接住他巴掌的,正是一只手。一只从空气中凭空生出,通体透明,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寄生的虫类般,不断张合的眼睛的手,伴随着他的后退,一瞬间,所有眼睛的眼球都转动着凝视着他,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脑海中闪现过卷发男人说过的话。 “……有事直接开枪就行。”这令他在恐惧中找回了些许力量,颤抖着,将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直接几发子弹射了过去。 被他寄予厚望的子弹在空中直接穿过了那只手,毫无作用,只引得那只手掌上的眼睛们开始暴动,眼球无序地转动,眼皮上下张合,宛如电路故障的机械。 在他惊惧而绝望的眼神下,那道从始至终,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下,也依旧是一道“黑影”的食事物突然开始转动脖颈。 它直接转动了一百八十度,正面的它也依旧是一片阴影,或者说是一片黑暗的泥沼,但却在不断扭曲。 气泡升腾,黑色的泥潭色彩开始转变,从最纯粹的黑开始蜕变为血肉的红白,在眼前这个可怜人的视线下,变为了一团蠕动而残缺的肉瘤。 伴随着血液的流淌,宛若花开一般,肉瘤开始由内自外地迸裂,最终,一张与年轻男人一模一样的脸,在他的头部生成。 一道血腥的嘴在他两颊裂开,露出了其中依旧互相吞噬的血肉,构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好啊,我自己。”他微笑着,左眼凝聚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 随后便是一声枪响。 13.麻烦 今天是林泽幻化成这个哑巴的第三天,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这里的严重倒不是说保险箱的位置或是守卫力量有多么强大。 在他这几天的观察下,他大致摸清了这地方的结构,镇守力量,以及巡逻规律。 这是一间大体呈长方体结构的建筑,共有四层,各层通过电梯上下,而他要找的东西则是在第四层一个房间的巨大保险柜内。 看守人员轮班顺序大体上是早晚各两班,一共四班,每班共20人,两人如同之前的卷发男和小年轻一样,负责守门,五人分散开来,彼此处于对方视线内站岗,还有三人负责在电梯内值班,剩下八人在保险柜房间内外巡逻。 看着挺少,二十个人。但实际上这里就在帮派基地的后门不远处,只要出了事,人家直接把门一踹,几分钟之内直接扛着炮将这里包围。 再考虑到时刻开启着的通讯设备,以及短间隔的定时交流,电梯两人不定时巡查之类的细节,还有火箭筒乃至楼下夹着的那两把重机枪,以及各种防护装备穿得严严实实的警戒,林泽还是放弃了正面兔突破这十个人的想法。 “行吧,正面突破计划破产了,我没那把握快速干掉这么多人,只要没能及时秒掉,信号就会直接传递出去导致我被包围,这可不妙……” “而且保险柜钥匙只有老板拥有,那么大一个保险柜,怕是炸药分量少了都炸不开,分量够了又会产生太大动静,甚至导致楼房结构坍塌……” “不过好消息是,再过两天,老板会亲自来取货,那时候他必然会带上钥匙……” “镇守力量应该不会随着老板的到来增多了,龙族文物是被保密的,只有老板的心腹才能镇守这里……” “二十个人,我可以先跟随着老板混到保险柜一层,挟持老板,然后利用幻象逃脱……” “毕竟对我来说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狭隘的地形,以及伪装能力的受限,要不是地形狭窄,对面一轮扫射我避无可避,以及看守人数有限,我也不用这么憋屈……” “行动得延迟到两天后了,这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问题是……” …… 是夜,林泽所在的守卫到了换班时间。 与他一组的卷发男人正准备走,却看到了面露难色的哑巴,他停下了脚步。 这几天的哑巴一直很奇怪,反应迟钝,还总是发呆,而且总是满脸郁闷。若不是卷发知道哑巴不是会碰药的人,他几乎要以为哑巴是嗑药嗑多了。 他拍了拍哑巴的肩,问道:“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哑巴回过神,胡乱地比划了两下。 说实话,大多数人都看不懂哑巴在比划什么,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不懂。 毕竟他从未学过手语,其他人更不可能学手语。大多数时候,人们面对哑巴的比划只是按照他们想得到的结果去猜测,最后根据哑巴的摇头或者点头来确定他的意思。 卷发知道,按照哑巴的性格,他多半是不会说什么的,于是就点了点头,说道:“有需要来找我。” 随后,便直接走了。 哑巴楞楞地站在原地,许久,还是低垂着头,沮丧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只是他像是极不情愿一般,步伐拖得极慢,影子在身上拉得很长。 …… 林泽颤抖着手,敲响了哑巴家的家门,家门像是迫不及待一般,应声而开。 一位美貌而成熟的妇人从门后探出了脑袋,看到他,眼前一亮,热切地将他拉进门,嘴里还念叨着。学了几天速成西班牙语的林泽尽力分辨着她的话,像是学渣面对两倍速的英语听力一般,只觉得单词都是残缺的。 他依照着之前晚上的惯例,坐到了桌旁,他知道,这是妇人给她丈夫做的夜宵。 只是夜宵从他刚变成哑巴时候的酒,肉,菜,变成了某些奇怪的东西。 例如,韭菜,牛油果,还有在墨西哥当地价格不算低的生蚝。一桌子的菜,都透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氛围,让林泽沉默不语。 美丽的妇人坐在林泽对面,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他机械地往嘴里夹着夜宵。林泽只恨为什么不能吃得再慢一些,巴不得一口分成两口,今晚上就死在这桌旁。 但事与愿违,即便他想方设法地放慢了速度,却依旧得面对吃完宵夜这一事实。 美妇人看着他吃完了宵夜,对他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把他拉进了卧室,自己则是离开房间。 这不是她放弃了,而是去洗澡了。 最近几天,原本精力旺盛的丈夫却突然毫无兴趣了起来,甚至她晚上主动爬到他身上,他竟然都像是个娃娃一样毫无反应。 在她惊讶与沮丧之后,她还是朝邻居大妈打听了一个方子。 象征精力的果实牛油果,再加上其他的食材,就能让男人重新焕发生机,活力无限。 代价嘛……大概就是这几天的林泽在出门时恨不得直接往头上套个纸袋。面对着邻居大妈那探寻的目光,以及隔壁邻居大叔那同情的眼神,沉重的叹息,安慰的拍肩,他已经绷不住了。 林泽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身败名裂。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年轻夫妻没小孩不容易被看破,但我却忘了年轻夫妻夜夜笙歌,为爱鼓掌……” “我已经没有生的希望了……我现在顶着这张脸走出门,方圆十里的大妈看我都一个眼神,大爷们拍我肩的动作跟眼神都不带变的……” “这是耻辱,耻辱……再撑两天,再撑两天我直接跑路,ntr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我选择纸人替身幻象……” “我还是个孩子啊,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就在林泽绝望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 美艳的妇人长发微湿,搭在肩膀上,一双眼眸风气万千,衣服宽松而因湿气而紧贴其身。 只可惜,林泽真的没兴趣碰她,他绝望地丢了个实体幻觉出来,随后直接跑到了客厅睡觉。 14.行动·上 “把门打开吧。”穿着黑西装的矮个子老板说道,下巴那蓬松如云的络腮胡吸引着林泽的视线。 林泽点了点头,为他们按下了电梯的按键,随后便退到了他们身后。 今天,老板如约前来取货。而且也正如林泽所预料的那般,为了隐秘起见没多带随从,只带了一个随从。他们两人一人满脸横肉,一人独眼,俨然正是林泽在占卜中所见的那两人,这令他提起了警惕,袖中纸人蓄势待发。 满脸横肉,还留着络腮胡的老板随意地问道:“迭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泽稍稍一愣,没想到这老板还有人文关怀这一经典环节,但他没流露于色,而是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胡乱比划了几下。 “是吗?保险柜里的货还好吧?”他说着,看着电梯从最底层缓缓上升。 林泽面对这个问题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犹豫了刹那,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但下一刻,在电梯即将到达的时候,他的脑海内却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电梯内的守卫抬枪扫射。 林泽猛然一愣,看着缓缓滑开的电梯门,他没再犹豫,制造出幻象,同时自身猛的加速,抢在老板和独眼龙之前,披上了幻象,抢先进入了电梯。 老板和他的随从走了进去,电梯内的守卫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下一刻,在林泽的幻象想跟随着进入的时候,老板却说话了。 “开枪。” 三名守卫毫不犹豫,直接抬枪,对着仍处于电梯之外的林泽便是一顿扫射。 幻象被子弹命中,在林泽的操控下,血液暴溅,随后幻象便倒在了一地血泊之中。 “你是……怎么发现……”幻象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道。 老板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这么放心让一个刚进来没多久的家伙看守保险箱。” “所有守卫都被我催眠了,当我问出关于货的问题的时候,他们全部都会失去意识,听从我的指挥。” “更何况,你跟他本人差远了。” 依靠着小丑的灵敏,像是蜘蛛侠一般硬撑在电梯天花板上的林泽闻言恍然大悟,难怪之前看守者们对老板的忠诚度如此之高,他原以为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结果这家伙直接就是言灵·催眠。 “不能再拖下去了,已经暴露了,”他心念急转,决定直接动手,“尸体一旦被触碰就会发现是幻觉,我没法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先杀独眼龙,还是老板?”他犹豫着这个问题。独眼龙言灵未知,始终是个威胁。而老板的言灵已经暴露,他利用言灵·催眠通过通讯设备控制了这里所有的守卫,只要杀死他,这里守卫都会直接失去意识,这是一个二选一。 “把他尸体处理掉吧。”老板淡淡地说道,指示着一个持枪守卫走出去,准备去触碰尸体。 林泽明白,不能再拖了。他当机立断,袖中扑克滑入掌心,伴随着灵性的注入,纸牌瞬间锋利如刃。 就像是蜘蛛,或是刺客,身披幻象的林泽手持锋利的扑克牌,无声地从天而落,直指老板的后脖颈。 一阵风吹过,让老板微微一愣。 “这里不是全封闭的室内吗?哪来的风?”他脑海内疑惑一闪而过。 下一刻,脖颈处一阵刺痛传来,随即便是一股巨力直接将他踹出了电梯,以一个驴打滚的姿势,在地上滚了两周,滚入了幻象所制造的血泊之中。 依旧清醒的独眼龙一愣,随后发现,地面上的血泊与尸体在瞬间,尽数消失,只剩倒在地面上的老板茫然地摸上了他的脖颈,随着他嘴巴张合,血液不断流出。他立即意识到,他们被骗了。 他不再犹豫,直接抢过身旁守卫手中的枪械,一把将守卫甩到身后,自己直接冲出了电梯,空着的左手抓向口袋。 林泽被他甩过来的彪形大汉阻挡了路,但他并不紧张,甚至微微轻松了一点。 守卫力量全部失效,只剩他一人一枪。如果这种单对单的局面下,他一个序列六的无面人还能让对方跑了,那他可以直接把灵摆吞了。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对方的言灵,但考虑到对方的低血统,言灵的杀伤力不可能太强,再加上环境限制,他绝对无法逃出林泽的掌心。 但下一刻,如同太古僧侣的唱颂般的缥缈歌声凭空而起,令林泽微微一愣,下一刻,他脸色剧变。 一个领域无声地展开,在场所有所有的皮肤上开始透出渗血般的红色,原本满脸呆滞如木偶般站立原地的他们,在这如诵经声般,理应让人平和与宁静的歌声中,神色开始扭曲,最终,都化为了愤怒的狰狞。他们举起手中的枪械,转身,面对着被逼到死角的林泽,直接开火! 言灵·王之侍,序列号28,选择性地增加领域内活体的敌意及攻击性并强化的其机能。太古时代,龙族用这个言灵鼓舞效忠他们的人类乃至于野兽,把他们强化为军队。 与此同时,独眼龙毫不犹豫,果断地举枪,对准电梯内的所有人直接扫射。 “草,大意了,被催眠控制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守卫居然被言灵·王之侍所控制了……我忘了这玩意还能增加活体的敌意和攻击性,这么一来,失去意识的他们只会盲目攻击……” 面对着如此近距离的子弹,即便是高阶混血种,在没有特殊言灵的情况下,恐怕也是避无可避。 但下一刻,清脆的响指声在混乱的战场中响彻。 火焰在独眼龙面前凭空而起,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心下一惊,直接一个打滚,远离了这诡异的焰流。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下一刻,身穿黑色长袍,头戴同色尖顶软帽的人影如鬼魅般在火焰中闪现,手中手枪在火光中闪耀着冷光。 他毫不犹豫,抬手,瞄准,直接射击,却被同样被言灵·王之侍所控制的,从门口赶来的卷发男人所硬生生挡下,在他身上爆出几片泛着刺目红光的血液。 15.行动·中 林泽身后的电梯内,已然反应过来的守卫们不顾身上的枪伤,直接对着他又是一轮扫射,逼迫他再度一个响指,在凭空而起的火焰中再次消失。 独眼龙趁机滚到了狂怒的守卫中间,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他操纵他们护送着自己,朝着电梯跑去,其间电话接通,他怒吼着说道:“货仓被袭击了,我和老板快没命了!赶紧带人来!” 焰流再度升腾,挡在了电梯之前,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数张纸牌泛着冷光,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飞向独眼龙的脖颈,与之同出的,是数发子弹。 守卫们同样举枪,又是一片弹幕射出,但只穿过了火焰,而其中的人影无影无踪。而那几发子弹,射中了一名守卫的胸膛,令他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倒在血泊之中。 而独眼龙面对着纸牌,双腿一软,直接就地蹲下。如蝴蝶般轻灵地穿过人墙,在缝隙之中刺向他的纸牌也因此落空,刺入了一名保镖的脖颈,在他狂怒的嘶吼中,鲜血淋漓,将独眼龙的头发染红。 四名守卫已死其二,剩下两人,不惧死亡地护送着他,向电梯逃去,距离电梯已然只剩几米距离,生机就在眼前。 但无数火焰拔地而起,铸就一面辉煌而耀眼的火焰高墙,将他们的去路彻底截断。 一道人影在其中再度浮现,他左眼的单片眼睛在火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嘴角那似若有若无的微笑令独眼龙警铃大作。 枪声再度响彻,独眼龙选择舍弃最后两名守卫,他弯腰,躲在他们两人身后,直接冲向电梯,但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枪响,是在身后!”他猛然惊觉,但已然慢了一步。 三颗子弹在他身后那道人影手中的枪管中射出,带着死亡的气息,直指心脏,咽喉,大脑。 一切已成定局。 在这宛如送葬的火焰与丧钟般的枪响中,子弹先后命中,血液迸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最终伴随着尸体一并落地。 仅剩的两个保镖也被飞来的纸牌所先后割断气管,他们浑身泛红如渗血,在满地尸体与血泊中逐渐死去,此地一切再无生机。 林泽疾步走到独眼龙身旁,一枪打碎了依旧在通讯中的电话,随后再度走到老板的尸体身边,不顾脏污的鲜血,迅速地翻找起地下保险柜的钥匙。 “啧,言灵·催眠和言灵·王之侍,果然没太高血统,但真的烦人……在不能用炸药的情况下,面对这种人海战术我也是烦死……” “我得快点了,这里就在他们帮派后门不远处,我估计会直接被拦截下来,我得快点取走那件龙族文物了,底下的守卫力量应该因为距离过远而没受到言灵·王之侍的操纵,依旧处于催眠状态,这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林泽迅速翻找着老板的口袋,最终在他上衣内侧一个隐蔽的夹层中,找到了钥匙,他没再犹豫,直接冲进电梯。 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一望,最终还是如同拖死猪一般,拉起了老板的衣领,将他一并拖入电梯,并随手往尸体上丢出几根火柴,随后便按下了电梯,朝着底层落去。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手腕上锁链解开,眼帘垂下,梦境占卜无声发动,林泽看到了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以及手中的枪械,还有车上的重武器,这令他微微皱眉。 他没再犹豫,在确定电梯即将到达目的地之后,将火柴丢到老板身上,伴随着响指,火焰开始吞噬尸体,在封闭的电梯内弥漫起一股泛酸的焦糊味,令他嫌恶地捂住了鼻子。他一个响指,气味凭空产生,将这股焦味压了下去。 电梯门打开,林泽拖着尸体穿过茫然的守卫,数张纸牌飞出,在他们咽喉处一闪而过,伴随着鲜血的渗出,落在地面上的纸牌被火焰销毁。 林泽将那块泛着糊味,曾经是个人的肉块丢到一旁,像是烤肉一般,将火焰的输出开到最大,试图尽快将老板的尸体彻底销毁。 至于他本人,则拿着那串钥匙,扫视了一眼锁孔之后,迅速分辨出钥匙对应的锁孔,逐个插入。 在焦糊味中,林泽终于打开了全部的锁,直接拽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保险柜内,一大袋白色粉末状物体首先映入眼帘,令林泽眉头一皱。他一把扯开那玩意,看到了一堆金条,还有许多繁杂的文件。 他将这些贵重物品尽数推开,最终在保险箱最底层的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大概如生日蛋糕盒子般大小的铁盒,被一道小锁锁着,他立刻明白,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身后的电梯发出了声响,林泽拿出那东西,回头看去,发现是电梯开始上升。 人来了,如此近的距离下,或许是因为调动武器的缘故,他们来的时间比林泽预估的要晚了许多,这让他有些许意外。 老板的尸体已然被狂暴的火焰燃烧代价,只剩下水泥地面上交一片被火焰燎过的的漆黑,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焦糊肉味。 他故技重施,幻觉再度显现,地面瞬间恢复如初,空气中的臭味也在瞬间恢复原来的清新。 看着电梯的逐渐下落,林泽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的面容开始扭曲,身形开始改变,一层幻象,在他身上生成。 他摸了摸怀中,里面,是他给这群家伙准备的惊喜。 …… “gogogo!”大门之外,一群人直接踹开了由内锁上的门,手持枪械,如潮水一般涌入室内。门外,是车辆团团紧围。 他们看着遍地尸体与已然半干涸的血迹,都心下一惊。 “你们守在这,剩下的跟我去楼下最底层的金库,老板的尸体不在这,说不定还活着。”一个领头的说道,带着人群直接进了电梯。 他们来到最底层,看着守卫们的尸体,面色更显凝重,但没多纠结,而是直接冲进了最深处。 他们看到,老板从保险柜后探出个头,浑身血迹,面露惊恐。直到看到是他们,才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从保险柜后走出。 “你们来了?快带我离开这!”他说道,不待他们说话,便急匆匆地朝电梯跑去,满脸惊慌。 领头人看了眼老板,再与其余人交换了个眼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跟随着,走进了电梯。 “老板,发生什么了?”一进电梯,领头的便说道,电梯内只有他他们两人,分外宽敞,但老板却始终躲在墙角,一脸恐惧。 “单片眼镜……单片眼镜……”老板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与他,喃喃自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恐。 “先送我到安全的地方,”他说,“那是个怪物!他一个人,一个人就杀光了所有人!” “幸好我躲了起来,他没钥匙,打不开保险箱,又知道电话打出去了,就只能逃跑了。” 16.行动·下 领头人是个彪形大汉,听得眉头紧皱。他不大相信老板说的话,但一路走来,尸体那类似的咽喉割伤与不多的弹痕让他知道,老板说的很有可能是实话。 一个人,就杀了这么多人,确实足以被称为怪物。 他沉声问道:“老板,你说的这个怪物,他有什么特征吗?” 老板想了想,说道:“他,穿着一身黑色袍子,头上一顶黑色尖顶软帽,就像一个中世纪的魔法师。” 领头人微微一怔,但点了点头。 “这么明显的特征,他跑不远,还有什么特征吗?因为他可能半途更换了衣服。” “他,左眼有一片单片眼镜。而且……” “而且?” “而且他长得很帅,那种看到了就移不开眼的帅气。”老板肯定地说道,脸上满是肯定的神色,这让领头人忍不住多看了老板一眼。 电梯在他们短暂的谈话中,到了地面。电梯门滑开,门外一堆彪形大汉将目光投向了电梯。 他们看到浑身血污的老板,先是一愣,随后或是惊喜,或是惊讶,还有几个肉眼可见的满脸可惜,但都被林泽假装没看见了。 “这家伙居然没给全帮派洗脑……估计是时间不够……要换成我我就加入一个洗脑一个……” 林泽假扮的老板没多说什么,而是神色匆匆地朝门外跑去。 有人立即跟上了他。 但走着走着,跟随在老板身后的那人,以及周围的人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他们的面前开始有雪花,或是纸屑般的白絮状物体,开始缓缓飘落。 他们顺着雪花飘来的方向看去,却愕然发现,行色匆匆地走到了大门前的老板,仿佛掉色一般,浑身开始剥落白色的碎片。伴随着碎片的剥落,以及他的脚步,他整个人不断褪色,不断扭曲,直至最后,已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站在门口,在所有人惊讶的视线中,转过身。 他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已然变成了崭新的黑色长袍,头上出现了一顶同色尖顶软帽,左眼带着单片眼镜,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领头人为之一愣,但下一刻,他立刻惊醒,意识到老板早已死去,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冒牌货。 他心念急转,立刻吼道:“这是个假货!开枪!” 所有人如梦初醒,慌忙掏出枪械,朝着那人一顿扫射。 但子弹触碰到他,宛如投入水中的石子,仅仅是令他的身体荡漾开一圈圈波纹,让他整个人如倒影一般,微微扭曲,微微晃动,但嘴角那一抹嘲讽般的笑意,无比的清晰。 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橡皮泥一般的东西,朝着室内,朝着人群丢去,引起一阵潮水般迅速传播开来的恐慌。 身为老道的恐怖分子,他们一眼认出了那看似人畜无害的“橡皮泥”究竟是什么——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稳定而可靠的c4。 而此刻,这块“橡皮泥”上正连接着雷管,他们一眼看出,这是定时爆炸的类型,而其上的倒计时已然即将归零。 人群一阵骚动,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如鱼群般朝着林泽所在的大门涌来,不乏有人直接一脚将人踹开,或是直接踩在人身上,只为逃出门外。 然而林泽微微一笑,扶了扶单片眼睛。 隐藏在尸体之中的火柴凭空而燃,一场大火以不合常理的速度瞬间席卷了室内,在所有人身上熊熊燃烧。一时之间,仿佛地狱。 林泽看着绝望的人群,一股焰流在不远处凭空生成,在爆炸前的最后几秒,他在从脚底升腾而起的火焰中隐去了身形。 随即,是一场剧烈的爆炸。 数道焰流在大街各处隐蔽角落的火柴上凭空产生,它们接连不断,宛如一根导火索,帮助数次使用火焰跳跃的林泽出现在了距离原本位置足足数百米外的街道上。在逃出包围圈之后,他随手甩出一张纸人,操控着它膨胀,化为另一个自己,本体则再度披上了幻觉,隐于一旁。 林泽扶了扶单片眼镜,嘴角的微笑更深几分。而一个蛋糕盒大小的金属箱子,赫然在他怀中。 “难怪说c4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良品,火烧不炸,枪击不爆,稳定的同时还威力巨大,爱了爱了……” “就是还得用雷管引爆,要是能被烈火点燃,那就更方便了,不过如果这样我怕是也没法随身携带了,一个火焰跳跃我直接送走我自己……” “算是有利有弊吧……” 林泽看了眼惊慌失措的人群,决定找家酒吧坐下来,喝杯酒,然后将这件物品送到昂热校长指定的地点。 “这次任务算是是有惊无险吧……主要是我还真没想到会是言灵·王之侍和言灵·催眠的组合,前期的占卜家打群战还是弱了点啊……” “要是他们再来快几步,我没能把尸体销毁,说不定他们四散搜查一番尸体就被发现了,我想逃出来还得费一番手脚……” “这就是占卜看到的火焰的含义吗……危险与灾难……不枉我这次还带了c4炸药……不过这比起火焰这一象征,似乎还是差了点……” “还有那道白光……就算是象征,也无法和这次行动相吻合啊……” “这是个问题,恐怕还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点,这段时间得小心点了,在送出货物之后潜伏一段时间吧,尝试扮演普通人的生活……” “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找新婚夫妇了……我是真的没那兴趣……绝望啊……” 林泽思考着,走在路上。 但下一刻,他的灵性直觉警铃大震,如雷鸣般暴躁的引擎的轰鸣在他头顶响彻,紧接着是空气被划破,从天而落的破空声,一如他在电梯中对老板所做的那样,仿佛有人持刀从天斩落。 他未曾做出反应,一道人影从天而落,长刀直接斩向了他的头颅,眼看着就要一击毙命。 但,这只是道幻象。真正的林泽藏匿在幻象身后不远处,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道人影如闪电般以他来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从楼顶跳落,一把长刀对头斩落,从幻象中穿过。 林泽心下一愣,在看清了那道从天而降的人影之后,他立刻明白,大事不妙。 眼前这个手持长刀,头发刺起,面容冷峻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楚子航。 而伴随着他的到来,像是一场戏幕正式拉开帷幕一般,林泽猛然发现,在周围不知何时开始空空荡荡的楼房与街道上,身着卡塞尔学院作战服的人涌现而出,将此地团团包围。 “我草!卡塞尔!楚子航!”林泽瞳孔地震,他立刻回想起了那位巴西舞王,被卡塞尔执行部开着摩托一路狂追。 林泽不再犹豫,依靠着身上幻觉未破,准备直接利用纸人替身逃离此地。 但下一刻,一道无形的领域展开,将林泽笼罩在内。 林泽心下一惊,锐如尖啸的刀风声已然到了他的面前,但下一刻,他的身影无风自燃,竟是一张裁剪粗糙的纸人。 在仓促的对视之中,林泽看到了那一双瑰丽如流动的黄金般耀眼,而带着不容抗拒得如君威般的威严的金色双眸,而且,比起平时的他,此刻的黄金瞳更是灼如明火。他当即明白,楚子航竟是直接暴血。 林泽迅速环视了一周,明白了情况的不妙。 “草,至于吗,狙击手,观察人员,这附近怕是已经被封锁了,再加上言灵·君焰领域的展开以及暴血状态的加持,火焰操纵和火焰跳跃恐怕会被楚子航直接反制,幻觉在领域的元素感知下更是直接毫无作用,我这直接被大砍一刀……” “之前的行动已经消耗不少灵性了……这一战我没法接,只能走……必须先逃出君焰的范围……” “可惜了……这明明是一个摆脱身份嫌疑的好办法……算了,幻觉此刻相当于被废,我不使用幻觉只用纸人替身和火焰跳跃也可以变相摆脱嫌疑……” 林泽当机立断,身形再度燃烧,面带微笑,左眼佩戴单片眼睛的男子在楚子航再一次斩来的刀锋下,再度化作一片纸人,从楚子航君焰的领域内彻底逃离。 “幸好君焰的领域只有五米……否则我就真的要出事了……”他暗自庆幸,袖中纸人开始不要钱似的燃烧。 林泽心下一动,操纵着火焰,制造出了一场近似于大爆炸般的烈焰风暴,短暂地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火焰散去,那名身穿黑色长袍,头戴尖顶软帽,左眼佩戴单片眼镜的男子已然消失不见。 楚子航伫立在原地,看着那场火焰引燃的方向,沉默不语。 耳机中传出了声音:“他带走了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有活灵寄宿的龙族文物。” 楚子航说道:“我知道,我们没想到他的目的居然也是这件文物,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操纵火焰。” “刚刚那是幻觉吗?”耳机中的声音问道,“君焰的领域内,你应该能感知得到吧?” 楚子航沉声道:“不是幻觉,我感受得到每一次的他都是实体,他似乎能依靠着火焰进行移动。”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 “你在遗憾,对吗?”他说。 17.汇报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内。 施耐德教授看着楚子航反馈回来的信息,惊讶地皱了皱眉。 “能够依靠火焰进行移动,还能操纵火焰?”他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对,”楚子航冷静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在我所学到的知识里是上前所未有的,我不记得有能够达到空间位移效果的言灵。” “即便是校长那种近乎瞬移的移动方式,本质上也只不过是极速所带来的错觉。因此,我个人看来,这是未知的言灵。” 施耐德教授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良久,他才说道:“确实,我们从未了解过任何能干涉空间的言灵,这是第一例。” “我们猜测这应该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但这与火焰的表现形式不符,暂时来看,我们认为是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言灵,”他说,“这意味着你的君焰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对方。” 楚子航点了点头。 “对,我们的任务原本是回收龙族文物,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才发现一整个帮派已经被他用炸药杀伤大半,而他自己毫发无损。” “按照他的能力,应该会试着突围,但事实相反,面对我们的包围圈,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这很有可能是君焰领域的展开对他造成了压制,令他感受到了威胁,进而令他选择了逃跑,这是我的错误。”他说。 “这不是你的错,”施耐德教授缓缓地说道,“面对操纵火焰和空间移动的能力,展开你的言灵领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点你没做错。” “是。”楚子航冷静地说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的调查人员调动了周围的一切监控摄像头,甚至对周围的路人进行了询问,但自从他脱离了我们的视野,我们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他就像是,一个鬼魂。” 施耐德教授沉默许久,他说道:“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这种近乎完美的隐藏能力,以及诡异的行事风格,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死人。”他低声说道。 “我也想到了他,”楚子航说道,“这也是我展开言灵领域的原因之一,在之前我们通过机场的摄像头发现了他,再结合之前那些案件,我们一直怀疑他的言灵是幻觉。” “但我的言灵领域给我的反馈证实了这个猜测的错误。我亲眼看到了我的刀砍中了他,言灵领域也反馈是实体,他的言灵应该是对火焰的操纵与借助火焰达到的移动。” “这意味着之前的案件不应该是幻觉导致的,而是其他未知的手法。” 施耐德教授听着他的话,没出声,而是皱眉沉思。 “他死的太彻底了,”他说,“dna到一系列尸体检测,科学到炼金术,从梅拉弗尔导师到装备部的那群疯子,还有一群医学界的专家,看着他的尸体都一致确定他已经死了。” “那具尸体甚至还经过了校董会的检查。你要知道,那群政客不可能放过任何关于龙骨十字的线索。” “能让他们都确认死亡,那只能说明,他真的死了。” 电话的对面,楚子航沉默许久。 “所以不是他,对吗?”他轻声问道。 施耐德教授冷静地说道:“言灵表现形式完全不一样,再加上绝对的死亡证明,就算我也对此表示怀疑,我也只能告诉你,他死了,死的彻彻底底。” “即便是龙王,在这种繁密的检查下也绝无假死的可能。” 他顿了一顿,语气稍缓。 “我知道你还记得他,但他已经死了,”他说,“这是所有混血种的命运,我不认为你会不清楚。” 楚子航低声说道:“我知道,可是,我确实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快,还这么年轻。” 对话陷入了一阵沉默,像是无声的默哀。 施耐德教授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尽量冷静地说道:“暂且不提这件事了,将这个敌人列入诺玛的档案吧。强大的伪装能力,还有操纵火焰的能力,是个危险人物。” “我明白。那么这件被中途拦截的龙族文物还要继续搜寻吗?还是放弃?” “再搜寻一阵子吧,顺便注意一下当地有没有什么诡异事件的发生,这个叫做阿蒙的混血种行事风格诡异,而且十分张扬,你可以顺藤摸瓜去找到他。” 楚子航皱了皱眉,说道:“依照他的能力以及谨慎程度,即便有这些案件也很难找到他,而且案件的发生地也是不确定的。” “对于这种自己就具有高速移动能力的敌人,我不认为能通过移动路线之类的找到他,这个方向有点棘手。” “我知道,”曼施坦因教授沉声说道,“但是他带着那件龙族文物,这必然会暴露他的行踪。” “那件龙族文物实际上并不算太危险的物品,根据我们的情报,那是一个被盗墓贼从一座清朝古墓中挖出的青铜铃,其中寄宿着活灵,它会无时无刻地发出歌唱声引诱周围的低血统混血种陷入幻觉,对普通人甚至能导致其失去意识。” “这件物品的作用范围很大,只要能听到它的歌声,就会产生幻觉。” 楚子航明白了,他说道:“您的意思是,这会导致他周围的普通人陷入幻觉。” “对,”曼施坦因教授说道,“没有炼金术进行处理的情况下,歌唱声会始终存在,除非他利用其他手段,例如用东西阻断声音的传播。” “但他带着这件物品移动的过程中,没有时间处理这件物品,这必然会导致途经的人群产生幻觉,这是一个很好的调查方向。” “我会让诺玛协助你们调查,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楚子航点了点头,问道:“那如果追踪到了他,该怎么处理?” 施耐德教授沉默一会,说道:“尽量活捉,他的言灵很有研究价值。” “如果实在不行,可以直接击杀,但记得把尸体带回来。” 楚子航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18.考虑 “唉,这玩意可真麻烦。”林泽捂着头,无奈地说道。 在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通体由青铜制成的古朴铃铛,其上遍布灰尘,刻着的文字与图案也早已模糊不清。 在林泽跑路的过程中,这玩意一直在发出能影响人神智的缥缈歌声。虽然以林泽的精神强度来说,这玩意拿来当安眠曲都没效果,但也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改变了找旅馆住宿的念头,随手占卜了一次,找到了栋烂尾楼,直接先藏了进去。 随后林泽便一直苦恼于该如何把这玩意的嘴堵上,最终,他还是选择借鉴处理七宗罪的做法,直接接引了一丝源堡气息到纸人上,然后跟符纸贴僵尸一样,直接给它堵上了嘴。 比起上次调动源堡力量,将位格强加己身,这次仅仅是调动了一丝气息,也因此没对林泽造成太大影响,而效果也绰绰有余。 “这玩意给我的感觉完全就是削弱版本的非凡物品啊……”林泽看着面前这个类似电影中赶尸人用的铃铛,摸着下巴想道。 “貌似还真有点用,纸人上的源堡气息短时间内不会消散,我想用只需要揭下纸人,需要封印就直接再贴上去……” “效果,看起来是听到声音就会陷入幻觉,普通人甚至会直接昏迷,按照以往的例子来看,这甚至可以通过广播来散播出去……” “唔,好东西,大小也还行,要不跟昂热校长商量一下留下来给我当装备用?虽然对高阶混血种没什么作用,但高阶终究是少数,对付普通人和低阶混血种还是可以的,倒也算好用……” “不过还是还回去的好。其一是,我没法跟昂热校长解释我是咋保存这玩意的,其次就是,这玩意看着挺好用,实际上低阶混血种我弄得死,高阶混血种这玩意没有,只能说是看着美好实际上也就那样……” “就一个词,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林泽摇摇头,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青铜铃铛,还是开启了灵视,决定看看这玩意到底能不能被灵视所看破。 灵视无声开启,眼前的青铜铃铛在他的视觉内突然发生了变化,让林泽忍不住挑了挑眉。 眼前的青铜铃铛之中,赫然蕴藏着一个灵魂。 它通体青白,只有一张扭曲的人类脸庞呈现在青铜铃铛之中,像是神情痛苦的死人头颅。 但此刻的它,却轻轻地颤抖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所震慑了一般,在铃铛之中瑟瑟发抖。 “这是……精神?还是灵魂?”林泽打量着这张扭曲的青白色人脸,不得其解。 “一般来讲,活灵的本质是用最纯净的物质容纳精神,就像三峡底下青铜城的守卫一样,它们应该与将灵魂导入物质之中有所不同,没有智慧,更类似于一种ai智能……” 犹豫片刻,林泽伸出手,将贴在青铜铃铛上的纸人撕了下来。 随着纸人的离开,铃铛内的活灵立刻恢复了活力,他张开嘴,开始歌唱,伴随着青铜铃铛散发出的轻微嗡鸣声,虚无缥缈,令人难以察觉的歌声开始传播。 林泽放开了对这种精神攻击的抵抗,进入了幻觉。 他看到了扭曲的树木,成**缠的蛇群,还有蜿蜒曲折的河水。耳畔则是宏伟的歌声或是哀伤哭泣。 它们并不固定,而是不断变化,像是吃了毒蘑菇眼前冒小人一般,在眼前不断扭曲,在耳畔不停地回荡。 “这是……血统觉醒的幻觉……” 林泽随手又将纸人贴了回去,而活灵也随之再度沉寂。 “可惜了,我不会这方面的非凡能力,否则我或许可以直接操控这个活灵,那还要什么铃铛啊,直接改行不眠者途径了……” 他想着,随手将这玩意装入原装的铁盒中,打开了手机,开始刷起了昂热校长发来的其他任务。他的下一次任务,会在这些任务中挑选。 “嗯,美国的任务肯定不能接,卡塞尔学院的老窝,一手遮天,再加上枪支泛滥,我生怕人一枪给我秒了……” “其他国家……貌似还真没哪里想去的,主要是没什么好玩的……” “嗯……要不去英国假扮哈利波特,或者去印度假扮恒河河神?或者去雅典扮演一下圣斗士也不是不行……” “阿蒙这个角色的扮演确实目前看来还行,但名声还是没打出去,魔药消化进度还是少了……” “或许这是因为缺乏长期持续的伪装,或者说是扮演的原因,我可以在下一次的任务里找个普通人,替代他的身份……” 一条短信进来了,打断了林泽的想法。 他扫视了一眼从手机屏幕顶上弹出的消息,意料之中地发现,是昂热校长的短信,他随手点开。 “当你收到这条消息,我就知道你已经得手了。” “将文物在指定时间之前放到指定位置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多管。值得一提的是,你最好小心文物对普通人产生的幻觉的影响,否则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痕迹而被追踪。执行部的专员们还会再搜查你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最好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 “值得一提的是,你的某些行动已经在当地形成了都市恐怖传说。希望你最好能低调一些,否则你会引来麻烦。” “最后,祝你一切顺利。你的校长,昂热。” 林泽迅速看完了这条短信,随即陷入了沉思。 “我被执行部盯上了啊……” “这倒是个好机会,可以洗刷一下嫌疑,还能扮演阿蒙……” “如果我真的想跟楚子航交手,他身周五米内距离内,火焰跳跃和火焰操纵以及幻觉全部无效化,再加上狙击手和一堆辅助人员,再加上诺玛支援……” “唉,打不过……算了,前期的苟三家战斗力不高,打不过不丢人,不丢人……” “不过,可以在当地再制造一些小混乱,给他们留下一点小信息,挑衅一番,倒也能塑造形象……” “还有下一个任务地点……思来想去,我还是回国内吧,国内环境熟悉,而且也安全得多,方便行事……” 19.调查 执行部专员的调查员坐在电脑屏幕前,黑暗的环境中,莹蓝色的电脑光线打在他脸上,将他那因熬夜而变得油汗与法令纹齐飞,皮肤共黑眼圈一色的脸庞映照得更加颓废。 楚子航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扫过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然是凌晨四点二十分。 他走到调查员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休息会吧,你已经熬了快两夜了。这么长时间的劳累就算是混血种的体质也很有可能会导致猝死的。”他说道,将手上端着的一杯牛奶放到桌上。 调查员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个一幅中年人油腻面容,头顶已然出现明显的地中海趋势的大叔,真实年龄只有二十来岁。 他端起牛奶,发现还是温热的,道了句谢。 “多谢。不过没办法啊,再找不到阿蒙我们说不定就真的要失去他的行踪了。”他说道。因长久未喝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嘴唇更是死皮遍布。 楚子航点了点头,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问道:“就连诺玛一并搜索也找不到他吗?” 调查员喝了口牛奶,无奈地说道:“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很特殊的那种……” “他的单片眼睛和黑色长袍还有同色尖顶软帽很显眼,很好找,遗憾的是,我们每次在监控里找到他,但一瞬间,他就又瞬间消失不见。” 楚子航点了点头:“明白了,你继续说。” “他疯狂地嘲讽我们,在摄像头里朝我们笑,还扶了扶单片眼睛,甚至对我们鼓掌,夸我们厉害。试问谁不知道我们卡塞尔执行部的厉害?我们当场,立刻,很快啊,啪的一声,马上就派人去包围,结果排查过去,人又没了,回头一看,又对着我们笑,我们就像人……” “咳咳,”楚子航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问道:“他不是最近犯了很多案子吗?能不能通过诺玛的计算分析出他可能存在的区域?” 他说着,从一旁摞的高高的资料堆里面扯出一沓文件,上面盖着公印,明显是从警察局的档案中拿出来的,其上记载的,都是一些近期频发的诡异案件。 楚子航随手翻了一翻,就发现了绝大多数受害者在事后的检查之中,或多或少的,都得了单片眼睛ptsd。 调查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口把牛奶喝光,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颓废地说道:“这些案件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们发现的距离最远的案件,甚至在另一座城市,而且这起案件发生后的短时间内,我们城市又发生了一起,这种移动速度我们完全追踪不到他。” “那你们现在在追踪什么?”楚子航皱眉问道,“追踪无法追踪,区域分析也无法分析,你不应该这么忙啊。” 调查员脸色逐渐尴尬了起来,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呃,一方面,除了持续调查以外,我们还在整理那些案件的笔录,作为档案。另一方面,我其实还兼任程序员,所以……”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打了个手势:“我明白了,那我们还有什么线索吗?按照施耐德教授的说法,他应该会留下一条由幻觉构成的路线图,这个也没用了吗?” “还是那个问题,”调查员耸了耸肩,一脸无奈,“他的移动速度太快了,根据资料,只要有火焰他就可以进行移动,这个范围我们无法确定,但目前来看,就算有范围限制,对他的消耗也不大,可以频繁使用。” “这玩意就像是lol里的闪现,就是没了cd,只要手速够快完全可以瞬间跨越城市。” 楚子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们只能离开了?我们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压根追踪不到,甚至无法被控制住的敌人,我们呆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调查员点了点头,同样一脸无奈:“目前看来,确实如此了。” “学院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校董会那群政客面对这种未知的言灵居然能这么淡定?”调查员问道。 楚子航皱了皱眉,说道:“关于这方面我不清楚,我只能直接接触到施耐德教授,他给我的回应是尽力而为。” “校董会那边,我觉得他们也注意到了,只是在观望状态。毕竟这种涉及了空间的能力由不得他们不动心,但多半是没有针对手段,所以才暂时按捺了下来。” “行吧,那我们这次的任务只能宣告失败了,”调查员郁闷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诺玛的协助下任务失败,我还真没想到诺玛出手都没办法。” 楚子航摇了摇头,说道:“诺玛终究不是万能的,她在现代社会强大的根本原因是她能调动一切网络上信息和武器。” “但无论如何,出了网络,触碰到了现实,她就开始显得乏力。这一点或许在她面对移动不是那么强的敌人时还不明显,因为她有我们作为她在现实的‘手’,实在不行,她甚至能调动导弹。” “但是面对这种灵敏的敌人,她就会处处受限,因为我们会开始失去作用,导弹一系列可以生效的大范围武器也会因为各种限制而无法使用。” 调查员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对这有些遗憾而已,这还是我第一次碰到卡塞尔学院都解决不了的敌人。” 楚子航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 “如果你工作的更久一些,你就会发现其实还有很多。”他说道。 “换个话题吧,反正这次任务基本上宣告失败了,”调查员转到电脑前,“你们学生的假期快到了吧?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 “我想回去见见我的母亲。”他说道。 调查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但是,我以为,你们这种血统极高的人,血之哀会特别眼严重。从心理学上来讲,面这种巨大的差距,应该导致你们和父母产生隔阂才对。” “就像青春期的孩子,认为整个世界都不理解他,开始意识到人类本身的孤独。” 楚子航微微一愣,回答道:“我……我没想过这种事情。” “她是我的母亲,这就足够了。”他说道。 20.日常 这是平淡无奇的一天。 林泽从旅馆的床上睡醒,在金色的朝阳中,挠了挠即便再活一世,也依旧保持了“早上起床必然爆根根竖起”这一神奇定理的头发,拖着拖鞋,打了个哈欠,走向了浴室。 他随手打开浴缸水龙头,开始放水。自己则在哗哗的水流声中,随手脱掉了身上的睡衣,走到花洒底下,借助着热水将这一头乱七八糟的鸟窝薅平,然后才慢悠悠地躺进了浴缸,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这是他从墨西哥返回天朝的一段时间后。仔细算算时间,距离天朝学子们朝思暮想的暑假也没剩几天。 这段时间里,他从校长那边要到了一些装备部的特制武器,属于典型的装备部风格:外表平平无奇,实则毁天灭地。 虽说这些装备是装备部的失败品,例如一把毫无杀伤力的光剑,还有爆炸范围大于射击距离的小型炮,还有一些稀奇古怪令林泽大开眼界的爆炸物。 但除此之外,也混进了不少昂热校长贴心夹带的私货。 其中令他比较满意的,就是那件他朝思暮想的“光与尘的龙息”,完全可以当炸弹用的单兵武器,还可重复使用,缺点大概就是动静太大。 还有的就是一些定位器和迷药之类的小道具,其余的例如钩索枪之类的小东西,在林泽看来纯属鸡肋,毕竟在火焰跳跃面前这些东西都显得不够灵活。 除了更新装备之外,他还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准确地说是,他替代了一个人的身份,得到了他的工作。 目前林泽的身份叫做王晓,高中毕业,受雇于千禧劳务输出公司,职位嘛…… 大门保安。 经过上次在墨西哥的经历,得到了惨痛教训的林泽痛定思痛,这次选替身的时候分外严格,挑了个外地工作,没有女朋友的保安。 刚开始,林泽还觉得这人的社会联系太少,不便于扮演。 但当林泽看到这人三天两头夜店蹦迪,隔三差五兄弟开黑,中间穿插宾馆和赌场的时候,他愣住了,并为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 能狠下手直接处理掉这家伙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在里面,这家伙在赌场的时候,被人往杯子里掺了料,染上了。 林泽一看,简直完美,社会关系复杂,工作稳定,一人在家,还染上了不该染的东西,还知道去赌场。 扮演,良心,金钱,三个愿望,一次满足。这可比某蛋靠谱多了。 但林泽还是后悔了。 睡得早外加轻微社恐的他,取代了这个家伙的身份,天天得去夜店酒吧土嗨,身边围绕着一群牛鬼蛇神,甚至还不时有女的勾搭上来,他也只能用幻象假装已经有人约了,直接跑路。 或许这就是无面人这一阶段的痛苦。硬生生把一个社恐的孩子拉去酒吧夜店,去跟一群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勾肩搭背,还各种吹牛打屁,这让林泽有苦难言。 “我敢发誓,当无面人的这段时间,是我人际交往最好的一个阶段,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么多‘朋友’,虽说绝大多数都只是看中我的钱而已……”林泽半张脸泡在水里,吐着泡泡想道。 其他方面,倒也还行。这份工作其实还挺安逸,跟林泽想象的差不了多少。 大厦保安跟学校保安其实也差不到哪。这座大厦的底下五层是超商,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周边治安也不会差到哪,导致小混混之类的也不会来找事,偶尔要处理的就是超商内的纠纷。 楼上工作的则基本都是文职人员,素质都可以,也没什么流氓地痞。偶尔来找麻烦的也是员工私人问题,来拉横幅堵门哭喊,保安只需要拦着别让他们进门就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开着空调的保安室里缩着,由于底下五层是超商的原因,他连进出登记都不用做,可以说是格外轻松。 这份工作一度让林泽想起了他高中时期的体育老师,带着学生跑一圈糊弄领导就算完,甚至还有做个几十秒的健身活动就直接解散的体育老师。 在当时,他一度觉得,体育老师的工作真的简单又轻松,工资多少不知道,但好歹是个老师,应该也低不到哪。 这份保安的工作,工资确实不怎么高。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赌场,永远的提款机。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赌场已经不是林泽之前常去的那家了,大概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众多赌客连胜,他们不得已,关门跑路了,现在开的是一家新的赌场。 “哎呀……貌似之前那家赌场连胜的都是我一个人,只是换了不同马甲而已……我也没赢太多嘛,也就一百来万,怎么就堵顶不住了呢……” 林泽摇头叹气,感慨着现在的赌场怎么都这么不给力,起身擦了擦身子,换上了一如既往的连帽衫和长裤,在外层披上一层幻象,小跑着去上班。 林泽之所以选择这家公司,其实还有个原因。 润德大厦,这也是原著中一开始,楚子航率领一众猛男入侵,夺回目标机密文件的那座大厦。 “真想看看到时候我一人单挑一众猛男的时候,楚子航会是什么表情。”林泽忍不住低笑几声,抬了抬不知何时出现的单片眼镜。 除了日常生活,林泽就是偶尔刷刷校长发来的任务。 中国境内的任务难度明显下调了许多,相较之前墨西哥的枪支,炸弹,混血种,到了中国,基本上都是一些取件或是运送文件,最多就是偶尔遭到猎人的袭击,但也都被戴上单片眼镜,化身阿蒙的林泽轻松解决。 更多时候,他都在刷猎人网站。他注册了一个叫做阿蒙的账号,不时组团去挖坟,或是接点任务,将阿蒙这个名号传播出去。 “可惜,没有诺玛的帮助,我没法追踪到用户的ip地址进而查找到对方的地址,否则我就可以让人们知道,什么叫做遭了阿蒙……” 他想着,戴上了耳机,一路慢跑,跑到了工作地点。 20.日常·2 林泽踩着点,打卡上班。 早晨的超商实际上没几个人,超商真正的人流量巅峰时期,大多都在早晨九之后点,以及夜晚七点到九点这两个时间段。其他时间段可以说是小猫三两只,人流量少得可怜。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别样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林泽进了保安室,随手拽了两张抽纸,擦了擦汗。 正坐在电脑前的,跟他岁数差不多大的暑期兼职小伙子,林允,听见声音,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啊王哥,吃过了没?”他说着,吞下咬了一口的包子,喝了口豆浆。 林泽摇了摇头,说道:“还没呢,等会去奶茶店买杯奶茶,路上再买点小吃。那家新开的奶茶店味道不错,就是音乐太洗脑了。” 林允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是,之前我巡逻路过那里,就几分钟路程,一天下来我满脑子都在循环播放那首‘你爱我,我爱你,xxxx甜蜜蜜~’,现在的奶茶店营销手段真的强。” “不过王哥你也喜欢喝奶茶吗?”林允问道,“我那女朋友天天都要喝一杯奶茶,真的搞不懂她们,一杯奶茶拿在手上能喝一天。而且甜腻腻的,不知道哪里好喝了。” 林泽翻了个白眼,敲了他脑袋一下。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和你女朋友吵架了,不喜欢就憋着,你整天非得跟你女朋友犟两句,比驴子还驴子,我给你嘴里塞条绳子今年城市发电全靠你拉了。” 他说着,就准备去奶茶店。 “诶诶诶,王哥帮我带杯可乐,”林允在后边喊道,“钱我微信转你。” “行行行。”林泽比了个手势,随手关上了保安室的门。 早晨的超商,不光人少,连店铺都有没开门的。 所幸那家奶茶店不知是生意好还是生意差的缘故,林泽从上班到下班,可以说是走过路过都能看到这家奶茶店开着,那首洗脑的bgm也时刻不停地循环播放。 他笑嘻嘻地凑到柜台前,对着将近三十的店员说道:“小姐姐,给我来一杯森林玫果和一杯雪顶咖啡。” 王晓今年年龄不大,二十三岁,刚好是一个可以被打暑期工的学生叫哥,又可以叫将近三十的店员小姐姐的年纪。 要不是他又是赌又是毒的,恐怕这日子过得还挺舒心的。 店员回头看了他一眼,嗔怪道:“还叫我小姐姐呐?我都快三十啦,该叫老阿姨啦。” 林泽趴在柜台上,笑道:“哪里,现在三十岁还年轻着呢,更何况姐你也还没到三十呢。” “就你油嘴滑舌,天天来我这买奶茶,也没见你找到女朋友,”她说着,手上却没慢下来,娴熟地做着奶茶,“早点找个女朋友,带她来喝奶茶,姐请你俩喝一个星期的。” 林泽的笑容一僵,三句话不过就是女朋友,这就是现代社会吗?太真实了。 他没敢说店员小姐姐也没对象这件事,转而说道:“这不是还想快乐几天嘛,女朋友好找,单身可是一去不返的。” 店员姐姐笑着瞪了他一眼:“满嘴歪道理,你父母我不信没催你,我之前还看到你接电话,听见你妈念叨你今年过年必须要找个女朋友,不然她就直接把你打出这个门。” “你说说你,二十多岁大小伙子,身高也有一米八,长得也靓,怎么就不去找女朋友?就算工资低了点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也差不到哪。你姐我当年你这个年纪,早就……”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在林泽逐渐消失的笑容中,将奶茶倒进杯里,装好,正要装进袋子里,却被林泽拦住了。 “等等,”他笑着说道,提走了装好的那杯雪顶咖啡,“我又不喜欢喝粉色的,这杯是请姐你的。” “下次就别念叨女朋友这事了,听得我头疼。”林泽说着,没给店员姐姐拒绝的机会,直接提起咖啡跑路。 店员看着他一路小跑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油腔滑调,呸。” 她笑着,拿起了那杯她想了很久的森林玫果。 …… 林泽一路小跑,直到他跑到了一架自动贩卖机前,才停下来买了杯可乐,擦了擦头上的汗。 “现在的人,这么三句话不离女朋友啊……”林泽心有余悸地想道,在他扮演王晓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星期他父母都要来电话。 电话内容大同小异,开头基本就是三连问:吃得好吗?睡得好吗?缺钱吗?实在不行回家爸妈养你。 然后就是相亲和找女友的问题。 王晓这个身份,虽然好赌,爱蹦迪,但起码还有点孝心,没到挂电话那份上,林泽也只能乖乖地听着。 这种两世为人都没体会到的感觉,算是在这一次彻底补上了。 他随手抓起了可乐,又到一旁的小吃店里买了份鸡蛋饼,就一路小跑回了保安室。 “你的可乐。”林泽随手将可乐丢了过去,被对方一把接住。 “谢了啊王哥。”林允头都不回。林泽瞟了一眼,发现他在刷某个粉色网站,目不转睛。 他扫了一眼日历,七月初,貌似也差不多该放暑假了。 准确地说是,幼儿园和小学说不定已经开始放暑假了,初高中嘛……有没暑假或许还得两说。 他拍了拍林允的肩膀。 “老规矩,帮我顶一下,领导来查打我电话。” “知道知道,不知道你怎么那么喜欢打篮球。”林允头都不回,嫌弃地甩了甩手。 林泽没多解释,吹了个口哨,抓起一旁装着篮球的背包,戴上一顶鸭舌帽,走出了保安室。 打球?打球当然是真的。 问题是在哪打球。 原著中提及,楚子航家有个室内篮球场,在林泽几次踩点之后,发现了一个监控漏洞,那里刚好足够他混进楚子航家的室内篮球场。 原因?还真没什么原因,只是出于内心深处的某些小小的恶趣味。他只是想换个身份,跟楚子航交个朋友。 然后在某些关键时刻,在他面前,戴上单片眼镜。 21.日常·3 林泽背着背包,带着鸭舌帽,偷偷摸摸地翻墙翻进了楚子航家的院子里。 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花园更为贴切。即便是这个这个有钱人扎堆的小区里,楚子航家也是最大的那一档,从篮球场到游泳池到花园,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此时的林泽已然换了一个身份,是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家同样在这片小区,只是要小了许多,没有什么篮球场。 他从一开始,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孤独少年,父母工作繁忙,孤身一人在家。林泽深知,经历的贴近会让楚子航防备心降低。 至于被楚子航直接打晕或是报警这种事情…… 这时候的楚子航已经无法直接占卜了,但通过间接占卜,林泽还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更何况,按照他的性格来讲,这种事基本不可能。楚师兄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林泽一脸警惕地从墙上翻下来,没刻意压制脚步声,保持在一个较低却可以被察觉的响度,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篮球场大门前,却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在暗中观察着他。 林泽一愣,意识到,楚子航回来了。 他神情自若,打开门,左右探头观察了一下,才走进了篮球场,放下背包,开始一个人打球。 少年的球技处于一个可以见人,但还是菜鸟的水平,在那股视线的观察下,他不断地练着球。 直到一段时间后,他才坐到了椅子上,喝了口水,打开了手机,看着视频中的高超技术,喃喃自语。 “我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这么好呢……” 少年眉角下垂,弯着腰,一脸落寞。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一惊,瞬间扭过头,看见楚子航抱着篮球,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警惕地站起身,问道:“你是,这里的房主?” 楚子航微微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我是他儿子。” “抱歉,我这就走。”少年点了点头,跨步拿起椅子上的背包,就转身欲走。 但楚子航叫住了他。 “等等,”他说道,“你喜欢打篮球吗?” 少年站在原地,转过身。 “还行吧,自己有打,打的不多而已。”他说道,双手拘束地贴在双腿,头微低,看着地面,像是个被抓去训话的学生。 “那个……”他低声说道,“你能别报警或者抓我出去吗?我自己翻墙出去,下次不会再来了。” 楚子航愣了愣,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想报警。”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想跟我一起打球吗?” 少年微微一愣,打量了他两眼,迟疑着问道:“为什么?没人陪你打球吗?” 楚子航点了点头,说道:“我出国留学的,回来了以后以前的朋友淡了,没人跟我打了。” “平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打球,你要不要陪我打?” 少年沉默了。他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抬头问道:“可以吗?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没什么麻烦的,”楚子航摇摇头说道,“早上我也会打篮球,你以后有空可以在这个时间来找我,我可以跟你打一会。” “哦……”少年迟疑着说道:“多谢……如果,麻烦到你了,跟我说一声,我马上就走。” 楚子航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将手上的篮球丢到一旁,走到了场内。 “来一局吧,”他说,“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少年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将手中的球往地上一拍,开始了进攻。 …… 楚子航站在场上,他头发未乱,额头无汗,神情依然平淡,整个人就像是一直在旁观一样,没有表现出丝毫应有的,剧烈运动之后的样子。 相较之下,头发贴在额头上,汗水直淌的少年就狼狈许多。 他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还有力气,好大。” “天生的,”楚子航说道,喝了口水,“你的柔韧性和反应速度也很不错,有些动作像是格斗里的,你练过格斗吗?” 少年显然有些惊讶,他点了点头,说道:“以前练过,后来就没怎么碰了。这么久了还能被人看出来,你也练过吗?” “练过一点,你的身体柔韧性和反应能力比一般人强很多,你可以考虑去当运动员,格斗也很适合你。” 少年沉默了,许久,他说道:“谢谢夸奖。”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得尴尬了起来,他们都低垂着头,彼此在心里找着能够破冰的话题。但一方面,他们找不到。另一方面,找到了,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最终,还是少年先开口了。 “那个……我该走了……” “呃,再见。”楚子航干巴巴地说道:“如果你有空,下次还可以来。” “嗯……谢谢。”少年说道,在楚子航的注视下,拿起了背包和篮球,转身走出了篮球场,再次找到墙角,熟练地爬了上去。 他背着背包,走在小区的路上。 在一阵左拐右拐之后,他找到了自己家,在监控摄像头的注视下,找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进入了屋内的林泽直接卸去了伪装,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的伪装自然不可能出现凭空出现一座不存在的房子之类的疏漏,他的身份是昂热校长帮忙处理的,至于这栋房子,也是他买下的。 “可以……今天总算是接触到了……” 林泽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上班了。 他重新换上一身保安制服,找了个监控摄像头的死角,在小区内绕了一圈,又翻墙跑了出去,一路小跑,回到了商场。 林允依然在刷着某粉色视频网站,看到林泽回来了,也没说什么。 “等会到你去站岗了哦。”他说道。 “知道知道,天天说。”林泽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旁放着的备用衣服,换了一套,将满是汗水的那套衣服叠好,放到了一旁,就准备去站岗。 他在心里盘算着。 “今晚我还约了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去酒吧蹦迪……而且我还得去赌场赌……” “今晚没法早点睡觉了……造孽啊,这群熬夜的家伙到底是怎么熬的,真的不困吗?” 22.日常·4 凌晨四点。这个黑赌场内还是人声鼎沸,人群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 他们或赢或输,但都坚信着自己下一把就能时来运转,逆天改命,将输的连本带利赢回来,赚得盆满钵满。 这只令一旁看着的林泽想笑。 这群家伙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赌场真的会公平对赌的? 时代在进步,但赌场的作风一如《活着》中写的那般,只要你出手够阔绰,就会被盯上,随后便是一通看似公平实则坑蒙拐骗的手段,给你些许甜头,在你面前吊着饵,将你一点点榨干。 牌,是赌场的。发牌人,也是赌场的。保镖,还是赌场的。你手中的一切赌具都是赌场提供的,就连看似公正的荷官都是赌场的人。想输想赢,只是赌场一句话罢了。 “还是那句话,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强赌灰飞烟灭。”林泽摇了摇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再去想这些。反正这些赌徒都赌红了眼,至死方休。他现在只觉得困得要死,却为了人设只能硬呆在这看着这群赌徒给赌场送钱。 “见鬼,这群人都不睡觉的吗?我堂堂序列六,现在都困得不行,这群人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泽一时不知是自己人类的习惯才导致了自己的困倦,还是这群家伙真的不当人。 他勉强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运用着小丑的表情控制能力,让自己重新变成了那个带着三分醉意的赌棍,又围上了一张赌桌,神情兴奋地看着这一场赌局。 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打了个哈欠的时候,一双手拍上了他的肩,随之传来的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王哥吗,今晚咋样?” 林泽回头看去,眼前的是一张因熬夜和吸烟而泛黄的脸,双眼黑眼圈浓重,张开的嘴露出的是一对大黄牙。 他立刻认出,眼前这人是他跟踪王晓时,记录下来的他在赌场认识的一个赌友,叫宁波。他已经把房子都输没了,现在就打着零工,有了钱,就又来赌。 林泽一脸笑意,说道:“还能咋样,泥码都输光了,又欠了。” 所谓“泥码”,是一种不能兑换现金但可用来下注的筹码。赌客要将“泥码”放在赌桌上赌一次,嬴了才可转为“筹码”,即可以兑换现金码。这一般是大顾客向赌场赊账换来的筹码,但王晓赌博多年,倒也混了个眼熟,也就有了这个资格。 宁波也笑着说道:“老子今晚手气贼好,赢了两百,趁着天还没亮,再去赌一把,你也抓紧了,别错过机会啊。” 林泽笑着点点头:“嘿,那肯定的,发财的机会谁会瞅着跑掉啊?” 宁波给林泽递了根烟,随后便匆匆离去,混进了人群之中。 林泽看着他笑意吟吟的脸,还有周围人只有兴奋,没有沮丧懊恼的脸,只觉得人类真是奇怪。 在这里,所有的失败都不叫失败,而是成功的垫脚石。他们都乐于谈输,只因他们都坚信自己一定能赢个盆满钵满。 “人类真是奇怪。”林泽低声呢喃了一句,将烟塞到口袋。 他扫视了一周,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引起他些许兴趣的东西,却意外看见了赌场门外,对面的典当行门口,有着一对夫妻在争吵,他们周围围着几个人,这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走出门去,被清冷的夜风吹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林泽走近那对夫妻,他们之间近乎争吵的对话也传入他的耳中。 那女人看样貌约摸三十岁,身上衣服半旧不新,领口的扣子掉了两颗,黄瘦的脸上双眼分外的大,和她对面的男人一同拽着一枚玉镯子。 “你能不能别赌了!”那女人带着哭腔,对那男人说道,“你不工作就算了,还一天到晚想着当掉东西来赌!我一盒子嫁妆都被你当完了!你还想把我最后一个镯子也抢来当了!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男人一脸怒气,一张圆胖黄脸,身材矮壮,身上衣服同样半旧不新,有几块泛黄的污渍,已然硬结成块。 他怒骂道:“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子今天拿你一个镯子,赌赢了给你买下一个店都行!这叫投资!投资懂不懂!一个镯子而已你跟我抢半天!从家门抢了一路都不放手,一路过来多少人看着你你要不要脸!” “投资?你还投资?”女人扯着嘶哑的声音吼道:“你他娘三年,三年把家都当没了!你问问这家当铺,你就没赢过一次!你就算赢过一次我都不拦着你!” 林泽凑到一旁排队等着当的路人身旁,把刚刚那根烟拿出来,递了过去。 “诶,老哥,问一下这俩人干啥呢。” 那看戏的路人看到有烟,眼睛一亮,直接接过来,点上火,吸了一口,才解释道:“这不明摆着吗,又是不让当咯。” “这人一直这样吗?” “差不多吧,”他说道,“这人也是这里老人了,隔三差五就来赌,赌输了就回家拿钱拿东西,这场面也不是头一回了。” “你说这女的,男的赌赢了就发了,她干嘛挡着呢,”那人吐了口烟,抱怨道,“我家里人也这样,说了多少次赢一次就一辈子吃穿不愁,打死都不给我赌,你说说……” 林泽及时打住了谈话欲上来了的这个路人,阻止了他给自己加戏的行为。 “这样啊,多谢老哥你了。”林泽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泽就冷眼旁观着。而最后,也不出他所料,恼羞成怒的男子一巴掌扇了过去,扔下跌坐在地的女人,拿着镯子扬长而去。 他看着女人瘫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没有哭泣,只是像截枯木一样呆坐着。 林泽微微一笑,披上了幻象,戴上了单片眼镜。 “你想报复他吗?”一道声音突然钻进了女人的耳朵里,令她的身躯微微一颤。 “你想改变这一切吗?”那道声音再次问道,像是恶魔的诱惑。 23.日常·5 深夜的街旁,只有零星的几个路灯还工作着,投射下昏黄的光。被蛛网层层叠叠地缠绕着的路灯像是难以喘息一般,明暗不定。 几只老鼠,或是别的什么,在阴影与泥沼,还有已然干涸得只剩散着恶臭的污渍上跑过。 男人走在街上,骂骂咧咧。他衣服上又多出来的污渍,是刚被赌场打出门时呕吐的酒,胃酸,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的混合物。 “他娘的,昨天刚赢了那么点,今天又输光了,那群蠢货还不给老子借钱……” 他边骂边走,盘算着家里还有什么能当的。 世界在此刻的他看来,分外恶心。他咒骂着他看到的一切,他们被咒骂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存在。 即便是呕吐之后也依旧如附骨之疽般的醉意让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朦胧,他走路都晃晃悠悠,不时打几个酒嗝。 他倚靠在路灯柱上,解开裤链,一道泛黄的水柱从他下身射出,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抬头,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这里什么时候装修成这样了?”他看着眼前像是马戏团一样红黄交错的路灯,迷惑地说道,却一眼看到了那如动画片中一样,钉着一个大手指,指明方向的彩色灯牌。其上赫然是两个大字:赌场。 他心里一惊,眯眼看去,发现其下还有一行小字。 “今夜泥码不限量,赌输不算,赌赢全给。” “我草?”他惊讶地说道,“还有这好事?” 狂喜之下,他直接顺着灯牌,一路跑去。 周围的景象不知何时悄然改变。昏暗的路灯,斑驳而粗糙的水泥墙,还有宁静的夜晚,开始扭曲成了刺人眼球的绚烂霓虹灯,光滑得反光的金色墙面,还有喧嚣的人群。 他注意到了这一切,却因醉意和欲望只觉得自己进了家豪气的高档赌场,只顾着像是追奶酪的老鼠一般,顺着一个个灯牌,一路前行。 恍惚间,他意识到,这条路似曾相识。 但他没深思,因为下一刻,他终于看到了一家外表是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的赌场,里面站着一个穿着旗袍,年轻靓丽的女子,笑着走过来,抱着他的手臂,引着他来到了屋内。 一名带着单片眼镜的西装男子笑眯眯地站在桌旁,为他递上数不清的筹码,在灯光下,它们都泛着金色的彩光。 “这位客人,规则不用我多说了吧?”男子说道,“今晚这里只有赢,没有输,输了的不用给钱,赢了的,可以把钱全部拿走。” “知道,知道!”他狂热地说道,毫不犹豫地选了他最擅长的梭哈,在不知何时开始,围绕着他们赌徒中,开始了一场赌局。 ………… 时间在飞快流逝,这里如同仙境一般,没有昼夜之分。唯一让他察觉到时间流逝的,是如小山一般高堆的筹码的逐渐消失。 “草,这都几把了,怎么就没一把赢的!”他暗自怒骂一声,却没多想,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反正不要钱,他如是想道。 直到最后,他将筹码输得一干二净。 “草,没了!”他骂道,熟练地从屁股底下抓起外套,就准备走人,却被保安挡在身前。 他一愣,问道:“干啥啊?说好不要钱的啊!” 发牌的单片眼镜男子在他身后,玩着一套牌,笑眯眯地说道:“是啊,咱说好不要钱的啊。” “咱这里啊,要的不是钱,”他说道,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刀,“要的是肉。” “你把筹码全输完了,这起码得割个几千块肉,你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要凌迟的客人,还真贪心。” 赌客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他娘这什么黑赌场!杀人啊!” 他直接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冲去,但一堵火墙拔地而起,吓得他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他突然感觉到身上一紧,低头一看,发现一根铁链凭空出现,将他紧紧捆住。铁链链头宛如有生命一般,像蛇一样,飘在空中,在他面前转悠两圈,令他一阵心寒。 “等等!别动手!别动手!我家里还有钱!我家里还有钱可以给你!别动手!别动手!”他惊恐地大喊大叫,却始终挣脱不开铁链。 带着单片眼镜的男子走到他面前,手中的扑克牌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身旁飞舞。他微笑着问道:“哦?你家里还有多少钱?你刚刚输了起码几千万,那堆筹码我数都数不清,你觉得你还得起起?” 赌徒一时语塞,他愣了片刻,又大喊道:“我老婆!我可以把我老婆抵押给你们!我知道你们还干红的!我可以把老婆抵押给你们,我自己去打工,去赌,我一定会还钱!我一定会还的!” 单片眼镜男子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他身后那名美艳的旗袍女子。发现对方一脸冷漠地看着赌徒,似是早有预料。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蠢货,你以为你是怎么赌输的?” 赌徒眼睁睁地看着,一张a在他手里,轻轻一转,却变成了大王。 下一刻,再一次扭转,大王变小王,小王变红桃,红桃变方块。最终从一张牌变成满手牌,他甚至看到混进去几张他不认识的牌,上面有着他看不懂的日文和英文。 “傻孩子,”男子拿着满手的牌,怜悯地看着他,随手一甩,所有的牌又变成了泛着寒芒的刀具,“你真以为能赌赢吗?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输字。天下赌场一般黑,你要是赌赢了,你怎么可能走得出他们的门。” “跟你说这么多也没用,没钱,就拿肉来抵吧。” 他站起身,走到赌徒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像是拖着一头死猪一样,将在地上不断蠕动的男子直接甩到了椅子上。 “等等!等等!别杀我!别杀我!”他像是蛆虫般扭动着,脸上鼻涕眼泪一起流,面容扭曲地完全不像人类,“我可以还!我还可以还!我不赌了!我不赌了!” “晚了。”单片眼镜男子摇了摇头,随着一个响指,赌徒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他将手上的折射出冷光的刀具递给那名身穿旗袍的美艳小姐。 “喏,你想要的,”他说,摇了摇头,“这家伙还真是,都不用我诱导就全说出来了。” 24.日常·6 美艳的旗袍女子不知何时,已然变了一幅模样。 她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变得枯黄,双颊凹陷,两颗眼球微微凸出,赫然是赌徒的妻子。她手中握着小刀,怔怔地望着挣扎的赌徒,不知道在想什么。 “犹豫了?还是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代劳的。” 她恍若惊醒一般,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你知道吗,那个手镯,是他当年送我的结婚礼物,”她低声说道,“当年我好歹也是屠夫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任他打骂不还手。” “我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没准他哪天就醒了,就又好了,咱俩还能一块过日子,穷是穷了点,债是多了点,大不了苦一辈子,咱俩死了起码还能埋一块。” “我知道他会说什么,只是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林泽扶了扶单片眼镜,摇了摇头。 “你要是对他还有感情,可以让他留一口气。我只需要你戴一年的单片眼镜,还有把这个故事散播出去而已,至于他死不死?” “一团烂肉,也就你在乎了。” 女人微微一愣。 “一团烂肉,一团烂肉……”她喃喃道,“我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如你个年轻人看得透呢?” 她看着赌徒,挥动了第一刀。 “你说得对,”她说,“沾上了赌,那就只不过是一团烂肉罢了。” 随后是第二刀,第三刀。 林泽看着她一刀接一刀,每刀切下的肉都大小相同,薄厚接近,不由得暗自感慨,不愧是屠户出身。 “这里是兴奋剂,还有酒精,还有盐和醋和酱油之类的,记得割一会给他上一下药,要是中途死了可太亏了。”林泽贴心地把这些东西放到了一旁。 “人要是死了跟我说一声,我把尸体处理掉,人要是没死也跟我说一声,我把他抬到街上你再找出门去叫急救。” 女子点点头,专心致志地投入了自己的事业之中,将林泽冷落一旁。 他也没生气,撤掉了幻象。 金碧辉煌的大厅变成了狭隘的水泥房间,华美的赌桌变成了沾满干涸污渍的油腻木桌,至于那些喧哗的赌客,明亮的吊顶水晶灯,则是直接消失,化为沉寂的夜晚,与开着灯的的房间。 林泽走到另一间房间,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猎人网站,准备给这件事造势。 但他只来得及写一个标题,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了眼窗外的蒙蒙亮的天色,林泽才发现,夜幕已然褪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真的是……这群家伙,又耽误了我宝贵的睡眠时间……” 林泽犹豫一会,想到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又顾及到隔壁房间还有个上刑的,干脆定了个闹钟,再往地上一躺,胳膊作枕,小睡一阵。 ………… 当闹钟响起,天色已然大亮。 然而这栋房子却被前面的高楼大厦挡住了光线,只能从侧面看到明媚阳光,屋内依然显得昏暗。 林泽揉了揉眼,去水槽边抹了把脸,就来到了隔壁房间。 他看到那个赌徒,已然没了人样。整个人变成了玫红色和粉红色的肉块,像是医学标本一样,瘫坐在椅子上。鱼眼珠般苍白的眼球因眼皮被割去而暴露在空气之中,微微颤抖。 林泽扫视了屋内一周,发现女子在墙角睡了过去。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推了推她,将她叫醒。 “你玩够了吗?”他问道,“玩够了我就得开始处理后事了。” 刚睡醒的女子脸上还带着明显的茫然,她看了眼手上即便是睡着了也未曾松开的匕首,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可以了,把他带走吧。” 林泽点了点头,走到那团肉身前,抓起那条锁链,在他隐约发出的嘶吼声中,毫不客气地把他在地上拖着走,任由肌肉与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留下一条血痕。 “记得清理痕迹,”林泽提醒道,“我只能帮你掩盖掉摄像头之类的,屋内的痕迹就看你自己了。” 女子点了点头,强撑起身子,开始清理房间。 林泽则是一个响指。在屋外的小巷中,一抹火焰无声升腾,随后是一道身影在其中浮现,又随着火焰的消逝而消失,像是一个幻觉。 在数次跳跃之后,林泽干脆利落地将这家伙丢到了他最爱的赌场和当铺旁的一条小巷之中,丢到了泥潭之中。 此时的大街上人虽然不至于摩肩接踵,但也有不少的人来来往往,相信这家伙不久就会被发现。 赌场和当铺,估计一个会被顺带着查到,至于倒不倒,就看能量够不够大。如果没撑住,倒了,那当铺估计也会因为赃物的缘故连带着倒掉。 “或许这就叫老大吃肉小弟喝汤吧……我还真不信这家当铺的老板不是赌场老板,老套路了……” 他弯下身,观察一阵,发现这家伙竟然还吊着口气。 林泽挑挑眉,善心大发,手中闪出一张扑克。伴随着一阵血花飞溅,插入了他的心脏之中。 “好啦好啦,完事了。这家赌场应该也会完事了吧?虽然按照王晓的性子就算赌场没了也会接着赌……” “真的是,怎么总有傻子想着不劳而获呢?” 林泽无奈地摇了摇头,一道火焰再度升腾,他的身影如被烈焰焚烧殆尽一般,在一名路人不经意的一瞥中,彻底消失。 那路人微微一愣,揉了揉眼,好奇地走了过来…… ………… 保安室里的林泽趴在桌上,补着觉,却被林允一巴掌呼醒。 他怒发冲冠,一眼瞪过去,却又被林允大呼小叫着拉到了电脑前。 “我草,王哥你快看,杀人案啊,还是凌迟死的!” 林泽一愣,火气瞬间没了。自己作的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他无奈地说道:“不就是死个人吗?就算我们这城市不发达,没什么新闻,但这种天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应该也不至于这么轰动吧?” 林允指着屏幕说道:“这可不一样,凶杀案,还是被凌迟死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近的凶杀案,更别说凌迟了。” 林泽叹了口气,说道:“那你看到下面那行字没有?” 林允一愣,问道:“什么?” “这里,”林泽指了指下面那行,“看清楚了,死在赌场门前。”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赌场搞死的?”林允皱着眉,有些不信。 “赌场怎么可能下手这么狠,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次赌场。” 林泽嗤笑一声,回到桌子前。 “那你可得记清楚了,以后黄赌毒三个都别碰,不管碰了哪个,下场都跟他一样。”他说道,又趴了下来,补着自己的觉。 25.日常·7 “你今天不在状态。”楚子航一个侧身,从少年手中夺下篮球,一个后仰跳投,完美入洞,徒留少年愣在原地。 “你今天不在状态,”楚子航看着他,又重复了一次,“你出现了几次失误,依照你的水平和灵活度,这些错误是不该出现的。” 少年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没什么,今天……嗯……没什么状态。”他低着头,有些含糊其辞。楚子航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却没点破。 他走到椅子边,拿起水壶,递给少年,问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我会保密的。” 少年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才犹豫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 “呃……只是,我有点,嗯……”他脸上浮现出些许的尴尬,“有点苦恼我该怎么跟同学打好关系。” “我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幼稚……”他低声补充道。 “不,这很正常,”楚子航冷静地说道,“人在青春期时,随着身体的发育,心理上对父母的依赖感逐渐会被异性或者朋友所替代,你会出现这种想法是正常现象,无需因此感到幼稚。” 少年明显一愣,问道:“那,你也有这样过吗?” 楚子航微微一愣。 “你指的是?交友?”他迟疑着说道,“我个人在这方面没有太大经验,从我的角度看来,交友并不算一件难事。” 少年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也会感到孤独吗?” “你指的是哪种孤独?”楚子航问道,他的眼神微微凝重了起来。 “就,有时候在人群里面,别人都有说有笑的,他们似乎都有着自己的小群体,”少年挠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你只能看着他们,即便是刻意去搭话,却也没人会回应你,只有你一个人尴尬那种。” “回到家里的时候,走在路上,看着高楼大厦一格格的窗户里,透着黄色或白色的光。只有自己家的那扇窗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片漆黑。” “有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总是会期待有人给你发来短信,或是打来电话。但最后,等到的只有电话公司的催费短信。” 他沉默了一会,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矫情,只是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只是看着一片死寂的黑暗,还有空荡荡的房间,莫名其妙地就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能是我太矫情吧。”他讪笑了几声,却像哭一样难听。 楚子航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圈,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的父母呢?” 少年挠了挠脑袋,回道:“他们啊,他们……嗯……很忙,大概现在还在地球的另一边的夜晚里熬夜工作吧……” “我不是说他们不好什么的,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去让他们多陪陪我或者是指责他们不关心我什么的,毕竟他们也尽到了身为父母的职责……” “毕竟生活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的嘛,就像我现在住着别墅,上着私立学校,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我很感谢他们……” 楚子航看着他低着头,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什么。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看着他迷茫的眼神,问道:“今晚要出去玩吗?” 少年似乎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说道:“不是,我没有装可怜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一下自己的感受,呃,要是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我只是没什么人能说的,就,鬼迷——” “不是可怜你,”楚子航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交个朋友。” “如果你有空,今晚一起出去逛逛吧。”他说道。 少年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出钱吧,我零花钱还是挺多的,就当我请你陪我玩了。”他说道。 “不用了,aa吧。” “真不用,我有钱,”少年执拗地说道,“这还是我头一次跟人出去玩,必须我请客,我钱够用。” 他随口报了个数,让楚子航都忍不住为之一愣。 他刚刚报出的价格,都可以在这时候的杭州买套小房了。这笔存款确实不像一个学生该有的。但楚子航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不排除是血之哀的可能性,怀疑是混血种……”楚子航看着少年的背影,暗自想道。 ………… 林泽回到那栋空空荡荡,只有个壳,实际上内里一点家具都没的别墅里,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 “你以为我为什么失误,因为我昨晚出门去搞大事了,你现在一打开手机就看得到我干了什么……”林泽腹诽道。 “好久没编过这种文艺味满满的句子了……孤独什么的,谁还没点了,像我这种老年人早就习惯了……” 他伸了个懒腰,面容宛如无数蠕虫蠕动般,一阵扭曲。即便是身高,也开始下调。 几秒之后,林泽已然变回了王晓的模样,他熟练地换上保安制服,找到了监控摄像头的死角,翻出了小区的墙,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真的是……今晚虽然赌场没法去,可以休息一晚,但还得陪楚子航逛街……补觉计划没了……我自己作的,受着吧……”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提神醒脑。 他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锁屏推送的本地新闻,第一条,赫然就是昨晚的那件凌迟凶杀案,他点了进去。 报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如既往地在事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把在小巷里发现的尸体硬生生改成了在赌场门口发现的尸体,还编造了赌场老板恼羞成怒买凶杀人的故事。 总体来讲,如果不考虑真实性和合理性,那还是看得下去的。只能说不愧是国内小媒体,芬狗看了落泪,新闻部看了心碎。 “唔,再加上单片眼镜,卡塞尔估计也注意到了这回事了……”林泽暗自想道,“在本地的楚子航和路明非估计会被派来调查任务……” 他沉思着,摸了摸不知何时出现在掌中的单片眼镜,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今晚陪楚子航去逛街,可以整点活……” 26.日常·8 “所以,我们要去哪?”少年和楚子航站在门口,尴尬地彼此对视。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少年问道。 楚子航背着个类似羽毛球拍袋子的长包,摇了摇头,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有了打算。” “我……好久没出门了。” 语罢,两人之间又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呃,要不,去电玩城?”少年试探着问道,“我听他们说那里挺好玩的,最近还新上了游戏机。” 楚子航点了点头。 “你高兴就好。”他说,让少年的表情出现了微乎其微的一滞。 ………… 夜晚的电玩城人数似乎比白天还要多。 或许是放学的缘故,这里随处可见背着书包的中学生,还有依然穿着校服的小学生。但更多的,还是青年模样的人。 楚子航跟在少年身边,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 一路走来电玩城的路上,他总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但在他警惕起来,侦查了一周之后,却没有丝毫发现。 楚子航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而是更加警觉。 昨天发生的那起凶杀案已经引起了学院的注意,在诺玛调动摄像头之后,他们轻易地便发现了这起案件有混血种的参与。 原因很简单。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不同位置的受害者,还有尸体上插着的扑克。以及最重要的,戴上了单片眼镜的受害者家属,以及那个再度悄悄流传开来的传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位带着单片眼镜的男子,阿蒙。 “我去换游戏币了?”少年说道。楚子航点了点头。 “嗯,我在这等你。” 他看着少年有些费劲地挤开人群,走向服务处,却突然眼神一凝。 坐在一台游戏机前,面带微笑的男子脸上,赫然戴着一枚单片眼镜。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还看了过来,嘴角的微笑逐渐加深。 楚子航神情不变,他将肩上背包微微倾斜,拉开拉链,手握上了滑出的长刀的刀柄,朝着那个男人走去。 但就在他走到了那男人附近的时候,随着一个人在他面前走过,视野也有了刹那的消失。等到男人再度映入眼帘,单片眼镜却已经消失不见,就连样貌,都大相径庭。 他没有惊慌,只是走到了墙边,背靠墙壁,观察着四周的人群。 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场所,楚子航没敢使用言灵。如果是他的言灵是凯撒那种侦察型的言灵,那么在此刻必然能发挥巨大的作用。但他不是,他的言灵是君焰。他要是用了言灵,那么这里就会像一枚炸弹炸开一样,伤亡惨重。 楚子航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陷阱,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他是阿蒙?”他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冒出了这个想法,毕竟无论是遇见这孩子还是这次外出都太过巧合。 但下一刻,他就看见了那个少年站在人群中,捧着一把游戏币,脸上略带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他的时候,眼睛像是坠入了两颗星星一样,突然亮了起来。 楚子航微微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真正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他没来得及考虑是不是光线折射的原因,就看到了那个穿着像是魔法师一样的,带着单片眼镜的男人。他站在少年的身后,脸上带着那不变的微笑。 楚子航心里一紧,因为他看到了阿蒙的手中,凭空凝聚出了一张扑克,他的手臂也一阵扭曲,像是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少年的脖颈划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子航就冲了过去,撞开了沿途的人群,将少年甩到了一旁的墙上。伴随着硬币撒落在地的一阵脆响,长刀划破空气,刀光如流水般倾泻。 “叮——” 一阵脆响,阿蒙在刀锋之下,如同被打破的水面一般,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崭新的游戏机,在楚子航的刀锋下被斩破了屏幕,露出了其中冒着电流的电线。 周围的人群在一阵死寂之后,突然炸开,争先恐后地朝着门外跑去。在他们眼里看来,这就是个疯子。 楚子航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区。他知道阿蒙还没死,只是隐藏了起来,他扭过头,对想跑过来的少年喊道:“离开——” 他的话语突然中断,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少年也戴上了单片眼镜。 “哈——” 嘲讽的笑声在楚子航耳边响彻,从这一刻起,他才发现,周围人潮中的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单片眼镜,他们有人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不变的微笑,朝他看来。也有人顺着人群逃出门外,但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与恐惧,而是带着微笑,头颅诡异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始终凝视着他。 他们都混杂在普通人之中,像是一群正常的程序之中突然蹦出来的几个bug。 楚子航横刀挡在身前,背靠墙壁,眼睁睁地看着单片眼镜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前面是阿蒙。 左边是阿蒙。 右边是阿蒙。 即便是一片虚无的空中,也开始扭曲,无数单片眼镜像是繁星一样,凭空从空中出现,随后才是“长”出来的人脸,和那不变的微笑。 神经的弦已然紧绷,楚子航全身紧绷,手紧握着刀柄,目光如炬。 他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顾忌着始终未曾止息的人潮而未敢直接出刀。 “看看你的脸吧。”一道声音突然钻入了他的耳畔,让他心下一惊,但他没听从那声音的话,依旧警惕着。 所有的阿蒙都笑意吟吟地重复起了那句话,但没能让楚子航动摇。 直到最后,一个阿蒙的的举起手臂,手指弯曲,在空中一抓,凭空抓出了一面镜子。 他拿着那面镜子,对准了楚子航。 “看看你的脸吧。”他笑着说道。 楚子航本能地想闭上眼,但稍纵即逝的一眼,却让他看到了镜中的景象——镜中的他,赫然和阿蒙们一样,左眼带着单片眼镜。 “快醒醒!” 一只手掌毫无征兆地拍上了楚子航的肩膀,惊得他几乎要一刀斩去,但却被意识控制住了这一刀,只因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还有骤然破碎的阿蒙们。 他看到了站在他眼前的少年,随后便注意到了,已然空空荡荡的电玩城,还有从远方传来的警笛声。 “你在干什么啊!”少年摇了他几下,脸上满是慌乱,“你把人都吓跑了,警察都要来了,咱们赶紧跑啊!” 楚子航回过神,干脆利落地将刀又装回了刀袋之中,拉起少年,朝着门外跑去。 27.日常·9 楚子航看着手机上刚出现不久的新闻,冷静地点了进去。 “今晚在电玩城发生一起歹徒持刀伤人事件,据现场群众报警所说,电玩城内先是一名年轻男子拿出长刀砍向游戏机,随后是多名蒙面男子从人群中窜出,拿刀大肆砍杀,引得群众惊恐奔逃。 “但奇怪的是,当警方和医护人员赶到现场,却没有任何血迹和受伤群众,但所有人都坚称有人被砍伤,都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四处飞溅的血迹和残肢断臂,当调取监控摄像头时,却发现一片正常,只有一名男子持刀砍坏了游戏机。 “案件目前正在调查当中,后续请……” 楚子航揉了揉眉心,难得地感到了头疼。 今晚的出门经历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事故。先是阿蒙的出现,然后就是人群的骚乱,紧接着就是他险些上了通缉令。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摸着脖子间不知何时出现的割伤的少年,问道:“你确定没有持刀暴徒?” 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换硬币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人突然尖叫了起来,喊着什么‘萨日朗’,然后就一脸惊恐地往外面跑,随后人越来越多,跟着他们一路往外冲,我就被堵在兑换处走不了了。”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拿着刀靠墙站着,眼睛瞳孔溃散的,我就过去拍了拍你,然后你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楚子航皱着眉,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得像魔法师的男人?或者是任何带着单片眼镜的人?” 少年皱着眉回想了一会,说道:“好像有,我跟你说去换硬币的时候,看到有人带着单片眼镜,从你背后走了过去。” “你是不是……”少年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狂躁倾向啊?” 楚子航一愣,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家族病史,体检和和人感觉也完全正常。” “那你怎么……就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幻觉一样,跟那群突然发疯的人一样……” 楚子航默然,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口。 “你只需要注意单片眼镜就行了,以后看到戴着单片眼镜的人,都离远一点,”他说,“他是个危险人物,我怀疑……我们被他催眠了。” “催眠?”少年瞪大了眼,“这种电影里的事真的存在吗?” 楚子航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到了幻觉,而根据你的说法,店内有人莫名其妙地发狂,引动了人群。” “而摄像头没有任何问题,大概率是他催眠了我们,令我们不自觉地陷入了幻觉之中。” 少年沉默了一会。 “那,你怎么办?”他问道。 “你指的是摄像头拍下了我的脸吗?”楚子航问道,“我会处理掉这件事的,你不用操心。” “不,我是说那个单片眼镜的家伙,”他说道,“他是冲着你来的吧?” “你要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子航简单地说道,“我对付得了他。而且,目前来看,他对我似乎没有太大的恶意。” “那你……不会,不会死的吧?”少年小声地问道。楚子航一愣。 “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看着楚子航说道,“你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不要死吗?” 楚子航看着他的脸,心里一动,他好像,在哪听过这句话。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了许久,才干巴巴地说道:“我不会死的,我还没到时候。” 少年默然,最终站起身,走到了大门旁。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那个时候永远不到,”他说,打开了门,“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来找我。” 他关上了门,随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楚子航在黑暗中呆坐了一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但他没沉思太久,因为手机电话的提示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他拿起手机,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联系人。 “施耐德教授,”他接起电话,“您应该看到了那条新闻了。” “是的,诺玛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条新闻,我们已经进行了处理,这条新闻被压了下来,你的信息也得到了妥善处理。”施耐德教授冷静地说道,“你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理由地动刀。” “阿蒙。”楚子航说道,让电话对面的施耐德教授皱起了眉头。 “阿蒙?又是他?”他感到了些许头痛,“他又干了什么?” “我和朋友在电玩城发现了阿蒙,我用刀砍向他,却只砍到了电子游戏机。随后便是由他引起的群众恐慌。在一段时间的对峙之后,”楚子航犹豫片刻,“我被朋友唤醒,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幻觉。” 施耐德教授沉思了一会,“是那件青铜铃吗?” “什么?”楚子航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我没有听到铃铛的声音,而且它的幻觉不应该是不可控的吗?” “是,铃铛产生的幻觉是不可控的,”施耐德教授沉声说道,“但阿蒙只需要利用它让普通人陷入幻觉,并由此引起恐慌,制造混乱。” “至于你的幻觉,更有可能是你陷入了他利用未知手段制造的幻觉,就像……” “催眠?”楚子航皱了皱眉,“他的言灵应该是未知的火焰操纵类言灵,不应是幻觉。” “我也没有头绪,”施耐德教授说道,“根据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我可以确定不是制造幻觉的言灵,否则监控摄像头会一并记录,因此我们只能怀疑是催眠类型的言灵。”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楚子航说道。 施耐德教授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这次出现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什么意思?”施耐德教授再度皱起了眉头,感到一丝不妙。 “他似乎没有目的,”楚子航老实说道,“就像……一个玩笑。” “你的意思是,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暴露了自己的能力,就为了跟你开一个玩笑?”施耐德教授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 “恐怕是这样。” 28.日常·10 施耐德教授挂断电话,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对这个阿蒙的所作所为充满了疑惑。 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阿蒙出现的范围不确定,几乎可以说是世界范围内都会看到阿蒙的身影。 这家伙虽然手段残忍,但不对普通民众下手,所杀的人一般都是犯罪分子。偶尔的例外也就是借用他人身份,但那些被借用身份的人大多都只是被打晕。 他总是喜欢对着摄像头微笑,并且扶单片眼镜,就像是对学院的挑衅。所做的事就是打牌,喝茶,遛鸟,还有跟小孩子做游戏…… 施耐德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要不是诺玛找到的监控摄像头录像里看到这家伙一本正经地提着鸟笼混在一群老大爷中间,还有跟着一群南方大爷去茶楼,他根本不会信这些说法。 再加上这次楚子航的遭遇,施耐德已经隐隐有了个结论,这家伙做这些事压根没有所谓的目的,他就是图高兴。 “这种人……真是麻烦……”施耐德教授一阵头疼。 “诺玛,查到那个跟楚子航一起前往电玩城的年轻人的身份了吗?”他问道。 “已查找到资料。”诺玛回复道。 随后施耐德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便跳出了这个年轻人的档案,他授快速阅览了一遍,发现基本正常。 父母是一家公司的高管,工作繁忙,常年在国外工作,留下这孩子一人在家,确定了不是混血种。至于接触到楚子航,则是因为打篮球而接触到的。 施耐德教授反复看了几次,却没发现任何问题。 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提醒一下楚子航。 他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邮箱过去。 “注意你身边那个年轻人,这一切有些过于巧合了。” 邮箱很快便得到了回复。 “您怀疑他是阿蒙的帮手?” “只是太过巧合。”施耐德教授回复道。随即那边便再无回复。 ………… 林泽躺在自家床上,舒服的打了个滚。 “上眼药这招还真好使啊……”林泽抱着枕头想道,“利用幻觉制造一层挡住摄像头的画面,让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基本正常……” “给楚子航制造的幻觉则是将他以半圆形的幻觉范围包裹,模仿幻觉外的环境制造幻觉,基本与幻觉外环境一致……” “不一致的……只是多了点阿蒙而已,一片正常,一片正常……” “幻觉结束时则由我手动摇醒,顺便制造点特效,加深他认为是催眠或是精神控制的想法……” “最后是我有意无意的诱导,上眼药,说假话,让他认为是催眠,或是被我盗走的青铜铃铛制造的幻觉……” “我控制了幻觉的角度,能看到幻觉的群众不会太多,再加上大部分起哄群众是我一个人来回跑,不停换脸喊‘萨日朗’,他们就算一个个对口供,最后也是催眠一样,只有几个人看到有人持刀砍杀,最后只会被认为是以讹传讹,群众性恐慌……” “我给我自己当龙套演员……什么时候才能到序列五啊……等我到了序列五直接跟赫尔佐格对线去。影武者?拿来吧你……” “唔,楚子航来电玩城这件事不符人设,带他来电玩城的我多半会被着重查一遍……不过档案一片正常,接触到楚子航的原因也被修改为了在篮球场碰到,学院那边应该查不到疏漏……” “施耐德教授估计会提醒楚子航……不过可以糊弄过去,给楚子航上上眼药……” “为什么感觉我像是绿茶婊在养鱼?”林泽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但立刻被他打消。 “怎么可能……咱也不是海王……而且咱也不想养楚子航啊……” “唔,无面人消化进度比预料的要慢,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现在才消化了大概三分之一多一点左右,大部分是我扮演阿蒙得到的消化,少部分是对普通人的扮演得到的收获……” 林泽想着,拿起了枕旁的手机,扫了眼日期。 “七月六日……距离剧情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没记错的话剧情开始那天是路明非生日,七月十七日……” “得加班加点赶魔药消化进度了……这座城市作案太过频繁了,趁着这几天,换个城市或者换个国家作案吧,只要赶一点,时间倒也足够……” 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盖上了被子。 ………… “王哥,你看到昨天新闻没啊。”林允刷着新闻,头也不回地问道。 “新闻?什么新闻?”林泽脸上一愣,问道。 “王哥你怎么都不关注新闻的啊?”林允略带鄙夷地说道,“就昨天,电玩城有人持刀伤人的新闻,听说整个电玩城都被惊动了。” “是我的错觉吗,”他挠了挠脑袋,“为什么好像今年我们这事情特别多?以前几年都不一定有一起这种大案,今年这都两起了,不会是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肯定是你错觉,”林泽移开了目光,“别整这种封建迷信,因为这里是我国,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可是最近也有很多小道消息传出来啊,”林允不服气地说道,“今年不是很多闹鬼的传闻吗。” “闹鬼?” “是啊,你看这个帖子,全国各地,或多或少都有闹鬼,当事人都说那鬼带着单片眼镜,吓人得紧。” 林泽微微一愣,凑到电脑前。 他鼠标滑动几楼,随意扫了几眼,发现有几起还真是他干的,但更多的都只是起哄的网友。 就比如,这个声称撞到了带着单片眼镜的女鬼,天天晚上逼着他跟她阴阳结合,吸他精气的网友。 林泽挑了挑眉,按耐住想要扶扶单片眼镜的手,敲了敲林允的头。 “这种玩意你也信,”他说,“这就是个编故事的帖子。楼主随便讲两句,网友们按题写作。” “你要是想看这种玩意,随便找个浏览器,多得是。” “年轻人,少看手机,多读书多看报。” 林允揉了揉额头,明显还有些不服气。 但林泽也懒得跟他争辩。今天不用去楚子航那里每日一刷,难得的休假,他选择去商场里溜达一圈,逛逛小店。 好像是上架,似乎要写感言 貌似入v要写感言,然后就开了这一章。 没什么好说的,我对废话没什么兴趣(没有任何针对其他作品的意思)。 就,大概说一下…… 这本书确实是心血来潮的产物,所以人物设定和剧情之类的不完善是确实的,大纲基本上按照龙族剧情走。 然后人物设定什么的…… 实际上是套用我朋友的性格模板,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有一定的自毁倾向,所以我习惯性往动不动自杀那方面写了,唔,估计今后也会有这种倾向,但跟书名主题不合,所以我在尽量控制了…… 反正,我可以很老实说这本书bug和缺漏很多,所以,看个乐呵就可以了,我也一直在强调这点…… 订阅什么的,实际上我不是很关心……不过貌似有订阅数加更好像是,我等会去找一下,要是有那我加上吧……(虽说我也很难挤出时间了) 如果我写完了这本还有动力……倒是有脑洞开新的,新本的脑洞倒是开了挺久的,是我一贯喜欢的蒸汽朋克…… (话说为什么好像近几年主蒸汽朋克要素的小说不怎么热门,我记得有段时间挺热门的。) 然后就是…… 更新不变,每日4000(如果没啥意外,话说为什么请假条我始终买不到)。 哦,今日更新应该就入v了,应该等会会更新。(估计又要过十二点,啧。) 29.纽约 “所以,咱这又跑回漂亮国了……”林泽看着熟悉的机场,表情忍不住狰狞了刹那。 “我都想给我自己发个奖牌,不怕死来到秘党浓度极高地区搞事,堪称作死先锋……” “要不是这次是校长亲自打电话下的死命令,还跟我提到这次的文物是一件能够勾动人心底欲望的铃铛,我死都不会到这来……” 他腹诽着,动作却不慢,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机场洗手间。先是找了个隔间换了张脸,换了套衣服,然后套了层幻觉走出门,再娴熟地打晕一个幸运小伙,顶替他的身份。 “我怎么感觉我跟某个女人有点像……”林泽在穿上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熟练地从对方衣服口袋里翻出一系列证件和钱包,打开看了眼,吹了声口哨。 他这次运气不错,顶替的是个有钱人。看到钱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富兰克林先生,以及那一张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林泽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好转了许多。 钱,果然是一味良药。世界上百分之五十的病可以靠钱治好,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也可以靠钱硬吊着命。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纽约,国际大都市。虽然这个时候的纽约跟他前世比起来在科技感上稍显逊色,但论繁华程度倒也差不了多少。 纽约总体的治安水平还算可以,问题主要集中在部分默认的三不管,或者说是半地下区域,随后就是夜间治安问题,以及最为麻烦的黑帮问题。 纽约的黑帮跟墨西哥黑帮有些类似,但不完全一样。 相同点在于,他们头上或多或少都有人罩着。不同点则在于,纽约黑帮比起墨西哥黑帮,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 起码对比起来是这样,但要跟国内对比…… 别的暂且不提,单从不时发生的黑帮街头火拼,以及黑帮纷争枪杀这些事件就能看出,还是差了许多。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纽约某黑帮,他们走私了一批文物。其次,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比起上次墨西哥的二十人看守小队,这次明显要离谱得多。林泽在资料上看到了重机枪和电网,还有地下保险柜等一系列关键词。 林泽:地铁,老人,手机.jpg 某种程度上的好消息是,他们不仅被林泽盯上了,还被学院盯上了。 “我得感谢在学院卧底百年的昂热校长,他总是能及时地提供执行部的动向,让我或是抢先一步,或是趁火打劫,可以说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卧底……” “我猜执行部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踩着点来,踩着点走,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怜的施耐德教授……先有芬狗开门禁,后有昂热卖执行。好学生和好校长,他怕是要晚节不保了……唉,这都快成某组织了,全是卧底……” 林泽一边感慨着施耐德教授的不易,一边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 “温一壶……咳咳,不是,请给我开一间房,谢谢。”林泽一时没回过神,有些口误,还好及时打住。 前台的服务员倒没注意到什么,或者说他也听不懂林泽刚刚在说什么,他带着一股美国人常有的慵懒气质,嘟囔着给林泽递了房卡,又趴回了桌上。 林泽来到房间,环视了一周,手腕锁链解开,灵摆落下,悬在空中。 在简单地占卜过几次之后,林泽确定了酒店内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也没有其他可疑物品,才彻底放松下来,扑到了柔软的棉被上,打了个滚。 “这就是——生活啊——”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开始考虑起这次又有什么可以搞事情的机会。 “首先还是得先考虑秘党那群疯子……这次行动估计配置还挺高,可以参考巴西舞王那次围剿的配置……” “楚子航应该不会来了……按照剧情时间,以及我在国内搞的事情来看,这段时间他应该会呆在国内。不过,保险起见,等会还是进行一次占卜,把不确定因素排除掉……” “没了楚子航,应该不存在拥有青铜与火之王一系言灵的a级混血种了,火焰操纵和火焰跳跃重出江湖……” “有言灵没血统的论掌控比不过我,有血统没言灵的论言灵比不过我,可以,直接狂喜……” “正面突破黑帮封锁,以及从秘党手上抢东西的方案基本可以宣告破灭,无论面对的是谁,我要是敢a上去,那就只有吃花生米的份……” “果然,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我的机会是执行部突破黑帮封锁,进入地下,打开保险柜的那一刻,那一刻他们的防备性应该会降低,而且黑帮也会死咬着他们不放,我只需要偷走文物,让他们俩狗咬狗就行……” “哦,或许我还可以准备点烟花……” 想到这里,林泽看了眼随身携带的光与尘的龙息。 “算了,执行部也挺不容易的,吓唬吓唬就得了……” “所以这次咱的扮演主题就是黑帮分子了吗?可恶,我好想演教父,可惜……” “等等,好像可以,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机会刺杀黑帮老大,然后直接雀占鸠巢?这个年代热成像,红外线,以及各种安保技术都不成熟,这不正是我的机会吗……” “正面硬刚我唯唯诺诺,暗地偷袭我重拳出击……” “武德?什么武德?我们苟三家暗地行事,从不光明磊落,不服的自己找风暴和战士单挑去……” “唔,等我今晚占卜一下,就去敲黑帮老大的门。话说回来阿蒙的知名度在漂亮国果然还是不够高啊……” “估计这是我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来漂亮国了,能让昂热校长亲自下令,这件文物很重要的样子。毕竟这次直接跟秘党产生了直接利益冲突,小日子怕是有点不好过了……” “不过这次的文物我势在必得,能制造出人的欲望的幻觉,这玩意刚好可以充当序列五晋升仪式。考虑到我的精神强度,幻觉强度可能不够,我还得跟昂热校长申请技术支持,用科技手段或是炼金术手段加强幻觉,他应该会同意我的……” “话说,我隐约猜到为啥这玩意这么被重视了……” “恐怕是日本流出的文物吧……秘党这是察觉到了啊……” 31.谈判 “所以,你们想买下我们手里这批货?” 昏暗的灯光下,一名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盯着桌对面的人说道。他靠在黑色高背椅上,身后是几名持枪保镖。 坐在他对面的那名年轻人面容还带着些许稚气,但没有丝毫这个年龄所有的胆怯。相反,他直视中年男人,眼神冷静。 “对,我们要吃下你们这批货。”他沉声说道,像是有十足的把握。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说道:“就凭你?你既然知道这批货,那你也该知道它们价值多少钱。” “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我要是把那批货脱手了,我能直接在市中心买下一片地。” “钱不是问题,”年轻人说道,语气不紧不慢,“别说是在市中心买下一块地,只要我们想,我们甚至能直接把帝国大厦买下来。” “我将给你开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说着,将放在脚边的那个黑色手提箱拿了起来,摆在桌上,开口朝向男人。 “如果你是在箱子里面塞满了美金,那你可以直接收起来了,”中年男人懒洋洋地说道,“这种场面我早就看得烦了,美金?不过是一堆废——” 他的话音突然中断,甚至手上夹着的雪茄都因颤抖而掉落在地。 年轻人冷静地看着他在一手提箱的金条面前失态,开口问道:“够了吗?这只是订金,您要是想,我们还能付出更多。” 男人和他身后那几名守卫,目光像是口香糖一样,死死地黏在了金条上。看着那一手提箱的金条,他们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在室内此起彼伏。 他脸上的惊讶逐渐消失,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再度点燃了一根雪茄,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白烟。 “我承认我确实没想到你们会出这么大价钱,”他透过白烟,眯着眼说道,“让我更意外的是,你能扛起这种数量的的金条。” 年轻人面色不变,平淡地说道:“力气大罢了。如果您愿意出手这批货,这只是订金。” 他说着,合上了箱子。 “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具体内容,前提是,”他微微一顿,直视男人的双眼,“您愿意把这批货卖给我们。” 男人沉默了。 他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整个人被白烟所笼罩,在灯光下,像是一个剪影。 最终,他缓缓地说道:“那恐怕这笔生意谈不成了。出于某些原因,这批货,我不能卖给你。” 年轻人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你是担心你头上的人,或者是那群富豪,你大可放心,我们不比他们差多少,甚至远比他们高贵。” “我们会帮你摆平他们,”他说,“你不必担心。” 男人只是沉默地吸着烟,良久,才开口道:“谈话结束了,你们该走了。” “可是——” “送客!”他嗓音嘶哑,像是乌鸦鸣叫。 守在门口的那几名保安手臂微动,枪口齐齐对准了年轻人。只要他们老大一声令下,别说他,就连他现在坐着的那张椅子,都会被扫射得渣都不剩。 年轻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没有惊慌,一如既往地冷静。 他单手提起脚边的手提箱,在一众大汉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门外。从背影来看,他步伐轻盈,令人压根猜不到,他手中提着的是一箱金条。 林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唉,单手提一箱金条,换成我,没准半箱都提不动……” “今天也是乳占的一天啊……” …………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临时住所。 一名穿着卡塞尔学院校服的男子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听到他身后传来的开门的细响,头也不回。 “谈妥了?”他问道,手中鼠标不停。 “没,崩了。”刚进门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将手提箱丢到床上,不堪重负的床吱嘎作响,让人担心它下一刻就会直接散架。 但两人没人关心床。坐在电脑前的男子转过头,看向年轻人,面带惊讶。 “一手提箱的金条他们都不愿意让出这批货?”他惊讶地说道,“你没跟他们说这只是订金,以及我们会帮他解决那些资本家吗?” “我说了,”年轻人耸了耸肩,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明显能看出,他动心了。但是犹豫一段时间之后,他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男子皱了皱眉,问道:“他头上还有人压着?能让他面对一箱金条都忍住,是混血种?还是被洗脑了?” “不清楚,但事实摆在我们面前,你的计划失败了。”年轻人懒散地说道,全无之前的冷静气质。 “确实是我的错,这个结局这是我没想到的,”男子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将椅子转了一圈,让自己面朝他坐着,“我的原计划是,先让我们拿到货,等货到手了,再翻脸把他给黑吃黑,将订金一并拿回来。结果第一步就失败,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黑吃黑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不要说得我们执行部像是什么暴力组织一样。还有,你又得跟施耐德教授汇报了。要延长调查期限吗?我们不确定对方背后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男子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别了,早点动手吧。” “保险柜的安保力量差不多摸清楚了,附近的黑帮也打点好了,这次虽然是未知的变故,短时间内没有太大影响,我们最好还是速战速决。” “而且这次任务,学院很看重。按照我们的阵容,就算来的是次代种,我们也能直接将对方击杀,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对方是谁,”他说,“金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付诸武力。我们执行部的作风一贯如此。” 年轻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在执行部待了两年,现在我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杀了谁能解决这件事,不得不说,虽然执行部的手段确实暴力,但也确实简单便捷,见效快。” 男子点了点头,又面对电脑,开始敲起字来。 32.行动·上 “一组,19点23分,正面,一切正常。” “二组,19点23分,东面,一切正常。” ………… “一切正常,”观察者举着望远镜说道,“周边的监控已经被诺玛处理掉了,无关人员也被调离了现场。” “我们为你争取了二十分钟的安全时间,”他看了眼手表,“受制于纽约的庞大人流量,以及其他不稳定因素,二十分钟已经是极限,你得速战速决。” “行动将在十分钟后开始,那时是人流量的低谷期,警察们大多在用晚餐,是个绝佳时机。” 身着黑色执行服的兰斯洛特点了点头,神情自若。他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的那栋毫不起眼的低矮平房。 “执行部两支小队,共八人配合我?”他问道。 “对。实际上,在我看来完全用不上八个人,”观察者放下望远镜吐槽道,“这个配置就算是入侵五角大楼都有不低的成功率。动用这么华丽的阵容完全是任务级别的影响。” 兰斯洛特挑了挑眉,讶异地问道:“没有混血种?” “有,但不多。”观察者看着电脑屏幕说道,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根据调查,敌方只有十余个混血种,且血统比例较低,因此排除拥有言灵的可能性。” “这不应该,”兰斯洛特皱了皱眉,“这么庞大的黑帮,不应该只有人数这么少的低血统混血种。” “我们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并进行了额外的调查。”一旁的调查员插话道,“最后,我们得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血统太高的混血种都因为表现太过突出,要么被集火击杀,要么被混血种社会注意到,处理掉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他耸耸肩,“不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我们都认为这很合理。毕竟纽约这种大都市不仅是普通人的重点关注地区,还是混血种社会的重点关注地区,这种高血统且没有势力归属的混血种要么被收纳,要么被收殓。” “熟悉的混血种作风。”兰斯洛特简短地评价道,引得观察员瞥了他一眼。 “兰斯洛特,我总觉得,自从楚子航成为狮心会会长之后,你的说法方式越来越简洁了。”他随口说道。 兰斯洛特微微一怔。 “是有点,”兰斯洛特无奈地说道,“可能是我们或多或少受到了会长的影响。” 他抬手看了眼表,距离行动开始只剩三分钟。 “我下去了。”他转身,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平安归来。”调查员和观察员头也不回,依旧盯着他们的电脑屏幕。毕竟,这种事情对执行部来说已然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依照兰斯洛特也绝不可能折在这种小小的行动上。 “开玩笑,这种纯靠校董会才硬生生拉高了评级的任务怎么可能有难度,”观察者抿了口咖啡,对调查员吐槽道,“八个配合者再加一个兰斯洛特,这次任务要是能失败,我把任务档案给吃了。” 调查员原本在键盘上飞舞的手突然停住,他抬起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观察者,让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干……干嘛?”观察者咽了口口水,问道。 “你知道的,”调查员幽幽地说道,“我是中国人。” “所以?”观察者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刚的话语,在我们国内网络上被称为flag,也就是立旗,”调查员摸了摸略微稀疏的头顶,说道,“这种话语十有八九都会一语成谶。” 观察者微微一愣,“这是封建迷信吧?” “谁知道呢,”调查员耸了耸肩,继续敲着键盘,“反正我从来没逃出这个定律。” ………… “狙击手就位。”兰斯洛特的耳机中传来话语,他知道,时间到了。 “行动开始,一组二组和我正面突破,狙击手解决门口守卫。”他冷静下令,带领着身后八人走到了建筑的大门前。 “什么——” “砰——” 察觉不对的守卫举着枪对准他们,他的警告还未出口,便被一颗精准命中大脑的子弹永远地堵了回去。 兰斯洛特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他踩着依旧温热的血泊,直接冲锋,八名队员紧随其后。 屋内,无数枪口对准了大门。在听到话语中断以及枪声的时候,屋内驻守已然察觉不对。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刹,无数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他们迅速察觉了不对——弹雨中,只有合金大门被命中发出的脆响。 “轰——”墙壁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剧烈冲击波以及迸射开的残砖碎瓦将靠墙的守卫直接击倒在地。兰斯洛特和五名队员在硝烟中抬枪扫射,剩下的三名则直接丢出手雷。 随着再一次巨响,地面敌人被全部解决。队员们迅速找到通往地下的活板门,看着兰斯洛特走了进去。 ………… 地下一层是一个空荡的正方体空间,入口布满了高压电网,再加上密集的守卫,在设计者眼中,这里的防御近乎完美。 在紧张所带来的死寂之中,枪手们手中枪械对准门口,心中满是久违的恐惧。 在刚刚的通讯中,他们惊恐地发现:一楼的守卫力量甚至没发出信号,便尽数覆灭。这种情况,他们闻所未闻。 但他们没得及深思。门口传来的威严而高昂的吟诵声,令所有人猛的一惊,扣紧了扳机。 但下一刻,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之中,烈焰如洪水一般灌满了每个角落。在哀嚎与火焰之中,所有人手中的杀人武器尽数变为自杀利器,在极致的高温中如花蕾绽放般炸裂,于刹那璀璨之中,收割生命。 烈焰来如迅雷,去如疾风。随着无形领域的收拢,烈焰尽数散去,留下一地焦尸与炽热的空气。 兰斯洛特从楼梯口走下,焦糊味充斥他的鼻腔,焦尸映入他的眼,但他冷静依旧。 “清理完毕。”他冷静地说道,在身后传来的整齐脚步声中走向下一道门。 33.行动·下 地下三层,保险柜层。 兰斯洛特和队员面对着眼前如银行金库般的铁门,脸上神情不变,从随身携带的装备中取出炸药,按预案将它们分别安装。 随着一声巨响,在明显的震动感中,铁门被炸开。 兰斯洛特走进这间仿银行制造的金库,环视四周,看到了堆成一座座小山的枪械,为数众多的金条,以及许多珍贵文物。 “已进入金库,开始寻找目标。”兰斯洛特说道,开始在这堆具体化的金钱中翻找起来,金砖或是天价文物被他随手抛开。 “队长!找到一个保险箱!”一个队员喊道。 兰斯洛特走过去,看到了这个隐藏在文物之中的保险柜。 “队长,怎么办?”队员皱眉问道,“不打开就无法确定里面的东西,但保险箱厚硬程度极高,如果使用炸药,则可能导致损坏。” “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剩六分钟。”另一名队员提醒道。 兰斯洛特沉吟片刻,“请求技术支持吧,你应该带了摄像头。” “带了。”队员点了点头,将摄像头连上电源接口,画面随着网络的接入而传到了专家们的屏幕上。 “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不多赘述。总之,时间紧迫,”兰斯洛特说道,“如果六分钟内无法得出结果,那么我们只能扛着保险箱回去了。” 他说着,动作也没停下,和其他人一起继续翻着金库。 “我们会尽快解决的。”专家说道。 ………… 在最后三分钟,兰斯洛特他们仍然没能找到文物。他们几乎翻遍了整个金库,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与铃铛有关的事物。 好在,专家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兰斯洛特,我们得出结果了,”专家说道,“你身上的炸药应该还有一部分剩下的,取一定分量,放在特定位置,就能对保险箱外层造成一定的破坏。” “爆炸不足以彻底破坏保险箱外层,但此时,已经可以用刀剑破开最后的外层,将保险箱打破。” 兰斯洛特没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按照专家们发来的数据迅速布置好炸药,随后引燃。 保险柜的外表成功地被炸开,剩下的外层也果真可以用刀剑直接破坏。 在一番努力之后,保险柜被彻底破坏,内里是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青黑色匣子。 随着兰斯洛特打开匣子,虚无缥缈的空灵铃声如流水般从匣中倾泻。伴随着一阵恍惚,兰斯洛特和队员们眼前的场景逐渐扭曲。 但他们的血统阶级基本都是a。面对这种级别的幻觉,兰斯洛特只是定了定神,便轻易地将幻觉逐出脑海,恢复了清明。 他看向匣中,看见了一个通体青黑色的风铃,其上花纹繁复细腻,宛如水面的波纹。它在兰斯洛特的视线中逐渐扭曲。 “不要直视铃铛表面纹路!”耳机内,提醒及时传出,惊醒了兰斯洛特,“它镌刻的是龙文!” 他当机立断,将匣子重新合拢,如同美人鱼的歌声般魅惑人心,勾动欲望潮汐的歌声随之被截断,像是魔鬼被锁入瓶中。 兰斯洛特想将匣子放到包中,但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多谢,这份礼物,我就收下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在兰斯洛特耳畔响起,惊得他浑身汗毛竖立,一拳挥出,却一无所获。 “队长!是阿蒙!”队员有人惊呼道,让兰斯洛特心下一惊。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名身穿黑色古典长袍,头戴同色尖顶软帽,黑卷发,宽额头,瘦脸颊的男子。他左眼带着一片水晶单片眼镜,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您好啊。”他笑着,挥了挥手。 兰斯洛特隐晦地给队员使了个眼色,他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内闪过他的资料。 “操纵火焰,火焰瞬移,还有疑似催眠的能力,行事风格诡异,恶趣味浓重……” 他沉默片刻,说:“阿蒙先生,我听过您的名字,您从未对普通人下过手,是个好人。” “哦?”阿蒙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因为普通人太无聊才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的呢?” “您不是这样的人。”兰斯洛特肯定地说道,目光诚恳。 “我们秘党也是好人,我们为了守护人类而四处奔波,寻找危险的龙族文物并加以处理,”他说道,“您手中的文物就是我们要处理的目标之一,所以,请问您能把匣子还给我们吗?” “杀了两层楼,面色都不带变的人,叫做好人?”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笑道。 “佛教曾说过:不着像。我们的手段是激进的,但我们的心和出发点是好的。”兰斯洛特毫不脸红。 “厉害,厉害。”阿蒙鼓掌笑道,“那如果我不还,会怎样呢?” 兰斯洛特面色不变,语气平淡:“那您就是在与秘党为敌。” 阿蒙低笑了一声,反问:“以我们之间的过往纠葛,以及你们秘党的嘴脸来看,我什么时候不与秘党为敌了?”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会,“您最好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呢?”阿蒙笑道,火焰无声侵染上他的黑袍,像是一条耀眼的金带,以非凡的速度将他燃烧殆尽。 兰斯洛特看着空气中残存的火焰,问道:“人员调动好了吗?” “好了,”耳机中传出回复,“你拖住他的时间足够了,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狙击手,包围了这里。” “时间过了,”兰斯洛特皱眉道,“这种情况下还大张旗鼓吗?” “那是完美时间,”电话对面的观察者说道,“那段时间是最好的时机,其他时间段我们虽然没有如完美时间一样的好时机,但我们也能做到疏散人群和隔离区域。” “不过,见鬼,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立flag了……”观察者郁闷地说道。 “立flag?什么意思?”兰斯洛特皱了皱眉,带着队员们往地面上赶。 “没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打赌输了……” “懂了,那么赌注是什么?” “呃……”观察者沉默片刻,“是,吃掉任务档案……” 34.失败 是夜,纽约这座大都市再度亮起绚烂的霓虹灯,街头也再度变得摩肩接踵。 但一片繁华地段,却被铁板堵住了路,围了起来。四周还有穿着工地服装的大汉围绕,他们健壮的体格和惊人的胸大肌让路人忍不住为之咋舌。比起工人,他们更像是健身房教练,甚至是健美冠军。 “女士,这里正在修理管道,还请绕路。”身穿工服的男人伸手拦住走到他面前的女人,但对方却一把抱住了他那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 “认识一下吗?”女人柔声问道,身躯如蛇般缠上了男人,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结实的肉体。 她心中一喜,微微仰头,金发落至雪白脖颈,姣好面容上那碧蓝双眸与男人对视,在霓虹灯下泛着波光,含情脉脉。女人对这个角度下的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她,没有…… “抱歉,小姐,请你离开这里。”男人报以歉意一笑,像是抹灰似的,将她的手臂甩开。 “哈?什么?”女人楞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被拒绝。 “我说,女士,”男人好脾气地重复了一次,“还请您离开这,否则我们会采取强制手段,如有必要,我们会将您移送警局。”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他的话。直到男人再次出声,她才回神。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旁同样身穿工地服的同僚用手肘戳了戳他,“哇哦,你连这样的女人都拒绝?你该不会是不行吧哈哈。” 男人翻了个白眼。 “我们跟她终究是两路人,这种可能性,还是断绝的好。” 同僚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围栏内传出隐约枪响,面色一变。 “他们动手了。”他冲着男人使了个眼色,面色凝重。 “我们站好岗就行了,”男人说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站姿如军人般挺拔,“那群疯子的战争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参合的。” 同僚微微一愣,摇头苦笑,心情复杂——堂堂海豹突击队队员,居然也有被称为普通人,插不上手的一天。 但他没多说,默默地同男人一样,站起了军姿。 ………… “该死,为什么子弹对他毫无作用!”观察者举着望远镜,怒吼道,“如果子弹是被他吃下去的,那他吃了将近一锅了!” 视野中,阿蒙就像《哈尔的移动城堡》中那样,在空中漫步。枪林弹雨穿过他的身体,就像石子投入水面般,荡开些许涟漪。但除此以外,毫无作用。 调查员焦头烂额地调动着周边摄像头,压根无暇顾及。 “你们最好快点!”他目光在屏幕上闪动,被映成蓝色的脸上满是焦急,“枪声已经让警方察觉到异常了,诺玛接入了他们的通讯频道,可以再拖一会,但时间不多!” “该死!”观察者怒骂了一声,看着那个在空中漫步的身影,烦躁至极。 “兰斯洛特,动用言灵吧!”他抓起通讯器,“时间不多了,干脆速战速决,要是连你都不行我们也没其他手段了。” “疏散人员。”兰斯洛特简洁地回复,此时的他刚带领着八名队员从地下上来,一抬头,便看见了在弹雨中漫步的魔法师。 周围狙击阿蒙的人潮在短暂的停滞后,有序散去。整个封锁区域以兰斯洛特为中心,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魔术师似乎有所察觉,低头看向兰斯洛特。 他们二人目光在空中对撞。下一刻,庄严肃穆的吟诵声响彻此地,言灵领域飞快展开,将魔术师和周围的一切吞入其中。 如九龙火神罩般,烈焰以兰斯洛特为中心,狂涌而出,犹如数百吨燃油被点燃,烈焰冲天,将纽约夜幕烧得通红。 封锁区外不知内情的人群目睹此景,惊呼如浪潮般涌起,闪光灯如水面反光般此起彼伏。 观察者和调查员看着电脑屏幕上摄像头所反馈的画面,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这次又要花多少钱才能压下去?”观察者扶额。 “不知道……”调查员绝望地摸了摸稀疏的头顶。这种情况,加班,是逃不了了,“但如果我没记错,上次类似的情况,我们花了至少几千万美元才压下去,这还仅是那几家大报社的封口费,后续其他处理至少还花了我们几百万美元……” 调查员没有再说下去,他和观察者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他们脑海中浮现出曼施坦因教授那因怒火而扭曲的脸庞。 一时之间,屋内充满了绝望的氛围。 被烈焰包围的兰斯洛特对他们二人的对话毫不知情,他只感受到了耳畔烈焰燃烧的噼啪爆响,以及涌入咽喉的灼热空气。 领域之中,阿蒙的身影是如此清晰,兰斯洛特“看”到他面对这滔天火海,淡然地扶了扶单片眼镜,紧接着,便被火海被焚烧殆尽,连尸体都没有残余。 这让他微微一愣——阿蒙这么强大的敌人,居然被火烧死了? 这种感觉不异于当年各路诸侯收到消息,公孙瓒白马义从被麹义全歼时的感觉——荒唐,与不可置信。 他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停止言灵。但就在烈焰消散,领域收拢的时候,他浑身一颤。 阿蒙,出现在了原地。他衣袍未乱,就连脸上的微笑也没有丝毫变化。兰斯洛特不禁怀疑——刚刚他所感知到的一切,是否是“bug”? 他看着阿蒙,沉默片刻,“任务失败,阿蒙毫发无伤。” 观察者似是早有预料,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那就结束行动吧,”他叹了口气,“这次行动我们派出了九人,但还是失败,估计施耐德教授要找我们麻烦了。” “我会承担责任的。”兰斯洛特低声说道,他看着阿蒙的身影逐渐消散,最终,在炸裂开来的火光中彻底破碎。 “我不是这个意思,”观察者无奈道,“这次有阿蒙的出现,施耐德教授怪不到我们头上。” “我的意思是,我们恐怕要正式与阿蒙为敌了,”他叹了口气,“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校董那群刽子手,也不知道又要多少人为他陪葬。” 35.通话 林泽窝在沙发里,拿出快递送来的手机,插入电话卡。手机通讯录中,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号码。 他直接拨了过去,在短暂呼叫过后,电话被接通,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好久没跟你聊聊了,林泽。”电话对面,昂热坐在办公室内,抿了口茶。 “确实,”林泽懒洋洋地说道,“我都死了快四五个月了似乎,棺材里的尸体估计都烂得只剩骨架了。” “你是火葬的,”校长提醒道,“起码在明面上是如此。我安排了两支队伍,一支隐秘将你送到城外,一支将你的遗体直接送去了火葬场,进行火葬。” 林泽微微挑眉,“我以为是您拦下了校董会那群家伙,说实话,我一度对他们居然没挖我坟这件事感到意外,原来是被瞒天过海了。” 昂热低笑两声,“校长总要帮学生解决麻烦。” “话不多说了,”他话题一转,“文物应该到手了,打开确认过是青铜风铃了吧?” “检查过了,完美符合,正是校长你要求的那件文物。” “但是,”林泽话锋一转,“一时半会我恐怕没法送回学院,而且我还需要校长您的帮助。” “说来听听。”昂热抿了口茶。 “这件文物对我有用,”林泽说道,“而且我需要能够加强它影响的设备或是炼金手段,将它的致幻效果强化到足以对高阶混血种生效的地步,越强越好。” “你是想入侵哪里?”昂热皱了皱眉,反问道。这种需要提前准备的幻觉制造器显然是不可能用于战斗的,只能用于入侵,或是布置陷阱。 “不是入侵,我要用到我自己身上。” “自己身上?” “对,我想通过锻炼增强对幻觉的抗性。”林泽随口糊弄道。 昂热沉默片刻,“你知道这个说法站不住脚。”他说道,一针见血。 林泽本来也没想过能骗过校长,他干脆利落地戳破:“那件文物,是日本的吧?您应该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 “您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蛇岐八家。”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话筒里传来隐约的喘息声。 “你应该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泽。”昂热说道。 “我知道,校长,我们在讨论皇。”林泽淡淡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这件事,”昂热道,“但你要清楚,这不是件小事。” “我们来一场交换吧,”林泽说道,“我给您关于蛇岐八家秘密的情报,您提供我想要的东西。” “那得看你情报够不够格了,”昂热微微眯眼,“你要知道,在不想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运输炼金设备是很麻烦的,更何况,你手中那件文物涉及到了日本。” “我先说一半,你听了再决定够不够格。” “可以。” 林泽眯了眯眼,说道:“这个情报与蛇岐八家的终极有关,关于他们最终的目的,以及最终的追追求。” “清楚点,别这么神神叨叨的。”昂热皱眉说道。 “没法更清楚了,您要想知道详情,那就把东西送过来吧。”林泽说道。 昂热沉吟片刻,“可以,你说吧。” “校长,你听说过化神之路吗?”林泽神秘兮兮地说道。 昂热皱了皱眉,这个词让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了狮心会的暴血技术,“没有,你想说什么?” “化神之路,”林泽说道,“蛇岐八家在追寻能够真正成为神的方法,也就是龙族的方法。他们试图跨越那条禁忌的边界线,跨越神与人,纯种与混血种的界限。” “如果只是这么点,那可不够,”昂热慢悠悠地说道,“大部分混血种都妄图进化为龙,掌握龙王的权柄。” 林泽撇了撇嘴,“您可真贪心啊。” “别废话,还有什么情报都说出来,否则我就不送货了。”昂热有恃无恐地威胁道,一时之间林泽觉得他就像是个老流氓。 “好吧好吧,”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剩下的情报只有一条了。” “说。” “神。” “神?” “什么意思?”昂热眉心隐隐作痛,他发现跟林泽说话就跟算命老大爷说话一样,三句里有两句语焉不详,剩下一句半遮半掩,让人升腾起一股怒火。 “他们追寻着神。”林泽简短地回答道。 “我是说,神到底是什么。”昂热拳头逐渐紧握。 “神啊……神就是一种强大的生物,是一种被称为神的强大生物,他们十分强大,所以被称为神,但他们的本质还是生物,尽管被——” “够了!”昂热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说这种看似有用实则毫无意义的废话?你可以直接拒绝,不用这么想法设法地敷衍我。” 林泽无奈道:“这不是实在说不出什么了,你又下了死命令,我只能硬挤嘛……” “我只问一件事,”昂热说道,语气严肃,“神,到底存不存在。” 林泽迟疑片刻,最终,说道:“存在。” “这就够了。”昂热缓缓地点了点头,折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出鞘的刀身在光线中折出冷光。 “东西我需要一段时间安排,估计要半个月时间才能送到你手里。” “可以,我等得起。”林泽毫不介意,半个月时间,他魔药估计能消化大部分,剩下的小部分应该也能在短时间内消化完毕。 “铃铛你得保管好,”昂热严肃道,“这件物品要是流落,或是落到校董手里,都会引来大麻烦。另外,你也还用妥善的方式安置他,目前已证实有效的方法是将其放置在特殊金属盒之中,如果你带走了盒子,那刚好派得上用场。” “我知道我知道,”林泽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不会再出任务了。” “那一位要醒了。” 昂热眼睛眯起,手中折刀转动。 “终于要来了吗……大地的主宰,背负着整个世界,掌握着土元素,象征着无所不在的,无以伦比力量的王……”他轻声说道,“岩石的浪涛预示着他苏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一日,山岭化作深渊。” 36.车站 大厅里满地阳光,一排排座椅空着没人坐,只有个黑衣男人垂着头,像是睡着了,大厅周围的便利店店员打着瞌睡,极偶尔地才有乘客模样的人没头没脑地走来走去寻找检票口。 林泽打了个哈欠,在暖洋洋的阳光中睁开眼,浑身舒适。 昨晚通宵蹦迪的他看着不远处傻站着的身影,心中清楚,是前来执行任务,交接文件的路明非。 “按照预定的发展,007今天会因为脑袋被玻璃贯穿而直接死在这……”林泽伸了个懒腰,“别说看在你老婆的份上,看在你和你老婆脚底纹的那朵玫瑰的份上,也不能让你死啊。” 他用幻象制造出假象,自己则毫不掩饰地盯着路明非看,没过多久,路明非就拨打了电话,而两股不同的电话铃声也在车站中传开。 林泽看着出现的专员007和路明非交接着文件,未过多久,他便开始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以及建筑被扭曲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他仰头,看到巨大的玻璃天穹上出现了延伸的裂纹,那些裂纹如同藤蔓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顶部中心蔓延,一块又一块的强化玻璃随着框架的扭曲发出呻吟般的异响,然后“啪”一声地裂开,第一片碎玻璃落下,砸在地面上,粉碎溅开,声音惊心动魄。整个穹顶正积聚强大应力。 下一刻,玻璃穹顶发出一声犹如锐声哭泣的长音,所有的裂缝汇聚到穹顶中央,所有应力集中于那一点,在一瞬间,几千片强化玻璃裂为几十万片玻璃碎片,透过玻璃穹顶的阳光凌乱了,碎片坠落如雨,千千万万片块坚硬的、锋利的光芒翻转着下落,这一幕璀璨至极,却又暗藏杀机。 林泽面色不变,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火焰无声蔓延,他的身影在玻璃从天而落之前,被烈焰焚烧殆尽。 ………… 和007一起躲到了长椅底下的路明非从凭空出现的幻象中挣脱,他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预想之中的路明泽,这令他有些许惊讶。 路明非扭头望向大厅,以他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同样缩在长椅下的人的腿,那些试图躲避碎玻璃的飞奔的腿中,没有看见路明泽总是穿着的黑色西装长裤,但是,有另外某个人……路明非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就在周围,不远的地方。 不……不对……还有一个! 路明非突然瞪大了双眼,眼前的幻象骤然消散,一张脸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单片眼镜的脸上,嘴角勾出一道弧度。 “找到你了。”他扶了扶单片眼镜,嘴角弧度加深。 路明非大惊之下,下意识地站起身,却直接撞上长椅,又捂着头趴了下来。 “痛痛痛……” 他无意之间眼角瞟到身旁的007,却突然发现,对方面朝下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喂喂,学长你没死吧?”路明非忍着痛,摇了摇007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动静,依旧趴着。 “不会真死了吧?”路明非大惊,连忙在对方身上扫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伤口。 “不用担心,他只是睡着了。”饶有兴致地看着路明非的单片眼镜男人笑眯眯地说,手中抓着一片尖锐如匕首的玻璃碎片。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容,路明非没有想到狐狸,而是想到了乌鸦。 这算什么?一只带着单片眼镜,还爱笑的乌鸦?路明非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呆呆地挥了挥手,“那啥,嗨……” 男人也打了个招呼,“嗨。” 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似是故人,久别重逢。 他一时半会有点恍惚,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谁? 路明非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有没有认识的外国朋友,却发现自己除了卡塞尔学院里面的那群家伙以外一个都不认识,最多只帮李华给他的外国朋友写过信,要不就是帮李华写过发言稿。 不会真是李华的朋友找上门了吧?路明非疑惑地猜着,颇有些摸不清头脑。 男人笑意吟吟,“你好啊,我叫阿蒙,你应该认识我。” “阿蒙?”路明非突然一惊,他想起学院之前发来的资料就提到了这个喜欢穿黑袍,戴单片眼镜的男人,他当时还吐槽过这种造型就像古早魔法师和资本家的结合体,结果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在今天,遭了阿蒙…… “那那那……那啥,”路明非战战兢兢,“我没记错蒙哥你不杀人的对吧?” “那得看是啥人,”阿蒙竟也趴在地上,面对面地跟他交流了起来,“碰了毒的,犯了赌的,抢了劫的,咱这边直接送到阎王爷面前,管杀还管埋,一条龙服务。” 路明非一愣,这个长着一副西方人面孔的男人说话方式竟意外地接地气,让他想起了同样是外国人,也同样说得一嘴骚话的芬格尔。无形之间,他们俩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他突然觉得这个阿蒙似乎也不像学院资料上说的那么罪大恶极。 “话说你不着急吗?”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将发呆的路明非惊醒。 路明非一愣,惊觉他还要赶着参加文学社聚会,还得赶着回家换马桶圈,立刻从椅子下爬了出来。 “谢谢提醒谢谢提醒,”路明非拍了拍灰尘,“要不是老哥你提醒我我都忘了这事了。” “不,不是这件事。”阿蒙同样起身,笑道。 “不是这件事?那是——”路明非一愣,突然觉得手中似乎少了些什么,一个激灵,想起了那个班尼路纸袋,“卧槽!资料!”他恍然大悟,立刻趴回地上看向椅子底下。只可惜,除了依旧昏迷着的007,只剩一地碎玻璃,连纸袋的影都没有。 “你有看到纸袋吗?”路明非想起阿蒙提醒了他,又赶忙起身比划着问道,“就一个班尼路的纸袋,刚刚还被我拿在怀里。” “咱也不知道呢。”阿蒙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哦,对了,帮我跟你们施耐德教授问声好。” “问声好?”路明非一愣,心里暗道这家伙莫非是施耐德教授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对,问声好,”阿蒙笑意吟吟地说道,“之前我邀请他跟我一起遛鸟钓鱼他都没回话,只好让你帮我问问他意下如何了。” “你怎么邀请的?”路明非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就对着摄像头说话啊,”阿蒙一脸理所当然,“你们家诺玛会看到,然后帮我传给他的。这次这里的摄像头只给我拍了个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直接碎了一地,我也没法跟他打招呼了。” 路明非傻傻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说的。” “谢了兄弟,够义气。”阿蒙笑着扶了扶单片眼镜,却让路明非心里一动,再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到了一股熟悉的气质。 “那啥,我们——”路明非忍不住想问,却看到眼前的阿蒙忽然就烧了起来,像是一根干透了的木柴一样,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烧到了脖子,大半个身躯凭空消失。 阿蒙对他笑了笑,在烈焰中,消失殆尽。而残存的几缕小火苗在没了可燃物之后,在空气中不甘地晃动了几下,也随风而去。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空气,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被火焰灼烧过后,空气的灼烫感,才确定刚刚的一切皆为真实。 他愣在原地,直到片刻后,警笛声隐约传来,他才猛地回过神。 “走那么快干啥嘛……我都还没问,我们是不是认识……”路明非喃喃自语,随即转身,直接跑路。 赶时间的他还不想被警察叔叔拉去做笔录什么的,他今天很忙,做完这单任务还得去换马桶圈,还得去参加同学聚会。 临走前,他看着面朝下趴在地上的007,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把他翻了个面,试探了下鼻息。 “还好还好,还活着,”路明非松了一口气,“你要是死了你老婆可就没人管了,为了你老婆,还有你俩脚底的玫瑰花,你也不能死啊。” 他嘟嘟囔囔着,跑出了门外。 37.商谈 越过11个时区,美国卡塞尔学院本部,深夜,风纪委员会主任,卡塞尔学院教授曼施坦因正躺在床上,对嘛电视屏幕上是他最喜欢的《辛普森一家》。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曼施坦因拿起话筒,咳嗽了一声。 “出事了。”施耐德教授的第一句话,简明扼要,开门见山。 “我立刻到。”曼施坦因挂断电话,起身下床。暑假期间他是值班教授,应对临时突发性事件,而这个事件无疑非同一般,对于施耐德这种人,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的事情,不足以称为“出事了”。 曼施坦因西装革履快步走进控制室的时候,古德里安教授和施耐德教授已经在了,古德里安应该刚从梦中醒来,衣服是穿好了,可戴着一顶小红花的锥形睡帽,满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茫然。 “怎么回事?”曼施坦因问。 “有份秘密资料在中国遗失了,迄今为止还不知道下落。”施耐德说。 “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我不太懂你们执行部的这些,没我的事我就回去睡了。”古德里安扶了扶头上的睡帽,睡眼惺忪。 “遗失资料的是你的学生,路明非。” “什么?”古德里安傻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有秘密资料?暑假过了他才二年级!” “他被分配了临时任务,在暑假小学期开始前把一份资料从中国带回学院本部。按常规,经过二年级的几门必修课程后,他才有资格出任务。这是一次例外,或意外。分配任务是诺玛做的,不是我,诺玛分配任务符合学院的章程。”施耐德说,“但是他在和中国的执行部专员b007见面的时候,发生意外事故,混乱中资料遗失。” “分配他这项任务是根据校长的意见,他认为对s级应该给予更多的锻炼机会,这项任务的级别被定为c,难度仅仅是初级,因此被分配给路明非。”诺玛的声音回荡,在这所学院,这部人格化的中央电脑无处不在,任何一部扩音器都可以是她的嘴。 “这不是重点,”施耐德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神情复杂,“重点是,他还遇见了……阿蒙。而且文件的等级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将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曼施坦因,“这是那份物品的档案。”曼施坦因第一眼看到档案正面暗红色的印章,就吸了一口冷气——印章石一条巨蛇头衔尾围绕成圈,鳞片宛然,中间是粗黑体的两个字母,“ss”。 古德里安一个激灵,整个人完全从睡意中醒了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阿蒙?他为什么会出现?路明非怎么样了?难道他和阿蒙正面对抗落败才导致资——” “冷静点!”施耐德打断了他,“让我说清楚。” “诺玛,播放录像。” “好的。”诺玛的声音回荡,他们面前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录像。 从画面角度来看,这应该是火车站角落的监控器,在不甚清晰的画面中,勉强能分辨出傻站在大厅中央的路明非,以及稍后从柱后走出的专员,b007。 施耐德三人看着路明非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短暂的辨认后,他们同时认出了那本书——卡塞尔学院任务手册中文版。 施耐德沉默片刻,脸上神色复杂,“我以为他起码熟悉任务流程。” “他才一年级!”古德里安不满地争辩道,“而且这体现了他的学习能力!真正的s级即便是临时学习也能运用自——” “好了,这件事延后,等我们把视频看完再说,诺玛,继续播放吧。”曼施坦因打了个圆场,让视频继续播放了下去。 视频继续播放,他们看着路明非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任务流程,下一刻,监控画面却开始晃动。 “什么情况?”古德里安一愣,“监控摄像头被阿蒙破坏了?” “不,是地震。”施耐德教授说道。下一刻,震颤画面中的火车站开始剧烈颤动,即便隔着屏幕,他们三人也能感受到当时地震之剧烈。 监控画面震颤得越来越厉害,在它即将毁于地震的前一刹,画面左下角,明亮的红光凭空涌现,带着黑色尖顶软帽,身着黑袍的身影从中走出——阿蒙。 他抬头,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一般,隔着时间,隔着空间,隔着监控摄像头的屏幕,头颅诡异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直直地朝他们看来,脸上带着那不变的微笑。 在一片如尖叫般的刺耳声响之后,他们亲眼目睹无数玻璃碎片如繁星坠落般,在璀璨的光海中齐齐坠落,宛如千万尖刀从天而降,随后,屏幕黑了下去,录像结束。 短暂的沉默后,曼施坦因打破了沉默,“事情应该显而易见了吧?阿蒙趁乱偷走了那份文件,我们似乎没什么好调查的。” 古德里安点头附和,头上那顶小红花锥形睡帽随之晃荡,“对,事情很明显了,是阿蒙动的手,不是路明非的问题。”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我就不会头疼了,”施耐德满脸无奈,“阿蒙接触了路明非,并且还提醒了他这件事情,表示自己没取走文件。” “他说就能信?”古德里安表示怀疑。 “他说了什么?”曼施坦因更显冷静。 “没什么……”施耐德教授难得地含糊其辞,这让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微微惊讶的同时,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明白——这家伙藏了什么。 “阿蒙还说了什么,”曼施坦因严肃了起来,“这可是ss级文件,校董责备下来,我们三个人都要担责。” 古德里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这件事不能马虎。” 施耐德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阿蒙让路明非替他转告,约我一起去遛鸟钓鱼。” 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愣住了。他们原以为是威胁或是其他什么机密信息,结果却是邀请施耐德去遛鸟钓鱼? 曼施坦因觉得脑子有点乱,他捂着额头,试图理清自己的头绪。 “你是说,”他整理着自己的言辞,“阿蒙不远千里,冒着玻璃碎片从天而降的危险,看着机密文件跑掉,就为了让路明非跟你转告他邀请你去遛鸟钓鱼?” 曼施坦因的思绪已然乱得不成样子,一旁的古德里安满脸迷惑,明显还没缓过神。 施耐德明显有些窘迫,“大体上,你说的没错。” “你该不会,”曼施坦因教授难以置信,“是他在学院里的内奸吧?” “不不不,”施耐德连忙澄清,“不可能,他每次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时候,都会发出类似的邀请。如果你不信,可以翻阅诺玛的记录,她可以为我作证。” “是的,我这里留有全部存档。”诺玛恰时出声。 曼施坦因看了眼古德里安,沉默片刻,勉强同意了这个解释。 “好吧,暂且不提,”他叹了口气,“那我们怎么追回机密文件?即便是我也清楚,阿蒙那种诡异的移动方式实在难以追踪。” “我们暂时还没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施耐德咳嗽了两下,“我的建议是,派出楚子航作为专员进行调查。他在中国过暑假,根据他最近的一次日常报告,他的位置距路明非不到20公里。” “两个问题。”曼施坦因说。 “问吧,只要我能回答。” “第一,为什么不让b007直接携带这份重要资料来学院本部报告?而是安排一个大一放暑假的学员去接头?路明非在这个任务里看来无关紧要。第二,即使需要人送快递,为什么没有安排楚子航去?楚子航和路明非在一个城市,他是狮心会的会长,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已经执行过几次实习任务,和资深执行部专员一样有经验,如果安排他,原本不会出这些麻烦。”曼施坦因看着施耐德的眼睛,“为我解释。” “b007提交的日常报告中提到自己可能被跟踪,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是他也是上过我们课程的学生,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不得不提防,所以我们安排了这次交接,为了低调而迅速地把档案送回学院本部,才动用学生,只是……我没有想到系统自动把任务分配给了路明非,大概是他距离最近。至于楚子航,虽然也很方便,但我将他调出了可供任务调动的名单……现在我决定调用他,也是迫不得已。” “你说到要点了,继续。”曼施坦因紧咬不放,风纪委员会主任的风格素来是这样的,这也是职业素养。 “这份档案里,有个案件可能和楚子航有关……我们不希望他知道。” “什么案件?” “6年前,一部迈巴赫轿车在高架路上因为台风暴雨发生事故,车被遗弃,车身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简直像是在一系列机械上冲压过又拿激光焊枪切割过,但是司机却不在车里。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司机,他从世界上蒸发了。”施耐德缓缓地说。 38.中途(不建议订 楚子航单手抓住篮球,下蹲,深呼吸。 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50比50。”他对自己说。 他动了,狂风一样带球上篮,从中场到一侧篮筐。只用了一步!身高175cm的他三步上篮,把球扣入筐中,球没有落地,而是落入了楚子航手里,他闪电般运球到中场,向着另一侧的篮筐,三步上篮,像是巨人夸父追赶太阳那样的大步!自动计分牌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刷新,两边分数交替上升。如果有人围观这场球赛,只会看见红色球衣的人影因极速的奔跑而模糊起来,运球的路线是标准的“8”字形。 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绵密到连在了一起!记分牌刷到“50:50”,球“砰”地落地,楚子航的球鞋在地板上带出“咝咝”声,最后停在场地中央。 至此他全身没有一滴汗,几秒钟之后,热汗泉水一样涌出,把他的球衣浸透。楚子航用手捋了捋湿透的头发,看着记分牌,一时有点走神。 那个少年已经快一周没来了。 自从那次事件过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楚子航摸不清他的意思,他只感觉到少年好像生气了,但他却不知道少年到底在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他对待自己生命的态度吗?楚子航的瞳孔微微溃散,脑海放空。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普通人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拿着刀,像是野兽一样厮杀的模样。这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设骤然崩塌,他却没感到遗憾或是可惜,而是微妙的,轻松感。 这是他久违的,感到被人关心的感觉。似乎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的妈妈需要他保护,他的社团需要他的领导,路明非那样的学弟也需要他顶在前面,冲锋陷阵,身为对手的凯撒也不断压迫着他。他似乎成了一个气球,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施加到每一个点上,却压不破这个气球,而只会使它更加坚韧,飞得更高。 但突然有个人对他说,“……我还是希望,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来找我”。 没什么感动,也没什么喜悦,有的只是一种茫然,不知所措。 他独自生活了太多年了,原本狭小的世界里,却突然挤进了第二个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更多的是变扭与不自在,尽管楚子航知道这种情感是不必要的。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还会有着青春期烦恼的正常少年。他没理由也没资格让对方牵扯进混血种的世界,让他见到世界的另一面。 他还年轻,而且他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楚子航如此想道,逐渐回过了神。他抓了条白毛巾挂在脖子上,轻盈地从红色球衣里“跳”了出来——这也是拜血统所赐的灵活——钻进旁边的淋浴间。 冷水冲刷着他隆起的肌肉,如同小溪在凸起的山岩中高速流淌,因为运动而过热的肌肉肌腱缓慢恢复常态。以混血种的身体,超高运动量的活动还是必须小心的,过热的肌肤和过高的骨骼压力都会带来一些麻烦。楚子航调整呼吸,把心跳速度和血液流速慢慢地降下来。 这时候他听见了瓦格特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响起,封在防水袋中的手机亮了。 他手机从不离身,就是等着这个特殊的铃声响起。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平静而嘶哑的男声,“楚子航。是我,冯·施耐德,手边有笔么?准备记录。” “等五秒钟。”楚子航说。 施耐德默默数到五,“执行部临时任务,编号‘exe20100075b’这是一项b级任务,专员是你,‘a’级,楚子航路明非会协助你。务必于午夜之前夺回交易编号为‘ss778’的物品,由你押送返校,今晚航班两张头等舱票已经订好,在机场办票台直接领取,走贵宾通道,物品随身携带不得托运。你获得授权,所有设备都可以调用。”施耐德顿了顿,“非必要,不要造成伤亡。” “明白了。”楚子航撕下便笺,折叠后塞进口袋里。 “有问题么?”施奈德问。 “任务通知已经发送到我的信箱了么?” “诺玛已经做好了,你可以随时查。” “那没问题了,我带了手持设备,细节我会自己弄清楚。”楚子航挂断了电话,推开衣橱的门。 推开并排在一起的球衣后,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里躺着一只黑色的加长型网球包,楚子航抓着包带把它提了出来,拉开拉链,黑色鲛鱼皮包裹的刀柄紧紧的贴着一只网球拍。楚子航轻轻握住刀柄,冷冷的气息沿着他的手腕上行——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春雨去洗去血迹的妖刀,那个夜晚,他插在迈巴赫的另一侧车门里。 他走过客厅,替阿姨们叫了外卖,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蜷缩成一团的妈妈,将空调温度开低了点,才出了门。 他坐上车库中那辆保时捷s500,对着遮阳板后的化妆镜。楚子航摘下黑色的美瞳,闭目凝神片刻后,睁眼,黄金瞳狞亮。 “启动!”他低声说,戴上黑色墨镜。 车库的卷闸门缓慢提升,4.8升v8引擎强劲地咆哮起来,7速pdk双离合器的齿轮绵密地咬合,将推动力均匀的送到四轮,楚子航踩紧刹车,宽阔的轮胎如同野兽扑击之前蜷曲的爪子那样抠紧地面。 阳光如刺破空气,像是一片灯光般透过挡风玻璃,洒落楚子航的脸庞,打得明暗不定。他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暗蓝色车身如利箭般,在出弦的锐响之中,刺入阳光。 ………… 路明非满头冷汗,把那张象征他无与伦比的s级地位、从不离身的黑卡在划卡机上划来划去,可只是不断地出现错误提示。包间里还是一片死寂,不知是谁低低地笑了一声,冷冷的笑声此起彼伏。 门发出了细微的吱嘎声,在这片死寂中分外响亮。没有脚步声,直接便是手掌拍到肩上的闷响,“李嘉图,聚餐什么时候结束?接下来我们还有安排。”男生看了一眼腕表。 楚子航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金色的citibank信用卡,递给一旁的侍者说,“他的帐我结了。” “谢谢谢谢。”路明非挠着头嘟哝。 “小意思,以前那么多帐不都是你帮我结的么?”楚子航耸耸肩。路明非一傻,他哪里有钱帮楚子航结账,他那点信用额度都用在芬格尔身上了。但是楚子航那副“这根本就是事实我们不必多讨论”的神色,让他只能闭嘴。 他拉着路明非走出门外,暗蓝色的panamera停在门前,引擎没熄火。楚子航没准备多留,他赶时间。两个保安紧张的站在车前车后,生怕什么过路的车把这价值高昂的玩意蹭了披萨馆承担责任。 看到楚子航出来,他们张口想抱怨,却被楚子航递来的钞票堵住了嘴,看着他们两人疾驰而去。 “如果实在放不下陈雯雯。”楚子航突然说话,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不如你去请陈雯雯吃饭好了,要最好的意大利餐馆,我知道有家米其林三星餐馆分店,新开的,一定比赵孟华请客的那家好。” panamera忽然减速,在十字路口甩尾掉头,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陈雯雯看着掀起烟尘和她的白裙,停在她面前的豪车,以及楚子航那不容拒绝的邀请,微微一愣,抽了抽鼻子,“好啊。” 楚子航点了点头,再度绝尘而去。 39.单挑 林泽穿着警卫服,站在屋檐下。一门之隔就是倾盆大雨,他倚着墙,甩着手中的警棍,跟警卫小哥聊着天。 “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值班啊,”警卫小哥挠了挠头,有点不解,“老许咋了?今天没来?” 林泽打了个哈欠,紧了紧外套,“不是,过两天我妈生日,她今年六十,我们那边六十岁跟八十岁都是大寿,必须过得风风光光的。所以我打算请假一天,再让老许帮我值班一天,我挤两天时间回去给她老人家过寿。” “那确实得回去一趟,”警卫小哥赞同地点了点头,“年纪大了,能陪就陪吧,我妈再过两年也六十了,到时候我也请两天假给她过寿。” 他俩闲聊着,林泽看到雨幕中站着一个隐约人影,撑着把伞,站在大街上,怀中抱着个长形盒子。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躲避着这场倾盆大雨,只有那个身影站在雨中,像是在等着什么。 林泽心里一动,想到了高速桥。 “等会你退后。”林泽扭头,对警卫小哥冒出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 “啊?你说啥?”警卫小哥一脸茫然。 “我说,等会打起来你退后点,”林泽打了个哈欠,看着远方有辆厢式货车的阴影,切开雨幕飞速驶来,“我感觉到了杀意,要出事。” 警卫小哥明显不信,笑着打趣他,“你啥时候还练武去了,还杀意,这么大雨连个人都没,哪来的杀意。” “嘿,你别说,我还真练过武,”林泽眯眼,“你最好现在就走,免得等会误伤到你。” 雨幕中,货车停在商场大门不远处,打开了车门。一群人从车上涌下,高大的身形在雨中也清晰可见,引得不少躲雨的群众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个黑影走来,逐渐清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穿着“阿迪王”球服的魁梧男人,看着他从雨幕中走出,径直走向大门。也许是他这副打扮配上那身夸张的肌肉显得反差太大,也许是警卫的本能,来自千禧劳务公司的职业警卫们退后一步按住了腰间的警棍。 差不多是同时,一辆厢式货车冒着雨慢悠悠地向着大厦的正门而来,它没有打开雨刷器,沿着前挡风玻璃流下的雨水浪人看不清里面司机的面容。 “阿迪王”张开双臂,用坚硬的臂骨生生挡住保安们的棍击,抓住两人的领口,把他们向空中举起。警铃声大作,整个底商都被惊动了,把底层塞得满满的顾客们,此刻他们都看向了门口,部分人已经朝着商场深处退去。 穿北京国安队绿色球衣的家伙迅速从应急通道奔到二楼,一脚踹开监控室的大门,直接锤裂了把监控设备的面板,娴熟地拔出其中两根导线,一对火,过量电流把这台设备彻底烧毁了。 阿迪王和十几名保安纠缠着,他在一楼的名品店之间狂奔,任何障碍物对这家伙都构不成阻碍,一米半高的展示牌,他一个速度爆发就像跨栏运动员般飞跃而过。保安们目瞪口呆,却只能在人群中迂回。当阿迪王发现自己把保安们甩得太远了,就会停下来回头观望,露出白痴般的笑容。 但下一刻,壮汉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从他手臂上传过来,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是腾空颠倒的感觉。再度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硬生生地从原地飞出几米有余,而站在原地的,是一个背着手,脸上笑容灿烂的小警卫。 一个原本已经跑到电梯附近的壮汉愣在在原地,他刚刚亲眼看见这个跟他队友比起来就是根豆芽菜的小警卫,硬生生地将几百斤的壮汉一拳打了出去,这令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视力出现了问题,飞出去的是那个小警卫,站在原地的才是他的队友。 周围的人群和保安也明显地愣在了原地。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背手站在大厅中央的小警卫笑着说道: “咏春,王晓,请赐教。” 他说着,摆开了像模像样的架势,还对着除他特意放跑的绿色球服以外的壮汉们伸出右手——他比出了国际友好手势。 壮汉们一愣,彼此对视,默契地有了决断——反正他们的任务只是拖住这群保安,至于怎么拖,那不是重点。 他们迅速达成了共识。七个壮汉转身奔向那个纤瘦的小保安,像是熊群奔向落单的猎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都觉得他不死也得被那惊人的重量压成肋骨骨折。 但他们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并未传来。有人又半睁着眼望去,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个纤瘦的保安灵活地在一群大猩猩般的壮汉身上跳动着,踩着两人的肩膀,一个后空翻,双脚连连踢出,借着踹脸的力道,整个人几乎停滞在了空中。身形魁梧的壮汉们在他凌厉的腿法下,被踢得后仰连连,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住身。而那几个反应快,拉开了距离的壮汉则趁他身处空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再次扑了上去。 小保安脸上不慌不忙,眼睁睁地看着拳头朝他腹部脸部打来,以刁钻的姿势和惊人的灵活度,身形在空中弯曲,几乎将自己拦腰折叠,硬生生地避开了那些拳头,在落地之前又展开身形,双脚稳稳落地,身上衣服丝毫未乱,甚至还脱下了警帽,对着在场看呆了的观众们弯腰行礼。 几秒寂静过后,场内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按那几个一脸兴奋的观众吹了几声口哨,甚至还有人丢硬币,叫好声更是接连不断。 “好!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王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王晓nb!” “哥哥你好帅!我可以!给个机会!” 小保安神情未变,依旧面带微笑。 他扫视了眼神情变得严肃,已然认真起来的壮汉们,先是颇有卖艺人风度地压了压手掌,让群众们安静下来,在环视一周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壮汉们微微一愣,脸上逐渐出现怒色,但却听他下一句说道: “我说,我要打七个!” 他微微一笑,欺身而上。 40伤口 商场中央,七个大汉被麻绳捆住手,坐在地上。周围的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地拍着照,眼前是穿着警服的小保安对着他们笑。 “块头挺大,可惜没啥技巧。”小保安评价道,看着身旁的同事拨打了110。 “王哥王哥,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啊?”警卫小哥一口一个王哥地围在他身边,“能不能教我几手啊?不求像你这样,只求防身也行啊。” 林泽笑了笑,“我们无缘。” “那咋样才算有缘啊?” “佛说,充钱,冲够万元,勉强有缘。” 警卫小哥愣在原地,随即整个人都丧了气。 林泽听着隐约的警笛声,拍了拍他的肩,“我得走了,家里有点事。” “啥事?”警卫小哥抬头,好奇地问道。 “没啥,邻居家小孩青春期,闹脾气,打得浑身是伤,我回去帮他处理一下。”林泽轻描淡写。 “行吧,”警卫小哥点点头,“我帮你跟警察说这事,不过警察多半事后也要找你做笔录,你记得接电话吧。” “行,多谢,我走了。”林泽转过身,挥了挥手,走入雨幕之中。 ………… 楚子航伸出颤抖的手,关闭了panamera的引擎。车灯随之熄灭,车库里一片黑暗。 他无声地大口呼吸,积攒体力,直到觉得重新能动了,才打开车顶阅读灯,摘下墨镜,重新换上黑色的隐形眼镜。他下车,剥下联邦快递的制服,换上网球衣,在胸口抹了点灰尘。满头冷汗,头发湿透,这点不必伪装。对着镜子看,他确实像是从网球场回来,很累。 穿越草坪时,隐藏式喷水管从地下升起,旋转着把水喷在他身上。水洒在身上的冷意让他觉得虚弱,眼前一阵阵模糊,他隐约听到草坪被踩踏的细碎声响从他身后传来,一惊,扭头看去,却看到了熟悉的脸庞。 “你怎么在这?”少年楞楞地看着他,紧接着似是察觉到不妥,将他从水雾中拉开,解释道,“我只是打篮球回来的时候想跟你打个招呼,跟你说一下……说一下明天要不要一起出门而已……” 他松开了楚子航那有些冰冷的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微微低头想看着草坪。 但目光在楚子航身上划落的那一刻,少年的眼睛蓦然瞪大——他突然发现,楚子航的浅色网球服上,腹部的区域有一大块变成了在黑暗中也分外显眼的深色,而且还在如墨水般不断晕染开来。 他下意识地便联想到了血,立刻抬头去看楚子航的脸色。 果不其然,是死人般的苍白。 “你……你受伤了?” 张了张嘴的楚子航被他的话打断了,愣了愣,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扩散开来的血迹,默然,点了点头。 “我带你回去。”少年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肩扛到了脖子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腹部的伤口,半扛着他朝楚子航家走去。 楚子航微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顺从地让他扛着自己。 他们两人上了楼,少年顺着楚子航的指引,带着他进了房间,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打开了暖黄色的灯。 “医药箱在哪?”少年问道。 “我自己处理就行了,”楚子航喘息着说道,“你扛我回来已经够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处理。” “就当是我为我发火向你赔罪了,”少年不由分说,“躺着,医药箱在哪?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楚子航沉默片刻,“在柜里。” 少年翻出医药箱,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东西齐全,便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将楚子航的衣服从下至上缓缓掀开,却被干涸的血液和皮肉所黏住,他只得慢慢分离。 他看到衣服下的伤口,看到了那可笑的印着生产企业商标的塑料胶带,以及被胶带死死缠绕的,再度裂开,血流不止的狰狞伤口,忍不住吸了口气。 “忍着,我尽量轻点。” 少年将胶带撕下,这次因为胶带自身的黏性,比之前撕下衣服更为困难。他几乎能看到被撕下的胶带硬生生地带起了伤口周围的皮肉,让暴露在空气中或白或红或粉的皮肉被扯动,让少年产生了一种他在撕裂伤口的错觉。 他撕到伤口处时,突然一愣——手指在伤口中感受到了奇怪草触感。 少年借着昏暗的灯光,眯眼看去,却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一片折射着冷光的玻璃碎片。它就像是一根生长错位的骨骼一般,大部分深入体内,少部分则暴露在外。 汩汩流血让少年顾不上震惊,他匆匆地将血液擦去,握住玻璃碎片——他感受到了楚子航的轻颤。 “我要动手了。” “嗯。”楚子航虚弱地回答道。 少年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地一把,在楚子航的颤抖之中,那片玻璃碎片被拔了出来。 他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那玻璃碎片至少也有一寸长,更是心惊肉跳。 翻了翻医药箱,少年皱起了眉,“只有酒精棉球。” “就用那个吧。” 少年默然顷刻,还是听从了他,开始给他消毒。 他很清楚。用酒精消毒,那种痛感就像是在伤口上撒了把盐,或是在伤口上又割几刀一般,令人痛上加痛。 他轻车熟路地给楚子航上药,包扎,最后在楚子航的配合下给他注射了破伤风疫苗,这繁杂的伤口处理才算结束,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才惊觉自己额头不知何时已然满是汗水。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楚子航,沉默片刻。 “这就是你真正干的事吗?”少年问道。 楚子航仰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得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不想说,或是没法说,”少年自顾自地说道,“没关系,我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我不会缠着你问你不想说的事。” “我还是那句话,”他说,“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助,就来找我。”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真的不行,就跑吧,起码要活下来。” 楚子航看着天花板,听着窗外的雨声,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在听到少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突然眼神一动,整个人鲜活了起来。 “你也是我的朋友,”他低声说道,“我会活下来的,我答应你。” 41.重逢 “试试一个没有铁路的星期!” 路明非站在芝加哥火车站教堂式的候车大厅里,仰头看着悬挂在穹顶上的白色巨型横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芝加哥铁路局的铁路工人,他们举行了大罢工。 “这没什么,只是在芝加哥住一个星期。”楚子航很平静,“们找一家酒店定个房间,如果你钱不方便,房费可以都由我出,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这趟车……对我来说没有一次准时过!”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第一次列车员说看错了,以为我是‘b’级,第二次是从三峡回来,那是冬天,铁路封闭……这一次我想该没有问题了吧?现在谁都知道我是‘s’级了吧?夏天也不会下雪结冰了吧?我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天热火车不能开的!而且我还跟你一路,就算他们不来接我总也得接你吧,你是谁啊?你是狮心会会长啊!”路明非满脸被玩坏了的表情,“好好的他们罢什么工啊……” 楚子航有点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拍了拍他的肩。 他眼神无意间在空荡的车站扫过,却微微一怔。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他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总是和他一起打球,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 他眯了眯眼,相较起其他在视力上有优势的混血种,楚子航的视力并不算好,甚至有些近视。他努力地眯起眼,打量着那个因距离而显得小小的背影,一时有些无法确定。 “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列车时刻表。”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走向了那个背影。 他特意选了侧面方向,以便能看清那人的脸。随着距离的拉进,楚子航逐渐看清。他确定了,原本应该在国内呆着的少年,不知为何,竟也跑到了芝加哥来。 这是命运吗?楚子航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却被他冷静地压了下去。 他看着站在火车时刻表下,仰着头的少年,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平日里飞扬的眉沉沉地压在双眸上,压得那平日里总是闪闪发亮的双眸黯淡无光,开朗的笑颜也变成了冷漠,放松的躯体也变得紧绷。若不是脸庞一模一样,截然不同的气质几乎让楚子航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楚子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喂!”楚子航喊道,他这时才想起,他甚至还不知道少年的姓名。 少年没有回头,这让楚子航愣了愣。他看着少年对他的呼喊和招手无动于衷,依旧仰头看着列车时刻表,片刻后低头,转身离开。 他不得不追上去,拍了拍少年的肩,看着他攥紧了拳头,不耐烦地皱眉回头,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楚……子航?”他脸上带着茫然的神情,似是不可置信。 “是我,”楚子航点了点头,“刚刚我喊了一声,你没反应。” 少年楞楞地看着他。在楚子航眼中,他整个人骤然鲜活了起来,从死气沉沉的模样再度变回了他所熟悉的少年,敏感,而又爱笑。 “你是来芝加哥玩的吗?还是在芝加哥上学?”少年激动地问道,“我想去看我父母来着的,结果被大罢工堵在这了。” “我走前去你家找你了,可是我等了你好久,也没看到你来。我就去敲了你家的门,然后我才知道你走了……”他有些沮丧,“我以为你没这么早走,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别……” “我原本想跟你加个电话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加,你就走了……我还给你买了药,你伤口都还没好,而且你也不像会照顾伤口……哦,我还想约你去看电影,我还没跟人去看过电影……” 他嘟嘟囔囔地细数着遗憾,却没抱怨楚子航的不辞而别。 楚子航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以前见到的一条小狗。那条小狗也是这样,在主人外出的时候,就恹恹地趴在门前睡觉。可一听到开门声,就又兴奋地乱叫着扑上去。 他突然有些恍惚,他有些意识到了自己在少年心里的地位。 自己在他那贫乏而黯淡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窗,成了他唯一一个朋友,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在自己眼中,他只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少年,只是擦肩而过。而少年却似乎只有他,在他离开的时候,一遍遍地地数着他给予的一切。 楚子航突然对自己不辞而别的举动有些后悔。他看着眼前兴奋的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路过芝加哥。”楚子航沉默片刻,“被大罢工拦下了。” “那……你忙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棕色的眼眸在金阳找哦你还,熠熠生辉,像是一泓清泉。 “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楚子航几乎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我估计会在芝加哥滞留一段时间。”他说。 “我也可以在芝加哥多留一段时间!” 楚子航点了点头,“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我们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如果可以,我会邀请你来看的。” “真的吗?我会来给你加油的!” “真的。” 少年拿出了手机,“那个,存个电话吧?我每次都找不到你,只能去你家等,等又等不到。” 他们二人交换了手机号,少年侧头,朝他身后看去。 “是你的朋友吗?”他歪头问道,“他们在朝你挥手。” 楚子航回头看去,他看到路明非和一个长发女生朝着他挥手,路明非脸上略带尴尬。 “好啦,你也陪过我了,你该去陪他们了,”少年说道,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别让他们等急了,我会等着你的。” 楚子航没回他的话,“明天出来玩吗?” “可以吗?”少年明显有些惊喜,“要是不耽误你的话,我一定会来的。” “我们几个人可以一起去六旗游乐园,”楚子航说道,“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去游乐园吧?至少别留下遗憾。” 少年愣了愣,报以一笑。 “嗯!” 42.游乐园 楚子航眯着眼,听着远方传来的欢呼,看到了那个站在游乐园门口的少年。 少年今天穿着白衣黑裤,短发利落,棕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像是流淌的清泉,难得地暴露在外的长手长脚在白得反光,整个人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春活力,就像阳光本身。 他藏在门旁的阴影中,头转动着四处张望,失望和期待不断交替。直到看到楚子航,在短暂的愣怔过后,他眼睛一亮,用力地挥着手朝他跑了过来。 “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他笑着说道,额头滑落些许汗滴。 “抱歉,刚刚去买了两杯冷饮。”楚子航有些窘迫,没敢说自己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在摩天轮上给昨天刚加入的师妹做入学辅导。 少年接过他手上的那杯草莓奶昔,在脸上贴了贴,被冻得瞪大了眼。楚子航看着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心情随之放松。 “等会我们要去见你的朋友对吧?”少年喝着奶昔,双颊微鼓,“那我们就别玩费时间的项目了。不过你要是想玩的话,我也会陪你的。” “都可以,”楚子航说道,“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用啦,全都听你的!你想玩什么?过山车?还是鬼屋?或者是碰碰车?” “我都可以,不过你喜欢这类刺激的项目吗?”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刺激项目……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楚子航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窘迫,只得移开视线,“我都可以,听你的吧。今天是我陪你来玩,你高兴就好。” “那我们先去买根棉花糖吧!”少年仰头一笑,拉起他的外套下摆,朝着远方的棉花糖小摊跑去,“我一直想试试游乐园里的棉花糖的,可惜没人陪我来游乐园。” 楚子航心里微微一动,他听夏弥——也就是师妹——在摩天轮上说过类似的话。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和夏弥,还有他,三个人似乎在某些地方有些惊人的相似。 在他爸爸的概念中,游乐园是最能体现亲情的地方。也因此,他们一家总会去游乐园度过爸爸的假日。 楚子航总是会站在游乐园门口,等着爸爸买票。 欢声笑语从栅栏门中洋溢而出,引诱着他看到在澄澈蓝天下缓缓转动的摩天轮,看到呼啸而过的过山车,看到被递到孩童手中的鲜艳气球,看到踩着独轮车,妆容逗人发笑的小丑。 明媚阳光下,一切温暖与幸福肆意生长,但却让他心中的割裂感与虚假感愈发强烈。 在那一刻,他清晰而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身为怪物与异类这一事实。但他不觉绝望,不觉沮丧,他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的幸福与温暖与他无关。 楚子航沉浸于回忆之中,却被一股轻微的力量推了推胳膊,他回神,便撞入了少年清澈的眼瞳。 “你还好吗?”他脸上带着担忧,“你刚刚一直在发呆。” “没什么,”楚子航眼帘低垂,移开了视线,“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是不好的回忆吗?” “勉强算吧。”楚子航点了点头。 “这样啊……”少年也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站在摊前,看着小贩变着花样,像是编织般用糖丝编出动漫人物的形状,又用果汁染成眼眉。楚子航看向身旁的少年,却发现他也看着自己。他们二人视线相撞,少年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你喜欢吃甜品?”楚子航问道,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柔软了许多。 “不是,我没怎么吃甜品,”少年窘迫地挠了挠脑袋,“我只是听女生们说过,甜品可以激发脑内酚酞分泌,可以让人感到快乐什么的……” “她们说的应该是巧克力,”楚子航纠正,“可可含有苯乙胺,坊间也因此流传着巧克力能够使人恋爱的流言。” 少年似乎更窘迫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听他们说甜品可以让人放松,还能让人高兴起来。” “你很希望我高兴吗?”楚子航问道。 “唔……怎么说……应该是吧?” “毕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如果你不快乐,我也会跟着你沮丧,如果你快乐了,我也会跟着快乐。” “所以……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起码在今天,你笑一笑嘛,算我求你了,拜托了!”少年双掌合十,楚子航能看到他微红的耳尖。 楚子航楞楞地看着他,心中有某块地方被触动了。他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只觉得像是揉云一样柔软,引得少年又抬起了头。 “我答应你。”楚子航轻声说道,从棉花糖小贩手中接过做好的棉花糖。 ………… “锁以,尼还香去哪吗?”少年将脸埋在奥特曼造型的棉花糖中,话语含糊不清。 楚子航的吃相明显要好许多,他慢慢地吃着海绵宝宝造型的棉花糖,将地图举在面前。 “如果我们顺着这条通话主题小路一直走下去,我们会经过巫婆们的炼药锅和药材市场,小矮人们的煤矿和小家具工坊,以及魔镜与毒苹果批发商店。” “你要是想换到隔壁那条路,我们会经过路易十六的断头台,赫鲁晓夫的玉米地,还有大不列颠的厨房——他们还提供地道的英国菜,例如炸土豆和土豆泥。” 少年抬起了头,一脸懵逼,“为什么我感觉这些东西跟游乐园的话风不太符?童话主题也就算了,隔壁那条路是不是有点太乱来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历史主题?”楚子航也显得有些迷惑,他吃完棉花糖,将签子丢入了垃圾桶。 “好吧……那你想去哪?” “我听你的。” “我们还有不少时间对吧?”少年问道。 “对,我们时间很多。” “那就好办啦,”少年一个起跳,后仰,地将签子投入垃圾桶,“两条路都走一遍就可以了!” 他笑着,拉起了楚子航的衣角,一起开始了茫茫阳光中的奔逃。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他的每根发丝都在暖阳中散着淡淡的金光,像是鸟儿的羽翼,在风中轻颤。 他又看到了澄澈而高邈的蓝天,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呼啸而过的过山车,被递到孩童手中的鲜艳气球,踩着独轮车,妆容逗人发笑的小丑,还有其他他曾目睹的的一切。 但这一次,他感受到的却不是身为异类与怪物的孤独,而是身为人的喜悦。 楚子航微微失神,他挣开了少年的手,在他讶异的眼神中,抓住了他的手掌。 “走吧,”他说,“让我们重返人间。” 43.众人 “这是我们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楚子航介绍道,昂热微笑着对少年微微鞠躬,像是个优雅的英伦绅士。 “你好。” “你好。”少年模仿着回了一礼。 “这是我的学弟和学妹,路明非,以及夏弥。” “你好呀!”夏弥笑着挥了挥手,显露出她活泼少女的气质。相较之下,同是挥手,路明非却只显窘迫。 “呃,你好。”路明非干巴巴地说道。 “各位好。”少年点了点头,和楚子航独处时的笑意消失殆尽,变为了之前在车站时的冷漠。 “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楚子航的朋友,”昂热笑着说道,“在学院里他一向独来独往,我很高兴他有你这样的朋友。” 少年眼神一动,似是被吸引住了,“他在学院里总是一个人吗?” “大多数情况下是,”昂热点点头,“他的独来独往在学院里是出了名的,但他也是一个社团的社长,还是有不少朋友的。” “何止,”路明非插话,“师兄每次出门都带着一堆小弟,跟学院的另一个社团并称两大集团,是学院的风云人物。” “而且还有无数女孩子花痴师兄,高中时候学校有个叫‘导航社’的社团,实际上跟导航压根沾不上边,因为他们导的是楚子航的航。” “这件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昂热挑了挑眉,“有我当年的风范。” 他们闲聊中,走到了冰淇淋小店门前。 “要冰淇淋吗?”校长笑了笑,“我请客。” “校长您也太客气了吧?”路明非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给我来一个柠檬味的。” “我要薄荷味的。”夏弥笑嘻嘻地说道,“这是他们新出的口味。” “我也一样。”昂热点了点头,“人活着就应该多试试新事物。” “你要什么口味?”楚子航看向少年。 “巧克力吧。” 楚子航点了点头,“巧克力口味两份。” 昂热校长眯着眼,仰头看向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巨大过山车车架,如长龙般的过山车以各种角度与姿势在其上旋转,像是一场杂技。 “你们想去试试过山车吗?”他问道,“难得来一次六旗游乐园,应该试试这里的过山车。” 趴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等着冰淇淋的路明非陡然一惊,“别吧!校长你年纪这么大了,估计都过不了身体检查,还是算了吧!” “我有点怕晕车。”楚子航低声说。 “年轻人,别小瞧我啊。我也不是第一次玩过山车,这种程度的身体素质要求我还是达得到的。”昂热笑着说道,让路明非想起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可是屠龙学院的校长,一个立志杀光龙族的存在。 “是啊是啊,难得来一次游乐园,尤其还是六旗的,不坐一次过山车太可惜了。”夏弥跃跃欲试。 路明非瞪大了眼,“你来真的?女孩玩什么过山车?你们不都喜欢是白雪公主城堡一类的玩意儿?你们只要搂着米老鼠拍照就会满足了对吧?” 夏弥气鼓鼓地皱眉,“女孩子为什么没有玩过山车的权力?你这是刻板印象好吧!男孩子有权做的事情的女孩子也有权做!” “确实,”楚子航点了点头,“这是刻板印象,是对女性的不尊重。” 昂热也点了点头,赞同他俩的说法。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夏弥姑奶奶。”路明非嘟囔着败下阵来,“但为什么偏偏要今天坐过山车?要不改日再坐也可以啊。” “那是因为这里是六旗游乐园,”楚子航冷静地解释道,从店员手中接过冰淇淋,“六旗游乐园的过山车被称为‘中庭之蛇’,被称为全世界最刺激的过山车,高度150米,时速最高250公里,是六旗游乐园的特色项目。” 夏弥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薄荷味冰淇淋,“是啊是啊,这可是世界上最刺激的过山车诶!二师兄你这次不坐,下次机会就要到猴年马月了,不能错过啊!” “二师兄?”路明非一愣,“称号什么时候从师兄变成二师兄了?那师兄是什么?” “当然是大师兄啦,”夏弥吐了吐舌,“不过也没事,因为我喊你二师兄,你喊师兄,那我就是沙和尚了,咱俩加上校长和师兄的朋友刚好凑个西行五人组。” “西行三人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剩下两个是啥?” “白龙马和唐僧啊。”夏弥满脸理所当然,“白龙马好歹也是东海三太子,高富帅诶。校长那当然是师傅啦。”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昂热笑呵呵地同意了夏弥的说法。 路明非嘴角抽搐,校长怎么可能是唐僧,把‘唐三藏’,改成‘唐三葬’,还差不多,葬天葬地葬神魔。西行的剧本也该改成唐僧拿折刀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杀到西天,逼佛祖禅位。 路明非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迫于少数服从多数的惯例,无奈地点头加入。 “好吧好吧,今天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们一回。”路明非低垂着头,接过冰淇淋。 “你要坐吗?”楚子航看向沉默的少年,将巧克力冰淇淋递给了他,“你要是害怕,可以不用坐的。” 少年点了点头,“我坐。难得来一次,不试试就有点可惜了。” “而且,你晕车,我可以坐你旁边陪着你,或许会好点。” “原来可以不坐的吗?”路明非一愣,“我还以为你们这口气我是非坐不可了,早说嘛。” “师兄你不会这么逊吧?”夏弥舔着冰淇淋,薄荷绿的冰淇淋衬着她粉嫩的舌头,再加上她束起的长发,露出的白皙脖颈,还有那薄薄的白色薄纱衬衫,让路明非微微一怔。 “就像你刚刚说的,女孩子就喜欢城堡和拍照,那你们男孩子不也该喜欢过山车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真男人就该正面挑战中庭之蛇嘛,不然我可是会看不起师兄你的哦?” 昂热对此表示赞同,胳膊搭上了路明非的肩,“过山车而已,你可是我的优秀学生,不能在女孩子面前丢了面子啊。” 路明非浑身丧气,“好吧好吧,我坐还不行了嘛。” 44.惊险 林泽坐在过山车上,低垂着头,努力地补着妆。 “草,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来得及把脸抹白呢……”林泽腹诽着,操纵着幻觉制造出面色苍白的假象,“哦,手上也得抹点,让他以为我紧张到握扶手握得小手煞白……” 楚子航坐在他旁边,他双手同样紧抓两肩握手,脸色苍白,平视前方,就像是犯了错被老师罚坐姿。他看着低垂着头,双手因紧握而泛白的少年,心中泛起了些许担忧。 “你没事吧?”他问,“如果实在不行,可以不用勉强,现在还能下车。” 少年浑身微微一颤,随后抬起了头,露出了和楚子航一样苍白的面容。 “我没事的啦!”他笑容难看,声线颤抖,“勉强的是你才对吧?脸都白了。” 楚子航看着他的笑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过了头,让林泽松了一口气,微微侧头,刷白了剩下的半边脸。 “草,好险,吓老子一跳……”林泽松了口气,“还有半边脸没来得及变白,差点露馅,还好我技高一筹……” “怕是怕没错,毕竟活了两辈子,将近五十年,还是头一回坐过山车……讲真,我觉得我有点丢人……” “不过摸摸袖子里的一沓纸人和一盒火柴,就突然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了嘛,再可怕,能有阿蒙可怕吗……” 林泽宽慰着自己,看着一片漆黑的加速隧道中,沿着轨道两排闪烁的红灯,看着工作人员逐个检查着安全锁,叮嘱“请注意紧贴头枕,以防加速度过大拧伤您的颈椎”,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里发慌。 “草,这到底是什么过山车啊,还会拧伤脊椎,你们这是柯南第一集吗……”林泽心里发慌,握紧了袖中的纸人。 工作人员撤入黑暗里,危险的警报声席卷了整个隧道,红灯的闪烁速度陡然间飙升,突然,红灯全部熄灭!警报声停止! 在如同行刑前最后一秒的寂静后,林泽无法抑制地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是加速度,加速度把他死死压在椅背上,就像把垃圾袋死死地压在挡风玻璃上一样。 林泽听着开始飙出的尖叫声,还有坐在前排的夏弥和昂热的开怀大笑,一瞬间,他理解了路明非的崩溃,难兄难弟的情感油然而生。过山车冲出加速隧道,飙到天梯般,近乎垂直的上升轨道前,开始相对缓慢地爬坡。林泽也因此有了喘息的机会。 “师兄叫得这么大声,还真应验了小魔鬼的话,龙血浓度再高,也是人类的内心……”林泽松了口气,暗自腹诽,“不像前排那两个变态,不仅龙血浓度高,还一个有龙王之心,一个有屠龙之心……” “算了,事已至此我能咋办,看着呗……希望昂热校长等会能把我拉进言灵·时间零的言灵领域,不然我还真没法用阿蒙的身份搞事,毕竟占卜家不会飞……” “不过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毕竟这个身份都是他帮我伪造的,咱俩心知肚明……” “话说龙族里除开龙王自带的翅膀,就没什么手段能飞的吗……风王之瞳都只是短暂飞行……” 林泽感受着狂风呼啸而过,蓝天白云逐渐放大,但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他就感受到了言灵领域从坐在前排的昂热身上展开,将他和其余三人笼罩其中。 林泽不动声色,看着昂热掰开安全锁,在时速250公里还带360°扭转的过山车上站起,抓着路明非的衣领,像是捉小鸡般将他从安全锁里提了出来。 言灵·时间零。一个在林泽看来诡异而奇怪的言灵。按照原著的解释,时间零的实质是修改自身对时间的认知,以思维的加速,达到时间缓慢的效果。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最终应该表现为身体跟不上思维,面对攻击就该出现反应得过但躲不过的结果,但最终表现是身体与思维的双重加速,即身体与思维同步。 “所以,时间零的本质应该是群体的,肉体与思维的双重加速,这才能完美解释它的表现形式……”林泽暗自想道,“比起只能加速肉体而无法加速思维,还是单体作用的言灵·刹那,在功能性上,时间零是真的完美碾压……” “当然,真要论战斗力,这两个言灵还是平分秋色的,强不强完全看使用者的本事。虽说有犬山贺的帮助,但从校长持刀硬挡一分钟弹雨的表现来看,犬山贺输得不冤……” 林泽脑中想着,操纵着幻觉覆盖在自己身上,轻手轻脚地打开安全锁,离开了座位。 他看着悬停在空中的白鸽,与远方如电影慢镜头般逐渐扭曲崩裂的过山车轨道,心中感慨时间零的神奇。 不远处的昂热看了一眼腕表,沉声说道:“普通计时器在‘时间零’的领域里没用,估计我们还剩200秒,我们得解决这个事故,否则一车人都得死在这。” “喂,我说,不太可能吧?”路明非哆嗦着,“不如我们现在往下爬,自己还有条活路!” 旁听的林泽微微皱眉,校长的时间零持续时间比之原本的250秒,少了整整五十秒。 “是我的影响吗?没有血统的我居然只额外消耗了五十秒的时间,还真是廉价……” 林泽暗自吐槽,从口袋中掏出熟悉的单片眼镜,戴上了左眼,整个人在刹那间又变回了阿蒙的模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在最初的不适之后,当阿蒙的感觉其实也不错嘛……” “阿蒙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超喜欢伪装成阿蒙的……” 在校长他们商讨抢救方案也到了尾声,他们三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路明非的自保方案,决定抢救全车人。 “我们有鳍状磁制动器!”楚子航沉声说道,“最初它设计出来是跟乘客们开的一个玩笑,过山车即将通过最高点时,车速已经很低,只要进行一次小小的制动,动能就不够过山车通过最高点了,它会沿着上升轨道逆行,从而返回加速隧道。” 夏弥和昂热眼前一亮,“鳍状制动器能让我们返回加速隧道,这样我们就不需要下降轨道了。”夏弥说。 “鳍状制动器只能在车速降到接近零的时候才令过山车停下,”昂热说,“我们必须在接近至高点的时候触发鳍状制动器,这在时间零的领域中不是难事,我们能够精确地把握时间。” 楚子航点了点头,说道:“我的专业是炼金机械,我应该可以拆开后部的机盖,拆出驱动火线,空中点火开启鳍状制动器。” “哇!理科生好帅!”夏弥星星眼。 “那就快啊!”路明非瞪大眼睛,“回头慢慢花痴!” 45.交换 楚子航在前往车尾的途中,看到了乘客们的脸庞。 平日里无论多么美丽的面容,在缓慢的时间中,在死亡的面前,也如般若般狰狞扭曲。楚子航走在他们中间,仿佛行走于地狱,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雨夜的高架桥上,那群同样狰狞的怪物。 他心中微微一动,回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在被放慢的时间中,楚子航能清晰地看到少年朝他原本坐着的地方微微侧头。他脸上的神情与众人的狰狞截然不同,楚子航能看到少年脸上的惊慌,也能听到他发出的呼喊。但他看得最清楚的,还是他伸出的手,和他眼神中的坚定与平静。 楚子航凝视着少年的脸庞,心中突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似是空荡荡的深渊骤然被填满,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我对你这么重要吗?”楚子航喃喃自语。 尘幕迅速地上升,轨道的碎片飞溅,看得人惊心动魄,将楚子航从恍惚中惊醒。他迅速用校长的折刀切开车尾电箱,找到那两根电线,电流从他身上经过,带来一阵酥麻感,让他本就坚硬的头发根根直竖。 他回头看向守着校长的路明非和夏弥,他们约定了信号,当他看到路明非将手挥下,就是他联通电路的时机。 言灵领域开始产生波动,楚子航知道,校长已经将到极限,他们时间不多。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举起了手,手中电线靠近,冒出滋滋的蓝色电流。但下一刻,忽然有水沫溅到他脸上的,随后便是一阵蒙蒙水雾弥漫,让绷紧了神经的他愣在原地。 巨大的阴影不知何时笼罩在他们的头顶,楚子航仰头望去,心中一凉——一截断裂的支撑钢骨,翻滚着砸向过山车。 一道因缓慢的时间而扭曲的尖叫声将他唤醒,他看见面孔扭曲,涕泪横流的父亲探出身体,缓缓地把号啕大哭的男孩抱入怀里。背脊蜷缩成弓形,用自己把男孩紧紧地包裹起来。 那个男人抚摸他儿子的头发,居然露出了笑容。那是多么难看的笑容啊,混杂着悲伤和绝望,但还是要笑出来给你看。给你一点点勇气。 “他是你儿子吧?”楚子航轻声问。他呆呆地看着这对父子,少年的手,和他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再次浮现。他想起了那个男人,想起了他曾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我死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只有你,你如果也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突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前所未有的明白。 楚子航忽然跃起,踩着一排排座椅向前奔去。 “路明非!去后面负责点火!我来挡住!”他大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坚毅,还有些许不知为何的轻松。 “啊?”路明非惊呆了。 楚子航站在轨道尽头,全身的皮肤变成诡异的青灰色,密集的鳞片刺透皮肤鲜血淋漓地生长,撕裂了身上的衣服,瞳光仿佛烈焰! “点火!”楚子航挥手。 路明非没动,因为楚子航的双脚踏在两根钢轨上。给鳍状制动器点火,就是施加一个高压电上去,高压电会通过钢轨流走。他一旦点火,这电流就会击穿楚子航的心脏。 “别傻逼了!会死的!”路明非反吼。 “我只能阻挡它一瞬间,”楚子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寒冷的威严,“点火!” 路明非抓着零线和火线,双手哆嗦。 “听着,无论你点火不点火,我都已经回不去了。”楚子航头也不回,“做你该做的,其他的相信我。” 路明非愣怔在原地,眼泪不断涌出,但最终,他闭上眼,一咬牙,把零线和火线死死勾在了一起! 言灵·君焰的领域中,火元素所未有的狂躁,没有耀眼的光,温度升至极限,气流反而带着淡淡的黑色。巨大的钢骨迎面砸向楚子航,砸向他身后的过山车,在一刹那,楚子航似乎感受到了某个身影,站在过山车上,但转瞬即逝,让因高压电而浑身战栗的他无暇多顾。 楚子航要争取一个瞬间,他能够做到,因为他已经爆了血,他现在……所向无敌! 钢骨撞入“君焰”的领域,他生命中最强大的一次君焰随之彻底爆发,喷涌而出的暴躁能量如狂兽般撕咬上钢骨,在如猛兽嘶吼般的巨大噪音中,将它咬得粉碎,化为黄金色的钢水,在楚子航身体两边缓缓流淌,楚子航双臂张开,极热的空气彻底爆炸,把铁流强行吹散! 他眼前一片空白,失去平衡坠落,坠入自己点燃的火海之中,被彻底掩埋。 过山车的速度在这一刹被消耗殆尽,瞬间的停顿后,所有钢轮逆转,沿着上升轨道返回。 言灵·时间零的领域也在此刻,如退去的潮水般狂涌入昂热的体内——他已经晕了过去,两抹鼻血流淌在他的人中上。 猝不及防之下,路明非差点被甩飞,他根本来不及爬回车里,只能紧紧抓住车尾的栏杆,吊在外面。夏弥直接被甩了出去,在路明非的眼中,她飞向了水上活动区。 路明非眼睛大睁,但夏弥的身形却突然在空中止住,隐约的风在她身周流转,她像是台风眼一般,被气流裹挟着,缓缓飘落到了写着“激流勇进”的池子里,让路明非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在楚子航坠入的,那团如花般在空中缓缓消散的火焰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让刚放松些许的路明非愣在了原地。 身着黑色长袍,头戴同色尖顶软帽的男人于烈焰之中缓缓浮现,怀中抱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左眼的单片眼镜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嘴角那抹微笑在此刻路明非看来是如此的动人,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个熊抱。 阿蒙悬停在空中,烈焰如水流般围绕在他身周,他扶了扶单片眼镜,低下头,在怀中楚子航的耳畔说了些什么,路明非清晰地看到了楚子航的皱眉,还有他嘴唇的微微张合。 阿蒙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微微一笑,在炸裂的火光中消失,再度出现于加速隧道内,出现在已然回到隧道上的列车旁,出现在傻愣着的路明非眼前。 “还给你们。”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将楚子航像是递袋子般递给路明非。 “啊?哦哦!”路明非一愣,反应了过来,赶紧上去把师兄半抱半拽得接了过来。 “以防他忘了,”阿蒙笑着说道,“他醒了你记得提醒他,别忘了我们俩刚刚的交易。” 路明非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什么交易?” “很简单,我救下他一条命,那么作为代价,我会取走他所珍视的事物,”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等价交换,不变的原则,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金红的色彩开始染上他的身躯,烈焰像是流水般般,自下而上地侵蚀着他的躯体,最终,他在明艳的火花中彻底消散。 路明非看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火苗,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兄啊师兄,现在你跟我一样,也摊上一个恶魔了。” 46.归而未归 “哟,这不阿晓嘛?你给你妈过寿来了?”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大叔看到在树下抽烟的王晓,笑着打了个招呼 披着王晓皮的林泽回过头,微微一愣。 “太久没回来了都不认人了,叔您是我哪位长辈啊?”林泽陪着笑,递过去一根烟。 大叔明显地眼前一亮,笑眯眯地接过烟,熟练地点上,深吸了一口,“好烟啊,阿晓你在外面混得不错啊。”他笑着说道,拍了拍林泽的肩膀。 “我是你爸的哥哥的叔叔的远方堂舅的二大姑的侄子他爹,你忘啦?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大叔笑呵呵地念出了这一连串亲戚关系,让林泽点火的手一抖,差点把打火机掉到地上。 “不是,现在人路子都这么野吗?”林泽心里充满了问号,却不敢说啥,脸上依旧带着笑。 “啊……那个,我叫您叔吧,”林泽强颜欢笑,“实在太绕了咱们这些年轻人记不住啊。” “也行,也行。”大叔吸着烟,无暇多顾。 林泽深吸了一口烟,外表看起来,一切正常,实际上被他吸入的烟全都被他用虚假的水下呼吸,又绕了个圈,悄悄地吐到了地面上。 “吸烟是不可能吸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吸烟的,烟味这么呛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吸得惯的……” 林泽暗自腹诽着,看着大叔短短时间内就吸完了一支烟,随手将烟头一丢,又笑眯眯地看向了他,让林泽心里升起股不妙的预感。 “那个啊,阿晓啊,今年多大啦?”大叔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年啊,今年虚岁二十四,周岁二十三了。”林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样啊……”大叔点了点头,“工作咋样啊?工资多少啊?是不是公务员啊?有五险一金吗?假日固定吗?有房有车吗?有女朋友吗?谈过恋爱吗?哪个大学毕业的啊?” 林泽这次没能控制住手抖,未吸完的烟直接掉到了泥里,引起大叔心疼的抽气,“诶!好好的烟!还有一大半呢怎么就——” “叔你别问了,”林泽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就是个小保安,每个月几千工资自己都勉强养活,哪有心思找女朋友,学历我就是个高中毕业,不是啥海龟也不是啥状元,我也还年轻,您就别惦着我了。” “哎呀,年轻人不能这么说嘛,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嘛,”大叔朝他挤眉弄眼,凑了过去,“我这里有个成熟稳重的婆娘,想找个年轻小伙好好过日子,每个月这个数。” 大叔比了个手势。 “千?”林泽试探着问道。 “年轻人,不要这么狭隘,”大叔满脸恨铁不成钢,“万,每个月五万。” 林泽装模作样地咂咂嘴,“我的妈,那她长得咋样?”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有钱,脾气也不错。”大叔避而不谈,让林泽嗅到了些许不对。 他眯着眼,看了大叔许久,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才幽幽地开口:“叔啊,咱也是大城市混的,这些路数你也就骗骗那些个愣头青,你实话实说吧。” 大叔尬笑着搓了搓手,“瞧你说的,叔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人家也还不老,只是四十七岁,用那些什么写诗的话来说就是豆蔻年华,徐娘半老……” “叔,豆蔻年华那是小姑娘用的,”林泽叹了口气,“身高体重呢?” “这个啊……身高……不到一米七,体重嘛……比那些瘦的女孩子要重一点,身材很不错的了!” “说实话。”林泽翻了个白眼。 “好嘛……身高一米四左右,体重一百六……” 林泽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 “你这……”林泽忍不住抽了根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抽烟压惊了,“你这反过来还差不多,叔你这是拉皮条的吧?怎么这么熟啊?” 旁边路过的,不知是哪门子亲戚的大婶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甩过来一句,“他是俺们那的红娘咧,牵过不少红线!” 林泽无语了,他看着略显尴尬的大叔,叹了口气,“好了,叔咱这烟也抽完了,我得回屋去照顾俺妈了,明天我妈大寿,我难得回来一次不陪陪她说不过去。” “那是那是,肯定的,老娘都不陪那不是人。”大叔点头如捣蒜,看着他回屋去了。 林泽走在泥土地上,叹了口气。 他这次披着王晓的皮回王晓老家,就是想着过完王晓他老母亲的六十大寿之后假死脱身。 回到王晓老家,情况和林泽预料的也相差无几——靠河的老屋院中是几方菜地,低矮而破旧的房屋上覆黑瓦,下是沙土地,墙面更是混杂着草杆的泥土墙,屋内的家具也只有几张长木凳,还有张老木桌,除此以外就只剩一台大屁股黑白电视,让做足了准备的林泽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王晓本人不仅赌,还染上了毒,我处理了他没做错什么……”林泽安慰着自己,“况且我提前买好了保险,也留下来一大笔钱,还联系了相关机构,足以保证老人安度余生了。实在不行,我再暗中帮衬一下……” 他走过矮小的院门,正对着院门的房屋大门敞开,露出内里昏暗的客厅,一盏由胡乱拉扯的电线挂起的电灯闪烁不定。林泽隐约看到一个佝偻人影,摆弄着摆放在长木凳的电饭煲,她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模糊不清,周身的暮年气息与这破败的老宅融合,像是游荡的魂灵。 “妈!放着我来!”林泽按下心中不安,喊了一嗓子,小跑着冲了过去。 佝偻身影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侧过头,略显艰难地抬头,林泽看到她眯着浑浊双瞳,满是皱纹与斑痕的脸庞在昏暗灯光下展露笑颜。 “阿晓!饭做好了!”她喊道,声音嘶哑。 “知道了知道了,妈,说了多少次了,放着我来就行了。”林泽三步并两步跨进门,从她手中接过印红花搪瓷碗,入手温热。 王晓幼年丧父,由母亲拉扯带大,也因此,坐在昏暗灯光下,坐在桌前吃着晚饭的,也只剩他们两人。 林泽抬起碗,小口喝了口,微烫的米汤顺着咽喉入胃。 他不经意间仰头,看见门外满地红霞,听到远方人声与犬吠,又一转眼,看见母亲费力地夹来唯一的荤菜。 “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猪肘子,”她乐呵呵地说道,“妈没忘了多加油,挑的都是你最爱的肥肉,在外面你肯定吃不到,难得回家,多吃点。” 47.敬酒 六十大寿这天,天气晴朗,街头巷尾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地面上满是鞭炮碎屑,一张张铺上了红色塑料布的桌子从小院内排出,排满了整条街,坐满了人。 “妈,你就别忙了,坐着吃菜就行了,”林泽换上了喜庆的红装,看着在大锅前忙碌的老人,满脸无奈,“我都请了厨娘了,她们会做饭的,今天你六十大寿就别忙了,不吉利。” “呸呸呸,”老人头也不回,翻炒着锅里的芋头,“干活有什么不吉利的?哪有那么矫情,每年生日不都这么忙过来的?过年都没这种说法,我生日还能跟过年比了?” 她说着,拾起一旁的柴火,塞进了锅下火堆中,黑烟从中飘散而出,熏得她咳了几声。 “咳……你有功夫跟我在这咳咳……啰嗦,给我去招呼你那些姑姑姥姥还有大伯二伯,记得给他们敬酒,一个都别落下。” “好吧好吧,妈我这就去,你炒完这道芋头就放着吧。”林泽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门外挤满了小院的人群喧闹连天,地上堆满了瓜子壳,还有橘子皮,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坐在最靠近大门的地方,彼此唠着几十年前的嗑。 “哎呀……咱俩是不是好几年没见了?”头发花白的大爷喝了口酒,朝身旁带着老花镜的大爷问道,“我记得上次看到你还是那谁谁的八十酒,咱俩好久没聚聚了。” “呸,就你忘性最大,”老花镜大爷中气十足地骂道,“老子昨天还在茶馆跟你打牌赢了你五块钱!你就是不想给钱!你他娘三十年跟我打了多少次牌,输的钱你就没给过,次次躲个几天跟我说忘了!” 坐在同一桌,还略微有点黑发的地中海大爷凑上来劝架,“别吵了别吵了,今天小花六十,吵架不吉利,过了今天你们明天茶馆里接着吵去,一抬天天的,吵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你俩消停。” 提着酒壶过来的林泽嘴角抽搐,他要是没记错,王晓他妈名字里就带个花字。好歹也是六十岁的人,到了这群八九十岁的大爷嘴里就成了小花。 “还真是人比人啊……”林泽腹诽着,摆出笑脸凑了上去,给老人们满上,“爷,喝酒喝酒。” “你就是小花儿子吧?”老人斜了他一眼,“肯定是她让你来倒酒的。” “大爷你怎么知道的?”林泽微微一愣。 “这还用我说?”大爷奇怪地看了眼林泽,“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倒酒,就是沾沾福气,”老花镜大爷插了进来,“按道理来讲应该是你妈来倒的,六十过寿七十不过八十大寿,七十是道槛,要沾沾我们这群老家伙的喜气,保佑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过到到八十大寿,跨过七十这门槛。” “话是这么说,”劝架的地中海大爷喝了口酒,“你们这群老家伙不都让自家那几个小辈倒酒吗,天天看你在家对着菩萨念念叨叨,我听了十几年也没听你念出个什么花样,翻来覆去那几句子孙健健康康听话懂事。” “放屁,”老花镜大爷显然是被戳穿了恼羞成怒,骂了过去,“我念的是发财,谁管那群孙子了!” “你可拉倒,”白发大爷砸吧砸吧嘴,“年轻时候就是你带头砸了村里的庙,结果老了第一个摆上菩萨的也是你,天天上香拜佛的还是你,为你那个身体差的孙子你还真舍得抛下老脸。” 老花镜大爷一时语塞,脸色涨红,最后只得骂道:“就你管的最多,年轻是年轻,老了给儿孙求求福气怎么了,你们不也天天拿着钱偷偷摸摸去庙里上香,那庙能修起来要说没你们捐钱我都不信,老子当年白砸了!” “啧啧啧,真的是……”地中海大爷摇头,看向了倒酒倒到他这里的林泽,“你也好好听你妈的话,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早点找个媳妇生孩子,平平安安过日子,你妈当年生你的时候难产,那产婆急得手都是抖的,跟你爸说这孩子救不活,直接把你打了保你妈……” “这都多少年的破事了你还记得,”白发大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产死了多少人,怎么就他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还不是小花当年那高兴的……”地中海大爷眯着眼,“当年她十几岁结婚,三十多将近四十才有了孩子,小两口高兴地给全村发红鸡蛋,煮染鸡蛋的红花都煮了好几天,最后每家都发了好几个,啧啧,真的舍得,我现在还记得那几个鸡蛋最后被我那儿子给偷摸着煮了,想想就想抽皮带……”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白发大爷恍然大悟,“当年那时候庙都被眼镜砸了,小花没地方拜菩萨,就一直折金元宝,折了多少就烧多少给祖宗求祖宗保佑,她家祖坟上那烟我远远望着就没停——” “你俩唠叨半天这些破事干啥,”眼镜大爷皱眉打断,看向了林泽,“我话直说了,当年你难产,你老子说了把你打了,保你妈,结果是你妈硬生生挺着口气把你生下来的,你要是不给你妈养老送终,不孝敬你妈,你在村里得给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说到你爸,”白发大爷叹了口气,“你也别忘了去你爸坟上烧点纸钱,说说话,你爸也是为了你去城里卖力气,结果被砸死的。” 地中海大爷也跟着叹了口气,“那小子挺好的一人,疼媳妇,当年那日子全村都难过,他看不下去就跑到城里卖力气去了,一开始还好好的,结果突然小花家开始撒纸钱,吓我一跳,我一打听才知道他死了……” “他要还没死,现在也六十了吧?我记得他跟小花同年,都属……属虎好像是。” “别说这些丧气话,”眼镜大爷打断了他俩,“今天大喜日子,非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破事,喝酒,都喝酒,谁再说这些就是不给我面子。” “行行行,给你面子给你面子,喝酒喝酒。”地中海和白发老大爷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齐齐举杯。 林泽听着他们的话,心中有些复杂。他回头,透过大开着散烟的厨房木窗,看到了那个在浓烟中的佝偻身影,和她的满头白发。 48.可怜虫 海边的小村庄,摆宴实际上也就是那老几样。 螃蟹,鱼,海胆,鲍鱼,还有面和粉,再加上芋头和汤团,还有酒,就是一场宴席的基本菜单,基本整个村乃至整个地区摆宴都按照这一套流程。 林泽对此很熟悉,但再熟悉,他也没法改变他不喜欢海鲜这一事实,更无法改变王晓喜欢海鲜这一事实。 “妈,这个鱼还行,你试试。”林泽运用着小丑的表情控制能力,咽下了对他来说简直是噩梦的鱼,心中苦涩。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个小年轻没有女友,我不知道他还喜欢吃海鲜……” “妈天天吃,你难得回来一次多吃点,”老人笑得皱纹舒展,仿佛年轻了许多,“城里可没这么新鲜的海鲜,妈跟出海的瑞叔专门买的,今早他赶早捞的。” “嗯,知道。”林泽笑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 农村的夜晚,似乎比分外祥和。 城中点星少见,但在乡下,抬头便是满天星海。 不远处的河水泛着几点灯火,不知哪户人家传来微弱的婴儿啼哭,惊醒几声犬吠。打扰了隐约蛙鸣,几声鸟啼,还有清冷夜风中清晰可闻的蛐蛐鸣声。 林泽坐在院里,听着流水声,仰头看着天上繁星,身后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夜里这么冷,也不知道多添件衣服,”老人抱怨道,费力地伸手,将厚重大衣披上他肩,“家里没你这么大的衣服,我翻了半天才找出来你爹当年的大衣,现在你穿着倒刚好。” 林泽心中一动,去掉了低头看手机的幻象,将拿出的手机再度塞回口袋,“妈,我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咱们去给爹上坟吧?” 老人微微一愣,“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以前你都是我说了才去上坟的。” “这不听到你提起爹了吗。” 老人捋了捋头发,点点头,“也行,你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去跟你爹说说话也好,你爹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见到你了。” “当年你走的时候还没这么高,只比我高半个头,现在都跟你爹一样高了,我给你套件衣服还挺费劲的。” 林泽一怔,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了——不是王晓高了,是她佝偻了腰,矮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回屋睡觉了。” “少玩点手机,早点睡,”老人叮嘱道,“之前就没见你早睡过,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大晚上手机亮着一道白光,跟闹鬼似的,黑眼圈重得跟什么一样,早上太阳都升到天中了还没起来,睡得跟死猪一样。” “你房间被套跟床垫我都换了,你最喜欢的那套蓝的,房里我一直有打扫,没什么蜘蛛网,蟑螂我也洒了药,我知道你半夜要起来上厕所喝水,给你床头放了个手电筒,水杯也放那了,记得别打翻了……” “晚上走夜路小心点,院子里石板路还有泥地坑坑洼洼的,之前你半夜摔了一跤把我吓得起来给你上药,刚睡醒坐着缓缓再去,醒醒神……” 老人的嘱咐似乎无穷无尽,林泽无奈地听着,神情敷衍地点着头,朝屋内走去。 “我知道我知道,每年回家你都要说一遍,我都听得耳朵长茧了,你不用重复这么多次的。” 老人没再说什么,看着他朝屋内走去。 她自己走到厨房门前,抓起生锈的沉重铁链和锁,将门锁上,才慢慢地踱回了屋内,费力地关上沉重的木门,将巨大的横木放上去,算是上了锁,才关上灯,回到了自己房间。 ………… 林泽站在屋内,看了眼屋内家具,看到了几架雕花实木柜子,还有那张巨大的,四柱雕花带顶木窗,和其上的蓝色棉被,床头还拉来了根电线,正亮着小夜灯。 他手指滑过柜面,又掀起床垫捻了捻床沿,发现手指沾上的灰尘少得可怜。 林泽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看到了个尿壶,仔细看了两眼,发现绘彩的图案也光洁如新,纤尘不染。 “这是早早地就打扫干净了啊……”林泽叹了口气。 他躺在床上,心情复杂。 “突然有点难受……我这把人家儿子宰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虽说沾了毒,但进了戒毒所或许还能抢救回来,本质上他也不算太坏……” “母亲一手带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应该会崩溃的吧……这样一来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我终于明白了无面人的扮演守则和扮演的目的了……” “无论如何我只能是我自己,即便我在扮演人物的时候,感受到了再大的悲与喜,那也终究是他人的喜怒哀乐,无论如何我都要坚守本心,必须深刻地铭记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只能是自己,而不能成为别人……” “恐怕有不少无面人是败在了这上面……要么失控于爱情的甜蜜,要么失控于亲情的温暖,要么失控于友情的坚毅……” “可是归根究底,爱情,友情,亲情都不属于无面人,我们只是鸠占鹊巢的寄生虫,这些情感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一个偷窃者,一个取而代之者,当我们沉溺于情感之中,想要用这个身份永远活下去,进而抛弃自己身份,迷失自我之时,就是完全失控的时候……” “还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我想起了聊斋里那些狐妖化为人与凡人相爱一生的故事,这恐怕也是一种‘无面人’,但他们却能完美地持守本心,该说真不愧是神仙吗……” “扮演他人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所收获的,让自己为之感动,为之伤悲的情感也是最好的锚,这就是在晋升秘偶大师时维持自我,不被魔药所冲溃的锚,曾经强烈的情感,在晋升途中会被利用,维持自己的人性……” “这和美人鱼的歌声有异曲同工之妙……占卜家途径果真如原著所说,天生具有分裂倾向,这恐怕是一种更提前的,不明显的锚……” “还真是矛盾啊……一边沉溺于人性的温暖,一边在冷漠的神性上愈走愈远,既要深切地体会到美好的感情,又要能够放下这些美好,铭记自我,跟魔女途径有些类似,是矛盾的聚合体……” “神之途径,还真是神之途径,二十二条途径都是人性与神性的融合,都是人与神的挣扎。但归根究底,我们只是寻求一线平衡,我们只是一群可怜虫,为了力量,放弃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49.离去 阴沉沉的天色,让景物都罩上了层阴霾。 灰色的河流旁,是粗糙的黄土地,其上长着几颗枝疏叶稀的老树,枝稍的枯叶在冷风中轻颤,一片荒凉景色。 王晓父亲的坟,就在河畔,在距家不远的树下。 石碑上的字历经几十年风吹雨打,变得模糊不清,坟前的土地是久经焚烧的焦黑,隐约还能看到被黄土掩埋的纸钱。 林泽站在墓前,看着老人边从篮子中拿出一碟碟还冒着热气的家常小菜,边唠叨。 “你说说你,一种酒喝了这么多年,每次我换酒你都不肯换,就惦记着那点钱,结果现在好了,只能我倒给你喝了……”老人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倒入地面,“菜都是你喜欢的,我还买了肉,以前你嚷嚷着要吃也没得吃,现在日子好了,你天天吃都可以,就怕你吃腻,我偶尔给你换换……” “你儿子也大啦,现在跟你一样高啦,我都够不到他肩了,穿上你衣服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也喜欢吃肉……” “家里一切都好,你儿子和我都过得好好的,你儿子不在家,我就来找你唠嗑,也给你烧点钱怕你在下面没得花,你以前就爱喝点小酒,我生怕你没钱花了……” “唉,这都几十年了,你说不定都投胎了,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你一辈子行善积德,肯定能过个好日子……” 狂风吹来,老人银发纷飞,几十年前的紫色薄衫被风吹动,勾勒出她干瘦如枯木的身躯。纸钱在她身旁纷飞,像是为她而舞。 林泽面对着这方矮矮的墓碑,心中竟浮现出种愧疚感,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阿晓,给你爹磕个头吧。”老人说道,看向了林泽,让他一愣。 林泽一时有些为难。说真的,他不大情愿跟一个陌生的死者磕头,下意识地便想用幻觉蒙混过关。 但他看着老人浑浊的双眼,还是犹豫了。 ………… “你先回去吧,”她说道,将带来的小木椅摆在了墓碑旁,“我想跟他说说话,你听不惯的。” 林泽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转过了身。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在呼啸风声中,听到了隐约的哭声。 ………… 天色已晚时,也是林泽准备启程离开时。 他看着老人为他忙前忙后,无奈地劝道:“妈,我那边东西都有,你不用塞这么多的。” “这些东西家里才有,”老人在这方面意外地坚持,“外面的哪里比得上家里的。” “在外面好好吃饭,找个女朋友,好好过日子,有空给妈打电话,心情不好回家陪陪妈,天气也冷了,多穿点衣服,……” “在外面别那么犟,别跟你爸一样死扛,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放弃,要真的混不下去了,回家妈养你,妈老了但还是养得起你的,家里少不了你一碗饭……” “好好过日子,别碰那些不该碰的,村头老刘儿子就是赌上瘾了被人打死的,你千万别学他,好好过日子就行,别想那么多不该想的,有钱没钱妈都不怨你,平平安安最重要……” 林泽听着她的絮叨,心情复杂。 他给王晓这个身份安排的结局就是因赌博借高利贷,催债的下手过重,不慎杀人。而原本的王晓,如果没有外力干涉,恐怕也会走上类似的道路。 她却像是什么都看到了一样,提前说出了王晓的结局。该说什么?知子莫若母吗? 林泽脸色不变,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哎呀妈,知道了,我真没兴趣碰那些东西,一夜暴富什么的傻子才会信。” “好了好了,别塞了,你再塞我车都上不了了。”他上前阻拦,提起那被各种腌鱼干肉塞得满满的两袋,感受到了它们的沉重。 “还有点东西,等妈把这个塞进去。”老人费力地往缝隙中塞进一包东西,小小的,让林泽分不出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 “平安符,我们村每次离家都要带的东西,”老人说道,将它细细地塞进了缝隙,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虔诚,“你爹当年就是没带,才出了事,你千万要带上。” “你当年走的时候包里那个我也不知道坏了没,这次你再带一个去,千万保管好,一定要贴身带着,实在不行放在家里,挂门口也行。” 林泽微微一愣,有种摇头苦笑的冲动。 王晓的父亲没带走护身符,于是出了意外。王晓家中也压根没有这玩意,恐怕也是丢了,结果某种意义上,也是出了意外。 “我该说什么?命运吗?还是巧合?” “好了好了,妈,我走了。”林泽费力地提着东西,走出了门外。 老人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忽然间,眼角落下两行清泪,在如皲裂大地般的皮肤上滑落。 “妈!怎么了这是?”林泽一愣。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了。”老人抽噎道。 “妈,别想太多,我过年就回来。”林泽说道,却知道,这一去,便没有归期。 老人没说话,只是眼泪不停地流淌,浑浊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林泽,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妈?”林泽试探着喊道。 老人还是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妈?怎么了?你没事吧?”林泽有些慌神。 “阿晓,怎么了?”老人含糊不清地问道,让林泽猛地一惊。 “妈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儿子,他怎么了!”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个孩子。 林泽愣在原地,心中百味陈杂。 “您……看出来了?”他犹豫着问道。 “我哪能看不出来呢,”老人抹泪,“我从小带大的,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阿晓吃饭的时候会要醋,阿晓睡着的时候踢被子,阿晓脱衣服的时候是整个脱,阿晓也不会去敬酒,阿晓更也不会给他爹磕头……” 林泽楞楞地听着,他知道,他可能瞒不过一位母亲,但他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多疏漏。 “你不是阿晓,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阿晓……”老人哭着说道,已然有些背气,林泽不得不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告诉我,阿晓怎么了……”她打开林泽的手,盯着林泽的眼睛,又问了一次,“他是不是……”她颤抖着,没能说下去。 林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50.思考 林泽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微微出神。 他眼看着老人,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般,慢慢地踱回了屋内,又锁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林泽听着门中隐约传来的哭声,提着手中的两袋东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伫立许久,最终还是将东西放回了厨房,默默地离开了老人的家。 “人类真是奇怪……”林泽默默地想着,“明知道这些情感都不属于自己,却还是会为他人而悲欢……这就是支撑着克莱恩的人性,压制着神性,压制着天尊的人性吗?” “我得趁早学会放弃,或者说是看开。无论是抛弃人性,还是沉浸于人性,都只会导致自我的迷失。无论如何,我都只能是我,我只是一个看客,一位……” 林泽微微一愣,摇头失笑。 “怎么又扯到那位身上了?” “回归话题吧……无面人的魔药消化进度也已经将近尾声了,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我刻意散播的关于阿蒙的消息在网络和流言,以及案件的推动下,已经成为了新的都市传说,阿蒙这个名字也逐渐变得广为人知……” “我甚至看到了有人成立了阿蒙教……呵,该说不愧是平安的现代吗?要是那个神秘复苏,知之即死的时代,人们对这种新闻的敬畏感就会直接断绝这种行为出现的可能性……” “或许可以暗中引导一下他们,也许他们能成为我的锚……现代对神秘的排挤力度太大了,我也只能发展一下这种像是都市传说一样的地下组织……” “就怕哪天被上门查水表……那我只能果断舍弃了,反正这不会违反人设……” 林泽看了眼手表,时针指向了午夜十二点,这夜间航班飞往美国,如果不出意外,他到达美国时,还能赶上卡塞尔学院的听证会。 “地下的那堆藏品还真让我有点感兴趣,不过按照原文来讲,应该不存在杀伤性太强大的东西,估计只是珍贵文物……” “不知道七宗罪在不在里面,不过应该不存在,这东西比起龙骨十字恐怕也不逞多让……” 林泽扶着额,回想着夏弥的实力。 “那两个变态的对撞,在美国的战斗硬生生影响到了十个时区之外的北京,造成一场2.1级地震……啧,打不过,不到半神还真打不过……” “夏弥还是双生子之中力量较弱的,掌握着‘权’与‘力’中权的那一方,也有这种离谱的实力,虽说是小魔鬼和夏弥两人造成的,但也不容小觑……” “权,是指权柄吗?对力量的掌控,大地与山之王的天赋伟力,这算是非凡能力吗?如果将龙族看做神话生物族群,这种能力应该能被视作遗传的,即顺着血脉传递的非凡能力,或许言灵也能被如此看待,是一种以血脉为凭依的非凡能力……” “这么看来龙族还真是离谱……整个族群的神话或者说是伪神话生物,虽说血脉微弱的那些基本上已经跟较强大的生物没什么区别了,但也离谱得很……” “不过离谱归离谱,限制也很强……现在想想双生子的缺陷还真是明显……康斯坦丁身体残疾,诺顿失忆还带暴怒的失智debuff,最后出场更是直接融合龙侍,虽然无法确定这种状态能否比拟完全体,但这家伙肯定放海了,单陪一船人玩那么久就够离谱了,明明一个君焰能搞定的事,非得东一下西一下,表演个手拆声呐,要真认真起来哪有那么多破事……” “夏弥和芬里厄……芬里厄的debuff更离谱了,直接失智……夏弥看起来还算正常,但为什么也没留下茧?” “而且最后那一战不知是真实水平还是放水,能直接轰塌地铁站,以及过山车,隔着十个时区打出2.1级地震,硬生生跟楚子航打得难舍难分,而且那招炼金领域也没开,给了楚子航捅刀的机会……” “唉,这就是爱吗?感情果真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至于白王赫尔佐格,那家伙没有龙之心,也是个假冒伪劣产品,还自大轻敌,话说他已经是白王之身了,那应该也能茧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茧化,这跟他老阴比的性格极其不符啊……” “是龙王之心的缺失导致一部分还是人类所以无法茧化?还是几十年夙愿得偿的狂喜让他放松警惕?反正这家伙表现出来的实力压根不像真正的白王,唉,也是个削弱版本……” “这削弱,太厉害了……”林泽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没削弱也打不过……” “想抢救夏弥,校长那把折刀才是关键,原文没有提及它究竟由什么打造,只说是狮心会初代领袖梅涅克·卡塞尔的亚特坎长刀的碎片打造,我实在没搞懂,到底是什么剧毒才能让龙王触之即死?按照井底之战来看,贤者之石的硬度不可能达到用来铸刀还百年不碎的程度,更不可能硬劈子弹,刀应该不是纯粹的贤者之石铸造……贤者之石磨成粉恐怕都没这么灵,我都想直接偷走了,有这玩意还有天谴什么事……” “看来看去,七宗罪也就图图乐,真要说神器,还是校长的折刀。下能硬劈子弹,上能毒杀龙王,还是人类打造的武器,存在量产的可能……” “话说梅涅克·卡塞尔的长刀碎片只剩下了铸造折刀的量吗?还真是可惜,这种级别的武器居然没了……” “……哦,跑题了,话题是抢救夏弥……” “肯定不能让那把折刀刺中……我哪有给夏弥来一次全身换血的条件,而且也不确定能不能撑到换血……”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夏弥是清醒着的……好家伙,我可不是楚子航,没有爱情buff,面对夏弥我顶多做到周旋,也可以做到对抗,但真想制服?那还真不行……” “所以正面对抗,打晕这条途径行不通,秘偶化也不现实,即便动用源堡,强行动用序列四级别的秘偶化,能够将转化时间缩短到三秒,我也不可能完全转化,因为秘偶化是不可逆转的,一旦完成,就意味着死亡,但如果控制又会恢复正常,这意味着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控制……” “还有小魔鬼……啧,百分百融合再加上十六倍增益,还装备七宗罪这种神武的变态肯定不可能让我轻松如愿以偿,但正面对抗我肯定打不过……” “唉,夏弥啊夏弥,你这是真的自寻死路啊,我想救你还会被你背刺,生活不易……” “正面对抗不可能了,我只能取巧,好在我之前就存在一定的设想,这次刚好可以试验可能性……” 51.等待 卡塞尔学院的校门外,驶来执行部的车。 几位年轻人从车上下来,他们面色疲惫,衣服上甚至还沾染着灰尘和血迹。 “哟,路易斯,你回来了啊。”门卫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金发年轻人,打了声招呼。 身着作战服的金发年轻人点了点头,“是啊,刚回来,学院里有什么事吗?我听到风声,说是校董会派人来了?那群家伙来学院干什么?” 门卫笑道:“他们啊,他们想把昂热校长赶下位。” 众人微微一愣,脸上神色各异。 路易斯大笑起来,“那他们还真敢想!” “他们除了校长,还有人能当校长的吗?”黑发年轻人面带嘲讽之色,“让一群资本家来管理卡塞尔?他们是想把屠龙商业化吗?” “有道理,按价提供旁观屠龙服务,加钱可以近距离旁观,再加钱可以捅一刀,杀死的龙还可以拿去售卖,简直完美。” “他们想把昂热校长赶下台?我觉得他们在做梦。” “是啊,那个调查的家伙被副校长拉去灌酒灌得不省人事,前天还被拉去看女生游泳课,反正他被副校长压得死死的,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调查进展。”门卫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路易斯嘴角微翘,笑道:“果然是副校长的作风。” “好了好了,我得去报告任务了,我先走了。”他说着,挥了挥手,朝学院内部走去。 保安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皱了皱眉。 “奇怪,那里不是宿舍楼吗?”他挠挠头,“算了,管他呢,或许是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路易斯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嘴角上扬。他掌中凭空浮现出一根根黑色的火柴,从他手中掉落,没入草坪之中。 ………… 路易斯在宿舍楼间无声地穿过,上课时间,宿舍楼内人意外的少。 他看着门牌号,一扇扇门走过,最终,停在了写着自己名字和学号的宿舍门前,推门而入。 双人宿舍内空荡无人,衣服被随意地挂在椅子上,被子和枕头在床上混成一团,床下的鞋子里塞着袜子,俨然一幅男生宿舍的模样。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路易斯喃喃道,手腕上,灵摆微微晃动,闪烁着银光。 路易斯,或者说是,林泽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短暂的梦境占卜之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唔……直接占卜还是一如既往被干扰了,高位格对低位格的压制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不过起码他们不会察觉我的占卜……” “把占卜对象从夏弥改成了唱歌的八音盒,占卜内容改成八音盒什么时候会唱宏大的进行曲,结果就清晰多了……” “活灵没法干扰我的占卜,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或许是因为在本质上它们都是死物?” “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间刚好……今晚就是夏弥入侵湮没之井的时间,果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唔,这个身份的正主被我丢在路上了,执行部的任务报告也没这么快,一时半会不会被察觉到,反正只要拖到今晚,暴不暴露也无所谓了……” “话说夏弥怎么这么晚才动手……该不会真的沉溺于师兄的美色无法自拔吧……” “唉,夏弥啊夏弥,你处处留情,结果师兄一刀捅心,终究是真心错付,直男心硬甚铁,何必呢……” “果然,爱情只会让拔刀的速度变慢……” 林泽叹了口气。 “今晚任务难度高危啊,估计也就比正面刚龙王低点……” “芬格尔和帕西倒没什么,他们自己会跑路的,问题主要在于夏弥和小魔鬼的正面对撞……” “唔,正面入场肯定是不可能的,反正我的目标对入场时间没什么太大要求,可以晚点,等他们两人打得差不多再进去……” “这次用阿蒙的身份再搞一波事情,应该就能够将扮演进度推满了……毕竟,表演对象是大地与山之王和小魔鬼,就算不如神父位格高,也是高位格的存在了……” “果然,普通人那点进度跟混血种,乃至龙王的进度比起来压根就是小巫见大巫,本质上的差距单靠数量来堆,那么需要的数量就太大了,还不如想办法在高位格存在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只要大佬们注意到你,消化进度就飞快……” “不过这种方法也就愚者先生和我能用了……换成其他人,要是被盯上,不是疯就是死……愚者先生是真的强,而我是因为这边没有各路邪神,否则直接就会被反向污染,当场去世……” “话说这么一想,诡秘世界的普通人还真危险……头上是各路邪神,身边是各路非凡,脚底下还踩着混沌海,星空还盘踞着各路外神,就连做梦都不安全……” 林泽沉思着,看向窗外那座高大的钟楼。 “仪式……加强版的风铃应该足够充当美人鱼的歌声的替代品,之前的铃铛无法勾起欲望,只是单纯地制造幻觉,无法起到锚的作用,不能稳定我的人性,因此没法充当仪式……” “回去之后得先试一下幻觉的强度,起码得能够控住没有特别防备的我,最好再对强度进行一次占卜,看看能否对我产生足够强大的影响……” “我可不想失控……在这个世界失控,那可没人帮我处理后事,一个序列六的失控者怕是得动用导弹才能解决……” “序列六对源堡污染抗性有一定提升,现在能一定程度上动用偷盗者与学徒途径的权柄,虽说原本就能,但变成了短时间内的调用,虽说还是跟全黑之眼一样,用多了会出事,但起码能使用的时间多了点,不像之前那样只能当一次性加强技,有些类似于愚者先生在源堡上的状态……” “到了序列五就能动用半神级别的能力了,对源堡的抗性也能进一步提升,不过更主要的还是核心能力——操纵秘偶,配合半神级别的手段我基本上能做到不死了,虽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半神级别秘偶转生,只是千米范围内的位置互换,但这种级别的换位,想死也难了……” 52.井底 湮没之井,冰窖的最底层,神话中说命运三女神就是在这里纺织、拉伸和切断生命线,这是湮没一切的地方。寂静得像是古老的溶洞,只有无处不在的水声。 这里的地面由青铜制成,密布深槽,其中灌满了生青色的水,交织纵横,构成了一颗巨大的青铜树,而一切枝丫最终都归于源泉——藤树的根部。无穷无尽的符号隐现在藤树纠缠的枝条中,组成完美的圆形图腾,包围着一片小小的湖泊。 这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以水银为动力的炼金矩阵,它构筑了无形的领域,一切源于龙血的力量在此地都受到了束缚,不属于人类的力量被尽数封禁。 所谓的藤树,是无与伦比的言灵之阵。这是炼金术的奇迹,以符号和元素就创造出了领域,周流循环。维持这个领域无需生命,这是超越一切宗教法典的、神明的特权。 不该存在于此的入侵者——黑影,抚摸着那具背负翼骨的骷髅,“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不是一个龙王该有的死法……让我把你最后的束缚解开。” 他指了指因领域破灭而复苏的,蕴含着活灵的八音盒,“奏一支宏大的曲子,这应该是一场伟大的重逢。” 他的血液滴入水槽,无形的力量在水槽中飞速扩散,如电解液于电池一般,迅速地破坏着炼金矩阵。无需多时,领域宣告破灭,言灵矩阵被更崇高的力量所抹灭,龙血的力量再度复苏。 八音盒蕴含的活灵所演奏的雄浑进行曲也在此刻达到最强音,仿佛贝多芬的灵魂附体,《欢乐颂》的天国降临。 “站起来!康斯坦丁!”黑影鼓掌,吼叫,但却无人应答,只有乐声流淌,仿佛讽刺。 黑影默默地凝视着骷髅,很久之后,上前轻轻地怀抱着他,就像是母亲怀抱婴儿,“康斯坦丁……原来你真的死了。” “请为我们奏一曲悲歌。”黑影和骷髅脸颊相贴,八音盒硬生生截断了宏大的进行曲,变为了极致悲凉的乐声。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有人萧瑟地低唱,像是拨动蒙着灰尘的木琴。 黑影扭头,另一个黑影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绝妙的好身材,曲线玲珑,傲人的长腿。 “哎呀,没有打搅你的意思,只是配合一下气氛。” “酒德麻衣?”他放开龙王的骨骸,缓缓起身。 “嗨!我居然这么有名?”随着一记响指,灯光从空中射下。酒德麻衣怀抱双手,懒懒散散地站在光束里,一身漆黑的紧身衣,两柄直刀贴着大腿捆好,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我来祭奠一个朋友,你来干什么?”黑影低着头。酒德麻衣显然是个危险的对手,但他并没有露出戒备的姿态。 “偷东西啰。藏着龙骨十字的湮没之井,谁不想进来看看?只不过这里的壁垒太森严,盲目闯进来会被抓包的。但不知怎么了,壁垒忽然部分失效。就好像粮库大门的锁脱落了,我们这些老鼠当然一拥而入啰。祭奠朋友?你只是来偷东西的老鼠而已,我是第一只,你是第二只,”酒德麻衣忽然扭头,望向侧面的黑暗中,“他是第三只。”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黑暗里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真有意思,还缺一个人就可以凑齐一桌麻将。”黑影说。 “有的有的,打麻将人够。”黑影的背后有人说话,还高高地举起手。 “幸会哦,诸位。”酒德麻衣击掌,各有一盏射灯打在另三个黑影身上。 这是大家暴露真面目的一刻,杀机如绷紧的琴弦,一触即发!三个黑影都绷紧了身体,露出进攻的姿态……除了最后一人,他头上套着个肯德基的纸袋,虽然挺拔的身姿和强劲的肌肉是那样具有视觉冲击力,但真是有点不和谐。 “我说你能专业一点么?”酒德麻衣“扑哧”一声笑了。 “非要穿正装么?”肯德基先生指指第三个人,“像他一样?” 第三个人穿着浅灰色的正装,佛罗伦萨白衬衣,居然还系着银灰色的领巾,感觉是刚从酒会上赶过来。他掀起额发,金色和海蓝色的双色瞳格外醒目。 “给大家介绍一下,”肯德基先生说,“这位是调查组的秘书,帕西·加图索先生。” “叫我帕西就可以。”帕西淡淡地说。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贼你真是彬彬有礼,早知道有你这样的人我就会穿晚礼服来了。”酒德麻衣笑。 “不,这里的人中只有我不是贼。这所学院中的一切都属于校董会所有,龙骨十字也一样。我被校董会授权监督管理校产,视察自己的财产,我当然不需要鬼鬼祟祟。”帕西淡淡地说。 “好义正辞严啊,”酒德麻衣笑嘻嘻的,“可看你鞋子上的泥土,你好像不是从迎宾通道进来的哦,难道是穿越了所谓的‘花园’?” 帕西看了看自己那双精致的意大利皮鞋,它们被有机污泥裹得严严实实。“是的,很难走。” “看样子你是游泳进来了?那些鲨鱼没有挡你的路么?”酒德麻衣转向龙骨旁的黑影。 那居然是个女人,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弹性的材质勾勒出漂亮的曲线,像鹤一样挺拔。 “它们都睡了。”女人说。 “人齐了还不开始么?”酒德麻衣说,“在座的都会打麻将么?” “比起麻将,我更喜欢扑克,因为它方便携带。”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笑意。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都没想到,这里竟还有第五个人的存在。 他们齐齐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角落。下一刻,焰流凭空浮现,宛如流动的水流般,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人影从烈焰中浮现,他身穿黑色长袍,头戴同色尖顶软帽。 他扶了扶左眼的单片眼镜,环视在场众人,微微一笑,手掌在空中一抹,虚幻的纸牌凭空浮现,在他指尖飞舞。 53.激战 这场战斗丝毫没有肯德基先生和帕西参与的空间。 无论是开始的试探,还是后来的未知言灵与黑影,都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更不用说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天羽羽斩”和“布都御魂”。 酒德麻衣双手提着长剑缓步前进,她走进了黑影的领域中,那个新生的紫色电光领域表面,两种不同的电流交射,电火闪灭。 黑影的作战服裂开,青灰色鳞片覆盖着她姣好的身躯,身躯猛地膨胀,鳞片竖起如一片钢铁荆棘!骨刺穿破皮肤探出,那是她黑色的骨骼向体表生长,化为骨质的利刃。熔化的金属屑附着上去就开始冷凝,在骨刃表面析出金属结晶。同样的变化也出现在酒德麻衣身上。 “龙化现象。”肯德基先生舔了舔嘴唇。 “天羽羽斩”轰鸣起来,振奋激昂。黑影手中再次凝结出扭曲的金属武器。双方正面对冲,像是流星碰撞。 无穷无尽的光与热、雷与火四散飞溅。地面震动,空中有碎裂的混凝土结构砸落四周,第一次冲击就把湮没之井的出口给毁了。烈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在击穿地面之后余势不减,从英灵殿前的井中喷出,像是绚丽的烟火。 学院内,警铃同时爆发,刺耳的警笛声吵醒了睡梦中的所有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大地震动,同时惊起,朝窗外看去,便看到埋在地中的水管齐齐爆裂,高压水柱喷涌如泉,建筑物外包裹的花岗岩剥落,英灵殿顶部的雄鸡塑像轰然倒塌。 帕西已经转身跑路,肯德基先生也在双方碰撞的那一刻以惊人的速度远离了这两个疯子的战场。要留下来旁观神级作战,怎么也得是个半神。 “咱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序列六,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旁观至今的林泽叹了口气,身周环绕的烈焰瞬间爆发,如火烧云般簇拥在他身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无数扑克牌自他身周由虚幻凝为真实,如剑雨般,闪着冷光朝黑影齐射。 黑影没有回头,在他眼中,阿蒙展现出的威胁程度并没有此刻的酒德麻衣大。谁能想得到,最弱小的一方竟一跃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扑克牌闪耀着金属的冷光,但在穿越言灵领域的时候,却没有如金属一般被领域规则所影响,而是如之前的花岗岩石棺般,毫无阻碍地穿越了那层薄膜。它们有的射在黑影身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后落地,有的则因黑影的移动而没有命中,深深地插入了地中。 “如果你只有这样的手段,还是退场吧。”黑影没看阿蒙,专心于握着两把神话武器的酒德麻衣战斗。双方战斗速度已然达到了非人的领域,武器在空气中只能看到寒芒闪烁,只有双方碰撞的刹那,伴随着迸射的火花与刺耳的轰鸣,才能勉强看清那狰狞的巨镰与两把缠绕着雷电的刀剑。 “多谢关心,虽说是爱屋及乌吧。”阿蒙低笑,但却让黑影猛地一愣,手中巨镰稍稍停滞,被酒德麻衣抓住机会,一刀劈来,却被黑影险险挡住。他们二人竟短暂地停止了战斗,朝黑影身后看去。 阿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出现在了龙骨十字旁。 黑影和酒德麻衣目光扫过原本插在地上,但已经燃为灰烬的扑克牌,和阿蒙身周缠绕的烈焰,瞬间明了——扑克牌只是掩饰,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火焰跳跃到龙骨旁。 “死路一条。”黑影手中巨镰消失,空气发出被割裂的尖叫。酒德麻衣默契地停下了进攻,看着黑影朝阿蒙斩去,冷静地等待着阿蒙的退场。 “叮——” 酒德麻衣和黑影愣在了原地——巨镰被挡下了,被无数把凭空浮现而出,如荆棘丛般密布的刀剑所阻挡,停在了空中。 “诺顿?”黑影脱口而出。 “不,是我。”带着笑意的话语从刀剑丛后传出,刀剑缓缓散去,以它们身后那人为中心,形成了剑阵。 酒德麻衣和黑影看到,阿蒙手搭在龙骨十字之上,身周围绕着言灵领域,阻挡了黑影的领域。但他们看得更清楚的,是他身上那若有若无,隐约围绕着他的灰白色雾气,还有,他嘴角那一抹加深的笑。 精神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袭来,酒德麻衣和黑影同时颤抖,他们二人紧紧地闭上了眼,脑海中骤然嘈杂起来——那是无数层层叠叠的呓语,带着诱人堕落的魔力。 “这到底——你到底是什么!”黑影捂着双眼,怒吼道。 酒德麻衣和黑影同时发难,他们强忍住大脑的剧痛和精神上的折磨,紧闭双眼,同时攻向了阿蒙。 他们知道,现在的阿蒙,才是最大的威胁。 “呵。”低笑声传来。 “叮——”巨镰与刀剑同时斩中,但传来的声音却让双方一愣——那是金属的质感,随后便听到破碎的声音。 他们微微抬起眼帘,却愕然发现,龙骨十字不知何时,竟与阿蒙位置互换。他们二人的刀剑斩在同一段骨骸上,将坚硬的龙骨十字斩下一小段,落到了阿蒙的掌中。 他们心中一紧,再度闭上了双眼。 “多谢你们,否则我还没办法取下来呢。” “你怎么敢!”黑影真正愤怒了起来,全新的言灵领域激发,空气与一切都被凝固,定格在了原地。酒德麻衣心下一惊,一个后跳,迅速脱离了战场。 但他的身体也变得僵硬,行动变得迟缓,就连头脑思绪都变得滞缓了起来,就像是被胶水所黏住的齿轮,转动得缓慢而艰难。 “怎么……回事?”黑影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他的言灵被打断,领域被迫收回,一切再度恢复原样。 “感觉如何?”阿蒙笑意吟吟。 酒德麻衣发现事情不对,再度提刀斩向阿蒙。此刻的三方相互制衡,无论哪一方先行退场,都是她不愿看到的。 但烈焰再度爆发,如晚霞般绚丽的烈焰围绕在阿蒙的身周,也短暂地阻挡了酒德麻衣的攻势,将她逼退一步。 也正是此刻,黑影的思绪恢复正常,他感觉到身躯重归控制,行动也没了之前的凝滞感。她不惧炽热的烈焰,冲向阿蒙,手中巨镰也随之斩下。 烈焰斩过阿蒙的躯体,但却只斩中了空气,被巨镰斩过的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笑着消散。烈焰在另一处爆发,炽热的浪潮冲过黑影与酒德麻衣的皮肤,他们瞬间明白,眼前的阿蒙只是假象。 伴随着烈焰的凭空浮现,出现在另一处的阿蒙身躯染上烈焰的金红,开始燃烧。随着烈焰再一次爆发,他被焚烧殆尽,消失在了烈焰之中,携带着那一截龙骨,脱离了战场。 在阿蒙身周的言灵领域消失的瞬间,酒德麻衣和黑影同时睁开双眼,他们的脑海中依旧残存着层层叠叠的虚幻呓语,大脑也隐隐作痛。 他们对视一眼,明白卡塞尔学院人员即将到场,他们再打下去,只能落得被瓮中捉鳖的下场,于是齐齐散去武器,迅速地藏入阴影,迅速逃离。 54.离场 深夜的卡塞尔学院,人声鼎沸。 警笛声还在学院内回荡,人影在灯光和火光中扭曲,伴随着呼喊和广播声中诺玛的调度指令,消防车和校工部先后到场,开始扑灭火焰,处理漏水水管。而执行部则赶去了控制室,接受施耐德教授的调度,开始调查井底。 在这混乱的环境中,一抹烈焰在学院的草坪上猛地一闪,随后迅速熄灭。但这一幕被幻觉所掩盖,无人察觉。 火柴接连燃烧,它们组成了一条路径,直通卡塞尔学院之外。而火光也一路顺着火柴,不断闪烁,直到出了校门,才调转方向,朝着林中闪去。 林泽顺着他提前安放好的火柴,一路跳跃,伴随着偶尔的纸人替身,迅速逃离了卡塞尔学院。 使用源堡导致的污染令他大脑疼痛,耳畔回荡着层层叠叠的虚幻呢喃,但还在他忍受的范围之内。 在反复的跳跃之后,在他灵性几乎枯竭时,他终于闪烁到了预定的落脚地——荒废的林中小屋。 林泽捂着头,直接坐在地上,将手中紧握的龙骨放入贴身口袋,闭上双眼,开始平复自己的精神。 不知多久,他才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气。 “状态还是有点差……但起码需要修养的时间不长,不会让我晋升序列五秘偶大师拖太久……” “这个地方应该安全,我观察过这里,人迹罕至,应该是完全废弃的护林人小屋。逃离时点燃火柴我有用幻觉遮掩光亮,应该不会被诺玛发现。在脱离卡塞尔学院范围后,我还动用了序列五级别的火焰跳跃才来到这,而且这个林中小屋的方向与火柴路径指向不一致,也可以排除顺着火柴路径追踪的可能性……” “算了,虽说状态不太好,但以防万一,还是占卜一下吧。毕竟要是真的出了意外按照我现在这状态不死也残……” 林泽手腕锁链解开,灵摆悬空,他闭上双眼,开始占卜。短暂的时间过后,他才睁开双眼。 “没有危险……可以放松些了……” 林泽稍稍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截龙王骸骨,仔细观察。 “诺顿的骨骸,龙骨十字一部分……” “刚刚试了一下,龙骨十字类似原著中克莱恩的黑皇帝牌,能够作为高位格的物品撬动源堡力量并加以运用……” “纸人会变成什么样没试过,目前只确定利用龙骨十字结合要源堡,能够调动青铜与火之王的部分权柄,其中包括对火和金属的掌控,以及对青铜与火一系言灵的使用权,这也变相加强了火焰操纵,火焰跳跃由于是借助于灵界,反而没什么提升……” “不过这些都是有限制的,不可能达到完整的青铜与火之王的权柄。我肯定没法如青铜与火之王一样体温高如太阳,也没法动用火系的终极言灵,烛龙,在铸造方面,可以说是毫无提升,只是给了我铸造金属这一权柄……” “目前看来我只是在火焰和金属这两方面权柄有所提高,实际强度不清楚。火焰方面或许能压制楚子航对君焰的控制权,乃至撺掇……金属方面,或许能够直接操纵金属?这方面的权柄没有尝试过,没什么对比项目……” “不过……意料之中的没法结茧啊……我还幻想过拿到骨骸说不定能结茧,那就直接跟龙王一样不死了……果然是我想屁吃……” “不过青铜与火之王的权柄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还是别白日做梦了……” 林泽微微叹了口气。 “今晚行动,总体来讲只能算是运气好……” “要不是夏弥对我手下留情,或者说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我都没这么轻易碰到龙骨十字。毕竟她的言灵领域太过强大,源堡的拉高位格起不到太大作用。我原本还打算先利用源堡调动序列五的秘偶能力打断她的领域,结果她毫不设防,让我一个火焰跳跃直接触碰到龙骨,借助龙骨位格展开了言灵领域来抵消她的言灵领域……” “唔……预定的龙骨骸骨拿到手了,在夏弥和酒德麻衣,还有芬格尔和帕西面前的表演也将最后那一点进度消化完毕了……” “说实话,我感觉芬格尔和帕西恐怕根本没怎么提供笑话进度,主要还是酒德麻衣和夏弥直视源堡,以及我调动序列五的秘偶能力控制夏弥这两点所提供的消化进度……” “说到秘偶能力……” “在控制夏弥的时候,初步控制的时间就已经高于20秒了,在源堡加持下居然都需要这么长时间,不愧是序列三级别的龙王,若非她的大意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我压根没有机会……” “槽点突然就来了,龙王少说活了几千年,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大意,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强敌了,怎么还是这么傲慢……” “但凡……算了,没啥可但凡的,就是变相削弱……” 林泽揉了揉太阳穴,想着接下来他要干的事情。 “昂热校长已经将炼金设备送到我指定的地点了……这次回去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布置设备,准备晋升……” “大城市里晋升是不可能的,运气好点就是洒水车音乐,运气差点直接大货车集体摁喇叭,就算辅助仪式再完美也直接给你干到失控……” “然后是秘偶的问题……” “趁着副本正式开始,或许我应该去抓个有言灵的混血种当秘偶。但就是不知道该挑选什么言灵,而且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和秘偶大师相性最好的莫过于序列28的言灵·王之侍,要是我是序列四的诡法师,加个言灵王之侍,一人成军……” “其次大概是言灵·时间零和言灵·冥照,毕竟这两个都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对方的灵体之线。话说时间零怎么越想越bug?配合灵体之线这种需要时间的大威力蓄力技能,几乎是秒放,堪称开挂。要是芬里厄有这个,哪里需要跳舞,直接秒放湿婆业舞……” “不过相性最好的果然还是言灵·王权和言灵·梦貘……毕竟强控,就像血之上将和小克一样,先手控住,然后直接点杀,就像某个倒霉旅行家在队友眼皮底下被偷一样……不过我也就想想,毕竟象龟和源稚女远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