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三国》 1 大争之世 1、大争之世 时至初春,春风给大地带来了一丝暖意。章武三年(公元223),先帝兵败夷陵,于是国力衰微,只能困于益州一隅之地。建兴三年(公元225),丞相诸葛亮征南中,稳定了大后方,为北伐中原扫清了后顾之忧。建兴四年,曹丕逝世,史称魏文帝,曹叡即位,诸葛亮认为北定中原时机成熟,正式向魏国出兵。中原十数年的微妙平衡被瞬间打破,战争的阴云重新笼罩华夏大地。 北伐中原的伟业是一众名臣将相的盛世,无论是战争的哪一方,无论战争的胜败,这些大人物都将会被历史铭记——要知道留名史册的机会可不常有。然而这一切伟大的历史事件都与主角无关,他正陷入一场让他焦头烂额的天灾之中。 “克之,我们二小队已经带领乡亲们按照图标,挖好一号沟渠了。” 李定,字克之。是涪陵郡下辖汉复县的广大基层公务员中的一员,身为乱世中的区区县尉,他的命运本就十分堪忧,拿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丞相一纸调令征了壮丁。要知道蜀汉区区九十万人口,竟有军队十万之众,若是明天战事不利缺了兵员,把他这个青壮年征去当个队率,在概率学上讲来一点也不离谱。 然而李定决不甘心仅仅作为一名炮灰死在丞相的北伐大业上,因为他的体内拥有一颗来自21世纪的灵魂。遥想当初他作为农业大学农业机械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刚刚拿到了令人艳羡的offer,正在意气风发要建功立业之时,不知怎的一觉醒来就来了这么个要命的年代。这个年代里没有经典的三座大山中的“官僚资本主义大山”,但是帝国主义大山和封建主义大山竟然各有三座!更离谱的是这六座大山还来回撞来撞去。魏蜀吴都是封建主义头子,谁赢都不重要,只是苦了黎民百姓。身为生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好少年,李定自然决不相信怪力乱神,他只能把这突如其来的穿越时空理解为某种神秘的,尚且不为世人所知的自然现象。 中原鏖兵的人祸还没找到他的头上,倒是有天灾先来临了。诸葛亮一折出师表表奏天子,提数万大军分路进击,转过头来益州便是一片洪涝,民不聊生。眼看着百姓便要易子而食,朝廷不但不予赈灾,反而下了中央文件,责令地方政府要克服困难,战争时期征集军需不得延误。本地的地主豪强更是坚壁清野,夜夜笙歌的同时对周围破产百姓的土地虎视眈眈。 李定心中对名臣将相的神圣光环破灭了,当此之时他只想带领乡亲们一起填饱肚子。之前他自以为颇有几分口才,教训这些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古人还是不在话下,于是负手挺胸走到了张财主家门口,想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财主开仓赈济乡里。张财主倒是对他这县尉很是客气,但死把着口就是不放粮。 看来寄希望于封建地主阶级是不现实的,看着人民受苦受难,封建敌人无动于衷,李定恨得牙根直痒痒。他只得放弃幻想,筹划组织乡民自救。 “汤和同志辛苦了,今天的粥已经熬好了,快和其他同志一起用食吧。”李定握住了汤和粗糙的手。 “克之,其他同志还没回来吗?我还不算太饿,等别的同志一会吧。” “今天彭应之的一小队去河边筑坝了,他们任务比较重,可能回来还要晚一些,你要是不累,我们去他们那边看看。” 身在乱世,三国都在实行战时经济,资本主义改良在华夏大地上没有生存空间。看来想推翻这六座大山,还政于人民,只能走那条最困难的路了。好在李定是个意志坚定,性格刚强的人,并不会被可能面对的压力压垮。几个月以来他一直用涝灾前自家囤余的粮食赈济灾民,组织乡民挖沟渠排水。挖沟的效果暂时还看不到,但实打实发出去的粮食让他获得了很大的尊重。凭借着这份尊重,这些天他一直在给乡亲们讲课,给乡亲们讲解世界,为他们传授红色理念。大多数乡民不感兴趣,但还是有寥寥几个人表现不错,这个汤和便是课上的佼佼者。 沿着泥泞的路走了接近两公里,远远可见一面红旗插在河边,彭应之的救灾一小队正和其他乡民一起挥汗如雨地筑起堤坝。彭应之也亲自在劳作,他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二人的到来。还是他身边的另一位队员先注意到了。彭应之放下麻袋站起身来,满脸喜悦地地走过来,“克之兄,今晚的课讲什么?” “今晚不讲课,今晚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全体干部都要出席。”李定微笑着说。 “来了就帮把手吧,我们这边也快结束了。”彭应之疲惫地说,他的手嫩白嫩白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庄户人,此刻即便把手垂在身边,也能明显地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相比于大多数在李定身边的人不同,彭应之和李定一样有着坚定的推翻朝廷的革命热情,这倒不是他政治觉悟高,而是因为他是故江阳太守彭漾之子,与蜀汉统治阶级有着深仇大恨。虽然彭应之参加革命的初衷是想着为父报仇,动机不纯,但结识李定之后他深深为李定课上的内容所折服,如今他已经是课上的学习小组组长了。 连着下了一个月雨,这在益州地区很是罕见。极端的天气让干活儿变得更加困难。土地过于泥泞,以至于踩上去一脚都会发出咕唧一声,这样的土质自然难以用来直接筑堤,只能混着茅草一起装在麻袋里。无形之中增加了几倍的工作量。当这一段河堤完成时,已经很晚了。 “同志们今天辛苦了,乡亲们赶快回去吃饭吧,不要忘了工具。救灾小队的同志们暂且留一下,检查一下河堤。”李定说罢,带头走上了新筑好的堤坝。 救灾小队成立很久了,共编出三只小队,除此之外还有队部。主要成员都是一些更加扎实肯干,上课也认真进步的乡亲,现阶段还都是男性,但李定已经在暗自计划解放妇女了。 晚上七点钟,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一次决定众人命运的会议正在秘密召开。三十余名救灾小队的队员齐聚一堂,一脸敬畏地等待李定开始会议。 “同志们晚上好,今晚我们的授课暂时取消,我们要开一场深刻的讨论会,最近我听说彭应之一直在小队里与大家讨论如何发动群众的问题,在这里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汤和同志,你先说吧。” 汤和沉吟了一会,他有些摸不清李定的意思。在他看来,发动群众是一个很困难的话题。当初张角靠着愚民之策,裹挟民众起兵作乱,在他心里这就叫发动群众了,但他明确知道这样的观点李老师绝对不会认同。 “实事求是嘛,有什么就说什么。”李定温和地冲着汤和点了点头。 “实事求是地说,我对如何发动群众还没有深刻的见解,这方面我平时也没怎么用心考虑,我会慢慢思考的。”汤和的表情略有些惭愧。 李定点点头,没有不懂装懂就是很好的表现。“大家自由讨论一下,交换一下意见。”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各种奇招怪招都出现了。毕竟同志们几个月前还都只是听听评书的平头百姓,指望凭借着马克思主义速成班在短期内培养出政治坚定,能力突出的干部还是不现实。李定眼看着讨论越来越不靠谱,只得赶快叫停了。 “彭应之,你对于这件事考虑的最多,你不妨说说你的见解吧,让我们其他人听听你的讨论结果。” 彭应之站起身来,低下了头,“克之,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是我急功近利了。” 李定脸上的表情变得欣慰了许多,“你能有这样的认识是很难能可贵的。正如我在课上所说,全天下的百姓都处在水深火热的封建统治之下,若是在盛世好歹还能勉强活命,当此乱世,人民正朝不保夕。我们要起义,发动革命并不是因为要推翻封建政府,而是革命的种子一直存在于人民之间,我们只能是顺应民意,顺理成章地帮助人民翻身做主,而不是抱以一个远大理想以革命发起者自居。同志们,我们救灾小队的核心宗旨是什么?” “为人民服务!”底下坐着的同志们脸上焕发出了光彩。 “同志们,我们此时此刻坐在这里,不是为了推翻某一个王朝,而是想让人民脱离苦海,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我希望同志们都能对此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革命是必然会成功的,这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但我希望各位在革命成功之后,不要以开国元勋自居,要时刻牢记我们的宗旨,牢记我们来自于人民。”李定严肃地说。 在这个时代,很多百姓终其一生,连百里之外的县城都没去过。和他们讨论如何建设新政权,是一件很为难人的事情。但李定一直希望能够培养出一批靠得住的,政治思想过硬的基层干部。因此他也一直为之努力。 纵观古今,乃至后世千百年的封建王朝,广大人民一直处于阶级白色恐怖统治之下,但大多数人民却不认为这样是不合理的。这只能归结于统治阶级对于下层的蒙蔽,他们往往会给群众一个渺茫的进入统治阶级的机会。况且人民群众此刻没有一个明确的阶级概念,很容易被封建地主们忽悠。但这些都只是浅显的道理,只要和人民解释清楚,革命的星星之火就永远不会被扑灭了。 “克之,我还是有疑问。我们自然是要立足当下,从身边事做起。但我们听了这么多天课,还是觉得起义很有必要啊,推翻封建政府毕竟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我们要怎样去实现呢?”三小队的队长陈明华站起来问道。 李定点了点头,“能发表不同的意见,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也是实事求是的表现嘛!首先我要澄清一下,推翻封建政府只是革命的一个手段而已,绝不是我们的革命目标,更不是什么终极目标。我们的当下目标是治理涝灾,带领乡亲们活到明年秋收;短期目标是发展社会生产力,让我们的革命根据地变得富足;终极目标是建立一个人人平等,安居乐业和谐幸福的人类社会。” “其次,要实现这样的目标并不难,难的只是如何将他们更轻松地实现。我们救灾小队只要不畏难,不怕吃苦,就没什么好怕的。革命是顺水推舟,革命的实现也将是如此。只要我们带领人民好好劳动,革命目标迟早都必然会实现。” 2 县令的晚宴 2、县令的晚宴 李定看着眼前这一张黑乎乎的脸,心中满是膈应。 就在前几天,县令张有富派家奴送来请帖,要请李定过府一叙。在张有富看来,时至灾年,能把一群泥腿子安抚好,不要聚众作乱便是天大的好事。这位李县尉虽然是一位武官,但是却出乎意料地有着出色的治民之长。眼看着几个月过去了,既没有向朝廷请罪,又不用士绅们放血,这位李县尉真可谓居功至伟。 李定本来不想参加张有富的晚宴,倒不是怕县令对自己的篡汉之心有所察觉,而是实在不想与这帮封建地主,劣绅豪强为伍。但是救灾小队内部本着民主的原则,开了个碰头会。大家商量后一致认为,了解敌人的动向还是很有必要的。 彭应之端着礼盒跟在李定后面,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全汉复县没人知道他是罪臣彭漾之子,他是以李定师爷的身份来到宴会的。作为众多同志里公认的最为才思敏捷的他,自然明白李定的心中所想。 张有富今年五十有七,本县的最大土豪张有田是他的亲弟弟。张有富天生一张黑脸,但却并不是个严肃的人,反而是个八面玲珑的机灵角色。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谁也看不到他的狡黠眼神。 “众位同仁,各位乡贤望达,自今岁以来,益州民生凋敝,我汉复县处于灾区中央,却能让人民安居乐业,百姓无饿殍之危,全赖李将军治民有方,某虽任县令之职,却尸位素餐,实在愧对一县百姓啊,诸位,我等一起敬克之一杯!” 场上轰然应诺,气氛热烈之极。 李定笑呵呵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却恶心的够呛。面前这狗东西是张财主的亲哥哥,肯定知道他走投无路前去求粮的事。这狗官眼看着民生困苦,不思如何为民解忧,竟还在这儿大宴群臣。 丞相诸葛亮治理蜀国以来,力行节俭,以身作则大力倡廉。因此蜀国官风是三国之中最为清正的。然而即便如此,也难抵地方官员暗中兼并土地,中饱私囊。眼前这位张县令,仗着职位之便,可没少往自家搂好处。 “克之老弟,我深知民生疾苦,前日听闻你为了百姓生计,散尽家财,老夫颇为钦佩啊。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守财奴当惯了,克之老弟可不要生气,我已经教训过了。”他转过头招呼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给县尉赔罪!” 张有田笑嘻嘻地上前,“县尉大人,前日我不知民生已经凋敝到这个地步,对大人多有敷衍。我愿献上上等粮谷二百石,以此为县尉和兄长分忧解难。” 李定哈哈笑了,真诚地说,“张家财大气粗,二百石粮食真可谓九牛一毛了。然而粮食虽少,却也足见张家爱民之心,我要替万千黔首感谢您了。” “我刘家愿捐稻谷百石,为将军解忧,不使张家专美于前!” “我李家愿出碎布五匹,为生民避寒!” “我赵家虽小,也愿意出银三十两,与将军联手共度大灾!” …… 一众士绅纷纷开口,看面色一个比一个真诚,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我李定能力浅薄,天灾面前也是手足无措。幸能得诸位贤达鼎力相助,多谢各位乡贤了。” 除了彭应之脸上若有若无一丝冷笑,场上气氛热烈非凡,真可谓宾主尽欢。 宴会结束时,县令却偷偷留住李定二人。 “克之,你为本县做出如此贡献,做出这般牺牲,老夫感怀不已,唯有一言欲要私下告知将军,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定爽朗一笑,“县令真乃可人儿,既然已经私留在下,更何出此言?但讲无妨,小弟正要受教。” 张有富瞟了一眼在旁侍立的彭应之,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李定恍然,“县令莫要生疑,此人乃我亲信,自然可信。” “既如此,老夫便妄做一言。克之老弟为民奔波,与黔首共吃住,老夫深感佩服。若是天下人尽如将军这般,汉室可兴矣。然将军所为有三不妥,且为将军试言之。” “将军自身为武官,当掌兵事,如今却来治理民事。虽然北伐战事当前,天灾降临在后,一时间无人追究,但一旦风头过后,必有人诋毁将军。丞相法制甚严,即便有千般理由,也必会惩治将军,此为一不妥。” “将军为民自散家财,与黔首共同吃住,本是爱民之举,然则所做所为有些过之。恐奸佞小人谗言将军私收民心,诬告将军,要陷将军于不利之地,此为二也。” 张有富说完后,狡黠地笑了,两只眼睛细细地眯缝在了一起。却不接着说话。 李定微微一笑,“却不知何为不妥之三?” 张有富卖了个关子,有些得意洋洋,俯过来身子低语道,“北伐战事不利,前线紧缺兵员,丞相府张榜募兵,后方却应者寥寥。若是黔首破产,田地家产尽失,则于北伐大业有利,将军以为然否?” 李定不笑了,眼里略微有些冷光。 这就是这个时代官僚的真实想法,如果说第一条多少有些道理的话,第二条就是妄自揣度,但求无过的想法。人民生活水深火热,朝不保夕,身为官员自当为民排忧解难,不然人民为什么要用俸禄养着你?不尽快为民做主,竟还有心思揣测上意,本身就离谱至极。第三条更是独夫民贼,若是对涝灾听之任之,百姓无路可走,青壮年自然只得相应丞相府号召从军,然则老弱病残如何是好?有此心者,口诛笔伐不为过;有此行者,更当戮以谢众。 李定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彭应之先忍不住了,拍案大呼:“一派胡言!没有万千黔首的支持,丞相的北伐大业尚且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何况你一区区县令乎?丞相府募兵数量多了,你作为地方官自然大功一件,百姓的父母老小又当如何?身为一地父母官,竟有如此卑劣之心,人人得而诛之!” 彭应之本来也是官宦之家,按理来说,就算县令之言不足为外人道,然而作为旧时代的官僚也会心中暗自认同。但彭应之每天接受李定的灌输,虽然自己还不觉察,但世界观和价值观也早已与这些旧官僚不同。如今听得县令一席话,想起平日与自己一起劳作的黔首出身的同志们,更是怒火冲天,忍不住就呵斥了出来。 县令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竟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师爷一顿抢白,更大加鞭挞,一时间脸都绿了。甚至于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阴恻恻地说;“足下好大的脾气,老夫一番好心竟被你这般丑化,不知是哪家哪户的后生,老夫还要带众衙役上门与你父母妻小讨教一番。” 彭应之此刻也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气不过,但心中却也暗自有些懊悔。李定还没发言,自己就被刺激得跳脚出来,和县令撕破了脸面。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李克之的长久发展大计。 李定刚才也被县令一番话刺激得够呛。身为新世纪成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相比彭应之,他更加对县令的话难以置信。要不是被彭应之抢了先,他一定也破口大骂出来了。现在有了冷静的时间,如今非但不再愤怒,反而还冷静的可怕。 他一把将彭应之拉在身后,面色严肃地对县令说:“我们在救灾时,一直讲究一个词叫实事求是。如今我也实事求是地对你说,我觉得彭应之的话是对的,劝你早日反省自我,积极救灾。不要成了独夫民贼,万夫所指。”说罢,他拉起彭应之,掉头便走。 县令万万没想到李定竟然这么直白地向他撕破脸,连续的意外让他困惑大于愤怒,呆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恨恨地一咬牙,“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袖子一甩掉头回了书房,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采斐然闻者无不为之动容的奏疏:上奏县尉李定借着天灾私自收买民心,图谋不轨。 县令府的老家奴还不知彼此已经交恶,李定二人出门时,还殷勤地将张家许诺的那二百石粮食清点好,绑在驴车上送往灾民根据地。李定倒也不揭穿,十分坦然地跟着驴车一起回去了。 春寒料峭,驴车行驶在泥泞的路上嘎吱嘎吱响。李定格外的清醒,过了一会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彭应之正在为自己的冲动暗自内疚,见李定哈哈大笑,不禁十分困惑,“克之兄,如今形式不利于你我,你笑什么?” 李定笑道,“我在笑封建走狗果然不出所料,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人民的对立方。此前我还尚有疑虑,今日所见所闻却是坚定了我的信心和决心,我们既然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要把这些欺压在劳苦大众头上的老爷们统统打倒!还广大劳动者,还人民群众一个朗朗乾坤!” 彭应之被李定豪迈的情绪所感染,也振奋起来,“之前我对你课上所讲的还抱有怀疑,我彭家当年也是官宦家庭,怎么也不相信你课上所讲的封建阶级的残暴凶恶,直到刚才……我真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等回到根据地,我们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尤其是封建走狗张有富的**言论,我们要让所有来上课的同志们都知道,统治阶级是如何的穷凶极恶,是如何的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让同志们和广大群众们像你我一样清楚地知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革命!” 李定深吸一口气,“是时候做出那项决定了,让这一切开始吧,用不了十年,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3 出路 3、出路 李定和队部的其他同志一起,在及膝深的烂泥之中挥汗如雨,他始终坚定地相信,唯有身体力行,才能给同志们做一个好的表率。 “克之,咱们的粮食不多,就算把所有人的粮食加上官仓的屯粮统计到一起,不管怎么节省,都最多只能坚持半年。”陈明华有些忧虑地说。 “官仓的粮食指望不上,张有富不肯开仓拨粮了。”汤和恨得牙根直痒痒。 自从从县令的晚宴回来之后,张有富就开始想方设法地给救灾小队添乱子,经过内部会议和几次学习,每个人都明白这是因为李定二人和县令撕破了脸皮,但却没人怪罪他们。县令说的话经过大家宣传之后,让每个灾民都恨得咬牙切齿,各种杀官造反之类的话题越来越多。 李定得知众人的求战情绪之后,反而不大高兴,他立即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并且邀请了群众旁听。在会上他严肃并且深刻地说到,“第一,人民革命不是杀官造反,反而是埋头建设,是我们这一小部分劳动者带领更多劳动者凭借双手和劳动获取平等,自由和财富。第二,日益高涨的求战情绪不是纯粹的革命心切,而是干部和群众对于张有富私人的仇恨,我们在做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分清这个关系,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同志们要严肃对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路已经重新铺好。救灾小队带领群众按照事先规划好的图纸,平整了土地,挖好了排水沟渠,筑好了堤坝。甚至在同时把其他生活设施也逐一建设起来,整个涪陵县已经初步度过了涝灾,一片欣欣向荣。 然而此时,汉复县外的广大地区仍然处于涝灾的水深火热之中,很多地区的树木都成了白杆杆,树皮全被灾民扒光吃了。外地的灾民们无法生存,听闻汉复县每天有粮食,也顾不得丞相府严禁百姓流窜的禁令,纷纷拖家带口来逃荒。这给汉复县地区的公共秩序造成了极大混乱,同时也让本就捉襟见肘的资源更加稀缺。针对难民逃荒的问题,李定立刻认识到了其中的重要性,以最快速度召开了干部会议。 “我认为,接纳难民的时机还不成熟,这是有客观依据的。我们组织内部讲究实事求是。那么实事求是地说,不能接纳难民的原因就在于粮食不足。我们的抢种工作已经完成,但等到明年收获还要至少五个月。经过统计,在逃荒难民来之前,本县的粮食,即便是包括官仓在内,最多也只能坚持两个月,算上山上的野草,树皮,勉强倒还能支持到收获。现在第一官仓指望不上,第二要吃饭的难民越来越多,所以接纳难民是不可能的。”汤和沉声率先发言。 众人都沉默了,到底是看着外地的灾民饿死,还是所有人一起饿死,看起来是简单的选择题,但所有人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如果放任灾民进入汉复县,秩序问题也是个大问题。”二小队的一名年轻干部忧心忡忡地说,“外来灾民进入我们根据地之后,拦路抢粮食时有发生。更有甚者,有的难民把我们抢种的种子都从地里挖了出来,用以果腹。这样的事情被巡逻的队员和其他群众撞见很多次了,被我们队员看见还好,最多是撵走罢了,但有的盗挖种子被群众看见,往往都要被打出人命。” “纵然问题很多,但也不能不接纳外地难民,活活看他们饿死。我建议把外地难民和本地人分开管理,外地难民集中起来,给予少量粮食,能否活下去只能听天由命。”陈明华表示。 “集中管理是不可能的,丞相府命令无路引不得流窜郡县,如果把他们集中起来,灾民们可能会以为我们要对他们动手。” …… “大家不要再说了。”李定低沉的声音响起,“我问大家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们组织的宗旨是什么?”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众人受过太多熏陶,下意识便答了出来。 “第二个问题,外县来逃荒的难民算不算人民?” 众人瞬时间都沉默了,对啊,外地的难民当然也算人民,至少是人民的一部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大家不要只看问题的表层来讨论,我们要看问题的本质。既然看到了这个本质,那么要不要接纳流民的问题就不用继续讨论了”李定温和却坚定地说道。 “粮食数量的问题我们之后再解决,首先要解决的是秩序的问题。第一,我们要对外来流民一视同仁,编入群众队伍,规范化管理,这是对待难民问题的根本宗旨。” 李定沉吟了一会儿,说到:“我有以下几个建议:第一,新来到根据地的群众统一编入工程队,正好我们群众的房屋都需要重建,工程队将承担起这一任务,这一项任务由陈明华同志负责,要尽快搭建砖窑,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全县人民住入青砖大瓦房,建设新农村。” “第二,成立人民巡逻队,由我们的干部和群众自愿组成,负责每日不定时巡检,对于不听安排的,破坏群众财产的,尤其是趁火打劫的,要严肃处理。” “第三,要做好新群众的思想教育和政治工作,这方面由彭应之负责,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干部你都有权力征调,对于愿意学习的群众,要组织干部们教会他们读书识字。即便是对于读书认字没有兴趣的群众,也要做好基本的政治教育,最起码要知道什么叫革命。”李定微微一笑,“听了这么久的课,你也要为人师了,考验你学习成果的时间到了。” 彭应之没想到李定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信任,不由得喜形于色,“克之同志,你放心,我一定做好这项任务,有不会的我来向您请教!”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正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们一定要做好这方面的防范工作。这项任务由汤和同志负责,我总结了一份防范疫情说明书,包括生活卫生,公厕建设,饮水卫生等等,一定要做好宣传工作,如果遇到阻力,你有权力强制实行。” 汤和接过李定手中的竹简,细细看去。虽然很多他都不是很理解,比如为什么水一定要烧开才能饮用,但凭借对李定的无条件信任,他也决心把这项任务完成好。 李定看着众人的表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往常他一向都是亲历亲为,这次是他给众多同志的一项考验,希望这些同志们能尽快地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在短期的未来,他还要在根据地建立自来水水塔,通过竹筒给新农村供水,好在新房舍的集中规划大大降低了这项任务的难度。同时他也准备尽快将水力锻压设施提上日程,这项由他亲自设计的水力设施将很快承担起锻造铁器和灌溉农田的作用。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有能力的干部。 “归根到底,根本的问题还是粮食短缺问题,哪怕是最严苛的配给制度,也无法满足越来越多的人的需求。关于解决粮食问题,我有个建议,希望同志们给我提提意见。”李定诚恳地说。 “克之同志,不要客气了,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吧!”众位同志纷纷表示到。 李定反而严肃起来了,“关于这个问题,我还真得听听大家的意见,我的想法是,我们的土地和粮食都被剥削阶级巧取豪夺走了。平日也就罢了,但现在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必须得找他们拿回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试问谁不想把这些东西要过来呢?可现在县令张有富连官仓都不给放,更别提带领士绅们动用私产赈济灾民了。尝试倒也不是没有做过,当初李克之不也亲自去张财主家要粮食嘛? 彭应之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瞬间瞪大了双眼,问道,“克之,你的意思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们都自己去拿回来?” 彭应之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脸皮比较薄。李定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抢东西说的这么文雅又清新脱俗,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没错,我是有这个想法,你们大家觉得呢?” 底下的同志们都懵了一下,按理说他们都知道,迟早要打倒这些剥削阶级,但谁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还是彭应之先反应过来了,他沉吟一会儿道,“我同意这个做法,地主们本来就不会点石成金,家产还不是剥削劳苦大众得来的。所以这也不是抢东西,而是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理所当然。” 众位同志大多也持赞成态度,毕竟此刻机会难得,诸葛丞相带兵征战在外,益州各地天灾程度大小不一,可谓是阶级敌人最虚弱的时候。 “同志们,我们在拿回东西的时候,也要对阶级敌人甄别对待,对于恶贯满盈,手上沾满人民鲜血的穷凶极恶的敌人,我们要严厉打击;对于以劳动致富,平日里名声也很好的地主,我们也要加以区别对待。” 此言一出,便不再有反对的人了,大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一场轰轰烈烈的人**动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4 生产建设兵团 4、生产建设兵团 伟人说得好:“不打无准备之仗”,前进路线既然已经定下,那么就要坚定不移地大踏步向前走。然而具体发难的时间还有待商榷,周密的部署和全面的准备必不可少。 根据地的建设初见成效,秩序井井有条,不但百姓基本没有出现冻馁而死的情况,甚至还盖起来了一片规规整整一模一样的青砖大瓦房。相比于益州其他地区的民生疾苦,汉复县在小李和众多同志的共同建设下一片欣欣向荣,堪比人间天堂。 虽然整体局面稳中向好,但仍然存在很多问题,比如组织力量涣散,干部奇缺。鉴于生产力水平的低下和马上来临的作战的需求,李定决心掏出一个大杀器:生产建设兵团。 在后世,通过生产建设兵团的方式,有效地达成了巩固边防,发展经济,安置人员的目的。兵团集合党、政、军三权为一体,作为一种半军事化组织和社会经济体系,直到李定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西北的生产建设兵团还在为共和国发光发热。在历史中,全国曾经陆续出现过12个兵团,3个农建师。先辈们穿着发白的军装,挥舞着镰刀锤子奔赴全国各地,用他们一代人的青春和热血,在那一段铿锵岁月中,给历史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而在现在,虽然党组织还没有得以建立,但是初步的三权框架已经形成,李定决心通过兵团的形式,巩固劳动成果,组建人民武装,讨回粮食和土地。 “李定,你可知没有丞相府的命令,私自打开武库,分发军械是什么罪名啊?”张有富的黑脸挡在军械库前,阴恻恻地笑道。 纵然再不待见李定,再不想见到他,可当此之时张有富却也不得不出现。刚刚家奴来报,李定要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张有富心中大惊:若是因为赈济灾民误了丞相征集粮草军需,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当场他便要前去阻止李定,可还没等他穿好衣服,让一身的冷汗下去,更劲爆的消息来了,李定居然要以防止流民冲击汉复县为由,下令打开武库,武装他的那个什么劳什子“救灾小队”。 这消息先是让张有富一怔,随后便冷笑不断:真可谓不作死就不会死,自己写的关于李定图谋不轨的奏疏刚刚送走,这厮便要打开粮库,私组军队。管他说了什么理由,凭着这两点就能把他钉死成叛逆,蠢货,等着身死族灭吧。 关于李定自己作死,张有富自然不想拦着,但若是不出面表示一下,难免以后丞相会追究自己的责任。于是乎张有富便适时地出现了,一边假惺惺地劝阻,一边心里祈祷李定继续犯傻。 李定不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阴险的想法,但是他看见张有富这张黑脸就有点烦躁,“张县令,时局动荡,下官不得不如此,县令大人莫要阻拦,还是快回府休息吧。” 还没等张县令说话,李定身后的一众救灾队员便熙熙攘攘地挤上来,差点把张县令挤到地上。这些同志们先前还不知道这个黑脸的家伙是谁,如今李老师一开口得知竟是县令那狗官,自然群情激愤,原来就是这个封建势力的走狗想要把大家搞得家破人亡,来满足自己升官发财的私欲,没当场让他头破血流已经很克制了。 张县令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一时间恼羞成怒,血压直冲180。但他毕竟老谋深算,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愤怒的情绪,心道:你们就作妖吧,越猖狂越好,等丞相北伐归来,你们全得给我脑袋搬家。 李定却不管张县令如何想法,雷厉风行地组织众人收拾好东西,带领同志们和自发赶来的群众把武库和粮库都搬得干干净净,一股脑带回了根据地。 汉复县原本有人口七千余人,在根据地的穷苦百姓就多达将近六千,再加上旁边其他地区前来逃难的人口,如今小小一个汉复县竟有人口一万三千余人,要知道,整个益州也不过有九十万人罢了。 李定当机立断,将一万三千余灾民全部编入生产建设兵团,立即划分出屯垦部,后勤部,防卫部和人民内务监察会等多个部门,要求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划分好部门职能,做到专人有专事,专事有专责。 新成立的人民内务委员会由彭应之直接负责,作为调解人民内部矛盾的组织,同时也兼有监察干部的权力。由于目前干部紧缺,因此人民内部委员会也暂时拥有在战时组织情报网的职能。在后来,人民内务委员会成了所有贪官污吏们闻之色变的机构。 连年战乱不休,再加上蜀汉穷兵黩武,青壮年奇缺。在兵团里的一万三千人中,男子仅有五千余人,适役的青壮年更是不到一千人。这对防卫部的组建造成了很大困扰。但李定原本也明白,在短期可见的未来,走百战精兵以一当十的路线走不成,因此他早就做好了让阶级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这样的准备。 武库抢劫出来的拼拼凑凑勉强能做到完好无损的盔甲,钢刀长矛总共不到五十套,强弩更是一件也没有。李定于是决定,组建一支仅有一百人的最为精锐的冲锋队,由季平带领。这支冲锋队全部由青壮年组成,装备制式武器,要求脱离生产,全力训练。兵团的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制作配备简易的竹弓竹矛,定期做简单的作战训练,战时为民兵,平日为农夫。 季平是最近新被发现的一名好同志,他家里祖祖辈辈都以给地主当隶农为生,接受了人民革命内容的熏陶之后幡然大悟,在诉苦大会上声泪俱下,痛陈自己一家的悲惨经历,真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因为家庭原因,他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革命激情。而随着扫盲教育和政治文化课的推行,民智渐开,无论干部还是群众,都对革命有了越来越深的认知。 与此同时,李定集合了流落于此的能工巧匠,鼓励他们创新生产的方式方法,建立了综合工学基地,编制暂且挂在兵团之下,专门研发新的工艺,实现李定的种种奇思妙想。刚刚一进入综合工学基地,面前就是一座大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综合工学基地也被后世视为中国科学院的前身。 随着兵团的军事训练初见成效,加上粮草日益紧缺,打土豪分田地的计划也顺理成章被提上了日程。 “同志们,宣传工作很简单。哪怕不提阶级立场和历史仇恨,我们只要向群众宣传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可以,那就是我们的粮食不够吃到秋收,地主老财们死把着田地和粮食不撒手。不打倒他们我们就活不下去啊。”负责宣传工作的边阔沉声说到。 季平点点头,“我负责兵团的军事训练,在训练中战士们的求战欲望很强,士气可用!” 即便是公认的态度最为温和的汤和也起身表态,“时机已到,是时候吹响人民革命的第一声号角了。” 李定沉稳地说道:“很好,同志们已经说明白了想不想打和能不能打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这方面由彭应之为大家解答。” 彭应之站起身来,“敌人家中的仆人或者佃农也同样是我们劳动大众中的一员,很多他们的亲人现在就在我们的兵团中。我们的人民内务委员会借此机会早已打入了敌人内部,摸清了敌人的虚实。当今朝廷法度甚严,私人家中不得拥有军械,所以我们的敌人也充其量只拥有竹矛木棍之类的武器,地主们的围子院墙低矮,家丁中只有少数是坚定站在人民对立面的,大多数人一旦打起来优势在我的话,必然会倒戈回到人民中间。” 李定缓缓说道,“同志们,在这里我不说慷慨激昂的话来鼓励大家。一旦迈出这一步,朝廷很可能会把我们视为叛逆,我们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但是问题在我们面前很简单,要么打进围子,要么就得饿死。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季平拍案而起,“克之同志,我们的命都是你救得,如今我若是为革命牺牲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愿意带领冲锋队率先冲锋,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人民对我们的期望!” …… 在蜀汉建兴四年,天下发生了很多大事。汉相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开始了。赵云领偏师出褒斜道,诸葛亮亲帅主力步骑八万出祁山。由于魏国毫无准备,连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魏将姜维,梁续,尹赏请降,朝野震动。 而此刻在小小的汉复县,革命的星星之火刚刚燃起。 …… “举手表决吧,同意开始人民革命的同志请举手。”汤和缓缓说道。 齐刷刷地一片手举了起来,李定在台上看下去,满眼皆是同志们坚定的眼神,他不由得一时为之失神。 “全体表决一致通过,人民土地革命开始了!” 5 打围子 5、打围子 大财主张有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兵团干部一致决定,先派出得力的干部前往地主家里,与地主老财讨论分地放粮的有关事宜。经过自愿报名和选举,彭应之获得了这项殊荣。 按理来说,没人对能说服这些封建地主抱有什么希望,这次游说活动还会让地主老财们提高警惕加强防备。干部们甚至还相信,前去给地主们做思想工作的彭应之同志多半会遭遇不可预料的风险。但是李定拍板决定:不能不给地主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土豪劣绅执迷不悟,坚决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再将他们消灭也为时不晚。 彭应之带着他的得力助手孙承彦,二人一起大大方方地登上了本地势力最大的大财主张有田家。 张有田一看这二人登门,就立刻觉得事情不对头了,需知救灾小队一向与本地乡绅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这二人突然亲自上门拜访。纵然事先并没有得到什么风声,一样让张有田十分紧张。 张有田命令所有家丁四十余人,从大门口站成两排,手持棍棒短刀夹道欢迎,给二人一个下马威。眼看着一切准备就绪,张财主穿戴整齐,一声冷笑,下令开门迎客。 彭应之孙承彦二人在门口等了许久,彭应之到还好,面色如常。孙承彦本身就是一个胆大心细脾气爆的小伙子,眼看着日上三竿大门紧闭,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终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管家面带笑容走下台阶:“二位大人辛苦了,我家主人刚刚睡醒,实在是让二位久等了,快快请进。”引导着二人从两排怒目大汉中穿过去。 彭应之并没有被张有田精心准备的下马威有所影响,要知道现在根据地里有上万灾民。每天跟着李定安排上万人的衣食住行,早已对大场面见怪不怪,眼前这几十人还真没被他放在心上。彭应之面色如常,与管家说说笑笑进了大厅。 大厅之中,张有田坐在正中间,左下方坐着他的长子张思阔,两排家丁手持短棍侍立一旁。眼看着彭应之二人面色不改,张有田心里咯噔一下。若是来人一进门就大声呵斥张有田没有待客之道,他反而不会紧张。如今看这情况,怕是不会善了了。 不过毕竟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张有田也不会太慌乱,张家家大业大,通过给破产的农民放高利贷积累了家产,几代人之后,如今已经是涪陵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张有田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迎接。 “老夫近日身体不好,贪睡了一会,不曾想让二位这般久等。不知县尉大人派二位前来,有何指教啊?” 彭应之朗声说到:“张老先生,我们二人奉县尉大人之命,前来想与老先生商量件事儿。如今洪水退去,可百姓的余粮还不够吃到秋收。我们救灾小队已经组织好了生产自救,可如今余粮土地都不足。这次我们来拜见张老先生,就是想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想出个解决的对策。” 张有田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小少爷张思阔先忍不住了,冷哼一声,“放屁!” 张有田一摆手,面色不太好看地问:“不知县尉大人有何对策,可是要我等纳捐?” 彭应之丝毫不以为杵,不以为意地一笑,“按照县尉大人的意思,就要暂且把张家的土地借来一用,把余粮分给百姓,好歹让他们能支持到秋收。一切出工出力都由我们来承担,只是这地和粮还要仰仗诸位乡贤。还望张老先生有怜惜百姓性命之心,慷慨解囊,大恩大德必然也会泽被子孙。” 张有田勃然变色,他本想的是县尉最多也就是来打打秋风,强征些粮食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要连着家里的土地一网打尽。土地自古以来都是中国人的逆鳞,如今这劳什子县令居然要把土地从他手里生生抢走,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此刻,大地主张有田的愤怒已经溢于言表了,他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二人竟然能如此坦荡如此平淡地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让他脊背发寒的是,眼前这二人一脸认真,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儿,丝毫没有什么夸大其词的表情。 眼看着二人没有说笑的样子,怕是不主动给出去,这群泥腿子就要来强抢。张有田目光一闪,心下已经有了决断。那日县令宴席上便是眼前的师爷陪着李定出席,此人一定也是个重要角色,至少也是李定的亲信,不妨将他二人擒住,也能让李定投鼠忌器。 彭应之是何等机敏的人物,张有田面色的改变虽然细微,然而他也瞬间觉察到了情况危急,当下便脚掌绷紧,身体微伏,不易察觉地向前一步。 …… 正在此时,季平正率领大队人马,一路疾行,直扑张家屯。 “同志们,我只有一个问题。咱们的老百姓该不该死?” “不该!”许多人喊到。 “没说话的人怎么回事?你们觉得老百姓活该饿死吗?” “不该!”所有人一起喊到。 “同志们,我不说空话,这次咱们兵团要与阶级敌人作战啦!众所周知,作战就会有受伤,甚至死亡。大家都上过扫盲班,谁知道被短刀砍到身体是什么效果?” “砍到身上最多留个疤,要是砍到大血管可就完啦。”一名战士举手回答。 冲锋队战士宁全有些烦躁了,他觉得季平有些啰嗦了,好像在这儿吓唬孩子,来参加革命的战士,哪个不是在涝灾中已经捡了一条命的?季平说这话,好像大家听了会怕了一样,真没劲。 “队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宁全喊到。 “哦?你有什么话?” “队长,您可能忽略了一点,站在您面前的,都是响当当的革命战士!您说这话要是想吓唬我们可就没劲了。” 季平笑了,“好啊,原来大家都是一腔热血的汉子,我之前都没注意到。” 这话可有点伤众了。大家纷纷七嘴八舌抱怨,什么话嘛! “季平同志!您就下命令吧!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打倒**地主张有田!” “人民革命万岁!” 看着战士们士气高昂,季平连连点头,“好啊,同志们,我们如果战死了,家人都会得到兵团的妥善照顾的,现在展开攻击队形,进攻!” …… 张有田此刻凝视着彭应之,彭应之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过了许久,张有田眼睛微微眯起来,“我觉得县尉大人的方法倒是有些道理,只是老夫愚钝,不善敛财,家里余粮确实没有。区区薄田又能为救灾起到什么效果?我着实做不到县尉的要求,又待如何啊?” 彭应之沉声到,“张老先生不必客气,张家若是经营不善,自有我们帮忙一起经营。张家田地虽少,也能救得数千百姓,全县的地主若是都有张老先生的慈悲之心,万余灾民的性命之忧可解!” 张有田忍不住了,厉声呼到:“狼子野心!左右!与我拿下!” 彭应之二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千钧一发之际,彭应之与孙承彦猛地向张有田扑去。彭应之扑上去的时候,被一旁冲上来的家丁扑倒在地,牢牢摁住。而孙承彦则身手矫健,一个虎扑掠过桌面,在空中的电光火石之际,左手一撑桌面借力,右手已经从衣摆下拔出了短剑,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已当场扼住了张有田的脖子,短剑稳稳架在上面。 “都别动!放开他!”孙承彦一只手控制住张有田,另一只手指向彭应之的方向厉喝到。 一旁的张思阔刚要扑上来,便见张有田已经被孙承彦控住,眼见短剑锋利,在张有田脖子上颤颤巍巍,立时间慌了手脚,大喊到:“左右!都别动!莫伤了家主!” 此刻张有田却腰身一正,怒斥到:“混账!不要管我,快把这二人拿下!” 张思阔大惊:“爹!我不能不顾……” 张有田怒道:“不肖子孙!土地是我们几代人奋斗的结果!若是在我手里失去了!你我有何面目见张家列祖列宗!别管我!一定得把土地给张家保住!把这帮泥腿子杀光!” 孙承彦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张有田的嘴堵上。在兵团的会议上,大家讨论过各种情况,就是没想到这个大地主在面临土地可能失去的情况下,居然爆发出了如此大的能量。 他不禁想到,李定在课上讲过,封建地主剥削阶级在面临既得利益可能会失去时,会爆发出怎样的抵抗。在电光火石之际,这位张有田地主嘴里的把穷苦百姓杀光,可没有半点水分。虽然此时此刻处境危急,他对李定的钦佩之情还是不由得在心中油然而生。 就在危急时刻,突然“咚”的一声,外面的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带着哭腔道,“家主,不好啦!那帮泥腿子用木槌把墙撞塌啦!好几百人打进来啦!” 张有田怒急攻心,一个白眼翻过去晕倒在地。 6 张家的反抗 6张家的反抗 五花大绑的张有田跌跌撞撞地被几名兵团战士押进一间青砖瓦房,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那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县令哥哥。 话说当时张有富正在床上躺的好好的,一边调戏着娇妻美妾,一边命乐师奏着靡靡之音。突然就有人来报,县尉的亲信陈明华求见。 “不见!”张有富冷笑一声。话音刚落他就转念一想,若是能从这个陈明华这里,了解到李定的动向,上书诽谤倒也好言之有物。 “罢了,请他入书房等候吧。” 张有富又在床上整整赖了一个时辰,觉得自己已经摆足了架子,这才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脸傲慢地踱入书房。 “不知陈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意啊?”张有富两眼又眯在了一起。 陈明华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双手抱拳,“县令大人,如今灾民虽已安置得当,但粮食却迟迟没有着落,在下此番前来,正是要恳请县令大人网开一面,解万千生民倒悬之疾苦啊。” 张有富暗自冷笑:那李定到底是无能不智之辈。张有富早已算好,纵然李定抢了官家的粮仓,粮食也支持不了万余人吃到秋收,如今李定果然派人低声下气求上门来。张有富打定了算盘,不会给予李定半丝半缕的支援,但他还要好整以暇,好好捉弄一下眼前的陈明华。 他心中打着算盘,却没注意陈明华早已踱步至他身前二尺之地。 张有富拉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县尉大人此言何意啊?我张有富身为朝廷派驻此地的父母官,岂能置百姓性命于不顾?本官自当尽心尽力,为朝廷分忧,却不知县尉要我网开何面啊?” 陈明华站直了身子,上前一步朗声说到:“大人,我等如今缺粮缺地,欲借大人家产一用,万望大人深明大义,网开此面。百姓必然感怀大人的大恩大德,为大人立祠,身后百年亦香火不绝。” 张有富听闻此言勃然大怒,抬手一挥,正欲大声呵斥,却见陈明华右手一扬,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正抵在张有富肥硕的肚子上。“县令大人莫要大声喧哗,我家县尉还有要事与大人相商,大人此番不妨与我同去。在下定力不强,容易手抖。大人切不可作声,让旁人发现,惊扰了在下。” …… 张有田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哥哥,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自家哥哥身为县令,自然会为张家做主,尽快把一家老小从牢狱里救出去。却不曾想两人竟然是在牢狱里相见,一时间绝望的喘不过气来。 此刻眼见自家弟弟也被押进了牢房,张有富的心也瞬间沉入了谷底。他本来上书污蔑李定有谋反之意,却不曾想李定当真有着反心,如今公然劫持朝廷命官,又将自己的父母宗族一并监管,图谋不轨。自己本就与李定有些私怨,如今落入了他的手里,看样子李定又是个不顾后果的疯子,只怕自己难以活着走出去了。 “我要见李定!我要见李定!”张有富按捺不住了,大声疾呼。 此时此刻,李定正和一众兵团干部召开会议。突袭计划意想不到的成功,包括张有富张有田的张家在内,汉复县大小地主,官员及家属四百余人,尽皆拿下,无一落网。计划过于成功,以至于同志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家静一静。”李定站起身来,一众喜色溢于言表的同志们马上安静下来,一脸崇敬地看向李定。 “同志们,我们的汉复县革命取得了重大的成果,一众阶级敌人已经被人民所控制起来。但这只是革命大业中的小小一步,切忌骄傲自满。我们的目标可是要解放全天下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 “克之同志,我建议立即清点粮食浮财与地产,将这群蛀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季平站起来,满脸激昂地大声道。 “对!杀了这帮民贼!”立即有干部起身应和。 汤和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同志们,我认为大家的想法有些偏激。万恶的阶级敌人是一定要除去的,但是不能由我们私下决定。”他抬起头来看向李定,发现李定一脸鼓励,当场勇气倍增,“我建议召集群众,举行公审大会,由人民群众决定他们的下场。” “汤和同志说的很好,土豪劣绅与群众有着深仇大恨,但是由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地统统杀掉绝不可取,我同意召开公审大会。”李定一锤定音。 经过兵团干部举手表决,一致同意召开人民公审,将地主老财的命运交到了人民手里。 当李定,彭应之,汤和等一众兵团干部踱入牢房时,张有富的一张黑脸已经气成了青紫色。还不等李定开口说话,便一个鲤鱼打挺,牢牢捆住的肥硕的身子居然瞬间立了起来,大声怒斥。 “李定!你居然敢劫持朝廷命官!你要造反吗?” 李定面色十分平静,诚恳地说,“张县令,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革命。当然如果你理解不了革命二字,简单地了解为造反倒也未尝不可。你不要与我这么激动,此刻不是你我的矛盾,我也和你没有什么矛盾。发生的一切,根本原因都是你与人民的矛盾,我不知道你是否罪大恶极,关于你的下场就交给人民公审吧。” 张有富大为震惊,他一时间想不明白李定在说什么。古往今来,远有武王伐纣,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近有董卓乱京,袁术称帝,曹贼篡汉,乃至于农民造反的黄巾起义,权力无论如何都集中在大反贼一人的手里。眼前的李定也肯定是个反贼头子,反贼头子什么时候允许平民百姓参与政治了?眼前的李定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汤和将张有富二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自主地嗤之以鼻。看来克之同志在课上说的话,到底都还是真理。 **的阶级敌人根本不懂得他们一直以来压迫的是怎样的人民,而被压迫的人民中孕育着怎样的力量。正因为不懂,所以他们才穷凶极恶,肆无忌惮。正因为人民自己也不懂,才会只能任由这些剥削阶级在人民的头上当老爷,作威作福。此刻他心中对李定的钦佩之情更加强烈:天知道这位县尉是怎样的大才,竟有如此欲要改天换地之气魄。 他又想到李定总结的一句话: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都不要想着要当人民群众的老爷,凡是要站在人民头上当老爷的,就是人民的敌人,我们就要不遗余力地将他们打倒! “张有富,你为官多年,联合张有田一起以权谋利,损公肥私。天灾降临,罔顾人民性命,一心只想保住乌纱帽。如今你站在人民群众的对立面,劳动人民对你恨之入骨!你有什么辩解想说?”彭应之沉声道。 张有富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冷笑一声,“你说的话倒是好听,尔等不过是区区反贼而已,如今裹挟民众聚众造反,蒙蔽无知黔首。待大汉天军进剿,且看尔等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汤和拦住了暴跳如雷的彭应之,淡然一笑,“我们的未来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到底是蒙蔽人民还是为民请命,在百年后自有公论。” 李定皱起了眉毛:“张县令,我们的政策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如果你们手上没有人民的血债,也愿意参与劳动,接受劳动人民的改造,人民会给你们一条出路的。” 大财主张有田却根本不听,在一旁恨的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他声嘶力竭地大吼:“狼子野心!乱臣贼子!你们敢动我家土地,行此逆天之事,就是与天下世家乡绅为敌!我张家的地保不住了,你和外面的泥腿子们都得给我陪葬!”他有些丧失理智地呼喊,一边狂笑起来。 李定,汤和等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对于敌人的顽固有些无可奈何。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掉头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身后张有田还在疯狂地咆哮。 门口站岗的两位兵团战士听得清清楚楚,两张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愤怒,若不是李定等人就在面前,只怕是当场便冲进去撕碎了这个恶贯满盈的老地主。 李定等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李定突然又站住,走了回来。他拍着两位小战士的肩膀,温和地说:“小同志们,不要被敌人的声音迷惑了心智。你们刚刚听到了,阶级敌人在面对必然的失败时,会爆发出怎样的反扑。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一定要慎之又慎,若是稍有疏忽,可能就会有亲人,同志们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定平日里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不知为何,无论是兵团的高层干部,还是普通战士,都不由自主地对李定有些畏惧。这两名战士接受眼里严肃的李定亲自教导,不由得激动的满脸通红。 两位战士满脸敬仰,“李老师,我们记住了!”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好啊!我是小彭同志!稳定日更六千,断更了就打歪我的狗头好叭~~(欢迎同志们催更)收藏书单银票点一点,一起公审司马懿! 7 人民公审 7人民公审 “同志们,我们一定要为人民群众做好宣传工作。公审大会不是造反大会,而是人民向双手沾满血污的阶级敌人讨回公道的平台,我们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有冤债的讲冤债,有血债的讨血债,我们兵团一定会为人民群众做主的。”边阔如是说。 张有富等人早被告知了即将面临人民公审,然而在他们心中,基本都是不屑一顾的。刚刚听了人民公审的消息,张有富便哈哈一笑,喜形于色地对张有田说:“太好了!若是交给李定来决定,你我怕是都要没命了,如今交给泥腿子们搞个什么劳什子公审,你我就保住命了啊!” 在张有富的心中,这群号称兵团的反贼,一个个不惧朝廷法度,把脑袋别在腰间,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说实在的,他还真怕了这群不要命的人。但那帮穷困潦倒的泥腿子能有什么胆气?若是要了朝廷命官的命,形同谋反,身死族灭。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酸们敢吗? 其他众地主,大小官员也都作如是想。 …… 在被押往汉复新村村中心广场的路上,张有富心中是无比震惊的。 他往常当县太爷时,也会经常听到这边的消息。下人们在闲聊的时候总是会提起,汉复县的广大农村地区是如何如何被李定建设得如世外桃源一般。张有富每每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都是嗤之以鼻的:料想这群井底之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怕不是以为皇上的宫殿也不过是茅草屋子翻个新。区区一个县村,又是在罕见的天灾之后。任凭他李定有天大的能耐,短短几个月又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一路上的一切让张有富等一众地主老财,封建官员们大开眼界:路过村庄的外围,看见一望无际的田野被一排排矮树划分成了格子状,田地里抢种的庄稼刚刚露出小苗儿,远远看去灰黄色的土地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绿雾,田边的水渠规划得井井有条。 顺着平整结实的夯土路面一路走来,一路上路面两侧都挖好了排水沟,每隔几尺便是栽种的一颗小树,时不时还看见有身穿统一样式短服的兵团战士在给路面洒水。村子中心的地区,已经铺上了平整的碎石子路,甚至还有往来的商贾在大量倾销产品。 尤其让众人惊讶的是村庄里成片的一模一样的青砖大瓦房,即便是张有田家的下人也住不了这样宽阔明亮的瓦房,放眼望去,统一的尺寸和毫无花哨的朴素样式都让众人震惊不已。 更让众人抬不起头的是,一路上的农户人投来的看稀奇的目光,这种目光里往往夹杂着愤怒。一众地主老财,大小官员们都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唯有前县令张有富高高昂着头,嘴角挂着冷笑,一脸不屑地大踏步往前走。 走入村中心广场,只见宽阔的圆形广场上铺着崭新的石砖,广场周围红旗招展,气氛热烈,围观的兵团战士和人民群众人山人海。 李定,彭应之,汤和,陈明华,边阔,季平等一众军政干部全部出席,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 “各位父老乡亲们,革命战友、同志们,我是生产建设兵团长李定。被战士们押来的,是我们的阶级敌人,他们是土豪劣绅,封建走狗。今天我们齐聚此地,就要为受苦受难的人民群众,向他们讨一个公道!” 人群沉默了一瞬间,突然就爆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红旗招展,群众们狂热地挥舞起手中的东西。 “李定!你放屁!我何罪之有!我乃丞相府委派的朝廷命官,你凭什么审判我!你敢吗!”张有富突然极力挣扎,梗起脖子大喊道。身旁押着他的战士猝不及防,差点被他甩下台去。 群众们竟安静了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这个顽固的反革命分子的暴烈所震惊了。 “无论是丞相府,还是历朝历代,乃至于我们的兵团,政治权力无不来源于人民大众!这就是我们有权让人民审判你们的理由!”季平拍案而起,大声怒斥。 场下围观的群众欢呼起来,鼓掌喝彩声,对张有富的嘲笑和怒骂声响彻云霄。 “你到底有没有罪,你说了不算,我们兵团也说了不算,只有人民大众说了算。如果人民确实宣判你没有罪,我们会将你无罪释放的。”汤和站起身,沉静地说,“接下来,我们就把这个权力交给人民!” 场下突然又安静了,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突然有个颤巍巍的老妇人站了起来,“各位兵团的官爷,老婆子我有冤想申,你们真能为我老婆子做主吗?” 李定站起身,大手一挥,场上顿时鸦雀无声。“老奶奶,我们不是什么官爷,我们和大家一样,都是穷苦百姓的孩子啊!您但说无妨,如果所言属实,我们一定为您做主,也一定不会有人能对您打击报复!” “好!好啊!李定,我认得你,百姓的命都是你救的,你的话老婆子能相信!”老妇人拄着拐颤巍巍地走上来,突然扬起拐杖,指着台上的张有富怒道:“狗官!我认得你!你是张有富!你说!你把我的两个儿子送到哪里去了!” “老婆子今年七十有三了,十五年前老婆子的男人战死沙场,至今不见尸骨。老婆子原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随着先帝征战,死在了夷陵。去年丞相府募兵,我家本不在募兵范围内,这狗官却说什么不去参军要交免征银。我老婆子家徒四壁,无钱给他,他就强拉了我二儿子去打仗,至今生死不知!”老妇人一头银发根根立起,“你说,我儿子哪里去了!” “说!哪里去了!”场下万千群众一齐怒喝。 “你还我儿子!” “还老奶奶的儿子!”全场齐声呼喊! “我也有冤!”,一名大汉猛然站起,“我有一小女,年方十三,十分美貌,却被大地主张有田相中,要纳为小妾。我女誓死不从,竟被张有田遣家奴轮流奸污,活活毒打致死!他犹不解气,还诬赖我欠他家五百两银子,将我告到官府。张有富与张有田蛇鼠一窝,硬生生把我全家下狱,若不是前日兵团战士相救,只怕也要陪小女一起去了!” 大汉泪流满面,目眦欲裂:“张有田,你还我女儿命来!” “还闺女命来!”万千群众一齐怒喝,无数手臂握紧了拳头高高伸起。 “我也有冤!” “我也有冤!” …… 老妇人猛的冲上台去,“乡亲们!该怎么判决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杀!”“杀!”“杀!”场下无数群众,义愤填膺,杀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张有富终于觉得头抬不起来了,此刻面临万千的杀声,他终于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他想起了一句老话,“国人皆曰可杀”。如今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重量。突然间,又想起了李定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不要成了独夫民贼!”。他低下了头,紧紧闭上了双眼。 一旁其他的被指认出罪责的地主乡绅,大小官僚们,早已失去了勇气,有的人已经摊成一团,屎尿横流,还有的人已经干脆昏过去了。 陈明华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定,看见李定微微点了一下头,于是站起身来,“父老乡亲们!同志们!经人民公审一致同意,兵***予以批准。对于封建走狗,大贪官张有富的罪名是:谋财害命,以公谋私,苛待忠良,荼毒人民……而判决是:死刑,立即执行!” “大地主张有田的罪名是:构陷罪名……而判决是:死刑,立即执行!” “土豪劣绅赵尹……” “土豪劣绅齐明礼……” “封建敌人的走狗,狱吏王五……” “大地主吴中……” “…………而判决同样是:死刑,立即执行!” 张有富已经听不清陈明华在讲些什么了,也注意不到身边其他面临判决的人了。他其实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已经摧毁了他的意志,恍惚之间李定坚毅的脸仿佛就在他面前,坚定的,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不要成了独夫民贼”,“不要成了独夫民贼”…… 在张有富一旁站立的刽子手在全场的欢呼声中,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张有富认命地紧紧闭住双眼…… 大刀猛然劈下! 老妇人高高举起拐杖,“兵团万岁!兵团万岁!” “兵团万岁!万岁!”全场的群众齐呼,兵团战士们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齐欢呼起来。 李定猛然战起,大声呼道,“人民万岁!受苦受难的劳动者万岁!” “人民万岁!劳动者万岁!” “人民万岁!” “受苦受难,一无所有的劳动者万岁!” 小小的广场上,枷锁被砸断的劳苦大众欢声笑语,来自人民的呼声汇聚成气势滔滔,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一往无前地奔向辽阔的海洋。 8 劳动者万岁 8劳动者万岁 “我看公审大会的形式很好嘛,以后再有阶级敌人,顽固分子,都要依照此例办理嘛。”兵团干部会议上,陈明华面带欣喜地说。 自从人民公审大会结束后,兵团战士们和群众们爆发出来了空前的热情,无论是干部、战士还是群众,都空前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根据地建设欣欣向荣,一片大好。越来越多的群众主动要求加入兵团,彭应之的政治课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旁听者。在这样一个追求自由,追求进步的氛围下,新一代优秀的,政治素质坚定的基层干部正在迅速成长,充实到各个岗位。 “军心可用!”季平兴奋地一锤桌子,“我看是时候扩大我们的根据地了!” 一众兵团干部们面带喜色,纷纷点头。如今全汉复县上下已经插满了红旗,一切力量都空前地团结在以李定为核心的兵团领导之下。再加上人民呼声高昂,士气正盛,蜀汉政府内部空虚,或许是时候扩大兵团的影响力了。 “不如我们的宣传口号就定为:打出汉复县,解放涪陵郡。”彭应之兴奋地满脸通红,“同志们以为如何啊?” “好!甚合我意!”季平猛然站起,“战士们求战心切,如狼似虎。官军羸弱,不堪一击。我看这个口号,就很好地道出了兵团战士们的心声嘛!” “汤和同志,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看这个口号?” 众人一齐看向了汤和。汤和出身贫寒,在日常工作中却是进步最快。无论是政治素养,还是办事能力,在兵团干部中都是首屈一指。他沉稳又亲和的性格,也让他得到了众多群众和战士们的尊敬和爱戴。 汤和很喜欢和基层战士们待在一起,时常亲切地询问他们的家庭情况,父母妻小。对于生活中有困难的战士,往往在聊天后家里会收到一笔匿名的钱。其实人人都知道是汤和老同志自掏腰包在帮忙,但他却从来都咬死口风不承认。 “我看这个口号倒也很好,”汤和笑了,随即微微皱起了眉毛,“就是有些杀气过重,似乎没有体现出兵团的政治先进性。” 众人也都跟着陷入了沉思,彭应之略微显得有些灰溜溜的,但还是诚恳又谦逊地询问道:“汤和同志,那你看应该怎么做更好?” 汤和沉吟了一下,“我认为根据地目前的目标,应该是稳固现有的革命成果,早日把许诺给群众分的地解决好。克之同志说过,人民革命是自然而然的,急于扩张似乎有些急功近利了。” 彭应之听了,也沉吟了一会儿,表态道:“倒是很有道理,我被你说服了。” 汤和笑了,“只不过是我个人的理解罢了,我们还是一起去问一问克之的意见吧。” 此时此刻,李定正身在综合工学基地,在炽热的冶炼炉前聚精会神地盯着图纸,豆大的汗珠串成串儿从脸颊上流下。李定身上的短衫已经湿透了。李定却擦都不擦一下,认真地和旁边的工匠争论着。 “克之,克之!”汤和和彭应之一齐走来,亲热地呼道。 李定转头一看,看见二人脚步匆匆地赶来,瞬间脸上便露出了真诚灿烂的笑容。 “你们俩来的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徐冉同志,目前综合工学基地的一把手,徐冉同志可真是位工学天才!。”李定笑着说,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这两位分别是汤和同志和彭应之同志,也都是人民革命的核心力量。” 三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别听克之老同志说的,我哪是什么工学天才。”徐冉有些憨厚地一笑,“我看克之同志才是真正的工学天才,这不,又来给我提供奇思妙想来了。” 李定哈哈一笑,向彭应之二人展示了手里的图纸,略有些眉飞色舞:“这是水力机械,有了它,我们能省下很多人力物力财力。” “他可真是个天才。”徐冉转过头面向汤和和彭应之二人,由衷地说道。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李定拉着三人远离了灼热的冶铁炉,“二位有什么问题嘛?” 听完了事情原委之后,李定点点头,毫不掩饰对于汤和的赞赏之情:“我觉得汤和同志说的很对!” “当前,老百姓最关注的问题就是分地问题,我们既然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要首先解决百姓最关心的问题。”李定认真地说。“我这样想,按照人头,无论男女老幼,均分土地。” “女同志的标准也和男同志一样吗?”汤和有些惊讶地问。 “不错!”李定认认真真地说,“我相信这样能有助于提高女性地位,在未来,我们的根据地要做到男女平等,这对革命有着长远的好处。” 汤和,彭应之和徐冉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李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眼神,不禁笑道:“你们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我们在以后会认真讨论男女平等这个问题的。” “关于分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安排好,”李定突然想到,“汉复县地貌复杂,全县的土地有的在山上,有的在平原,有的肥沃一点,有的贫瘠一点。在分地的时候,尽可能要做到公平。如果实在是做不到完全公平,那就要把更好的土地留给群众,兵团中职位越高的干部,越要最后挑选。” 彭应之笑了:“克之,放心吧,我早已经给干部们做好思想工作了,大家一致同意的。”彭应之眨了眨眼,促狭地看着李定,开起了玩笑:“反正我的职务也不是最高的。” “应之,有你和汤和同志在,真是让我放心不少啊。”李定握住了彭应之的手,由衷地说。 …… 在李定的带领下,全体兵团干部和群众代表的共同参与下,崭新的《生产建设兵团土地法》诞生了。 生产建设兵团最高土地改革法大纲: 一:废除封建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 二:废除一切地主的土地所有权。 三:废除一切祠堂、庙宇、寺院、学校、机关及团体的土地所有权。 四:废除一切农村中在土地制度改革以前欠下的高利贷债务。 …… …… “兵团要给我们分地啦!” 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在街头巷尾传播得飞快。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队队的兵团战士带着成群的百姓,从汉复新村村广场,四面八方地呈辐射状进入平整的,井井有条的田地。 招展的红旗漫山遍野,一队队神采飞扬的兵团战士们举着红旗,带领群众们亲自丈量土地,签字画押。往往有原本穷苦的庄稼人跪在新分得的肥沃的土地中央,抓起一把油乎乎的泥土在掌心搓来搓去,一边搓一边泪流满面。老人们紧紧握住红旗的一角,抱着红旗泪水涟涟;青年人踊跃报名参军,响应兵团号召,要保卫革命果实;无论男女老幼,无不以加入兵团,成为“革命战士”为荣;半大的孩子们在田地间跑来跑去,玩着“兵团战士追逐地主恶霸”的游戏。 漫山遍野,大街小巷,群众的脸上无不洋溢着亢奋的光辉。 “兵团万岁!” “兵团万岁!” 群众们由衷地又发出了高呼万岁的声音。 …… “世界上没有什么万岁。秦始皇想万岁,汉武帝想万岁,最终也都万岁不了。时代不停变化,新的总要替代旧的,这是万物的规律,也是历史的必然。我李定不可能万岁,生产建设兵团也必然不可能万岁,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万岁的。”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东西是万岁的话,思想是万岁的,因为思想总会长久的流传下去,佞臣再过一万年,也要被后人口诛笔伐,跪在历史的耻辱柱下。全新全意为人民的好同志,他的丰功伟业再过一万年,也会被后人景仰。”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东西是万岁的话,那么人民万岁!劳动者万岁!无论历史的走向如何,无论时代的大潮如何,人民总归都会延续下去,人民的力量也将生生不息,永不断绝。正是这样万岁的力量,可以颠覆一个旧政权,创造一个新政权。正是这样万岁的力量,让华夏文明代代流传,永不断绝!” “同志们,我们还要纪念我们已经牺牲了的好同志,和在未来人民解放道路上将会倒下的好同志。倒下的可能是你,可能是他,也可能是我。牺牲者们的名字终究都会被遗忘,但是他们为人民解放所做的牺牲,他们为人民革命所流淌的鲜血,他们挺起胸膛面对敌人闪亮钢刀的精神,都将被后人永远铭记!” “亲密战友们,各个岗位的同志们,团结的、觉醒起来的群众们,让我们共同努力,为建设一个没有欺凌,没有压迫的世界而奋斗!” “我们有一个永恒的口号,同样这也是永恒的真理,那就是!” “人民解放万岁!” “无产者万岁!” “人民万岁!” “受苦受难的劳动者,万岁!” 9 建党!建党! 9建党!建党! “同志们!劳动群众们!我代表兵***宣布:汉复县的人民革命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陈明华在兵团干部扩大会议上,庄严陈述。 台下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随着汉复县的土地改革胜利结束,汉复县的秩序迅速得到了稳定。眼看着秋收时节已然来临,漫山遍野的稻谷,小麦都已经一片金黄,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秸秆的腰,庄稼人满脸都是欣喜。 “同志们!我们是人民的队伍,兵团是人民的兵团!我代表兵***,代表兵团长李定同志,号召全体兵团战士,志愿帮助农民同志组织秋收工作!”边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汉复县。 一队队兵团战士立刻响应号召,打着红旗,扛着镰刀,跟着农民一起下到待收割的土地里。各分队队长命令战士们要保持战斗状态,用作战的热情和激情来帮助群众。各分队,各部门自发组织起了收割大比武,农垦部遥遥领先,以至于农垦部长王德发最近走路都像脚底踩着弹簧。 汉复县一片欣欣向荣,人人都奋发向上。随着李定,彭应之的公开政治课内容越来越深入,一大群工作能力强,政治素质过硬,忠心耿耿的青年基层干部正在崭露头角。 李定眼看着兵团越来越壮大,凝聚力空前强大,心里十分欣喜。他觉得,干部们已经有了基本的政治觉悟,是时候成立一个强有力的党组织了。 “我们要成立一个,政治地位在兵团之上的组织,一个强有力的组织,一个领导一切力量服务于人民的组织!”李定沉声说道。 公元226年秋收时节,在一座普普通通的青砖瓦房里,一个初生的党组织诞生了。这个被命名为中国解放党的组织,在未来将会席卷大江南北,将赤旗插遍中原,以至于插遍欧亚大陆。 “解放党的党员,不看职位高低,只看政治素质,只看现实表现。”在这样一个思想的指导下,第一批中国解放党员中有相当一部分党员来自于基层。 中国解放党第一批党员仅仅有一百五十二人,这批党员中,包括了李定,汤和,陈明华,彭应之,季平,边阔,孙承彦等众多中层干部、高层干部。同时经过统计,兵团编制下的防卫部的第一批党员人数最多,足有七十三名党员。他们大多数都曾在土地革命中冲锋陷阵,接受了死亡的考验。 解放党在建党的三天后便召开了党员扩大会议,在该次大会上确定了党的纲领和党章。 在后世,共产党的成功,尤其是在建国以前,共产党从五十几人到几百万人奇迹一般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党的实事求是态度。也就是通俗地说,党向人民承诺过的,全部都兑现了。这个实事求是的态度,就是共产党之所以能成功的关键所在。 若是说一九四九年的党组织内部,所有人都懂得什么叫共产主义,认真钻研过马克思的著作,对于人民革命的政治先进性都了如指掌,至少李定是绝对不信的。 但为什么这个政党能够取得如此奇迹一般的成功,摧枯拉朽一般击溃了旧政权,建立了新政权。原因就在于,党员们能够做到实事求是地做实事,能够理解并且做到为人民服务,克己奉公。 因此,这也是当下的中国解放党对于党员的要求。 …… 中国解放党的第一次全体党员大会召开了。会场在一个很普通的大瓦房中,没有张灯结彩,红旗招展。每个党员都只是有一副桌椅,一竹筒白开水。 “同志们,首先我们要选出本次党会的书记员。” “书记员是什么?”季平困惑地问。 “我们的每一次党会,都要完完整整地记录,包括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记录会议并且在会后写出会议总结就是书记员的职责。”李定回答道。 经过投票,汤和同志被公选成为了第一次党员大会的书记员,他拿着厚厚一捆布条,颇有些哭笑不得。 “好,我宣布,正式召开中国解放党的第一次全体党员大会,大会的第一项议题是,选出中国解放党的党主席。”李定沉声说道。 “这有什么可选的,党主席自然非克之同志莫属,其他人谁能胜任啊。”陈明华笑着说。 李定张开嘴正要说话,便看见汤和的手举了起来,“克之,这句话要记录吗?” 李定有些哭笑不得,“同志们,我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但我们党的党章是我们共同参与制定的,里面可有哪一项是说,我可以跳过选举成为解放党的党主席吗?” “克之说的有道理。那就选举吧,我赞成克之同志担任解放党的党主席。”彭应之举起手,率先发言。 “我也赞成克之同志当选党主席。” “我也选克之同志。” “我赞成克之当选党主席。” 彭应之清清嗓子,眯着眼数了一下,“全体党员投票决定,由李定同志担任中国解放党的第一任党主席,投票结果为全票通过!” 中国解放党的第一任党主席诞生了。 “同志们,我们的第二项议题是,我们如何发展我们的影响力。” 季平当场便兴奋起来了,倏地一下坐的笔直:“克……主席同志,我们要打涪陵郡城吗?” 李定摆摆手,“这就要大家讨论决定了,党的风气就是民主嘛。” “我不支持武力扩张,”陈明华态度鲜明地表明了立场,“兵团虽然士气高昂,但是武器落后,青壮年兵员十分稀缺。况且现在根据地人人心中都有一口气,若是盲目出兵,导致部队受挫,恐怕会很大地影响根据地的士气。” “这就是李主席提到过的左倾盲动主义。”彭应之突然就理论联系了实际,精神抖擞地插了一句。 季平和一众防卫部的党员一时间都有些气馁了,季平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陈明华说的是正确的。 “那我们要怎么做?诸葛亮的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班师回来,到时候数万汉军进剿,兵团怎么抵抗?这不是坐以待毙嘛!”季平皱着眉头说。 汤和一直在奋笔疾书,此刻突然放下了笔,“同志们,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靠谱。” 彭应之笑了,“有主意就说嘛,我们老伙计们又不会笑话你。” “我这样想,我们不能大规模进军,一以免过于吸引敌人注意,使革命过早地遭遇挫折。但是我们可以派出小股部队,进入敌占区,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帮助那里受灾的老百姓完成土改。” 季平顿时眼前一亮:“好主意!这就是李主席说过的游击战!若是敌人不加以干预,地主的家兵们自然不是我们的对手,而若是封建主义敌人大军进剿,小分队就可以化整为零,安全地撤回根据地。” 陈明华,边阔等人纷纷抚掌大笑,“汤和,真有你的,这么奇思妙想的主意也能想的出来。” 众人纷纷表示肯定,于是大家都目光又都一致投向了李定。 李定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不由得也笑了:“这真是个好主意,我也赞成这样做!” “我还想为这个计划增添一些细节,”李定接着说到,“我希望边阔宣传部的同志们也加入到这项工作中来,一路上宣传我们根据地的土改政策,宣传我们的红色思想。” “另外,我要求同志们面临危险时,一定要优先保护好当地群众的安全,把他们的安危放在最高位置。同时,要力所能及为群众办实事,帮助群众秋收,让群众真真切切感受到我们是人民的队伍。” “同志们,我们的土改队要给当地群众带来实实在在的改变,土改队不仅仅是土改队,也是宣传队,工作队!无论远近,把革命的种子播撒出去!” 宣传部的一名党员猛的站起身来:“请主席同志放心,请同志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兵团丢脸!” …… 第一次全体党员大会结束了,这次党员大会正式确立了李定同志的中央领导地位,会议的结束也代表着解放党第一次“输出革命”的开始。 兵团上下开始了土改队的志愿报名活动,这次报名范围仅限于兵团战士。让所有人为之震撼的是,这显而易见最为危险的任务,却被所有兵团战士们当成了最高的荣誉。所有兵团战士们争先恐后地报名,甚至有两名战士为了争抢一个名额而大打出手。 经过后来的统计,第一次输出革命由于经验不足,缺乏补给,土改队的战士们伤亡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三十。但是这次输出革命取得的极大战果,长远的社会影响力,都远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土改队员们集训完毕,在一个黑暗的夜晚,瞒着所有人,静悄悄地出发了。他们没有身着兵团的统一短衫,没有打着红旗。一群人怀里揣着纲领和武器,仿佛最普通的逃难灾民一般,将革命的火种撒向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10 土改队 10土改队 张老爷子心下微怒,心说哪个不知趣的蠢货,大清早鸡还没叫就来敲门? 怕不是又是上门讨饭的穷亲戚吧!张老爷子叹了口气,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搞得全郡上下人人自危,不少穷苦百姓家破人亡。老汉心肠软,这些天每当有上门讨饭的人,不管是不是沾亲带故,都要多少塞给一点吃的。然而张老汉家的干粮其实在前天已经吃光了,昨天也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实在是没有余粮再分给别人了。 张老汉是西张集庄内的一名普通的老人,在战争中失去了左手的半只手掌。今年刚刚五十五岁的他,由于劳作的艰辛,身体早早地干瘪了下来,身体萎缩佝偻着,面相倒是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张老汉无儿无女,只有半亩薄田勉强维持生活。 张老汉却是西张集人人都尊敬的老人。他曾经是追随先帝征战四方的老人,从先帝入蜀时,他便征战在后来的永昌亭侯,镇东将军赵云的麾下,侍卫先帝左右。后来在夷陵一战,先帝十万大军被陆逊一把山火烧的溃灭,张老汉从乱军之中丢了半只手掌,勉强捡了一条命。从此便在此垦荒种地,再不敢问天下世事。 张老汉人很好,很受西张集乡亲们的爱戴。虽然战争的创伤让他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但他始终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乡里乡亲们没少受过他的恩惠。 张老汉拉下门闩,晃晃荡荡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被扰了清梦的张老汉紧紧皱着眉毛向门外看去。 门口却是一群不认识的面孔,十几个青年男女站在门口,一个个全都脸色红润,显然有着充足的营养补充,看起来就不像灾民。 眼见着这群人便是长途跋涉而来,他们人人手里一只木拐棍,虽然衣服洗的发白,但看起来都很干净,只是有的小伙子身上的衣服有新剐蹭出来的破口儿,一看就是刚刚连夜走了夜路。 那位一看就是领头人的男青年退后一步,摊开双手,以示没有敌意:“老大爷,您好。我叫陈二昌,从汉复县过来的,连夜赶路累极了,能不能借您一口水喝?” 张老汉皱皱眉毛,他早听说,汉复县如同天灾中的世外桃源。西张集的很多受灾的乡亲都逃往汉复县求生讨饭去了。其实张老汉本也想去,奈何实在舍不得这半亩田地和他积攒了好久的几块好木板——那是他留作棺材板的。 只是现在人人都在往汉复县逃难,从来没听说过汉复县的人往外跑的,眼前这十来个男女莫不是官府的逃犯? 张老汉心下一动,瞬间便紧张起来。 陈二昌心思伶俐,瞬间便发现了眼前这位老人的警惕,于是又退后了一步,“老大爷,我们不是坏人,您听说过生产建设兵团吗?我们都是兵团战士。来敲您老的门只想借口水喝,您如果缺乏粮食,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干粮跟您换。” 说话间,陈二昌身后的另一位青年解开了手中的包裹,捧出了两块硬邦邦的干饼疙瘩。 这年头,粮食可是救命的东西,眼见了那两块其貌不扬的面疙瘩,张老汉瞬间把警惕性抛到了九霄云外。况且他一个孤寡老人,家徒四壁,纵然这帮青年是恶人,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 况且这帮年轻人看起来非常友善,一点儿不像坏蛋……张老汉心想。 “外面露水重,寒气大,诸位后生且跟我进来吧。”张老汉说罢,便打开了门,请众位青年鱼贯而入。 张老汉拿出水缸里的破瓢,满满地舀上了一瓢凉水,递给众人,“不够缸里还有,若是累了,便在我这草芦里歇息歇息吧。” 条件简陋,众人也顾不得遵守兵团的要求:喝水只喝白开水了,陈二昌接过凉水,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递给旁边的人。 陈二昌对着其他人点了点头,“歇息一番吧。”话音刚落,几名女青年当场便瘫坐在地上,显然疲惫极了。张老汉看在眼里,心下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老大爷,不知怎么称呼?” “老朽姓张,叫老朽老张即可。” “那可不行,那也太不知尊敬前辈了,”陈二昌疲惫地笑道,“还是叫您张大爷吧。” 张老汉狠狠咬了一口青年人递来的干粮,干粮进入嘴里的一瞬间,顿时觉得眼前这群人顺眼了许多。 “你们这群后生,不呆在有吃有喝的汉复县,好端端来西张集做什么?”张老汉好奇地问:“莫非汉复县丰衣足食是谣传?” 另一名青年放下水瓢,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上前一步,笑眯眯地说道:“张大爷您好!汉复县倒是没有传言中丰衣足食那么夸张,勉强的温饱倒是还可以做到。我是兵团宣传部的干事,赵卫,叫我小赵就好!” “兵团?什么兵团?江东人打过来了?”张老汉有些畏惧地问。 “不是江东吴人,是咱们涪陵人自己的兵团。兵团是我们人民的队伍。就是帮助劳苦大众们团结在一起,让大家都能吃饱穿暖的组织。”赵卫耐心地解释道。 “劳苦大众?我等穷苦百姓能说得上什么话。后生莫要与我老汉说笑了。”张老汉自嘲地笑了。 赵卫却认真起来:“张大爷,您说的不对。我是穷苦出身,这位陈二昌是穷苦出身,这些同志们都是穷苦出身,您也同样是穷苦出身。我们单单拿出某一个穷苦百姓,在这乱世中都如同卑贱的野草。但如果我们团结起来,那就能战无不胜!” “对!我们解放党的党主席,兵团长同志都说了:劳动者万岁!”众青年七嘴八舌地说道。 张老汉更加困惑了,一时间不清楚这群青年人在说什么,“那你们到底为什么跑来西张集呢?” 陈二昌严肃起来了:“张大爷,我们汉复县的穷苦百姓站起来了,可是汉复县外面的穷苦大众都还跪着,被骑在我们头上的老爷们逼迫,压榨,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每每想到还有阶级同胞像我从前一样,被地主恶霸们用鞭子狠抽着,逼迫着我们干重活儿,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一样痛啊!”陈二昌真情流露道。 “对!所以我们解放党要从汉复县走出去,把我们的思想传播出去!让更多的贫苦人不跪着,站起来!过上像在汉复县一样美好的生活!”赵卫温和却异常坚定地说。 张老汉听懂了这群年轻人在说什么了,他麻木的心也被这群青年人的激情轻微地触动了。可是他还是觉得这群年轻人在说梦话:穷苦百姓什么时候能团结到一起啊?在老爷们的血腥镇压下,又哪能有机会团结在一起啊! 赵卫沉静地笑了,“张大爷,如果没有亲眼见过,那我们这样和您说下去的话,无论如何您都不会相信的。您要好好等着我们,我们会把这个美好的新世界建设起来的。” 陈二昌轻轻拉了一把赵卫:“天快亮了,我们该走了。” 赵卫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上前一步,打开了张老汉的米缸,眼见着空荡荡的,刮得干干净净的米缸,不由得心痛地抽了抽嘴角。 “同志们,每人把干粮分出来一点,给张大爷留下。”赵卫命令式地说道。 其实用不着他下命令,同志们早就自发地把包裹解开了。 “好后生,好后生,这可使不得……”张老汉一时间不知所措了。 赵卫转过头来,紧紧地握住张老汉的手,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我们来晚了,让您受苦了……李主席说:有人民在受苦受难就是我们解放党员的失职……您先吃着这些干粮,吃光了还会有人给您送来的,若是您愿意的话,随时欢迎来到我们的根据地。不用担心丢东西,我们迟早会送您再回来的。” 眼见着赵卫动了真情,陈二昌和众位同志眼圈都有些红了。陈二昌上前一步,按住赵卫的肩膀,欲要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 众同志们纷纷上前,安慰地把手放在赵卫肩膀上。 陈二昌把赵卫从地上拉起来,转过头面向了张老汉:“张大爷,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走了。如果在附近看到可疑的人,就暗自记下来告诉我们……您如果要喝水的话,一定要把水烧开了再喝,不然容易生病……” 张老汉紧紧握住了陈二昌和赵卫的手,“你们都是好后生,都是好后生……” 陈二昌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了自己包裹里的一张小布片儿,把它塞在了张老汉的手里。 “张大爷,如果您有什么需要事情帮助的话,就拿着这块布头儿,向东走五里,那里大柳树下有一个小稻草摊儿,把这块儿布料展示给那里的人看,他们会给你需要的帮助的。” 张老汉流下泪来,一瘸一拐地将众人送至门外,倚在门口目送了好久……他低下头,展开了手里那团皱巴巴的布头儿,上面是一针一针地,由红布料缝出来的五角星…… “人民的队伍……”张老汉喃喃自语…… 【作者题外话】:各位同志们好呀!新书签约啦!同志们帮小彭点一点银票~跟好小彭同志的车队,我们一起解放三国! 11 建厂 11建厂 此时此刻,李定正和一众兵团干部在金沙江畔,看着眼前这巨大而丑陋的机械怪物。 “部长同志,主席同志,我们的水力锻压设备马上就要安装完毕了,第一次实验预计在半个时辰之后!”综合工学基地的一位工匠敬了个军礼,如是汇报道。 水力锻压设备是根据地未来发展蓝图中的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李定对此也极为重视。他早早便构思好了水力锻压设备的图纸,并交给了负责综工基地的徐冉徐部长。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于自己的农业机械学专业。 在后世,高精尖的机械学制造已经涉及了深潜、航空、天文望远镜、乃至于航天工程。当然,在这个年代,这些高超的学识也没有变现的余地。但多多少少能够学以致用,还是让李定颇感欣慰。 徐冉满意地对着这名工匠点了点头,他拿到图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得到了这篇李主席亲自绘制的图纸,他如获至宝,每天如同疯子一般催促着实验品的进度,几乎把综工基地搞得鸡犬不宁。 这套简单的机械没有运用什么复杂的工艺,但却为徐冉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机械制造居然能有这样的应用! 徐冉眼见着梦寐以求的巨型水车就在自己眼前,兴奋得满脸通红,油亮亮的。此刻他的脸上丝毫没有了往常那时常带有的,略显憨厚的表情。此时此刻的他显得意气风发,十分亢奋。他豪迈地仰天大笑,“劳动人民征服自然,驾驭自然的时代马上就要开始了!” 李定保持着面色的平静,但内心深处也同样十分的振奋。在场的所有人没人会比他更知道水力设备对于根据地意味着什么——这就是工业化的开始。 一个简简单单的水车,就可以代替农民实现农耕中极为苦累却又难以尽善尽美的每日灌溉步骤。有了充足的灌溉,粮食的产量就会大大提升。而水车若是加上了锻压设备,那么就可以批量生产农具,武器盔甲。要是水车加上结实牢固的运输管道和水塔,就可以建设李定心心念念的自来水厂。 好处不仅仅只是眼前的短期利益,就拿使用水车灌溉田地来说:农民一旦没有了繁重的日常灌溉,就会有充足的空闲时间。这段时间如果用来训练农夫作为民兵作战,兵团的战斗力很快就会得到飞跃一般的提高。 就算是兵团对此什么都不做,空闲时间多出来的农民,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办法利用空闲时间挣些外快。比较初级的就是自发养一养桑蚕,种些果树,虽然效果不大,但也能有效提高根据地的gdp。若是农户人用空闲时间进入小工坊做工,小工坊就会迅速蜕变为大工坊,进而实现规模化生产和初步的工业化。 因此,无论是短期效益还是长期效益,水力机械的出现都对根据地意义重大。 眼前的徐冉虽然还想不到这么远,但他却也同样兴奋:“李主席,若是根据地的田地得到了充分的灌溉,再加上村集体公厕所收集的沤肥,您觉得明年的土地会有怎样的增产?” 粮食是安全的最后保障,在当前这个乱世中,粮食更是唯一的不会贬值的硬通货。在后世的21世纪,粮食安全尚且被上升到国家安全的层面,更不要提当今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了。要知道,诸葛亮的数次北伐中,大多数撤兵的原因都是因为粮食不足。 而在大学专业方向为农业的李定眼里,粮食问题更是无比的重要。 李定笑了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也许明年我们就会知道了。” 李定原本是农业大学的高材生,在他看来,眼前的耕种方式都是极为落后的,这使得粮食的亩产量低的可怜。在后世,通过优选的育种加上化肥,精耕细作,小麦的亩产能够达到恐怖的800到1000斤。而眼前的根据地,小麦的平均亩产仅有可怜的七十四斤。 想必到了明年,小麦亩产最少也能翻三倍吧。李定在心中暗暗想到。 针对于粮食生产,李定已经要求综合工学基地在全力育种了,相信在三到五年之后,就会初步有一批较为优良的种子。而通过杂交配种的方式,相信在二十到五十年后,就会有亩产更高的超级水稻现世了。 “首长快看,水车转起来了!”一名战士兴奋地喊起来。 果然,巨大的水车缓缓地转了起来,一开始水车只是缓慢的转动,随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很快,便几乎有了和奔涌的江水一样的速度。 眼见着巨量的江水被高高抛向天空,围观的人群全都兴奋起来,他们可能不知道眼前这转动的水车意味着什么,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只有兵团才能创造出来的奇迹。 “万岁!劳动者万岁!”无论是兵团战士,科研工作者还是围观的群众,都一齐快乐得欢呼起来。大家欢呼着跑向江边,任由水车卷起的浪花浇在身上。无论大家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都纷纷伸出双手,捧在一起从空中接水,洒向其他同伴。 欢笑着打打闹闹地,江边热闹了起来。 “好啊!好!”徐冉抚掌大笑,“主席同志!我们成功啦!” “事实果然证明!劳动人民的力量和智慧是无穷的!”彭应之在旁边也喜不自禁,一把抓住徐冉的手,“徐部长,你可立了大功了!你可知道水车对于兵团的意义是多么重大!” 李定笑着和彭应之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彭应之作为他的得意门生,真的很有机变之才,同时又非常善于思考。所有人中,往往都是彭应之最先领会到李定的心思的。李定相信,彭应之在水车如何应用,以及对根据地的影响这个问题上,至少和自己想得一样长远。 李定也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了,“同志们,我们也去江边看看吧!” 彭应之有些失态地哈哈大笑,一边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管自己。转过头便和其他兵团战士一起冲向水车扬起的水幕之中,大声欢笑着用手捧起了水,和其他战士们一起打闹。 彭应之今年毕竟才十七岁。虽然已经有了同龄人难以比拟的成熟和政治头脑,但如此奇景就在眼前,他又深知水车意义之所在,一时间难以自抑,少年心性便展露无遗。 季平、孙承彦等青年干部也按捺不住稀奇的心情,喜笑颜开地告了个罪,便也一同欢呼着冲向了下方热热闹闹的人群。 李定、徐冉、汤和等人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走下了江堤。 在江边看去,水车显得比远处看巨大得多。坚硬的精选硬木成所制的车轮和精钢锻造的轴承在汹涌的江水中飞速转动,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发出规律的嘎吱嘎吱响的声音,巨量的江水随着水车的转动被高高地扬向天空。 “徐冉同志,水车的效率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我很满意,你们综合工学基地辛苦了。”李定握住了徐冉粗糙的大手。 “李主席,我徐冉不过一个贫贱工匠出身的孩子,多亏了解放党,,多亏了革命,我才能有今天的出息,”徐冉激动地说道,“我个人的得失荣辱不足挂齿,但是如果能为革命做更多的贡献,我徐冉纵然粉身碎骨,也毫无怨言!” 李定紧紧地摇了摇徐冉的手,“好同志!” 徐冉过了好一会,才从激动的心绪中冷静了下来,他近距离仔细观察了一下水车,皱着眉头说道,“李主席,我还是低估了江水的冲击力,这水车短时间内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在这样强大的冲击力面前,木制的车轮恐怕不能支撑太长时间。” 李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最理想的方案当然是用纯金属锻造的水车,但目前根据地缺乏铁料,暂且也只能如此了。我要求综工基地尽快将水车量产,提升产能。” 徐冉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另外,我想让综工基地尽快制作出小尺寸的水车,并加以量产。我们可以将小尺寸的水车以低廉的成本价出售给农民,这样一来,能大大减少农民的灌溉的时间成本,间接加快根据地的发展。” 徐冉突发奇想,“我们还可以量产配套的设施,比如配套的水力磨坊……” 李定大为赞许,“我就说你是个工学天才嘛!这个主意甚好甚好!只是这样一来,综工基地的任务量就太大了,我怕……” 徐冉猛地挺直了身子,“请主席同志放心,我们综工基地一定会竭尽全力,克服再大的困难也保证完成党组织的任务!” 李定哈哈大笑,“徐冉同志,有革命的热情很好!但也要爱惜同志们的身体健康嘛!我可听说,这段时间你为了水车发了疯,综工基地日夜都灯火通明,老实说,你徐冉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徐冉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随即佯怒道:“综工基地有奸细!我的这些憨事全被抖搂出去了!” 李定也哈哈大笑:“徐部长,不要急。依我看,在以后综工基地只负责设计和生产样品,量产的问题我自有办法。” 12 建厂(2) 12建厂(2)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尽快提高兵团的效率呢?徐冉不得而知。 而李定心中却早有定计,事实上,他已经为此思考很久了。 答案就是:引入企业管理机制。 在后世,现代企业制度的基本特征为:产权清晰,权职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满足上述条件的企业,可以凭借着先进的企业制度和企业文化,在经济体系中迅速成长。 在当下的根据地,自然不能满足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且不说没有相应的商业技术人才和商业理念,即便是从当前的实际需求和市场环境来看,至少根据地新成立的企业也和政企分开是搭不上边的。 事实上,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根据地都将以计划经济和战时经济作为经济主体。 即便是能顺利地搭起企业的框架,短时间内满足根据地的生产要求就可以了。李定暗自想到。 两天之后,一次兵团代表扩大会议公开召开了。 李定在陈述完自己对于未来企业的规划和设想蓝图之后,出乎他意料的是,现场的同志们并没有对这个想法有太多的惊讶。 “主席同志,您的意思是模仿盐铁官营的模式吗?”一名干部举手示意后站起身问道。 李定恍然大悟,原来同志们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相传,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的管仲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实行了盐铁官营的模式。《管子》一书中所说“官山海”,意指便是由中央政府垄断经营山海所得的利润。 “山”即为山上的矿产,“海”指的便是晒制而成的海盐。 在汉初,统治者们实行休养生息之政策,放松了对于盐铁的管控。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很多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商贾借助盐铁之利,成为富可敌国的巨商。 到了汉武帝刘彻时期,为了应对匈奴的军事威胁,汉武帝决心大举兴兵,驱逐匈奴。针对于财政上的困难,他倚重于大臣桑弘羊,搞出了很多民怨沸腾的敛财手段,比如以强权手段强制推行的“白鹿皮币”,“武帝大钱”等等。 而真正缓解了武帝时期财政问题的,还是盐铁。汉武帝将盐铁的经营权力再次收归国有,凭借着生活必需品的垄断,汉武帝成功筹集到了军费,在远征匈奴的战争中大振国威。 代价是,百姓所食用的食盐价格翻了整整三十倍,很多百姓甚至因为高昂的盐价放弃摄入食盐。普遍的营养不良,民有菜色是武帝时期的朝野状况。 到了东汉时期,中央政府迫于世家大族的压力,再次放开了盐铁专营的权力,而改由高昂的税收来代替。 李定意识到,兵团的同志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把政府经营企业理解成为了政府垄断经营,达到敛财目的的手段。 李定立刻澄清:“同志们,我们的兵团所有企业的建立和封建官府垄断敛财是不一样的。封建官府的盐铁专营是通过强权垄断生产,从而榨取民间财富。而我所说的兵团企业,是通过集中力量搞规模化生产,从而迅速扩大生产力,满足生产需要。” 汤和皱起眉毛,举起手来:“克之,我没明白到底区别在哪里。” 李定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含糊,于是解释道:“简单来说,我们生产出来的商品不会征取高额的利润。我们成立兵团企业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凭借规模化生产而有更多的产出。” “也就是说,我们的所谓兵团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会和现在市场上的商品价格差不多?”彭应之问道。 “对,甚至于我们的商品在内部销售时,会因为相对更加低廉的成本而变得比现在更加便宜。” 干部们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若是兵团企业成立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压榨民间资本,甚至于垄断出一个高昂的价格,那恐怕就会有很多人明确地表示反对,即便这个政策的提出者是李定,但却与他们接受的政治教育严重冲突。 现在的兵团干部们,已经有了很高的政治素质了。 “如果能够保证人民生活不会变得困苦的话,那我同意。”汤和表态了。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同志们,那就举手表决吧。”汤和说道。 表决结果是,通过了成立兵团企业的提案,这次大会在后世经常会被提起。它对历史的走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国历史上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国有企业诞生了。 “主席同志,我们的兵团企业到底要经营哪个方面呢?”年轻的小干部孙承彦举手问道。 李定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关于这一方面我已经想了很久了,第一,军事方面的生产,绝对不可以假手于人,这方面兵团不但要企业化经营,而且必须垄断式的经营,先进的军事设备生产技术更绝不可以外泄。” 众人纷纷点头,这没什么好说的,军事技术本该如此。 “第二,便是对于各种机械的规模化生产,目前我们手里只有水车,但在未来还会有更多不同种类的机械设备,这个企业将会帮助兵团进行机械设备的规模化生产和经营。” 彭应之举手示意,李定点了点头。 “克之,这样的生产企业也要垄断式经营嘛?” “不,”李定摇了摇头,“这间制造企业不会生产很高科技水平的机械,换句话说,民间也可以自发生产这些机械,我很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民间企业拥有这样的生产能力,这样会引起良性竞争,更快地提高生产力。” “民间企业?”彭应之眨了眨眼,疑惑道。 李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也不打算留到以后去说。 “不错,根据地还要鼓励成立民间企业,鼓励有农闲时间的群众自发进入小工坊做工以补贴家用,而他们可以自行寻找渠道或者委托兵团将产品外销。这样一来小工坊的实力便会迅速提高,从小工坊变为大工坊,进而成为工厂企业。” 众人沉默了,大家的脑子都在飞速转动,仔细斟酌着其中的利弊。 汤和沉吟了许久,率先站起来发出了疑问:“工坊主们必然会竭力试图提高工厂的产能,有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因利产生贪念,无情压榨前去做工的农户人呢?” 干部们纷纷点头,根据地要消除压迫,消灭剥削。一茬地主已经被消灭了,若是这些企业成了新的压迫者、新的地主,那兵团这么长时间的奋斗意义何在? 彭应之站了起来,笑道:“这是个很容易解决的小问题。往常的地主老财无人制约,肆意压迫百姓,这才成为了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压迫者。如果我们对企业有严格的限制,就一定可以避免民间企业成为新的压迫者。” 陈明华点头称是:“我们还可以成立相关的监管部门,鼓励群众举报。” 众人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划策,很快便确定了民间企业的行为框架。 李定在台上笑而不语,他现在很得意于教导出了这样一群人才,革命的大旗终于不是他一个人拖着走了。 “应之同志,你记录一下同志们刚才的发言,我看大家说的都很有建设性啊!同志们,具体的法规我们以后再讨论,我还有第三个想成立的兵团企业。”李定笑着说道。 “我第三个想法就是,成立一支强有力的建筑队,这支建筑队暂时以兵团企业的形式成立,成员要求一律有坚定的政治素质。在今后根据地的规模逐渐壮大之后,再将建筑队的编制纳入地方守备部队的编制。”李定说道,“目前建筑队主要承建兵团的大型工程和机密工程。” 众同志都没有意见,纷纷表示同意。 …… 在会议后,兵团在金沙江畔,规划出了大片的土地,在中央及兵团的带领下,建立了金沙江工业园区。兵团集中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物力,在园区内成立了第一批兵团企业,大搞生产。 一期工程建设了金沙江军工基地,通过大型水力设施,量产锻造高品质的铁质兵器,批量锻造精铁箭头。虽然碍于铁料严重短缺,使产能远远无法最大化,但却仍然生产出了相当数量的装具,有效地武装了防卫部士兵和兵团的民兵。同时,军工基地还利用摇盘和沙子,快速磨制在未来抛石机所将用到的石弹。 二期工程中,兵团成立了金沙江制造工厂,这座工业基地的职责在于生产、建设、量产大型机械设备,在当下阶段主营业务为大中小型水力设备及配套的民用设施。 同时,成立了汉复县兵团工程队,工程队员的组成以在战争中受伤或者退役的兵团战士为主,承建道路建设,公共项目施工,大型建筑建造。同时也承接民用建筑的订单。工程队接到的第一个订单,便是在短期可见的未来,修筑简易的金沙江大坝,以增强水力。 13 建厂(3) 13建厂(3) 在众多影响深远的兵团企业纷纷挂牌成立的同时,经过解放党的批准,也开始鼓励民间成立民用工厂或者大小作坊。鼓励进行规模化生产,鼓励有闲暇时间的农夫去工厂做工,补贴家用。 这项政策的宣传工作当然又当仁不让地交到了边阔同志的手中。 …… 这天一大清早,太阳刚刚升起,宣传部的同志们便拎着包裹,走街串巷地投入了工作:“乡亲们,乡亲们!主席同志又有新的指示了!”兵团宣传队的同志们走入大街小巷,“兵团在村中心广场有宣传会,乡亲们都来看呐!” 刚刚起床的农户人纷纷打开门窗,“大侄子,兵团又有什么好事儿想起我们啦?” 行色匆匆的青年干部转过头:“是刘大爷啊!说来话长,你们快去广场吧!边阔同志在那里等你们呐!” 对于兵团的宣传会,乡里乡亲们向来是非常乐意参与的,在兵团成立之后,时不时就会有新的政策传达下来。由于很多乡亲们文化程度不高,不能读懂兵团张贴的告示,兵团便经常以宣传会的形式开展宣传工作。 在娱乐项目几乎为零的汉复县,兵团的宣传会是乡亲们少有的能够看热闹的活动。每当宣传会召开,乡亲们往往便拖家带口,兴高采烈地前往村中心广场。很多小商小贩从中发现了商机,往往要在广场早早占下一小块地盘,兜售自己稀奇古怪的各种小零食小玩意。 即便是在宣传会结束之后,乡亲们也一般都会逗留许久。说笑声,小孩子们的吵闹声,青少年在一起大呼小叫的声音往往都会持续数个时辰。这样热闹的活动,即便是有些文化的、识字的乡亲,也要早早赶来参与,没人愿意错过这样一个集会。 而对于兵团宣传部来说,宣传会可就是个辛苦的差事了。要知道汉复县下辖足有十个村,从远到近,从汉复新村到红色里村,边阔都要带着一众同志挨个跑过去,往往一次宣传会之后,大家都要腰酸背痛浑身散架好几天。 “同志们!父老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我是兵团****边阔!兵团的新政策来啦!鼓励乡亲们办企业!办工厂!什么叫企业呢?我来给大家讲解讲解……”边阔扯着嗓子大声说着。 …… 汉复县下辖解放北村的村长和村支书在参加了本村的宣传会之后,立刻召集了全村说得上话的老少村民,一起商量这新奇的政策。 “要是能办起来厂子,咱们解放北村可就在汉复县扬了脸。不求挣多少钱,能补贴个家用也好啊!”各位村民纷纷议论到。 “二狗子!我看你小子行!你去办厂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笑闹了起来。 “大家安静安静!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依我看这兵团的新政策,也没什么操作的余地嘛!咱们刚刚解放,谁家都没什么资产,这所谓的企业怎么开的起来嘛!”村长常大发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众村民纷纷点头称是,这时村民王二举起了手,“村长,我听兵团说了可以借贷给我们开厂的资金。”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皱起了眉毛。兵团的政策大家都听了,也对兵团说的办厂专项借贷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但提起要借钱,大家就总是不自觉的抵触起来。 刚刚解放不久的村民提起借贷二字,心里总有些畏惧。曾经地主老财们一到了灾年,就会给吃不上饭的农户人放出高利贷。 破产的灾民们为了生存下去,只得忍着割肉之痛,硬生生接下地主们高昂的贷款,而向地主们借贷的结局多半是失去自家的田地,甚至是家破人亡。最理想的情况,也是要被地主们狠狠地宰上一笔。 虽然兵团行事作风和地主们全然不同,肯定不会借出还不起的贷款。百姓们也打心眼儿里相信兵团,知道兵团不会坑害自己,但一想到要借贷,内心深处就开始隐隐觉得不踏实了。 村长常大发很没有素质地噗叽一声,吐出了嘴里的槟榔,带着鲜红口水的槟榔核掉在了地上。盯着地上的槟榔,常大发皱起了眉毛,细细思索了片刻。 “按理说,兵团的借贷没什么大风险,兵团的做事儿风格和劣绅恶霸们不一样,找兵团借钱还是比较靠谱的。”常大发仔细斟酌着,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但是我总归觉得心里不得劲,若是能不借贷,还是不要借贷为好,毕竟欠人钱的滋味可不好受。” 众村民也都作如此想,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村支书王贵站了起来,“乡亲们,提到开企业的钱,我倒是有个办法。” 王贵曾经是兵团防卫部的一名战士,在革命初期便加入了兵团。在攻打地主围子的战斗中,王贵身负重伤,不得不退役,被组织上分配到了解放北村当一名基层干部。 除了肚子上那条让他不得不退役的伤疤,王贵脸上也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这是在打围子时候地主们留给他的纪念。虽然面相狞恶,王贵却是个心思灵巧,善于观察的人。在解放北村,他为村民们办了很多实事,深受群众爱戴。 而当中国解放党成立之时,王贵也是前三批入党的党员,作为解放北村的第一名党员,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村支部的书记。 大家将目光一齐投向了王贵,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俺们就知道王支书肚子里有办法,快说快说!” 王贵略微有些狡黠地一笑,“要是说到开厂子,这个启动资金倒是好办,问题在于咱们到底要做什么买卖,要是赔钱了可不好办。” 旁边一位满脸皱纹的老村民举起手:“支书,我倒是有个想法。” “哦?王老爷子倒是人老心不老!”常大发和王贵喝了声彩,其他村民也纷纷笑了,“王大爷快说来听听。” “咱们村后面的山上,倒是有很大的地方,山势崎岖,也不好种地,一直都是闲着。我倒是觉得在山上种些果树不错,开一个大果园,不管年成怎样,多多少少也能挣一些钱。”王老汉憨厚地说道。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点头称是,后山上的地实在是不适合耕种庄稼,但好端端的大片土地就这样空着,每个人都觉得很浪费。 “这个主意不错!”常大发赞道:“反正那片烂山地空着也是空着,要是能筹集到钱买些树苗,种些果树,倒也是个好主意,至少也不会亏钱。” “支书同志,快说说你搞钱的办法吧!”大家都动了心思,纷纷说道。 王贵嘿嘿一笑,颇有些智珠在握,“兵团说了,这个民间企业,可以个人办,也可以集体办。依老夫拙见,咱们就以村集体的名义,办上一办!” 常大发恍然大悟,思路顿开:“还是支书听的仔细!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大家出钱,凑一凑把这个果园办起来!” “没错!咱们大家以村集体的方式办果园,肯定也能规模不小,彼此间还能有个照应,比大家自家办还要省心省力。”王贵悠悠然地说道。 “那分钱的时候怎么分?”众村民纷纷心动,赶紧问出了大家都最为关心的问题。 “这就更好办了!”王贵一笑,“我们可以在筹钱的时候统计一下,以后就按照每个人出钱的多少,在分钱的时候计算一下就可以了。” 常大发振作了:“对!就按这个方案来,咱们村果园的分红只看大家拿钱多还是少,即便我是村长,也不在分钱时候多占大家一分钱!” 众村民纷纷点头称是,不约而同地喝起彩来。 “乡亲们,那咱们今天就商量到这儿,大家回家都和婆娘商量商量,明天午时前,想入股的就带着钱来村支部,咱们再一起研究详细的操作方法。”王贵往椅子上一仰,呵呵笑着说道。 “王支书,还是你有办法!”村民们你争我抢地挤出门往家里跑,“等明天咱们讨论具体的细节,还得靠你嘞!” …… 就这样,在兵团政策的引导和号召下,人民群众纷纷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大量的民用工厂和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规模比较大的如金沙制造工厂,卫红桑蚕基地,联合供销社等一大批工厂、企业纷纷挂牌成立。 他们有的壮起胆子向兵团政府借贷资金,或是村集体合作办厂……初生的稚嫩的民族工业在中央的统筹领导下迅速崛起。 在这其中,尤以卫红桑蚕基地最为庞大,这家民用公司借鉴了兵团的建设制度,承包开垦了大片山地,集中种植桑树,规模化养蚕。 在半年之后,又有工匠发明出手摇式纺织机,卫红桑蚕基地立刻大规模采购,实现了蚕丝,布匹的批量化生产。无论是向魏吴走私,还是在蜀汉内部倾销,总之赚取了巨额的财富,其缴纳的巨额税款,有力地支持了根据地的建设和壮大。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兵团壮大起来了~小彭声嘶力竭求银票啊! 14 小学与圣人之学 14小学与圣人之学 身为堂堂穿越者,不利用好造纸术印刷术简直是穿越者的耻辱。 正当李定要祭出造纸术大杀四方之时,却出乎意料的发现,在遥远的公元二世纪,中国的造纸术已经相当成熟了。 造纸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最初发明于西汉时期。在遥远的公元前206至公元前8年,中国已经出现了原始的纸,其质地多为麻制纤维。 麻制纤维纸造价高昂,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 造纸术的改良在汉朝东汉时期。东汉元兴元年(公元105年)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他用树皮、麻头及敝布、鱼网等常见原料,经过挫、捣、炒、烘等工艺,制造出造价低廉的纸。 这种纸原料成本低廉,质量也大大提高,逐渐被中原普遍使用。这种先进的制纸方式和现代的白纸相比,也并无工艺上的本质区别。为纪念蔡伦的功绩,后人把这种纸叫作“蔡侯纸”。 经过了一百多年,到了三国时期,蔡侯纸已经得到了大面积普及。而李定做了一个小小的创新,那就是利用硫磺漂白纸张。经过漂白之后,纸张的质地有了提高,同时也更加轻薄白皙。 为了便于兵团办公需要,兵团成立了兵团造纸厂,大量生产白纸。 李定和徐冉一同走进兵团造纸厂,厂长赵智亲自出来迎接。 “白纸如今产量如何?”李定开门见山。 “大量利用桑树皮之后,造纸的成品率大大提高,现在日产白纸七百片,裁剪成7乘10寸的办公用纸可达两千余张。” 李定满意的点点头,“非常不错,日产两千张还是不够,即便是根据地的内需也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造纸厂还要继续提高产能,争取产能可以做到外销盈利。” 赵智沉稳地点点头,“我们还在扩大规模,预计一个月之内还会增加三条新的生产线,保守估计日产量可以达到五千张。” “五千张不够,还要继续扩大!”李定笑道,“我们的规模化造纸厂生产出来的纸张质量更好,更加美观,价格也更加低廉。我给你们的要求,是要把兵团的白纸卖到全天下。” 赵智没想到李定的目标竟然这样高,心惊之余不禁怦然心动:“保证完成任务!” 李定笑着摆摆手,示意不要太拘束,“带我们去库房看看。” “好嘞!”赵智立刻带路。 李定微笑着,心中暗自点头,这个赵智说话颇有条理,办事雷厉风行。解放党的人才是越来越多了。 三人一同进入库房,李定随手拿起一张还未裁剪的白纸,转头问徐冉,“徐部长,你看这纸张质地可堪用否?” 徐冉接过白纸,轻轻拽了拽,白纸并没有被轻易撕开。他满意地一笑:“柔韧性非常不错,就要看这白纸有多强的油墨吸附性了。” 眼看着赵智一脸困惑,李定恍然,“赵厂长,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们这次来,是想实验你的纸张是否经得住徐冉的要求。” 徐冉敬佩地瞟了一眼李定:“还是主席的点子,我们要搞一个印刷术,雕版已经刻好了。” 李智并不知道两人嘴里的印刷术是什么东西,但也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随意实验,反正目前全天下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纸了。” 李定徐冉相视一笑,“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赵厂长,我们拿一百张白纸去综工基地,要多少钱回头让徐冉给你送来。” 二人回到综工基地,已经有工匠在门口等候:“雕版已经制好了,二位领导请随我来。” 进入一件空荡荡的房间,地上已经有几十块木板,石板。李定随手捡起一块儿木质雕版,发现边上毛糙的木刺儿还没来得及去除。 心中对于徐冉办事利落,力求效率的评价再上一个台阶,李定说道:“马上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雕版上的文字都是李定呕心沥血之作,这些文字是即将在根据地大力推行的基础教材。平平常常的《三字经》,《百家姓》和《论语》暂且不提。李定为了编辑基础的数理教材可谓是不眠不休。 根据地不需要书呆子,需要的是做实事的人才。再这样一个中心思想下,进行数理教育则成为了必然。 李定费尽心血,熬了无数个通宵,终于肝出了一套《小学数学》,这套数理教学书一套四本,由易到难四个阶段。李定在放下笔,揉着酸疼的手腕的那一刻,心中满满都是成就感。 然而他刚刚将书送到彭应之那里,就被彭应之打击了。 彭应之接过这四本书,打眼一看脱口而出,“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随后彭应之向后翻去,一目十行。“内容倒是不错,颇有实用性。” “内容不错就可以,根据地讲究实事求是。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耗子的就是好猫!”李定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你为什么要说这个名字不好呢?”李定好奇地问道。 彭应之诧异地看过来一眼,“我还以为你起这个名字是故意的,主席,你可知道什么叫小学?” 这可真是涉及了李定的知识盲区了,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应之,我真的不知道。你且细细说来。” 彭应之悠然一笑,难得有李主席还不知道的东西:“小学者,小人之学也,古指农工百术之学,意为虽然能够借以谋生,但却上不得大雅之堂,成不了大气候,故谓之小学。” 彭应之顿了一下,“与之相反是为大学,大学者,出自儒家经典《礼记》,后大学二字意为大人之学,意指圣人之言,圣人之学,君子之学,儒家经典是也。” 彭应之随即轻蔑的一笑:“不过是封建老儒的陈腐之言罢了,儒家学问说到底,教授给人的不过是怎样服务于皇帝,给统治者当狗腿子,算得上什么大人之学!” “反倒是数理学问,能够真真正正地改善一个人的衣食住行,且说根据地发明的水车,从根本上减轻了无数农户的生活负担。依我看,这才是大学!” 李定笑了,开起了玩笑:“应之,你自己也是自幼学的儒家经典,现在说话却这么刻薄,可见儒家学说确实不是什么君子之学。” 彭应之不以为耻地哈哈大笑:“克之兄,你是知道我的,儒学那些不谈也罢。自从学了你的课,我可是知道什么叫圣人学问了!” “哦?”李定好奇起来,他想知道眼前的古人在接受思想改造之后是怎样看待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的。“那你且说说,何为圣人之学?” 彭应之诚恳地说道:“依我看,能够以人民为重,把人民群众放在心里,这就是圣人。这样的圣人,比统治者树立的道德模范来的更为真实,更为贴切!比方说,你身居高位却厉行简朴,一心要为人民谋福利,我觉得你就很圣人。” 李定沉默了一下,他没想到彭应之对于自己有这样高的评价,与此同时,他隐隐感觉到彭应之对于自己的崇拜有些过火。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教员在一九五七年的发言,“一分为二,这就是辩证法……” 李定严肃起来了:“应之,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圣人之学。” “我们说,看待事物要用辩证的眼光去看,儒学有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一面,这是它落后的,站在压迫阶级的一面。同时,儒学也有劝人进步,劝人品德高尚的一面,也有强调民生的一面,依我看,孟子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就也是儒学中积极的一面。” “全心全意为人民的人就是圣人,这样总结起来倒也听着有道理。但是我要强调的是,即便是我们的主义,也不能称之为圣人之学。有人认为,一进了解放党,就是圣人了,就没有错误了,不容指摘了,这是不正确的。我们要承认一个人是总要犯错误的。我不是圣人,相反,我看谁要是自称全知全能,像圣人一样,那就要犯错误了……” 彭应之没想到说笑间,李定会突然这么严肃,赶紧坐直了身子。 “我们对待一切事物,都要分析,采取辩证的做法。我们批判过教条主义,逐步学会了一点辩证法,辩证法的基本观点就是对立面的统一。” 彭应之低下了头:“主席,是我的思想还不够深刻。” 李定看了他一会儿,语气突然温和下来了,“同志,辩证法是我们最基本的,看待世界的方法,我们一定要掌握好辩证法,这样我们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 “世界上没有圣人之学,如果有,那圣人之学一定也是变化的,是随着时代不同而有所增加删减乃至于改变的。” “一位普通的战士,或者说备受压迫而被我们解放的奴隶,倒是可以用简单的仇视的眼光去看待我们的敌人。但如果作为兵团的高级干部,不能客观,公正,辩证地观察自己的敌人,给予他们公平的评价,这样就会轻视敌人,就会犯错误,让革命蒙受损失。” “克之,你说得很对,我还是要加强学习呀!”彭应之诚恳地说。 【作者题外话】:新书上架,求大佬们支持一下~手里有免费的银票赏一赏吧~你们的鼓励就是我码字的动力~ 15 全民教育 15全民教育 李定看着眼前宽敞明亮的两层小楼房,眯起眼睛笑的很开心。 这是汉复县兵团工程队承建的第一项大型建筑工程,在不久之后,这座两层小楼将作为教室投入使用。李定拍了拍小楼结实的墙壁,对于眼前的效果很是满意。 正所谓“百年大计,教育为先”,李定一直认为,教育工作是根据地最为重要的工作,没有之一。 在后世的红军中,哪怕是在长征途中,也没有放弃对于文化知识的学习。很多在长征初期就加入军队的小战士,同样没有文化,不识字不读书,但在建国之后也都能成长为高级指战员,这其中的秘诀便是扫盲运动。 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的文盲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群众性文盲成为了制约中国发展的最大拦路虎,对此,新中国在五十年代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全面扫盲运动。 彼时,扫盲班遍布工厂、农村、部队、街道,人们以高涨的热情投入到文化知识学习中,扫盲运动的**一直持续到了五十年代末。 在当下,文盲率更是远远高于百分之八十,很多百姓连名字都不会写,房产地契上都是歪歪扭扭地画个鬼画符来代替签字。赤色革命对于文化的要求远远高于其他类型的斗争,因为没有充足的文化,是理解不到赤色的先进性的。 兵团一直对于扫盲教育很是上心。自从成立兵团以来,李定便要求对于所有加入兵团的战士进行扫盲教育。不要求战士们个个都满腹经纶,至少也要了解简单的日常用字。 “这是为了兵团的长久着想!若是你们一个个都大字不识,以后要是提拔你们当干部怎么能服众啊!”****边阔如是说。 对于扫盲教育,兵团里倒是有个非常好的正面榜样。汤和同志作为贫寒出身的农民子弟,原本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然而在革命萌芽阶段,接受了李定亲自教导的扫盲教育和政治课学习之后,汤和十分刻苦地学习,如今他已经有着相当可靠的文字功底。 扫盲运动的推动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阻碍重重。兵团战士们对于识字课可谓是怨声载道,他们很多人都认为,识字当然是好事,但是能写自己的名字也就足够了。咱们兵团战士们文化不高,不也把那些出口成章的地主老财、朝廷鹰犬们轻轻松松收拾了? “学文化没有用!笔杆子打不了阶级敌人,握紧大刀才是正理!”防卫部长季平小同志在私下里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学情绪。 李定了解到这种思想之后,对于主持教育工作的彭应之和宣传部的部长边阔都很不满意。 “很多同志们,为了理想可以热血沸腾,甚至不缺乏敢于扛着红旗带头冲锋的勇气。但是他们缺乏在日常生活中,长期的甘于平凡,甘于艰苦,甘于默默奋斗和学习的勇气。”李定严厉地批评道。 “这样的同志到底有多少?我想问,这种思想是劳动者的思想吗?我看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以是勇敢的武士,但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 李定以最快的速度召开了兵团干部会议,十分严肃地批评了这种普遍存在的厌学思想。 “同志们,我们是人民的队伍,人民这个词,绝对不是没有文化、或者说愚昧的代名词。大错特错!我们人民的队伍,一定要是有文化,有素质,讲政治的队伍。很多战士们在学习中不肯吃苦,不肯卖力,这让我非常失望。我们可以用武力推翻封建敌人,建立一个新政权,但治理这个新政权,没有文化可是万万不行的。” “谁说学习知识就不是一场战斗?扫盲运动,我看也是一场没有厮杀的战斗!我承认,学习确实是一件枯燥的事儿,但是如果这是在一场战斗中,难道因为敌众我寡就要退缩吗?就要投降吗?我倒要看看谁想在这场战斗里当逃兵!”李定严厉地总结道。 会议上李定的话被基层干部们传达下去后,全体兵团的战士们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纷纷跳了起来:“我们兵团战士什么时候当过逃兵?我为革命受的伤哪一处在后背上?我们绝对不给主席丢人,兵团战士就算死在敌人的利刃下,也决不当逃兵!” 战士们虽然心中仍然对于识字课多多少少有所抵触,但也终于不再怨声载道了。 “要想更好地搞好扫盲运动,引入恰当的奖惩机制必不可少!”汤和沉稳地表态道。 各个单位随后组织了无数次识字比赛,知识竞赛。这在很大程度上激发了战士们的学习热情。就这样,虽然扫盲运动的过程很是艰难,但是扫盲教育到底还是顺利推行了下去。 兵团扫盲运动有了初步的效果之后,李定眼见时机成熟,便召开了党的会议。会议上大家举手表决之后,最终通过了为群众全面普及扫盲教育的决定,一场以彭应之同志作为主导的轰轰烈烈的教育运动,在汉复县全面展开了。 “不要说师资力量不足,每个战士、每个干部在扫盲之后,都可以去当老师!不要怕教错,错误是永远无法避免的,但错了就说明做了,做了之后错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这样至少还能修改。”李定严肃地对彭应之说,“要是没有老师,我也可以去当老师嘛。” 对于汉复县的广大人民群众来说,扫盲教育可真是一件新鲜事。在群众朴素的心里,既然是兵团要求大家参与的活动,那就肯定是件好事儿。听说扫盲教育的宣传会在村中心广场开始了,很多乡民们都跑去广场上看热闹。 看热闹归看热闹,支持兵团工作归支持,全面扫盲运动开展之后,各种问题就出现了。 群众们相比于兵团战士,对于扫盲运动更为抵触,很多群众都对于扫盲运动颇有微词。 “反正兵团不会糊弄我们,我们跟着兵团政策走,兵团让我们做啥子我们就做啥子,这样不就蛮好嘛,学这个什么扫盲运动有什么用啊。”参加扫盲运动的王大爷如是说。 “识字是好事,我也觉得有文化好!教教小孩子识字是兵团的大功德嘛!但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学文化也没什么用,就别逼着我扫盲了。”孙大爷陪着笑对前来教导扫盲课的战士们如是说。 彭应之敏锐地察觉到了扫盲运动全面推行的阻力,他立刻召开会议,商量对策。 “同志们,大家面临着困难和阻碍,这些我都知道,但无论如何,扫盲运动都一定要推进下去,因为这是党交给我们的任务。现在我们一起来商量商量,怎样更好地把这项运动推行下去。” 开了几次会之后,彭应之就去找边阔,往边阔的办公室一坐就不走了。声称一定是边阔的宣传力度不到位,老百姓认识不到扫盲运动的好处。 边阔哭笑不得,彭应之往这个办公室一坐,还真就坐一天也不挪挪屁股,这小子在这儿把二郎腿一翘,宣传部可就什么工作都做不好了。不得已之下,亲自跑了好多趟,苦口婆心地对前来抱怨的群众反复说服,这才把彭应之哄走。 “在宣传部干工作可太难了!”边阔泪目…… 紧接着,彭应之写了份详细的报告,交到了李定手里,里面是当前扫盲运动面临的问题和商量出来的,解决问题的方案。 当前面对的问题有:群众对于扫盲理解不够,没有学习热情,学习态度不认真,学习效果得不到反馈…… 解决问题的方案内容包括:对于扫盲运动表现出色的群众,予以减税鼓励;在同等条件下优先提拔扫盲群众为基层干部;不经过扫盲运动,不允许担任高级别职务;定期组织扫盲考试;加大对于扫盲运动的宣传力度…… 李定翻看了这份报告之后,虽然嘴上没说,但内心却对彭应之的工作方式方法很满意,仔细看了看略微修改了一番,便按此套方案实施了下去。 …… 全面扫盲运动好说歹说,还是在汉复县推行了下去,李定开始着手对于义务教育的安排。 义务教育是兵团要求,社会,学校和家庭必须保证的国民教育。义务教育以数理学习为侧重,李定的小学数学有用武之地了。 首先,便是建设义务教育所需的教室和操场,经过彭应之和管理财政的汤和的反复扯皮,全汉复县建立了三座校舍,可容纳学生人数多达两千人,绰绰有余地满足了当前的需求。 其次便是对于老师的要求,在扫盲运动中,表现出色的兵团战士或者群众,都可以自发报名,通过考试的方式遴选教师。 …… 暂定的义务教育是四年校制,只学习简单的文字课程和基础数理知识。目前招收的学生年龄限制在六岁至十五岁。李定险恶地一笑,掏出了后世被广大学生口诛笔伐的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家庭作业和请家长大法。可想而知,在肉眼可见的未来的义务教育中,广大青少年将在繁重的课业中哀鸿遍野。 16 妇女解放者 16解放妇女 “主席同志,我们义务教育的统计报告已经总结出来了。”彭应之喜气洋洋地挥舞着手中的几张表格,大步匆匆地走来。 “今年,累计入学的青少年人数一千一百二十三人,在三个校区分布的比较平均,这是详细的报告。” “比我预想的要少很多啊。”李定一边接过表格,一边说道。 “已经出乎了很多同志的预料了,”彭应之很冷静地说道,“群众们对于让青少年接受教育还是很热情的。” 李定笑了,“应之,辛苦了,第一年就能有这样的开始,我也很高兴。” 李定将表格摊在桌子上,细细一看,眉毛立即拧了起来。 李定笑不出来了。在之前,李定考虑到现实情况,决定开展男学生和女学生分开授课的方式,但是从这张表格上看,前来接受教育的几乎清一色都是男孩子,前来接受义务教育的女学生屈指可数。 这个年代的女人的地位远远比李定想象的还要低得多,尤其是在偏僻贫困的汉复县,女人的地位更是低的令人发指。 此时,社会上普遍的看法是,并没有将女人看作是和男人一样有完全的政治权利的人,相反,她们往往只是被看作是男人的附属品,甚至仅仅是男人的财产。 即便是在兵团内部,乃至于解放党内部,很多人也对李定说过多次的“男女平等”不以为然。毕竟大环境如此,对于上流社会,也就是封建主义的统治阶级来说,将女人甚至是妾室当作礼物一样赠送是十分稀松平常的。 历史上传说的王允美人计就是如此。无论貂蝉此人在真正的历史上是否真实存在,但既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又长久的流传了下去,说明这个故事是很符合如今的社会现状的。 “怎么只有这几个女学生来入学?我当初交代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克之,我明白搞男女平等是一件好事,但是群众们不这样想,群众们普遍认为让女孩子入学没有必要,我也不能强拉着她们来学校啊。”彭应之耸了耸肩,摊开手有些无奈地说。 李定意识到兵团的政策已经脱离了实际,眼看着眼前的彭应之也对此不以为然,李定决定要好好的说一说这个问题。 “应之,是**之过急了,但是这个问题对于兵团来说很重要,我们要立刻召开党会讨论这个问题。” 这次党会召开的比较匆忙,但是所有在兵团团部附近的党员同志们都赶来参加了。 李定没有说过多的废话,而是让彭应之展示了那份表格,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在这个问题上说过很多次,根据地要做到男女平等。现在在群众中间,很多群众不以为然。在兵团战士们心中,大多也不当一回事儿。” “我知道男女平等是一件困难的事,男女地位不平等这样一个思想在同志们心里也是根深蒂固的,但是根据地想要长远发展,要有别于其他被封建敌人统治的地区,搞男女平等事无法绕开的一个坎儿。” “为什么要做到男女平等呢?首先先说现实利益。在农业集体化,逐渐自动化之后,农民很多平日的工作都可以大大得到简化,这样一来,根据地的工业建设就会有充足的人手,从而迅速扩大规模。” “而当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工厂就会面临缺少工人继续扩大生产的问题。蜀汉的国情如此,男性人数远远少于女性人数,有限的男性既要承担农业中一些不可避免的重体力活,又要参与工业发展,一旦敌人来临还要上前线保卫根据地。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 “而发动女同志就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女同志们可以进入轻劳力的工厂,这样一来就可以得到劳动力翻倍的效果。这就是解放妇女的现实好处。” 眼见李定说的严肃,同志们也纷纷坐直了,听的很认真。李定将解放妇女一事娓娓道来之后,虽然还有很多同志觉得不妥,但也都意识到了李定所言很有道理。 “其次,解放妇女也有相当重要的政治意义。”李定接着说道,“应之同志,我们党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彭应之没想到李定会突然提问到自己,怔了一下,赶忙站起来,认真地回答道:“建立一个没有欺凌,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和谐世界。” “同志们,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消灭欺凌,消灭压迫。而此时此刻,就在我们的根据地,还存在着广大妇女同胞们被压迫的现象。妇女得不到平等,得不到和男同志相同的政治权利,得不到和你我一样工作的机会,这在我看来,就是歧视!就是欺凌和压迫!”李定一锤定音。 李定的表态是如此明显,如此坚定。何况又涉及到了政治层面的考虑,众人便再无反对的意思了。 “克之,我们并不反对男女平等,问题只是如何让群众们接受这个概念,对于他们来说,男女平等几乎是天方夜谭。”汤和沉重地说。 “同志们,我们兵团的干部同志们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男同志,关于男女不平等的问题,大家没有切肤之痛,没有经常的思考,自然也不会真正地放在心上。”李定沉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是很难做出一个,让群众们都接受的男女平等的方案的。” 彭应之眼前突然一亮,举起手来说道:“克之,若是我们争取接纳更多的女同志进入兵团,或者说选举一些女同志进入领导岗位,是不是会对这个问题有更深刻的认识?” “怕是不会这样简单,”汤和语气有些沉重地说,“群众们打心里不希望自家的女同志抛头露面,更别提来到兵团和我们这一群大男人天天在一起工作了。” 其他同志们也都陷入了冥思苦想。现在同志们已经没有人认为男女平等不重要了,但是如何让群众认识到这一点,并且让他们打心眼里接受男女平等,还存在着不可弥补的现实问题。 “我有办法了,”一直在会议上很少发言的陈明华突然说道,“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只有女同志的组织,这样的话,女性参与进这个组织工作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这个组织的工作是什么?”彭应之快言快语,张嘴便问道。 陈明华笑了,“自然是负责妇女权益的组织。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妇女解放的问题,还需要妇女们自身加入进来啊!” 同志们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汤和表态道:“我看这个方案有可行性,我赞成!” 其他同志们也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都连连点头。 李定把同志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大赞。其实这也是他想提出的方案。只是在抛出这个方案前,李定想看看同志们想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陈明华自己也想出来了这个方法。 其实,照抄的还是后世共产党的作业。在后世,党早在1922年就设立了妇女部,来加强对妇女运动的指导。 在后来,为了彻底解决根深蒂固的妇女受压迫的情况,又陆续开展了一系列改革。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时期,建立了妇女解放协会;第二次国内革命时期,根据地成立了女工农妇代表会议;在抗日战争时期,也在根据地建立了妇女救国会…… 而为了最终争取妇女解放,在1949年3月,党联合各族妇女同胞成立了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也就是后世人嘴里的“妇联”。妇女联合会成立后,有力地巩固和扩大了共产党执政的阶级基础,以及妇女群众的基础。 李定表示明确的肯定:“这个办法好!我看,兵团成立的这个组织,名字就叫妇女联合会!” “投票表决吧!”汤和沉静地说,“同意成立妇女联合会的同志请举手!” “全票通过!在解放党领导下的妇女联合会成立了!”汤和一锤定音。 “妇联的工作,暂时也交给陈明华同志负责。”李定笑着说道。 眼见着陈明华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彭应之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地哈哈笑起来:“明华,可不能推卸革命工作,这是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 李定笑的眯起了眼:“应之说得对!明华同志,你就先承担起这个担子,等以后妇女同志们成长起来了,你就可以光荣下岗啦!” “妇联的事就这么定了,会后,明华同志要和边阔同志好好沟通一下,尽快让群众们熟知,把妇联的架子给我搭起来。” 陈明华和边阔表情严肃起来,一起站起身来:“主席同志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回到义务教育这个问题上,小学四年的课程,我要求根据地全面普及,不管男孩女孩,入学率要给我达到百分之百!”李定严肃地说道。 “当然,饭还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的要求不高,在一个月之内,无论是为妇女就业提供便利,还是对女学生入学提供优待……不管怎样,汤和和彭应之都要做出相应的方案给我过目。三个月之内,我要求义务教育入学的男女比至少要做到七比三。”李定沉声下达了目标。 汤和和彭应之一齐站了起来:“请主席同志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作者题外话】:我们上一轮推荐啦!这是各位同志们与我共同努力的成果!请大家继续用银票砸死我~银票哗哗来!小彭拿命嗷嗷更! 17 丞相府征召 12丞相府征召 建兴四年末,汉相诸葛亮的北伐大军长驱直入,所向披靡,魏属陇右地区岌岌可危。 在连克南安,天水,安定之后,诸葛亮的大军兵锋直指广魏和陇西二郡,曹魏朝野震怖。 就在这时,诸葛亮犯下了一个在后世家喻户晓的错误:他力排众议,重用马谡为将,镇守街亭。马谡刚愎自用,不听部下劝告,以至于街亭失守,马谡弃军而逃。 汉魏攻守之势瞬间更易,诸葛亮由相当大的优势变换为极大的劣势。面临着即将被魏军铁骑包抄歼灭的危险,诸葛亮仰天长叹,不得不忍痛退兵。 在大军退回汉中之后,诸葛亮面临着朝野的质疑和指责,尤其让他焦虑的是,面临着骠骑将军李严的政治攻击。在这样一个内外忧患,进退失据的局面,诸葛亮不得不挥泪诛杀马谡,自废武功。同时揽下北伐失利的全部罪责,自降三级,以平众议。 …… 诸葛亮疲惫地揉着头,吹灭了一闪一闪冒着黑烟的蜡烛,此时窗外的天光已然是一片大亮。 战场上的失利只是外伤,真正造成长久损害的,是益州突如其来的大灾。班师回朝后,诸葛亮立即命令士兵解甲屯田,同时命令各郡县减少税收,积极救灾,尽快恢复元气。 费祎脚步匆匆走进门来,刚好看见诸葛亮吹灭了跳动的残烛,不由得心中一紧:“丞相,可是又彻夜办公了?” 诸葛亮笑了:“切莫多言,切莫多言。” 费祎表情严厉起来:“丞相,大汉举国命运系于丞相一身,岂可如此劳累。若是丞相伤了身体,如何再北定中原、匡扶汉室,光复先帝遗志?” 诸葛亮摆了摆手,微微一笑,示意无伤大雅,紧接着表情便沉重了起来。 “文伟,如今北伐失利,益州也遭逢大难,莫非是亮失德,获罪于天?”诸葛亮疲惫地推开面前批奏完的沉重的竹简,伏案长叹。 “丞相何出此言,北伐失利只是一时受挫。中原百姓无不心怀大汉,丞相吊民伐罪,迟早必胜之,何故因一时短长而如此颓废。”费祎神色急切地向前一步,深深一躬,如是说道。 诸葛亮沉默片刻,双手狠狠地搓了搓脸,精神振作了些许,“文伟,此番所来却是为了何事?” 费祎深深地皱起了眉毛,迟疑了片刻,“丞相,涪陵郡治下汉复县发生了怪事,汉复县令张有富上书承奏,县尉李定者聚众谋反……” “哦?此言可是属实?”诸葛亮眼神清亮起来,眉毛拧在了一起。 费祎沉吟片刻,“我素知张有富,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深沉,虽有才干,却一心窃公而为私利。此番告发,难保不是与那李定不和,而构陷此人。” 费祎接着说道:“然而此后我亦发书问询,张有富却并不回话,我又行文问询涪陵郡丞董和,董和所言却让属下啧啧称奇,引为怪事。” 说罢,费祎从衣袖中掏出一卷布帛:“此为董和所言,下官不敢自作主张,敢请丞相亲自过目。” 诸葛亮接过董和的上书,抖了抖布帛,缓缓打开,紧皱着眉头眯着双眼看去。 “敬奏中护军费公:大人明察,臣治下确有张有富,李定二人。此二者多有不和,臣亦知之,张有富所言李定谋反之事,臣略知一二。李定身为县尉,越职执掌民事。以救灾为名,私开县库,分发官粮、兵器。更朋党营私,号为生产建设兵团。” “臣疑其为大汉叛逆,乃令郡兵集结,稳固城防,严加看管,以待朝廷大军增援进剿。然则,李定之私党谓生产建设兵团者,并未如反贼一般,裹挟流民进攻郡县。臣察之,李定等人以军制牧民于汉复县,屯田垦荒,于大灾之中渐复元气……臣进退失据,不知李定谋反与否,更不敢擅自轻动,万望上官明察,臣伏维以待,以丞相府马首是瞻。” “汉涪陵郡守董和顿首,于建兴四年秋。” …… 诸葛亮啧啧称奇,“确为奇事,确为奇事。威公,你待如何看?” 杨仪从案后站起,接过诸葛亮手里的布帛,定睛看去。杨仪素有才干,一目十行。表情却显而易见地惊讶了起来。 “丞相……这……属下也不敢妄言。” “若是依董和所言,这李定倒确实是个人才。益州面临大灾,生民涂炭,遍地饿殍。独独这汉复县黎民稳定,安居乐业,颇有大治之象。”费祎有些迟疑地说。 “文伟此言甚是,然则此人私开官库,组建什么兵团……生产建设兵团。纵然是为权益之计,却并不上书相府自辩,我行我素。若是认定其谋反,倒也合情合理……”杨仪捏着董和的上书,同样有些迟疑起来。 “此人甚有才干,然而若是心怀反意,却不是我大汉之福。”诸葛亮沉吟了一番,缓缓说到:“到底是汉之良才还是大汉叛逆,一试便知。” “且令其到成都丞相府述职,由威公试之。若是他踌躇不敢前来,则聚兵击之。若是他胆敢前来,威公自当考校一番,观其颜色,辨其是否心怀叵测。”诸葛亮微笑着说。 费祎与杨仪对视一眼:“丞相此计甚妙。” 费祎慨然道:“丞相勿虑,纵然李定为逆一方,然则毕竟是盘踞一隅之地,一战可定矣。属下这便修书一封,令其速来成都述职。” 诸葛亮点头称是,“文伟此言是矣。传我密令,密调羽林南军,与北伐汉军,各地郡兵。合兵五万,昼夜行军,进至涪陵郡。各部隐匿行踪,若无本府命令,不可轻动。” 费祎,杨仪二人深鞠一躬,领命而去。 …… 此时此刻,李定正和徐冉站在金沙江畔,面前是数十名神色自若的兵团战士。 李定依稀记得,后世的攀枝花钢铁基地就在金沙江附近,只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他只能粗略地在出入颇大,错误频出的地图上画一个大大的圈儿,然后便得苦苦寻找,听天由命。 作为本地人的徐冉只是略微瞄了一眼这张地图,便连连叹气。在这个时代,金沙江畔还多是荒蛮之地,一丈粗的参天巨树,锋利危险的荆棘,有腰一般高的野草占据着茫茫群山。凭借着这份简易的地图,想找到那个富有的露天铁矿实在是强人所难。 然而这件事却不得不提上日程。在当今这个时代,铁料属于战略资源,无论是魏蜀吴任何一家,都严禁买卖,更不提出口。如今根据地的铁器生产全赖那少部分的商人冒着生命危险走私而来,价格极其高昂,却又供不应求。 眼前的这支小分队,携带了三个月的粮食,将在秋冬之际进入山林寻找铁矿。小分队的成员包括综工基地的最优秀的工匠干部、战斗经验丰富,经受过战火洗礼的精锐的防卫部战士、以及水平勉强够格的,但已经是根据地最好的医生。 值得一提的是,这支三十几人的小分队成员,几乎清一色都是中国解放党党员,或者是入党积极分子。 “报告首长!特遣小分队集合完毕,请首长指示!”小分队队长孙承彦敬了个军礼,大声说道。 徐冉张了张嘴,却又有些哽咽了。眼前小分队里的综工基地的干部,全都是他麾下最为精干,业务能力最强,政治最坚定的战士。他们即将进入最险恶的山林。 徐冉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李定。 李定对上了徐冉的目光,随即充满鼓励地,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去,“同志们,我来说两句!” “立正!”孙承彦大声吼道! “同志们!你们要进入的,是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进入过的,世界上最危险的山林。你们将要面对的,是险恶的自然环境,荆棘丛生的不毛之地,甚至是最可怕的毒虫猛兽。很多危险的毒虫,哪怕只是小小的接触,也能让你们牺牲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你们所去的地方,没有人民的支持,没有兵团的协助。这是最危险的任务!” “正因为是最危险的任务,所以我们才要出动最优秀的战士!看看你们身边的人,他们是汉复县上万人中,最勇敢的战士,最优秀的工匠,最坚定的政治工作者!” “同志们!我要代表党和人民,感谢你们的奉献!” 李定说罢,猛地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孙承彦瞪起眼睛:“首长,我们是党和人民最忠诚的战士!我们一定会把好消息带回给人民!请同志们放心,我们的口号是……” “劳动者万岁!”三十几条汉子一起吼道。 “好!我在这里目送你们!等你们的好消息!”徐冉眼睛终于湿润了,大声说道。 “同志们,出发!” 三十几条汉子转过身去,坚定地向危险的山林走去。 孙承彦转过头来,快步走上前,“主席同志,徐部长,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嘛?” 李定伸出手,按在孙承彦的肩膀上,“同志,你们辛苦了。你们都是兵团的骄傲,此行一定要以安全为重,铁矿我们可以不要,但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这是兵团给你们的命令。” 孙承彦笑了,笑的十分灿烂:“放心吧主席,我可是党员呢!” 【作者题外话】:推书啦推书啦:《1918远东战云》 近代历史架空里一级棒的书~ 18 信使 18信使 虽然已临近秋末,但费承此刻为了丞相府公事,却不得不离开成都。日夜兼程,直奔涪陵郡。 费承是丞相府中护军费祎之子,自幼多急变之智。费祎多次使吴,都要带上费承。耳濡目染之下,费承虽然仅仅弱冠之年,却已经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才智和成熟。 费承和其父费祎一样,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原本费承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可在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奔波之下,如今却发鬓散乱,气喘吁吁,眼见着面容十分憔悴。 “驾!”费承双腿狠狠一夹爱马的肚子,胯下神俊的陇右战马吃痛,发出希律律一声呼啸,速度更快了几分。 不由得费承如此匆忙,实在是丞相府下的军令万分紧急。丞相怀疑涪陵郡下辖汉复县有变,县尉李定涉嫌谋反。 这可是一件大事,不单单是汉复县一县之地的问题。涪陵郡地处汉吴边境,更是大汉的大后方,若是生变,只怕会对汉吴两国的联盟起到根源性的影响。 自吕蒙小儿卑劣偷袭,占据荆州,关侯陨落。再到先帝起兵十万,愤而伐吴,孙刘联盟早已破裂。 丞相执掌大权之后,虽然致力于与东吴和平共处,重申盟约,在北伐中还曾共同出兵。然而汉吴两国的战略互信却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若是涪陵郡有变,引发汉吴之间的紧张冲突,只怕眨眼间天下的局势又会大变了。费承焦虑地想到。一念至此,费承更顾不得爱惜自己的宝马,只恨不能飞到涪陵。 …… 一路日夜兼程,费承在区区三日内便从成都策马飞驰到了涪陵。来到涪陵郡城门口,费承也丝毫不减速,双腿夹紧战马,一个飞跃便跨过了城门的哨卫。门口正在检查行人的甲士连连惊呼,拖着长矛便急急追上来。 “丞相府急差!诸兵将不得延误!”费承高呼着。策马疾驰不停的同时,狠狠一甩右手,一枚金灿灿的令牌便从掌心中骤射出来,落到追逐的众甲士面前。 为首的城门尉捡起令牌,上面鎏金的“诸葛”二字赫然在目。 城门尉是个识字的,眼见手中的令牌,仿佛瞬间被蛇咬了一口,不由得脸色大变。与不明所以的众哨卫对视一眼,急道:“尔等且在此执勤,某前去郡守府汇报!” 刚刚跨出三步,城门尉猛然回头,恶声恶气地道:“此事可能涉及军机大事,诸位切不可外传,否则莫怪郡守军法伺候!” 一众甲士唯唯而退,城门尉掉过头,以最快的速度向郡守府跑去。 …… 此时此刻,费承已经策马一路疾驰到了郡守府,也不管来来往往的官吏投来诧异的目光,费承一个鹞子翻身一样的姿势,潇洒地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门口的老管家堆着笑脸上前迎接,费承心里早已急得冒了火,“唰”地一声将骏马的缰绳甩向老管家,“丞相府紧急公差,我要见郡守!” 老管家眼疾手快接过缰绳,正待说话间,便见眼前的年轻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郡守府。眼见着年轻人虽然面容憔悴,风尘仆仆,却骑着高头大马,更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心思急念电转之间,老管家高声对上前阻拦的卫士道:“切莫阻拦!由他去!” 甩手将缰绳塞给一旁的小厮,快速叮嘱一声:“好生照料马匹。”随后,老管家紧走几步,追向费承:“公子且等待老奴!老奴为公子引路!” “郡守可在府中!”费承大步流星,一边恶声恶气地道。 “董大人正在处办公事,请公子到书房稍待,老奴这便去唤大人前来!” 老管家小步急趋,将费承引入书房。正欲为费承倒上茶水,费承便急道:“莫要茶水,休管我!休管我!快去请郡守来!” 老管家不敢耽搁,也顾不得茶水了,连忙跑出去,在门口险些与书房的侍女撞个满怀。老管家对侍女匆匆道:“且伺候好公子。”便跌跌撞撞地跑去寻郡守。 此时此刻早已日上三竿,郡守董和却还没从床上爬起来。昨日他新纳了一房小妾,点着蜡烛通宵达旦地折腾到后半夜,现在还眯缝着眼睛搂着小妾打盹。 老管家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家主!大事不好啦!” 董和正眯缝着双眼做着美梦,突然一声苍老的嚎叫打断了他的朦胧睡意,他半睡半醒间已经勃然大怒。猛地坐起身来抄起枕头,闭着眼睛狠狠扔下去:“混账东西!大清早叫唤什么!” 老管家没敢纠正说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连滚带爬地接起枕头:“大人,丞相府来人了,来的甚急。老奴阻挡不住,只得暂且引入书房,他正等着大人呢。” “来人便来人了,又能如何,休要……”董和猛地睁开双眼:“如何如何?哪里来人?” “丞相府来人!说是奉了诸葛丞相的令!” 便在此时,一小厮脚步匆匆跑来报告:“家主,老管家!刚刚城门尉神色匆匆来报,说是有个什么府的人闯进来了,还留下了这个。” 董和从小厮手中接过令牌,眼见着令牌上鎏金的“诸葛”二字,倒吸一口冷气。 董和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着衣服。熟睡的小妾被惊醒了,一睁眼发现房间里这么多人,惊叫一声拽起被子盖住雪白的身子,惶恐地缩在被子里,梨花带雨地问:“官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偏偏此时那小厮还没有眼力,插话问道:“家主,城门尉尚在府门口等候,小的该如何回话?” 董和勃然大怒,抄起手边桌子上的玉质镇纸便扔了过去:“蠢货!连个城门都把守不住!硬生生让人闯了进来!若是贼人,此刻岂不摘了我的脑袋去!让他自领鞭子去!” 小厮被镇纸砸的头破血流,嘴歪眼斜,却不敢有一句忤逆。他连忙捡起镇纸,放在桌子上,屁滚尿流地跑出去。 …… 费承在书房焦急的踱步。已经半个时辰了,却不知郡守为何还没有赶来。倒茶的侍女战战兢兢地侍立在一旁,费承急得直想发火,却不忍将怒气撒向这个唯唯诺诺卑微的侍女。 便在此时,董和与老管家推开书房的门。董和面上带着假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公务繁忙,下官正在处理公务。不知上使前来,有失远迎,让上使等待了许久。不知丞相有何吩咐?下官肝脑涂地,为丞相驱使!” 费承眼看着董和面色惶恐,步伐散乱,衣冠不整,便知董和刚刚绝不是在处理公务。心下间马上就要勃然大怒,又生生忍住。 “李定造反!可有实据!” “啊?”董和被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 费承自知操之过急,只得按捺下焦急的心情,“前日汉复县令张有富上书丞相府,奏称县尉李定裹挟民众,欲图不轨,可有此事?” 董和反应了过来,连忙回道:“查无实据,查无实据!” 费承看着董和的昏庸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可是去查了?” 董和骤然清醒:“禀报上使,下官得报之后,立即遣府中下人扮为农户,前往汉复县以为细作。奇怪的是,这些人仿佛是洒进黄沙里的水,一去不复返,再无音讯。” 费承气的肺都要炸了。此时距离张有富上书已经过了半年有余,丞相府领兵在外,无法顾及也便罢了。这董和所在的郡府近在咫尺,竟然半年多的时间什么都没打探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就是说,你对于汉复县什么都不知道?” 董和额头上的冷汗都淌下来了:“上使明察……” “张有富呢?张有富可曾再回话?”费承不想与董和纠缠,果断地打断了董和的话。 “不……不曾,音讯全无。” 费承心下骤然冰冷,张有富一直杳无音讯,几乎预示着汉复县的形式已经翻天覆地。在他心中,汉复县八成已经造反了。 大汉北伐不利,后方竟也起火,内外交困,局势甚危啊!费承心里急叹。 若是不亲眼看见,总归是无法放心!费承已经等不及斥候回报了,况且斥候又多半是泥牛入海回不来。一时间费承心中专属于少年人的豪气上涌,一腔热血顶了上来。 “给本使备马!我要亲自前去汉复县一观!”费承豪气干云。 “上使万万不可!那汉复县如同吃人的虎穴,上使去了多半又是一去不复返呐,若是……”眼见着费承目光凌厉,董和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费承怒视着眼前这可怜兮兮的中年人,突然心下一软:“本使自要前去,与你无干,若有不测,丞相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上使……” “若是本使五日内不归,你便立即上书丞相府,言我已被贼人所害,请丞相大军进剿!”费承厉声道。 “现在,给我找一间房间,我且小憩片刻,两个时辰后出发去汉复县。”费承疲惫地说道。 【作者题外话】:推一本朋友的书:《大时代的中华梦》 书号:835714 这个民族遭受了很多本不该有的苦难,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这一切必将改变。穿越甲午战争之后,保卫台岛,推翻满清~无系统、无狗血,只是将自己幻想到那个时代然后做点什么 19 信使(2) 19信使(2) 心中揣着十万火急的事儿,即便是整整三日不眠不休,可此时躺在了郡守府里舒适的大床上,费承却依旧毫无睡意。 一路上形色匆匆,未来得及细想。此刻费承躺在床上,心里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若是汉复县有变,此时再着急也于事无补了。心念至此,费承反而不再着急,开始细细盘算如何安全进入汉复县。 按董和所说,他前前后后派出家丁或郡兵十余次,前往汉复县打探消息,然而却每次都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其实这话费承是不相信的,即便是大军征伐,周边哨骑放出数十里,细作往来仍然难以断绝。这小小的汉复县,不过一隅之地,怎么可能就把消息封锁的水泄不通? 想必一定是那董和尸位素餐,对汉复县的变化不予重视。如今又畏惧丞相法度,胡乱编造的罢了!费承恨恨地想。 好不容易挨过两个时辰,费承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虽然仍然没有放松心神好好休息,但费承此刻脑海里却一片清明。唤过一直在旁侍候的家奴:“郡守何在?” 家奴连忙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家主不敢懈怠,此时仍在书房等候上使。” 费承沉下心来,沉声命令道:“在前引路,带我去书房。” 家奴不敢违逆,恭恭敬敬地在前引路,将费承引至书房。 一见了董和,费承拱手一礼,开门见山:“董大人不必多虑,本使此去,无需侍卫,只身匹马便可。” 董和大惊:“这可如何使得?上使千金之躯,身赴险地,下官自当为上使准备侍卫,贴身保护。” 费承十分冷静地说:“若是李定谋反,即便是百人同行,亦难以保全。若是李定不反,带那许多人马又有何用?郡守切记本使的话,若是本使一去不归,定要及时上禀相府,不可懈怠!” 董和哪敢不听,连连称是。 “本使去矣!”费承一笑,拱手一礼,大步离去。 牵了爱马,费承有些心疼地抚摸了抚摸宝马失去光泽的皮毛,“这几日苦了你了,只是还要与我辛苦一番。” 费承却想象不到,马上他就要经历他人生中最为奇幻的一次旅程。 一路走进汉复县地界,越向前行,费承越暗暗心惊。只见道路两侧的田地规划整齐,一块一块界限分明。虽然已经秋收结束,但未来得及收走的秸秆码放在一起整整齐齐,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丰收。 回想起从成都到涪陵郡一路上其他灾区的哀鸿遍野,饿殍遍地,费承不由得由衷钦佩起了这个素未谋面的李定。 再往前走一段,眼前豁然一块偌大的石碑,上面工工整整的一排字:“汉复县地界——生产建设兵团立。” 费承自然不知生产建设兵团为何物,于是便理所当然地将石碑视若无物。可接下来的见闻却让他大为震惊。 走过界碑,两侧的农田更为规整,只见一块一块农田之间用一排排矮小的树苗隔开。费承定睛一看,便知这树是今年刚刚栽下。眼见着眼前这整齐划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格子状农田,费承不由得想起了儒家圣贤一直鼓吹的所谓上古井田制。 “汉复县真圣人之治也!”虽然那李定多半是敌人,费承却也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脚下的路面却越来越平整了,马蹄踏上路面,夯实的黄土路面竟然毫无痕迹。费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费承正在赶路,远远看见几个人影,不由得暗暗提起了提防。走得近了,看见不过是有几个正背着秸秆赶路的农夫。费承不由得心下一松,暗道:不妨向农夫打探打探消息。 那几位农户人正在走路,眼见着来人骑着马,衣着华贵,便心下里注意了起来。见那马上的年轻人一翻身下了马,直奔自己几人而来,众农夫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费承一手牵着马匹的缰绳,双手抱拳:“几位老丈,晚辈从县外而来,不知这里是何地界了,若是寻那村镇聚集之地,当往哪边走啊?” 几位老农听得此言,立刻隐晦地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却并不答话。 费承没有注意到这几人的异样。毕竟眼前这几人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一看便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早已放下了警惕。见几人并不搭话,费承便以为他们是有些畏惧,或者是想要些好处。 费承和善地一笑,随手从衣袖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各位老丈,我只是路过,没有恶意。” 年纪最长的老农接过费承手里的几块碎银,陪着笑脸说道:“小公子,不知想要知道什么事儿,老朽知无不言!” 费承左右看看,一望无际的田野和笔直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便俯下身来,凑近老农的身边:“这位老丈,可知寻县令张有富要如何走?若是告诉晚辈,当重重有赏!” 老农与其他众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嘿嘿笑了,露出一口歪七劣八的牙。还没等费承反应过来,老农便一只手揪住了费承的衣袖。 “你便是李主席说的要我们提防的探子吧!张有富那个狗官你是找不着咯!” 费承还没明白老农在说什么,但眼见几位庄稼人向自己扑过来,自知来者是敌非友。急忙把手伸向腰间,欲拔出腰间的宝剑。 老农却死死地摁住费承的手,不让他拔出剑来。庄稼人的力气出乎费承预料的大,没来得及如何反抗,费承便被几位老农扑倒在地上,牢牢摁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二哥!早听说村西的王老汉他们前些日抓了一**细,扭送到兵团,上了表彰大会呢!没曾想这等好事儿让我们也赶上了!”一位农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兴奋说道。 “别聒噪,快把他绑起来!”年长的老农呵斥道。 费承原本便多日没曾好好休息,如今被这群农户狠狠扑倒在地,险些摔晕了过去。嘴里呛了一大口黄土,费承脑子昏昏沉沉地感觉到有人把自己的手背了过去,用东西绑了起来。 听着这群老农口中的话,费承大急,来不及把一嘴的沙子泥土吐出去,便急忙道:“各位老丈!我实无恶意,只是路过此地罢了,不是什么细作!” 老农在他身后嘿嘿一笑,死死地把绳子打了个结:“还想糊弄老汉,像你这样的奸细,兵团抓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老汉我去过兵团的防范奸细宣讲会,你的伪装是最差劲的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五花大绑的费承扛到马背上,牵着马兴高采烈地向着兵团中心所在的汉复新村走去。 费承缓了好一阵,眼见着几位老农牵着马带着自己越走越远,心下大急:“各位老丈,我真不是什么坏人,我是朝廷的人。你们且放了我,我袖子里还有几两银子,你们统统拿了去,可好?” 众农户嗤之以鼻,年长的老农道:“好后生,你我无冤无仇,老汉也不为难你,只是把你送到兵团去。但若说是放了你,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一旁的另外一名农户却面色冷峻,丝毫不客气,“还说自己是朝廷的,吓唬谁呢!抓的就是你们这样的狗官!好不容易把你们打跑,自己翻身做了主人,难道还要让你们打进根据地来,再让我们过不如猪狗的日子?” 众人纷纷称是:“谁要你的臭银子!” 费承急道:“快放了我下去,你们劫持了我,形同谋反!谋反是什么罪名你们知道吗?你们可知我什么身份……” 那位面色冷峻的农户人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休得聒噪!”从怀里掏出一条皱巴巴的手帕,塞进了费承嘴里。 眼见那手帕脏兮兮的,皱巴巴的,竟然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费承正在张嘴说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拿手帕塞进了嘴里。入口便是一股盐津津的味道,费承大惊失色。 自幼过着贵公子生活的费承,纵然不是洁癖,也从来没接触过这等东西。被手帕的一股汗味儿熏得大脑一片空白,费承几乎不相信,或者说是反应不过来这群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费承呕的一声,胃里可怜的所剩不多的东西反了上来。然而嘴里塞着手帕,却吐不出来。感受着嘴里浓浓的呕吐物的味道,费承翻了个白眼,半昏迷了过去。 …… 随着马背上的颠簸,费承渐渐清醒了过来。眼前已经出现了大片的建筑物。一排排整齐的青砖大瓦房映入眼帘,费承隐隐约约注意到了自己脚下平整的碎石子路。 恍惚之间,费承听见老农在对什么人说话:“……同志,那这个人就交给兵团了。” 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各位老前辈,这个人我们就扣下了,我代表党,代表兵团感谢你们了!” 老农喜滋滋地说:“不客气,不客气!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兵团的同志,我们可回去啦!”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我小彭又来啦!我们上了一轮推荐,现在大家手里的每一张银票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求求各位大佬赏一赏手里免费的票子~我正在嗷嗷更新,后面的更新和剧情都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20 争论(苦苦哀求银票~) 20争论 几双有力的大手把费承拽进了一件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屋子里点着一根蜡烛,但仍然显得昏昏沉沉的。费承心里清楚,这间屋子是自己的监狱了。 一双手将费承嘴里的脏手帕拽了出来,费承翻了个白眼,连连干呕,差点连着自己的肠子一起吐出来。 费承渐渐清醒过来,眼前是两位汉子,穿着一模一样的灰布短衫。为首的汉子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眼睛炯炯有神,嘴唇细细地抿在一起。 费承并不作声,暗自眯缝着眼睛观察着这间屋子。面前的两位汉子将他扶着站了起来,为首的那人解下了他身上的宝剑,拿在手里,随后在他身上细细摸索了一番。摸到袖子里有硬硬的东西,那人便将袖子翻过来,倒出了里面的几锭银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出乎费承意料的是,为首那人又将那几锭银子原封不动地放回到了他的袖子里。 不爱钱?费承心中有些不可思议地想到。 这是一间简简单单的大瓦房,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看起来很结实的门,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岗哨。眼看着两人在自己身上摸索完,费承也没能找到什么脱逃的机会。 费承忍耐不住了,声音沙哑地说:“水。” 面前的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面前这朝廷探子看上去年轻的很,却既没有哀求也没有求饶,被抓进来之后竟然看起来还颇为冷静,这可是之前抓过的那些探子比不了的。 为首的汉子点了点头,另外一人便出去了,没过多久,他便又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几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面馍馍,右手还拿着一只小竹壶,里面显然是费承梦寐以求的清水。 为首的汉子退后一步,手里握紧了剑柄,一脸戒备地看着费承。另外一人放下食物和水,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费承并没有做无谓的抵抗。身处这群亡命徒的老巢,即便是放倒了眼前的两人,自己也绝对逃不出去。况且自己现在浑身乏力,能不能打得过眼前的两人还是两说。 费承一把抓过小竹壶,干裂的嘴唇贴在壶上,仿佛长鲸吸水般,将一壶水尽数喝下。那两名汉子见状,又贴心地给他倒了一壶。 费承毫不客气,左手馍馍右手竹壶,大吃大喝起来,虽然饭菜简陋,但是对于饥渴难耐的他来说,比往常的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面前的两人也不催促,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等他吃完。 费承一边吃喝不停,一边心里暗暗惊讶于这两人的优秀素质,若是在朝廷的大牢里,狱卒们可不会这般客气。 过了不知多久,费承终于吃饱喝足,毫不做作地用袖子一抹嘴。随后抖了抖袖子,很没有名士风度地伸了个懒腰:“李定何在?我要见李定。” 为首的汉子皱了皱眉,收走了囚犯手里空空如也的盘子和小竹壶,一脸探寻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们的主席?” 费承在心里暗自记下了主席这个称号,心里又有些惊异。和项羽的西楚霸王,张角的天公将军相比,这个称号未免也太过朴实无华了。 他冷笑一声:“我乃丞相府掾史费承是也,特奉丞相之命,从成都来到此地寻李定。至于我为什么要见他,你们二人还不配知道。” 二人对视一眼,表情略微有些惊讶,却没有露出费承意料中的恼羞成怒的表情,为首那人说道:“费先生请稍待,我要请示一下上级。” ……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得阵阵脚步声传来,费承缓缓睁开了双眼。门被推开了,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涌进来,费承又不得不微微眯上了双眼。 费承坐直了身体,再次强撑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年轻的让人惊讶的青年人。 “费先生你好,我就是李定,听说你要见我。”李定沉稳地说道。 费承暗暗打量着眼前的人,面前的李定看起来年轻的不像话,估计也就是二十岁出头,黑色的头发干净利落地卷在一起。相貌倒不是如何出奇,只是让人看着很舒服。乍一眼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甚至有点温和的青年人,但凝视他的眼睛,里面却有让人难以直视的锋利。 这可和费承想象中的李定大不一样,但是他却没露出惊讶的表情。 “李定,我乃丞相府使者,你不远迎接待也便罢了,为何将我拘押此地?”费承冷笑着问道。 李定微微一笑,“时局动荡不安,灾民流窜,提高戒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话虽如此,但李定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要放走他的意思。 费承不与他纠缠:“张有富何在?” 李定沉默了一下,随即声音轻柔地缓缓说道:“张有富鱼肉百姓,罪恶滔天,如今已经伏诛了。” 虽然李定说的轻巧温和,但此言听在费承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虽然想象到了这个结果,但没想到李定就这样诚实地说了出来,语气还如同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费承倒吸一口冷气,“擅杀朝廷命官,李定你可知造反是什么下场!” 李定却不以为然地一笑:“身在灾年,张有富为一方县令,不为民做主,解百姓倒悬之急。反而横征暴敛,朱门臭肉。平日里他也多曾鱼肉乡里,百姓无不恨之切齿。杀之,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替天行道?即便他该杀,也当由丞相代陛下朱批,明正典刑而杀。你李定说的替天行道,到底是哪个天?”费承狠声说道。 “所谓民心即天心,费君可曾听闻此言?”李定悠然一笑说道。 费承语塞了,这句话来源于孟子对齐宣王所言:“天心即民意”,“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费承自幼熟读儒家经典,此刻话到嘴边,却不敢反驳孟子的名言,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费承张张嘴有闭上了,此时,他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李定,你可是叛我大汉,降了吴王孙权?” 李定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李定从未背叛任何人,也绝不会投降任何人。无论何时,我只不过是站在人民这一边罢了!” 费承失去了耐心,两眼一闭向后一仰:“丞相令你回成都述职,你自便吧。某官卑人微,你要杀要剐,悉请尊便。” 李定皱了皱眉毛,并不答话,掉头走了出去。 陈明华和彭应之一直站在门外默默旁听。眼见着李定走了出来,反手关上了门,彭应之道:“切不可前去成都!” 陈明华冷笑一声:“封建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若是主席去了成都,只怕立时就要被那诸葛亮拿下。届时我等群龙无首,他再好发兵进剿。” 彭应之笑道:“诸葛丞相难不成真以为我等会束手就缚?未免也太天真了。” 李定却一直不说话,沉吟许久方道:“我看成都倒是应当一去!” 此言语出惊人,陈明华与彭应之二人竟一齐愣住了。彭应之大惊:“克之,今日你怎么犯傻了。那诸葛亮请你去成都,分明就是项羽请刘邦。你若是去了,必然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定皱着眉毛缓缓说道:“诸葛丞相啊,就算了解了情况,下定决心要出兵征伐我等,但这鸿门宴之计未免也过于拙劣了。” 李定想着想着就笑了:“莫急,我猜想那诸葛亮必然不知汉复县的真实情况。若是他对根据地的现状十分了解,定然会立即发大军进剿,不会这番试探。” 陈明华皱紧了眉头:“即便诸葛亮只是试探我等,但若是克之进了成都,丞相差人一番盘问,必然会知道我等杀了那张有富与一干大小官员。届时还是难逃一死啊。” 李定沉默了一下:“我亦知道进成都是为下策,但是如今敌众我寡,若是我不去成都,只怕诸葛亮马上便会出兵。根据地还未发展起来,到时候定然会被那诸葛亮消灭,万千兵团战士,人民群众怕是都要死于敌人的爪牙之下。” 彭应之冷冷一笑,语气平稳却隐隐带着豪气:“自从干起革命以来,我什么时候怕死了?克之说这等话,可是有些瞧不起人了。” 陈明华表情严肃:“若是敌人进兵,我等与其浴血奋战便是。水灾之中,本就是赖克之相救,我等性命幸得苟活,如今若是为了人民解放而死,又有何惧哉。” 李定笑了:“我当然知道革命战士们都不怕死,怕死的就不是解放党员了,但勇于牺牲和白白送命还是有区别的。” 彭应之急了:“克之兄,你今日怎得听不进去话,你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反正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同意!你若是一定要去,我就申请要开党会,让党员们投票来决定。我相信,大家也都不会同意你去的。” 陈明华笑了,赞许地看了彭应之一眼:“这个主意好!明天我们就召开党会讨论此事。克之,你不是一直强调说党内要保持民主吗?我看你怎么能说服得了大家。” 21 党会 21党会 “我也不能同意!”汤和紧皱着眉毛说道。 如彭应之所言,在第二天,兵团的党员干部们便召开了党会,讨论起了丞相要召李定进京的事。 “克之,你是解放党的党主席,也是生产建设兵团的兵团长,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以身犯险的。”汤和不容置疑地说道。 “李主席,你可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成都,置我们的人民革命于何地?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季平很是激烈地说道。 其他众党员干部,要么是明确表示反对,要么紧锁着眉头,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李定笑了,“大家说说,为什么不同意我去成都。” 彭应之举起手,站起身来发言道:“这岂不是明摆着的事。诸葛亮把你叫到成都去,一定是心怀歹意。他若是在成都把你捉住,我等营救无门,他再进兵根据地,我等怎么抵抗?” 陈明华站起身来:“应之同志说的只是其一。你一直是我们根据地的主心骨,也是人民革命的精神领袖,若是你去了成都,我们人民革命要怎么进行下去,谁都拿不准方向。” 汤和站起身,也明确地表示道:“平日里你在根据地,我有拿不准的工作都可以请示你来解决。若是你去了成都,我可处理不好这些工作,犯了错误那可是人民革命的损失。” 眼见着兵团政工核心的三位高层领导都对李定去成都表示反对,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陈明华咧嘴一笑:“克之,你也看到了,不只是我和应之同志反对你去成都,其他同志也都是一样反对的。” 彭应之嘿嘿一笑:“往日你总强调,党内要科学民主,共同决策,不能搞一言堂,现在你可不能反悔哦。” 李定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先不要说话,自己有话说。 同志们都安静了下来,等着看主席要如何说法。 “同志们,我感谢大家对我个人人身安全的担忧,这让我很高兴。这说明了我们党内是团结的,气氛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李定笑着说道。 “同志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诸葛亮可能已经集结了数倍于我们的封建主义军队,正在向我们根据地进军?” 季平猛然站起,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李定的话:“我代表兵团防卫部,向主席同志,其他各部门同志,以及人民群众保证: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敌人踏进根据地一步!敌人若是来了,我们就把他们统统消灭掉!” 话音刚落,季平就意识到自己发言之前没有举手,不符合党会发言的要求,于是不由得站在原地红了脸。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执拗地站着,满脸通红地看着李定。 彭应之心思伶俐,瞬间发现了季平的尴尬,于是唰地一声,同样没有举手便站起来:“谁说只有你们防卫部门出力?给我一杆红缨枪,我也能上阵厮杀!” 季平感激地看了彭应之一眼,二人相视一笑,一齐看向台上的李定。 李定眼看着其他人也都热血上涌,纷纷要站起来。赶紧摆了摆手,“都坐下,都坐下,你们两个下次发言要先打报告。” 季平和彭应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又坐回了原地。 李定看着眼前同仇敌忾的众人,欣慰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同志们或许只是一时气盛,但是无论是沉稳的汤和还是年少轻狂的季平,没有一个人表示要和敌人妥协,这让李定心中很是欣慰。 “同志们,我们和封建主义敌人的斗争早就已经开始了,而真刀真枪的、面对面的战争,也迟早会到来的。虽然结果一定是我们必胜,敌人必败。但统治阶级绝对不会甘心于自己的失败,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们会疯狂地反扑。” 李定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我们和封建统治阶级的矛盾是无法妥协的。” “同志们,话虽如此,但我想问你们:我们一直强调说话和做事都要实事求是,季平同志,实事求是地说,我们此时和敌人斗争,胜利的几率能有几分?” 季平站起来,却又语塞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嘴又闭上,憋得脸都成了酱紫色。他环绕四周看了看,没人搭茬,又悻悻地坐下了。 李定沉声说道:“没有信口胡来,这样很不错。同志们,我要告诉大家,虽然我们都有为了革命战斗到最后一滴血的决心,但是敌我实力的悬殊,让我们的胜利几率不到一成。” “就算我们能够击退诸葛亮的大军,但彼时我们根据地一定也元气大伤。而诸葛亮还可以卷土重来,孙权也有可能在我们背后捅上一刀。”李定沉重地说道。 随后,李定话锋一转:“但是同志们,我们要看到,我们的实力在与日俱增,而敌人的实力在日渐削弱。” “我们已经派出了第四批土改队,我们土改队同志们的足迹已经跨出了涪陵郡,我们的政策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民群众所了解。愿意相信我们的人民越来越多,不得不委身于敌人统治之下的人民则越来越少。我们和敌人的实力此消彼长,越拖下去,我们的胜算就会越大。” “我们的工业化建设已经初步开始了,如今仅仅半年多的时间,我们根据地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目标,就已经完成了一小半之多。越来越多的水车在根据地树立起来,越来越多的工厂和企业成立,这些都在快速增加我们的优势。” “如果说现在和敌人开战,我们的胜率微乎其微,如果拖到明年打仗,我们的胜算就有三成。” “诸葛亮的丞相府并不了解我们根据地的实际情况,他们也不会理解传播在我们劳动人民心中的共产主义思潮。因此,我此番前去成都,虽然危险很大,但还是有机会能够蒙蔽敌人,为我们的根据地创造宝贵的发展时间。” 众人都沉默了,虽然不愿意让李定以身犯险,但大家不得不承认李定说的是对的。 彭应之有些不服气地举手发言道:“即便是敌人来了,我们也可以退到山里,实在不行还可以一路撤到南蛮的地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诸葛亮的大军总不可能一直屯集在涪陵郡。” 李定又笑了,对着彭应之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事实上,这也正是后世,党面临敌人一波波扫荡和围剿采取的策略。尤其在后世的抗日战争时期,党运用这种策略,在日寇的占领区风生水起,今天拔个电线杆,明天偷个碉楼。大大提高党的影响力的同时,也沉重地打击了敌人。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战术却很难得以实现。问题就在于通讯水平的落后,很难组织起来有效的联合行动;在敌人内部,也没有地下党冒着生命危险传递游击战所必需的情报。况且此时根据地的建立为时尚短,还没有后世党在敌占区深入人心的群众基础。 “若是我们仅仅甘心当一群流盗,应之同志的方案倒是很有建设性,”李定开着玩笑说道,“如果我们撤到山里去,参加革命工作的群众怎么办?同志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工厂怎么办?总不能都搬到山里去。” 大家再次沉默了,不得不承认,李主席再一次是正确的。 汤和站了起来,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主席同志,我们根据地进步迅速,革命队伍日渐壮大,我认为这都是因为你在根据地总能给我们正确的指导。若是你去了成都,我怀疑我们的根据地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运转良好。” 有很多同志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李定是人民革命理论的提出者,又是人民革命的带领者和根据地的最初建设者,如今根据地的一切发展都在他当初的预言之内。他在同志们心中的地位是唯一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虽然李定自己一直在强调,自己不是一个圣人,也同样会和大家一样犯错误。但是事实上,李定永远是那么高瞻远瞩,做出的决策无一不是正确的。很多同志们和群众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内心却早已将李定看作是圣人一样的人。 只要李定在,就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跟着李主席的指挥走就是了。这是绝大多数同志们心里的真实想法。 李定哈哈大笑:“汤和同志,你总是这么谦虚!我看你把我们兵团的日常工作都建设的蛮好嘛!彭应之,你在下面一脸为难是什么表情啊,我看你的教育工作,也样样不用**心啊。季平,你小子也举手?你防卫部的事儿向来都是找我签字,什么时候请示过我了?” “同志们,不要妄自菲薄,我看大家都有能力在没有我的情况下把根据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只是缺乏些信心罢了。同志们,不要害怕犯错误,我们总归是必然要获取胜利的,犯错误并且认识到错误,也是通往胜利的必经之路嘛!” “同志们,我相信你们,在我从成都回来时一定能给我一张满意的答卷。平日里多开开会,做好批评和自我批评,有事情就共同决策,我不在的时候,根据地就拜托你们了。” 汤和叹了口气:“投票吧,同意李定同志出差成都的同志们请举手。” 一只只手举了起来,李定前往成都的决议,以微小的票数优势通过了。 22 进京述职 22进京述职 “主席同志,虽然大家已经同意你前去成都,但是你走后根据地该怎样建设,还是要你给个章程。”汤和有些担忧地说。 李定两手一摊:“依我看,根据地的运行已经走上了正轨,各个组织部门的框架都搭建起来了,只要按部就班地发展就好了。有犹豫不决的问题就开会,大家一起讨论,我相信同志们。” “克之,此去成都,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彭应之沉重地问道。 李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短则几个月,若是丞相府把我留在成都,可能就要待上好几年。” 众位同志不接茬了,但每个人眼里都包含着同样的担忧:若是一去不回怎么办。 李定机敏地注意到了同志们的疑虑,仰头长笑,豪迈地说道:“同志们!大家不要这个表情!我早早说过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防卫部的同志们每天都在站岗放哨,土改队的同志们几乎每天都有牺牲,我怎么就不能以身涉险了。” 众位同志都笑笑,阴霾的气氛略微有些缓解。 “在我走后,汤和同志将担任根据地的临时最高责任人。”李定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汤和同志,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汤和站起来,踏前一步:“主席同志请放心,我绝不会让党和人民失望!” 季平插话道:“克之,此去成都路途凶险,我带几名战士陪你一起去吧,也好保护你的安全。” 李定摆了摆手:“同志们,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人身安全问题。但是这番去成都,并不是多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好安全问题的。何况,季平同志还要负责根据地的军事工作,革命工作可不允许你现在离开岗位。” 季平略微有些失望地坐下了。 “但是,这次去成都,我还真想带一名同志与我一起去。”李定话锋一转道。 眼看着彭应之跃跃欲试,李定赶忙加上一句:“应之,你当然也不能和我一起去了,一来你还要负责根据地的教育工作;二来成都认识你的人太多,你去了被人认出来你是先江阳太守之子,可就太不方便了。” 彭应之脸色有些悻悻,颇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地说:“我也没说我想陪你去成都嘛。” 陈明华站起来:“克之,在根据地工作中,我最近比较清闲,你带我去吧。” 李定豪气干云地笑了:“好!其实我也属意你与我同去!这次你便与我闯一闯那龙潭虎穴!” …… 话说费承正在牢狱里坐着,两眼半张不张。虽然被关进来才仅仅一天的时间,但他也很是百无聊赖了。 无聊地躺在地上,眼睛有些失神地数着屋顶的瓦片。费承心中却在暗暗琢磨,自己在来时的路上,在汉复县的所见所闻。 那李定还真是个人才,竟然能在这等灾年将汉复县建设的如此欣欣向荣。费承暗暗可惜,只恨此等人才竟不能为朝廷所用。相反,若是不能尽快剿灭,任其长久发展,必成朝廷大患。 正当他思忖时,门却突然开了。 李定和另外一个费承不认识的年轻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费承目不斜视,就如同没注意到李定二人一般。 “费君歇息得可好?”李定不以为杵,微笑着率先打招呼。 费承冷哼一声,他的心早已彻底冰冷了。落在这群叛贼手里,他已经想象到自己的人头被砍去祭旗,自己无头的身子扔在荒郊野岭任野兽啃食的场景了。 费承猛然坐起,冷笑一声,“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费家世代深受大汉皇恩,费某宁死不降!” 李定愕然,有些惊讶地说:“谁说要让你投降了?我们的人可曾拷打过你吗?” 费承哈哈一笑:“此言倒是确实!今日你李定前来,若是为了取在下的头颅,我倒要感谢诸君在我生前未曾折辱于我。” 李定终于听懂了费承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兵团什么时候说过要取你的头颅了。费君之言行,虽然耿耿忠心令人钦佩,可着实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费承眯起眼睛,并不答话。 李定笑了:“且收拾收拾,明日你我一同前去成都。” 费承绷不住了,不由自主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如何如何?你要和我一起去成都?” 李定摊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是你说丞相要令我回成都述职嘛?” 费承真真切切地惊讶了,一时间脑子控制不住嘴,脱口而出:“你李定杀了县令张有富,这是谋逆之大罪,敢去成都,不怕被丞相明正典刑吗?” 话音未落,费承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差点打自己一个耳光。这李定不知好歹,要去成都送死,还要放了自己。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自己一时嘴欠拦着他干嘛。 李定笑了:“相比于杀了一个贪赃枉法的狗官,我平定一方百姓,让汉复县乃至旁边更多地域的百姓能够度过灾年,一定是功大于过的,我相信丞相不会治罪于我。” 费承有些糊涂了,莫非眼前这李定还真是个心怀大汉的好官不成?那他也未免太过胆大妄为了。但转念细细一想,好像这群人真的没有为难自己。 “若你真是心无反意,那……那你为何要将我拘押于此?”费承糊里糊涂地问道。 李定笑了:“我安知你不是东吴的奸细?丞相府从未遣人来过我汉复县,我自然要把你暂且拘押起来,搞清情况再说。” 费承困惑地眨眨眼,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没有,李定把他扔在这儿之后,确实也没为难过自己……难道说是因为那群老农对自己的粗暴待遇,让自己先入为主了? 在李定身侧的陈明华趁着费承不注意,偷偷地对着李定比了个大拇指。 李定也偷偷地对陈明华眨眨眼。 李定对着费承随意地笑道:“费君,明日我们就要前去成都,你要不要在今天逛一逛我汉复县,看看我治下的民生如何?” 费承刚要下意识拒绝,转念一想,无论眼前这李定是忠是奸,看一看他治下的汉复县倒也是好的,说不定能看到他的军事部署。要是以后丞相认定李定是佞臣,派兵进剿,自己也好言之有物。 “好啊,”费承心里念头百转千回,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我就要代丞相好好视察一番,若是你李定杀了张有富后,治下还是一片混乱,我看你怎么和丞相交代。” 李定哈哈大笑,十分肯定地说:“费君,你在整个天下,不会看见比我汉复县治理得更好的地方了!” 费承本想嗤之以鼻,可是心下却不得不承认,凭借自己来时路上所见,确实没见过比汉复县治下更加井井有条的村镇了。 李定微微一笑,介绍道:“费君请看,我身边的这位名叫陈明华,是一等一的实干之才。明华,这位便是费承,丞相府有名的少年才子,我大汉未来的栋梁之才。” 陈明华毫不见外地笑道:“费君,久仰久仰。” 费承假惺惺地笑道:“明华兄一表人才,能得李定如此评价,想必才干定是胜我甚远。” 李定大笑:“费君,今日你在汉复县游览,便由明华为你向导了,临走前我还有公务要交代,实在是不能与你同去了。” 费承目光一闪,毫不客气地问道:“只怕你是要让他监视我,不让我去不该去的地方吧!” 李定目光坦诚,一脸天真无邪地说:“费君哪里话来,只是汉复县毗邻东吴边境,往往有吴国奸细前来刺探军情民情,因此我教导百姓一定要提高警惕。” 李定摇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地接着说道:“前日这些百姓便把你当了坏人,扭送来我兵团,平白让费君受了不少委屈。我怕没有明华在你身旁,又被路过的百姓误会,将你拿住,平白增添许多麻烦。” 李定非常诚恳地说:“若是费君自认为可以和百姓解释明白,自然可以自行游览。” 费承想起昨天被那几个粗俗老农摁在地上,将脏兮兮的手帕塞进嘴里的凄惨往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张嘴闭嘴几次之后,才期期艾艾地道:“还是要麻烦明华兄了。” 陈明华忍俊不禁:“费君不必客气,我自当尽心尽力。” 李定故作严肃地转头对着陈明华道:“明华,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费君,且不能让费君再受了委屈。若是让费君对我再心生误会,我可要拿你是问。” 陈明华偷偷眨眨眼,道:“克之,放心吧,我一定要让费君宾至如归。” 李定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便不在此叨扰了,若是有事寻我,直接来兵团总部办公室便好。”说罢,向费承微微一拱手,转头便走了。 走出一段路程之后,李定实在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毫无风度地边走边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一路上都停不下来。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回到兵团总部交代工作去了。 23 成都路上 23成都路上 李定、陈明华与费承三人去郡里向董和打了个报备,便骑马上路,一路奔向成都而去。 在郡城的时候,费承多次想过要不要让董和立即将李定拿下,可是见李定泰然自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费承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决定要和李定同回成都,交由丞相定夺。 费承暗地里怕这两人在路上逃走,于是又私下里命令董和调一队郡兵,以保护自己为名,一同前往成都。 和费承不同,李定和陈明华都不善骑马。他们二人骑马的水平,仅仅是在马小跑的时候,能堪堪保持在马背上的平衡。再加上还要照顾步行的郡兵,众人前往成都的速度和费承来时可谓天壤之别。 一路走来,众人虽然还是各怀心思,但彼此的关系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熟稔起来。 “克之,一路走来,处处都是难以维持生计的灾民。与你丰衣足食的汉复县相比,在下不禁更对你佩服的紧。你在汉复县是如何治理的?”费承一只手揽着缰绳,潇洒地骑在马背上,一边亲热地问道。 “无他,只不过是劳动而已。”李定回答的言简意赅。 “哦?”费承有些不解了,“全天下的黔首哪个不是在日复一日地劳动?为何其他人不能如汉复县治下的百姓一般?” 李定沉默了片刻,简单地回答道:“因为其他地方的百姓,不够团结,劳动的方向不够明确。” 费承没有觉察到李定说话间片刻的犹豫,笑道:“这么说来,汉复县黔首劳动的方向是正确的,那看来还是你李定指点的好咯!” 在汉复县的见闻给费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无论是不贪没俘虏钱财,克己奉公的看守,还是自发捉拿扎眼之人送往官府的老农,都让费承大开眼界。 况且在游览过程中,费承亲眼看见了汉复县是如何将住房,生活设施,道路,农田规划得井井有条。一路走过去,路遇的百姓见了陈明华,从来没有正常的耗子见了猫一样惧怕的样子,反而都是真心的尊崇和亲热,还有好几名百姓主动上前,询问他们不理解的兵团的政策。 陈明华似乎也并不介意百姓耽误他的时间,每每都是非常耐心地和百姓细细讲解。这也同样让费承感受到不可思议:官府的官员什么时候和黔首这么亲近了? 即便是没有见识到兵团的党会、宣传会,以及兵团企业或者是民间企业的生产盛况。可已经见识到的这一切,都已经让费承叹为观止了。 李定对于费承的话哑然失笑,看向了陈明华。 陈明华也笑笑,一脸认真地说:“费君,我们并不是如何指点百姓劳动,而是我们与老百姓们一起劳动。你是不会懂的。” 费承皱起了眉毛,他果然没有理解陈明华,“若是你们还要与黔首一同劳动,那还怎么拥有威信啊?你们与黔首的区别何在啊?” 费承不太明白,为什么当了官还要参与劳动。若说是做做样子,他倒是能理解。即便是尊贵如皇帝,也要在每年的春耕时节开始时,带领百官象征性地在一小片耕地上挥挥锄头,这样的仪式,代表着一年的农耕正式开始。 但是如陈明华所说,官员要和普通黔首一样,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切地每日参与进劳动过程中,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若是如陈明华所说,朝廷官员与普通百姓一般日日劳作,那读书人为什么要刻苦读书呢?孔子为什么还要说学而优则仕呢? 李定认真地说:“这就是我们汉复县为什么会治理得这样良好的原因。我们汉复县每一个政府官员,无论官职大小,都要认识到自己是一名劳动者,是要和人民站在一起的,而不是要去统治人民的。” 李定语气中的骄傲之情是这样明显,以至于旁边步行的郡兵都纷纷侧目。 费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李定笑笑,这样的思想太过新颖,费承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一时间当然难以接受,甚至于理解不了自己在说什么。 要知道,即便是如诸葛亮一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誓要建立一个公平的、法治的“法家寒族之政府”,然而根本上,他的丞相府仍然是为了统治阶级服务的。诸葛亮即便再清廉,他的立场也是一个“牧民者”,而不是站在劳动人民一边。 这就是两个阶级之间的根本差别,这个路线问题不是某一个个人的品德所能够弥补的。古来的明君贤臣,哪怕是有再高尚的品德、哪怕是再过清廉、克己奉公,这个鸿沟都是不能弥补的。 因为这是立场的问题。这是两个阶级的利益斗争问题。在这个问题上,阶级的矛盾体现的淋漓尽致。哪怕是一个最为怜惜民间疾苦的统治者,在面临自己的阶级利益遭受威胁时,在面临自己的阶级受到威胁时,都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可能会有那么少数几个人,在面临自己个人利益受损的时候,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就他人,但是绝对不会有某个阶级,在面临本阶级利益受损时做出哪怕最微小的退步。 这也就是所谓“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 陈明华岔开了话题:“费君,可否与我们讲讲,丞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虽然诸葛亮在第一次北伐失败后,自贬三级为右将军,代丞相之职。但整个朝野所有人都依旧把他当做丞相。陈明华问至丞相二字,费承觉得自然而然,甚至丝毫没觉得不妥。 “丞相真乃神人也!”提起诸葛亮,费承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丞相每天鸡鸣即起,处理公务,每日批文数百份,直到深夜方才休息。”费承赞道,“我从未见过丞相这般勤勉之人。” 李定微微一笑,看来诸葛亮在历史上的真实形象,倒是和史书里很是类似。 费承顿了顿,又道:“丞相号召官员廉洁,严查贪腐。在清廉方面,丞相以身作则,黄夫人亲事农桑。在丞相治理下,丞相府人人追求效率,避繁就简,克己奉公。” 李定大笑:“不曾想丞相竟是这般品德高尚!有丞相在,真乃我大汉之福也!” 费承半真半假地笑道:“我看汉复县众人,也是和相府一般,两袖清风,克己奉公,此全赖克之之功劳啊。依我看,丞相倒是真有可能不治你的罪。” 李定与陈明华对视一眼,都不置可否。李定晒然一笑:“那就要借费君吉言了。” …… 在抵达成都的前一晚,众人入住驿馆,和往常一样,还是李定与陈明华共住一间。 “克之,明日便到成都了,今晚早些歇息。”费承拱手一笑,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众郡兵的住所如众星拱月般,将李定二人的房间包裹在正中央,众郡兵轮流守夜。一路上无论是露宿野外,还是入住当地驿馆,往往都是这样安排。 李定嘴上不说,心下里却是十分清楚。费承嘴上与自己客气,其实还是对自己二人提防得紧,生怕自己二人趁夜脱逃。 不过,反正李定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他关好门,解开发髻,丝毫不顾仪态地大大伸了个懒腰。 “克之,今晚不走,你我便没有机会反悔了。”陈明华眉毛微微皱起,有些忧虑地说道。 李定瞟了一眼陈明华,笑道:“不要瞻前顾后,本来我们就没想走。何况凭借费承的警惕,你我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陈明华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根据地如今情况如何了。” 李定笑了:“明华同志,不要担心,我们要相信同志们。” 眼看着陈明华的神色还是略微紧张,李定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华,是不是害怕了?” 陈明华抬眼看了看李定,低垂下头:“说实话,是有些害怕。倒不是怕死在成都,只是怕表现不好,被诸葛亮发现了蛛丝马迹,让我们的事业蒙受损失,让根据地的同志们还有你失望。” 李定鼓励地拍拍陈明华:“同志,我们的背后是无数的人民,我们是不可能被打败的。如今我们的思想早已经传递出去了,即便你我倒在这里,即便我们的根据地被敌人消灭,可是有我们的思想作为武器,总会有千千万万个李定和陈明华站起来的。” 陈明华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定:“克之同志,有你在,总是能让我们心里有底。” “心中有信仰,脚下才有力量!”李定哈哈一笑,“此番前来成都,一路上可有什么感触?” 陈明华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在根据地的时候我还不觉得,感觉这水灾我们也没做什么特别的,自然而然就把一切都解决好了。这次来成都的一路上,没想到水灾竟严重到这个地步。” 李定也皱起眉毛,沉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那么多房屋被毁的群众,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陈明华咬着牙站了起来:“克之,我们一定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让这些受苦受难的人民脱离苦海!” 李定看着激动的陈明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把人民救出苦难,要解放党员干什么!” 24 参军杨仪 24参军杨仪 当得知费承已经回到成都之时,诸葛亮正和杨仪讨论如何在入冬前赈济好灾民,兴建房屋,让更多的受灾的老百姓活到明年春天。 “丞相,费掾史回来了,正在府门外等候。”有卫士前来汇报。 “哦?”诸葛亮抬起头,表情有些惊愕,“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从成都到涪陵,若是正常往返,一来一回至少要十五天时间,可距离费承领命前去不过短短的十二天,费承便赶了回来,这速度着实让诸葛亮很是惊讶。 “这竖子必然是日夜兼程,一路疾驰。”杨仪笑着说道,“看来费小郎君也知道事态紧急,一路上怕是没怎么休息啊。” 诸葛亮欣慰地点点头:“文伟有子如此,我大汉后继有人啊。” 杨仪转头对报信的卫士道:“速速请费掾史进来。” 一声清朗的长笑传来:“不必相请,我自己进来了。”果然是费承,表情神采奕奕地走入大厅。 眼见着费承华贵的锦袍上不少赃污黄土,瘦削的脸庞上胡子拉碴的,诸葛亮心疼道:“贤侄,此番往返,路途奔波,辛苦你了。” 费承虽然看起来十分狼狈,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丞相为了国事日夜操劳,以致不眠不休,下官这等赶路小事何足挂齿。” 诸葛亮笑了:“贤侄快请入座,你此番是刚刚进城?你父亲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嘛?” 费承傲然一笑:“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我今早入城,还未来得及回府。” 杨仪插话道:“此番前去如何?那李定果真造反乎?” 费承欲言又止,顿了一下说:“参军大人莫怪,在下愚钝,那李定是忠是奸我也分辨不清了。” “我到那涪陵郡后,先找郡守董和了解情况,到了那郡守府之后见了那厮,没曾想那董和是个昏庸无能之辈,对汉复县近况竟然一无所知。” “于是我便决定,亲自去汉复县打探一番,看看那李定到底是忠是奸……” 杨仪急道:“贤侄你好生糊涂,古语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怎的如此冲动?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丞相如何向文伟交代?” 费承有些得意地一笑:“参军且莫着急,待小侄说完再骂不迟。” 随后,费承便将汉复县所听所见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番,从自己如何被农夫擒拿,到汉复新村面见李定;从汉复县平整的道路,规整的土地,到村里成片的青砖大瓦房;从安居乐业,营养充足的百姓,到平易近人,与黔首一同劳作的所谓兵团干部…… 诸葛亮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所说的这所谓兵团干部,到底是什么东西?” 费承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所谓兵团,就是董和曾经上书里所谓的生产建设兵团,那李定杀了县令张有富后,组建了这所谓生产建设兵团代替县官府,兵团干部指的就是这兵团里的官员……倒也和县官府的官员不太相同,嗯……” “如何如何?”杨仪惊异地瞪大双眼,打断道:“你说那李定,竟然杀了县令?” 费承点头:“确是如此……” 杨仪愤怒了:“好个胆大包天的李定,竟敢趁丞相府北伐之际,公然杀官造反,混账东西!” 诸葛亮紧锁着眉头:“那李定把你擒住之后,竟然还能放你回来?” 费承尴尬地一笑:“他不但放了下官回来,还和下官一齐回来了……” 这下子诸葛亮和杨仪一起惊讶了:“他私自杀了县官,罪不容诛,居然还敢回成都见我?” 杨仪冷笑一声:“好大胆的李定!” 费承有些困惑地说:“莫非他真是毫无反心,只是救灾事大,事急从权?不然他怎敢与我一同回京……属下也不知道了。” 杨仪眯起眼睛,沉声说道:“丞相以法度治国,执法甚严。凡犯法者,无论贵贱,悉以惩处。即便是那李定不曾谋反,然而私杀朝廷大臣,也是死路一条!” 费承犹豫了一下:“若是那李定果真忠于大汉……此等人才……杀之可惜。” 诸葛亮不置可否,手指轻轻叩着桌子道:“贤侄,此番你前去涪陵,表现十分优异。你父亲得知以后,也必然会以你为骄傲。” 费承笑了,脸色微红:“丞相过誉了。” “但是,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行险弄事。” 费承一拱手,认认真真地说道:“建安十三年时(公元208年),丞相不也是只身使吴,下官不过是效法丞相罢了。” 费承举的典故是:在建安十三年时,曹操举大军南进,一举攻破荆州,兵锋直指江东。先帝刘备仓皇出逃,连老婆孩子都搞丢了。诸葛亮受命于危难之际,出使江东。终于,在诸葛亮、鲁肃和周瑜的共同努力下,促成了孙刘联盟,于赤壁之战大破曹军,从而三分天下之事。 诸葛亮笑了:“你倒是会说话。可我当初出使吴国之前,早已摸透了那江东群臣的脾性和立场,哪有你这般冒冒失失,什么也不知道就一头扎进去。况且那李定是何许人也,又岂能和吴王相提并论。” 费承不好意思地笑了:“丞相,是我冒失了,属下知错了。” 杨仪笑呵呵地道:“贤侄,不要妄自菲薄,你做的非常好!此番辛苦你了。你且回府休息吧,向文伟报备一声,他这些天一直在为你忧虑。” 费承用征询的眼神看向诸葛亮,诸葛亮也是微微一笑,轻轻颔首。费承便深深一躬,与二人告辞了。 诸葛亮看着费承的背影,顿了许久,似乎在反复斟酌着利弊,终于轻轻说道:“威公,我想请你见见那李定,试一试他的忠心和才干。” 杨仪惊讶地张大了双眼:“丞相,那李定可是私自杀了丞相府命官,按律当诛!”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疲惫地揉了揉头:“威公,大汉倾颓,益州疲敝,正是需要忠臣良将之时……我前日被朝野压力相逼,已经迫不得已杀了马谡,这李定若是真有才干,又肯为大汉效命。宽恕他令其戴罪立功,也未尝不可。” 提起马谡,杨仪便说不出话来了。 马谡是马良的弟弟,而马良曾经是诸葛亮最亲密的好友。可惜马良去世得早,还未来得及如何建功立业,便英年早逝。丞相便一直将马谡视为知己手足,尽心辅导。 除了在感情上的亲近,在公事上,马谡也是丞相的左膀右臂。马谡素有才干,多急智,与丞相的秉公理政互相弥补。在征南中时,诸葛亮便是采用的马谡“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策略,一举平定了大后方,至此南人不复反,益州拥有了鏖兵中原的基础。 在政治上,马谡也同样是蜀汉丞相府权力的重要支柱。马谡出身的马家,乃是荆襄数一数二的大世家。马谡几乎可以看做是继诸葛亮之后,众多荆襄世家所支持的第二任荆襄人利益代言人——也就是荆襄人心仪的下一任丞相。 因为这样的政治原因,马谡在丞相府任职的意义是极其重大的,这象征着荆襄世家对诸葛亮丞相府的认同,也象征着对于诸葛亮在政治上的站队和支持。 可是,马谡却被诸葛亮杀了。 “可恨的李严!”杨仪恨道。 朝野的指责并不会真正让诸葛亮伤筋动骨,真正逼迫诸葛亮诛杀马谡,自断臂膀的,是来自于李严的政治攻击。 同为先帝顾命大臣,李严的地位不在诸葛亮之下。先帝在白帝城时,令诸葛亮主内,李严主外。也就是蜀汉版本的“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可是无论是出征南中,还是北伐曹魏,都是由丞相府执掌兵权,李严对此十分不满,已经虎视眈眈许久了。 书生不知兵!书生掌兵误国!诸葛亮应当交出军权! 诸葛亮叹息一声:“威公莫要动怒,归根到底还是我用人不明,骤然让幼常执掌高位。若是先磨炼他一番再予以重任,也不会害了他……” “丞相,这李定是何许人物,能与幼常相提并论?”杨仪见诸葛亮表情沉重,脸色苍白,赶忙岔开话题。 诸葛亮看了杨仪一眼,笑了:“若是论起急智之长,世上无人能及得上幼常。可是若刚才费承所说尽皆属实的话,那理民之长,李定远远过之矣。” 杨仪沉默了一下:“可是这李定实在是胆大妄为,私杀县令已有半年之久,竟然都不向丞相府知会一声……如此强悍做风,对我大汉来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诸葛亮笑道:“先斩而后奏,古往今来倒也不罕见,那伪魏大将于禁,也曾先斩后奏,平青州兵之乱。论起容人之量,难道我还不如那曹操乎?” 杨仪沉声道:“就算先斩后奏有情可原,这李定可是先斩而不奏!” 诸葛亮拍拍杨仪的肩膀:“所以才要威公一试,看看这李定到底几分忠心,几分真假!” 杨仪道:“那我这便唤他进相府,试试他的成色如何!” 25 大汉的人才! 25大汉的人才! 当丞相府属官上门,通知李定即刻前去丞相府时,李定与陈明华刚刚在驿馆办好手续,还未来得及下榻。 按理来说,丞相府公务繁忙,要处理益州上下大小事务。各地的地方官前来京城述职,往往都是要等好几天才能进入丞相府。这李定刚刚到了成都还不过一个时辰,便得蒙丞相府召见,实在是少见。 一念至此,传令的小吏便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打量李定二人。 李定却不知道丞相府这次是破格加急召唤自己,反而还觉得,这诸葛亮丞相府办事效率蛮高。 李定看向陈明华:“明华,与我同去。” 这是李定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封建政府的最高权力机关,从丞相府侧门进去,满院子冠带如云,大小官吏来去匆匆。相比之下,李定和陈明华衣着显得格外寒酸,公卿大臣们避之唯恐不及。 李定却丝毫不觉得自己难堪,反而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府中的楼阁,打量着往来的大小官员。虽然自己不认识这些人,但路过的某个人很可能就是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种感觉让李定很是有些兴奋。 “李县尉,这边请。”小吏将李定二人引向偏院。 纵然李定在思想上,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其他人的思想境界,自己也立志,要带领人民群众推翻这些人。但是李定还是颇有些激动,毕竟,这可是武侯诸葛亮的丞相府啊。 在后世的两千年里,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在文人墨客的传世作品中,诸葛亮都是作为一个完美的符号存在着。 作为父亲,他对待养子诸葛乔,儿子诸葛瞻一视同仁,严加教导。作为丈夫,他娶妻娶贤不娶色,与夫人黄月英留下了千古佳话。 作为政治家,他纵横捭阖,促成孙刘联盟,辅佐刘备定鼎三分,以一己之力重新规划了天下大势。作为军事家,他镇抚南中,南蛮不复反,五出祁山,曹魏震怖。 作为统治者,他严于律己,以身作则,赏罚分明,使益州成为三国里治理的最好的国家。 作为文学家,他作出师表、诫子书,言辞恳切,字字千钧,两千年后还被录入学生教材。作为发明家,他制作木牛流马,孔明灯,相传还曾制作诸葛连弩。 即便是在两千年后,鲁迅还感慨:“孔明多智而近妖”。 东晋时期,桓温追封诸葛亮为武兴王。晋朝统治者是司马氏,这是对手给予诸葛亮的最高尊敬。 无论这些留给后世的形象中,有多少是真实历史上诸葛亮的形象,又有多少是后人在武侯神像上涂抹的金粉……诸葛亮始终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一位伟大的人。 …… “是丞相亲自召见我吗?”李定有些期待地问道。 小吏投来了奇怪的目光:“你想什么美事,丞相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与你小小的县尉述职?” 李定不免有些失望:“那我们这是要去见谁啊?” 小吏压低声音:“是丞相府参军杨大人要见你,见面可不要说错了话。” 李定恍然大悟,参军杨大人说的一定是丞相府参军杨仪,诸葛亮的当代头号粉丝,也同样是诸葛亮的左膀右臂。 杨仪,字威公。善于数算,在诸葛亮五出祁山中,往往是帮助诸葛亮处理后勤工作的重要人物,可谓是诸葛亮的“张子房”。 然而,杨仪和魏延关系十分紧张。在诸葛亮死后,魏延谋反的历史疑案中,很难说清杨仪和魏延的私怨占了多大成分。 相传在魏延授首之后,杨仪将魏延的头颅狠狠摔在地上,一边用脚践踏一边吼道:“庸奴,能复作恶否?” 综上,二人矛盾之深可见一斑。为了弥合他二人的矛盾,诸葛亮和费祎可谓是用心良苦,但还是没有效果。 在当代,孙权评价二人:杨仪、魏延,牧竖小人也。虽尝有鸣吠之益于时务,然既已任之,势不得轻,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矣。 在后世,大儒郝经也曾批判杨仪而为魏延鸣不平:以私忿杀大将,罪浮于延。 无论杨仪在历史上的形象如何,在当代,他仍是丞相府重臣。若是要去见杨仪,李定虽然没有见诸葛亮那般激动,但也多多少少有些期待。 走到门口,侍卫拦住了李定和陈明华二人:“只能李定一个人进去。” 李定争取道:“这是我的师爷,很多述职时需要的问题都由他帮我记着……” 侍卫坚定的表示不行。 “让他们俩一起进来吧。”大厅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 侍卫向屋内遥遥一拱手,随后在李定和陈明华身上反复摸索了一番,摘走了李定腰间挂着的短剑。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定二人可以进去了。 李定微笑着,对着侍卫微微一拱手,便和陈明华一起,昂首踏步地走进了大厅。 “你可是李定?”上座的中年人颇具威严地问道。 李定抬头一看,那中年人身着一件青紫色长袍,头戴一顶蓝玉冠,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了高高的额头。他的颌骨高高凸起,显示着这是个极难糊弄的人。 李定站定:“见过参军大人,下官涪陵郡汉复县尉李定,特来丞相府述职。” 杨仪很危险地眯起眼睛:“李定,述职之事暂且搁置一旁。张有富上奏,你李定要谋反,你是否要辩解一番呐?” 李定面不改色:“下官无辩解之言。” 杨仪酝酿许久的气势被打断了,一时间有些愕然,李定的答案和自己料想的完全不同。 “哦?”杨仪反应了过来,阴沉沉地接道:“那你是认罪了?” “下官无罪。” “那你为何不辩解一番?” “下官若真是谋反,定然会趁着丞相北伐之际四处剽掠。丞相回师之际,要么投降孙权,要么遁入群山,抑或是惑众固守、负隅反抗。又岂敢回到成都面见丞相?” 杨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过了片刻,他沉声道:“安知你不是见谋反不成,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回到成都试图迷惑我等?” 李定面无惧色,慷慨一笑:“若是如此治罪,那便是莫须有之罪名,臣不做反抗,甘愿引颈受戮。” 杨仪过了好一阵儿,才想起关键节点:“你汉复县县令张有富安在?” “已被下官依法诛杀。” “所依何法!” “丞相所定,大小官吏应遵之法。” “何事犯法!?” “贪污受贿!蒙蔽百姓!鱼肉乡里!” “可有证据!?” “封存其财以为物证,万千黎民以为人证!” “为何不奏请丞相府,使丞相秉公办理?” “丞相北伐在外,无暇内顾。灾民饥寒交迫,命在旦夕。” “且不问你擅作主张之罪,丞相回师后为何不及时上奏?” “时至初秋,寒风渐来,而民无蔽身之所。下官一心治民,无暇上奏。” “你可知私杀上官,该当何罪!” “当以谋反论处。” “既然明白朝廷律法,那你可认罪?”杨仪身子微微前倾,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臣知罪,而不认罪。” 杨仪站起身来,冷笑一声:“李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杀朝廷命官,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臣确是诛杀了那张有富,却不知结党营私,意图不轨是何依据?” “你组建生产建设兵团,不是结党营私吗?” “参军明察:生产建设兵团是为了团结群众力量,尽快治理水灾,恢复秩序。绝非李定为一己之利,朋党营私!” 杨仪眯着眼睛注视着李定:“你可知丞相法度严明?” “臣知之。” “纵然你有千般理由,也难逃一死,你可知之?” “臣知之。” “你不怕死吗?” 李定抬起头,面不改色地盯着杨仪的眼睛,随后哈哈大笑,声震屋宇:“若是为万千黎民之生存而死,若是因为诛杀民贼而死,我李定有何惧哉!死得其所罢了!” 杨仪被他的自信和气势气的浑身发抖:“大胆!放肆!” 李定微微一笑,沉声说道:“下官愿意引颈受戮,只是死前有几个问题,想问参军大人。” 杨仪怔了一下,冷静了下来。他阴恻恻地一笑:“既知当死,姑且问之。” “臣有第一问。万千黎民百姓该死吗?” 杨仪明白了李定想表达什么,他心中暗赞。虽然刚刚被李定刺激得够呛,但是也并不耽误他心中暗暗欣赏这个年轻人。杨仪面上并不改色:“自然不当死。” “臣有第二问。贪官污吏当杀吗?” 杨仪微微一笑:“依照丞相法度,自然当杀!” “臣有第三问。丞相法度为何而立?” “一为安定天下黎民百姓,不偏私权贵,使民安乐无怨愤。二为继承先帝大业,北定中原,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臣有第四问。若是丞相身处我之处境,当坐视恶官欺霸百姓,黎民饿殍遍野乎?当诛杀民贼,效法下官同样之作为乎?” 杨仪语塞了,他注视着李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定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杨仪。 “威公,罢了,由我来和他交谈吧。”一个轻柔又威严的声音从杨仪身后传出来。 杨仪转过头,向着屏风后一拱手,惭愧地说:“丞相,下臣愚钝,让丞相失望了。” “无妨,你已经表现得非常好了,”那个声音缓缓说道,“拉开屏风吧。” 26 奏对丞相府 26奏对丞相府 杨仪在原地伫立了片刻,随即缓缓拉开了屏风,露出了屏风后面一直被遮挡的景象。 纵然李定和陈明华心中早已有了防备,可想象中的场景出现在眼前,还是不由得心中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屏风拉开后,入目便是一队手持短刃手斧,身披盔甲的武士,虎视眈眈地盯着李定二人。 虽然场面氛围肃杀,但是李定突然心中莫名想笑:想必这就是小说演义中的所谓“帐下埋伏刀斧手,以摔杯为号”吧,果然艺术源于生活。 武士们井井有条地退向两边,站成了两排,露出了之前被他们壮硕身子遮挡的人影。 诸葛亮稳稳地踱步上前,一边凝视着李定的眼睛,一边缓缓坐在了杨仪先前的位子上。 杨仪恭敬地一拱手:“丞相。” 诸葛亮摆摆手,面色沉静地看向李定,“你就是李定。” 出乎李定意料的是,面前的诸葛亮并没有后世影视剧中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姿。眼前的诸葛亮头戴任何普通士子都可以佩戴的白布冠,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身上再无其他配饰。 诸葛亮眉毛笔直,眼神十分清亮。他的脸庞看上去竟然十分温和,眼角隐约间可以看出有些皱纹。但是,从诸葛亮嘴角难以抚平的沟壑可以隐约看出,如果他绷起脸庞,面庞瞬间就会变得棱角分明,不怒自威。 这是戎马峥嵘,沙场征战多年,见过无数鲜血和死亡的大将军才能拥有的风度。 李定从未见过有这样将书生的典雅书卷气和久经沙场的将军威严结合得如此巧妙的人,不禁多看了两眼。 “下官李定,拜见丞相。”李定镇定下来,微微一躬。 “身边这位年轻人又是何人啊?”诸葛亮微笑着问道。 “这位是我生产建设兵团的干部,也是我的左膀右臂,陈明华。” 陈明华已经从最初的慌乱缓过神来,接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他对诸葛亮也并没有十分惧怕。他规规矩矩地一拱手:“陈明华见过丞相。” 诸葛亮笑了,温和地赞赏道:“汉复县真是人才辈出。” 李定和陈明华一齐答道:“丞相过誉了。” “按你刚才说的意思,你李定是有功无过了?”诸葛亮眯起眼睛问道。 “不敢欺瞒丞相,下官确实作如是想。”李定不卑不亢地说道。 诸葛亮微微点头,突然道:“你可愿入我丞相府,暂且为一掾史?” 诸葛亮身旁的杨仪惊讶地睁大双眼,在下面站着的李定和陈明华也始料未及,一齐怔住了。 诸葛亮面带微笑,一直盯着李定的双眼。 李定知道,如果是想追求地位,追求权力,这将是他人生中面临的最大一个机会。诸葛亮亲自招揽自己,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很可能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也同样是一个重大的选择,如果回答是,那么自己进入丞相府任职后,就再难回到汉复县的根据地了。从此人民革命的理想,便与李定再也无关了。 要么选择权力,放弃主义;要么选择主义,放弃权力。 李定几乎丝毫没有犹豫,深深一躬:“下臣多谢丞相抬爱。只是下臣善于理民,而不善于理政。若是在地方为一治民官员尚可,却不敢进入中枢,执掌国家之命运。” 听着这委婉又坚定的拒绝,陈明华丝毫没有意外。他绝不怀疑李定的坚定信念,李定是一个认准了目标,就可以为了理想牺牲一切的人。他相信李定绝不会背叛革命,绝不会站在封建统治阶级的一边。 诸葛亮和杨仪却深深的震惊了,尤其是杨仪,他想不到诸葛亮居然会亲自招揽李定进入丞相府,更想不到李定居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即便是以诸葛亮之大才,也不禁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果真不愿意入我丞相府?” 李定笑了:“丞相,下官志不在此。” “那你志在何处?” “下官志在与百姓共进退,与黎民共劳动,共奋斗。凭借一己之力,换得民族之自由,华夏之解放。凭借一己之力,为万世做典范,为万世开太平。” 即便并不完全理解李定所说的话,诸葛亮也被李定的豪阔言辞所震撼了。一时间他分辨不出,眼前这李定到底是有鸿鹄之志,还是大言不惭,哗众取宠的狂徒。 “若是本府要治你的罪,想必你也不会服气了?” 李定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诸葛亮的眼睛:“丞相若要治我之罪,我无话可说,也无能为力,只望丞相不要罪及汉复县万千黎民。” 诸葛亮沉默了,他似乎在犹豫。过了很久,他缓缓地说:“你对天下大势有何见解?” 李定笑了,随后神色严肃起来:“我李定不过一区区县尉,对天下大势没什么见解。我只知道黎民苍生都在受苦。自恒灵二帝以来,天下已经战乱数十年,百姓已经受了足够多的苦了。这一切纷乱和战争终究都会结束的,我只希望能够早一点结束,为华夏文明再多保留一点元气。” “即便已经连年征战,百姓家徒四壁,然而还是有张有富这样的官员为恶一方。仇恨和压迫早已在官员和人民之间变得无比尖锐。杀了张有富这样的人,我自认无罪。” “丞相廉洁奉公,一心为国,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如此美名,即便是乡野之人也如雷贯耳。严刑峻法,违法必究,即便是皇亲国戚也无不为之颤惧。” “可就算这样,底层人民还是在受苦,还是在遭受不该承受的压迫。就算这样,基层的官员还是在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财,只是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罢了。” “那么,一定就是现在的制度出现问题了,一定就是现有的官僚阶层已经无法拯救了。” “就如那张有富一样的官员,在国家危难之际还在搜刮人民。可是人民还有什么呢?人民已经没有粮食和财产了,只有骨头和血肉了!” 即便是诸葛亮,面对如此言辞激烈的李定,也不禁为之侧目。 “既然如此,若是按你来说,怎样能改变这个现状呢?”杨仪看了诸葛亮一眼,主动代替诸葛亮问道。 李定笑了:“倒确实有个办法。” “愿闻其详!” 李定半真半假地笑道:“想改变这个现状,自然就是让人民来监督官员。” 杨仪皱起了眉毛,向来都是官员管理黎民,何时轮的上黎民来监督官员了?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诸葛亮轻声说道:“这做不到。” 若是推行了这样的政策,就是和全天下的世家、官僚作对了,这样的政策是不可能实施的。 李定轻轻一笑:“汉复县做到了。” “汉复县是怎样做到的?” “发动人民参与,清理贪腐官员。” “这样的政策能普及吗?” “明面上普及不了,会被全天下的官僚群起而攻之。” “但是可以……” “可以私下里普及。” “即便是清换了一批官员,这对大汉有什么好处?” “短期没有好处,好处是长远的。” “比如呢?” 李定微微一笑:“丞相,最浅显地从战争层面说,我的汉复县青壮年不过两千,所有人口加在一起也仅有一万余人,但是我现在可以抵抗一万精锐敌军的进犯。” “这不可能。” “这可以做到,这是人民战争的力量。” 诸葛亮困惑了,这样的名词他从未听说过。 杨仪听不下去了:“丞相,休得听此子胡言。” “且不说如何私下里推行这所谓的人民监督官员的政策,若是当真丞相这样做了,只怕益州转瞬间就要分崩离析。让所谓的人民凌驾于读圣贤书的官吏之上,怕是大汉的忠臣良将,转眼就要心向伪魏了。” “若是搞起了这所谓的革命,只怕是益州世族将会血流成河,转瞬之间益州就会元气大伤,届时丞相还有什么力量抵抗曹魏的进攻?” 杨仪狠狠地盯着李定:“献此计者,其心当诛!” 李定哈哈大笑,连连摆手:“参军勿怪,参军勿怪!这只是下官的一个猜想罢了,做不得数。” 杨仪狠狠地剜了一眼李定,转头对诸葛亮说道:“丞相,你可万万不能被他所迷惑,此非强国之策,实乃乱国之策!” 诸葛亮沉吟了一番,随后笑了:“威公所言甚是,我险些被汉复县的繁华蒙蔽了双眼。那汉复县治理的虽好,可这样的策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范围实施的。” 杨仪松了一口气:“丞相明鉴。” 诸葛亮看向李定:“此乱国之语,切不得再多言!” 李定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谨遵丞相令。” 诸葛亮疲惫地一挥手:“也罢,毕竟是事急从权,本府便不治你罪了。明日你便担任汉复县令,以后好好治理你的汉复县,但万万不可再触犯法律,否则定斩不饶!” 李定和陈明华一齐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谢丞相。” 诸葛亮摆了摆手:“你二人且先在成都歇息着,等本相命令再回涪陵。下去吧。” 李定和陈明华再次一拱手,转身离去。 诸葛亮看着李定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一会问道:“威公,你怎么看此人?” 杨仪不假思索:“颇有小才,而无大略。若是为地方官,则赏罚分明,吏治整肃。若是为一大臣,必然霍乱朝纲,祸及天下。” “那他所谓的人民监督官员……” “天降水灾,恰逢其会,李定的想法方才在汉复县有所实行。若想推广全国,既不可取,也不可能!” “此人如何处置呢?” “李定确实是一个邪门儿的人才,不可大用,但亦杀之可惜。” “邪门儿的人才也是人才啊,总有能用的上他的时候。”诸葛亮沉声说道。 【作者题外话】:帮朋友推书~~ 《835714大时代的中华梦》 这个民族遭受了很多本不该有的苦难,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这一切必将改变 穿越甲午战争爆发之前,练精兵,战列强,巨龙觉醒! 无系统、无狗血,只是将自己幻想到那个时代然后做点什么 27 如何评价诸葛亮 27如何评价诸葛亮 “克之,我听你方才说的话,你不会真是想让诸葛丞相实行什么人民监督官员的改革吧?”陈明华有些疑虑地问道。 李定看了一眼陈明华,注意到来他的困惑。他拍了拍陈明华的肩膀,大大方方地笑道:“怎么可能!自上而下的赤色改革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唯有人民革命,用战争彻底推翻封建统治者才是唯一出路。” 李定接着说道:“统治阶级是绝对不会主动放弃特权的,诸葛亮的廉政改革,或许在当代会有些效果,但再过几十上百年,腐败的政府又会卷土重来。要想真正让人民群众当家作主,唯有暴力手段!” 陈明华喃喃地说道:“若是能够避免战争,用自上而下改革的方式推行革命就好了。” 李定皱眉,严肃起来:“明华同志,我要警告你一点,从古至今,凡是想要避免流血,用绥靖的态度来面对矛盾,都会引起更多的流血。从古至今,从古至今,无一例外。”李定重重地强调道。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 “革命是**,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阶级之间的斗争,若是不能彻底地消灭其中一个阶级,矛盾将会永远存在下去。”李定一锤定音地总结道。 陈明华悚然动容,李定这一番话里的血腥气让他浑身冷冽。 李定敏锐地注意到了陈明华的表情,不由得笑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血流成河,我们只是要消灭一个阶级罢了,又不是要消灭这个阶级里所有的人。若是以后诸葛亮接受了贫下中农再教育,愿意成为广大劳动人民中的一员,我们当然不用从肉体上消灭他。” 想象一下高高在上的丞相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陈明华忍俊不禁,肃杀凝固的气氛也被冲淡了许多。 李定突发奇想:“明华,若是让你评价一番诸葛亮,你会怎样评价呢?” 陈明华不假思索道:“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员,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李定哈哈大笑,笑了好久,待他冷静下来之后问道:“假如你是很多年之后出生的人,嗯……那时诸葛亮对你来说就是古人了。你要如何看待诸葛亮呢?怎样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呢?” 陈明华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回答道:“嗯……很有能力很有手腕的封建统治者?” 李定眨了眨眼:“明华同志,如果我们要客观地评价一个历史人物,不是这样评价的。” “如果用未来人的视角来看这个时代,诸葛亮就是旧时代官僚阶级的代表人物,即使是这样一个负面历史形象,我们也要辩证地看。” “历史人物的产生总是以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为舞台,不能违背经济必然性和历史客观规律,而社会发展的总趋势也不会因他们而改变。承认这一点,就是坚持认识历史人物问题上的唯物论。” “同时,在肯定经济必然性和历史客观规律对社会发展的作用以及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伟大作用的前提下,必须充分认识到不同历史人物在社会历史上的不同作用。” “诸葛亮没有接受过共产主义的教育,他出身于世家。诸葛氏是琅琊的望族,先祖诸葛丰曾在西汉元帝时做过司隶校尉,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在东汉末年做过泰山郡丞。他从一出生就是统治阶级的后代。” “这样一个人身处于这样一个时代,他是存在着历史局限性的。”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汉室正统。从这一方面来说,他多年如一日,身体力行地追求自己的理想,是一个有目标有追求并且敢于去践行追求的人。” “作为一个从未接受过人民至上教育的人,他奉行廉洁,以身作则,克己奉公,勤勉为国。即便他终究是我们的敌人,也同样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是一位旧时代的伟人。” 陈明华没想到李定居然给了诸葛亮这样高的评价,他想了想,又问道:“李主席,我们评价一个历史人物,有标准化的依据吗?” 李定微微一笑:“有的。” “一是历史性原则。一切历史人物的出现都是为了满足一定社会时代的需要,其作用的发挥也受制于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 “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的。” “因此,评价历史人物也要把问题提到一定的历史范围之内,只有将历史人物放在他们所处的社会历史环境中,坚持历史性原则,才有可能对其进行客观全面的评价。”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诸葛亮是一位伟大的人,因为在他的思想里,在他原有的时代里,是没有我们的主义的。” “二是客观性原则。正确评价历史人物要从他一生的全部活动出发,结合社会历史条件与历史人物个性的实际,以发展的眼光进行全面的探讨,切莫局限于一时一事,抓住一点概况一生,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事实上,包括杰出人物在内的任何历史人物都或多或少地带着时代的烙印和历史的局限性。因此,在评价历史人物的时候,我们不能以后人之要求苛责于前人,而是要深入探析历史人物活动造成的客观效果与其主观动机之间的关系。”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公正客观地评价一个历史人物,而不是用自己的思想去衡量别人。” 李定微微一笑,“这就是我所谓的,给诸葛亮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陈明华似懂非懂:“也就是说,不能用我们的思想价值标准去衡量诸葛亮?” 李定笑道:“在我们与诸葛亮有交集之前,自然是如此。但是等我们的人民革命和他有了交集之后,我们就要换另一种思维来评价他了。” “因为在那时,他就不是历史人物,而是现代人物了。” 陈明华有些困惑地说:“克之,我还是没有十分理解,如果抛开历史人物和现代人物的这两个概念之间的界限,我们如何评价一个人呢?” 李定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仍然可以评价。” “我们可以用最简单的目光来看一个人,即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有利于社会的进步。” “什么叫社会的进步?” “社会的进步有很多种类型,标准各不相同。如社会发展的进步标准、社会需要标准、生产力标准、道德及气节标准和综合标准。” “克之,你的意思是,只要满足了这个社会进步的标准,那这个人就应当得到正面的评价?” “正是如此。很多人说始皇帝暴虐无道,焚书坑儒,寻仙问道浪费民脂民膏。但是他建立了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让我们整个民族从此不再是分裂的,他建立了中华的概念。这就是进步的,所以对秦始皇的评价应当是正面的。” “很多人说商鞅残暴不仁,甘当酷吏,以小过而处极刑。但是他通过变法,建立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法制体系,让秦国变成了一个强大的,有统一基础的国家。这就是进步的,所以对商鞅的评价也应当是正面的。” “武王伐纣,伯夷叔齐拦路未果,竟然不食周栗,活活饿死。虽然说他们螳臂当车,没有对社会的进步起到什么影响,但是他们的气节流传了下来,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人什么是骨气,为我们制定了更高的道德标准。这也是进步的,所以对伯夷叔齐的评价也应当是正面的。” “我们评价诸葛亮也应当如此,就目前而言,他的廉洁奉公、勤勉为国,为全天下的官员树立了一个榜样。他的依法治国、官民平等,为后人提供了借鉴的模板。因此,即便他是封建统治阶级的代言人,是我们解放党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对立面,也并不影响他在与我们发生激烈对抗前,获得一个正面的评价。” “这所谓的正面的评价,我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功大于过吗?”陈明华问道。 “可以,”李定笑了,“任何人物都有功有过,我们要客观地分析和评价,看他所在的历史时期,看他对历史是否进步……运用历史性和客观性来评价一个人物。” 28 蜀锦 28蜀锦 述职虽然结束了,但由于丞相府一直不发话允许他们回去,李定二人便只能一直滞留在成都。 李定相信,以诸葛亮的记忆力,绝不仅仅是忘记了自己二人。丞相府令自己回涪陵的诏喻迟迟不下,诸葛亮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如今好歹是没有了性命之忧。李定二人在成都每日打探民情,倒也呆的踏踏实实。 得知李定被诸葛丞相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费承倒是很是高兴。他自己本身也有少年心性,与同样是年轻人的李定本就更加亲近一些,更兼他在汉复县时就已被李定的治民韬略所折服,因此他总是前来驿馆拜访。 “克之兄,明华兄,今日可得空闲啊?”费承门也不敲,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和当初的狼狈不同。费承今日一袭雪白洁净的白袍,腰间挂着一串玉璧,头发随意地扎起来,头上仅仅戴着朴素的白色士子冠。打眼一看,便是后世古装言情剧中男主角的形象。 李定二人早已见怪不怪。这费承倒也不记恨当初被根据地俘虏的仇,滞留成都的这一个月没少来造访,倒也和李定二人混得很是熟稔。 “滞留成都,每日荒废,无一事可做。自然是日日空闲啊。”陈明华笑着回答道。 费承摆摆手:“依我看,令你二人回去的文书迟迟不下,一定是丞相另有深意。丞相府注重办公效率,没有事情的话不会一直扣下你们。” 李定笑道:“成都气候宜人,每日县尉俸禄照发不误。若是能一直将我扣在此处,倒也不错。” 费承哈哈大笑:“克之,莫说些虚情假意的话。我可知道,你的心早就飞回到你的汉复县了。” 李定笑而不答。 “要是按我说,那县令张有富作恶多端,倒也该杀,”费承很是无所谓地说道,“我若是丞相,便简拔你做涪陵郡守,你李克之总比那董和靠谱许多了!” 陈明华不禁开起了玩笑,道:“你是丞相府中人,自然敢口无遮拦。克之与我可是芝麻小官,那董郡守是顶头上司,我等可不敢诽谤上官。” 李定和费承一起哈哈大笑。 “如今已经入冬,我和明华在驿馆可是每日都冻得瑟瑟发抖,你快去和丞相说说,赶快放我们回去罢!”李定半开玩笑地道。 “若是不放我二人回去,你就得供我二人吃饱穿暖!”陈明华笑着说。 费承坐在椅子上,向后一仰:“我早说了,请你二人去我府上居住,你二人偏偏不肯。如今却又怪我待客不周,是何等道理?” 李定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去了你府上,你嫌麻烦我也嫌麻烦。大户人家规矩多,我等粗野之人可是不敢上门叨扰。” 费承定睛看着李定:“休说这话,你李定什么时候畏惧过大户人家了?我可是听说,那日你在丞相府,把杨参军大人气的浑身发抖。” 李定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切莫造谣。” “能入丞相府做事,是我等大汉士子梦寐以求。你为何偏偏不愿入丞相府为官?” “我志不在此。” 费承没有多问,只是感慨一声:“若是大汉的官员尽如你这般,一心做实事,何愁不能匡扶汉室,北定中原!” 李定不说话,面带微笑地摊了摊手。 “我父亲可是对你好奇得紧,无论如何,你得抽日子来我府里一趟。”费承真诚地说。 “在下有何能耐,竟劳中护军惦念。”李定谦虚地笑了。 “不说这些了,”费承一笑,“今日我来,便是来解决你二人的饱暖问题来了。” “哦?”陈明华奇道,“竟有这等好事?” 费承拽住二人的衣袖,“走!与我一同街上一观!” 李定二人本也无事可做,自然欣然同意了。 三人一同走出了驿馆,初冬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放眼望去,天空万里无云。在成都,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克之兄,来成都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知你对京城印象如何啊?”费承笑问道。 “总归要比汉复县要繁华许多了。”李定巧妙地回答道。 成都作为蜀汉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尤其是处于诸葛亮的眼皮底下,可以说是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诸葛亮刚刚在蜀汉实行了数年的休养生息政策,北伐又仅仅是刚刚开始,成都看起来还是一片锦绣繁华。 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耗时并不十分漫长,动用的兵力虽多,但是受到的损失并不算十分严重。相反,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一度斩获颇丰,在被蜀汉一度占领的陇右地区掠夺运回了大量的战马和物资。虽然北伐因为失守街亭而功败垂成,但总的来讲,获得还是要大于投入的。 毕竟在这时,还仅仅是第一次北伐。在后世,诸葛亮发动五次徒劳的北伐战争之后,几乎耗空了国库,榨干了益州,以致民有菜色。面对综合实力远远大于自己的魏国,益州的所有百姓几乎是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若不是因为诸葛亮执法严明,自己生活的也很简朴,早就激发民变了。 这也是诸葛亮逝于五丈原之后,费祎上台,大力实行休养生息政策的原因。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间来看,成都地区还没有被战争吸干血液。虽然比起后世李定见过的成都远远不及,但在如今这个时代,成都还是相比之下非常的繁华的。 费承笑道:“堂堂大汉的国都,居然被你拿来与你那汉复县穷乡僻壤相比?” 李定哈哈大笑。 三人有说有笑,说话间,便来到了成都的中心地区,费承对着李定二人一笑,拉着二人拐入了一家门脸颇大的商坊。 被拽进来的突然,李定又在和费承说笑,便没注意到这家商坊是做什么生意的,于是李定便问道:“这是什么店铺?” 费承笑道:“这是成都最大的布坊,也是丞相府指定蜀锦销售的布坊。” 李定一摆手:“费君带我二人来这里作甚?我等又不是来进货的商人。亏我想的好,还以为你要请我二人去酒肆饱餐一顿呢。” 费承笑骂道:“你李克之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惦念你二人在驿馆忍受夜半寒风之苦,特地来为你二人准备御寒的被褥,你倒是不稀罕。” 李定哈哈大笑,连连作辑赔罪:“费君有心了!” 陈明华倒是很好奇:“为什么蜀锦还要丞相府指定销售?” 费承道:“益州物产贫瘠,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商品。丞相府为了拓展财源,规定蜀锦只能由官府买卖。蜀锦制作不易,价格高昂,往往都是用来售卖给达官显贵。在魏吴两国,蜀锦可是拿得出手的贵重礼物。” 他顿了顿,又说道:“虽然丞相北伐逆魏,商旅已经断绝往来,但还是有很多私贩为了高额的利润铤而走险,从成都向魏国走私蜀锦。丞相府早就知道,但也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李定笑道:“如是说来,你是要送我二人一床蜀锦,来度过漫漫寒冬了?” 费承斜眼剜了一下李定:“你倒是把我当成土财主,若是要给你二人各自扯上一床蜀锦,我半年的俸禄就灰飞烟灭了!” “这蜀锦竟然如此昂贵!”李定和陈明华一齐惊讶了。要知道,费承身为丞相府掾史,本就是高级官员。更兼诸葛亮的丞相府开府执政,是名副其实的霸府。两床蜀锦居然能要费承半年的俸禄,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李定笑道:“若是以我的俸禄,只怕是此生也穿不上蜀锦了。” 费承真诚地说:“克之兄两袖清风,廉洁奉公,不屑于搜刮民财,有当今丞相之风范。” 这句话从景仰诸葛亮的费承嘴里说出来,显然是极高的赞扬了,李定连连摆手,以示谦虚,不敢与诸葛亮相比。 说话间,布坊老板早看见了这边的三人,已经快步上前:“原来是费公子大驾,草民见过费公子。不知这二位大人是……” 费承怕布坊老板轻视李定二人,急忙接道:“是我的朋友。” 布坊老板连忙向李定二人见礼,李定与陈明华收敛笑容,端端正正地回了礼节。 费承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不要拘束,一边说道:“这二位朋友自远方而来,你且带我们见识一下蜀锦。” “众位大人请这边走。”布坊老板向里引路。 推开内门,三人眼前瞬间一亮,只见大片的锦缎色彩丰富,花型饱满,工艺精美。放眼望去,满满的富贵景象。 屋内还有许多商人在来回挑选,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纷纷低下头去,继续仔细抚摸着锦缎。 费承笑道:“这便是天下闻名的蜀锦了。从成都生产出来的蜀锦,远销魏吴之地,无不引以为贵。” 布坊老板陪着笑说道:“还不光是魏吴两地,很多逆魏的商人还将蜀锦远售到海外西域,更是能谋十倍之利。” 费承抚摸着一匹大红色的蜀锦,满眼赞赏地说道:“二百年前,有蜀郡杨雄作《蜀都赋》,其中是这样描写蜀锦:若挥锦布绣,望芒兮无幅。尔乃其人,自造奇锦。发文扬彩,转代无穷。”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不要养书呀~每天和大家一起互动是我最大的码字动力!欢迎大家在评论区讨论剧情~欢迎大家给出建议~欢迎大家催更! 29 成都纺织厂 29成都纺织厂 费承很是爱惜地抚摸了抚摸蜀锦,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李定忍俊不禁道:“费君,莫要不舍了,我二人的被子呢?” 费承恍然想起,不由得笑道:“适才被这绚烂蜀锦迷了眼,险些忘了正事。” 他转过头去对布坊老板说道:“我上次交代给你的两床被子,你可曾命师傅做完了?” 布坊老板赶紧陪着笑说道:“费公子亲自交代下来的,草民岂敢不尽心尽力。三位公子且随我来。” 李定三人随着布坊老板一路走去,又走回了刚一进来的大厅。布坊老板手脚敏捷地走到柜台后面,动作十分利索地揭开盖子。里面是两床已经做好了的,针脚十分细密的被子。 布坊老板恭敬的说:“费公子,您看我们布坊的手艺如何?您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请师傅继续修改。” 费承将这两床被子拿起来看了看,用手抚摸了一下面料。随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做工超出了我的想象。克之,你来看一看,是否合你的心意。” 李定与陈明华走上前,接过了费承手里的被子。李定摸了摸厚实的面料,微笑着说道:“果然是做的不错,费君有心了。看来我们在成都的这个冬天,不会再受冻了。” 陈明华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地嘟囔道:“克之兄,我们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滞留到明年春天吗?汉复县的水灾刚刚渡过,如今百废待兴,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们去做,我真想即刻就赶回去。” 费承听了此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摆了摆手说道:“我在丞相府从属多年,深知丞相心思。依我对丞相脾性的了解,既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丞相都没能让你们回去。那么短时间之内,一定不会再放你们二人走了。我估计,丞相至少要在明年春天才会允许你们离开。” 费承意识到了什么,卡顿了一下。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又哈哈一笑说道:“说不定到了明年春天,你们二人也回不了汉复县。我猜想丞相可能是起了爱才之心,李定,你若是不在丞相府任职,恐怕以后是出不了成都了。” 李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费承说话间的卡顿,他猛地拉住费承的袖子,走到了一边。避开布坊老板,皱起了眉毛说道:“费君,我问你一事,你莫要骗我。在明年春天,丞相是否又有了用兵的计划?” 费城又是哈哈一笑,“实无此事,实无此事。我只是丞相府一个小小的掾史,怎会知道这等军机大事。克之兄切莫胡说!小心传入丞相耳中,被丞相治了妄传谣言之罪。” 李定却不为这番话所动。只是面色严肃,死死地盯住费城的双眼不再说话。 费承面对着李定锋利的眼神,强撑着片刻便败下阵来:“克之,你真是好敏锐的心思。我此前确实听家父隐约提过一嘴,丞相有可能会在明年再次出兵北伐。更多的细节我实在不知,切莫要再问我了。” 李定低下了头,叹了口气说道:“果然如此。” 费承见李定兴致不高,心下便起了疑惑。开口问道:“克之,你好像对丞相的北伐甚是抵触,却是为何?” 李定眉毛紧锁:“丞相是一个有追求有理念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的理想就是击败逆魏,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可益州的实力本就远远弱于北方的曹魏。若是连年征战,只怕黎民忍受不了战争之苦啊。” 费承却并不以为意。随口说道:“克之,你多虑了,丞相自然考虑周全,有自己的想法。就说这次北伐,丞相引兵十万,兵出祁山。虽然功败垂成,却带回了许多战马和粮草。益州的实力并没有因为这次战争而受到什么损伤,相反曹魏的陇右地区却被打成了一坨烂泥。长此以往,我大汉必胜,而逆魏必败。” 李定没有再说话,这费承到底还是年轻,想的过于简单。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这次北伐中,诸葛亮突然袭击,曹魏事先没有丝毫准备,这才有了这样的战果。而在之后的战争中,曹魏早早做好了防范,自然不会再给诸葛亮如此长驱直入的机会了。 自己从后世而来,可是知道这段历史。诸葛亮除了第一次北伐颇有建树之外,在后面的四次北伐战争中,基本都是劳师无功。 在击退了诸葛亮的大军,重新稳固了边境线之后,曹魏采用了张郃的计策,大力屯田。任用骠骑将军司马懿为将,将汉军死死地摁在了祁山以南。益州为了支援北伐战争。打的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可却根本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费承见李定不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反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克之,勿要多虑了。方才我与你说的这番话,可万万不能再让外人知道。” 李定默默的点了点头,费承见状微微一笑,拉着李定又返回了柜台前面。 陈明华心思灵巧,隐约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但却假装没有注意到。见二人回来,只是笑着感谢费承的两床被子。 费承哈哈一笑说道:“虽然这个面料并没有蜀锦那般名贵,但也是使用了很昂贵的精品麻布。克之,明华,你二人可不要背地里说我小气。” 李定此刻也调整好了心绪,自己人微言轻,对诸葛亮的北伐大计,根本没有能力左右。只能是等自己再回到汉复县之后,全身心地投入到人民革命工作中,争取尽快结束这个战乱频仍的时代。 李定掏出了钱袋,准备为这两床被子付钱给布坊老板。费承见状,赶忙拦住:“克之,在成都的地界上,怎能让你掏钱?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说我费承小气?你可切切不能毁我一世英名。” 李定和陈明华都笑了,大家都不是虚应故事的人,自然就没有再推让。李定转头告诉了布坊老板驿馆的位置,布坊老板当即便使唤店里的伙计将两床被子送了过去。 众人便向门外走去,布坊老板一路弯着腰陪着笑,恭恭敬敬地将李定三人送出门外。 与费承告别后,李定与陈明华一路返回了驿馆。李定二人进了门,看见布坊老板已经将那两床被子送了过来。 李定抚摸着那厚实的被子,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的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明华,我还在惦念着那蜀锦。” 陈明华被李定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得笑道:“克之,咱们解放党可用不起这达官贵人的东西。你若是买了蜀锦,回去之后可是要在党会上批评你的。” 李定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明华同志很有底线嘛!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我们根据地是否也能生产蜀锦!” 陈明华细细思考了一番,不由得兴奋道:“我看此事有可行性!咱们汉复县重视桑蚕,有不少桑蚕基地,最难以解决的原料问题已经解决了。若是搞明白了蜀锦的生产工艺,未必不能将蜀锦生产出来。” 李定重重地点头:“诸葛丞相靠着蜀锦的一笔笔交易,竟然能堪堪支撑十万大军开拔的军费开支,这笔钱看得我很是眼馋。他能挣,我也想挣!” 陈明华眼睛已经赤红了起来,细细看去,他的眼里已经全是一排排的银锭和铜钱:“若是能在这笔交易里分上一杯羹,咱们根据地的建设可就不缺钱了!” 李定神秘兮兮地一笑:“到时候汤和的头发就不会掉的那么快咯!” 陈明华闻言忍俊不禁,与李定相视一笑。在根据地的汤和任务不少,主抓日常工作的同时,也掌握着根据地的财政大权。根据地的建设方兴未艾,各行各业蓬勃兴起,每个部门每个领域都如同一头头只进不出吞金的貔貅。汤和每天坐镇财政部,被这些死要钱的部门搞得头发都稀疏了不少。 在根据地里,汤和如同一只移动的钱袋子,每天一旦出门,各部门就像抓贼一般围上去:“汤部长,我们的经费不够啊,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拨经费啊!” …… 陈明华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这蜀锦,诸葛丞相要求只能由官府售卖……” 李定一笑:“我们生产出来的可以卖给诸葛亮,由他拿去出口给魏吴挣差价。我们也可以自己……” 陈明华恍然,接到:“……走私?” 李定和陈明华贼兮兮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么关键就是蜀锦的工艺问题了,这方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陈明华沉声道。 李定微微一笑:“明天我们把费承也拉入伙,分他一些好处,工艺的问题就让他帮我们去跑腿儿。” 陈明华笑道:“克之,你可真是满脑子的坏主意。” 李定哈哈大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陈明华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俘虏抓的可太有用了,明天我们就去费府寻他。”李定笑道。 30 成都纺织厂(2) 30成都纺织厂(2) 第二天一大早,李定便和陈明华一起,来到了费府拜访。 门口的卫士并不认识二人,见李定二人穿得朴素,便要将二人赶走。正巧此时老管家从门内出来,赶忙拦住卫士。 费府的老管家精于世故,十分圆滑,不会轻易得罪人。老管家瞪了一眼卫士,随后很客气地问道:“不知二位客人是何身份,前来寻鄙府何人?” 李定抱拳一躬:“老丈,我乃汉复县尉李定,前来寻费公子承,还请老管家通禀一声。” 老管家原本听眼前这年轻人说自己只是区区县尉,刚要敷衍了事,又听得来人自报姓名李定二字,只觉得十分耳熟。 “可是涪陵郡的李定?”老管家作了一辑问道。 “正是在下。” 老管家一听,原来眼前此人便是当初在涪陵俘虏了少家主,后来又被少家主赞不绝口,成为了少家主好友的李定县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李县尉今日来的不巧了,”老管家很客气地说道,“少家主今日早些时候就已经去了丞相府听差,怕是要晌午时分方能回府。” 李定讶然,这费承倒也是勤政务实,刚刚天色微亮,便跑去丞相府处办公务了。 老管家道:“二位若是有时间,可暂且进入鄙府中,在书房等候少家主回来。老朽这就为二位客人置备茶水。” 李定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麻烦家老了,我二人暂且回去。若是费公子回来了,还要麻烦家老通禀费公子一声,就说李定前来找他。” 老管家微微欠身:“这是自然。” 李定二人回到了驿馆,直至晌午,费承果然推门而入。 “克之,明华,未曾想你们竟主动去我府上找我,如此稀客,偏偏被我错过了。你二人肯前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费承笑道。 李定与陈明华抬起头,一起向费承打了个招呼。 “不知二位找我,有何指教啊?”费承笑眯眯地说。 李定开门见山:“费君,我想送你一批蜀锦。” “哦?”费承听闻此言,先是一怔,随后便笑了,“克之,你找我来就是来诓我的?休说这些玩笑话。” 李定却收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费君,我岂是那口出诓言之人?” 费君见李定的神色,自知他没有开玩笑,便一脸狐疑地问道:“克之,我可是知道,你们生产建设兵团的干部们都是廉洁奉公之人,一个个都是清汤寡水。你哪里来的钱买蜀锦?” 李定看着费承的眼睛:“我们汉复县自己可以织造。” 费承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反而笑道:“若有能工巧妇,自然可以织造蜀锦。可是凭你汉复县的财力,又能织得起蜀锦几尺?” 李定一笑:“汉复县鼓励桑蚕,大力扶植农户种桑养蚕,如今已经形成了规模化生产。若是生产蜀锦有所需要,蜀锦的原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费承不笑了:“敢问何为规模化生产?” “规模化生产,即为大量生产,廉价生产。”李定悠然一笑。 费承犹豫了片刻,随即坚定了下来:“克之,你莫要诱惑我了,这蜀锦太过贵重,我受之不起。” 李定不由得对费承高看了几分,随后便轻笑道:“若是我能将其批量廉价生产出来,蜀锦便不那么贵重了。” 费承听闻此言,反应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克之,你的意思是,你所谓的汉复县蜀锦还没有生产出来?” 李定哈哈大笑:“不错!正是如此。我汉复县虽然桑蚕原料取之不竭,然而目前却不知道蜀锦具体的生产工艺。你若是将之打探来,这蜀锦在成都的买卖便由你费家来做,如何?” 费承若有所思:“若是你真能大量提供蜀锦,这可是一桩大好生意。蜀锦的工艺倒也不难,我明日就能帮你问来。” 李定与陈明华一齐欢喜:“如此甚好!” 费承问道:“若是要织造蜀锦,必然要手艺上佳之巧妇。你汉复县如何实现大量生产呢?” 李定胸有成竹,微微一笑:“自然是依靠机械的力量。” 李定本就是农业机械学专业,若是论到纺织机械,那可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了。设计出远超这个时代的纺织机器,对李定来说易如反掌。 陈明华插言道:“克之,我听说在咱们汉复县,综工基地早就已经研制出了手摇纺织机,如今已经大量投入生产,我们是不是也要制作手摇纺织机?” 李定摇摇头,他早已决定,要尽可能设计出更加先进,效率更高的纺织机。在汉复县,桑蚕业在仅仅一年的时间里,就已经变得极其发达,原料早已供大于需。原料应有尽有,制约蜀锦产量的,就只有机器的效率了。 “不,我要亲自设计,制作出更优良的机械。” 陈明华闻言,喜上眉梢。谁都知道,李主席的机械设计能力在根据地无与伦比,此前李主席设计出的水车被徐冉惊为天人。要是李定亲自设计纺织机,陈明华心中便大大有底了。 费承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克之,此事我定不会外传。你也切切不要让别人知道,是你亲自设计机械。” “哦?这是为何?”李定好奇地问道。 看着费承脸上为难的神色,李定恍然。在这个时代,工匠被视为贱业。上层社会以读书当官为贵,用心去钻研机巧之术,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李定撇嘴一笑:“费君,若是能用工匠之术,为民造福,这就是大功一件,是读多少儒家典籍都难以企及的。” 费承纠结了一会儿,随即释然道:“你自己都不在意,我又为难甚来?克之,你果然非同一般俗人。” 李定微微一笑,对着费承说:“我这便设计机械,你要尽快把工艺步骤给我送来。” 陈明华在一旁突然打断,说道:“克之,你要把纺织基地办在成都还是汉复县?” 李定一怔,自己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向陈明华看去,看见了陈明华富有深意的眼神。 李定立刻开始高速转动自己的脑筋。 若是办在汉复县,织造设备更容易保密,并且生产和运输都处于自己的稳定控制之下。 若是办在成都,则需要长途跋涉来运输原料,这远比运输蜀锦成品要麻烦得多,而且生产的机器设备还不易保密。 但是……若是办在成都,那解放党在成都可就埋下了伏笔,在成都有了地盘,说不定以后就有用的上的地方。 比如……间谍的情报交通站。 李定脑子转的飞快,在一瞬间心里念头就已经百转千回。他非常自然地接道:“自然是在成都办厂,成都商业繁华,交通发达,又在费君的眼皮底下,费君一定能照料得当。” 和陈明华对视一眼,二人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费承却毫无觉察,拍手称好。 李定不露声色地接着说道:“明华,还得辛苦你,回根据地一趟,挑选一些靠谱的工人。以后在成都办厂,还是要用值得信任的工人,以免泄露了我们生产机器的机密。” 陈明华心领神会:“克之兄,放心吧,我接来的一定都是过硬的工人。”他不露痕迹地强调道。 李定见陈明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有些得意地笑了:“费君,明华要回一趟汉复县,又要带一批工人来成都。这来回的路引便拜托你了,毕竟你是丞相府的大红人嘛。” 费承听了此言,大包大揽的说道:“没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明华,你若是明日回汉复县的话,我今晚便可以将丞相府的路引送至你们的驿馆。” 三人相视一笑,从打探工艺,到负责销售,再到帮开路引。费承可是起到了大作用了。 李定突然想起重要的事,面色凝重地问道:“费君,如果我们生产出来的蜀锦要想在成都低价售卖给丞相,你能确保丞相一定会收下我们生产出来的蜀锦吗?” 费承微微一笑:“当然,这一点我完全能保证。蜀锦生产不易,每年的生产量少之又少。丞相屡次想扩大对魏吴两国的蜀锦出口,奈何一直找不到将蜀锦扩大生产的办法。如果你能够提供大量廉价的蜀锦,我保证,丞相一定会照单全收。” 李定细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蜀锦属于昂贵的奢侈品。制作不易,价格高昂,但是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益国益民的地方,即便是进口了大量蜀锦,也不会对国力有什么提升。 如果将大量的蜀锦倾销到魏吴两国,一定能够换得魏吴两国如今在市面上流动的大量的现金。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这也是变相的削弱了敌人。 这个年代没有纸币,可不存在钱币随时用随时生产的办法。在这个时代,铜矿是战略性资源,掌握了更多的真金白银,就代表着更强的经济实力。 诸葛丞相若是有可能的话,恨不得忽悠曹叡把洛阳满地都铺上蜀锦。从成都出口的蜀锦越多越好,最好能榨干敌国权贵家中的最后一枚铜钱。 31 纺织机 31纺织机 果然如费承先前所言,在三人定下建立纺织厂决策的当天晚上,费承便依照承诺将路引送到了驿馆。费承办事的效率之高,让李定和陈明华都十分意外。 费承看见二人脸上惊异的表情,不由得嘿嘿一笑,促狭地说道:“你二人这是什么表情?我费承也是凡夫俗子,也是见钱眼开,有钱挣岂能不积极?” 李定和陈明华二人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在第二天一早,陈明华便骑着一匹快马赶回了汉复县,招募纺织厂工人去了。 可以想见,陈明华这次回去招募工人,带来的工人都将是政治素养极其坚定,工作能力极强的兵团战士,很可能其中大部分都是解放党党员。解放党在成都的第一颗钉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播种了下来。 陈明华回了汉复县之后如何操作,暂且不表。费承也在陈明华出发回根据地的当天一大早,就美滋滋地跑去丞相府见了诸葛丞相。与诸葛亮谈起了李定将要建立成都纺织厂,生产蜀锦一事。 诸葛亮听了费承的说法之后,倒也觉得非常惊讶:“那李定居然有这般本事,还能批量化生产廉价的蜀锦,我倒也是小瞧了他。” 费承笑了笑,轻声说道,“回禀丞相,您一定是没有亲眼见过他把汉复县建设成了什么样子。您若是亲眼见了如今的汉复县,就一定不会再怀疑那李定的能力了。” 诸葛亮笑了:“按照贤侄如是说来,那李定还真是一个人才。连你这眼高于顶之人都对他这般推崇。我当日请他做丞相府掾史,想必还是屈了他的才。” 费承笑了笑,随后一脸认真的问道:“丞相,若是他的成都纺织厂真如他所说一般,生产出了大量廉价的蜀锦。丞相府是否要大量低价购入,再将其高价的出售于魏吴两国呢?” 诸葛亮微微一笑:“贤侄,你虽然对那李定甚是推崇,可我还是并不十分相信,他能有大量生产蜀锦的能耐。若是所谓的成都纺织厂真如他所言,能够大量生产出低于市场价的蜀锦。我丞相府自然不会嫌多,他生产多少我便收下多少。” 费承闻言大喜,一拱手说道:“丞相英明。” 费承得到了丞相言之凿凿的保证,心情自然是美滋滋的。他第一时间就跑到了驿馆,向李定传达丞相的意思,通知李定蜀锦的销路已经打通的这个好消息。 李定此刻正在苦思冥想,设计最新型的纺织机。他已经决定用尽毕生所能,设计出一款以目前的技术所能做到的效率最高的机器。 在后世的历史上,早在汉代就已经逐渐普及了手摇纺车。而后,智慧的劳动人民又在手摇纺车的基础上发展出了脚踏纺车,这种脚踏纺车解放了工人的双手,使得效率大大提升。在脚踏纺车之后,又形成了踏板纺车,这种踏板纺车一直被应用到二十世纪末,乃至于21世纪初。 根据地目前使用的,还仅仅是综工基地改进后的手摇纺车。按理来说,只要李定大笔一挥,设计出踏板纺车,就能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可李定决心设计出一款划时代的纺车,尽最大可能将纺织业规模化、乃至自动化生产。 电力自然是指望不上的,但若是能使用蒸汽动力,倒也非常完美。可惜制造精密蒸汽机需要的大量标准零件生产,乃至于需要提取的橡胶,以目前的技术手段都还远远实现不了。 简易的傻大黑粗版本的蒸汽机倒是可以制造,但李定绝对不会将这等划时代的科技产物留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外的成都。 李定在心中早有定计,他拿出的是一款在后世的历史上就曾存在过的纺车。 古代纺车的锭子数目一般是2至3枚。而在宋元之际,在各种传世纺车机具的基础上,逐渐产生了一种有几十个锭子的水力大纺车。这种水力大纺车已经具备了近代纺纱机械的雏形,适应大规模的专业化生产。直到清末洋务运动,绝大多数纺纱厂仍然应用的是这种水力大纺车。 这种水力大纺车效率极其惊人。以纺麻为例,通用的人力纺车每天最多纺纱三斤,而水力大纺车自主运行,一昼夜可纺一百多斤。 李定下定决心设计的,就是这种水力大纺车。相信这种水力大纺车设计出来之后,除了现实立竿见影的经济效益,也能无形之中极大地拓展综工基地众干部的眼界。 虽然这种被李定盯上的水力大纺车,相比于李定之前所设计的各种机械而言,都要复杂许多。但是李定毕竟已经知道这种水力大纺车的原理,很多机械的制造其实在技术上并不难,只是需要发明者有足够大的脑洞来明确原理。既然原理已知,剩下的设计工作就会简单许多。 况且李定自己也确实是农业机械专业的高校学生,这种水利大纺车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接受过的古人都能设计出来,若是李定知道了原理还设计不出,那他当年也不配被授予优秀毕业生称号了。 …… 费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李定却连头也没抬。不敲门就冒冒失失闯进自己驿馆的人,整个成都除了费承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费承兴致勃勃地通知了李定,刚才和诸葛丞相一番交谈,丞相已经拍板,可以无底洞一般地收购李定生产出来的蜀锦了。 这个话题终于让李定提起了一些兴趣,他从满桌子的图纸上抬起头来。笑道:“虽然丞相的这个决定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但现在从你这里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是让我真真切切地放下心来。费君,你我当弹冠相庆。” 费承反而略微有些担心,他皱着眉毛说道:“克之,我可是帮你把牛皮吹出去了。在丞相面前,我可是把你夸得如同陶朱附体、管仲再世。你可万万不能折我的面子,你说的这量产蜀锦,可是确定真的能够实现?” 李定笑了,拉住费承的袖子,指着桌子上的图纸说道:“费君,你且看来。” 费承走到桌前,定睛看去。只见桌子上那几张白得异样的纸上,用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线条,勾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奇形怪状的物体。费承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为了缓解尴尬,费承没话找话地说道:“克之,你这纸张白白净净的,可真好看。” 李定被费承没头没脑的话逗得捧腹大笑,“费君,这白纸也是我们根据地的特产,你若是想要,下次我再来成都时买一些带给你。” 费承惊讶道:“你自己拿白纸也要付钱嘛?” 李定用理所当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当然了,我又不是地主恶霸,买东西就付钱自然是天经地义。” 费承耸了耸肩:“你们兵团的人行事真是与人不同。” 李定学着费承的样子也耸耸肩:“我就姑且当做你在夸我们了。” 费承皱着眉毛看着图纸,迟疑了一下,问道:“克之,我并非不信你。我看不懂你这复杂图纸,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这新式纺车,要什么时候才能设计得出来?” 李定笑了:“这种纺车比较复杂,图纸你看不懂也是正常。再过两天,我便能将这纺车设计好了。现在就准备准备纺织厂的选址吧,等明华带着工人回来,我们就正式开工。” …… 如李定所言,仅仅过了两三天,他的水力大纺车便在图纸上设计好了。陈明华还没有回来,这设计的机械到底能不能正常运转,自然也就暂时无法试验。 李定和费承一起选好了成都郊外的一大片沿河地皮。这片土地原本是当地一位大财主家的,为了拿下这片土地,费承费了好多心血。 那家拥有土地的财主也是官宦世家,并不买费承的帐。费承好说歹说,忍痛掏出了远超土地价值的大笔的现金,可那老地主就是一口咬死不相让。 最后,还是费祎得知了此事。费祎自然知道量产蜀锦对于益州敛财的重要性,于是便把这件事当做了治国大事去办。他亲自出马,给那家地主换了一大片更加肥沃的土地,这才为纺织厂换来这片沿河的地皮。 万事就绪,现在就只等着陈明华带人赶回来了。 李定这些天自己一个人住在驿馆,自然也是无聊得紧。除了自己在驿馆私下里设计蒸汽机之外,他也经常和费承一起打发空余的时间。 费承的老爹费祎到底还是见到了李定,这个据说曾经在诸葛亮面前把杨仪气的浑身发抖的年轻人,给费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两人身份差距过大,自然没有什么好聊的。费祎想见见这个李定,主要也是听闻李定十分有才干,对他很是好奇罢了。 …… 日子就这样,在等待中一天天地流逝了。等陈明华在李定和费承望眼欲穿的期待中,带着几十名根据地的干部返回成都时,已经接近年关时节了。 32 成都党支部 32成都党支部 李定也没想到,他在成都等着陈明华从汉复县回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直至年关之际,陈明华终于带着五十多名工人回来了。 李定前世是北方人,在成都的冬天,并没有北方那样寒冷。街上的小儿挑着爆竹欢笑着奔跑者,成年人们喜气洋洋地购买着年货。 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即便是过年,普通人家也很难给孩子扯上一身新衣。然而生活上的贫瘠却冲淡不了浓浓的喜气,浓浓的年味儿也并没有因此有丝毫的单薄。 陈明华带人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驿馆的房间里,一盏烛火在微微跳动,把整间屋子照映得有些昏黄。李定正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桌前看书。 陈明华敲了敲门:“克之!” 李定一怔,随即笑容便止不住地浮上了面庞:“是明华吗?快进来。” 陈明华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五十几名汉子。纵然分配给官员住宿的驿馆很是宽敞,此刻屋子里面也瞬间拥挤了起来。 接受过红色主义教育的人乍一看去,便和平常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同。李定一看,这五十多人一个个神色坚毅,看着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带着崇敬。李定立刻明白了,这些都是兵团战士。 李定自己在驿馆孤独了一个多月,此刻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多同志,不由得喜上眉梢。 李定噌地一声站了起来,陈明华也快步上前,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随即他们二人激动地地拥抱,用拳头狠狠锤着对方的后背。 眼见着陈明华一行人风尘仆仆,很多人都眉毛胡子还挂着冰霜,李定便知道,陈明华这一路上来的并不容易。他不由得鼻头一紧:“同志们,年关之际还要离家奔波,辛苦了!” 陈明华重重地拍了拍李定的肩膀:“克之,哪里的话。为了革命事业,我等死不旋踵,又何惧小小的旅途奔波。” 李定笑了:“同志们,我这驿馆空间不大,大家暂且将就一番,等下我便为大家安排住处。” 陈明华也笑了,“不急,我先来为你介绍一番。” 随着陈明华的一一介绍,李定和众位兵团战士们一一握手,气氛十分热烈。 “这些同志们,全部都是党员或者入党积极分子。”陈明华有些骄傲地说道。 “根据地如今怎样了?”李定急切地问道。 陈明华笑了:“一片大好!” “快与我细细说来。”李定欣慰地道。 “具体我也说不清,让同志们和你说吧。”陈明华微笑着说道。 “李主席,我是综工基地的。我们现在已经开发出了新式冶铁技术,冶铁的品质和产量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一位战士站起身来说道。 能够近在咫尺地和崇拜的主席同志交谈,这位战士激动得满脸通红。 “好!”李定欣喜道:“钢铁是工业的脊梁,有了更优质的材料,我们根据地的实力又会大大提升了!” 李定脑海里有很多想设计出来的机械,但是碍于材料问题,一直难以落实。若是给他后世的材料和切割工具,他甚至能徒手撸出拖拉机。但是李定毕竟不是全知全能,现在的时代没有相应的材料,李定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制造提炼更高级的材料。 好在现在根据地正在拼命地攀爬科技树。自从原本的生产环节被划分给了兵团企业,综工基地的工匠们从车间生产的琐碎劳累中解脱出来,一个个都化身成了科学家,在海量的资金支持下,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各类实验。 李定不是材料学家,不是化学家。这些领域根据地自然没有金手指,只能一点点凭借大众的智慧去发展了。 “如今综工基地可是消费大户,”陈明华笑着说道,“除了彭应之的教育部门,就属徐冉的综工基地预算最多了。” 李定满意地点点头:“汤和干的真不错!教育是投资未来,科学技术则是第一生产力!在这两个领域砸多少钱我都不心疼,勒紧裤腰带也得搞下去!” 陈明华说道:“等我们的纺织厂建立起来,资金就会更充足了。” 另一名兵团战士站了起来:“报告主席同志!我们综工基地的军工科学部门也有很大进步!” 李定笑了:“好!来自外部的压力愈来愈强,我们根据地的枪杆子刀把子必须得牢靠!你们军事部门强大起来,才能保证根据地的人民不受威胁、安居乐业,才能让我们有把握解放更多受苦受难的群众!” 这名战士猛地敬了个礼:“是!我代表军工科学部门向主席同志保证:我们绝不辜负人民的重托,绝不让党和人民失望!” 李定欣慰地笑着问道:“说来听听,你们军工科学部门又搞出了什么新花样儿?” 战士脸上的骄傲之情几乎不加以任何掩饰:“主席同志,我们如今已经可以利用水力设备锻造高质量盔甲,只要有充足的铁料,我们就能大量生产精铁盔甲。” “好!”李定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许,“能否大量装备铁甲,这就代表着是否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在你们的贡献之下,我们的战士将得到最好的保护。” 其他的战士们也都纷纷凑上前了,向着李定汇报工作。 李定阻止了想要打断战士们的陈明华,面带微笑地把所有战士们的发言都听了一遍。他脸上带着赞许,带着肯定,一一握着战士们的手表示肯定。 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陈明华笑道:“克之,还有一个你感兴趣的东西。我们根据地的党建工作,也是一片大好。” 李定果然扬起了眉毛,喜色窜上眉梢:“明华,你真是懂我,快说来听听。” 陈明华道:“如今在根据地,每个村镇,每个部门都成立了党组织,整个核心根据地现有人口一万七千人,汉复县根据地外围已经初步接受解放的人民群众四万余人,加起来处于根据地控制范围内的人口共有五万八千余人。算上其他兵团还未彻底控制的地区的党员,解放党现在共有党员两千四百余人,入党积极分子五千余人。” 李定沉声道:“党员数量上的增长不代表一切。一定要保证党员的坚定性、纯洁性!” 陈明华严肃地说道:“克之,放心吧,我们解放党党员的遴选十分严格。” 李定微微点头。 陈明华笑道:“克之,我给你重点介绍一下,这位同志是吴越新同志,在根据地时是防卫部的党代表。” 一位面色黝黑,眉心有一道浅浅疤痕的兵团战士上前一步:“主席同志,你好!” 李定不由得对这位吴越新重视起来,要知道,在季平领导的防卫部,能者如云,精英遍地。能在防卫部当上党代表,能力一定十分过硬,同时,也一定有着强硬的手腕。 “克之,等我们离开成都之后,这位吴越新就是我们根据地公选出来的成都党支部负责人了。” “好!我相信同志们的眼光,我也相信你,吴越新同志。”李定握住了吴越新的手,诚挚地说道。 吴越新面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坚毅如铁:“主席同志,请您放心。” 李定重重地点点头,随后转过头来,看着陈明华笑道:“你倒是有一点说的不对,离开成都的,可不会是‘我们’了。” 陈明华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喜上眉梢:“李主席,你的意思是……” 李定笑着点头道:“不错!我希望你在我离开成都之后,能够负责起纺织厂的日常工作问题和发展问题。明华同志,你是当初和我一起,在革命一开始就参加革命的同志,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坚定的政治素质,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陈明华道:“克之,我谢谢你的信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我的工作,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李定点点头,拉过吴越新和陈明华二人的手,将二人的手拉在了一起:“明华同志,越新同志。以后你们的工作将会十分危险,任务将会十分艰巨,你们和在成都的其他同志都将在敌人的心脏工作。我希望你们能够和更多的同志们一起,保护好自己。” 二人一齐点头:“主席同志,请党和人民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好工作!” 三人的手还拉在一起,陈明华转过头来,看向吴越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三只手上面:“越新,以后咱们两个就是搭档了,我们互相学习,共同工作,一起进步。” 吴越新也搭上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明华同志,你是革命的老前辈,我还要多向你学习,我们共同努力!” 李定笑了:“同志们,大家刚来成都,一路上都很辛苦。大家休息几天,一起过个新年,过完年后我们立即动工,趁着开春前把成都纺织厂给运作起来。” 天色黑了下来,漫天的繁星爬上了夜空。在临近新年的成都,一盏盏灯火亮了起来,给寒冷的成都城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温暖的光。 33 纺织工厂 33纺织工厂 新年一过,李定便带着众人一同出发,在事先规划好的沿河地开始建设厂区了。 本着生产建设兵团官兵一体,共同劳动的优良传统。李定再次亲自参加到了建设劳动中。由于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参与劳动工作了,李定刚刚参加劳动,手便磨出了几个大血泡。 李定却不以为意。他开玩笑地说:“看来是我脱离劳动群众太久了,这双手已经不适应了。” 在众人的努力下,仅仅用了一个多月,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沿河地上建设出来了大片的厂区。这其中包括工厂的车间、员工的宿舍、用于堆放原料及生产成品的厂房、以及大片的空地。 同志们还秘密挖了几十条地下通道,通道相互连接在一起,盘根错节。若是生人误入,只怕永远也摸不出来。 毕竟这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工厂,这也是解放党在成都的前哨基地、间谍交通站。按照人民革命纲领,与封建统治阶级撕破脸是迟早的事,在成都的同志们当然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工厂建设完成之后。下一步要做的便是组装生产机器。这一次来到成都的兵团战士中,大多数都是综工基地的工匠。他们对于如何按照精密的图纸生产相应的机械,早已经了然于心。于是,在众人的努力下,非常顺利的就生产出来了第一件水力大纺车。 由吴越新亲自参与押运的第一批生丝,已经从汉复县运到了成都。水力大纺车试制成功之后,接下来就是要考验水力大纺车能否正常工作了。 综工基地的工匠们对于机械样品试验都有着充足的经验,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设计出来的样品试验失败的过程。这一次他们也同样轻车熟路地按照图纸生产出了样品。每个人对水力大纺车都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因为这毕竟是李定主席亲自设计的。正所谓李定出品,必属精品。 “主席同志,我们的水力大纺车已经安装好了,马上就要开始试验了。”一名综工基地的战士一脸兴奋的汇报道。 李定恍惚间想起了半年多之前,在汉复县第一次架设好大型水车时的场景。在那时,徐冉彭应之等一众干部都在自己的身旁,李定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迫切地想念根据地里的一切。 他迅速调整好心绪,沉声说道:“准备开始吧,各位同志们。” 费承此刻就站在李定的身旁,作为未来将参与进销售环节的纺织厂管理高层,他自然要参与进来,并且要了解纺织厂是如何运作的。 虽然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是费承此刻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还是不由得心下震惊。当初画在李定图纸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各种零件,组装起来居然能形成这样的一个各个部件连接如此紧密的机械。这对于从来没有了解过工业化机械的费承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克之兄,凭借这个所谓的水力大纺车,真的就能够仿制出蜀锦吗?”费承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李定拍了拍费承的肩膀:“费君,马上你就要见识到什么是工业化生产的力量。” 用于试验的试制的第一台水力大纺车,出于保守起见,上面只有三十几个锭子。然而即便如此,水力大纺车的纺织效率,也足足是普通的手摇纺织机的十倍之多。 况且李定又对费承说过,这种新式纺织机将会以全自动的方式运行,不需要人力来看管。这等天方夜谭一般的事儿,在费承看来过于不靠谱,简直就是在忽悠人。 如若不是对李定的能力有着十足的信心,费承只怕早就要提出质疑了。 十几名工匠手脚麻利的将生丝一一穿到了纺织机的锭子上。陈明华走上前去,近距离的观察了一番,随后向李定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李定点了点头,“明华同志,开始实验吧。” 陈明华转过头去,对着身旁那位年长的工匠说道:“张工,专业的事儿由专业的人来做,你经验丰富,这次试验由你来指挥吧。” 那位工匠点了点头,随后指挥着众人齐心协力将水力大纺车的动力系统放入了河流之中。在成都,晚冬的河流虽然没有结冰,但是水流量却也远远不如夏季那般汹涌。由于水流给的动力不够,水力大纺车的转轮一直都在来回颤抖,左右摇摆,却迟迟没有转起来。 费承在一旁看的眼皮直跳,手指捏的发青。无论是在丞相面前,还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费承都早已夸下了批量生产蜀锦的海口。若是这次试验不成功,虽说自己并不会因此受到什么责罚,但肯定也会被其他同僚笑话上好一阵时间了。 被陈明华称为张工的那名工匠,伏下身趴在岸边,用手试探了一下水流,起身说道:“不行,现在是冬天,河水的水流量太低,水流带来的动力还带动不起来转轮。同志们,跟我上,我们先一起把这个转轮转起来。” 说罢,张工便把短衣一脱,在刺骨的寒风中精赤出了筋肉分明的上身,大手一招呼,自己率先跳下了水中。 马上便冲出来十几名工匠,纷纷争先恐后地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中。在张工的指挥下,同志们齐心协力地喊着口号,一齐用力转动起了水力大纺车沉重的转轮。在众人的一起努力之下,水力大纺车的转轮缓缓地转动了起来,转了十几圈之后,张工命令众人一齐松手。水力大纺车的转轮并没有因此而减速,转轮在河水中一刻不停地转了下去。 李定顾不得看纺织的效果。反而转头着急地大喊道:“快抬木材来,把火烧上。同志们,快从河里上来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水力大纺车的转轮眼看着越转越快。三十几枚锭子飞快的穿梭起来。寸寸柔顺的缎子在众人的众目睽睽之下飞快地织造出来。 费承大喜过望,猛地一拍李定的胳膊:“克之!好!真有你的!你果然做到了,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李定哈哈大笑:“费君,你别以为你站在我身后我就没看见,刚才你险些把牙都咬碎了。” 几十名兵团战士们一齐欢呼起来,从水里爬上来的工匠们被当做英雄一般。战士们冲上去,把湿漉漉的他们团团簇拥起来,热烈地和他们拥抱、握手。 火堆烧起来了,大家一同围在火堆旁边,欢呼雀跃。 “劳动者万岁!” 久违的欢呼声在成都寒冷的冬天里,再次响了起来。 …… 眼看着水力大纺车在一刻不停地织造着锦缎,众人的兴奋久久不能平息。过了好久,大家才逐渐安静下来。 李定微笑着对吴越新说道:“越新同志,你带几名战士在这里站好岗。要做好笔记,统计一下水力大纺车一日一夜究竟能够织造多少锦缎。咱们看看他究竟效率如何。” 一向不苟颜色的吴越新此刻也满脸兴奋,“主席同志,你放心吧。” 李定又转过头对陈明华说道:“样机试验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你马上组织其他战士,立即扩大生产。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建设出一个可以规模化生产的成都纺织厂。” 陈明华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费承凑上前去,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织造出来的锦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克之,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的机械制造实在是……实在是巧夺天工。” 李定笑了,看着费承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费君,这就是理工知识的应用。若是能够依靠劳动人民的智慧,充分发掘理工知识的并且运用它们,我们甚至可以借此飞天遁地。小小的纺织机,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若是在以前,听李定说他可以凭借着某种知识飞天遁地。费承一定是会嗤之以鼻,嘲笑李定发了疯癫。但在如今,他亲自见识到了所谓理工知识的奇妙运用之后,虽然仍然对李定的话不太相信,但是却一脸认真的说道:“克之,我先前轻视工匠之学,鄙夷机巧之术,如今看来实在是孤陋寡闻。在下受教了。” 李定笑道:“这就是劳动者的智慧。之乎者也或许确实能在这个时代改变一个平凡人的命运。但真正能促使社会进步,促进时代变化的,归根到底还是劳动人民。” 费承笑道:“这就是你们欢呼的劳动者万岁吧,连我都被这热情感染了,我也想跟着欢呼两句了。” 李定用他特有的富有智慧的眼神看着费承,沉静地说道:“费君,你我如今立场不同,以你现在的身份,还喊不明白什么是劳动者万岁。如果在以后你愿意忍痛放弃一些东西,就可以真真切切地和我们一齐呐喊了。” “因为劳动者万岁不只是一句口号,这句话也同样是永恒的真理。”李定沉稳地总结道。 【作者题外话】: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每一张票票,对老彭来说都是莫大的鼓舞。 明日三更。希望大家继续多多支持老彭~我和李定将会一直陪伴大家! 34 安全局 34安全局 截止到建兴五年年初,成都纺织厂的第一期工程已经全部完成。目前在成都纺织厂一共拥有五台水力大纺车,正在日夜不停的生产着蜀锦。 经过李定和众位同志的讨论之后,大家决定,在成都纺织厂最终将一共投入十二台水力大纺车。全部建设过程将分为三期工程,最终预计在建兴五年的秋天之前完成。在成都纺织厂与根据地之间来回运输原料的过程非常繁琐,并没有必要在成都追求十分高的蜀锦产量。毕竟成都纺织厂只是解放党在成都埋下的一颗钉子。 相比之下,众人决定,等回到汉复县根据地之后,将会在汉复县根据地陆续架设三十六台水力大纺车。届时,汉复县将会成为真正的蜀锦生产基地。成都毕竟在诸葛亮的眼皮底下,如果从汉复县生产蜀锦,无论是私下里高价销售,还是走私给魏吴两国乃至西域,都远远比在诸葛亮眼皮底下方便的多。 蜀锦的批量生产,对于整个蜀汉的经济市场而言,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很多普通的文臣武将还意识不到蜀锦批量生产的重要意义,但是豪族世家们都已经闻风而动。 已经参与进销售环节的费家已经在蜀锦贸易中捞得大量利润,其他大多数益州本地的豪强世族,都跟着红了眼睛。此时他们默契地闭上了嘴,不再讨论商人贱业有辱体面,或者是不应该与民争利。世族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插手其中,在蜀锦贸易的大蛋糕里分上一杯羹。 诸葛亮对于蜀锦的批量生产非常重视,他严厉警告了那些想在其中趁火打劫上下其手的本地世家。同时,他也亲自来到了成都纺织厂视察。成都纺织厂先进的自动化水力工业设备,以及高明的企业管理制度,都让这位治国理政的天才叹为观止。 “那李定果然是奇才,怪才。”诸葛亮对着杨仪和费祎如是评价道。 丞相府下达了命令:从纺织厂生产出来的所有蜀锦,生产出多少,丞相府就要收购多少。诸葛亮要凭借着垄断生产、垄断经营来谋取高额的利润,从而支撑起第二次北伐战争的军费支出。 且不论诸葛亮在蜀锦贸易中获得了多大的好处,仅仅是这目前拥有的五台水力大纺车,就已经让根据地赚的盆满钵满。虽然被诸葛亮这个中间商刮掉了一层差价,但是根据地的桑蚕原料来自于批量生产经营,成本十分廉价,最大的支出反而是在成都和根据地之间运输原料来回的路费。 以廉价粗放的批量生产方式,生产售价高昂的奢侈品,根据地大赚特赚。汤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再为财政问题掉头发了。 成都纺织厂在商业上的成功,只达到了当初所预期目标的一部分而已。成都纺织厂真正的作用,还是为了在这个蜀汉政治中心城市,架设起属于解放党自己的情报网络。 解放党成都党支部的第一次党会,就在这样一个指导思想下召开了。 “同志们,这是我们成都党支部的第一次党会,首先欢迎我们的党主席李定同志发言。”负责党建工作的吴越新沉声说道。 出于保密原则,这次党会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内召开,跳动的烛火将同志们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不断地闪烁。门外有几名兵团战士,以明哨暗哨相结合的形式站岗放哨。 同志们一起无声地做了鼓掌的动作,李定微笑着站了起来。 “同志们,大家在年关之际,离开了温暖的家中来到成都。如今也有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了。在这期间,我们一同劳动、一同吃住,想必大家对我李定也都已经很熟悉了。”李定笑着说到。 “同志们,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你们不愧是我们根据地最优秀最出色的革命战士。在过去的、寒冷的冬天中,我们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凭借着双手和简单的工具,建设起了如今这样一个有着强大生产能力的纺织厂。同志们辛苦了。” “不辛苦。劳动者万岁!”兵团战士们低沉着声音一齐说道。 “可能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时我们成都党支部的革命工作,才刚刚开始。”李定严肃了起来。低沉地说道。 “虽然我们解放党在肉眼可见的未来,和诸葛亮的丞相府达成了一个互利的合作关系。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诸葛亮并不了解我们的政治纲领这个基础之上。” “正如之前在政治课上我们所讲到的,革命是一场暴力行动,革命工作中不存在着妥协。一旦我们的阶级敌人得知了我们的政治诉求,得知了我们的理想目标,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们翻脸。” “从矛盾关系上来说,此时存在的主要矛盾,是益州和魏吴两国之间的矛盾。而次要矛盾,才是我们根据地和诸葛亮丞相府之间的矛盾。但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三国之间的战争必然总有一天会结束。届时,我们和诸葛亮之间的次要矛盾,也迟早一定会成为主要矛盾。” “到了那时,就是战争开始的时候了。虽然我们的根据地正在日复一日的逐渐强大。但是如今的形势,依然是敌人的力量远远大于我们自己的力量。” “我希望在战争开始之前,成都纺织厂就如同钉在敌人心脏中的一颗钉子,成立安全局,建立起情报网络,将敌人的动向源源不断地传回根据地。情报网络不要仅仅局限在成都一地,要撒向整个益州,乃至全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做好这个情报工作,就是在保护我们成千上万在前线的兵团战士。” 李定说完后,稳稳地坐下了。 “同志们,不要有畏难情绪。”陈明华站起来笑着说道,“在以前,我们的人民内务委员会就曾经承担过收集情报的工作,因此我们并非没有丝毫经验。” “相反,曾经担任过情报收集工作的同志们,都会加入到我们这个新组建的安全局中,共同完成工作。”陈明华总结道。 “克之同志,请人民放心,我们安全局一定不会辜负同志们的厚望。”吴越新平静地对李定承诺道。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 35 升官了? 35升官了? 自从成都纺织厂投产以后,李定就不再住在驿馆里了,他搬到了纺织厂内居住,每天也和其他工人们一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吴越新本来想给李定安排一间单人间,让李定好好休息,却被李定拒绝了。最近李定没什么需要特别操心的事情,他反而更愿意每天和其他同志们呆在一起。 同志们和李定越发熟悉起来,李主席没有大家想象的高高在上,反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喜欢和大家开玩笑的年轻人。 但是同志们对于李定的尊重却没有丝毫降低,和李定住在一起之后,大家经常会听李定亲自给大家讲课。对于博学多识的李定,大家既敬畏又钦佩。 而说起费承,自从在李定这里掌管了与丞相之间的蜀锦售卖工作之后,在家里说话的声音都硬气了起来。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走路几乎是踩在棉花上,每天都精神抖擞。 费承每次想要和以前一样,在纺织厂长驱直入,都会被纺织厂门口站岗的兵团战士拦住。费承搞不明白,明明自己也算是纺织厂里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这些工人对待自己总是像对待外人一般。 他曾经因为门口战士对自己的阻拦对李定大发牢骚,李定每次都笑呵呵地向他担保,下次一定不会再阻拦他,但每次来到纺织厂门口,费承还是会被站岗的工人毫不留情地拦住。 “不管是谁,想进入纺织厂都要在门口等待,”陈明华摆出一副一脸无奈的表情,对着费承说道,“我对这条规定也很有意见,每次他们也都要把我拦住。” 不管陈明华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费承是终究没办法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时来随时走了。每次来纺织厂,他都得在门口站上好长一段时间,等待站岗的工人向陈明华和吴越新汇报。门口站岗的兵团战士见怪不怪,在后来,还体贴地为费承在门口准备了一张靠椅。 靠椅也是李定独特的发明,虽然这种家具还没有流传到上层社会,但是这种舒服的家具很受平民百姓的欢迎。费承也很喜欢这种靠椅,还在自己家中也打造了一套,据说还很受费祎老大人的喜爱。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前去汇报的兵团战士终于走了回来:“费先生,李主席说可以允许你进去。” 这名战士拉开了大门,放费承走了进来。 带着费承来到了李定工作时的办公室,战士敲了敲门:“李主席,费先生来了。” “请进。”门内传来了李定沉稳的声音。 费承推门而入,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纺织厂了,他早已习惯了在门口漫长的等待。若说刚开始每次进来,他都要抱怨两句,现在他早就懒得再提了。 反正提了也没有用。 “费君,等会走的时候带一匹蜀锦走,这是我们兵团送给你私人的礼物。”李定笑着说道。 “这蜀锦我得收下,用你们兵团的话来说,这叫我的合法劳动所得。”费承开着玩笑说道。 “费君,自从你忙着挣钱以来,一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你今日此来何谓啊?” “克之,杨参军明日请你入丞相府。”费承开门见山地说道。 “费君,坐下说。”李定伸手邀请道,“我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整整一个冬天了。” 费承笑道:“克之,我真是搞不懂你。那些来京述职的地方官,哪个不想在京城留的越久越好。偏偏你是例外,不想在成都呆着,反倒一心想回到你那个小县城。” 李定有些忧虑,并没有搭茬:“费君,看来丞相要开始他的二次北伐了。” 费承紧张起来:“克之,此话你可不要到处讲,若是被丞相知道了,一定会重重治你的罪。” 李定叹了一口气:“我倒是不会说,可是曹魏自从去年被丞相打了一闷棍,这次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我只怕丞相远伐,劳师无功,平白耗了益州的民脂民膏啊。” 费承严肃地说:“丞相这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春耕结束后,便会集结大军北上,届时一定会带着大胜回师。克之,你可切切不能在别人面前如此说话,临战散播厌战言论、动摇军心可是要被处斩示众的。” 李定默默点头:“费君,谢谢你的关心,你放心吧,上次我已经在丞相府捡了一条命,这次我一定会多注意的。” 费承展颜一笑:“克之,咱们不聊这个,这次我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悄悄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小道消息,你只记在心里,可不要外传。” 李定看了费承一眼,也跟着笑了:“费君,难得你一直惦念着我。你快说说,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费承轻声道:“克之,我听我爹说,你要升官了。” 李定哑然失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诸葛丞相几个月前就说要把我这县尉扶正成县令,结果刚一眨眼,丞相府就把许诺忘得精光。” 费承神秘地一笑:“可不止是县令,我听说你可是要当大官了。你有理民之长,丞相这次北伐一定会重用你。若是你能在后方为丞相做好后勤工作,北伐回来肯定有你大功一件。” 李定笑了,说实话,他还真不在意在汉廷担任多大的官员,反正他也志不在此。无论是在如今当了朝廷多大的官,这个朝廷都是要被劳动人民彻底推翻的,这样一想,升迁对于他可真是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能在职位上有所提拔,到底还是一件好事儿。若是在官府里有了更高的位置,很多根据地的工作就可以减小很多阻力。若是能升迁到一定高度,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在根据地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而不用担心过早地招来丞相府的围剿了。 “克之,你当了大官,可不要忘了小弟。”费承玩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可得在酒楼好好设宴款待一番我这个报喜人。” 李定哑然失笑:“你也知道我是个穷鬼,酒楼我是请不起了,去西大街的包子铺,菜包子我请你吃个饱!”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题外话】:昨天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成绩不错!老彭谢谢大家~明天继续三更! 36 升官了?(2) 36升官了?(2) 第二天一早,李定便来到了丞相府。对于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李定十分期待。在成都度过了整整一个冬天加上半个春天,他已经想念汉复县根据地很久了。 “李县尉,请进吧,参军大人在里面等你。”侍卫照例摘走了李定腰间的短剑,拱手客气地说道。 虽然只过去了一个冬天,但和上次见面相比,杨仪看上去已经苍老了许多。杨仪正当壮年,两鬓却已经有了花白的头发。李定猜想,一定是因为在这个冬天里,杨仪一直在筹划开春的北伐战争,因此过于劳心劳力了。 见了李定,杨仪没有上次见面的杀气腾腾,反而微微一笑:“李县尉,好久不见了,在成都过得可好?” 李定尊敬地一拱手:“劳参军挂念,下官一切都好。” “年关之际不能回家,一直在成都等候朝廷命令,”杨仪叹声道,“你可不要因此有了怨言。” “下官怎敢。”李定笑道。 眼看着杨仪一副疲惫的样子,李定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虽然眼前之人在阶级立场上是自己未来的敌人,但他此刻的样子更像一位普通的年长者。 李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参军,上次见面,下官有些气盛……” 杨仪一愣,随后笑着摆摆手:“县尉不必客气,年少轻狂,是年轻人的特权。实话说,虽然我与你对于政治的见解不同,但我和丞相都对于你很欣赏。” 李定一拱手,并不言语。 “我听说你在成都郊区搞了一个纺织厂,”杨仪缓缓地斟酌着说道,“不知效率如何?” 李定没有隐瞒:“以目前的效率,日产值仅有预料的五分之一。随着工人逐渐熟练,以及更多设备投入生产,生产量至少还会提高到三倍。” 杨仪连连点头:“后生可畏!你的纺织厂为丞相府缓解了很大的财政压力,这要记你大功一件。” 李定笑而不答,论起在纺织厂上的收获,李定的收入可远比丞相府的多得多。今年以来,由于兵团的财政资金充沛,根据地的各项工程都在大踏步地前进,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 杨仪一笑:“李县尉,丞相要我再问你一次,可否愿意进入丞相府?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诸葛亮能够亲自招揽人才,本就是象征着丞相天大的恩宠,更别提招揽同一个人两次了。李定知道,如果自己这一次仍然拒绝了诸葛亮,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李定丝毫没有犹豫:“感谢丞相抬爱,只是李某实在是能力浅薄,还不配进入丞相府,与众位大汉栋梁并肩。” 杨仪微微点点头。李定在成都呆了一个冬天,都没有找上丞相府门来,这已经说明了他确实不会反悔。李定的回答并不出乎杨仪的预料。 “李定,丞相命你担任涪陵郡郡守,”杨仪轻声道,“即刻回涪陵,尽快上任,不得延误。” 尽管李定早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是丞相突然起来的大手笔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事先想过丞相府很有可能扶正自己,让自己成为汉复县的县令;也想过丞相府可能会让自己进入涪陵郡,暂且担任郡丞……就是没有想到成诸葛亮会直接将自己提拔成为涪陵郡的郡守。 这真可谓是破格提拔了,连续跃迁数级。李定切实地感受到了诸葛亮执法政策的唯才是举。 这次李定再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以说这个完美的结果是他来成都之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他一拱手,坦然的接受了:“下官领命,谢过诸葛丞相的提携。” 杨怡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你可以回你的涪陵郡了,记得好好治理涪陵郡,不要让丞相失望。现在退下吧。” 李定踌躇了一下,却没有动弹。他迟疑的说道:“参军……丞相可在府中?我想见一下丞相。” 杨仪原本已经低下头,开始看桌子上的公文了,听闻此言,不由得讶异地抬起头来。随后他恍然笑道:“李郡守,若是你想当面感谢丞相,那就不必了。丞相府提拔人才,一向都是唯才是举。丞相相信你有能力管理好涪陵郡,自然就会任命你去担任涪陵郡的郡守,这没有什么可谢的。” 李定沉吟了一下,随即眼神坚定起来,他坚持的说道:“参军大人,我还是想见一见丞相。” 杨仪皱起了眉毛,沉声说道:“以我对你李郡守的了解,你可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既然你坚持定要去见丞相,不妨说说你的理由。” 李定目光坚毅的说道:“我想与丞相讨论北伐一事。” 杨仪一怔,随即转瞬之间,目光便凌厉起来。他紧紧地盯着李定的眼睛说道:“北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郡守何出此言?” 李定坦然地说到:“我说的不是去年的北伐,而是今年春天丞相将要开始的第二次北伐。几个月以来,丞相赈济灾民、督导春耕。如今益州已经逐步安定下来,而丞相还是多方征集粮草、囤积军需。下官猜想,丞相一定是在筹划发动第二次大规模战争。” 自从自己从费承那里得知,丞相将会在今年春天开始第二次北伐战争之后,李定的内心一直在煎熬。他在犹豫要不要去面见丞相,将自己已知的,对北伐战争将要面临的困难和盘托出。恳请丞相不要平白发动战争,白白消耗益州百姓的财力,甚至是性命。 正如费承所说:临战之际,散播反战言论很有可能会被诸葛亮严厉处置。但李定并不是一个畏惧强权的人。眼下一统中原的时机远远还未成熟,蜀汉的综合实力更是远在曹魏之下。 按照后世“全面战争打的就是综合实力”这一个浅显的理论,诸葛亮的北伐,就算短时间内能获得一定的胜利,但是终究不会彻底打败曹魏。 杨仪死死盯住李定良久,似乎一直在进行着剧烈地心理斗争。过了很久,他冷冷地说道:“且先不论你猜想的是否正确,你随我来吧。” 37 二见丞相 37二见丞相 当杨仪领着李定来到诸葛亮面前时,诸葛亮刚刚批阅完一捆公文。 “丞相,”杨仪拱手道,“涪陵郡守李定请见丞相。” 诸葛亮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丝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威公,是你啊。李定身在何处?” “正在门外等候。” 诸葛亮笑了:“请进来吧。” 李定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诸葛亮和杨仪,他对着诸葛亮一拱手:“丞相。” 诸葛亮笑道:“看来你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加入丞相府,这不出乎我的意料。我相信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年轻人骤然身居高位,总是会犯下错误的。” 杨仪心中一紧,他知道诸葛亮多半又是想起马谡了。由于不想让诸葛亮伤心,他便要出言打岔,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开嘴,诸葛亮又说话了。 “克之,你的蜀锦纺织工厂我曾去实地考察了一番,你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批量生产蜀锦对于益州的经济发展意义重大,这是你的大功一件。” 诸葛亮此前从未以自己的字称呼自己,虽然诸葛亮言语间都是对自己的赞赏,但是眼下面对诸葛亮的亲近,李定心中的不适应还是要远远大于受宠若惊。 李定迫切地想谈起北伐之事,因此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客气地简简单单一拱手:“丞相过誉了。” 诸葛亮笑道:“如今费掾史与你一同共事蜀锦之事,你二人都是青年才俊,相必很有共同语言。你二人要多多亲近,日后一并成为大汉的栋梁。” 李定虽然内心尊重诸葛亮,但是却并没有匡扶大汉的想法。相反,他一直在致力于如何革大汉的命。但这话此时可不敢说,于是李定只是再次一拱手:“谨遵丞相命。” 诸葛亮眼见李定不想多说,悠然一笑,将谈话引入了正题。“克之,我知道你不是虚应故事的人,此番肯定不是来感谢我提拔你的。却不知你为何要来见我?” 李定面色十分严肃,沉声说道:“丞相,下官此次前来,是想与丞相议论北伐之事。” 诸葛亮身后的杨仪身子紧了一紧,厅内的气氛一时间仿佛凝固了。 诸葛亮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他没有追究李定消息的来源,只是笑道:“克之果然青年俊杰。北定中原是亮生平所愿,若是能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亮才不负于先帝所托,有颜面于地下面见先帝啊。” 李定隐约间感受到了诸葛亮的话中之意:无论如何,北伐都是要打下去的。 李定不为所动,他轻声问道:“丞相,可是要在春末用兵,北伐曹魏?“ 诸葛亮眼神微微缩了一下,但面色不变。他坦坦荡荡地说道:“不错,或许春末,或许春夏之交,我便要北伐曹魏,争取一战而取陇右。” 诸葛亮身子微微前倾,他诚恳地说道:“克之,你是个出色的人才。或许如你所言,你不适合当朝廷高官,但若是让你治理地方,我对你很是放心。因此我简拔你为涪陵郡守,指望你保境安民,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李定沉默了一下,他在组织语言,思考要如何劝说诸葛亮打消北伐的念头。 杨仪也丝毫不吭声,眼睛紧紧地盯着李定。 诸葛亮笑道:“克之,我对你期望很高。去年益州民生凋敝,唯有你治下一片康平。今年你执掌整个涪陵郡,我希望你能给前线征集更多的军需粮草。” 李定心下一横:“丞相,我认为此时出兵北伐不妥。” 诸葛亮默不作声,手指捏紧了桌上的竹简,有些微微泛青。他面色凝固了一瞬间,随后轻声道:“克之,何以教我?” 李定既然已经开口,便再无顾虑。他朗声说道:“丞相一心匡扶汉室,北定中原,以光复先帝大业,重振大汉声威,固然可敬。然而此时进攻曹魏却非良机,臣窃以为有五不妥,为丞相试言之。” 诸葛亮坐直了身子,凝视着李定的双眼:“但说无妨。” 李定面不改色:“昔年江东鲁子敬言:‘曹魏不可卒除,汉室不可复兴’,乃为吴王孙权定下天下先三分而后一统之大计。如今时过境迁,曹魏窃中原神器已经日久,统治根深蒂固,政权比之当年逐鹿赤壁之时更为稳固,不宜妄然出兵。此不妥一也。” “益州近年连连征战,先是丞相征南中,去岁丞相又北伐中原,民生压力甚重。况且去岁益州大涝,国家府库空虚、百姓家中无余年之粮。以益州之今日实力,远逊于曹魏,更无力支持数万大军征战在外。此不妥二也。” “昔年丞相于草庐之中为先帝上隆中对,言北定中原之计,必应两路出兵。一部由荆州出击,克樊城,攻襄阳;另一部从益州出击,出祁山,兵锋向关中、陇右。而今荆州已失,关侯战殆,再无两路出兵之可能。北伐中原之时机已失去,此不妥三也。” “孙权狡诈,伺机于江东,乃窥天下神器之争夺。若是大汉大胜,则孙权为图自保,必不会袖手旁观,届时联手曹魏,益州本土危在旦夕。若是汉军大败,也难保孙权不会火中取栗,落井下石,图谋不轨。此不妥四也。” “去岁丞相刚刚进兵北上,打破汉魏之间十数年之平静。逆魏猝不及防,乃被丞相长驱直入。如今吃一堑长一智,逆魏必然已在边境陈集重兵,好整以暇,严加防范。若是丞相进兵北上,只要曹魏遣一能将,镇守边境。不加以妄动,严阵以待,丞相便无机可趁,只能空耗粮草而后退兵。敌已有备,此不妥五也。” 李定沉声说道:“有以上五不妥,下官以为如今不宜妄动,兵出无功,平白为曹魏所笑。故应当暂缓北伐之计。” 诸葛亮还未说话,杨仪面色早已铁青,怒喝道:“放肆!黄口小儿,安敢言国家大事!丞相大军征伐在即,出此不利之言,动摇军心,当斩首示众,以振三军士气!” 38 二见丞相(2) 38二见丞相(2) 随着杨仪一声怒喝,顷刻之间,屋内便杀气大盛。杨仪面色铁青,怒视李定,随即猛地一甩袖子,看向诸葛亮:“丞相,请治此子妄言之罪!” 诸葛亮虽然面庞紧绷。但是却没有如杨仪一般大发雷霆,反而轻柔的拉住了杨仪的袖子,好生安抚道:“威公,且息怒。亮但凡治罪于人,必按法治,而有刑名。我大汉立国四百年来,可曾有过因言获罪之先例?克之非行伍中人,自然不能治其动摇军心之罪。” 诸葛亮顿了顿,眼神渐渐柔和起来,又道:“李郡守少年气盛,虽然语出轻狂,但亦是肺腑之言。仅凭这敢于公然质疑于我的胆气,便是少年豪杰。威公暂且息怒,待我来劝服于他。” 杨仪气哼哼地退后一步,仍然面色铁青地瞪着李定,两眼一眨不眨。 李定拱手道:“下官正待丞相指教。” 诸葛亮沉默片刻,随即悠然一笑:“克之全心体国,又有胆色面陈于我,斥我之策。暂且不谈对错,只凭着这份心思,这份果敢,便是我大汉未来栋梁之材。只是本相自有伐魏之五胜,且为克之试言之。” 李定没有想到诸葛亮居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十分用心地要以理服人,不由得一怔,随即不由得对诸葛亮更加钦佩起来。可钦佩归钦佩,如今他却不能放任益州兵卒白白送命,他沉声说道:“请丞相讲解,下官愿闻其详。” 诸葛亮道:“去岁北伐曹魏,虽然因我用人失误,功败垂成。然而却打烂了曹魏的陇右五郡,掠夺了许多战马军资,去岁陇右黎民两易其主,自然不会再对曹魏有很高的归属感。而曹魏城防破败,未及修缮;囤积陇右多年之军械被我军洗劫一空,正是防御空虚之时。此一胜也。” “虽然我大汉如今失去荆州,不能两路出兵,然则却早已与东***订共同进兵之约。如今费文伟已经出使江东,与吴国君臣商议进兵之策,届时吴国兵出建业,我大汉兵出祁山,兵锋比襄樊、祁山之威更甚。此二胜也。” “孙权之吴王名号乃曹丕册封,名义上为逆魏藩属。如今吴王欲称帝之心已久,但恐妄然称帝,遭我大汉与逆魏共同进兵讨伐。孙权只待陛下与吴王互尊帝位,均分天下。为求得大汉承认其帝位,自然不会言出反复。两国同心,不相攻伐,共讨逆魏。此三胜也。” “益州固然去岁大涝,国力大减。然而正因如此,逆魏更想不到我会在第二年春末,立即发兵北上。以有备而攻之无备,必大破敌军,此三胜也。” “如今天下皆知,我大汉要出兵祁山,我与东吴也是如是约定。然则,我实则要领兵出陈仓道,包围陈仓,以此路北上。曹魏必然不做防备,由是我军有奇袭之效。此四胜也。” 李定大急,在历史上,诸葛亮第二次北伐也是兵出陈仓道。可是在历史上,魏将郝昭死守不降,诸葛亮猛攻陈仓二十余日而不得寸进。最后汉军粮草补给跟不上,而曹真遣大将费耀驰援陈仓,更有大将张郃领精骑截击诸葛亮。汉军只能再次退回汉中。 可是李定还未来得及出声抗辩,诸葛亮便又说话了。 “真正最重要的,还是第五点,”诸葛亮慨然一笑,“曹魏倒行逆施,窃据神器。而今上乃大汉正统,天命在我大汉,北伐逆魏是顺应天意。曹魏荼毒中原,中原百姓无不心念王师,一旦大军北上,必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曹军诸将也必定会如我去岁北伐陇右一般,纷纷倒戈而降。” 诸葛亮笑了:“以正道而伐佞贼,奉大义以讨不臣,举王师以定叛逆,焉能不胜?” 李定沉默了,诸葛亮的这番话未免过于冠冕堂皇,一时间他竟无言反驳。在诸葛亮面前,总不能说蜀汉不是正统。李定张张嘴,又不得不闭上。 杨仪冷笑着看着李定:“李郡守,丞相并不计较你妄谈军机之罪,反而耐心与你说解,晓义理于你。丞相对你如此尽心栽培,你为何还不作速谢过丞相?” 诸葛亮一直盯着李定的反应,见他的表情,便知道李定一定是心中暗暗不服气。 诸葛亮暗叹一口气。他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是一位高明的军事家,也是一位善于观察天下大势的纵横家。在诸葛亮的心中,自然也不会简简单单地相信所谓以正道临不义就能理所当然地获得战争的胜利。为何一定要坚持发动北伐战争,诸葛亮自然是有难言之隐。 然而在明面上,却不能不强调汉室的正统,不能不高喊奉大义而伐逆魏的政治大旗——这也是诸葛亮唯一可以使用的战争借口。 李定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丞相……” 罢了,我便好好教导教导他罢。诸葛亮心道。 自从诸葛亮挥泪杀了马谡,益州便再没有自己十分属意的后辈人才了。参军杨仪有数算之能,然而好猜忌,心胸狭隘,与镇北将军的不和几乎闹到了明面上;降将姜维有斗战之能,用兵有方,然而却不通庙算;李严虽有些能力,却赏罚不明,御下不严,更兼与益州世家大族互通款曲,这与诸葛亮的政治理想严重偏差;费祎倒是最接近诸葛亮的继承人要求,可是也无进取之志,没有北定中原的雄才大略……其余小辈俊才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没有能挑起大梁的干才。 当今汉室,天子暗弱,世家猖獗,内部矛盾剧烈……若是没有得力的政治权力继承人,只怕早晚要亡于曹魏之手…… 眼前的李定虽然也有诸般多的毛病,但好歹才干和胆识也胜过平辈人等许多。诸葛亮当然不可能把李定放在一个可选的政治继承人的地位上,但他也想为自己未来的政治继承人培养一个得力的帮手。 至少在现在的诸葛亮看来,李定是一个很好的助手。善于理民,善于为国敛财,只从这两点看,李定就可以作为一个青春旗舰版的低配萧何,给未来的丞相打打下手。 那便好好培养他一番吧…… 诸葛亮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李定的话:“克之勿再多言,暂且退下吧。今晚戌时(注:约1921点)来我书房,届时再与你详谈。” 李定无奈地暗叹一口气:“喏。”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不要养书啊。每天低迷的追读率真的很影响老彭的码字热情…… 39 夜问益州 39夜问益州 李定大概堪堪戌时,便赶往了丞相府。春天的夜晚还是有淡淡的寒意,一阵风吹来,裸漏在外的皮肤阵阵发紧。 丞相府门口的侍卫看来早早得到了诸葛亮的告知,见李定来了,并没有阻拦。一名武士照例摘走了李定的配剑,随即引领他直奔诸葛丞相的书房。 明明可以白天就接着说下去,李定并不知道诸葛亮为什么在夜晚突然叫他去书房详谈。在纺织厂的同志们紧急开了个会讨论,但是大家也都莫衷一是。反正可以确定的是,诸葛亮肯定不会有什么恶意,否则白天在丞相府就直接将李定拿下了。 按照后世的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除了某些万恶的老板在此时仍会逼迫员工加班,其他正常八小时工作制的人早就已经下班了。在这个时代,下班时间更早,丞相府里早已经是空荡荡的。 只有诸葛亮的书房还在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烛灯,眼看着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竟然还没有下班打卡回家,李定对诸葛亮的勤政不禁更有了切身的感触。 李定敲门进来时,诸葛亮正在伏案读书,昏黄的灯火映照下,诸葛亮紧锁着眉毛,显得格外苍老。 “克之,你来了。”诸葛亮平和地笑道。 李定一拱手:“丞相。” 诸葛亮站起身来,“李定,随我走走。” 跟在诸葛亮身后,李定突然意识到诸葛亮身上朴素的袍子显得格外宽大。寒冷的晚风吹来,诸葛亮的袍子晃晃荡荡,显得他格外瘦削。 二人一路走到了丞相府的荷花池前,荷花池里的荷花还未盛开,但池边摇曳的绿树配合着刚刚升起的月亮,仍然很美丽。诸葛亮带着李定走进了荷花池边的一个小石亭子,四下静谧,水纹无声。 诸葛亮沉思片刻,凝视着李定的双眼问道:“克之,你是不是觉得我白天劝说你的话都很迂腐?” 李定一愣,诸葛亮说话的开头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沉默片刻,李定实事求是地一拱手:“丞相慧眼。” 诸葛亮突然笑了:“克之,好!我喜欢你说实话的性子。” “你可知益州如今,形势如何?” 李定愣住了,他没想到诸葛亮竟然问的这样直白。 毫无疑问,诸葛亮此时此刻的意思并不是要问李定益州人口的数量,粮食的多少,土地的亩数。所谓谈起益州形势,必然指的是政治上的斗争。 自古以来,庙堂之争很少能大白于天下。政治斗争凶险万分,又千变万化,很有可能昨天还是敌人,明日就变成了朋友。也因其千变万化,政治形势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概述的。 况且,中国古代的政治往往带有“小黑屋”的属性,官僚们普遍认为政治斗争,或者说是一切政治活动,都不能大白于天下。这种对于政治的暗箱操作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除非是至交好友,否则根本不会坦诚地议论政治形势。 曹操当年在纠结立嗣之时,秘密询问群臣意见。曹魏众谋士、心腹无不以密信奏之,唯有大君子崔琰以明信送往魏公,信不封口答复说:“我知道《春秋》有长子当立的大义,并且五官中郎将曹丕仁孝聪明,应当承继大统。崔琰将用死来坚守这个原则。”曹操见了之后大惊,直呼崔琰坦坦荡荡,是真君子。 当然,这件事得罪了曹操,因为崔琰把他秘密询问群臣的事儿捅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崔琰也得罪了几乎所有的曹魏群臣,因为崔琰的坦坦荡荡显得其他人全部都是隐隐藏藏的戚戚小人……崔琰后来被曹操赐死,这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冤案之一,很多学者相信崔琰曾经的“坦坦荡荡”很可能是致其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就是中国古典朝堂所谓的“小黑屋”政治。哪怕是政治遗产的继承尚且都要遮掩起来,更不要说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了。 也因此,诸葛亮现在问李定这个问题,正可谓是“交浅言深”,李定事先没有相应的心理准备,反而被诸葛亮问懵了。 李定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益州如今的政治形势是怎样的呢? 首先,天子羸弱,没有威信,明明已经成年,却迟迟无法亲政。无论是财政权、官员任免权、审判权、立法权乃至兵权都被丞相府控制,大权被诸葛亮牢牢把握,丞相府是名副其实的“霸府”。 诸葛亮可以只为刘禅一个人负责,甚至可以不用负责。因为诸葛亮名义上是刘禅的老师,是刘禅的仲父,(刘备在白帝城对刘禅和庶子刘永:吾亡之后,汝兄弟父事丞相,令卿与丞相共事而已)甚至先帝很有可能在白帝城对诸葛亮说过:“若嗣子可辅,辅之,若其不才,君可自取。”(注:此言来自于小说《三国演义》,但正史《三国志》也有类似记载) 或许诸葛亮在益州仍然有敌人,那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政敌,骠骑将军李严。李严与诸葛亮同为先帝白帝城临终的顾命大臣,前者对诸葛亮的不满几乎摆在了明面上,这是因为益州的兵权被诸葛亮牢牢把握,而一个没有兵权的骠骑将军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重臣。 可是即便是李严,在面对诸葛亮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先帝驾崩不过短短几年,李严的骠骑将军府就被诸葛亮彻底架空。李严的骠骑将军府成了一个空架子,面对诸葛亮的霸府毫无抵抗之力。如果说李严还可以反抗,那他的反抗也不过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那么诸葛亮到底是在问什么呢?他总不可能问李定这样一个毫无内涵的问题吧?所以诸葛亮想让李定领会的所谓益州形势,到底是怎样的形势呢? 李定困惑地看着诸葛亮,荷花池旁边的草丛里,阵阵虫鸣格外响亮。 诸葛亮看着李定,宽和地笑笑:“克之,我知道你白天说的话大多都是对的,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北伐,你自己想想为什么。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考验。” 【作者题外话】:赤三也有书友群啦! 欢迎大家进群搞红色! 扣扣群:456632278 40 回家种地 40回家种地 眼看着李定一脸迷茫,诸葛亮无声地笑了:“这个问题对你来说还超乎了你的想象力,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等你有了答案之后,可以写信告诉我。” 李定困惑地看着诸葛亮,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他往往都有着坚定的理想和信念,很少有过这样摸不着头脑、迷茫的时候。他实在想不到,既然诸葛亮明明知道北伐多半是徒劳无功,为什么还要坚持发动战争? 李定想起了彭应之。彭应之出生于官宦世家。虽然他的父亲彭漾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先帝刘备处死了,但是可能是出于基因的缘故,彭应之的政治嗅觉还是远超李定。李定决定等回到根据地之后好好问一问彭应之这个问题,或许他可以给自己一个解答。 诸葛亮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看着李定缓缓地说道:“其实,我这次北伐,本相本来是很想把你带在身边的。” 李定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自己原本就不是一名合格的武将,或者说自己的治民之长,远远大于自己的治兵之长。他不理解诸葛亮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北伐的战场上去,把自己留在后方治理地方,想必对诸葛亮来说会有更大的好处。 李定轻轻一拱手说道,“禀丞相,下官不明白。” 诸葛亮沉声说道:“我认为你是一个人才,我想给我之后的继任者,也就是未来的丞相,培养一个得力的助手。我知道你治理地方的水平很高,但我还想看看你有没有治兵之长。” 还未等李定搭茬,诸葛亮便笑道:“当然,如今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若是你当时答应加入丞相府,这次北伐你便是我的幕僚之一了。” 李定默默的点了点头,“丞相英明,下官确实不善于带兵。” 诸葛亮凝视着李定的眼睛:“无论是从你于灾年治理之下的汉复县,还是从这次你建设的成都纺织厂,我都可以从中看出,你是一个很善于治理地方的人,也因此我把你破格提拔成涪陵郡的郡守。当然,虽说丞相府用人是唯才是举,但也一定是赏罚分明。我现在需要你给我一个保证,你担任涪陵郡守之后能带给我什么?” 李定明白,此时就是图穷匕现的时候。他知道诸葛亮不会平白无故的如此破格提拔自己,既然他这样做了,那么一定就是想让自己为北伐做出相应的贡献。 李定也丝毫不躲避,直接凝视着诸葛亮的眼睛,缓缓问道:“我不知道丞相想让我提供什么样的保证。”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地张开嘴,吐出了两个词:“粮草,兵员。” 李定陷入了沉思。说实话,诸葛亮说出的这两个词语,并不出乎他的预料。 诸葛亮紧紧地盯着李定的双眼,“怎么,李郡守,你觉得有困难吗?” 李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慢慢地说到:“丞相,恕下官直言。我无法提供给你兵员,哪怕一个兵员也不行……” 话音未落,诸葛亮的眉毛便紧紧的皱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等待着李定的下文。 李定慢慢补充道:“但是我可以为丞相守卫与东吴的边境线,我可以保证,一旦东吴举兵来犯,我不会让他们踏入益州一步。” 诸葛亮的眉毛紧锁着,若是与东吴的戒备真能如李定所说,那自然和提供兵员来戍卫边境是一样的效果。可是…… “你手下并无一兵一将,也没有盔甲装具。若是吴王孙权真的举兵来犯,你怎么能够保证挡住敌军?” 李定胸有成竹,沉声说道:“下官自有办法。” 诸葛亮突然想起,曾经在丞相府时李定与自己说过的话。他疑问道:“你指的是……所谓的人民战争?” 李定点头:“我虽然暂时还无法凭借人民的力量挥师东进,但是我却可以把涪陵郡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若是东吴真的举兵来犯,我会让他们陷入人民战争的泥沼之中,让他们有来无回。” 诸葛亮沉声说道:“我需要你立下军令。若是你当真能够做到你所说的,便算你军功一件,丞相府自然有赏。若是吴王孙权举兵来战,你但凡放过一兵一卒踏入益州,我就要斩了你的首级以谢众。” 李定心中暗笑,看来在诸葛亮的心中,也并非像他白天所说的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孙权……心中怎样促狭,李定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毫不迟疑地说:“下官愿立军令状。” 诸葛亮紧锁的眉头稍缓,又问到:“那北伐所需要的粮食呢?这个问题你绝对不能推诿。你若是不能够为北伐提供和往年同样的粮食,你就不能担任涪陵郡的郡守。” 李定思考了片刻,缓缓地道:“我可以为丞相的北伐提供和每年一样多的粮食,甚至我可以提供的更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诸葛亮紧紧地盯着李定的双眼,“但说无妨。” 李定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说道:“我可以为丞相提供远超往年的粮食,甚至可以是往年的两倍乃至三倍。但是想要实现这一点,我需要有充足的人口。我不指望丞相能够主动下令迁徙人口来到我的涪陵郡,但是如果有流民愿意进入涪陵郡,我希望丞相不要阻拦。”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禁止农民流窜郡县的政策承自先秦,在大汉也是几百年没有改变。这样的政策很好地增强了社会的稳定性,在战时也更利于集中实力、防范细作。但是如果李定真的能够提供往年涪陵郡提供的两倍甚至是三倍的粮食。那为他破例解禁也未尝不可。 诸葛亮眯起了双眼,缓缓道:“我答应你,但是你要为我提供往年涪陵郡所上缴的三倍数量的粮食。” 李定笑了,如释重负:“一言为定。” 如今根据地一直在选种育种,同时大面积普及了水车灌溉,也一直在通过公厕收集肥料肥沃土地。 乃至根据地的土地改革,在消灭地主后,农民手中可耕的土地也会变得更多。 以上的措施都可以使田地的粮食产量大大增产。别说是提供往年三倍的粮食,就算诸葛亮要的更多,李定也完全有信心满足他的要求。 【作者题外话】:大家好啊!老彭和大家问好! 最近有读者提意见称每章太长了,读着累 老彭决定接纳读者意见,以后短章多更。 今后如果一日三更的话,更新时间大概在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以及晚上七点。 请大家多多支持老彭,你们的陪伴就是我码字的动力! 41 根据地的变化 41根据地的变化 诸葛亮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师北上了。李定其实心里清楚地知道,迎接他的,将是郝昭的迎头痛击。 然而这一切他阻止不了,毕竟他已经尽力了。 李定和陈明华在去岁秋末进入成都,其实多半是被逼无奈。毕竟以当时的形势,如果不冒死进入成都,很可能根据地就要面临诸葛亮的大军围剿。然而现在刚刚过去不到半年,形势就为之大变。李定在成都的成功是根据地所有同志,包括李定自己当初都想象不到的。 这不能不归功于李定的胆色、才干和个人魅力,以上三者缺一不可。 李定和陈明华这次进入成都,收获颇丰。第一,李定升职为郡守,在涪陵郡有了正言顺的执政权,这让他接下来在涪陵郡推行的一系列改革都有法可依,也不会因此招致诸葛亮的猜忌和仇恨。 第二,他与诸葛亮达成的合作共识为根据地获得了许多政策上的支持。无论是免征兵员,还是放任流民进入涪陵县,都对涪陵未来的发展有着极大的好处。诸葛亮在未来很可能会为他的这个决定后悔,一群群土改队日夜不断地在下层民众中传播着兵团的影响力,渴望前往兵团治下的群众人数远比诸葛亮想象的多。 第三,他在成都埋下了一颗钉子。李定以成都纺织厂的建立为契机,成立了安全局。这个以陈明华为领导的小部门虽然在目前看来,还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但在未来,这个情报部门很可能为人民的革命事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 李定和费承之间,早就没有了当初互相利用的勾心斗角。经过了短短一个冬天,两人无论是从友谊上还是利益上,都前所未有地紧密结合在了一起。当李定要离开成都时回到涪陵时,费承推掉了所有的事务,亲自前来相送。直送出成都城外20余里,方才依依惜别。 “费君,莫要再远送了。” 费承拉住李定的衣袖,诚恳地说道:“克之,还好当初丞相派遣我去了你的汉复县。你我虽然地位不同,思想不同,但仍不失为知己。希望日后还能与你共事。” 李定笑道:“费君,切莫如此说话。大丈夫行走世间,岂能依依作小儿女态?你我神交情重,无论日后天下大势如何发展,都不会影响你我二人私下的友情。” 李定一直在思考如何实现人民革命的伟大目标,而费承的出身就是剥削阶级,他的父亲更是丞相府重臣。二人立场不同,无论如何都可以想见,在日后李定费承二人一定会走向对立面,甚至可能刀兵相见。 费承没有听出李定语中的深意,毕竟此刻他深深相信李定身为汉臣,不会因为公事而与自己产生矛盾。他解下了腰间的配剑,递往李定手中,“克之,此剑名为白鸿,伴我多年。此去路远,且留得此剑防身。” 李定缓缓拔出白鸿剑,只见剑锋如星光一般寒耀,剑身光洁闪亮,犹如一捧秋水。 “好剑!我收下了!”李定并没有客气,哈哈大笑道。 费承豪气地一笑:“你倒是不与我客气。罢了!你且去吧!来日方长!”随即拨转马头,两腿轻轻一夹,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在来的路上,李定一行人前呼后拥,而在回涪陵的路上,李定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然而除非是被自己根据地的人当做探子抓起来之外,在益州独自行走其实并没有什么风险,因为在诸葛亮丞相府的管理下,益州并没有什么悍匪盗寇。 李定骑着马,一路紧赶慢赶地赶回了汉复县。他实在很是好奇,也很是期待,不知道根据地的同志们在自己离去的这半年里,已经把根据地建设成了什么样子。 刚刚一进入涪陵郡地界,便感觉眼前的一切已经大不一样,田地间似乎到处都可见兵团的红旗,李定心中感叹不已。原本在涪陵郡只有汉复县是兵团的地盘,而如今兵团的影响力早已经扩大到了整个涪陵郡,这一切都是土改队同志们的功劳。 自建立兵团以来,生产建设兵团中伤亡率最高的组织,便是土改队。土改队的同志们日夜兼程,突袭土豪劣绅的围子,帮助群众进行土地改革,将兵团的政策传播到越来越远的地方。 李定骑着马继续前行,再走过一段路,前面便出现了平坦的夯实的土路,路边偶尔有村民挑着担子路过。每一个人看向骑着马的李定,眼睛中都带着警惕和跃跃欲试。李定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下马,这群农民就会把自己当做细作牢牢地摁在地上,像当初押解费承一样把自己送回兵团总部。 并没有再走多久,眼前便出现了结实的石子路。李定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汉复县兵团工程队的杰作。这种路面底下是几层夯实的泥土,中间铺上三合土,最上面再细细铺上被水力粉碎机压碎的石子,这使得路面坚实耐用又牢靠。路的两边早已经挖好了排水的沟渠,种上了两排已经抽出新叶的绿树。眼前的一切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 李定生怕被旁边的农民当作细作一样掀下马来,于是丝毫不敢减速,一路冲向汉复县。他本来想驾着马直接冲回兵团团部所在的汉复新村,然而没走多远,便被一群统一身着灰色短装的青年拦住了。 眼见着避不过去,李定只得轻呼一声“吁”,降下马速。 还未等那群青年说话,李定便抢先说道:“同志们好!我也是兵团的战士。我刚从成都回来,有要事要面见汤和汤部长。” 原本那群青年已经抽出了短矛、木棍和绳索,听得李定此言,反而都是一愣。为首的青年紧皱着眉毛,“你先下马来。” 李定翻身下马,十分配合地将缰绳交在了那名青年的手中。 42 根据地的变化(2) 42根据地的变化(2) 为首的青年将信将疑,伸手要摘李定的佩剑。李定不做反抗,任由那青年解除了自己的武装。 见李定如此配合,众兵团战士的眼神柔和了些许。那名青年战士说道:“同志,你要去汉复新村的话,必须得我们陪着你一起去。” 李定笑笑,“当然可以。” 在众兵团战士的簇拥之下,李定一只手牵着马的缰绳,一路缓缓向汉复新村走去。 “同志,你们隶属兵团防卫部吗?”李定好奇地问道。 李定身边的青年战士投来了警惕的眼神,显然这种涉及军事的问题,触动了战士敏感的神经。 战士虽然警惕,但还是作答了:“我们不是兵团防卫部的,只是解放北村的民兵组织。” 李定明显感受到了战士的戒备,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一路无言,众人走到了汉复新村地界。还没等李定进入村里,便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前面已经没有了石子路,而是如同石板一般浅灰色的路面。李定剁了剁脚下的路面,路面坚实无比,踩上去的这种感觉让李定太熟悉了。 “这这这……徐冉他把水泥搞出来了?” 作为基建神器,水泥一直是李定心心念念惦记的宝贝。李定早在综工基地刚刚建立的时候,便将研制生产水泥的任务交给了徐冉。 其实水泥的生产工艺并不难,难的只有配方。中国古代就有将石灰和火山灰拌在一起,制成的原始水泥。可根据地未来的大规模建设,指望能有足够的火山灰是肯定不现实的。大规模生产的水泥配方到底要如何调配,李定大手一挥就把任务交给了徐冉。 李定并不知道,此时根据地生产的水泥水平已经赶上了后世民国时期的三流小作坊。根据地的水泥由石灰石、黏土和铁渣制成水泥生料,烧至熔融而成为水泥熟料,再加入石灰石、矿渣和适量石膏粉,便制成了传统的、古法制成的硅酸盐水泥。 这种水泥在后世,也被国外统称为“波特兰水泥”。 李定大喜过望,有了水泥在手,根据地发展的速度至少也能翻个番。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远远看见了汉复新村。纵然早已经听闻成都纺织厂的同志们透露了根据地这个冬天的变化,可毕竟耳闻不如眼见,真真切切的根据地变化摆在眼前,李定即便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也同样为根据地的变化惊奇万分。此时,汉复新村的样子和李定走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 如果说曾经的汉复县是穷乡僻壤,即便是县城也破败不堪,那么如今的汉复县,可以称得上是能在益州排的上号的繁华。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水泥筑成的高高的哨戒塔,在一望无际的农田中显得格外突兀。哨戒塔上插着红旗,塔楼上隐约有披着铁甲的兵团战士在站岗。 汉复新村已经扩建了不少,在外围通通都是清一色的水泥砖房,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插着红旗——这表示这一户里有家人在兵团任职。街上很是繁华,有不少农户人扛着锄头往来,脸上往往都带着洋溢的笑容。 李定明白,这些农户人一定是附近其他郡县迁过来的难民。去岁整个益州都陷入饥谨之中,很多其他郡县的平民都在土改队同志的帮助下,冒着危险偷渡到了汉复县根据地。 也正是因为有着源源不断的外来人口加入,才让汉复县在短短一个冬天的时间里,创造了难以复刻的成功。 一群群驱赶着马车,或者是自己肩扛手提的大小商贩往来不绝。这些逐利的商人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一个地区治理得是否优秀。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而一地的盛衰兴亡,却是商旅先知。往来商人的数量,最能切实体现出一个地区是否治理得当。 身边的兵团战士看着李定讶异的神色,不由得都露出了骄傲的表情。李定顾不得兵团战士们的警惕了,开口问道:“你们村现在也和汉复新村差不多嘛?” 为首的兵团战士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汉复新村是李主席他老人家亲自照看的地方,目前自然是发展的最好。但我们村虽然没有汉复新村这样繁华,也相差不远。” 李定连连点头,顾不得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抚掌大笑道:“好!好!” 再往前走,迎面过来一群正在游行的队伍,为首的青年看起来一脸昂扬激奋,扛着红旗阔步在前。在他身后是长长的游行队伍,大多数参与游行队伍的都是青年人,也有少部分妇女参与进来。 游行队伍一边游行,一边时不时就会欢呼起来:“人民万岁!”,“劳动者万岁!”每次欢呼往往都会唤起路人的响应,农民们脚步匆匆,也会扯起嗓子跟着喊两句。 李定心下惊奇,拉过身边的兵团战士问道:“这是在搞什么游行?” 兵团战士见怪不怪:“肯定是土改队的同志们又抓了哪个恶贯满盈的大地主,正准备组织群众搞人民公审。” 李定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进了汉复新村,村口拉着半道篱笆和几处拒马。几名身着铁甲的兵团防卫部战士腰挎长剑,神色整肃地在太阳下站岗。 李定看见和自己一起回来的为首那名民兵战士走到站岗的士兵面前,敬了个礼之后说了几句话,那名站岗的战士回敬一礼,回头看了看李定,又转过头去与民兵点了点头。 “同志你好,先跟我们去审查室等待,等我们汇报上去,汤部长确认之后,他就会来见你了。”站岗的战士友善地说道。 李定点点头,这是生面孔进入兵团总部的必要流程。李定已经离开了一个冬天,在这个冬天里,根据地变化颇大,增加的人口甚多,新增的人都不认得李定的脸,自然会将李定当做是生面孔。 “你和他们走吧,我们就回去了。”一路跟来的民兵也对着李定点点头,和善地说道。一路走来,这名被拦下的骑手十分老实,应该确实不是敌人的细作。 李定笑道:“民兵同志们辛苦了。” 43 根据地的变化(3) 43根据地的变化(3) 听说有从成都回来的同志找自己,汤和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前往审查室。汤和没有怀疑这是假消息,因为当初选拔战士前往成都是秘密任务,除了兵团高层和前往成都那些千挑百选的干部,没有任何人知道。 自从那批精挑细选的优秀干部和陈明华一齐出发去成都之后,便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如今突然有人从成都赶了回来,一回来就点名道姓要见自己。汤和的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带着浓浓的不详预感,汤和飞奔一般前往审查室。 汤和推开审查室的门时,李定正在低头沉思。听得门口声响,李定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了汤和。李定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一无所有了,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李定在一瞬间有见到亲人一般的快乐。 李定快速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猛地握住汤和的手,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老汤,好久不见!” 汤和在进门的一瞬间还在忐忑不安,不知道成都的信使带回了什么消息。结果一进门,发现竟然是李定回来了。看到李定的第一时间,汤和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汤和反应过来了之后,巨大的欢喜几乎将他淹没了。 “克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汤和牢牢按住李定的手,不敢置信地笑道。 李定哈哈大笑:“怎么?难道你还不欢迎我回来?” 汤和也跟着哈哈大笑,拉着李定的袖子就往外走:“走!去团部说话!” 出审查室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送李定进来的那名防卫部士兵,显然,他是刚刚轮岗下来,要去房间休息一会。 眼见笑容满面的汤部长站在李定身边,这名战士便明白过来,看来这位进入审查室的年轻干部确实是自己的同志。战士的表情瞬间便热情了很多,他拉住李定,从怀里摸出了之前暂时被没收的白鸿剑,放回李定手中。 “这是咱们的李主席!李主席回来啦!”汤和笑容满面,几乎逢人便介绍。 李定哭笑不得,一路被汤和拉回了兵团团部。 “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事先都不与我们知会一声。”汤和埋怨道。 “我几乎算是被诸葛亮撵回来的,”李定笑道,随后,便将在成都的事儿大略说了一下。 听说李定已经被丞相府命为涪陵郡守,汤和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又惊又喜。再听闻李定此行的种种收获,汤和抚掌大笑,赞叹不已。 “克之兄,真有你的,”汤和实心实意地赞赏,“除了你,没人有这般能耐。” 李定大笑,谦虚地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现在你可算回来了,这些事务终于可以还给你了,我终于能解脱了。”汤和发自内心地笑了。 在根据地主政的这几个月,汤和可谓是心力交瘁。李定在走的时候没有交代明确,以至于汤和一直是党务、日常、军务一把抓,更兼还要负责各种会议,下达各种决策。汤和肉眼可见地瘦了两圈。 汤和还管理着根据地的财务,在后期纺织厂成立了之后,有了充足的资金还好,在那之前,汤和几乎被前来要钱的个个部门薅得焦头烂额。每个部门都有重要的事儿,每个都是重点工作,每一个都只进不出……汤和几乎被这些要钱的同志逼得跳楼。 李定笑道:“我看你把汉复县治理得蛮好嘛!” 汤和连连摆手:“我可不是推诿革命工作,可是你必须得帮我减减负,照这样干我这老身子骨可熬不住了。” 李定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没其他人来看我呢?其他同志都在干什么?” 汤和笑道:“你回来的不巧了。彭应之正在学校兼职上课,季平跑去了综工基地,其他干部也全在工作。整个兵团团部,只有我这么一个老同志在坚守阵地了。” 李定连连点头:“这是好事儿,兵团干部们多跑跑,忙的都没时间回办公室坐一会儿,说明根据地正在飞速发展。” 汤和笑着,点头称是。 “我以为彭应之早就不亲自上课了,”李定奇怪道,“他不是早就在教育部干政务工作了嘛?怎么还在亲自给学生上课?” 汤和叹气:“不要说彭应之自己了,就连我们其他人,也无一例外都去当过老师。根据地人口数量飞涨,先前的三座小学早就不够用了,老师的数量更是远远不足。” 李定皱起了眉毛,他还没想到过人口增长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看来,根据地的人口增加,反而显得各个部门干部更加稀缺。 汤和沉声道:“如今我们已经又新建设了三所小学,学校的空间倒还够用,只是师资力量还是紧缺,几乎每个兵团干部都得去小学兼职老师。” 李定默默点头,这个问题急不来,师资力量的稀缺只能慢慢培养。 汤和沉默了一下,随后忍不住又道:“克之,别怪我刚刚看见你回来就跟你倒苦水。根据地缺乏趁手的干部几乎是一个普遍问题了。” “在一个冬天里,根据地虽然人口增多了,但是政治过硬、又有能力的革命干部却增长不多,现在几乎每个部门都缺人手。原本兵团防卫部的能兵强将最多,可是在各个部门都缺人的情况下,几乎联手把防卫部的中高层干部都拆空了……” 李定皱着眉毛,缓缓点头道:“现在根据地除了土改队之外,就没有什么正经的作战任务。各个部门都来挖防卫部的墙角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如果长此以往继续下去,那就是大问题,”汤和说道,“若是一旦与封建敌人开战,防卫部没有得力的军官,怎能抵挡得住敌人?” 李定沉重地点头:“这个问题迫在眉睫,要赶快处理!” 汤和道:“克之,正好你回来了,过几天我们就开个会,一起研究研究怎样解决干部不足的问题。” 44 综工基地 44综工基地 李定与汤和关于革命干部稀缺的根据地现实问题讨论暂且告一段落,李定突然想起,刚才汤和所言,季平去了综工基地的事儿。未等细细一想,他便好奇的问道:“季平不好好管一管别的部门来他的防卫部挖人,好好操练他的防卫部,跑到综工基地去干什么?” 汤和笑了笑说道:“好像是徐冉把季平叫过去了,应该是综工基地军工开发部门又研发出了什么新装备。季平一直惦记着给他的防卫部换上更好的武器工具,听了徐冉的话怎么还能按捺得住自己?” 李定突然想起,进入汉复新村的时候看到的防卫部战士。不由得问道:“我在进村的时候,看见了现在战士们身上的铁甲。想必那就是综工基地的成果吧?” 汤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虽然这些盔甲与当今朝廷的盔甲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但是根据地生产的这些盔甲,全部都是由水力锻压机批量锻造出来的。不夸张地说,只要有充足的铁矿原料,根据地铁器的生产效率完全可以做到武装一支五万人装具齐全的军队。 李定笑了,哪怕是算上“敌占区”内被解放的群众,根据地现在全部的人口也就五万人出头。 想到徐冉把季平叫走,李定也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他也想知道到底综工基地研发出了什么新装备,让季平匆匆跑过去。于是李定笑着问汤和:“你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公务要处理?你要是没事儿的话,便和我一起去综工基地看个热闹,如何?” 汤和耸了耸肩,“我这个办公室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每日每夜都是一大堆事儿等着我。但今天难得你回来,正好我也好奇综工基地到底搞出了什么新玩意。不妨你我二人就一同前去看看吧。” 二人都是行动派,说着说着便走出了兵团团部。由于此时整个汉复县只有李定骑回来的那一匹马,因此二人便步行向徐冉的综工基地走去。 一边走,李定一边问汤和:“综工基地现如今建设得如何了?” 汤和一摊手,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又上哪儿去知道,他们综工基地的人每一天都神神秘秘的。尤其是徐冉,窝在综工基地就不露头,从早到晚也不在团部露个面,一旦出现就是来管我要钱。” 李定听得此言,不由得哈哈大笑,并没有因为汤和不知道详情而怪罪汤和。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这几个月给汤和身上加的担子实在是重了些。 在综工基地门口站岗的是一名老战士,他认得李定。眼见着敬爱的李主席前来,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他满脸激动地站得笔直,敬了个礼:“主席同志好!” 李定笑着回了礼。他看向眼前的综工基地,只见四周的围墙都已经更换成了高大的水泥墙,看上去美观的同时,更是牢固又结实。他问向综工基地的战士:“可以放我进去吗?” 战士踌躇了片刻,还是为难地摇了摇头,说道:“主席同志,这……徐部长嘱咐过,综工基地内的一切都是兵团机密。不管是任何人来,都要拦在外面。在他允许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入综工基地。 李定笑道:“好!徐冉有周亚夫之风!你快去叫他,我等就在此等候。” 战士兴奋地点头,转过头去和其他轮值的战士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跑进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便看见徐冉和季平二人一起快步过来,两人的脸上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克之兄,回来得好突然啊。”人还未至,季平的笑声已经传来。 李定笑着与二人寒暄了几句,随后对着徐冉笑道:“你这综工基地建的像个小堡垒,也不知你小子都在里面搞些什么鬼。” 徐冉又露出了他脸上标志性的憨厚表情,笑着说道:“综工基地里面的技术都是兵团乃至整个世界最先进的,自然要想尽办法保护好。” 季平满脸兴奋地插嘴道:“李主席,他们综工基地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堡垒,里面占地面积可大着呢。” 徐冉说:“走,咱们往里面走着,边走边说话。” 三人告别了站岗的战士,一起向里面走去。一边走,徐冉一边介绍道:“现在我们综工基地大致上分为三个部门:一个是负责军工方面发明创造的部门;第二个是负责发明农用机械的部门;最后一个是负责试制机械,或者说是将上述两个部门的创意实现出来的部门。” 李定笑道:“好!分工明确!” 一行人向里面越走越深,李定果然发现这综工基地大的离谱。不光是占用的地皮面积大,甚至地面上清一色铺着的都是水泥地面。汤和一边走,一边恨得牙痒痒:“你们综工基地可是吃钱大户,我一看你徐冉连试验场地面儿铺的都是水泥。怪不得找我要了那么多钱。” 徐冉狡黠地眨眨眼,随即又是标志性憨厚地一笑:“这些只不过是必要的基础设施,要是不把地面铺好,被细作挖地道钻进来了怎么办?你也不要咬牙切齿,路面花的都是小钱儿,真正花钱的还是那些科研项目。” 汤和重重地哼了一声:“细作甚至进不来涪陵郡,就被热心群众摁住了,哪还能有机会往你这破烂地方儿挖地道?” 徐冉自知理亏,嘿嘿笑着,却不答话。 李定不搭理这一对儿活宝,好奇地问道,“你们综工基地是不是又开发出来什么军事科技了?不然季平不在他防卫部呆着,怎么会乐颠颠的往你这儿跑。” 汤和虽然还怒视着徐冉,却也竖起了耳朵。显然,他也对综工基地的发明很是好奇。 徐冉和季平对视一眼,神秘地一笑:“主席同志,你和汤部长来得巧了,我们正要开始试验呢。且先容我们卖个关子,你们跟我们来看看,就知道了。” 45 综工基地(2) 45综工基地(2) 几人走进了综工基地的大概中心位置,这是一大片被围起来的区域,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地面是普通的土地。 眼看着汤和的眼神,徐冉忙解释道:“这里距离外围的围墙已经非常远了,挖地道也挖不到这里的,况且由于试验需要,所以就没铺水泥地面,其他地方还是很有必要的。” 汤和对着徐冉白了一眼,并没有再搭茬。而李定则对徐冉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徐冉看见了李定的目光,解释道:“这里是试验大型武器威力的试验场,因为要模拟真实战场的环境,所以地面需要用泥土。” 李定点点头:“这样看来,把季平吸引过来的就是某种大型武器了?” 徐冉兴奋起来,脸色有点微微涨红:“主席,请允许我为你介绍综工基地的得意之作:改良式抛石机。” 抛石机在中国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初期,在当时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悬挂石头的炮梢分单梢和多梢,据记载,最多的有七个炮梢装在一个炮架上,需要250人一齐释放。 到了唐朝,唐军与高句丽作战时,已经可以使用抛石机抛出三百斤重的石头,对高句丽的木制城寨可以造成相当大的杀伤。 李定不明白,这样一种简单的、早就被发明出来的机械凭什么可以被称之为综工基地的得意之作。 徐冉注意到了李定脸上的不解,于是便解释道:“综工基地生产的改进型抛石机,对原有的人力抛石机进行了相当大的改造。如今我们不再使用人力来作为抛石机的动力来源,而是采用给抛石机配重的方式来作为动力。通过统一的配重重量以及标准化生产抛石机的零部件,再加上根据地用水力磨具磨制的大小相同的规则球形石弹,抛石机发射的准确度就有显著的提升。如果给出不同重量配重下抛石机的发射距离,甚至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李定听完后,拍案叫绝。看来劳动者的智慧是无穷的,李定一直在纠结没有更先进的材料来制造更先进的机械,没想到综工基地的科研人员凭借现有的材料就可以大大提升机械水平。 李定笑道:“乍一听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发明,甚至原理还很简单。但是能想到用简单的原理进行这样的改造,就是天才一般的发明。” 徐冉笑道:“各位请跟我来。” 三人跟着徐冉走下试验场,里面有几十名工匠正在架设抛石机,成堆的球形巨石摆在一旁。 李定走上前去看了看,哪怕是以他的专业眼光,也不由得暗赞一声。一字排开的三架抛石机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经过了标准化生产的产物。 李定定睛一看,发现用来给抛石机装填石弹的是绞盘设施。不由得连声称赞。有了绞盘来给抛石机装填石弹,省下了大部分的人力。这样看来,一架已经组装好的大型抛石机,甚至只需要三五个人就可以操作。 很快,工匠们便将三架抛石机全部架设完成,远远退到了一边。李定三人也跟着人群一起退的远远的。徐冉刚刚要发号施令,突然想起李定也在现场,于是便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李定。 李定笑道:“不要看我,这是你的地盘,你说的算。” 徐冉点点头,转过身去,命令道:“改良式抛石机第一次试射,三分之一配重,一号机试射,放!” 身旁负责传令的旗手摇了摇红旗, 远远地,一号机前的三名工匠挥了挥手,表示已经收到,随后便快速忙碌了起来。很快,抛石机便配重完毕,为首的那名工匠狠狠一砸,一枚浑圆的石弹划着优美的弧线飞了出去。 石弹在天上飞了好久,轰然一声砸在地上,即便已经退开很远,围观的众人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 “落点七十四步!”远远地有人喊道。 李定暗中点头,七十四步大概是一百四十多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是骑兵一个冲锋的距离。但是对于需要结阵而战的步兵来说,就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何况现在抛石机仅仅用了三分之一的配重。 徐冉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意外,随即令道:“第二次发射,半配重,三发齐射,放!” 三架抛石机一起运作起来,很快,三枚石弹一齐发出划破天空的呼啸声,远远地飞去。大致上看,三枚石弹的落点几乎不差。 “一号机落点一百零七步!” “二号机落点一百零三步!” “三号机落点一百一十二步!” 徐冉紧张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第三次发射,满配重,三发齐射,放!” 三架抛石机再次运转起来,即便是使用了绞盘,可沉甸甸的负重还是让操作的工匠很是吃力。工匠们一齐用尽全身力气,灰布短衫下的躯体紧紧地绷起来,齐心协力地将配重上好。 抛石机的木杆紧紧地绷着,沉重的负重让木杆肉眼可见地弯曲起来。 “咻!” 三枚石弹猛地飞出去,沉重的呼啸声划过天空,似乎过了很久石弹才开始下落。 石弹落地,扬起了大片尘土,随后又再次弹起,在地上滚了很远才停下。 “一号机落点一百五十九步!” “二号机落点一百六十四步!” “三号机落点,一百七十三步!”远处报距离的工匠欢呼起来。 季平猛地一锤大腿:“好!” 李定也连连赞叹,虽然在最大配重的时候,三架抛石机之间的误差会明显变大,但这个误差结果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通过简单的抛力,能将巨石抛至三百多米的距离,威力实在不可小觑。 季平兴奋地道:“比起以前石弹乱飞的人力抛石机,这简直就是神器!徐部长,赶快把生产任务划给金沙江军工基地,尽快量产!” 徐冉自得地笑了起来:“没问题,你可得做好技术保密,切不能让这技术被敌人学了去。” 随后,徐冉笑眯眯地,将目光看向了汤和,眼中蕴含的意味很是明显:你看,我把是不是把你给的经费花的很棒? 46 厂区 46厂区 视察完综工基地,李定很是满意,于是邀请徐冉和季平一起去金沙江工业园区看看。 徐冉在综工基地里已经窝了半个多月,如今李主席亲自邀请,便也正好出去透透风,于是欣然答应。季平还要回去给防卫部的同志们开会,只能遗憾离去了。 对于李定来说,根据地工业的发展是仅次于民生工作和党建工作的大事。哪怕是身在成都,金沙江工业园区也让他时时挂念,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识见识一个冬天的建设成果了。 汤和虽然对综工基地知之不详,但是提起金沙江工业园区还是了如指掌。毕竟在工业园区内的工厂,大多都是由他亲自参与建设的,即便是如今根据地里私人运营的工厂,也要由汤和亲自批准。 见识过工业生产的恐怖之后,汤和对于金沙江工业园区十分上心。算上这一次,这是汤和在三个月内第十七次前往工业园区视察了。 “克之,现在园区内共有大型工厂三家,其中两家是兵团企业,一家是私人企业;中型工厂七家,其中一家是兵团企业;小型工厂二十三家,全部都是私人企业。共计有工厂三十三座,其中兵团企业三座,其余为私人企业。”汤和如数家珍。 “除了已经投入运营的这些工厂之外,还有在建的工厂十七座,预计投入时间在半年至两年内不等。” 李定点头,这个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在他以前的想法中,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多是安安稳稳,恪守本分,说服这些百姓加入工厂做工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没想到根据地的工业竟然发展得这么迅速。 汤和注意到了李定的惊讶,笑道:“主要是有了水车等机械,农户人的农活压力大大减轻,自然而然就会想办法挣一些外快补贴家用。现在工厂内大部分工人都是这种农民兼职而来,真正的职业工人只有大概三成。” “三成也不少了,”李定说道,“但还需要更多,根据地目前的很多工厂需要的都是熟练工种,兼职工人没有足够的经验,无法发挥最大的生产效率。” 众人一路走进金沙江工业园区,刚刚拐过第一个路口,便是一片大广场。广场中心有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雕刻着镰刀和锤子交错的图案,图案下面是竖着写的一排大字“劳动者万岁”。 “这是园区规划出来,给工人们午休散步的区域。”汤和解释道。 李定很满意:“一定要把工人的待遇放在第一位。” 汤和点点头:“克之,放心吧。工厂主们都很自觉,不会出现苛待工人的现象。” 李定严肃起来:“这个问题必须要重视起来。现在根据地的工业刚刚起步,或许工厂主还没有养成欺压工人的习气,但是逐利是资本的必然,如果不加以严格约束,工厂迟早会开始喝工人的血!” 汤和愣了一下,小声道:“大家都是贫苦百姓,不会彼此压榨的。” 李定严肃地看着汤和:“现在不会,但以后会的。” 汤和见李定如此认真,也重视起来:“克之,放心吧,我们已经拥有了严格的相关法律和监督机构。” “还不够,”李定接着说道,“我的建议是人民自己管理自己,成立工人委员会,监督工厂。” 汤和眨眨眼,这个名词虽然新颖,但从字面上就可以理解。 李定笑着说:“兵团也要成立和工会相关的机构,领导各工厂的工会。” 汤和认真地点点头,抽出了纸笔记录下来:“好的,具体的措施我们会开会讨论的。” 众人先是参观了金沙江制造工厂,这是最早投入使用的兵团企业。在最初,这家企业只负责生产水车及其相关的周边设备。在经过几个月的发展之后,金沙江制造工厂也将一些普通的农具投入生产过程中。 之所以有这个变化,还是因为根据地的农具过于落后了。在汉末,铁及其他金属都属于战略资源,虽然没有秦帝国时期几户人共用一把菜刀的窘迫,但是普通人家也是用不上什么铁器的。 在诸葛亮统治的益州尤其如此。益州不像魏国占据整个北方,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也不像东吴得天独厚,拥有露天矿场。益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型铁矿,更兼面临战争威胁,中央政权不得不精打细算,从民间拿走所有能用的铁器来铸造兵器。 也因此,民间的菜刀几乎都是竹刀乃至石刀,更不要提先进的农具了。 本着现阶段民生为主,一切为发展生产力让步的原则,李定、汤和等领导干部制定了新的农垦标准。李定亲自设计改良了许多传统农具,并且命令熔掉大量铁矿甚至兵器,锻造铁质农具来代替木质农具。 为了使根据地的金属农具尽快普及,汤和甚至熔了许多铜钱来铸造农具。可即便如此,也很难保证家家户户都普及铁器。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人民的智慧再次闪耀起来。 在没有李定提点的情况下,解放党干部们自发摸索出了一套新的生产制度——农业合作社制度。通过这样一个在后世广为人知的农业生产制度,根据地也终于能满足金属农具的需求了。 参观了金沙江制造工厂之后,李定等人又参观了兵工厂、纺织厂这两座兵团企业,再之后,又一同参观了包括家具厂、被服厂、木材厂、私人制造厂等众多私人企业。 这些工厂不但产能上让李定非常满意,工人的工作热情也让李定非常欣慰。一圈儿参观下来,并没有哪个工厂存在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这让李定对汤和的管理赞不绝口。 根据地的工业发展虽然仍旧单薄,但却可谓是日新月异、蓬勃向上。李定在参观了工业园区之后,对根据地现有的工业实力也算是心里有了数。根据地有了这样的实力,自己也在蜀汉有了更高的权力,是时候将革命再推进一步了。 “老汤,”李定亲切地拍着汤和的肩膀,“明天召集兵团高层干部开会,我们要一起讨论一下现在的形势了。” 47 分析 47分析 众位同志熙熙攘攘地走进会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笑声不绝于耳。 昨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烈火一般蔓延,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兵团上下:革命导师,人民领袖李定同志回到根据地了! 李定离开根据地的时候,根据地还处在方兴未艾的阶段,仅仅过了几个月,汉复县就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很多来开会的中层干部都是第一次见到李定,每个人都非常兴奋。 没过多久,人就已经到齐了。汤和、彭应之、季平、徐冉……兵团的中高层干部,除了远在成都的陈明华和吴越新之外,全部到场。二百多名干部都在期待今天的会议内容。 李定站起身,走上了主席台。全场几乎瞬间就安静了,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看着李定,竖起耳朵等着李定发言。 李定温和地笑了:“同志们好!好久不见了,我看见有很多新面孔,给大家介绍一下,我是解放党党主席、生产建设兵团长李定。” 底下的人群短暂地哄嗡了一声,随后便是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同志们对于李定的崇敬都是发自内心的。原本就在汉复县的同志可能感触不深,从外地迁徙而来的同志们一进入汉复县,就感觉如同进了天堂一般。和益州其他地区灾后的民不聊生相比,汉复县简直就是仙境。 能够带领大家,建设出这样一个仙境的人,自然而然就能获得所有人都敬仰。李定一再强调劳动的重要性,而在大多数干部眼里,李定就是带领大家劳动的唯一核心,就是兵团的灵魂。 “很多新同志可能要失望了,我李定没有大家传的那么神乎其神,没有三头六臂,更不是什么星宿下凡。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李定笑着说道。 “从我离开根据地去成都,再到我从成都回来,时隔了三个多月,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根据地的建设出乎了我的意料。无论是党建工作、工业发展还是民生问题,都得到了显著的进步。我要代替更多的群众感谢同志们,你们的辛苦是值得的。” 台下的同志们更加热切地鼓起掌来。回想过去的几个月,每个人都如同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在一整个冬天里,同志们带领群众顶着冬日的寒风,一铲一铲,一杵一杵地建设出了偌大的根据地。无论是已经初步投入使用的金沙江大坝,还是正在扩建的金沙江工业园区二期工程,无不让众人发自内心地自豪。 “作为解放党的党主席,我为党员同志们感到骄傲。据汤和同志向我汇报说,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党员同志们充分发挥了带头作用,树立起了先锋模范。在各行各业,无不扛起红旗冲锋在前。我为你们感到自豪。” “我们解放党在面临困难时,从来喊的都是同志们跟我上,而绝不是同志们给我上。这就是我们和封建敌人的区别,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光荣的劳动者!” 场下再次响起更加狂热的掌声。来参加中高层会议的,绝大部分都已经是党员了。听得李主席如此毫不吝啬的赞美,回想起过去几个月的奋斗,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份荣誉。同志们拼命地鼓掌,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 接下来,李定安抚好了众人的情绪,开始做几个月以来自己对同志们的汇报,事无巨细地陈述起自己在成都的几个月。 一番如实阐述之后,同志们陷入了思考之中。李定带回了的所有消息都让大家感到意外,根据地的众人都没有想过事态居然会如此发展。 首先,李定当上了涪陵郡的郡守,这是一件好事儿,但是也不算多大的好事儿。因为在土改队同志们的输出之下,兵团早就成为了涪陵郡广大乡镇地区的实际控制者。顶戴上了郡守的帽子,不过也就是将为数不多的城镇地区也规划进兵团的管理之下而已。 其次,诸葛亮开始了第二次北伐。无论是胜是败,这都是兵团快速发展的大好机会。但是这次北伐,兵团即将为诸葛亮提供大量的粮草作为后勤保障,这是与诸葛亮合作的条件。到底要不要给粮草,给多少粮草,这些问题都切实摆在了根据地众人的面前。 第三,如果真的要和吴国进行局部战争,该不该打,怎么打,到底能不能打得过。这些都是需要综合考虑的问题。 汤和表态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整个涪陵郡进行彻底的土改,尽快将涪陵郡的郡城也纳入根据地管理体系之下,这样一来,根据地的实力又会有显著的提高。” “其次,是要加强部队的训练,”彭应之站起身来,“在吴国眼里,边境线上现在是空无一人,没有守军。难保孙权不会见利起意,狠狠捅一下诸葛亮的后背,就像当年捅襄樊之战的关侯一般……我们是绝对不能让敌人掠夺我们的根据地的。” 季平一直抿着嘴不说话,这是腾地一下站起来:“同志们,李主席,作为防卫部长,我季平有话说。实事求是地说,要是打起仗来,我们防卫部不一定打得过吴军。我们防卫部稍微培养出有能用的人才,就要被你们联手来抢走,这让我们没有能用的干部。其次,我们的盔甲刀剑都被老汤拿去熔了做农具,总不能让我的战士拎着竹竿去抽吴军吧?” 发言时候的季平眼睛都绿了,发完言后,季平又一屁股坐下。显然,这段时间他的防卫部可没少受气。 李定安抚道:“季平同志,去年根据地的主要目标是发展生产嘛。一切都要为核心目标让路,你不要有怨言,去年大家做的没什么错。你放心,今年我们就要提高军事防卫的权重了,不会再让你的防卫部受委屈了。” 季平虽然年轻,却是个慷慨激昂、桀骜不驯的人,整个根据地不管是谁,季平都敢出言顶上两句。但是他在李定面前却温和得像只小猫,面对李定亲自的安抚,他立刻就平静了下来。 48 分析(2) 48分析(2) 季平虽然起身说话是出于一时激奋,他的情绪也很快就被李定安抚了下来,但其他同志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几乎每个部门都去防卫部挖过墙角,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几乎把防卫部撬成了空架子,让季平成了光杆司令。 这样一想,众人之前的作为似乎确实有些不地道。众位同志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防卫部确实要尽快形成战斗力,战争威胁迫在眉睫,组织军事防卫是根据地目前面临的头等大事。”李定总结道。 “归根到底,还是干部的缺乏,”彭应之发言,“根据地人口虽然大大增加,但是可用的干部培养的却很慢。尤其是我们教育部,一个老师要顶几个用,每天工作时间要达到十二个小时。还要各部门的干部偶尔来教育部兼职一番,才能勉强满足教师数量的需要。” “干部的问题急不来,”汤和皱着眉毛说道,“急也没用,我们不能让政治不坚定,或者能力不足的同志勉强进入干部岗位。” 众人纷纷点头。 “干部缺少,我们就要培养干部,”李定说道,“政治不成熟可以培养,能力不足可以学习,我看我们可以建立一个专门培养干部的干部学校。” 众人眼前一亮,学校从来都是教书育人,还没有过培养干部的学校。这个新奇的概念让大家纷纷动起脑筋。 “有了干部学校,是不是还可以成立个军事指挥学校?”季平问道。 “工厂缺乏专业熟练工人,是不是可以办个技术学校?” 干部们脑洞大开,纷纷建言道。 李定一看讨论又要跑偏,赶紧摆手制止了大家。“同志们,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今天我们只讨论干部学校的事儿。” “我看这个办法非常有可行性,”彭应之表态道,“成立干部学校,培养后备干部,边学边干,就能很快充实我们的队伍。” 汤和补充道:“重点是要结合实践,最好收录已经有工作经验的同志进行培训。” 李定笑道:“那我们就成立这个学校!学校名称就叫解放党党校,暂时由我担任校长,汤和同志担任副校长,彭应之同志辛苦一点,承担党校的教务工作。同意的同志请举手。” 齐刷刷地,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提议全票通过。 汤和和彭应之一齐站起来:“请同志们放心!” “党校由谁来负责上课呢?”季平发出疑问道。 “我建议,暂时由兵团的中高层干部轮流担任党校的教师,来对同志们进行培训。”彭应之说道。 大家其实都有些抵触,实在是因为如今干部缺乏,每个部门的任务都非常繁重,如果还要抽出时间来参与党校的授课,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但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人所难了。同志们都明白现如今的处境,举手表决仍旧一致通过了。 “由同志们兼职,只能是权宜之计,”彭应之接着说道,“而且如果众位同志们在党校的影响过大,高层干部作为后备干部的老师,长久之后很容易在党内形成山头主义。我建议以后还是要有专门的干部来负责党校的教学工作。” 李定点头,表示赞同:“应之同志说的很对,在今后,我们会遴选出一部分同志,专门负责党校的教学工作。” “干部学校的细则,由汤和同志和彭应之同志负责,尽快制定一份完整的方案条例,我们下一次会议再专门进行逐条讨论。”李定一锤定音道。 眼见着汤和和彭应之一脸苦涩,李定忍俊不禁:“好啦好啦,知道你们俩忙不开,咱们三个一起来研究,好不好?” 汤和二人瞬间就振奋起来,只要和李定一起办事儿,哪怕是再复杂的问题,也没有办不成的。有了李定在根据地,一切任务就都有了主心骨。 “那我们防卫部什么时候才能重组起来?”季平举手问道。虽然李定已经安抚了他一番,可是这个问题季平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定要搞明白的。 “我可以代替大家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去你防卫部挖人了,”李定笑道,“这样,每个部门写出十个本部门的干部,把名单交到季平同志的手里,由季平从中挑选三十名干部出来,好歹让他先把防卫部的高层架子搭起来。” 彭应之立刻提出抗议:“克之,他们别的部门怎么着我管不着,我的教育部缺人缺的厉害,可一个人都少不了。季平同志要是从我这儿要人,不如先要走我的命。” 季平立刻暴走:“彭应之,你个老混球儿。整个兵团这么多部门,就属你教育部从我这儿挖的人最多。我还没找你茬儿,你还好意思说话。你要是不给人,我真就把你命要走,你信不信?” 彭应之往后一仰,两手一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来来来,只要不找我要人,要命的话好说。” 其他同志们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来,会议室里情绪为之一畅。彭应之和季平二人年龄相仿,更兼脾气性子都差不多,私下里勾肩搭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人虽然此时话说的狠,却不会因此就伤了和气,反而冲散了会议室内凝重的气氛。 李定瞪了二人一眼:“书记员,别笑了,快把他俩说的都给我记下来。” 彭应之与季平二人瞬间老实了下来,“别别别,我们不瞎说话了,别记别记。” 担任会议书记员的干部笑了笑,并没有动笔。 李定总结说道:“今天的会议就说这么多。大家回去之后,和自己部门的同志们多谈谈,聊聊革命,聊聊个人信念。对于有理想有抱负的同志,我们要加以重点培养,尽快安排进入党校学习。” 49 谈心会 49谈心会 兵团的众多基层官兵突然发现,近期一种名为“谈心会”的谈话方式突然就流行了起来。 平日里忙的团团转,难得一见的中高层干部似乎突然间就有了闲暇时间。他们不再天天催着同志们工作,反而有了泡好一杯茶与大家唠唠家常的心思。高层干部们有时晚上去散步,往往溜达溜达着就钻进了某个战士的家中。 “某某同志,你有什么理想嘛?” “某某同志,和我们谈一谈你对革命的理解吧。” 显然,这所谓的谈心会,就是希望大家能够掏掏心窝子地讲讲心里话。大家平日里谈起革命大业时都是眉飞色舞,在听政治教育课的时候也都对课上的内容理解颇深。可如今谈起话来,掏心窝子的话真正要落实到实处了,往往就没有那么有深度。 谈起理想来,大多数战士们可能都要冥思苦想一会儿,然后支支吾吾地说些在领导们看来上不得大雅之堂的话:“想好好工作,以后娶个好老婆。”,“想多挣些钱,干完家里的农活去工厂打打工。”,“明年家里的地想多收点儿粮食。” 说起对革命的理解,很多战士说的也都不深刻,大家朴素的想法就是:兵团为了人民好,咱们跟着兵团走,总归没错。就算有能说出几句理解的,也不过是“因为某某财主,某某贪官,谁谁谁活不下去了。所以财主贪官们是坏人,要干掉坏人。” 显然,这样的对答是无法让那些领导干部们满意的。在中高层领导的心里,迫切希望听到一些真正有理想抱负的话,比如这些年轻干部向往更高的地位,或者说是有更高的追求。这样才可以送他们进党校,好好把那些人培养成后备干部。 由于谈心会开展的不顺利,关于谈心会的种种报告便被交到了李定的桌子上。 李定看了这些报告之后,并没有失望,反而十分欣慰,在会上他笑着说道:“同志们,我看了大家反馈给我的有关于谈心会的报告,大家都看法都差不多,真正有远大抱负的人在我们根据地占少数。” “先说结论,我很欣慰。为什么欣慰呢?首先,干部们没有因为结果不理想就加以隐瞒甚至篡改,这说明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根据地很好地维持了实事求是的作风。这样很好,大家不怕说我不爱听的话,这样的氛围还要继续保持下去。” “其次,虽然大家对谈话的结果都不怎么满意,但是我其实对谈心会很满意。第一,很多基层的同志或许对于人民革命没有深刻的见解,但是却都认为跟着兵团做就是正确的。这说明我们兵团一切为了人民的形象已经被基层所认可,这是最让我欣慰的。” “第二,虽然同志们大多数没有什么建立新制度的远大理想,但是他们仍然提出了他们朴素的展望与梦想。试问谁不想娶个好媳妇呢?试问谁不想让生活变得更加富足美好呢?我们革命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人民过上更好的日子,如果只谈论推翻封建敌人的远大结果,而忽略了这个简单的初衷,这才是最可怕的事儿。” “因此,我非常欣慰,我们基层的同志们没有脱离群众,我们兵团的干部们始终都是劳动人民中的一员。” “很多干部对于这样的谈话结果不满意,认为基层干部缺乏理想,我认为这样是错误的观念。请注意,有这样想法的中高层干部,要加强政治理论学习了。” “正是无数个朴素的愿望推动着革命事业的发展,正是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朴素向往才成就了解放党和生产建设兵团。如果抛开这个朴素愿望、朴素向往,那我们就成了空想派,我们的革命就失去了意义。” “不能保卫人民和谐生活、让人民生活变得更幸福的任何斗争,都没有长久的实际意义。诸葛亮的丞相府一直在喊兴复汉室的口号,可是兴复了汉室,对于底层人民来说又有什么实际性好处呢?没有!对于人民来说,只是换了一批人来作为统治者压迫他们罢了!” 在李定的领导下,兵团从上到下的同志们亲眼见识并且亲自参与了革命事业的创建。这不是如陈胜吴广、黄巾张角一般的所谓“流寇造反”,而是真正将几万人团结在一面伟大旗帜下的事业。 而将几万劳动者聚集在一起的初衷,让同志们团结一致一起奋斗的初心,其实就是希望平凡的生活能够更加美好的这样一个朴素愿望。 李定从来不会忽视人民的力量,正是人民的力量,可以推翻旧政权,建立新政权;正是人民的力量,让一个悠久历史的民族可以传承下去,代代不绝。因此,李定当初毫不犹豫地喊出了“人民万岁”这四个字眼。 而李定确信,人民的力量就来自于深埋人们心中对于更美好生活的向往。一旦外敌入侵,人民爆发出来的伟大力量,就是源于保护自己的美好生活不被破坏。 封建统治阶级认识不到这一点,因此他们互相之间的征战没有任何意义,也几乎不会因此爆发出什么人民的力量。因为他们除了忽悠人民群众相信某个莫名其妙的理想之外,并不能带给他们什么真切的改变。 “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就不会对谈心会的结果失望了。我看很多愿望朴素的同志,都值得我们好好培养,有了他们,我们的革命力量将越来越强大,革命队伍将越来越壮大!” 在这次会议的一个月之后,解放党党校正式建校了,第一批学员来自各行各业,有的是兵团的基层干部,有的是想要加入革命事业的群众。第一批学员一共七百零三人,在后来,他们中间涌现出了无数位百战沙场的将军,或者是能力突出的治政精英。 时间再次证明了李定的正确。 时间也必然会证明人民的力量。 50 涪陵郡城 50涪陵郡城 李定既然清楚地明白,人民群众才是解放党的力量源泉,因此,他自然不会远离自己的力量源泉。 虽然他之前已经打进了汉复县城,但是他仍然把自己的兵团团部放在汉复新村。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虽然自己已经担任了涪陵郡守,但是生产建设兵团的政治经济中心仍然不会改变,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仍然将会留在汉复新村。 但是既然已经拥有了涪陵郡城的合法统治权,李定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块大肥肉。在汉复县根据地逗留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李定带着彭应之和其他一批中层干部,来到了涪陵郡城。 涪陵郡城已经有好一阵儿没有统治者了。上任郡守董和被诸葛亮一纸诏书叫到成都去述职,就再也没有回来。现在细细想来,当初那个衣衫褴褛的费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是他在诸葛丞相面前告了黑状。丞相府委任新郡守的告示早已经贴到了涪陵郡城,让人惊异的是。新郡守只是曾经汉复县的小小县尉——李定。 虽然李定曾经只是个小小的县尉,但是涪陵郡城的一众大小官员,却丝毫不敢小看这位李定。且不说在这李定治理下的汉复县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在整个益州都算得上数一数二。光凭这李定去了一趟成都,回来之后便被接连擢升数级,可见他现在一定是丞相诸葛亮眼前的大红人。 涪陵郡城的大小官员自然丝毫不敢怠慢,从早到晚操练起了乐师和舞姬。郡守府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等待那位新郡守的大驾光临。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 在解放党,崇尚人人平等,而劳动者至高无上。这样一来,自然将坐轿子看作是骑在劳动人民的脖颈子上,从上到下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坐轿子的恶习。李定一行七人,以最朴素的步行方式,来到了涪陵郡城。 和上次入成都前李定来过的那次相比,如今涪陵郡城明显有些破败。满街的污秽无人清理,大小官员的府邸无一开门,只有烟花巷子生意兴隆,大白天的就热闹非凡。 门口的兵丁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涪陵郡城大门洞开,一副天高皇帝远,脱离一切约束的洒脱气质。 李定看的眼皮直跳,他想象过在没有郡守的情况下,涪陵郡城可能会缺乏秩序,可他没想到,偌大一座郡城,竟然会堕落到这个地步。 李定一行人。绕开满街的污秽,走到了郡守府前。郡守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李定等人敲了好久的郡守府大门,才终于吱呀一声开了门。郡守府的老管家刚刚一探出头,便被吓得差点儿跌了一跤,眼前这位可不就是迟迟没来上任的新郡守李定吗? 丞相府的任命告示早就发到了涪陵郡,因此老管家自然能认得李定的容貌。 老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知……不知郡守大人,今日突临……老奴未曾远迎,恕罪、恕罪啊……” 李定的眉毛一下就皱了起来,他可不敢受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跪。赶紧让开半步,把老管家从地上扶了起来:“这涪陵郡城,怎会萧条至此?” 老管家张口结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郡守大人迟迟不到任,城内的大小官员也就因此失了约束,自然也无心管理郡城的事物了。” 李立定心里暗暗叹息,就凭这涪陵郡城里大小官员一副昏庸无道的样子,只怕是一个人兵团都用不上。想要治理涪陵郡城,就得从头到尾给他们换换血,原本干部便是稀缺,如今又是需要一大批得力的干部了。 李定紧紧地皱着眉毛:“开府,召集大小官员进府议事。” 老管家张口结舌:“大人,城内的大小官员此时不知道在何处厮混,不如明天再开府议事,可好啊?” 彭应之在一旁不易察觉的冷笑了一下,接过话头对老管家说:“现在便开府,我等就在议事厅等待,且看各位大人何时才能到来。” 老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三步并作两步进入府内,唤起了所有衙役,大街小巷地满城寻找大小官员去了。 李定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对着老管家温和地一笑:“开府,且将积压的公文呈上来,本郡守这便批阅。” 郡守府的大厅雕梁画柱,宽敞明亮,恢宏大气。李定坐在黄花梨木的精雕案子前面,老管家和两名家丁为他搬上了成捆的公文。李定便和彭应之等人一起批阅起来。 公文并没有李定原先想象中那么多,这可能是因为涪陵郡的广大乡镇地区早已经被兵团实际控制。大部分公务都被送到了汉复县的兵团总部去裁决,涪陵郡守所能处理的公务,仅仅只有涪陵郡城内的那点事儿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有大小官员陆陆续续的进入了郡守府,李定和彭应之等人在等了两个多时辰后,这群大小官员才终于堪堪到齐。他们有的人衣衫不整,脸上甚至还带着唇印,一看刚才身处的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李定一边低头批阅公文,一边暗地里观察着台下的众人。大部分官员脸上都带着慌张的神色,显然对他这位丞相府破格委任的新郡守还带着些许惧怕。而也有一些官员,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显然要么是觉得法不责众、没什么大不了。要么就是在涪陵郡城家大业大,有恃无恐。 李定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接着有条不紊的把所有公文都批奏完。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大小官员在来到郡守府之后,最少也在厅堂内站了有两个时辰。 李定放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大小官员,脸上露出了以假乱真的真诚的笑:“各位同僚大家好,我是涪陵郡新郡守李定。奉丞相命,掌管涪陵郡。今日叫大家来,还是想与大家先认识一番,以后还望大家多多配合本府的工作,共同治理好涪陵郡,为丞相分忧。” 51 涪陵郡城(2) 51涪陵郡城(2) 月色笼罩了整个涪陵郡城,喧嚣的城市安静了下来。而在月色照不到的地方,正有人在轻声密谋着…… “我看这位新郡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今日他竟然在那群基层官吏面前给我们下马威,丝毫不顾及我等面子。”涪陵郡丞王阔揉着站的发酸的脚,一边恨恨地说道。 王阔是前郡守董和的得力心腹,也有很强的能力。董和是个贪懒怠政之人,以前涪陵郡的大小事务,多是王阔代董和处理,再拿给董和用上郡守官印。 此时王阔和涪陵尉李满、主簿杨安和一起,坐在王阔家中,一同谈论起了新来的这位李郡守。 “就算他是诸葛丞相面前的大红人,也应当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杨安和阴声道,“今天他如此拂我众人的面子,我们也应当给他个下马威,让他这个穷乡僻壤的土包子知道,涪陵郡是谁的地盘。” 涪陵尉李满摩拳擦掌。今天新来的郡守李定实在是伤众,将自己从美人的温柔乡里强行拖到了郡守府,他也看这个新郡守很是不爽:“不妨我叫些心腹兵丁,趁夜色把他头一罩,痛打一顿。断他几根肋骨,他也不会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杨安和细细斟酌了一番,缓缓说道:“倒也是一个法子,只是不急于这一时。我看,到可以先试探一番。” “不错,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李郡守或许只是想立个威信罢了,如此,没必要平白树敌,增加许多风险。”王阔缓缓说道。 “那就试探一番,明晚邀其入府饮宴,若是他识得好歹,便与他好生交好。若是他想要在涪陵郡只手遮天,就难保有人要下黑手了。”杨安和冷笑着,两只眼睛眯在了一起。 而就在此时此刻,在郡城中央的郡守府里,李定、彭应之等人也开展了临时的党小组会议,讨论如何应对涪陵郡城的一切。 “这涪陵郡的大小官吏,我看一个都用不上!”彭应之毫不留情地说道。 李定沉声道:“温和的改造是理想主义,理想主义是不可取的。我看,还是要在涪陵郡城来一次天翻地覆地革命,才能彻底改造这里。” 赵安是陪同李定、彭应之一起前来涪陵郡城的兵团中层干部,也同样是一名党员。他举手示意,请求发言。 李定点点头,“赵安同志,请发言。” 赵安放下手臂,沉稳地说道:“主席同志,我在白天翻阅郡守府内的文件时,看见了郡城内的花名册。花名册上说,涪陵郡城现有大小官吏一百七十三人,郡兵一百五十人。” “这个数字乍一听不多,”彭应之斟酌着说道,“但是这些大小官吏几乎每个人家中都有奴仆,若是世家子弟,算上亲族的数量,只怕要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李定缓缓点头:“这说明……” “这说明,要是试图以兵团的武力强行介入,一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彭应之总结道。 “不错,益州久战,民风尚武,很多官吏家中都有武器甚至是家传的盔甲。再加上豪强大族墙高垒厚,若是想要强行武力解决,只怕是不容易。” 彭应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平淡但异常坚决地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把他们通通拿下!若是放过这些蛀虫,我彭应之无法向人民交代!” 李定赞赏地拍了拍彭应之的胳膊,时过境迁,彭应之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豪族子弟的影子了,他的手早已变得粗糙,立场更是无比坚定……反而更像一个真正的人民革命者。 “消灭他们是必然的,”李定沉静地说道,“但是最好不要以简单粗暴的方式肉体消灭他们,如果能通过公审的形式,诛杀手上有血债的害民贼,再对于那些不至于死的官僚进行劳动改造,那就是最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李定所谓的劳动改造并非没有先例。在范围越来越广、程度不断深入的土地改造过程中,兵团的干部们发现,并非所有的地主老财都是恶贯满盈。很多地主在土改之前,还曾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一味地砍了他们的头,不但不合根据地的革命宗旨,也不会得到人民群众的理解。 当时李定远在成都,根据地是汤和做主。对于这个问题,汤和当场表示:“解放党讲究的是实事求是,罪不至死就是罪不至死,强行杀戮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这是革命工作中不可取的。” 对于素有善名的地主,根据地也会通过人民公审的方式确认其无罪,随后没收并均分其全部土地。但是会给他们保留家中的浮财,并且允许他们在根据地以普通群众的身份继续生活,或者是从事商业行为,通过劳动来创造财富。 对于那些做过恶事,但是罪不至死的地主,根据地则没收全部土地财产,对这些人进行劳动改造。通过政治教育和劳动,帮助他们改过自新,成为劳动人民中的一员。 至于那些手上有过人命的、恶贯满盈的封建官吏、地主老财自不必说,统统都被人民处决了。 “克之,我们可以办一个鸿门宴,”彭应之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新官上任,召集大小官员一起吃个晚宴,似乎合情合理。” 李定眼前一亮:“好!任凭他们如何想象,也想不到我刚刚上任就要对他们所有人下手。咱们在郡守府设宴款待他们,等他们来了,就将他们统统拿下!” 彭应之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李定沉声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一定要尽快部署下去,免得他们生疑……” 赵安自告奋勇:“李主席,我这就连夜回根据地,叫根据地的同志们赶来郡城,给这群人民的蛀虫布下天罗地网!” 李定转过头,对赵安说:“赵安同志,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尽快让季平带着防卫部的同志赶来郡城,在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赶到。” 52 涪陵郡城(3) 52涪陵郡城(3) 可能是因为昨天李定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威风凛凛,今日开府治事,大小官员都早早到齐了。李定坐在台子上,笑容满面地处置完了最后一项公务,众多官员纷纷告退。 眼见着今日李定对自己等人十分客气,王阔等人不由得心下又趾高气昂了起来。看来这个新郡守也不是什么四六不通的生瓜蛋子,这个新来的李郡守也是知道,想要在涪陵郡城呆下去,还是得依靠自己。 话虽如此,王阔还是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新郡守,看看他到底有多尊重自己。上午的公事忙完之后,他便磨磨蹭蹭地留在府中,趁着没人,凑上李定眼前。 “李郡守,新来郡城,不知生活用度可还如意?”王阔腆着脸道。 李定笑眯眯地看着王阔,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又见识了许多大人物,眼力早已今非昔比。他一眼就看出王阔笑容满面的脸皮下面掩埋的不怀好意,心下就起了防备。 李定笑道:“劳郡丞挂念,本府一切都好!本府初来乍到,还要郡丞多多帮衬啊。” 眼见着李定如此抬举自己,王阔就有些飘飘然了。此时突然转念一想,自己何必要和这李郡守为敌呢?这李郡守是丞相钦点的郡守,一定是丞相的宝贝疙瘩。要是跟他搞好了关系,他在丞相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岂不…… 心念及此,王阔脸上的笑意就谄媚了起来:“郡守……新至涪陵郡城,不曾与下官了解。下官昨日又一时糊涂,懒政不作为,实在是愧对丞相府的教导。今晚下官和主簿杨安和、涪陵尉李满一起,在蔽府中备了些许酒水,还望郡守大驾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 李定有些愕然,没想到这王阔为人还挺机灵,这么快就跑来和自己“拉进感情”。 王阔见李定一时不说话,以为李定正在犹豫,连忙补充道:“下官府中有歌姬美妾,听闻郡守年少有为,日夜盼望郡守驾临寒舍,以解仰慕之情……下官又想为昨日怠政向郡守大人赔罪,在府上略微备上了些许薄礼,郡守大人一定要赏光啊。” 李定笑了,心说竟还有这等凑巧的事儿,自己正琢磨着怎么设宴收拾了这群贪官污吏,没想到这还有一个主动凑上门来了。 王阔眼巴巴地看着李定,脸上的谄媚之色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李定心道:虽说赵安昨晚刚刚出发,根据地的同志们还没有就位,但是此时不应承下来,这王阔难免会起了提防。 心念及此,李定笑道:“王郡丞太客气了,我正要请各位一同就宴,没曾想王郡丞竟也与我不谋而合。依我看,便搞得热闹一点,大小官员今晚皆来我府上,一同宴饮!” 为了让眼前的王阔觉得更加合理,李定想了想,又补充安抚道:“昨日本官也是一时气愤,拂了众卿的面子,回头想想甚是悔之,也觉得过意不去。就借这个机会,与众同僚赔罪了。” 王阔一听此言,心中顿时是五味杂陈,且喜且忧。 喜得是这李定竟然这般客气,不但同意了邀约,甚至还主动邀请自己等人入郡守府赴宴。这显然是对自己等人的重视,王阔心里美滋滋的。 忧的是,李定今晚邀请的是所有的大小官员,这样一来,自己就很难在郡守眼里有特殊的地位了。相反,若是自己能邀请郡守来自己的府上,和其他人相比,郡守一定会与自己特殊亲近一些。 但是,郡守的邀请总不能拒绝,王阔忙不迭地应承道:“下官多谢郡守大人的盛情,今晚一定前去赴宴。” 李定看见王阔眼里恍恍惚惚的神色,略一思索,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想法。李定一时间起了玩乐之心,笑道:“王郡丞,待到今日宴毕,明日本府再去你府上赴宴做客,可好啊?” 王阔当即喜出望外:“郡守大人肯来,下官荣幸之至!” 李定忍着笑道:“今晚我就在府中等候各位大人了。本官初来乍到,与众位同僚不甚相熟,还望王郡丞代为奔波,替我告知各位同僚。” “好说!好说!”王阔笑眯眯地,领着命欢天喜地地去了。 见王阔已经走远,彭应之闪身从屏风后面闪出来,放声大笑:“克之,这厮是觉得你在诸葛亮面前有些面子,是要好好巴结你呐!” 彭应之对诸葛亮毫无敬意。实话说来,他和诸葛亮还有些私仇。彭应之的先父彭漾得了刘备的赏识后,嚣张自矜。诸葛亮对彭漾表面上以礼相待,但却多次密告刘备,说彭漾“心大志广,难可保安”。 刘备听诸葛亮这样说,逐渐就开始疏远彭羕,后来又贬彭漾为江阳太守。彭漾见将被派往外地,心感不悦,与马超见面时又曾对他说“老革荒悖,可复道邪!”“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也。”马超听后大惊,以他的说话告发彭漾,彭漾于是被收监下狱。最后彭漾被处死,死时年仅三十七岁。 实话说来,彭漾被处死多多少少是有些冤情。他与马超的交谈,完全也可以理解为“你在外面打仗,我在内朝辅佐”。虽然此言话出狂驳,但也不应处死。真正导致他的死亡,更多还是因为政治因素。 这些便是后话了。 李定对彭应之笑道:“我正要把他们拿下,没曾想他们还撞上门来,这我便不与他们客气了。正好在府上设下埋伏,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彭应之促狭地笑了,开起了玩笑:“克之,我可是听说王阔在府上给你准备了歌姬美妾,我看你不如先去他那里赴宴,等占了好处回来,咱们再一起给他收拾了。” 李定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应之,你这嘴可真损!我可是把你刚才说的话记下来了,你就等着在党会上挨批评吧!” 53 涪陵郡城(4) 53涪陵郡城(4) 彭应之促狭地眨眨眼,随后便正经起来,他皱起眉毛道:“克之,只是时间安排在今晚,实在是有些着急,也不知道赵安能否按时回来……” 李定重重地点点头,也同样有些忧虑:“确实……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机会赶到了这里,也只好勉力尝试。” 彭应之安慰道:“克之,我素知赵安此人,他工作效率高,十分靠谱,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根据地。季平你还不了解嘛?要是知道有战斗任务了,肯定是一蹦三尺高,肯定会尽快赶来的。” 李定轻声道:“若是一切顺利,今晚过后,涪陵郡城就能换了新天了。” “克之,根据地可没有这么多理政的人才,若是把郡城也纳入到根据地的治理范围,只怕干部数量力有不逮……你是又打算把汤和当驴使?还是准备从这群抓起来的封建官员里挑挑捡捡,让他们戴罪立功凑合用着?” 李定断然摆手:“切无这个可能。阶级路线问题是天底下最大的问题,要是我们不把阶级斗争搞到底,反而和那些贪官污吏混在一起,我们的人民革命和流寇造反还有什么区别?” 彭应之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克之心里有数。要是咱们和他们搞在了一起,可就和群众们解释不清了。” 李定笑着,并不吝惜自己的赞赏:“应之,我看你的政治觉悟是越来越成熟了。” 彭应之没有笑,反而一边轻轻敲着案子一边皱起了眉毛:“克之,你在成都不知道根据地问题的严重性。根据地的干部太少了,拿不出更多人来管理郡城。即便是咬咬牙,把涪陵郡城交给汤和,他拿出命来也处理不完这么多事务。” 李定沉声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 彭应之神色一喜:“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快快道来!” 李定注视着彭应之,口中吐出四个字:“军事管制。” …… 彭应之眉毛皱的更紧了:“只怕是季平不能愿意,他的防卫部刚刚开始重建,又要从他那里要干部……何况会上刚刚决定要重组防卫部,朝令夕改只怕不妥。” 在根据地,能有胆量当面质疑李定的人毕竟是少数。这倒不是说李定有多大的脾气,只是因为李定一贯是正确的,同志们下意识就会认可李定的决定,没有哪位同志会认为自己比李定想的更加长远。 在这种情况下,彭应之的质疑显得弥足珍贵。李定心里暗暗赞赏,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李定解释道:“我所谓的军管并非是从防卫部调干部出来,而是以军队来接管政务。这样一来,很多不必要的政务环节就可以免去,我们就可以借此来管理涪陵郡城了。” 彭应之似懂非懂:“克之,那你要列个章程出来,让组织上共同讨论。” 李定笑道:“这是自然。应之,你放心,军管只能是权宜之计,我们解放党又不是军人政府,军管的模式不会长久存在下去的。” 彭应之也笑了:“克之,咱们俩是不是有些可笑了,还没等拿下涪陵郡城,就开始研究怎么治理了。” 李定信心满满:“未雨绸缪嘛!否则等到事情真的来到脸上,就要手忙脚乱了。” …… 话说王阔回到自己的郡丞府上之后,立刻便差遣下人唤来杨安和、李满二人。 王阔烧上一壶茶水,喜滋滋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笑道:“二位仁兄,且饮茶水。” 涪陵尉李满急道:“王兄,你怎么这般不紧不慢。那李定先前折辱我等,整整一日我一直切齿。快快说来,那李定可是答应了来府上饮宴?” 主簿杨安和却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他一搭眼,便笑道:“李兄,何必着急。你看王兄的脸色,就知他与郡守定是相谈甚欢。” 王阔、李满和杨安和三人,都是城中大族的子弟,三人自小便是知交好友,彼此间无论大小,皆以兄相称,如今自然也是同气连枝。王阔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不与二人隐瞒,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二位仁兄,那李定不但满口应承了,甚至反而还邀请我等一起去他府上用宴。我看这李定也是个与我等和善的上官,倒是出乎了先前咱们的预料。” 杨安和沉吟片刻:“如此说来,昨日之事便不是与我等故意为敌,只是新官上任,立个威信罢了。若是如此,我等倒也不必和他作对……” 李满急了,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王兄,杨兄,你二人怎的如此说话?那李定昨日那般折辱我等,让我等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面子。若有机会,我恨不得生食其肉!我等俱是大族子弟,二位也都不是怕事之人,怎可说罢了就罢了!” 李满昨日被衙役从桃花楼里发现,跌跌撞撞来到郡守府,脸上还带着不少朱红色的唇印,可谓了丢尽了体面。提起李定,李满恨得牙根直痒痒。 “李兄,你且莫急。我与王兄自然有想法,且与你细细道来。”杨安和好声安抚道,“王兄,你且说来。” 王阔神秘地一笑:“李兄,你怎的还是这般沉不住气?你听我道来,那李定原本是一汉复县小小的县尉,随着那丞相府费承入了成都,回来便被丞相府代陛下钦点为涪陵郡守,可见他必然是得了那诸葛丞相的恩宠。我等若是能与他为善,他在丞相面前美言一句,便抵得上无数政绩。就算他不美言,日后再高升时也能提携我等。” 杨安和抚着稀疏的胡须,连连点头,猥琐地笑眯了双眼。 王阔看着杨安和,不由得笑道:“我想,杨兄也是作如是想。” 杨安和连连发笑,小人神色展露无疑:“恰是如此!若能换得他在丞相面前的提携,我府上的娇妻美妾都可任其挑选,他初来乍到与我等的小小示威又何足道哉?” 李满恍然大悟,瓮声瓮气地道:“还是二位哥哥脑子好,我听你们的便是了!” 54 宴无好宴 54宴无好宴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淡黄色的灯火将郡守府一片片点亮,到处张灯结彩,置身于此,仿佛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彭应之笑容可掬地立在郡城门口,在夜色笼罩下,昏暗的灯火完全不能照亮他眼中的那一抹冷色。每逢有宾客赴宴,彭应之便恭恭敬敬地一拱手,笑意盈盈地应酬几句,对于宾客明里暗里塞给他的小礼物,彭应之也是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活生生地塑造了一个颇得主人家信宠的、贪恋钱财的家老角色。 往来的宾客自然都知道,这个站在门口迎宾的年轻人不能以年龄来轻视。身在门口迎客的,一般都是主家的亲信。这个门口的年轻人虽然笑容满面,对谁都是恭敬有礼,但谁也不能轻视他在郡守心中的分量。 郡丞王阔、涪陵尉李满和主簿杨安和联袂而来,三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谄媚的笑意,一齐向彭应之深深一躬:“家老晚好啊。” 彭应之也还以一躬:“三位大人晚好,快快请进。” 王阔不露声色地一笑,眼疾手快地往彭应之衣袖中塞了几块硕大的银锭,随后笑道:“家老,我三人呈给郡守的礼物都在车上,随后便送入后院。” 彭应之掂量这袖中的重量,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笑意:“三位大人,郡守在大厅等候,快快请进。” 王阔、李满、杨安和三人脸上也同样笑意盈盈,连道不敢,随后快步走进府中。 眼见着大小官吏来的差不多了,彭应之脸上的笑意略微有些收敛,转而代之的是一股不易被旁人察觉的忧虑。他笑着对一旁戍卫的郡兵们道:“你等也莫要在此等候了,也进入府中,与下人们一齐欢宴吧。” 众兵丁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其中一名年长一些的郡兵有些迟疑地道:“家老大人,我等戍卫府门,是职责所在,不敢擅离职守……若是有贼人前来,闯进府中,惊扰了各位大人……” 彭应之笑道:“不必顾虑许多,丞相治下的益州,哪里能有强人贼寇?但放心吃喝去,把大门闭紧便可。” 众郡兵闻言,纷纷喜上眉梢,随后彭应之又拉住年长的郡兵道:“你等前去后厨,要三五坛酒、七八方肉,就在后花园饮食便了。无论厅堂上如何,也不用操心了。” 众郡兵自是喜不自胜,纷纷千恩万谢地去了。彭应之眼见四下无人,脸色几乎有些不加掩饰地难看起来。他左右看看,随后虚掩上郡守府朱红色的大门,将门闩扔在了黑漆漆的树丛之中,转头直奔书房而去。 彭应之推开书房的门,一眼便看见李定在书房里来回地轻轻踱步。一起经历过太多大大小小的事儿,彭应之对李定已经非常熟悉。他一眼就看出,虽然李定面色如常,但心中也同样不平静。 面对李定探寻的目光,彭应之一屁股坐在坐垫上,默默地摇了摇头。 李定笑了:“应之,莫要着急,按时间上来说,赵安他们很快就能赶到了。” 彭应之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道:“克之,客人们几乎已经来全了……” 他顿了顿,又一抖袖子,里面哗啦啦地掉出许多金银珠宝。彭应之恨恨地道:“这群大小官员,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凭着朝廷的些许俸禄,怎能送的起这般多财宝贿赂我这个小小家老?倒不知他们剥削了多少民脂民膏!” 眼见着彭应之愤愤不平,李定反而笑了起来:“应之,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彭应之眉头紧皱:“克之,如今怎么办是好?” 李定沉声道:“你先上去,就说我身体突有不适,请大家稍待。” 李定顿了顿,又嘱咐道:“尽可能拖些时间,等等赵安他们。” 彭应之点头称是:“克之,那我先去,只怕我也拖延不了许久……” 李定点点头:“我心里有数,去吧。” …… 彭应之又来到了大厅上,宾客们为之一静,等待这位家老宣布正主到场。 却见彭应之充满歉意地一笑:“各位同仁,实在是不好意思。家主身体突发小恙,还请大家稍待片刻,家主收拾收拾便出来。” 王阔赶忙站起来,谄媚地笑道:“家老,请郡守莫要客气。我等皆不着急,在此候着便是。” 其他大小官员也七嘴八舌地应和起来,纷纷假模假样地关心起李定来。 彭应之笑道:“各位大人,在下虽不才,又是白身一个,然得蒙郡守信赖,先代为接待一番,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嫌弃在下身份低微。” 王阔又是抢先道:“家老何出此言.家老虽不在朝廷做官,但也是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言语之间才气凌人。正和郡守大人一样,是少年得志、年少有为,愧煞老夫等人啊!” 彭应之哈哈大笑,端起酒爵,环视四周,随后声震屋宇地吼一声:“诸君,饮胜!” 满堂一声轰响,大小官员一齐举杯:“饮胜!”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彭应之表面上谈笑风生、面色如常,实则在内心深处心急如焚。心思深沉的他,即便在饮酒过后,仍然敏锐地感受到了场上气氛的逐渐变化。自己毕竟不是正主,李定迟迟不出现,场上众人都在等待。 就在彭应之几乎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时,通往内府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李定笑意盈盈从门后走出来:“诸君,久等了!” 场上瞬间就热烈了起来,众多官员纷纷站起,深深躬身。 “免礼,免礼,”李定笑呵呵地道,“今日是家宴,众同僚不必客套!” 王阔和杨安和几乎同时冲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李定,二人一脸谄媚地道:“郡守大人,刚刚听闻大人身体不适,不知现在如何?” 李定被突然冲上前的二人搞得一愣,随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露痕迹地挣脱开二人,坐在正上方的主位上,“多谢二位大人的关心,刚才腹中偶有不适,现在本官身体好许多了。” 彭应之向李定投来询问的目光,李定不易察觉地微微摇头,随后笑道:“应之,你先下去吧,催一催后厨拿酒来,我来与各位大人好好亲近一番。” 55 宴无好宴(2) 55宴无好宴(2) 彭应之匆匆走出大厅的大门,他的内心在喝了些酒之后更加不能平静。他反复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实在不行就放走他们,再寻找下一个机会…… 当初一齐从根据地来到涪陵郡城的,算上李定和彭应之一共七人。赵安和另一名干部已经连夜回根据地报信去了,除了李定和彭应之二人,涪陵郡城如今就只有三名干部了。彭应之一出门,匆匆唤来其中一名干部,连珠炮似的发问:“去看了嘛?还没到嘛?他们俩人呢?” 这名干部闻到彭应之嘴里的酒气,就知道刚才在大厅里他肯定喝的不少,急忙一把扶住彭应之,小声道:“彭部长,孙钱和刘永一直在门口守着呢,现在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赵安他们肯定还没到。您放心,他们到了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彭应之挣脱开这名干部的搀扶,声音又小又急地道:“不用扶我,我刚才喝酒大部分都洒在了身上。你接着在此地候着,我去前门看看去。” 刚走了没两步,彭应之又猛地回过头来,拉住这名干部嘱咐道:“一定要保护好李主席的人身安全,这是最重要的事儿。对于人民革命来说,李主席一个人能顶的上几万大军。” 干部握住了彭应之的手,用力地捏紧,不容置疑地说道:“应之同志,放心吧,我会用我的生命保证李主席的安全。” …… 大厅内,气氛刚刚热烈起来。觥筹交错之间,对于李定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大小官员都意识到了讨好李定的重要性,一个个都放弃了所谓的面子,对李定的吹捧几乎已经毫不矜持了。 “下官敬郡守大人一爵酒。早听闻郡守大人在汉复县治理得有声有色,我等盼着郡守前来理政,如同久旱而盼甘霖啊!” “下官拜见郡守,敬郡守大人一爵酒。前郡守董和大人不理民政,以至于民生凋敝。好在李郡守及时上任,救了涪陵百姓啊!”某前郡守董和的心腹谋士作如是说。 “郡守大人,年少而治一郡之地,牧一郡之民。真可谓英雄出少年,唯有古之甘罗十二为相可以与郡守大人相提并论啊!我等老臣空活几十年,不及郡守之万一,实在是汗颜啊。” “郡守来了,涪陵太平了!郡守来了,青天就有了!” …… 大小官员敬酒不停,李定左一杯酒右一杯酒,表情看上去像是已经被吹捧的飘飘然了。他脸色微红,满脸兴奋,似乎对于这些溢美之词很是受用。 夜色越来越深,众人酒足饭饱,似乎已经逐渐尽兴。就只等李定做个总结,便可以各回各家了。 就在这时,彭应之远远站在了大厅门外,左手扶着腰间的佩剑,两眼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李定。 李定虽然看似酒醉,实则清醒得很。他敏锐地注意到了门外的彭应之。与彭应之对视了片刻,彭应之不易察觉地微微点点头,嘴角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李定眼力非凡,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远,却也清楚地捕捉到了彭应之脸上微妙的表情。他与彭应之心有灵犀,只是瞥上一眼,便明白了彭应之的意思,心中大定。 李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一下,差点踩在自己的官袍上摔倒,他似乎已经不胜酒力:“诸位同僚,今夜与诸君共饮,十分尽兴。请恕本官失礼,待本官去方便一番,即送各位大人各回其府。” 说罢,李定也不管众人如何答复,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欲要借着上茅房而借故脱身。 偏偏此时,那王阔看见了巴结李定的机会,又腆着脸凑上来,“郡守大人,下官扶您。”配上好一副奴颜婢膝的表情,不似朝廷命官,倒像是郡守府中的家奴。 李定看着王阔的谄媚模样,不由得恨得一咬牙:诸葛亮刚正不阿,清正廉洁,若是知道自己的治下竟然用着这般官吏为政一方,怕是得气的活不到五丈原。 偏偏那王阔此时已经扶了上来,牢牢握着李定的胳膊。李定不好推拒,只得任由王阔扶着,一齐向茅房走去。 彭应之远远看着这突发的情况,心中大急。赵安刚刚带着季平等一众防卫部的兵团战士赶到,已经团团包围了大厅,正待自己一声令下,便随时可以冲进去将里面的大小蛀虫纷纷按倒在地。可是李定此刻却一时脱离不了危险,彭应之瞄着王阔腰间的佩剑,暗暗后悔没有要求来赴宴者提前交出兵器。 李定是人民革命的掌舵人,也是解放党人的精神领袖,他的重要性怎么形容都不为过。从私交上来说,李定也是彭应之最为敬佩的人。哪怕李定只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彭应之也绝对不会下令出击。 彭应之快步迎了上去,作势要扶过李定:“王大人,怎敢劳您亲自动手,您回宴席上自便罢了,在下来伺候郡守就好。” 王阔却坚决地推开了彭应之,不假思索地表起了忠心:“家老,郡守大人乃我生平最佩服的人,不要说扶着大人,即便是让我执弟子礼,也并无不可。下官愿为郡守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眼见着王阔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彭应之恶心得差点当场呕出来。他再三尝试,却被王阔一一推拒。彭应之几次恶向心头起,想要扑上去将王阔扑倒在地,可是看着王阔腰间若隐若现的剑柄和近在咫尺的李定,彭应之却不敢轻举妄动。 李定看在眼里,同样也是急在心里。今日是自己上任之后第一次举办宴席,大小官员无一例外前来捧场。若是不能在今日当即解决掉这些人,再组织类似的宴席,怕是大小官员很难来的这么齐全了。 要是放在以后,和这些人真刀真枪硬碰硬,怕不知道会有多少热血的革命战士会倒在敌人的钢刀下。 心念及此,李定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全了。他暗暗一咬牙,横下了一条心来。 56 宴无好宴(3) 56宴无好宴(3) 狠狠一咬牙,李定心中已经下了决断。他猛然转头注视着彭应之,眼里再无一丝犹豫。李定眼里伪装的酒醉之色荡然无存,特有的既锋利又沉静的眼神直视着彭应之的双眼。 “应之,季平他们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彭应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道:“都准备好了。” 李定大喝一声:“好!”随即左手狠狠一推王阔,右手探到腰中拔出了费承赠与他的白鸿剑。李定猛地一挣,欲要从王阔的搀扶中挣脱出来。 王阔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推在地上。他一愣怔之间,李定已经拔出了白鸿剑。 王阔抓得紧,更兼官服针脚细密,十分结实。李定乍一挣脱,竟然没能从王阔手中挣脱出来。李定猛然大喝一声,又是狠狠一挣。 王阔哪怕反应再慢,看着李定手里明晃晃的短剑,自然也明白过来李定要对自己不利。况且王阔反应也是极快,眼看着彭应之在一旁虎视眈眈,心知不能让李定和自己拉开距离,于是反而一头扎进李定怀里,撞开李定持剑的手臂,一边从自己腰间也拔出了佩剑。 “郡守大人,这是作甚?”王阔一边高喝着,手上却是不停。为了自保,他此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也顾不得李定是什么劳什子丞相的大红人了。他握紧手中的剑,狠狠向李定砍去。 彭应之的剑已经从腰间拔出,眼见王阔手中剑砍向李定,彭应之大惊失色。虽说汉代的文人大多都是文武兼修,大多都懂一些剑术。但是彭应之却是拎得清自己的斤两,自己的剑术也就是中看不中用,若是用来对敌,只怕无能为力。 而眼前的李定更是对剑术一窍不通。虽然李定穿越过来时,担任的是汉复县尉,司职武官,但是自己却并不晓得什么招式剑法。 李定和彭应之这两个人可谓是半斤八两,但此刻以命相搏,却不得不全力以赴。 李定面对王阔的剑锋,还没有反应过来,彭应之却是反应极快。他眼疾手快,狠狠拽了一下李定,王阔的剑锋堪堪从李定的头边掠过,剑锋甚至削掉了李定的一缕头发。 虽然李定勉强捡得一命,却到底不能完全避过王阔的这舍命一剑。王阔的剑势不减,从李定的手臂上砍过去,登时衣袖开裂,血光迸射。 不顾彭应之在一旁的惊呼,李定此时此刻肾上腺素飙升,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 王阔仍然紧紧拉住李定的袖子,又一剑狠狠劈来。 李定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白鸿剑,向上一撩,想要架住王阔的剑锋。王阔电光石火之间狞笑一声,加大力气,用尽全身力气狠劈下来。 没有想象之中金属相撞的清脆声音,也没有撞击的火花。只听得“噌”的一声,李定竟然感觉头顶上压力瞬间消失……王阔的佩剑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断成两截,断掉的剑身远远地飞出去,落在了草丛中。 李定来不及细想,又是一剑横扫过去。这一剑没能扫中王阔,但是却将王阔紧紧拽着的衣袖瞬间切断。李定身上针脚细密的厚布官服在白鸿剑面前,仿佛是一张脆弱的宣纸。 彭应之冲上前来,舍身挡在李定前面,也顾不得什么剑法招式了,将手中的短剑一顿胡乱挥舞,逼退了王阔。 王阔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只剩下一小半的残缺的断剑,再看向李定手里仍旧闪着寒光、如同一汪秋水般的宝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等王阔反应过来,狂奔而来的季平便一边咆哮着,一边一头撞在他的怀里。巨大的冲劲让季平和王阔二人一起飞起来,二人几乎飞出去两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 同样狂奔而来的防卫部的兵团战士也扑了上去,将王阔牢牢按在地上。季平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王阔的手腕上,打掉了王阔手中的一小截断剑。众战士七手八脚地将王阔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李定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却没什么大的感觉。因为实在是太快了,发生的一切都在刹那之间,李定还来不及后怕。他怔怔地看向仍然紧紧握在手中的白鸿剑,澄澈的剑身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侧的剑锋上有了一处不大不小的豁口。 正是费承所赠的堪称神兵利器的白鸿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救了李定的性命。 还不等李定如何感慨,一旁的彭应之如同一只发狂的狮子,狠狠揪住李定的袖子:“你你你……李定你……” 眼见着一向口齿伶俐的彭应之气的张口结舌、直翻白眼,李定立刻反应了过来,趁着彭应之捋清自己的舌头之前,他立刻道歉:“应之,你别生气,我也是担心失去这次宝贵的机会……我确实考虑不周,让自己陷入了险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彭应之气的呼哧带喘:“你可知你是我们的党主席?你可知你是我们的兵团长?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一介匹夫?一员斗将?你若是刚才……” 见彭应之不肯罢休,李定赶忙低头:“应之,我认识到错误了,我会在党会上作自我批评的,你别再生气了。” 彭应之勉强咽下一口气去,突然注意到李定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他瞬间脸色煞白:“克之,你受伤了……” 李定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那道不短的刀伤。眼见着刀口鲜血淋漓,自己的胳膊和袖子被血紧紧黏在了一起,李定这才感受到疼痛。 一旁的季平赶紧上来查看伤口,手持钢刀看守王阔的兵团战士见了敬爱的李主席被俘虏所伤,气的七窍生烟,狠狠地冲着王阔身上拳打脚踢。 “住手!我们优待俘虏!”李定大喝一声。 兵团战士恨恨地停手,赶紧冲上来给李定包扎。趁着李定的视线暂时不在这边,众人又都在照顾李定,季平脸色铁青地走到王阔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又狠狠地给了王阔一脚。 彭应之发号施令:“季平,你带两名战士看守好王阔,给主席包扎好伤口。其他战士跟我一起上,把厅堂里的大大小小的蛀虫都给我一网打尽!” 57 扩大根据地 57扩大根据地 “……同志们,我要再一次做出深刻检讨。作为解放党的党主席,我犯了个人英雄主义错误,在今后我一定会吸取教训,完善自我。我向同志们保证,不会再犯下类似的错误……希望同志们以我为鉴。” 李定老老实实地在党会上作着检讨,他被砍伤的左胳膊被包裹得如粽子一般,吊在肩膀上。 军医说,李定的胳膊是皮外伤,因为处理及时,所以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伤口太长太深,留下疤痕是在所难免的了。 汤和冲着李定点点头,随后道轻柔地说道:“克之,你是解放党的党主席。虽然说根据地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是战士,但是你对革命来说太过重要,还是要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重。” 李定低下头:“同志们批评的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是,如何接管涪陵郡城的问题。”汤和翻开了下一个议题。 季平站起身来:“同志们,经过我们防卫部两日两夜的清扫,涪陵郡城的所有大小官吏、地主恶霸的亲人同党已经全部落网。归功于斩首行动的顺利实现,我们防卫部战士的伤亡微乎其微。” 李定从来不会轻视封建敌人的凶残和顽固。虽然早有鸿门宴在前,季平又说得轻松,但他也能敏锐地感受到其中有多少凶险。 “接下来,我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发动群众。”汤和总结道,“涪陵郡城一直在敌人的统治下,封建敌人的统治根深蒂固。想要在涪陵郡城走群众路线,发动起人民群众,困难还是很大的。” 彭应之和李定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同志们,经过我和李主席的商讨,现在有一份方案。” “第一点,还是老生常谈。我们要边阔的宣传部承担起革命宣传工作,通过开宣传会、贴大字报、举办游行等活动,向涪陵郡城的群众做好党和兵团的宣传工作。我相信在这一点上不用我们操心,边阔同志对于这些工作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边阔笑笑:“同志们放心吧,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第二点,在涪陵郡城实行军事管制,在短期内采用军管的方式,来加强对于涪陵郡城的掌握。这样一来,不但能缓解干部紧缺的窘境,也能很大地控制好涪陵郡城的秩序。” 李定对着彭应之笑笑,点点头表示鼓励。他已经在前几天和彭应之在军管的具体事宜上达成了共识,彭应之已经完全被李定说服了。李定亲自编写的有关军管的大小细节,也早在会议前发给了与会的党员干部们手中,人手一份。 “第三点,还是要抓好涪陵郡城的党建工作。”彭应之继续说道,“我建议立即成立涪陵郡城党支部,在涪陵郡城推行全面扫盲教育,引导群众参与政治学习,解放涪陵郡城的思想。” 彭应之顿了顿,补充道:“关于全面扫盲运动,目前要交给季平的防卫部负责,季平的防卫部干部们要辛苦一些了。而党建工作我建议由李定主席亲自负责。” 众人纷纷点头,这个安排很合理。季平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在涪陵郡城实行军管之后,涪陵郡城只属他的防卫部干部数量最多,扫盲任务自然得承担起来。 “第四点,要彻底扫清涪陵郡城的所有牛鬼蛇神,”彭应之的声音掷地有声,“从即日起,关停涪陵郡城内所有赌场、脂粉巷子。对于相关责任人要进行教育,那些曾经有过侵犯人民权益的、犯下过对人民的罪行的经营者,我们要组织人民进行公审。” 众人纷纷点头,汤和举手补充道:“对于那些无辜的从业者,我们兵团也要负责教导他们掌握生存技能,争取为她们安排就业。” 李定站起身说道:“同志们,涪陵郡城不小,人口也不少。想要对这样一个流毒深重的地方进行彻底的改造,我们的任务非常重,可想而知也会遇到很大阻力。但是我们解放党人就是要打破奴役和压迫,不把这些罪恶彻底消灭,我们决不罢休!” 一向沉稳的汤和也振奋人心地大声补充道:“不把人民救出苦难,要解放党员干什么!”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场面非常热烈。 李定接着说道:“同志们,我们如今拿下了涪陵郡城,但是我们不要骄傲自满。涪陵郡城的解放,在政治上是必然的,但是在军事上是偶然的。如果哪位高层干部从此就认为,我们兵团已经战无不胜了,那他就是愚蠢的,就要让革命蒙受损失的。” “我们必须认识到,在目前,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解放党的基础还是广大农村地区。在农村地区充分发动群众、融入人民之中、获得他们的支持……这才是我们党存在的基础!” …… 季平站起身来,在得知涪陵郡城很有可能即将实行军管之后,他一直是最激动的。“克之,我们防卫部第一次承担军管工作,还没有相关的经验,希望你能坐镇在涪陵郡城,给我们防卫部的同志们来个定心丸。” 李定笑道:“季平同志,不要害怕犯错误!犯错误是通往成功的最重要的途径嘛。大家都说我治理地方有一套,连诸葛亮都这么说,其实我只是提出个思路。在治理地方这一方面,汤和同志比我强出许多了,你要多找老汤取取经。” 李定话锋一转:“季平,我看现在时机也成熟了。我们要全面改组我们的生产建设兵团。你防卫部的改造将是重中之重,你可是做好准备了?” 季平笑道:“终于等到我们防卫部熬出头的这一天了。主席同志,我时刻准备着,这一天我期待已久。” 58 改组兵团 58改组兵团 李定早就在思考关于兵团的改组之事了。鉴于革命初期,根据地人口不足、力量薄弱、干部奇缺、生产力落后,李定不得不采用所有权力归属于兵团的政策。事实证明,短期内这个制度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是长期来看这是不可取的。 生产建设兵团是结合党、政、军三权的特殊权力组织,李定可以使用这种形式来督促生产,加快发展地方生产力的建设步伐。但是兵团的形式绝不适用于作为更大规模的权力集合体,随着根据地越来越大,李定决心要在生产建设兵团膨胀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之前彻底地改造它。 在李定短期内对于未来的规划之中,新的中原的权力体系将是中央政府领导几十个生产建设兵团的形式。兵团要向中央负责,一切权力归属中央,同时中央也有权力对于兵团内部进行人事变动或者轮调。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最终出现春秋战国的分裂局面。 而在长期的规划之中,随着地方经济和生产力的发展,中原的各兵团最终也都会逐渐被参照后世省市制度建立起来的的州县制度所取代。 根据地的生产建设兵团,现下属有六个部,其中五个是一开始成立兵团就建立起来的部门,分别是教育部、农垦部、宣传部、卫生部和防卫部,还有一个是根据地开始建设工业化,鼓励企业生产之后建立的工商部。 除了上述六个部之外,根据地还有综工基地享受部级编制。 如此看来,兵团的权力已经越来越臃肿了。鉴于这个问题,李定、汤和、彭应之和季平等几个高层干部早就进行了相关讨论,在涪陵郡城得到解放之后,推行新制度的机会也成熟了。 “同志们,这是兵团进行重新改组的计划方案,大家每人一份儿,一起研究讨论一下。”汤和说道。 厚厚一沓白纸传递了下去,每人都从中拿出一份计划方案,每份计划方案都是几十页白纸。单从字数上来看,篇幅甚至已经超过了很多先贤名著。 大家一边看,彭应之一边为大家讲解起来。 “生产建设兵团将更名为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曾经下属的教育部、综工基地、宣传部、工商部、防卫部以及部分农垦部和卫生部均从兵团体系内剥除。” “新的涪陵郡兵团内将会成立党建组和民兵组,这样一来,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就拥有农垦组、卫生组、党建组和民兵组。这样一来,兵团的职能就很大程度上被缩减了。” “同时,我们要成立人民政府。新的人民政府下辖教育部、财政部、农垦部、综工基地、宣传部、卫生部、工商部、党建部和新设立的基建部、司法部。我们新成立的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也将归属于人民政府所领导。” 党建部和民兵组大家都能理解,大家纷纷翻动手中的计划方案,看看这所谓的基建部和司法部是什么来历。 “基建部就是负责基础设施建设的施工部门,”彭应之注意到了大家的困惑,“我们的计划是以原先的兵团企业——汉复县兵团工程队作为前身,成立这个基建部。” “司法部将司职根据地的法律制定和修改,同时也拥有审判的权力。” 李定笑而不语,这个基建部的灵感来源同样在后世。这个所谓的基建部在未来,将会同时承担起后世交通部和工程武装警察部队的职能。 季平注意到了彭应之一直没有提起自己的防卫部如何安排,连忙举手示意:“应之,我们的防卫部要如何安排?” 彭应之笑道:“别急,听我说完。在以前兵团的治下,有人民内务委员会和安全局这两个特殊部门,二者一个对内,一个对外,都是锋利的匕首,一定不能再归属兵团的编制下。” “经过和李主席的共同研究,在今后,人民内务委员会和安全局将享受部级编制,和教育部、财政部、农垦部、综工基地、宣传部、卫生部、工商部、党建部和基建部一起,归属新成立的人民政府直辖领导。” 李定站起身来,亲自发言:“至于以前的所谓防卫部,我们要取缔这个部门。我们将以这个部门为前身,建立起崭新的一支人民军队!” 场下哄嗡一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兴奋。李定一直在强调,军队要接受党的领导,而一支正规的人民军队的建立,对于解放党来说意义重大。 “总而言之,就是解放党领导一切!”汤和也站起身来,做起了总结,“党将和人民政府牢牢地紧密结合在一起,人民政府直辖领导教育部、财政部、农垦部、综工基地、宣传部、卫生部、工商部、党建部、基建部、司法部。地方上由生产建设兵团来承担工作,虽然我们现在只有一个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但在未来我们的兵团将会越来越多,而所有的生产建设兵团也同样归属人民政府领导。” “我们同样要建设人民军队,人民军队也由解放党领导。关于人民军队的建设细节问题,我们将在后续进行具体研究和安排。” 场下小小的骚动一番,又安静了下来。干部们脸上都没有异议,改组兵团的决议被通过了。 李定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强调:“同志们,我们的实力壮大起来了!但是我们要时刻牢记,我们解放党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人民!有人如果认为,党是脱离群众的、是在人民群众之上的,那就是大错特错!正相反,我们党唯一需要为之负责的,不是我这个党主席,而是广大的劳动人民!” 李定咬着腮帮子,重重地说道:“我们的根据地发展的很快,干部的政治素质也因此难免有良莠不齐。我要在这里给所有人敲一个警钟:谁如果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凭借人民赐予的权力反过来扼制我们的人民、鱼肉我们的人民,当我们党的害群之马,我们的人民内务委员会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所有的党员干部都悚然动容。 李定狠狠地说道:“我们是人民的一份子,是广大劳动人民的儿子。谁如果要骑在人民的脑袋上,想当人民的老爷……不过是谁,我们都要消灭他!” 59 人民军队 59人民军队 李定在党会上杀气腾腾的总结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解放党刚刚成立,一切都在蓬勃发展,所有干部基本都是廉洁自律,克己奉公。就算有时候出现一些问题,也只是政治学习尚不深刻而已,还没有出现李定所担心的情况。 而关于人民政府的成立和兵团的改组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由于新的体制下,政务更加复杂、全面,因此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重了起来。 涪陵郡上下,整个根据地都亢奋起来,以李定为首的各级干部如同连轴转的陀螺,日夜不停地运转。 每个人在忙活的同时,都竖着耳朵等着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人民军队的建立。 很多同志都相信,建立了正规的军队之后,解放党的军队就可以开展对外作战,解放更多的人民。从大的角度来看,这意味着更多的劳动人民可以脱离敌人的恐怖统治;即便是从个人的私心来说,革命根据地的扩大也意味着更多的干部职位和更高的地位。 在千盼万盼之下,关于建立人民军队的方案终于下发了。 崭新的军队成立了,这支以人民的子弟兵为宗旨的新式军队,承载着无数人的期盼,诞生在了华夏大地之上。除了李定之外,谁也想不到这支军队会有怎样光明的前景,将会给未来带来怎样的变革。 根据地成立的正规军被命名为工农人民革命军,简称为革命军。这支全新的军队被李定寄予厚望,李定亲自设计了革命军的战旗样式。 革命军旗帜底色为红色,旗帜中间是白色的五角星,五角星中间是黑色的镰刀锤子交错的图案。在旗帜靠近旗杆的地方,用白底黑字从上到下写着部队的番号。 革命军的衣服以灰蓝色为主色,一般都是内穿战甲,外罩灰蓝色短袍。根据兵种的不同,衣服的具体样式也有变化。比如操作大型战具的器械兵,内里就不穿战甲,只是身着灰蓝色的短装,显得精干利落。 在军制方面,其实李定内心很期盼能够使用后世的军师团营的军制,但是在现在的根据地,没有后世先进的电子设备,采用如此细密的军制自然难以如臂使指地指挥。在李定的综合考量之下,人民军队将采用崭新的、有别于后世的军制。 人民军队将以万人为单位,每万人组成一师,每个师下辖三个三千人团,每个团下辖三个千人队,每个队下辖十个百人组。 根据地拥有人口五万余人,兵团曾经的防卫部作为根据地单从人数上面说最多的部门,一度拥有干部和战士共三千人。 革命军将进行小规模的扩编,第一批革命军将以原来的防卫部为主体,扩编为六千人,均分为三个并不满编的团,每个团只有两千人。 党指挥枪的原则被李定彻彻底底地贯彻了下去。从上到下,每个组都要最少有一名党员,来作为组政委。师、团、队、组都有政委职位。这不到一百名政委将牢牢保证革命军的政治坚定性。 “一定要最勇敢、政治最坚定的党员,才能在我们的革命军里担任政委!”李定强调道。 前来报名参军的群众可谓是络绎不绝,这让李定很是意外。在这个时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只有最没出息的人、或者是被逼无奈才愿意去参军。 前来报名参军的很快就有了一万多人,很多老人和孩子也要求要参加革命军队。 “这都是我们宣传部宣传得好!”边阔喜滋滋地表示道。 李定笑着说:“不管怎样,这都代表着根据地的群众们对我们的认可!只有百姓们认可我们是人民的队伍,认可我们的政权是一切为了人民的政权,这才能坚定地站在我们这一边,愿意为了保卫革命果实而战斗!” 所有与会干部都齐声喝彩,与有荣焉。得到人民这样的认可,就是对他们日夜奋斗的最大肯定了。 李定笑道:“季平同志,看你的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你要做好甄别和筛选工作,只选择素质最优秀的青年人补充到我们的革命军里去。” 季平嘿嘿笑着:“李主席,放心吧。” “对于没有入选革命军的群众,我们要做好思想引导。如果有愿意的老人和孩子,我们可以接纳他们成为我们兵团下属民兵组织的一员。这个引导工作,当仁不让地还是交给边阔同志。” 边阔很是兴奋,最近一段时间宣传部忙的飞起,但是他却乐在其中,他毫不犹豫地站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李定认真地看着边阔,一脸严肃地说道:“边阔同志,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宣传部。” “是!”还不等李定说完,边阔就兴奋地大声应承道。 “别忙着答应,一旦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实事求是、说话算数是我们解放党人的必备素质。”李定不轻不重地批评了一句。 边阔赶忙压抑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检讨道:“克之,各位同志……是我刚才太亢奋了。李主席,您说说看,有什么新任务想交给我们宣传部的?” “同志们,我们根据地的扫盲运动进行得十分顺利,除了少部分老年群众之外,基本上将文盲现象彻底消灭了。在新纳入根据地的地区,扫盲运动也进行得非常顺利……我想这个时机已经成熟了,我希望在根据地发行一系列刊物,宣传我们的思想。这个任务我希望能交给边阔负责。” 同志们都愕然了,这可是古今未有之事。从古至今,哪会有人写文章给平头百姓来看?但细细一想,众人便心动起来,谁能拒绝将自己写的文章表之于众的快乐呢? “这个刊物,我想命名为《新人民》!”李定大声说道。 60 新人民 60《新人民》 “这份《新人民》,不是一篇短短的文章,大家可以将它理解为一个布告栏,每周印发两次,里面收录最近的投稿。投稿可以是革命号召,可以是对人民政府的政策解读,也可以是某些先进人物、先进事件的宣传。” 李定将自己对于革命报刊的设想娓娓道来。 众人都急速转动起了脑筋,一周两次的报刊,这极大地激发了众人的想象力。很多自认有些文学功底的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主席同志,我有疑问。”一名中层干部举手发问道,“什么人可以给《新人民》投稿呢?” 李定沉声解释道:“所有人都可以,人民政府的干部们可以,广大群众也可以。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收录阶级敌人的言谈讲话,公之于众。” 所有人都想起了在革命最开始的时候,曾经的汉复县令张有富的一通冷血至极的讲话。在当时,兵团对这番话大力宣传,将这些话毫无添油加醋地转述给了广大人民。很轻松地就鼓动起了人民的阶级仇恨,促成了当时打围子的胜利。 可见,宣传敌人的言谈也是非常重要的。 汤和站起身来,提出了很多人都关心的观点:“克之,我们根据地的绝大多数干部、群众,包括我汤和在内,都是刚刚通过扫盲运动才获得的基本学识。这样的学识足够我们去阅读《新人民》,但是如果让我们去写,可能就力有不逮了。” 同志们纷纷沉默了,这是个很实实在在的问题。即便是最自信,最相信自己有文采的同志,也都无法反驳。和那些自幼读儒家典籍的专业文人相比,谁也拿不出足够的自信。 根据地除了彭应之自幼耳濡目染,是个文笔还算不错的写手之外,没有哪个人能写的出上的了台面的文章。就连李定自己,借助上很多后世的原文,也只能堪堪编排出文言和白话掺杂着的文章。 李定却不以为意,笑道:“同志们,我们这份刊物是要给谁看?是要给我们的阶级敌人看吗?是要写出锦绣文字作万世华表吗?都不是。我们是要写给和我们一样的广大劳动人民来看。”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大家写的文绉绉的,字里行间都是用典,我还会担心咱们的人民读不懂,《新人民》会脱离了群众。”李定笑着总结道。 “只是,一旦如你所说,大量印刷《新人民》,那这样的报刊难免会流落到根据地外面,落入那些地主世家手中。看了咱们写的粗俗文字,会不会被他们耻笑我们人民政府都是粗野之人?”汤和还是有些忧虑。 没等李定说话,季平就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管他们怎么想作甚?他们耻笑与否,与我们何干?我们还要把这些吃人的恶虎、害人的蛀虫通通消灭掉,恶虎和蛀虫能愿意吗?” 同志们纷纷笑了起来,季平说的话虽然简单直白,但是却生动又有力,将大家心头的疑虑一扫而空。 李定笑了:“不错。我们解放党人一向要求抓落实做实事。只要切切实实为人民谋利益,给劳动人民做实事,就能获得支持,就从来不需要顾及敌人对我们的诽谤。” 彭应之一直没有起身说话,在底下沉思了良久,终于举手起身,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说道:“各位同志们,我们根据地现在一直没有直接站在封建主义者的对立面上,没有真正的大规模军事冲突,就是因为我们的理念还不为他们所知…… “若是印发了这样的刊物,一旦落在了诸葛亮的手里,被广而告之……我们就会暴露在全天下地主门阀的注视下,成为众矢之的。只怕是魏吴两国,也会不遗余力地试图消灭我们。” “因为我们的思想对他们来说太可怕了。他们为了消灭我们,甚至可能会和诸葛亮达成某些共识。” 所有人再次沉默了,彭应之的话语如同一块儿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众人的心上。一想到要和全天下开战,所有人的心仿佛都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牢牢地扼住了。 这次,反而是汤和站出来了:“同志们,先不要想的太可怕。死死站在我们敌对面的,只有封建地主和官员阶层。我们并不是要和全天下为敌,只是要消灭这些蛀虫罢了。诸葛丞相一直幻想自己的北伐是顺应民心,所到之处都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然而我们才是最能享受这般待遇的。” “如果我们的宣传足够遍及底层人民,土改队的革命输出足够惠及大多数人,我相信哪怕是魏吴两国的军队,也不会愿意对自己的阶级同胞举起战刀的。” 李定心中暗暗称赞汤和的见地。在后世解放全国的战斗中,一切都是按照汤和预想的一般发展。敌人的军队军心涣散,往往未战先溃,而人民的队伍则凭借诉苦大会越打越多,以成席卷之势。 在这个时代,碍于通讯技术,宣传工作会比后世更加困难。但是凭借着思想上的先进,李定相信,就算做不到后世六十万对八十万的“优势在我”,也足以让革命军在敌人的围剿下越打越多,越战越勇。 李定站起身,发言道:“同志们,你们太妄自菲薄了。凭借着根据地的工业实力和人民的支持,只要不是汉魏吴三国摒弃前嫌一同出兵,我们如今完全可以扛住敌人的大规模围剿。” “我们不但要扛住敌人的进攻,等到工农人民革命军训练完毕,等到我们有了充足的后备干部,我们还要打出涪陵郡!将更多受苦受难的人民同胞,从封建敌人的皮鞭之下解救出来!” 李定说的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给所有同志们的热情都激发起来了。有很多青年同志,尤其是季平这样的好战分子,几乎心已经飞到了广阔的战场上,跃跃欲试。 再没有人表示反对了,通过投票,成立《新人民》报刊的决议正式通过了。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好啊!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老彭明天开始要去参加公司的培训,可能很难稳定更新六千字了,向各位读者说句对不起,请大家谅解老彭。 虽然难以维持每日三章的更新,但老彭会在晚上熬夜赶稿,尽最大努力争取不会断更。请大家继续支持老彭,你们的鼓励是我最大的动力。 谢谢各位同志! 61 攀枝花 61攀枝花 孙承彦坐在地上,鲜血混着汗水从额头上缓缓流下,糊住了他的眼角。天旋地转,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他带着他的小分队进入原始丛林寻找李定所说的攀枝花铁矿已经小半年了,途中只有一次回到根据地补充补给。 若不是因为李定的形象在他们心中那般坚定,若不是因为对李定毫无保留地信任……若不是主义的力量一直在支撑着这支小分队,可能他们早就作鸟兽散了。 经历了小半年的时间,他三十七人的小分队如今只有十三个人了。牺牲的兵团战士有的是失足跌下山涧、有的是在密林中走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的被毒虫猛兽所伤,永远地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孙承彦确信,这次终于要轮到自己这位小分队队长了。 刚刚,他在队伍头前举着柴刀开路,脚下踩到了湿滑的苔藓。在光滑的苔藓上滑了一跤,他一头栽向身旁的山涧。 孙承彦自幼好勇斗狠,身体素质十分过硬。若不是长时间的疲劳已经榨干了他的身体,肯定也不至于失手跌下山崖。 危急之间,他猛地抓住了崖边的藤蔓,顾不得荆棘藤蔓上的尖刺狠狠地扎入自己的手心,孙承彦狠狠地转了两圈手腕,将藤蔓牢牢地在胳膊上转了好几圈儿,堪堪吊在悬崖边上。 小分队其他队员们眼看着队长突然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纷纷惊呼着向崖边扑来。副队长赵同大吼一声:“承彦挺住!”一边奋不顾身地扑上来。 就在赵同马上就要拉住孙承彦之时,藤蔓突然一松。脆弱的藤蔓无法支撑孙承彦的重量,被连根拔起。孙承彦在小分队队员们的惊呼声中跌下山涧。 …… 好在藤蔓到底还是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孙承彦没有笔直地栽下山涧,而是在半空中缓了几下。当他心中又浮现出求生的欲望时,藤蔓又猛地断掉,孙承彦恍惚之间掉进了山涧,瞬间就昏迷了过去。 “咚”地一声,孙承彦撞到了一块岩石上,他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身力气从水里爬上岸边,靠在了那块岩石下面。 孙承彦浑身冷的发抖,摸了一把脑袋,摸到了一手鲜血。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只是感觉越来越昏昏沉沉,几乎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孙承彦知道,在这里,只要睡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罢了,这样也好。一路上已经有很多同志倒下了,这次轮到自己倒下,也是理所应当。孙承彦想到。 不过,要是不管不顾放任自己去死,却不是孙承彦的作风。他双手拽住自己的衣衫,用力一拽,想要扯下几寸布来给自己包扎。 原本并不十分结实的布料在浸了水之后竟然意外地坚韧,再加上孙承彦已经精疲力尽,竟然一时间没能扯开。他注意到了身边沿着河道散落着的石块儿,随手抓过来就要用来把衣服磨破。 唰地一下,手指头就破皮出血了。这石片竟然出乎意料地锋利。 定睛一看,孙承彦愣住了。眼前的石片呈现明显的暗红色,纹理十分清晰。这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铁矿石? 不知从身体里哪一处突然涌现出来了力量,孙承彦竟然猛地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第一眼看见了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巨石……毫无疑问是铁矿石。 他向远处看去,放眼所及,全是赤色的矿石…… “露天铁矿!他真的存在!被我找到了!” 前所未有的对于生的渴望涌现出来,他想象到了自己带着铁矿石回到根据地,会怎样接受英雄一般的待遇……想到了在家里等待的弟弟妹妹……想到了同志们拍着自己的肩膀,脸上带着赞赏和艳羡的笑。 “有人吗!有人吗?”孙承彦用尽全力大声呼喊起来。过度劳累之下,他的声音显得沙哑又怪异,几声呼喊过去,他明显感到了喉咙里溅起了血腥味儿。 每次有同志掉入山涧之中,小分队员们一定都会尽力去寻找一番,看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往往都找不到人。沿着河道寻找,走上很长一段,最多也只能看见被泡的浮肿的尸体。 孙承彦知道,现在没过去多长时间,同志们一定还在搜寻自己……但是自己要快,等过了今天,同志们就要走远了。 自己死了不要紧,铁矿一定要被同志们找到!孙承彦心里发了狠。 点起一堆火吧!孙承彦突然想到。他摸摸自己的怀里,心猛地往下一沉。在自己昏迷时,火折子早就顺着流水丢失了。 他沿着河道向上游走,一边走一边呼喊道:“有人吗?有同志能听到吗?” 天色越来越昏暗了,最后一丝丝力气从孙承彦身上被逐渐抽走。被水浸透的衣服紧紧黏在他的身上,夜晚寒冷的风一吹,孙承彦的牙齿不住地碰撞在一起。 孙承彦脱下了湿透的衣服,继续向前走:“有人吗?有人吗?” 头上一直在缓缓流血,简易的包扎完全不能彻底地止血。鲜血顺着额头一点点流下来,孙承彦已经没有力气抬手去擦拭了,只是任由血从眼皮上流下来,模糊自己的视线。 他还在磕磕绊绊地、跌跌撞撞地沿着河道向上游走:“有人吗?有人吗?” 虽然意识已经半模糊了,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喉咙里的血腥味,他再一次被石头绊倒了。尽管再不甘心,他也无法再站起身了。 孙承彦努力尝试了几下,发现自己就连爬也爬不动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岩壁上。意识逐渐黑暗了起来……天色也已经黑了。 就在一切都要彻底黑暗的时候,恍惚间,孙承彦感受到了一点点温暖的火光……这是同志们手里的火把吧?紧接着,他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的衣服披了上来。 孙承彦已经分不清这是否是幻觉了。他闭上了眼睛,疲惫地断断续续地说道。 “铁矿,沿河道……下游……” 62 攀枝花(2) 62攀枝花(2) 被孙承彦一行人找到的铁矿石样品被以最快速度送回了根据地,送到了李定的桌子上。看着眼前梦寐以求的铁矿石,李定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 李定认得这个前来汇报的干部,这名干部曾经是兵团防卫部的干部,名叫赵同。在探索攀枝花的三十多人小分队中,他是孙承彦的副手。 李定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铁矿,而仍然是小分队的战士们。他一把握住赵同的手:“赵同同志,好久不见了!” 赵同没想到,已经近半年过去了,李定主席竟然还牢牢地记得自己。回想起半年来的艰险和牺牲的同志们,一时间竟要落下泪来:“主席同志,您还记得我?” 曾经的赵同是个精壮的青年汉子,在打围子的战斗中,他一个人就放倒了三名地主的家丁。半年不到的时间,眼前的赵同竟然已经形销骨立,皮肤早已成了古铜色,浑身上下带着大大小小的疤痕,手上满是老茧。乍一看,竟然像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哪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 李定打量了片刻,不禁鼻头一酸:“同志,你们辛苦了。” 赵同想到已经牺牲在茫茫山林里的小分队同志们,终于克制不住。一个堂堂七尺的男儿唰地落下眼泪来:“主席,我不辛苦。我们小分队好多牺牲的战士,都没能活着回来……” 李定丝毫不顾赵同身上的脏污,一把紧紧地搂住赵同:“好同志,别伤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的。牺牲的同志们不会白白牺牲的,我们要接着向前走呀!” 蓦地,李定想起了那个无论是格斗技能、指挥素质还是脾气都冠绝三军的孙承彦,他急忙问:“赵同,孙承彦同志怎么没来,他是不是……” 赵同连忙安慰道:“主席,他前天失足跌下了山崖……不过他虽然重伤,但还没死,被我们抬回了根据地。今天早上他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小分队的其他队员都在医院里陪着他。” 赵同顿了一下,补充道:“就是他在跌下山涧之后,偶然发现了铁矿石。” 李定豁然站起,“走!带我去医院看看他们。” 话音未落,徐冉就急匆匆地跑进李定的办公室:“克之!我听说找到铁矿了!” 综工基地离人民政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徐冉接到李定的通知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跑到了汉复新村,看来一定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李定拉住满头大汗的徐冉:“你看看,桌子上这是不是铁矿石?” 但其实他也不用发问了,徐冉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扑向了李定在桌子上的那块赤红色的石头,捧在手里,如获至宝。 眼看着李定要拉着赵同去医院,徐冉一把揪住赵同的袖子,用几乎是命令的语气道:“你们俩都休想走!给我把话说明白!远不远?方便开采吗?数量多少?” 眼看徐冉眼睛都红了,李定和赵同知道,若是不给他把这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解决好,谁也休想走出这间办公室。李定只得站定了脚步,也用期许的眼神看向赵同,等他作答。 “距离出乎意料地近,离根据地只有两天的路程。只是铁矿的位置在山涧下面,我们这才苦寻半年仍无所获。若是修起路来,往返就更加方便了,两天时间都足够来回了。” “方便开采吗?”徐冉牢牢握住赵同的衣服,急声问道。 “露天铁矿!俯拾即是,方便开采!” “好!”徐冉如同孩子一般欢呼了一声,“数量多少?” 赵同迟疑了一下,他没见过其他的铁矿,因此拿不准他们发现的铁矿数量算多算少。他顿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数量……粗略一看大概有几亩地全是铁矿石,地底下有多深的储量我就不知道了。” 徐冉松开了赵同的衣袖,眼珠子由红转绿,如同饿狼一般在李定的办公室转悠了两圈。随后拽住李定的袖子,道:“主席!别着急走!” “克之,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铁矿!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明天开始,基建部什么都不用再干,以最快的速度把路给修起来!我要去深山老林里挖矿去了!”徐冉有些神经质地狂笑了两声。 李定被徐冉吓了一跳,随即紧紧按住徐冉的肩膀:“老徐,别激动,我明白铁矿的重要性,一切都会按你说的做的。” 徐冉顿了顿,眼神清明起来,但是神色里仍然带着浓浓的兴奋。他转向赵同:“同志,你们找的那个地方在哪里?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这样才能制定出开采计划!” 李定有些哭笑不得:“开采是基建部的事儿,你一个综工基地搞科研的,管那么多干嘛。” 徐冉的眼睛瞬间瞪向了李定,似乎就要发火。但他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塞当场。他愣怔了半天,才恨恨地道:“我要去找基建部的王青,他必须赶紧给我把矿石挖出来!有了取之不尽的铁,我们综工基地的很多设想才能得以量产!” 王青是曾经的汉复县兵团工程队的负责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和根据地的绝大多数同志一样,王青也同样出身于贫苦家庭。他办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有很强的办事能力。在兵团改组,工程队摇身一变成了基建部之后,自然顺理成章地担任了基建部的部长。 徐冉说罢,也不管李定二人如何表态,一把抱起桌子上的铁矿石,兴冲冲地奔出去找基建部部长王青去了。 李定看着赵同,苦笑一声:“老赵,你别生气,徐冉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平时显得像精神病人一样,办起事来却非常靠谱。你不要怪他。” 赵同连连摆手,一脸真挚地说:“我怎么会怪他。正是有这些办实事的好干部,我们解放党才有今天。” “罢了罢了,由他去。快带我去医院看看咱们载誉归来的英雄们吧!” 63 建设攀枝花 63建设攀枝花 正如李定和徐冉所说,对于攀枝花的铁矿开采,取代了一切政府工作,甚至取代了工农人民革命军的建设,短暂地成为了根据地当前的头等大事。 王青在小分队战士的带领下,在第二天就亲自跑去铁矿看了看,当然,他磨不过死缠烂打的徐冉,到底还是带着徐冉一起去了。 据王青回来后所说,徐冉一到了铁矿产地,就抱起一块块儿铁矿石,不停地狂笑,嘴里念念有词。要不是根据地早就给战士们传递了唯物主义思想,只怕徐冉当时就要被当做妖魔鬼怪附体给绑起来。 这片铁矿被李定亲自命名为攀枝花铁矿,灵感自然是来源于后世。攀枝花铁矿取之尽,用之不竭的铁料将会给根据地带来新生。 攀枝花铁矿位于后世的四川省西南边陲,已经探明储量的钒钛磁铁矿达近百亿吨,其中钒的储量位居世界第三,钛的储量居世界第一。其蕴含的巨大的钢铁矿藏有力地支持了新中国的崛起。 在后世,攀枝花矿场成为了我国西南地区最大的铁矿石原料基地和全国最大的钛原料基地,攀枝花矿场是全国四大铁矿区之一。 攀枝花矿场有大、中、小型矿床六十六处,其中大型矿床十三处。合计保有铁矿石储量51.6亿吨。小分队战士们此次仅仅是找到了其中一处不大不小的矿床罢了。 但即便如此,这处小铁矿的矿石数量也远远超过根据地的需求了。 针对于铁矿如何开采,在哪里建冶铁厂的问题尚且还在商讨之中,而通往矿床的道路已经开始提前修筑了。 管理财政部的汤和难得硬气地一挥大笔,“一切用度,要什么给什么!” 基建部自打建立以来,从来没有过这么富裕的高光时刻。于是从部长王青到基层干部,所有人都走路蹦高儿。得益于水泥的大批量运用,从金沙江工业园区到攀枝花铁矿的水泥路被飞快地修筑起来。 根据地的同志们关于搞工业,促生产已经十分娴熟了,根据地原本归属在金沙江军工基地下的冶铁部门被拎了出来,成立起了单独的冶铁厂子。 “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汤和如是说道。在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撑下,冶铁厂在短短二十天内由两条生产线扩张到二十七条生产线。冶铁厂通过老带新,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大量培训新的技术工人。 冶铁厂的位置没有被选在园区里,而是被选在了铁矿附近。这样的选址是因为冶铁厂的污染非常严重,再加上运输铁锭到金沙江工业园区总比运输海量的铁矿石方便许多。 根据地的建设总是迅疾如风。不过堪堪两个月的时间,冶铁厂竟然就已经投入了生产。 其实,在冶铁厂内工作的工人并不十分多,占用大量劳动力的是负责开采和运输的工人,尤其以负责运输的工人最多。 算上从矿场运到冶铁厂,再从冶铁厂运到金沙江工业园区的运输路径,冶铁厂一共有工人四千余人,其中竟然有三千多人是负责运输的工人。 根据地缺人缺的厉害,运输占用这样多的劳动力,大大妨碍了根据地的建设。李定此前设计的独轮小推车也难以满足这样大的运量需求。为了尽量节约人力,李定再次搞出了金手指。 他在铁矿与冶铁厂之间、冶铁厂与工业园区之间,铺设了木轨路。 其实,木轨路并非李定首创。在秦代,秦始皇下令书同文车同轨中,车同轨指的就是木轨路。在后世的秦驰道遗址中,虽然木头大多都早已腐朽,但路基上仍然有木轨道的遗迹。 李定要求,第一步建立木轨道,并且逐渐将木轨替换为铁轨。蒸汽机暂时搞不出来,根据地可以用数量并不多的骡马来拉轨道车,仍然可以大大提升运力。 有了充足的铁,军工厂开始超负荷运转起来。一套套齐全的盔甲被装进车里,成批地送到革命军战士们的手中。精铁箭头在仓库里堆积如山。 在如今的三国,哪怕是如同魏国的虎豹骑,虎卫军这样的精锐军队也做不到每人一件盔甲。像是革命军身上的这种全套防护的铁甲,只有尉校军官才能披挂。 虽然革命还在幼年期,但单单从披甲率上来说,工农人民革命军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的所有军队。这一切都得益于工业化的力量,充足的原料和批量化生产造就了这一奇迹。 在一切建设完毕后,李定亲自前往视察了攀枝花工业基地。 “同志,你们辛苦了。”李定握住了王青的手。 王青头戴着朴实无华的圆顶铁盔,这是李定强行要求的。所有在工厂的工人以及在工地上的工人必须都要做好保护措施,如今根据地终于不再缺铁,这项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安全规范这才得以践行。 很多工人,包括王青自己,都对这项规定不以为然。铁盔可不是后世的塑料安全盔,头戴一天铁盔,可不是件省力的事儿。 “安全生产,重于泰山!”李定如是说,这项规定被强行推行了下去。 …… 如今来到工业基地,李定自己也戴上了铁盔。他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大家对这项规定都有些抗拒,因为头戴铁盔走路实在是太累人了,更别提戴着铁盔干体力活儿了。 “一切为了革命工作嘛,不辛苦。”王青爽朗笑着回答道。 李定笑着拍了拍王青的肩膀,跟着王青一路走去。从基建道路到厂房,再到工人宿舍,两人在几名干部的陪同下转悠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一切都很好!”李定总结道,“一切都是大好!钢铁是人民政府的脊梁,有了充足的钢铁作为我们的脊梁,我们就能在这个乱世站起来,站稳了,站好了。” 64 整军经武 64整军经武 忙忙碌碌,忙忙碌碌。在今年夏天刚到的时候,根据地的兵团终于彻底改组完成,崭新的人民政府全面取代了曾经的兵团。 人民政府的人事安排已经完成了,人民政府一共下辖的十个部,终于各自有序地投入了工作。 人民政府的主席李定当然是当仁不让,汤和担任人民政府的副主席,他也兼任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的兵团长。 实事求是地说道,汤和身上的担子还是不轻。当然,根据地的一众高层干部,没有哪个人身上的担子是轻的,很多人都兼任了不少职务。 人民政府基建部由王青负责。 人民政府教育部、司法部由彭应之负责。 人民政府党建部由李定负责。 人民政府综工基地由徐冉负责。 人民政府农垦部由王发负责。 人民政府宣传部由边阔负责 人民政府工商部、卫生部由汤和负责。 安全局由陈明华负责。 除了这些老同志以外,还有很多中层干部在这次改组中,一跃成为了部长副手,跻身于高级干部的队伍中。至于更多的基层干部,更是各有升迁,每个人都负责了比以往更多的责任。 …… 偌大的军营中,季平和几名军官正带着李定和彭应之进行视察。工农人民革命军已经初步训练完毕。因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火考验,还无法夸口其战斗力。但无论是从信仰上来说,还是装备上来说,还是从文化程度上来说,这支崭新的军队都在全天下首屈一指。 除了齐全装具带来的外在力量,这支军队也拥有灵魂内核。以政委为延伸的精神力量深入贯彻了全军上下,季平要求:每个战士都要清楚自己是无产阶级战士,每个战士都要清楚自己与封建军队的区别,都要知道自己是人民的子弟兵,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斗。 实事求是地说,很多普通战士还意识不到政委所说的为了解放全世界,为了消灭剥削压迫而战斗。但是每个战士都清楚,一旦被敌人打进了根据地,土地革命的成果就要被敌人消灭掉,自家的土地就会重新被拿走。 “克之,这里是二团第三队的驻地。左手边是一组,右手边是二组到十组。再往前走,就到了三团的地盘了。”季平指指点点,如数家珍。 自从建立了纺织厂,有了足够的布匹之后,帐篷就作为方便便携的简单用具风靡了整个根据地,土改队的同志们要奔波远走,风餐露宿,帐篷是每个土改队都要必备的必需物资。 在人民革命军成立之后,帐篷和武器盔甲一样成为了革命军必要的军需。在整个部队驻地,永久军队营盘还未来得及建设,放眼望去,全是大片大片的灰蓝色帐篷。 “走,我们进去看看。”李定笑着说道。 众人顺路向前走,拐进了其中一顶帐篷之中,进来之后,空间出乎众人意料地大。这些军用帐篷都是专门定制而成,每顶帐篷不亚于一个大屋子,可以容纳二十人的生活和居住。 眼前的一切都让彭应之啧啧称奇。二十张行军铺排成四排,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床上的被褥叠成了让他瞠目结舌的豆腐块状。在床铺的旁边,是二十只小马扎,同样也是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在床铺的对面,是洗漱用具和行军大背包,自然也是同样摆放的整齐划一。 帐篷内没有人,现在是大白天嘛,战士们都在操场上操练。 彭应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随手摸了摸一张床铺上的豆腐块,用手戳了戳,确保这确实是一床被子。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散了架的豆腐块恢复原样。 “老彭,怎么样,是不是傻眼了?”季平坏笑着,推开彭应之,三下五除二又叠好了豆腐块,一边在嘴上和彭应之斗嘴。 彭应之这次没有应战,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季平和彭应之这一对儿活宝经常斗嘴,然而大多数情况下结果都是季平哑口无言。这次难得地在口舌上让彭应之说不出话来,于是有些得意洋洋。 工农人民革命军根据李定的建议,引用了后世的军队内务管理条例,因此从上到下一丝不苟,一进营帐,就惊艳了众人。 内务管理条例让后世很多人为之诟病,尤其是学生军训的时候,叠豆腐块让青少年学生们深恶痛绝。但不可否认地是,对于职业军队来说,内务管理条例大大提升了军队的精气神,各种内务检查也极大地增强了基层作战单位的团结和集体荣誉感。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一切让我也为之意外。”李定真心实意地说道。他确实没想过,在这个时代,战士们能把内务条例完成得这般出色。乍一进来,李定几乎找不到任何与后世军队营地所不同的地方。 当然,在后世,李定也没参过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凭借着对影视剧的回忆,配合着季平的完善建议搞出来的。整体效果确实好得出乎了李定的预料。 季平笑了,毫不谦虚地道:“包括我老季的营帐在内,工农人民革命军上下六千一百二十三人,个个皆是如此。” 彭应之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抚掌大赞:“好!令行禁止,单单从内务上来看,有强军之风!” 季平身边的青年军官不甘人后地补充道:“在任何方面,我们都是天下第一强军!” 李定大笑:“好!今天我们便要好好看一看,看看你们的天下第一强军是否名副其实!” 青年军官有些自傲地一笑:“若敌军举天下而来,请为拒之,若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吞之。” 青年军官的话引用于当年魏延镇守汉中之时,对先主刘备说的话。一位贫苦人家出身的青年军官,如今言语之间也能引用典籍,根据地的扫盲教育成果可见一斑。 李定哈哈大笑,十分满意。不管这话多多少少的夸张,单凭这份舍我其谁的气势,就值得李定为之喝彩。 季平拍了拍身边的青年军官,“击鼓,聚将!我们要好好给主席看看我们的训练成果。”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能一更了。我存了一些稿,明天开始冲一波三更 65 阅兵 65阅兵 李定一行人来到了中军大帐,那名青年军官出帐传令,“咚咚咚”几声有规律的鼓响,整个营盘仿佛安静了片刻。 很快,一众军官陆续地鱼贯而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李定都认识,但此刻没人上前寒暄,每个人都面容整肃,安安静静地坐在案前。 一共也没等多久,队官及以上的高级军官、政委全部到齐。算上季平这个师长,一共二十几名军官满座一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定。 季平说道:“同志们好!你们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认识我身边的这位,他就是我们的主席李定同志。大家鼓掌欢迎!” 齐刷刷的掌声响起,很快又归于安静。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在这间帐篷里展露无遗。 季平沉声说道:“同志们,我刚才在陪同李主席视察营帐的时候,向李主席夸口说我们是天下第一强军,同志们,是也不是?”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齐声声的大喝震彻起来。 “自一团开始,团长队官依次报名!” “一团长邓平!” “二团长孙承彦!”曾经的攀枝花探索分队长孙承彦凭借着强悍的身体素质伤愈复出,当仁不让地回归了军队编制下,以无可争议的威望和成绩坐稳了二团长的职位。 “三团长云凡!” “一团一队!……” …… 刚才出去传令的那名青年军官最后一个站起身:“三团三队!邓安国!” 放眼望去,这些在根据地执掌军队的中高层军官,几乎清一色全是年轻的面孔。在未来的战斗中,也不知其中多少人会倒在前进的路上,李定默默在心中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季平拍拍手:“请主席同志训话!” 李定上前一步,顿了顿,随后沉静地说道:“同志们好,我是李定。我相信在座的干部,都是根据地一等一的人才。解放党从来不说空话大道理,在这里我也不说什么大道理。我相信,同志们都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斗,是为了保卫谁而战斗,这就足够了!” 场下的所有军官,连同季平本人在内,一齐轰然一诺。 季平开怀大笑:“李主席,不是我老季吹牛。就说我革命军部下这些青年才俊,每一个都是凭借着真刀真枪的功劳,真凭实学的才干才上来的。从这一点看,任何敌人的军队,也做不到!” 李定也不再严肃,露出了笑容:“空口无凭。” 季平猛地一敬礼:“请主席同志代表人民检阅我们!” 李定大笑:“我代表不了人民。后天在汉复新村广场阅兵,让真正的人民来检阅你们吧!” 季平恍然大悟:“克之,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 李定笑着拍拍季平的肩膀,“我充分信任你的能力呀,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在人民群众面前丢脸,所以就提早安排了嘛。” 季平哑然失笑,拍着胸脯信心满满:“放心吧,我们会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的。” 李定视察完了军营,在季平的陪伴下走出了军营大门。季平回过头去,对着那名名叫邓安国的青年军官道:“安国同志,你先回去吧,我和李主席一起回一趟汉复新村。” 邓安国应声称是,转身回了营地。 季平转过头来,看见李定在带着赞赏地看着邓安国的背影,不由得笑道:“克之,别小看这个年轻人,他是我们军队中最优秀的军官。” “哦?”李定的兴趣上来了,“我确实很欣赏他。” “无论是个人军事素质,还是综合指挥能力,他在各项大比中都是全优,”季平答道,“可惜他参加革命比较晚,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功,不然他肯定也要担任团长的。” 李定笑道:“以后要打的仗多了去,是金子总要发光的。” 紧接着,李定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回汉复新村做什么?” 季平嘿嘿一笑:“是徐冉叫我回去的,想必他的综工基地又是有了什么新的好东西了。” …… 两天之后,汉复新村的广场之上,红旗招展,人民政府及各级党政机关的领导人大多到场。前来看热闹的人民群众更多,现场可谓是人山人海。 “二哥,以前听说书人说,都是打了大胜仗才煊赫凯旋之师,咱们这儿平平安安地,怎么突然搞这个什么阅兵了?”人群中有农户人好奇地问道。 “俺上哪知道嘞。”被刚才的农户人称为二哥的另一位农户人憨厚地说道,“反正俺家老二老三都在队伍里,说不定咱们等会能见到他哩。” 人群中的群众们,若是提起自家的亲人在革命军里当兵,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和往常不同的是,在根据地,只有最优秀的年轻人才能进入军队,他们的家属享受的也是最好的优惠待遇。 因此,自家若是有人能够在军队里当兵,往往会被看作是全家人的荣耀。 阅兵的时间到了,远远地,李定从主席台上站起身来,还未等他怎么说话,声音就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盖住了。 “李主席万岁!”“李主席万岁!” 李定自从从成都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参加大型的集会。场下的万千群众看见了台上好久不见的敬爱的李定主席,全都不由自主地欢呼起来。有些第一次见到李定的群众,受到现场热烈的气氛感染,不由得也跟着欢呼了起来。 “人民政府万岁!” “兵团万岁!” “劳动者万岁!万岁!” …… 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经久不息,李定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清晰地说出话来,不由得无可奈何地笑着又坐下了。 “这呼喊声就代表着人民的选择!人民选择了我们解放党!”彭应之凑在李定的耳边,挥舞着手臂无比激动地大声说道。主席台上的其他干部也无不被高昂的情绪所感染,一齐热烈地鼓起掌来。 李定转过头,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向着掌旗的卫兵大声道:“传令,阅兵开始!” 卫兵摆动了手里的红旗,工农人民革命军的第一次阅兵开始了。 66 阅兵(2) 66阅兵(2) 汉复新村广场之上,气氛无比热烈。在万千群众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中,传令兵摇起了红旗,咚咚敲起了战鼓。 与现在的大多数军队不同的是,工农人民革命军采用的是多军种配合作战的方式。不同于平常军队清一色的刀盾兵或者弓箭手,根据地的接战部队以百人一组为单位,每组里面刀盾在前,短矛兵护住两翼,长矛兵在阵中,后面跟着抛射的弩手。 这种阵型的灵感来源于后世的抗倭英雄戚继光,李定相信,这样跨时代的阵法可以在面对大多数敌人的时候起到相当不错的效果。 迎面而来的第一个方阵,就是这样的混编方阵。一千名士兵组成的大方阵中包含着十个百人小方阵,领头的千人队官高举着红旗,神采飞扬。 一千人的方阵整整齐齐,厚步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整齐划一,千人的方阵如同一个人在行走一样,唰唰的步伐声在喧嚣的欢呼声中仍然清晰可闻。 场下观看阅兵式的群众们都惊讶了。说实话,他们大多数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军队,但是眼前这支军队的整肃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惊奇之下,欢呼的声音暗淡了一瞬间,随后,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主席台上,李定带头鼓起了掌,一众党政军干部情绪高昂,一齐拼命地鼓起掌来。 领队的队官路过主席台前,猛地将手中的红旗向下一劈。方阵前列的刀盾兵跟着一齐用刀身猛拍两下盾牌,长短矛兵一齐将竖直向上的枪矛齐刷刷地指向前方。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洪亮的口号声竟然一时间盖过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作战方阵在无数热烈的掌声和挥舞的红旗中走过去了。 “看见了吗?某某队某某列里那是我儿子!”不少群众在方阵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向着身旁的人大声炫耀道。 紧随作战方阵身后的,是同样排成整齐方阵的刀盾兵。先前过去的作战方阵虽然整齐划一,但是毕竟兵种不同,到底还是有些杂乱。 现在走来的刀盾兵们则里披铮亮的铁甲,外罩灰蓝色的战袍。宽大的铁皮包木盾牌亮堂堂的,挎着匀称的长刀,气势汹汹地向主席台走来。 能入选刀盾兵的战士,无一不是身高体壮的勇武之辈。根据地现在产能极强,刀盾兵们全身披甲,手中持着宽大的重盾。若不是有着强大的身体素质,再加上充足的营养,谁也驾驭不了这样的重量。 这样一群威武雄壮的猛士迎面走来,几乎大地都随着他们的脚步颤动,带来的震颤自然是极大的。 刀盾兵之后,是手持短矛的矛兵方阵。他们同样内穿铁甲外罩战袍,每人左臂上挎着一面结实的小铁盾,右手握住短矛的后端。和前面看起来威猛沉重的刀盾兵不同,矛兵们看起来更为精干。 大约有一小半的矛兵们手里的铁矛上都挂着红色的短布条,短矛半举在空中,一片片耀眼的赤色显得格外耀眼。 路过主席台前,矛兵们齐刷刷地将长矛前指,一齐吼道:“人民万岁!” 李定在台上热烈地鼓掌,全场的欢呼声不再杂乱,而是汇聚成了一摸一样的四个字,“人民万岁”的齐声呼喊震彻云霄。 长枪兵方阵也来了,他们除了身上的铁甲之外,不再有防护的盾牌,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数米长的长枪,枪头上和短矛兵的短矛上一样挂着赤色的布条。 长枪兵过去后是弩兵方阵。弩兵们并没有披着沉重的铁甲,因为在战斗中偶尔需要将他们集中起来作战,为了方便转移,也为了携带尽可能多的箭矢,他们并未着甲。 弩兵们身着蓝灰色战袍,腰挎自卫用的短刀,背着沉重的箭袋。他们的主要输出武器是手里持着的铁弩,这是综工基地的杰作,通过绞盘上箭,他们能操作人力远不能拉动的铁弩。 根据试验,这种铁弩竟然能射穿革命军刀盾兵们手里外包铁皮的重盾,更别提三国主力部队手持的普通木盾牌了。 弩兵之后,是推着手推独轮车、背着急救包裹的战阵后勤部队。这支部队在全天下是独一份,他们的存在能让士兵们不用惧怕普通的受伤。合理的包扎和急救能救治很多原本会死去的伤员。 这些后勤部队往往承担着行军中最沉重的工作。其他兵种的武器都可以携带在身上,唯有刀盾兵手里厚重的盾牌难以在行军中一直握在手上。若是行军在有可能爆发遭遇战的地区,刀盾兵们会将盾牌背在身后,气喘吁吁勉力前行;若是行军足够安全,就要后勤部队推着的运输车来帮助他们了。 后勤兵们腰间挎着的短剑表明,他们可不是被强行抓来的民夫,若是碰见了敌人,他们也是骁勇的革命战士。 最后一个方阵是器械兵方阵。在先秦章邯的器械营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将操作大型器械的士兵独立成军。 器械兵们几人一组,推着沉重的带轮投石车和大型弩床。他们手里的投石车可不是其他军队在城下粗制滥造的破烂货,而是统一标准生产的精准的大型战具。 六千战士全部走过了主席台,自发前来的民兵队伍也走上前。虽然没有革命军战士们的整齐划一,但是他们的热情感染了所有人,很多围观的群众也加入了队伍中。 李定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台下的人山人海,站着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台下才渐渐安静下来,欢呼声停止了。人们热切地看着站着的李定,等待他的发言。 “同志们!广大劳动人民们!工农人民革命军正式成军了!我们是人民的队伍,我们将以消灭剥削压迫,保卫人民的革命果实为唯一任务……” 广场之上,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季平热烈地鼓掌,看向李定的眼神里满载着崇敬。 67 北伐归来 67北伐归来 诸葛亮从陈仓道收兵回来了,如同李定早就预料到的,诸葛丞相的这一次北伐仍然是劳师无功。 和历史上并不相同的是,诸葛亮这次因为有了更多的粮食,因此在陈仓道坚持了更长的时间。在他的日夜不停猛烈进攻之下,郝昭的营盘几次险死还生。 诸葛亮再次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涪陵郡根据地。众人立刻开会讨论了起来。 实事求是地说,诸葛亮回兵的消息对于涪陵郡根据地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涪陵郡的大小朝廷官员早就被李定通通拿下,鉴于局势尚不明朗李定没有妄下杀手,而是一直对他们劳动改造。 当初李定宰了张有富,已经被诸葛亮法外开恩,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是这次李定拿下的都是一郡官员,这在益州也不算是芝麻官了。诸葛亮很有可能会切切实实地问罪下来。 何况李定成立了所谓人民政府,和生产建设兵团不同,人民政府这可是扎扎实实地“另立中央”,诸葛亮一心维护大汉权威,多半会愤怒地起兵围剿。 好在根据地如今被李定经营得铁桶也似,诸葛亮第二次北伐又吃光了益州存粮,空有几万北伐败兵却缺乏粮饷。凭借着充足的军需器械和人民战争,根据地倒也不见得十分惧怕诸葛亮。 根据地如何坚壁清野,准备应对诸葛亮的愤怒暂且不言。李定突然想起了在成都时,丞相府夜谈。诸葛亮当时问他益州形势,然而回了根据地,一切都忙得不可开交,李定倒还把这件事儿忘了。 现在李定想起来了,苦思冥想仍然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彭应之求教一番。 “应之,我在成都时,诸葛亮曾说其明知北伐多半事不可为,然而还是要坚持进兵。还因此问我益州形势……我百思不得其解……” 彭应之一听李定的发问,不由得一愣。他从来没有细细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皱紧眉毛深思起来。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说道:“益州如今形势,表面上看是铁板一块儿,实则内部动荡不安。” 李定怔住了,这个回答远出他的意料,他问道:“你指的是李严?我看不见得吧,如今丞相府大权独揽,霸府治政,怎么可能还会动荡不安?” 彭应之轻蔑地笑了:“李严?他还不配和诸葛亮相提并论。益州内部的动荡不安也不是因为某个人和诸葛亮的不和,而是三个集团之间的碰撞。” “先帝入蜀时,有关张将军,赵老将军,糜家兄弟等人以为羽翼。这些人跟随先帝入蜀,也是先帝创业的元从,获得了先帝的重用。这些人自成一系。” 李定缓缓点头,在先帝在世时,确实重用了这些元从重臣。尤其是关侯在世时,以一人镇据荆州,刘备的信任可想而知。刘备可谓是把大后方都完全托付给了关羽。 “本地的益州人组成了第二个派系。本地的益州大族、益州官僚自成一系。这其中,就有我原先的彭家。这一系我称之为益州本土派系” “外来势力除了跟随先帝多年的元从老臣,还有当年刘璋入蜀的旧部,如当年的法正等人。以及关侯兵败后,由荆襄入蜀的荆襄士人。这一派可以称之为荆襄系。” “荆襄系的重臣就更多了,杨仪、费祎、魏延、乃至诸葛亮本人,都是这个派别的代言人。” “克之,你意识到什么了吗?”彭应之冷笑着问道。 李定已经意识到了:在刘备去世之后,元从派系和益州本地派系要么早早战死,要么被废黜,要么如赵云一样蛰伏,淡出了中央权力舞台。 在后三国时期,蜀汉主政的基本清一色都是荆襄系官吏。 彭应之区区几句讲解如同闪电一般劈开了李定心里的疑惑,很多之前搞不懂的事儿都瞬间明了了。 诸葛亮的出师表曾云: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可为什么诸葛亮觉得蜀汉政权处于危急存亡之秋呢? 不是曹魏的威胁。自从赤壁之战后,以至灭蜀大战之前,曹魏从来没有主动进攻过蜀汉,反而一直在进攻江东孙权。相反,刘备征汉中,关羽围襄樊,诸葛丞相出祁山……一直都是蜀汉在屡屡挑衅。 不是孙权的威胁。自夷陵之战以后,吴蜀两国重回谈判桌,恢复了外交。诸葛亮执政以后,立即执行联合孙吴的这个国策,两家重归于好,甚至后来还互相承认了帝位。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一个中原,两位帝王互相承认的现象。 威胁既不来自北边,也不来自东边,那么诸葛亮为何还要说益州处于危急存亡之秋呢?诸葛亮感到不安的那个威胁还能来自哪里呢?只有一个地方了。 来自于内部。 原本益州人在益州当官,荆襄人在荆州当官,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刘备却被孙权偷了屁股,荆襄人无家可归,只能跑到益州来抢益州人的官来当。夷陵之战后,国力衰微,能镇得住众人的刘备又撒手人寰…… 蜀汉立国,基础不牢;夷陵兵败,地动山摇。 元从系、本土系、荆襄系三个派系之间,有矛盾有冲突,有彼此打压,有政治斗争。尤其益州本土派系,对于这些外来者垄断了官职可谓是极其不满…… 也因此,后来蜀汉亡国之时,这些益州本土士子上蹿下跳,鼓吹投降,妥妥的一批行走的五十万。 彭应之沉声总结道:“三国之中,蜀汉是个贫弱小国。更兼内部斗争剧烈,政权十分不稳定。为了团结三个集团,平稳政权,诸葛亮只有一个选择。” 李定接过话茬:“只有不停地对外战争,才能暂时放下内部的争斗,将一切力量团结起来……这是以攻代守。” 彭应之叹了口气,眼里是对于蜀汉政权浓浓的悲哀:“其实从官面的仪式上看,曹魏才是继承了大汉的神器……诸葛亮若是坚持强调自己是正统,那曹魏就是叛逆,叛逆不得不伐,否则无法向天下交代。” “诸葛亮若是不强调自己是正统,那凭借着蜀汉政权的内部矛盾,没有强敌作为外部威胁,早就四分五裂了。” 李定明白了。难以弥合的内部矛盾,这就是诸葛亮明知北伐多半劳师无功,却还不得不头铁地一遍一遍向北撞的原因。 68 诸葛亮的愤怒 68诸葛亮的愤怒 一队队汉军面色疲惫,拖着旗帜返回汉中。看着在身后蜿蜒曲折的行军长列,诸葛亮面色十分难看。 空耗粮饷。第二次北伐又失败了,失败得比上一次更加彻底。上一次北伐,好歹还打到了陇右地区,一度战果颇丰,而这一次……可谓是不得寸进。 跟在诸葛亮身后行军的大军,拖着蹒跚疲惫的步伐,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沮丧。想到北伐面临的困难,和强大的敌人,诸葛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敌人不止来自外部,也来自于内部。 先帝啊先帝,夷陵一败,国本动摇啊!老臣又要如何才能稳定帝国,争取汉室的复兴呢?看着近在咫尺的成都城,诸葛亮仰天长叹。 …… 诸葛亮刚刚进了丞相府,一直坐镇蜀中的费祎就第一时间前来请见。 看着诸葛亮难看的脸色,费祎的眼皮跟着抽动了两下。“丞相,莫要过于自责了。” 诸葛亮勉强笑笑:“文伟,我北伐的这几个月来,你坐镇后方,调集军需粮草无数,又是辛苦你了。” 费祎深深一躬,语气真挚地说道:“丞相,北伐非速定之计,逆魏非速亡之国。北伐之事,更要从长计议,丞相还是莫要过于自责了。” 看着诸葛亮疲惫的脸庞,费祎迟疑了片刻,随即走到诸葛亮案旁:“丞相……” 诸葛亮和费祎太过熟悉了,他一看费祎的脸色,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说。诸葛亮调整了一下,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文伟,益州内部有变?” “丞相慧眼,”费祎深深一躬,“又是李定搞出了事儿。” “哦。”诸葛亮闻言,无所谓地笑了。只要不是政治上的利益团体间的激烈对抗,诸葛亮就不会太过紧张了。 何况那李定本来就是能折腾的人,诸葛亮本身也是期待着看看那李定能把一郡之地治理成什么样子。别的不说,这次北伐,涪陵郡可是切切实实地上缴了往年三倍的粮食,虽然北伐并未成功,那李定也是立了不小的功劳。 “李郡守搞出了什么新花样啊?”诸葛亮笑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费祎眉毛紧缩,“他把涪陵郡大小官员都抓起来了……” 费祎顿了顿,补充道:“但是这次,他及时给丞相府递交了相关文件。” 诸葛亮暗暗生怒,先前原本就已经法外开恩,放过李定一次,没想到他居然还变本加厉。郡官可不是张有富那样普通的县官,蜀汉国小,郡官已经算的上是中高级官员了。 朝廷命官你说拿就拿?挑战丞相府权威上瘾了? 北伐不顺利,诸葛亮本来就郁结于心。此刻,他暗暗压下怒火,脸色平淡无波:“相关文件?什么相关文件?” 费祎与诸葛亮共事多年,一看诸葛亮的脸色,就自然明白了。诸葛亮虽然面上无动于衷,内心已经起了杀机了。 费祎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白纸,“请丞相过目。” 虽然内心不平静,可是诸葛亮还是赞叹一声:“好纸!这边是涪陵郡如今的特产,白纸吧?” 费祎沉声道:“正是。” 打开一看,诸葛亮哭笑不得:“这字体可配不上这等好纸。” 字是李定亲自写的,实话说来,如何能驾驭好不听话的毛笔,对于李定来说还是件尚待解决的事儿。李定又懒得搞面子工作,虽然字体写的东倒西歪,他也没有请彭应之重新抄录,而是将原稿就直接就送到成都来。 李定没有自作聪明地写些什么花样文章——实话说他也写不出来。而是很有根据地文件的色彩地,实事求是地对事件进行了阐述。 先是实事求是地说了到涪陵郡城上任,郡城是如何破败,百官是怎样的怠懈。李定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阐述。 然后是写了这些官员对于自己的贿赂。某某官员于某某时间进献了某某贿赂,李定列了一个清清楚楚地让诸葛亮暗自称奇的表格,将一切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并在后面备注:一切证物皆已封存,如果丞相府需要,随时可以遣人查验。 再是写了自己如何将这些人拿下,也同样是不加以任何夸大和评价,只是实实在在地记录下来。 随后,李定表示,为了满足涪陵的治理需要,自己临时成立了涪陵郡人民政府。在政府的治理下,涪陵郡如今已经取得了怎样怎样的成绩,与以前有怎样怎样的变化……他又大略记录了一下人民政府的构造。 最后,李定信誓旦旦地强调,临时政府不是叛乱政府,而是会以丞相府马首是瞻。自己抓获的那些贪官污吏也没有像之前一样一股脑宰了了事,而是关押起来等待丞相府的处置。 …… 诸葛亮本来已经勃然大怒,可是看完这份笔迹拙劣,用词平白的奏折之后,反而没那么生气了。他沉默了一下,“文伟,你怎么看?” 费祎装糊涂道:“文笔拙劣,难登大雅之堂,不像是郡守写的文章,倒像是山野匹夫记的流水账。那个表格的形式倒是不错,清晰明了,可以借鉴来使用。” 诸葛亮不由得气笑了,一拍桌子,“别装傻,你明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费祎讪笑一声:“丞相,要看如何定义了。若是将李定定义为无视王法,肆无忌惮,则应该召回成都,按律处置……” “怎么按律处置?”诸葛亮打断了费祎的话。 “李定毕竟不曾杀戮朝廷命官,罪不至死。按律,应当削职为民,收押大牢。其余的所谓人民政府的上下官员,则视情节轻重和职位高低,一律收押大牢,判处刑法不等。” “至于被李定非法拘押的朝廷命官,则予以释放。但若是李定所言,贿赂怠政确有其事,则依法追究,以律处刑。” 诸葛亮缓缓点头:“此为老成谋国之语!那……还有别的定义方法吗?” 费祎一笑:“有,但与刚才所言大相径庭。” “细细道来。” 69 诸葛亮的愤怒(2) 69诸葛亮的愤怒(2) 费祎笑了笑,娓娓道来:“若是涪陵郡官员真如李定所说,消极怠工,贿赂上官,那可是大罪。李定说罪证保存完备,铁证如山,又不曾擅自将他们杀死,而是等待丞相府审批……” 诸葛亮面色古井无波,只是等着费祎说完。 “北伐事关汉室兴衰,在北伐之时,不思勤政报国,反而仍然消极怠政,可谓罪加一等。战事当前,当用重刑。李定擅自做主,以军法收押罪官,合情合理。” “更别提在李定的人民政府治理下,上缴的军粮比往常翻了三倍,为二次北伐做出了有力的支持。按照这个战时逻辑,李定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应当封赏。” 诸葛亮仍然面无表情,“那到底要按照哪个标准来下定义呢?你的意思是?” 费祎躬身,恭恭敬敬地道:“下官愚钝,不敢妄言。若是依照平时法律,则视李定为民事长官,应处重刑。若是依照战时政策,则视李定为军政长官,为北伐贡献卓越,应处重赏。” 顿了顿,费祎补充道:“究竟如何处置,一切皆以丞相所言为准。” 诸葛亮不假思索:“北伐虽为战时,但本相却并未在益州宣示战时政策。李定胆大妄为,肆意煊赫武力,擅自拘押朝廷官员,当召回成都,依**罪。” “所谓人民政府上下官员,皆是奉上官命行事。且治理卓有成效,为北伐大业出力甚巨。一众人民政府官员全部封赏赐官,丞相府将涪陵郡设为特别管辖,将由人民政府代替郡守府继续实行管理。” “将李定下狱论罪后,涪陵郡守则由丞相府另遣能臣,代李定执掌人民政府。” “至于被李定所拿下的一众涪陵郡府原大小官吏,一并押回成都,由丞相府遣人,将李定所谓罪证一并带回。加以甄别,若确有其事,按律判处。若确无罪过,则官复原职。” 费祎抚掌大赞:“不愧是丞相,如此处置,可称稳妥。” 诸葛亮点点头,“就按此办理。” 费祎又问:“新的郡守由谁担任?” 诸葛亮亲切一笑:“令子费承,公忠体国。去岁以来,治政进步迅速,所掌管的蜀锦销售为北伐筹措了大量粮饷。可任为涪陵郡守。” 费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臣……代犬子谢过丞相提携。” 诸葛亮摆摆手:“丞相府向来用人唯贤,唯才是举。费承自有才干,本相方才予以重任,却又谢我何来?” 费祎迟疑了一下,到底觉得不忍心,又小心地斟酌词句道:“丞相……李定虽说桀骜,但毕竟才干过人。况且这次又不曾对朝廷官员下傻手,只不过是关押起来,等待丞相府命令……或许可以不论罪……” 诸葛亮瞟了费祎一眼,笑了:“文伟,你倒是一心为国不顾私情。若是不惩处李定,令子可就不能担任涪陵郡守了。” 费祎话已出口,反而坚定起来:“犬子才干确实不如那李定。李定杀伐果断,机敏过人,虽然难以约束,但也是一把锋利的战刀……若将此锋利的战刀折断,实在可惜。” 诸葛亮无奈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他是个人才?我又何尝愿意抹杀青年俊杰?然而战刀再锋利,却难以控制,又有何用?” 诸葛亮顿了顿,声音决绝地道:“一把锋利的战刀,若是不彻彻底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反而还要承担被割伤的风险……那还不如从来不曾存在。” 费祎不再劝说,躬身应诺。 诸葛亮笑道:“文伟,从丞相府挑一个百人队作为护卫,令公子明日便上任涪陵。相信在丞相府恩威并施下,贤侄一定能轻松控制局面,掌管人民政府。” 费祎再次躬身应诺。 “那李定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一定要将他带回成都。”诸葛亮强调道。 随后,他眼睛微微一眯,一股不易察觉的危险掠过:“如此人才,纵然不能为我所用,也切切不能外流到魏吴两国。若是李定负隅顽抗,试图拘捕,则令费承将其当场格杀勿论!” 费祎悚然动容,迟疑道:“犬子与李定私谊甚重,更兼犬子又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怕不能如丞相所言,下此杀手啊。” 诸葛亮沉默片刻,补充道:“丞相府有新降魏将姜维,我亦为之寄予厚望,不妨与贤侄同去涪陵。我将密令姜维,若是李定拒捕,贤侄又迟疑不决,不忍下手,则令姜维当场将李定格杀。” 费祎点头,“如此,则可谓稳妥。” …… 费承听闻费祎所言,大惊失色:“大汉疲敝,正缺乏能臣重将以为羽翼,那李定实为人杰,丞相不予以重任,怎又可下如此命令?丞相……丞相该不是……” 费祎勃然大怒:“放肆!住嘴!你敢非议丞相?” 费承骤然清醒过来:“父亲,儿安敢如此……” 费祎沉声道:“丞相雄才大略,英明远见,你这黄口孺子,怎敢对丞相的决策妄加评议?” 费承低下头:“儿知错……只是那李定实在是万里挑一之人才,如此收押论罪,岂不可惜?” 费祎沉默片刻:“为父亦觉不忍,然而李定虽然人才,但却不能俯首听命。如此人才,要之何益?” 费承道:“父亲!请恕儿不领此命!我与那李定甚为交好,怎忍心去拿他下狱?请丞相收回成命,另择他人。” 费祎本是性子温和之人,然而闻言却也不禁大怒:“没出息的混账东西,年纪轻轻,丞相予你郡守之大位,这是何等恩典!你竟然因私交情谊欲废国家大事!老夫打死你这逆子!” 费承被暴怒的费祎拎着棍子打得狼狈不堪、抱头鼠窜。园中的仆役侍女纷纷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费承成年之后,精明干练,雅望非常……费老大人一向对其非常满意,引以为傲。老大人已经许久不曾亲自出手教训费承了。 70 土改队入吴 70土改队入吴 就在诸葛亮回师刚刚看到成都城墙的时候,土改队的一批最优秀的同志在根据地里集合了起来。他们将跨过艰难险阻,前往江东地区输出**。 担任这次土改队负责人的,是斗争经验丰富,**资历深厚,工作能力极强的陈二昌同志。陈二昌是第一批加入**工作的**战士,早在救灾小队时期,就是汤和领导下的救灾战士。 陈二昌是解放党第一批一百五十二名党员中的其中一名党员,根据地在成立兵团、组织土改队对汉复县外进行暗中土地改革的时候,陈二昌又主动报名参加第一批土改队。在斗争中早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当时他的副手搭档名叫赵卫,赵卫是宣传部的干事,也是一名勇敢的老战士。但是在第一批土改队出发没多久,赵卫就牺牲了。 当时赵卫在宣传兵团政策的时候,被当地地主抓住。这些土改队员们鼓动贫苦农民站起来,凭借自己的劳动来反抗压迫,获得尊严。这让地主恨透了这些无孔不入,又悍不畏死的解放党员。 赵卫被那个地主抓住后,被地主以私刑折磨了整整五天。穷凶极恶的大地主向赵卫身上泼开水,一寸寸打断他的骨头,甚至让他遭受了剜眼拔舌的**。最后,将赵卫残忍地杀害了。 赵卫是独自一人失踪的,土改队的其他同志们找了他很久。直到很久之后,土改队打破了这家地主的围子,解放了当地的百姓,才在地主家发现赵卫被挂起来的、早已风干的头颅。 这家地主在人民公审中,被认定为穷凶极恶的压迫者、疯狂的反**分子。经人民审判,判处死刑。 土改队就是这样一支在阶级敌人的恐惧和仇恨下、在敌人血腥镇压下成长起来的队伍。每一名在这样环境下活下来的土改队员,都是最机警、最坚定的战士。 陈二昌更是土改队里的佼佼者。他在仅仅一年的斗争中经历了无数险境,甚至是绝境。面对最危险、最野蛮、最狡猾、最残忍的敌人,才磨炼出了他这样如钢铁一般的最优秀的**战士。 担任陈二昌这支新组建的土改队的指导员的,是一名名叫刘雨的土改队战士。他参加**的时间比陈二昌晚一些,经历和陈二昌的差不多。也同样是最优秀的干部。 算上陈二昌和刘雨,这支土改队一共有十四名战士。这十四人集结了众多土改队中最优秀的土改队员,即将进入吴地。 和在蜀地输出**不同,在吴国的地界,土改队员们要面对更多更艰难的挑战。 吴国和蜀国之间,本来就是矛盾与合作并存。在吴国偷荆州,昭烈伐吴国之后,两国更是缺乏战略互信。 尤其在夷陵之战后,客观地说,蜀汉上下无论是贵族将帅还是平民百姓,对吴国的仇恨是要远远大于魏国的。 吴国在夷陵一战灭了刘备十万大军(注:小说演义中七十万不实,正史中有记载是五万到十万),要知道,益州一共只有不到百万人口,相当于几乎每家人都有亲人死于吴人之手。 高级贵族们和将领们就更不用说了,关平、张苞、马秉、傅俭等青年汉将的父辈们都死在了吴国手里,伐吴遗孤们活生生吃了孙权的心都有。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吴国人对于蜀汉人自然也是警惕中带着国仇家恨。两国看似一同北伐,亲如一家。实则两国彼此之间,无论官民上下,都掩藏着刻骨的仇恨。 土改队在益州推行政策,只要和地方群众建立基本互信,就会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和广阔的活动空间。但在汉吴两国的紧张关系条件下,土改队入吴,很难获得这样的群众基础了。 甚至可以这样说:在真切获知土改队的政治纲领之前,真切了解他们为人民的真心之前,如果吴人知道土改队来自益州,吴人百姓痛下杀手根本不会犹豫。 在土改队入吴之前,大多数干部都对入吴持怀疑意见。李定也对此表示怀疑,因为他认为当前的主要矛盾是三国之间的矛盾,阶级矛盾尚且只是次要矛盾。 但彭应之和季平等左派青年坚持土改队入吴,道理很简单:反正江东迟早都是要去的,改革迟早要改过去,人民军队迟早要打过去。土改队更早去的话,解放党和人民政府就会更早和吴地百姓建立互信。 “此事宜早不宜迟!”彭应之如是说。 彭应之和季平的话说服了大多数人,也说服了李定本人。关于土改队入吴执行土地**政策的决策被确定了下来。 因为任务的危险和艰巨,根据地集结了经验最丰富,最优秀的一批土改队员。这些干部来源于各个部门,共同的一点是他们极为出色的综合素质。 汤和很重视这些干部,在他看来,这些能力又强、经验又丰富、政治又坚定的最优秀的干部留在人民政府,至少都能担任中级甚至是高级的职位。就比如说那个为首的陈二昌,以他的能力,在任何一部担任个副部长都不在话下。 土改队入吴前,由人民政府副主席、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兵团长汤和同志,亲自为这些队员们践行。 汤和在说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话之后,将陈二昌拉到一边。 汤和小声问道:“二昌,据组织上了解,你的亲哥哥就死在吴国。你这次去解放吴国百姓,心里上有没有负担?” 这样的发问出人意料,陈二昌为之一愣。 汤和笑了,拍拍陈二昌的胳膊:“你是我的老部下了,不许骗我,实事求是地说。” 陈二昌老老实实地说道:“最开始当然恨死吴人了,恨到想生吃吴人的肉。但是,后来就没这么恨了。” 汤和问:“为什么?” “我哥哥虽然死在吴国军士手里,但真正害死他的,是汉吴两国的统治阶级们。自古以来,他们为了争权夺势、为了扩大地盘、为了一己私怨,发动了多少战争。他们才是我们所有战争受害者的敌人!” 汤和大为佩服:“此言甚是。” 陈二昌笑笑:“我现在对吴人已经心无芥蒂,我只想彻底消灭那些吃人肉喝人血发动兼并战争的统治阶级。无论是吴人汉人还是魏人,都是受压迫的劳动人民。我们解放党人,要解放所有受压迫的人,自然也包括吴人。” 汤和欣慰地笑了,随后审慎地嘱咐道:“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安全。你如今对他们掏心掏肺,可他们还是对你心怀仇恨。你要小心呐。” 71 边境冲突 71边境冲突 费承撒泼打滚,硬生生拖了好几天,但是他到底还是拧不过费祎。费承领着丞相府一百甲士,无精打采地前往涪陵郡。 姜维骑着战马,跟在费承的马后。姜维耷拉着脸,他其实也是不乐意去涪陵郡的。和费承不同,他倒不是想替李定着想。 姜维不乐意一起来的原因很简单。他自认也是有才干的战将,将军自然应当在战场上征战四方,建功立业。陪一个新郡守去上任,感觉像是成了这个郡守的护卫,这让他多多少少觉得自己受了侮辱。 不过,作为新降之将,诸葛亮不砍自己的头就算对自己不错了,他也不能有什么奢求了。姜维心里打好了算盘,等到了涪陵郡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个什么劳什子李定的脑袋一砍,提着首级就回成都。 “费公子,前面就是涪陵郡地界了吧。”姜维陪着笑,和费承说道。 费承瞟了一眼姜维,他父亲是诸葛亮的心腹,他自然也从自己父亲那里了解到,诸葛亮对眼前的这位降将很是看重。 “正是,路途遥远,姜将军一路奔波,确实辛苦了。” 费承心高气傲,说实在话,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投降的将军。在他看来,作为一名镇守边关的将军,可以没有才能,但一定要有骨气,宁可战死也不能投降敌人。 但是,眼前人毕竟是诸葛亮看重的人,以后肯定也会得到提拔,还是要搞好关系。费承于是也隐藏起了自己的不屑,对姜维很是客气。 姜维笑道:“维乃西北统兵将军,马背奔波本就是在下日常之事,又有何辛苦可言。” 就在费承姜维一行人在前往涪陵郡的路上时,根据地正在开一个紧急会议。 入吴的土改队刚刚出发两天,就狼狈地跑了回来。汉吴两国关系若即若离,驻扎边境的吴将潘濬警惕性一直很高。他在边境上设立了大量的哨所,派遣了大量的哨兵巡视边境。 陈二昌的土改队惹了大祸了。尽管他再机警,但对于吴国境内的一切到底都是陌生的。刚刚进入边境还不到一个时辰,土改队就被吴军巡逻队撞个正着。 吴国同样有禁止流民流窜的禁令。眼前这一行人,手里没有农具,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一看就是远行的人。吴军巡逻队当场就提起了警惕,上来与土改队闲扯几句,土改队便暴露了。 吴军巡逻队当场翻脸,就要将这群人当成细作绑回大营。猝不及防之下,土改队十四人当场便被砍倒三个。好在土改队干部都不是一般的战士,立刻拔刀,奋起反抗。 吴军巡逻队人数也不多,仅仅三十人罢了。按往常来说,也没什么有战斗力的蜀汉细作敢于反抗。平常那些细作都是零星的几个人,面对人多势众的巡逻队,为了保住性命,几乎都是第一时间投降。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眼前这十几名细作竟然出奇地凶悍。本来人数就少,又当场有三个人失去了战斗力,这群人不束手就擒,也不抱头鼠窜,反而要向三倍人数的巡逻队反击。 陈二昌见自己的同志倒在血泊之中,当时就红了眼睛,拔出怀里藏着的短刀就向为首的吴军巡逻队长扑了过去。其他的同志们也都战斗经验丰富,这群精锐的战士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扑上去。 陈二昌的拔刀反击,并不完全是出于热血上头。他知道,如果掉头就跑,那么不熟悉地形的土改队一定逃不回去。况且,若是自己等人跑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受伤的同志,就肯定会被敌人俘虏。 土改队的同志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即便是猝不及防,即便是人数远远不够,但是他们一个个都身经百战,十分悍勇,竟然硬生生杀得三倍的敌人连连后退。 吴军巡逻队长被陈二昌当场斩杀,吴军巡逻队当场溃散。吴兵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刀剑,抱头鼠窜。 指导员刘雨躺在血泊之中,用手捂住肚子,堵住正在往外流的肠子。他脸色苍白,大声喊到:“追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所有战士都明白,若是让这群吴军巡逻队跑回去报信,自己等人的安危尚且不说,根据地一定会有**烦。 这十四名战士都是党员,情况危急之下,谁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了,一个个如同凶狠的猛兽一般扑向敌人。然而,毕竟土改队人少,到底还是追不上这些四散奔逃的吴军。 一场短暂的交锋,土改队五人当场牺牲,一人身负重伤——负伤的就是指导员刘雨。 陈二昌脸色十分难看,众人带着伤员,身在荒郊野岭,周围的敌情都不清楚,敌人的大营在哪里也不清楚……任务失败了,只能第一时间撤退了。 刘雨失血过多,脸色煞白。他忍受着疼痛,痛苦地说道:“你们走吧,不用管我,我不会作俘虏的。” 八名土改队战士充耳不闻。陈二昌当场命令战士们扎起担架,自己快速给刘雨做了止血和包扎。他拍着刘雨的肩膀,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别装熊,快跟我们走。” 牺牲的同志们的尸体带不走了,战士们匆匆将他们掩埋起来。将指导员刘雨抬上担架,原路返回。 土改队的残兵走了没多久,后面就出现了大批影影绰绰的人影。一群吴军士卒全副武装,紧紧追了上来。 远远地,吴军也发现了土改队众人,为首的吴军校尉眼里精光四射,冲在前面,带队追了过来。 土改队在前面逃,吴军在后面追。由于土改队众人带着伤员,距离越来越近。陈二昌回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追兵不亚于三百人。 刘雨抬手拉住担架旁的陈二昌:“把我放下,你们先走,我在密林里躲躲,咱们根据地再见。” 陈二昌嘿嘿冷笑一声:“你哪有行动的能力?我这人心善,不忍心拿活人喂狼。” 陈二昌转头道:“同志们,咱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敌人的身体素质比我们差远了,咱们加把劲,跑快点!” 土改队战士们狠咬着牙,“老刘,你别想让我们丢下你。” ……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刘雨趁着抬担架的战士们不注意,一咬牙扯开了自己腰间的绷带。 刘雨脸色惨白,拔出了腰间绑着的短刀,狠狠一用力,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72 紧急会议 72紧急会议 陈二昌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如实阐述了自己等人怎样在敌人的追捕下,堪堪逃入益州境内。 谈起指导员刘雨为了不耽误同志们撤退,怎样忍着剧痛毅然又决绝地自杀,陈二昌眼含热泪,不顾李主席和众多高级干部在场,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包括李定在内,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就连一向最大大咧咧的季平,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同志们,”李定勉强平复了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这就是我们的同志呀,这就是我们解放党人啊!”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彭应之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李定一直念叨的那句话。 彭应之和季平对视了一眼,一齐站起身来:“同志们,我们要做检讨……我们在对敌人统治的区域没有丝毫了解的情况下,采取了冒失的行动,给组织上造成了损失……” 季平恶狠狠地补充道:“此仇不报,我季平誓不为人!” 汤和克制住了沉痛的情绪,摆了摆手:“同志们,现在不只是我们要报仇的问题,我想,吴军也有仇要找我们报。我们要好好想想,如何面对吴国可能的报复。” 季平恨恨地道:“我们还没去找他的麻烦,他还敢来找我们?我……” 李定已经平复了情绪,沉静地打断了季平的话:“同志们,不要感情用事。” 季平不说话了。 汤和沉声说道:“我们的土改队持械入吴,和他们的巡逻队发生了冲突。我们可以相信,这对吴将潘濬来说,无异于挑衅。吴国很可能会对我们报复。”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愤怒和悲伤暂且不谈,真实的近在咫尺的战争压力让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根据地除了少数退伍还乡的原汉军士卒,大多数同志都未曾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很多人对于两军搏杀的宏大场面的印象,都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虽然根据地有着更先进的武器装备,更优秀的素质以及更先进的战术体系。但是对于与吴国名将潘濬的正面对抗,谁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见大家都沉默了,彭应之左右看看,豪气地大笑起来:“同志们,不是都说为了**不惧牺牲吗?怎么现在畏难如虎?” 李定沉声说道:“应之,注意会场秩序。” 彭应之笑笑,不再说话,与会的同志们则都因为彭应之的话精神一振。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李定。 时隔很久,根据地再次面临了同志们未曾有经验的重大危机。别看彭应之豪气万丈,但那只是不怕死,而不是有信心打赢。 实话说来,绝大多数同志都不怕死。只是他们害怕死的没有价值,害怕纵然牺牲了,也无法保卫好根据地。 要是让敌人打进来,让根据地的群众面临兵灾,让人民的财产、尊严乃至生命安全暴露在敌人的淫威之下,解放党人怎么能对得起人民毫无保留的支持? 每一个人都等着李定说话。在面临危难时,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把所有希望放在李定身上。看着李定坐在首位,每个人心里都莫名地感到安稳。 只要李定主席在,就没有人民政府解决不了的事!这是通过时间和实践检验过的规律! 看着同志们期待和信任的眼神,李定无所谓地笑了:“同志们,你们怕什么。根据地无粮无兵的时候大家都不害怕,现在粮堆满仓,兵甲齐全,怎么就害怕了呢?” “要我说,害怕的原因,不过只是对于没经历过的事儿心里没底。要么就是有了家底,原本光着的脚上穿上了鞋,就不敢下水了。” “同志们,不要怕打碎瓶瓶罐罐,实在不行,就把敌人放进根据地来打!只要敌人进了我们的根据地,来多少,我们就能打多少!” 听了李定的话,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没人对这番话产生质疑,虽然还没经过实战检验,但每个人都相信,只要有敌人进了根据地,就没人能全身而退。 整个涪陵郡现在如同一个大工地。虽然还未完全建设完毕,但却也堪堪是一个颇具战斗力的战争机器。各个村,乃至各条街道都建立了党支部和妇联小组。除了老地主的家属们多少还心怀怨愤,其他的绝大多数群众都对人民政府有极深的归属感。 在和平时期,群众们可以自发地将有间谍嫌疑的陌生人扭送到兵团。在战争时期,这些群众也将成为人民政府的耳目。 至于汉复县,更是一个军事大堡垒。汉复县根据地建立之初,就面临着诸葛亮的军事威胁。鉴于迫在眉睫的威胁,汉复县大兴土木。凭借着水泥和专业的施工队伍,汉复县哨所林立,碉堡连线,壕沟顺着交通线层层叠叠。 在不影响民生的前提下,汉复县老根据地已经将防御属性拉满了。 如果说把吴军放进根据地,来一场地地道道地人民战争……所有人都相信,吴军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是大家很担心,吴军进来会大肆破坏,肆意破坏根据地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一切。 李定一拍长案:“季平,你来说话!” 季平豁然站起,他还没完全从指导员刘雨的悲剧中走出来。他声震屋宇地咆哮道:“打进吴国胜负不敢说,若是敌人胆敢主动进攻,我就通通灭了他们!但凡放走一个人,我这个总司令就辞职谢罪!” “好!”李定大笑,“我命令!根据地进入战时状态!**军各部做好战争动员,积极备战!各地党支部做好宣传工作,必要时刻坚壁清野!军工部门取消休假,全力生产!各级党委,人民政府所有部门,全部进行战争动员,一切都为保卫根据地让路!” 所有干部都轰然起身。李定和季平的大无畏精神给他们难以形容的支撑。所有人气势恢宏地一齐大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最近有读者跟老彭说:在网站上看见了老彭的书。首先老彭感谢盗版网站的编辑们对本书的认可!本书发布在塔读免费小说平台,大家可以下载塔读app来支持一下正版哦~免费看书不花钱的~) 73 吴国来使 73吴国来使 潘濬愤怒了:吴汉两国已经交好许久了,甚至还一起北伐魏国。要不是自己一直没有放下警惕,谁知道这群益州人跑进吴地要干什么。 在吴汉一起北伐的时候,后方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潘濬有一种深深的被背叛感。他的巡逻队整整三十人,竟然死伤二十多个,队官当场毙命。这样的死伤,不会出现在普通的间谍入侵的事件中。 让他震惊又万分愤怒的是,这群入侵者只有区区十几个人,就能打的巡逻队落花流水。而他派出追击的校尉失神落魄地回来,仿佛丢了魂。 校尉一五一十地向潘濬阐述了,逃跑队伍里的那名伤员是怎样为了其他人逃脱而自杀。这样的故事让潘濬后背上蹿起一股凉气,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 或许早有不要命的死士在厮杀时可以不畏死亡,但是他根本没见过,有顾忌同伴的安全而不要自己的性命的人。 这种牺牲精神让他恐惧又愤怒,又不得不产生一股敬佩之情。鉴于这种愤怒地敬佩,他破天荒没有砍下那名自杀的汉国细作的脑袋示众,而是命令将刘雨的尸身安葬了。 潘濬第一时间召集诸将,告知了吴将这件突发事件,随即立刻派出了三批人马,分别前往建业、成都和涪陵。 潘濬早早写了一封信,里面详细阐述了这次突发事件,也写了自己的观感和看法。 间谍事件太过突兀,潘濬不知道这是否是诸葛亮的黑手。如果这是来自诸葛亮丞相府的意思,那诸葛亮肯定还会有后手:间谍和巡逻队的厮杀往往是大军交锋的前兆。 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潘濬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因此潘濬要尽快知会吴王,这封信要以最快速度送往建业。 “左营司马潘秘,速去建业,将此书交于吴王。”潘濬十分严肃,严厉地对自己的次子说道。 潘秘起身接令:“末将领命!” “中军司马潘翥,持我手书和缴获的剑器,立刻前往成都,当面质询诸葛亮。问问他,是要不顾大局,与我大吴开战吗?” 潘翥是潘濬的长子,也是潘濬寄以厚望的继承人。身为官二代,他有着出色的口才。 接到了这样重要又困难的工作,这充分体现了父亲对自己的信任,一时间,潘翥的振奋要远远高于自己的畏难情绪,他慷慨激昂地起身抱拳:“末将领命!” “左祭酒潘英,持我使节,立刻入涪陵郡,命令郡官交出凶手,明正典刑!否则,本帅就亲提大兵去捉拿细作!” 潘濬冷酷地笑了。实不相瞒,镇驻边境以来,他一直在做战争准备。他知道,二次北伐过后,益州再次国库空虚,诸葛亮已经无力也无粮再支持大军征战了。 现在诸葛亮失手,把一个完美的战争借口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不介意为了吴王在益州咬下一口肥肉。反正也是蜀汉人理亏在前。 “其余诸将,集结全军,日夜披甲,放出斥候,清点军资,做好随时入蜀的准备!要是诸葛亮胆敢不低头,我们就为大王出口气,帮他低头!” 一众吴将精神大振,一齐轰然站起:“末将领命!” …… 吴王孙权接到了潘濬的急书,窃喜要多于愤怒。他知道蜀汉边境空虚,只是碍于条约刚刚签订,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手。这次机会送到了面前,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狂喜起来。 “速速传书潘老将军,细作之事,让本王困惑。建业众臣莫衷一是,不知如何是好。”孙权冷笑起来,他暗示的意思很明显:默认潘濬自行其是。 来自潘濬的使者飞快地赶到了建业、涪陵和成都。吴王的使者也从建业出发,直奔潘濬的大军和成都。战争的阴云翻卷起来,谁也想不到,这样一群土改队的小角色要影响天下大势了。 潘濬立刻亲帅所部吴军一万五千人,沿着边境驻军。吴王的使者已经将解决事件的价码开到成都了,潘濬在等待成都的消息。若是诸葛亮不肯低头,承认吴帝尊号并且割地赔款,他就立刻挥师西进。 作为紧邻吴国的涪陵郡,李定最先接到了潘濬使者的通知。潘英毫无遮掩,率领着一百名甲士大摇大摆直奔涪陵郡城。 在路上,他们被**军的士兵拦住。执勤的士兵早就接到了中央的相关命令,没有阻拦,而是将潘英等人带到涪陵郡城。 潘英一路走来,一边暗记地形。作为潘濬的族人和心腹,他自然知道潘濬的意思。潘英已经开始在为征伐益州做准备了。 得益于人民政府的办事效率,潘英很快就如愿以偿见到了李定,他傲然提出了潘濬的要求:“交出凶手,由吴国处死。郡守李定要上书吴王谢罪。” 潘英想的很简单。在他预料中,李定哪怕是为了等待诸葛亮的命令,拖延时间,也不得不交出细作。只要李定交出细作,就能很好地打击益州边军士气,大大提己方士气。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就算李定交出了细作,潘濬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事情发展并不像他想象一样。李定断然拒绝:“我们可以赔给吴军士兵家属的抚恤,给吴王谢罪之事可以商量,但是要我们交出我们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样的结果大出潘英意料,他愣怔一下。他从未见过将几名小小细作的性命列于自己威严之上的高官。在他想来,李定可能会拒绝谢罪,但肯定不会对交出几名小小细作有太大抵触,没想到李定的反应恰恰相反。 潘英阴恻恻地笑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之意:“李郡守,两国刚刚签订一起北伐的条约,汉国就做出下作之事。潘将军对益州的出尔反尔很是愤怒,若是不能拿贵国的细作抵命,就很难平息他的怒火。” 潘英冷笑一声,补充道:“潘将军自持功高,更兼年龄大了,有时候行事乖张。要是他不乐意了,别说我们这些下属的劝阻,只怕吴王的命令也听不进去。” “要是潘老将军按捺不住怒火,悍然伐蜀,给贵国造成的损失暂且不说,岂不破坏了两国交好的大计?” “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杀戮我大吴军士的凶手吧,否则,一切变故,都要由你李郡守承担责任!” 74 各方暗流 74各方暗流 “绝不可能。”李定用平淡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回复了潘英。 潘英冷笑着威胁道:“这是我们的基本要求,如果李郡守这个态度,那就没什么可谈了,我这便回吴。” 李定笑了:“来回奔波,路途辛苦。可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还是请回吧。” 潘英没想到李定这般硬气,他猛地一挥袖子,掉头就走。 …… 潘英刚走,费承一行人便到了。费承一行人迎面和潘英一行人撞个正着。姜维不认得人,但却认得吴军的旗帜,当场便大惊:“这里怎么有吴人?涪陵郡降吴了?” 费承曾经和费祎入吴,认得潘濬的旗帜。他远远一看,便认出了潘英:“不好,那是潘濬族弟潘英,一定是边境出事了。” 潘英远远也看见了费承。但和费承认得自己不同,潘英对于费承这个小辈没什么印象,驱车便走了。 费承一拍姜维,“涪陵出事了,快入涪陵。” 在士兵的引领下,费承等人顺利进入了汉复县根据地,眼前的一切和去年来又是大不一样了。可费承却没心思注意这些,他在汉复县见到了汤和,急忙问道:“克之在哪?” 汤和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去年费承被俘虏时,他就远远见过费承。李定回来后,讲述了在成都的一切,汤和也因此知道了,费家和根据地有了蜀锦贸易这个共同的利益,费承和李定又是好友,勉强算是半个自己人。 “李主席在涪陵郡城接待客人,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了,谈完就会回来的。你们交出武器后,可以在这里住下,也可以去郡城找他。” 姜维正要开口,费承就抢先说话了:“那么他应该今天就能回来了,找几间房子,我们先住下。” 汤和眨眨眼:“你看见了?” 费承一拍大腿:“我真是后悔和你们扯到一起,你们这群人就是惹祸精!你说说,你们把潘濬怎么了?” 汤和已经没有了最初和吴军交恶的慌乱了,他坦荡荡地笑着说道:“等克之回来,你去问他。” 费承气哼哼地道:“走,给我们找地方休息休息” 汤和笑呵呵地道:“行,把武器都交出来吧。” 姜维忍不住了:“你敢缴我们的械……” 费承拍拍姜维:“别忘了,你得听我的,我说的算。让他们都交出武器吧。咱们走了这么久,该好好休息一下。” 姜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阻止了想要反抗的一百名甲士,放任两名根据地卫兵收走了众人的武器。 卫士想收走姜维腰中的佩刀,姜维皱起了眉毛,十分不情愿:“这是先父所留,家传的佩刀,维十余年来不得须臾离身……” 汤和笑了,对着卫士摆摆手:“那你就留着吧,只是将军不要乱走,免得被战士们误会。” 姜维挑挑眉毛,拱了拱手。 过了大概半天都时间,李定就从郡城赶了回来。一进汉复新村,就将季平叫来,和季平交代了一番。随后,他就去找汤和,想要召集干部们开会。汤和告诉了李定费承的到来,李定大感意外。细细想想,就明白多半是诸葛亮的意思,于是便决定先去见费承。 费承一见李定,哈哈大笑,两人亲热地寒暄了一番。李定拔出腰中的白鸿剑,指着剑锋上的缺口,向费承一五一十地讲述,此剑怎样救了自己的性命。 姜维站在一旁,他没想到费承和李定这样交好,不由得有些愣怔。 费承抚摸着白鸿剑,用手试着剑锋上的缺口,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心疼:“这把剑是我傍身之物……我从未用过……” 随后,他将白鸿剑还给李定,长吁一口气:“罢了,毕竟此剑救你一命。相比你李定的性命,这把剑倒也是不可惜。” 李定哈哈大笑:“我欠你个大人情!” 姜维毕竟年轻,在一旁又沉不住气了:“费公子,何必与这罪臣多言?宣示丞相命令,将他拿下便是。” 费承大怒:“休要多言!” 李定却皱起眉毛:“哦?细细道来。” 费承无奈,只得将诸葛亮的命令一一说了一遍,随后道:“克之,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想……” 李定哈哈大笑:“我明白,我明白。只是,丞相这般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 姜维闻言,手悄悄握在了腰间的刀把上。李定正与费承交谈,对此毫无察觉。门口的几名卫兵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姜维的杀机,他们走进来,站在李定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维。 姜维见无隙可乘,干笑一声,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李定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只是笑着解释道:“边境出了事儿,只怕是要打仗。这个节骨眼上,只怕下官不能遵守丞相的命令了。” 费承大吁一声。从公事的角度,他应该对此疑惑又愤怒,因为此时与吴国交恶,对大汉不利。但既然要打仗,诸葛丞相就不可能临阵换将,从私交的角度来看,他还觉得有一丝庆幸。 李定耸耸肩,他自然不能说出土改队的事儿。于是李定半真半假地说道:“丞相北伐,边境空虚。更兼丞相新败,库府紧张。潘濬起了贪念也是合情合理。” 费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此时与吴国开战,对大汉不利,也在丞相府预料之外。此事成都还不知道,我们要尽快知会丞相府。” 费承转过头:“姜将军,你选得力的甲士,亲自赶回成都,尽快将此事报给丞相。” 姜维却不愿意离开,一来他奉了诸葛亮的密令,若是这般回去,一定会让诸葛亮失望。二来听闻这里有打仗的机会,迫切想证明自己的姜维也不愿意在此时离开涪陵郡。 姜维一拱手:“丞相命我护卫公子,如今战云欲起,公子留在涪陵面临危险,末将又怎敢擅自回成都?我遣心腹甲士代我前去,一定能稳妥将消息传回成都。” 李定无所谓地笑笑。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费承了解涪陵郡将要面临的困难,好让费承将这些消息传回成都,以此获得诸葛亮的支持。 【作者题外话】:冲一波三更!银票快快交出来~~ 75 各方暗流(2) 75各方暗流(2) 李定紧急和汤和、季平、彭应之三人开了个碰头会,李定开门见山地抛出议题:“同志们,我们要不要让费承参加我们的军事会议?” 按理来说,这种议题关系到根据地未来的长远发展,应当全体高层干部到席后再讨论。但是时间紧迫,潘濬的军队很可能正盘踞在边境,只等使者回去就出兵。 来不及开全体会议了,李定和自己的几名亲密战友迅速召开了这次碰头会。 彭应之紧皱着眉毛,眼前的形式很严峻。潘濬的兵力大概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能确定的是肯定不会超过三万人。因为孙权也刚刚配合蜀汉二次北伐,精锐主力都在建业,潘濬手下的戍卫兵力不会很多。 根据地的整齐披挂的可战之兵只有一个师,尚且不是满编的万人师,而只有六千人。六千对上三万,一比五的比例,这是让人呼吸都沉重的压力。 诚然,若是将吴军放进根据地,大家都有信心长期固守。但是大战当前,吴军又军纪败坏,要是放任敌军闯进了根据地,一定会是一番烧杀抢掠、腥风血雨。 彭应之道:“同志们,从我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我是十分厌恶和费承这样的封建走狗搅合到一起。虽然他与根据地有很大的共同利益,又是李主席的好朋友,但是我对于和诸葛亮搅在一起很是抵触。” 顿了顿,彭应之又道:“但是,我是同意他加入我们的军事会议的。有了他加入军事会议,我们能让成都方面了解根据地面临的危险,从而获取到诸葛亮的支持。这对于现在的根据地来说是很重要的。” 汤和也表示赞同:“诸葛亮派费承来,是要惩治李主席。但是如今的情形下,汉吴之间的矛盾已经激化,一旦诸葛亮得知了前线的情况,为了前线安定,诸葛亮未必会坚持惩治根据地。” 季平皱起了眉毛:“我们根据地私组军队,这对于每个统治者来说都是不可容忍的。难保诸葛亮会和吴国达成什么共同协议,搞一个什么借师助剿。况且我们的军事设备、水泥、根据地的防务都是机密,怎么能暴露在封建敌人的视线之下?” 季平重重地喘了口气:“别忘了,诸葛亮也是我们的敌人。从阶级的角度上来说,他和吴国甚至是一伙的,都是封建统治者!” 汤和沉吟片刻:“我们毕竟还归属益州的统治范围内,按时按例缴纳税金。从任何角度上来说,我们都算是汉国人。诸葛亮不会和吴国联合起来打我们的。” 季平不太服气:“可是我们另立政府,私组军队。这在诸葛亮眼里,形同叛逆,万一他不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内外夹击,根据地的防务又暴露在诸葛亮的视线下,我们根据地岂不面临更大的危险?” 彭应之随口引用起了李定的话:“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根据地面临的首要问题。从矛盾关系上来说,如今的主要矛盾,已经变成了汉吴之间的矛盾。诸葛亮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对根据地下手,否则涪陵郡万一扛不住压力,投降了吴国,他怎么办?” 季平被说服了,他思考片刻,诚心诚意地点点头:“应之,你说得对。” 在这样严肃的时刻,季平和彭应之谁也没开玩笑,两人并没有斗嘴,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李定说道:“以诸葛亮的聪明才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撤换我的。但是,我们也很难在诸葛亮手里获得什么有效的支持。毕竟益州刚刚败退陈仓谷,要粮无粮要兵无兵,诸葛亮不给我们下绊子就很好了,想从他那里获取什么支持就是痴人说梦。” 彭应之洒脱地哈哈大笑:“我们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要是他派兵来了,反而还是一件麻烦事呢!” 众人都明白彭应之的意思。万一诸葛亮派了几万军队进入涪陵,把吴军打跑之后,诸葛亮的丞相府凭着深入根据地的几万军队,轻而易举就会接管涪陵郡的所有权力。这样看来,汉军还是不来为好。 汤和道:“若是诸葛亮本人来了,岂不也很危险?万一他亲自来涪陵,要接管权力,我们怎么办?” 以诸葛亮事必躬亲的性子,这是个很有可能的问题。万一诸葛亮坐在成都,放心不下,亲自跑到了涪陵郡。涪陵郡就要面临和诸葛亮决裂的问题了。 李定笑道:“不会。一来北伐新败,政事繁杂,诸葛亮要处理军务;二来诸葛亮几个月不回成都,他又有事必躬亲的习惯,这几个月期间很多事务,丞相府下官都不敢决定。诸葛亮乍一回来,一定忙活不开。” “三来,我在成都初任涪陵郡守时,诸葛亮曾与我有军令状之约。丞相府不在涪陵征纳壮丁为军,但若是吴军犯境,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将他们击退。” “因以上三点,诸葛亮不会介入的。最多只是派个军事参谋团过来罢了。” 彭应之、汤和、季平三人一齐点头。 李定沉声说道:“涪陵毕竟是益州属地,怎么也轮不到东吴染指。我相信,一旦打起仗来,诸葛亮肯定会向着我们。” “随着时间推移,主要和次要的矛盾关系也会随之变化,诸葛亮不会一直站在我们这一边。若是打退了吴国,很可能我们和诸葛亮的矛盾就会变化成为主要矛盾。我们要提防这一点,要不惜一切代价发展实力,争取在举世皆敌之前强大起来。” 汤和拍拍李定的肩膀:“克之,我们一定可以生存下来的。” 李定笑了:“工农人民反抗压迫的成功,是历史趋向的必然。成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就算我们被消灭了,后继者们也迟早会成功的。同志们,我个人是否成功并不重要,我之所以执着于成功,不过是为了人民少流些血罢了。” 三人都点点头,对于这话,他们并不怀疑。朝夕相处,他们真的觉得李定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站起来反抗,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消灭压迫,解放苦难的人民。 “那么我们一致同意,费承可以旁听我们的军事会议。”汤和总结道。 李定沉声说道:“季平,立刻组织好军队。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季平笑道:“这一刻我期待许久。” 76 各方暗流(3) 76各方暗流(3) 根据地的紧急军事会议召开了,按照碰头会的共识,费承和姜维也出席了会议。 季平、邓平、孙承彦等工农人民**军高级将领汇聚一堂,与会的还有李定、汤和、彭应之等人民政府的高级领导,费承和姜维列旁听席。 实话实说,季平并没有指挥上万人的军队作战的经历,对于他能否带领工农人民**军取得胜利,很多人在党会上公开质疑过。但是从打围子以来,季平是根据地作战经验最丰富的指挥官,也是最早参加兵团的战士,除了季平,也没有其他人更有资格胜任了。 当然,李定也完全有资格亲率三军,甚至他是众望所归的人选。但是李定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很会打仗的人才,也没有过相关的经历经验。他谢绝了同志们的推举,表示愿意给季平当好后勤部长。 紧张的军事会议开了整整两昼一夜,在这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传令兵和通讯员们一刻不停,从这间帐篷里面进进出出,脚步匆匆地奔向各个单位。 屯扎在大营里的工农人民**军红一师各部陆续从营中开拔,前往各个军事要塞。一队队战士四面八方出动,行踪消失在密林之中。 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所属的民兵组也快速动员起来,一件件铮亮的刀剑和盔甲发下来,民兵队伍们按照预案快速组织起来,自发承担了侦察、站岗和传递消息等任务。 实话说来,两昼一夜的时间里,费承和姜维虽然全程都在大帐之中,一刻也没休息,但他二人还是云里雾里。不只是**军军官们口里的口令让他们听不懂,很多诸如“堑壕”、“交通网”、“据点”之类的名词都是闻所未闻。 二人唯一能确定的是,李定不是畏罪从而想忽悠丞相府,涪陵郡真真切切地面临了战争威胁。姜维放弃了执行诸葛亮密令的想法,当此危急之际,最愚昧的人也知道要摒弃前嫌抵御外侮,再愚蠢的人也不会继续自相残杀。 益州本来就是国小民寡,诸葛亮不可能抱着“先安内后攘外”的想法,益州也没有土地给他“以空间换时间”。 涪陵郡若是被吴国攻破,益州就丢失了六分之一的国土。若想蜀汉不受大的损失,诸葛亮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抚好李定,团结起来共同抗吴。 费承不等军事会议结束,就差人带上自己的亲笔信和印绶,星夜传书成都。书信里是在涪陵郡的所见、涪陵郡面临的威胁、以及自己放弃担任涪陵郡守,临阵换下李定的决定。 事态紧急,为了让使者更快回禀成都,费承让出了自己的爱马。使者骑着费承心爱的陇右快马,一路快马加鞭,后发先至,竟然比吴国使者更先到达了成都。 …… “报……”使者连滚带爬地摔下马匹,“涪陵郡紧急军情!面陈丞相……” 丞相府门口的卫士远远就看见了飞驰而来的骑士,一个个握紧刀剑严阵以待。眼见着来骑到了丞相府门口,一个翻身就摔下马来,众卫士面面相觑。 为首的卫士走上前一看,使者已经面朝地面昏迷了过去。他将使者的身体翻转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使者两腿内侧已经被马背磨得血肉模糊,磨烂的衣物贴着伤口,搅碎在一起,惨不忍睹。 “这是费家的亲兵!”有卫士认了出来。 众卫士手足无措,慌作一团。费家的亲兵随费大人使吴,随费小公子面圣,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能让费家亲兵到了这个样子,又岂是小事? 丞相府卫尉快步走出来,扶起费家亲兵一看,转头大喝道:“传医匠!准备凉水,泼醒他!” 卫尉很清楚,和这种十万火急的消息相比,一条家奴的人命实在算不得什么。无所谓凉水泼醒使者会对使者有怎样的伤害,当务之急是尽快弄醒使者,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卫尉抬头一看:“是费公子的马!” …… 诸葛亮和杨仪、费祎正在开会,商讨政务,被急急敲门的卫尉打断了。气若游丝的费家亲兵被抬进来,掏出了胸口的印绶和书信。 眼见着费家亲兵的伤势惨不忍睹,曾经亲自领兵征伐的诸葛亮还好,杨仪和费祎则不忍地转过头去。费祎刚转过头,又很快转了回来。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家的亲兵。 “承儿出事了?”费祎不敢置信地一把握住了亲兵的肩膀,声音都变了。 虽然对费承总是不满意,可费承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继承人。费祎曾经出使吴国,面对斧钺尚且都面不改色,可现在却手足无措了。 “文伟!”诸葛亮一把按住了费祎的肩膀,“稍安勿躁!” 听得费家亲兵大略讲述了一下,诸葛亮等人看着手中的书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诸葛亮手里紧紧握着书信,骨节都青了:“按书信的意思,是吴将潘濬污蔑李定,擅起边衅?” 杨仪咬牙切齿:“这个叛将!” 潘濬曾经是汉将,归属镇守荆州的关羽,但是他却和关侯不和。在荆州失陷之后,荆州大小官吏大多投降。而潘濬一开始拒不投降,后来被孙权亲自以礼相待,这才投降了吴国。 杨仪顿了顿,有些怀疑地说道:“是不是费承和李定私交甚密,不想拿他下狱,于是和李定合起伙来,编出这么个谎言……” 诸葛亮打断了杨仪的话:“费承虽顽,又重私人情谊,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断断不会以此军国大事戏言。边境定然是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如今事态如何……” 费祎听闻不是费承出了事,长出了一口气,头脑开始清明起来。他又皱起了眉毛:“此事突然,其中必有蹊跷。丞相,不如我出使吴国,当面问问孙权什么意思,可是要背盟?” 诸葛亮眉毛紧缩,示意将受伤的费家亲兵带下去治疗。他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说道:“此时开战……与我不利……” 77 各方暗流(4) 77各方暗流(4) 诸葛亮斟酌良久,缓缓说道:“看来,短时间内倒也不能惩处李定。吴国进犯当前,涪陵郡上下政局不能动荡,我们一定要保证李定的忠诚。” 诸葛亮对着费祎笑道:“文伟,看来贤侄的提拔要等一等了。” 费祎原本就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在费祎心中,国家得失要大于个人家族荣辱。见诸葛亮在这个时候还开玩笑,显然是心里有底,费祎瞬间觉得心里一松。 杨仪执掌府库,最明白如今益州的空虚程度。虽然诸葛亮表现得心里有底,可杨仪却放心不下:“丞相,益州府库空虚,无力调兵。纵然那潘濬麾下只是些二流吴军,但毕竟也是正规军。只凭着涪陵郡的守备郡兵……恐怕……” 诸葛亮拍拍杨仪的胳膊:“威公勿虑。我虽然对那李定还不甚了解,但却也知道,他不是那种随意夸口之人。当初他向我保证,在我大军北伐之际,可以镇守好汉吴边境,现在我愿意相信他。” 杨仪大急:“丞相!涪陵郡坐拥山势,易守难攻,可一旦涪陵郡失陷,益州平原将暴露无余。届时孙权必将贪得无厌,只怕会图谋染指益州腹地!” 费祎也极力表示反对:“丞相,纵然那李定有千般能耐,可一旦战败的代价实在太大。李定素无统兵经验,怎能委以如此重任?” 杨仪补充道:“依我看,纵然丞相府无粮拨兵援助,也应当委任一员沙场宿将,固守待援。等丞相府征集好粮草,再发兵救援,这样方才稳妥!” 费祎补充道:“镇军将军赵老将军(赵云)擅守,可委以大任。征西将军陈侯(陈到)也是沙场老将,可镇抚涪陵。镇北大将军魏延勇冠三军,用兵得法,亦可调任东南。大战当前,任由一黄口孺子掌兵,岂不徒惹吴人笑话!” 杨仪在听到魏延名字时撇了撇嘴,他与魏延的不和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诸葛亮视若无睹,无奈地笑了:“我丞相府无兵能拨,纵然有良将舍身,又怎能起那无米之炊?只好相信那李定真有撒豆成兵之术,借着所谓的人民战争来打赢这一战了。” 诸葛亮顿了顿,又道:“况且涪陵郡有降将姜维在,虽然这姜维声名不显,但却是良才璞玉。若是用他统兵伐魏,我还心怀忐忑,毕竟他是魏国来降。但若是用姜维来伐吴,我能放下心来,正可以试试这姜维成色如何。” 杨仪和费祎对视一眼,不再反对了。诸葛亮识人之明深得众人信赖。如郭攸之、费祎、董允、向宠等人,都是诸葛亮一手提拔的新锐。很多老臣也在诸葛亮手中焕发了第二春。 纵然任命那马谡镇守街亭,以致第一次北伐失败,也不能说那马谡不是优秀的人才。事实上,马谡是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文武全才,荆襄系和诸葛亮本人都属意的下一代丞相府接班人。 只是他过早地接管了超过他水平的权力,才有街亭之败。若是慢慢锤炼,逐步成长,马谡定然是蜀汉未来的栋梁之材。 费祎沉声道:“纵然如此,可涪陵郡地理实在是过于重要,不可轻让于人。我建议,今岁田赋加收两成,各郡立即紧急征纳粮饷。若是前线有变,也好让丞相府大军有反击之力。” 杨仪迟疑了一下。他主管粮饷军需,比费祎更明白益州如今的经济现状。益州本来就是三国之中课税最重的国家,田赋高达六成。若是再加收两成,丞相府的军资倒是有了,可足足八成的田赋,可就是竭泽而渔了。 诸葛亮也迟疑了。费祎的话很有道理,也是最稳妥的方案。但是一旦实行如此高的田赋,益州将会民不聊生。 去岁刚刚大涝,朝廷勒紧裤腰带支持北伐,坚持不降赋也就算了。若是灾年之后,还要给农民加赋,那可真是虎狼之治了。天灾在前,加赋在后,益州若是再想恢复元气,只怕还得十年。 诸葛亮还能有几个十年啊? 费祎见二人沉默,咬咬牙说道:“丞相,我并非不知民间疾苦,可大汉危机当前,若是不行此策,只怕有倾覆之危。各郡县官员好生晓喻,相信大汉子民也都能理解国家危难……” 费祎顿了顿,自欺欺人地说道:“且待日后兴复汉室,一统中原,再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也不迟。” 杨仪也咬咬牙:“丞相,文伟此言甚是。虽说民生困难,可若是让吴军打进益州,难保他们不会烧杀抢掠,给益州人带来更大的灾难。我同意文伟的说法,加征赋税,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边境不失。” 诸葛亮沉思良久,艰难地缓缓问道:“若是加征赋税,欲要凑齐两万军队开拨之粮饷,要等待多长时间?” 杨仪深深一躬:“要征得两万军队速战速决之粮饷,最短也需一个半月。要是前线打成了僵持战、消耗战,则再怎么勉力维持,也只能坚持半年时间。” 诸葛亮眉毛紧缩,他突然对自己执意北伐有了些许悔意。谁能想到,自己面临着如此困境,区区两万二流吴军就能让国库空虚的自己面临亡国之危? 杨仪见了诸葛亮的神色,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诸葛亮所想。他赶忙补充道:“丞相勿忧,我军补给线远远短于吴军,潘濬的军队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诸葛亮缓缓点头,思路清晰起来:“吴国也刚刚北伐回来,纵然孙权比益州宽趁些许,国库也不会有太多的存粮。我们无法坚持,吴军远道而来,想必更难坚持。” 费祎也道:“建业同样无力分拨粮饷给与潘濬,潘濬的两万兵所用的粮饷,充其量也就是他自己的边军囤积的些许军粮罢了。据我估计,他的军粮,也就堪堪支持征伐一个月罢了。” 诸葛亮总结道:“只要李定和姜维坚持一个月,潘濬就不得不退兵,这场防卫战我们就赢了!” 杨仪和费祎一齐躬身:“丞相英明!” 诸葛亮道:“纵然如此,也要做万全准备。威公,你立刻组织征集粮饷,不管再怎么困难,在半个月之内,我要有支持五千援兵开拨涪陵的粮饷!” 【作者题外话】:发晚啦,大家见谅!晚上还有一更!大家把银票刷一刷呀! 78 各方暗流(5) 78各方暗流(5) 纵然知道此时强行搜刮民间、征集粮饷是竭泽而渔,诸葛亮仍然不得不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各路信使从成都城内骑马而出,飞奔向各个郡县,传达了加收两成田赋的丞相府急令。 去岁刚刚受过大灾,原本百姓家中就没什么存粮了,很多百姓都是一天只吃半顿饭勉强抗到秋收。今岁非但没有得到丞相府的赈济,反而还要加赋,益州百姓怨声载道。 百姓们交不上钱粮,郡官们也要坚持落实诸葛亮的要求,于是一队队郡兵手持刀剑,下乡强行征粮。这些郡兵们平时没什么油水,这次下乡大呼小叫,前呼后拥。 诸葛亮执法严明。这些郡兵没有当众**掳掠的胆子,但是恐吓威胁一下老实巴交的老农,少少地卡一点油水,摸摸农家小娘子的脸蛋和小手的胆子还是有的。 百姓们藏在地窖里、藏在米缸里的最后一点粮食被郡兵们强行收走,很多百姓哭喊着恳求留下一点活命的粮食,反而还遭到了殴打。诸葛亮治下的益州,第一次出现了成群的占山为王的贼寇。 …… 来自吴国的使节前前后后分三批来到了成都,第一批是吴将潘濬派来成都的使节,潘翥持着潘濬的手书,带着二十名百战老兵,趾高气昂地进入成都,指名道姓地要见诸葛亮。 这一批使节还没坐稳,第二批使节到了。这第二批使节来自建业,是吴王孙权的使者。他严厉申斥蜀汉的侵犯行为,表示吴王虽然可以原谅诸葛亮,但是需要一大笔钱粮来安抚愤怒的潘濬。 “要的不多,只要二十万钱。”使节如是说。 二十万钱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诸葛亮两次北伐所用的钱粮不少,然而总和也就是这个数字。赔偿十几个巡逻队士兵的性命就要这个数字,吴国可谓是毫无谈判的诚心。 诸葛亮道:“我大汉与吴国精诚合作,本相绝不允许任何破坏汉吴交好的事情发生,也并未派出什么奸细进入过吴国境内。然而为了大局,我们愿意支付给吴国些许钱粮,表示两国的友好,只是,二十万实在太多了些……” 吴使一脸为难:“这可不好办了,我们家大王要的就是这个数。我也没有权力私自更改呀,这我回去可没法向大王交差啊!” 还没等诸葛亮和这来自建业的吴国使节扯皮完,吴国又来人了。 第三批使节到了,这批使者又来自于潘濬。这名使者告诉诸葛亮,潘濬派出使者索要凶手,但李定不肯交出进入吴国境内的奸细,这让潘濬极其愤怒,包括大王在内,谁也劝不住。 来自潘濬的使者义愤填膺:“杀人偿命,此古之道理!那细作明明白白来自蜀汉,诸葛丞相高风亮节,可不能徇私护短啊!” 使者还表示,自己与诸葛亮说话间的功夫,潘濬可能已经带兵入蜀了。 诸葛亮无奈地很,他本想拖住使者一段时间,纵然不能避免战争,也有时间来筹集粮饷。可如今这个计划也破灭了。所谓潘濬有多么愤怒,诸葛亮只当玩笑话听。潘濬是老将了,肯定不会以一己之愤兴兵的。 潘濬纵然愤怒,也不会贸然兴兵。他一旦出兵,只能是发现了此时出兵将会获得的好处。并且可以肯定的是,潘濬出兵一定已经得到了孙权的暗示,甚至是密令。 但他毫不怀疑吴使所说的,潘濬已经出兵了的这番话。潘濬是沙场宿将,他不但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也精于庙算。诸葛亮北伐刚刚回来,益州前所未有地虚弱,潘濬肯定会抓住蜀汉府库空虚的短暂机会疯狂进攻。 “大王命令你们镇守边境,不要轻起战端!如今吴汉合作,并伐逆魏,潘将军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愤,不顾天下大局呢!”吴王孙权的使节当着诸葛亮等蜀汉群臣的面,愤怒地大骂潘翥。 诸葛亮冷眼看着吴使的表演,要说潘濬没得到吴王的指示,私自出兵入蜀,谁相信啊?眼前这几名吴使一唱一和,演的倒是逼真,只是让诸葛亮心中压力巨大。 过了两天,第四批使节到了成都。来自魏国的使节堂而皇之地出现了,手里拿着魏帝曹叡的调停书。书信上盖着魏帝大印,里面是规劝汉吴两国要顾及民生疾苦,化干戈为玉帛云云。 魏使大义凌然:“我大魏天子顾惜中原征伐日久,百姓疲敝,民生困扰。虽然汉吴两国几番与我大魏天兵为敌,但魏帝心怀仁慈,不愿追究。今愿意以不向两国复仇的表现,为汉吴两国重新交好做一个表率……” “……希望汉吴两国止兵息戈,与民休息。” 魏使放下手中的卷旨,结束了自己转述的、曹叡义正言辞悲天悯人的讲话。 不管是诸葛亮还是吴使,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谁都知道,汉吴打起来,魏国是笑得最开心的。前一阵汉吴两国还签订盟约,一同伐魏,让魏国很是紧张了一阵子,现在汉吴两国居然自己打起来了。 曹叡现在说不定快活得哈哈大笑,抱着肚皮在洛阳乐得打滚儿。 别看这魏使一副心怀慈悲,止戈天下的样子,心里其实恨不得汉吴两国打出狗脑子来。他此番来成都也不是为了什么调停,只不过是来刺探情报,打探军情的。 诸葛亮终于扛不住压力了。涪陵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战争是谁挑起的,到底打起来没有,如果打起来了战况如何……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重要,但他的丞相府却什么都不知道。 自执掌大权以来,诸葛亮事必躬亲,更兼他记忆力超群,因此益州上下大小事务,没有他心里不知道的。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了诸葛亮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的窘境。 “快去替我看看,那涪陵郡如今到底怎样了!”诸葛亮焦头烂额地对自己府上的亲兵命令道。 79 血战二道坡 79血战二道坡 潘濬派往成都的第二批使节并没有胡说八道,李定拒绝交出凶手之后,他就确确实实已经出兵了。 潘濬麾下有吴军号称三万之众,实则只有一万七千人,这一万七千人中大部分也都是从五溪蛮中强征的壮丁,无论是战斗力、装备还是忠诚度都十分堪忧。 五溪蛮活跃在吴国交州地区,这群蛮人一直是吴国的心腹之患。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他们也是吴军主要的兵源。吴国的炮灰部队、二流部队,兵员往往都来自于征讨五溪蛮后擒获的奴隶。 这些蛮军一旦在炮灰部队的战斗中证明了自己,吴军就会挑选出立过功的强悍精锐的蛮子送向北方前线,对抗魏国。 虽然这些蛮军军纪败坏、打起仗来如一盘散沙、但凡遇到机会就想着开溜,但是他们毕竟是山林里的蛮夷,身体强健。若是使用得当,也是一支战斗力强劲的军队。 虽然自己的部下都是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但是潘濬很清楚,对面的涪陵比自己更是不如。从最坏的角度考虑,涪陵可能勉强集结了几千粮饷供应不足的可战之师;从最好的角度考虑,涪陵郡可能只有几百郡兵。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潘濬敏锐地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战机,他要凭借蜀汉边境空虚之时,一举攻破涪陵郡。若是战况顺利,他甚至要攻入益州腹地! “汉将李定,已经悍然拒绝了交出杀人凶手!本将军奉大王王命,镇守边疆。今日定要起兵伐蜀,以为大王解心头之恨!”潘濬声色俱厉。 “汉先主刘备不识天命,起兵伐吴,业已被辅国将军陆侯(陆逊)予以当头痛击!蜀人不思自惭,今竟又欲犯我疆界。本将决意起兵教训,教蜀人不复敢东窥!” “左司马赵营听令!”潘濬全副披挂,威风凛凛。 “末将在!”一员彪悍的吴将昂然站出。他是潘濬的心腹,也是潘濬麾下最为骁勇的战将。 “本将命你率所部三千,为大军先导,立即开拔!长驱直入,直破涪陵郡城!” “末将领命!” “给本将军拿了李定,死活不论!”潘濬冷丝丝地笑了,“若能十日内破涪陵郡城,则许汝军大掠三日!” 赵营瞬间精神抖擞:“诺!” 对于军纪败坏的吴军蛮兵,没有比纵容他们抢掠汉人更让他们为之兴奋的事儿了。潘濬允诺,只要十日内攻破涪陵郡城,先锋部队就可以在郡城内抢掠三日,这样的承诺足以让三千蛮兵在冲锋陷阵时豁出性命。 战机稍纵即逝,潘濬麾下的主力尚且还在休整,先头部队就已经全副武装,直扑涪陵郡城。 赵营是有些看不上麾下的蛮兵的。他是东吴老将了,曾经统领吴军精锐在大江之上与魏军主力厮杀。如今麾下带领的这些乌合之众,空有一身蛮力,却只能打打顺风仗,很是让他鄙夷。 但这也足够了,蜀汉边境上几乎不设防。赵营的前锋部队如同饿虎下山一般,直直插向涪陵郡城。他要凭借闪电一般的犀利攻势,在李定反应过来之前,就端了他的指挥中枢。 就在诸葛亮丞相府上宾客满座使者云集唇枪舌战之时,涪陵郡的战斗已经打响了,先头接敌的部队是工农军队红一师三团三队的邓安国部。 红一师原本是一万人的编制,但实际上只有六千人。但是邓安国的三团三队则是精锐主力、满编部队。作为李定和季平都看好的青年将官,邓安国麾下一千人齐装满员,一个不少。 这是一场遭遇战。吴军想不到会遇到正经的抵抗,人民军队也想不到战斗爆发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大概在早上六点钟,二道坡山林里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激烈的厮杀就开始了。 邓安国的部队是昨天晚上才刚刚抵达二道坡防区的,军队还没来得及挖壕沟,各种精心准备的工事还没有布置好。战斗爆发得太过突然,一切事先的计划都失去了效果。 邓安国部的哨兵看到敌人之后,及时放出了讯号。原本正在洗漱的部队立刻集结起来开往战线,还没等他们布置好,潮水一般的吴军已经冲上来了。 “邓队!吴军来得太突然了,这里危险!你先带着队部撤下去,我们在这里顶住!”政委齐权一手持着战刀,一边对着邓安国怒吼道。 吴军攻势猛烈。赵营是多年征战的老将,虽然遇到的抵抗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一眼就看出了汉军准备不足,兵力远远少于己方。 赵营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的战刀:“两翼散开,迂回包抄,中军主力上压,杀!” 邓安国还来不及全副披挂,他一把推开齐权:“政委带上机要文件撤!警卫组,跟我上!” 事发突然,邓安国来不及披挂。他内里无甲,只穿着战袍冲到了前线。此时吴军已经如潮水一般冲上了阵地,邓安国眼见着自己的战士们还没有组成阵型,邓安国大急:“同志们!跟紧旗帜,跟我冲!” 战斗爆发得突然,工农军的小组队形完全派不上用场,甚至弓箭手们也找不到放箭的机会。原本阵地上马上就要大乱,邓安国的及时出现安定了军心。 “杀!”邓安国左手扛着红旗,右手拎着战刀,身先士卒向冲上来的吴军扑去。工农军的战士们士气大振,弓箭手们扔下了手中的弓箭,拔出腰间的短剑,呐喊着冲了下去。 张小二是一名普通的战士,司职刀盾手,刚刚加入人民军队不久。他原本正在洗漱,突然听到了哨兵的讯号。根据训练的潜意识习惯,他下意识地冲向自己的营帐,自己的武器盔甲都在营帐里。 刚一进帐,就听见他的组长冲进帐篷,对着乱哄哄的战士们怒吼一声:“不用披甲,不用带盾!拿上战刀和我上!”组长一边吼,一边扛起了本组的红旗,掉头冲出营帐。 张小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无意识地怒吼一声,紧握住战刀,跟在组长身后冲出了营帐。 人民军队的第一次战斗,就在这样乱哄哄的气氛下开打了。一切训练时强调的的阵型变化、兵种配合都失去了意义,所有人都只是凭着下意识的勇气冲上了战场。 80 血战二道坡(2) 80血战二道坡(2) 张小二跟着组长冲到了二道坡阵地上,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惊呆了。赶到阵地上防御的战士几乎屈指可数,而山坡下面,黑压压的敌人嚎叫着向阵地冲来。 这些原本是蛮人的吴兵一个个衣衫不整,敞开的衣服里面,是晒得黑乎乎的皮肤。他们很多都是光头,露着自己的可怖的文身,相比人类来说,这些吴军更像是吃人的妖怪。 张小二是第一批冲上阵地组织防御的战士,但是他几乎被这些敌人吓傻了。转瞬之间,吴军就冲上了山坡,为首的吴军校尉面目狞恶,残忍地呼喊一声,手中巨大的战斧狠狠一挥,猛地砍翻了一名战士。 “同志们!挡住他们!为大部队争取时间!”张小二的组长大呼一声,拎着战刀扑向了那名吴军校尉。 单从体型上来说,这名组长和膀大腰圆的蛮兵校尉相差甚远。但是他悍不畏死的气势却极大地鼓舞了阵地上的战士们。战士们怒吼着,喊着自己都听不清楚的没有意义的话语,向涌上来的吴军扑去。 吴军的攻势为之一滞,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战士们从营帐里涌上来,冲到阵地上。工农人民军的防线逐渐厚实起来,真正惨烈的厮杀爆发了。 这时,邓安国冲到了阵地上。眼见着两方都是阵型大乱,他当机立断,大吼了一声什么话语,扛着红旗就冲了上去,在贴身警卫的保护下,接连砍翻数名吴兵。 张小二和身边的战士们都被队官邓安国的勇气所鼓舞,畏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名状的亢奋和激情。他们拎起手中的刀剑或者枪矛,挺起胸膛,跟在邓安国后面呐喊着冲了上去。 “杀!”“杀!”工农战士们怒吼着,党员们和干部们举着红旗带头冲锋,大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气势。所有已经来到阵地的战士们都悍不畏死地扑了上去,有的战士已经被吴人砍倒在地,他们仍然忍着剧痛,躺在地上向吴人进攻。 等三团三队政委齐权安顿好文件,冲上阵地的时候,战斗已经白热化了。他亲眼看见一名年轻的小战士躺在地上,胸腹被破开,里面的鲜血混着破碎的器官流出来。小战士努力地捂住伤口,另一只手还在拼命地挥舞短剑,砍向吴人的脚踝。 齐权眼睛瞬间就红了,过度的愤怒掩盖了初上战场的恐惧。他失去了理智,大吼一声:“参谋部!跟我上!杀……” 所有工农战士们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单纯地带着保卫家园、杀死侵略者的激情,凶狠地向吴军扑去。 …… 吴军先锋大将赵营站在二道坡山下,脸色铁青。 他眼看着对面山上的敌人原本根本没有防备,他们阵型混乱,再加上兵力也不多,赵营立刻就命令全军压上。三千名吴军悍勇冲上山,赵营打算趁其不备,以优势兵力一举击溃眼前这支敌军。 可眼前的一切让他难以置信。明明自己的士兵已经冲上了对面的阵地,按照常理来说,任何敌人在阵地被攻破之后,都会四散而逃。可眼前的这支灰蓝色的军队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 几个扛着红色旗帜的敌人率先站起来,一边呼喊着什么,一边率先冲下来,紧接着那群乱哄哄的乌合之众竟然就一起不要命了。赵营亲眼看见,有不少敌人受了伤之后,扔掉武器纵身扑下来,抱着吴军士兵翻滚着从山上摔下来,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吴军被悍不畏死的战士们吓住了,凌厉的攻势为之锐减。原本冲在前面的吴军吓得掉头就走。 本来这支吴军就是强征蛮人壮丁拉出的一支乌合之众,在打顺风仗时他们无比凶悍,一旦遇到了更凶悍的敌人,他们当场就会跨散。 眼前的敌人虽然人数少,也和这些吴国蛮军一样毫无阵型可言,但他们实在是过于凶悍,竟然在混战中硬生生击溃了三倍于己的吴军。 副将大急,对着赵营急呼道:“将军!我军败下来了!” 赵营置之不理,他拔出战刀:“前进者赏!后退者死!亲卫听令,跟我上!杀!” 比狠是吧?我赵营征战一生,大小战斗几十次,命早就是捡来的了!谁能狠得过我? 赵营的亲卫既是赵营的部曲,也都是随他征战多年的武士,眼见家主带头冲锋,一百名百战亲卫士气大振,齐齐呐喊道:“杀!”他们紧紧跟着赵营,奋勇争先,向山上冲去。 这批亲卫都是赵营的心腹部曲,和衣衫褴褛的吴军蛮兵以及山上还来不及披挂的工农人民军不同,这群精锐吴军全部都是身披铁甲。他们武器精良之余,更十分悍勇,他们在冲上山的路途中,毫不费力也毫不留情地砍翻了想要溃逃的吴军蛮子。 想要溃散的吴军蛮子眼见后面的自己人也对着自己举起了屠刀,他们退无可退,只得掉过头来,再次呐喊着,不要命地向山上冲来。 邓安国反手一刀砍翻了迎面扑上来的吴军士卒,定睛一看,便看见了山下同样亲自上阵的吴将赵营。 山下面,赵营一边向二道坡山上冲来,一边也死死盯着邓安国,他也明白,眼前这名将领就是这群灰蓝色军队的首领。 “杀!”赵营带着一百亲卫冲到了战线前,他大吼一声,狠狠一刀剁下,砍翻了一名工农人民军战士。他怒吼道:“擒杀敌将者!升三级!给我杀!” 赵营一边怒吼着,一边带着身边的吴军向邓安国冲去。吴军士气大振,以赵营为攻击箭头,狠狠扎向了工农人民军的阵地。 邓安国面无惧色,这倒不是说他天生就不害怕。相反,第一次上战场的他,内心早已是度过了害怕、恐惧、亢奋的阶段,现在他脑海里一片宁静。 眼见着为首的吴将向自己冲来,邓安国随手将左手的红旗递给身边的战士,叮嘱一声:“跟紧我!” 随后,邓安国双手持刀,大吼一声:“同志们!跟我上!杀!” “铛!”邓安国的战刀和赵营的战刀碰撞在了一起…… 81 血战二道坡(3) 81血战二道坡(3) 这场遭遇战硬生生打了一个时辰(约两个小时),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尤其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来说,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因为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厮杀,一支部队在伤亡超过百分之五之后仍然可以作战,就算得上是一支精锐了。在伤亡超过百分之二十之后仍然不溃散,就能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强兵了。能在高烈度战斗中坚持两个小时,且不说伤亡率,光是奋力挥舞刀剑两个小时,就让常人难以想象。 邓安国和赵营刚刚厮杀在一起,就被双方的警卫和亲兵拉开了。而在一个时辰的高烈度高强度激战后,邓安国和赵营的部队也终于从混战中分开了。邓安国的残部回到山上的营地,他们举着残破的红旗,愤怒地瞪视着山下的吴军。 吴军在二道坡遭遇战中倒下了一千六百多人,一旦从激烈的厮杀中脱离出来,那么赵营无论再怎么鼓舞士卒,也无法重振士气。超过一半的伤亡让这支吴军对山上的举着红旗的灰蓝色敌人充满畏惧。 山上的邓安国部原本有一千人,现在只有二百多人了。一比二的战损听起来是一场大胜,但邓安国知道,根据地一共只有正规军六千人。在这场遭遇战中瞬间就躺下了将近八百人,惨胜的代价太高了。 赵营知道,山上的敌人肯定已经无力反抗了,但他却无法再命令吴军发动再一次的进攻了。即便是自己身旁的百战精锐,眼神里也带着惶恐和畏惧。 赵营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下令再冲一次,这些被吓怕了的吴军蛮兵当场就会作鸟兽散。 “扎营!”赵营恨恨地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咬牙切齿地道,“休息一日再攻!派人联络潘将军,请求增兵!” …… 二道坡山下的吴军去扎营了,邓安国终于放下心来。他注视着身边的战士们,战士们即便有能站着的,身上也多多少少带着伤痕。 在激烈的战斗中,愤怒和激情带来的超高肾上腺素掩盖了恐惧,而战斗过后,这种恐惧尤为明显。尤其是部队的伤亡率实在太高,几乎八成的战士都长眠不醒了,劫后余生的恐惧笼罩在工农人民军的头上。 有一名小战士忍受不了这种恐惧了,他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其他战士们也被这种恐惧所感染,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密密麻麻一层层堆叠的尸体,身上的伤口格外疼痛了起来。 邓安国不知道怎样处理这种弥漫开来的畏惧,他没有鼓舞士气的经验,这都是政委的工作。 他决定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邓安国转过头对着自己身边的警卫问道:“政委呢?齐权安排转移文件,他还没回来吗?” 身旁的战士默默指了指阵地前堆积如山的尸体:“政委在那边。” 邓安国明白了。他缓缓走上前,双手有些颤抖地翻过战士手指的那具尸体。齐权怒目圆睁,即便已经死去,仍然紧紧握着手中的战刀。 邓安国瞬间泪流满面,齐权不只是他的搭档,也是他自小的好朋友。邓安国想让齐权松开手里的刀,可即便他再怎么用力,几乎要掰断了齐权的手指,可齐权握刀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战士们纷纷摘下帽子或者头盔,低下了头。 “邓队……全队的党员,活着的只有您一个人了。”一名战士小声地喃喃道。 邓安国愣怔片刻,足足六十多名党员,全部牺牲了? 一股格外悲壮的情绪在邓安国心里蔓延。眼看着战士们纷纷畏惧地低下头去,邓安国一把握住了红旗:“同志们!我们为了什么战斗?” 战士们愣愣地看着邓安国,一个个眼神麻木。在切切实实的死亡面前,几乎没有人能想到全人类的解放这样伟大的口号。 “同志们,我们不是为了什么千万年的丰功伟业,我们战斗是为了自己呀!我们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呀!”邓安国挥舞着手,激烈地说道。 “同志们,想想以前地主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如果不保护好我们的政权,我们的儿子、孙子都要继续做牲口呀!我们的妻女要当他们的奴隶呀!” “眼前的敌人若是进了根据地,他们会怎么对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们会屠杀我们的亲友邻居吗?他们会抢掠我们的粮食土地吗?” “同志们,我们在这里,所以他们不能!我们男人站在这块山坡上,就不会有女人承受苦难!” 战士们抬起头了,有哭泣的战士也停止抽泣了。 “同志们,李主席让我们实事求是,我也不和大家说大道理。我要告诉大家:恐惧是应该的,试问谁不怕死呢?哭也是应该的,在这样的战场上谁不想家呢?” “同志们!我们恐惧之后,哭过之后,还要继续向前走!哪怕不是为了无产者的光荣事业,我们也要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土地战斗到最后一刻!”邓安国声音平静又不容置疑。 “杀!”一名战士站起身来,怒吼道。 “杀!”更多战士站起身,他们的恐惧并没有消失,但是此刻更重要的东西压倒了恐惧。 “杀!”“杀!”“杀!”所有人都站起来,齐声怒吼着。 “劳动者万岁!”邓安国举起手中卷刃的战刀,大声欢呼着。 “劳动者万岁!万岁!”二百多名战士相互搀扶,站起身来。挥舞着锤子镰刀战旗欢呼道。 山下的赵营听到了二道坡山上的动静,掀开帐门向山上望去。山上的欢呼声清晰可闻,赵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同志们,我们一起唱支歌吧!就唱我们李主席写的国际歌!”邓安国拍着身边小战士的肩膀,声音温和亲切地说道,“来,一起唱!”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国际无产主义事业!就一定要实现!” 【作者题外话】:同志们!求银票呀! 82 撤退 82撤退 邓安国部已经做好了全军死战,直到全体战士为主义殉身的准备,可季平并没有给邓安国部如此壮烈的机会。在通讯兵将遭遇战汇报到季平的师部之后,季平大为震惊。 一是他没有想到,敌军来的这般快,二是他难以想象战斗竟然打的这般激烈、这般惨烈。 “命令邓安国部放弃辎重,立刻后撤!”季平命令道。 李定匆匆走进了大帐,他刚刚得到战斗打响的消息。他进来问道:“哪只部队打起来了?战况如何?” 实话说,李定心里很是有些紧张,工农人民军的战斗力如何,所有人都吃不准。在这场正面交锋的遭遇战中,工农人民军的表现如何,让李定十分挂念。 对于一支没见过血的新生部队来说,只要不当场溃散,便算是打的不错了。李定也没对工农人民军的第一次战斗抱以太高的期望。 “是三团三队打起来了,在二道坡打了一场遭遇战,不清楚吴军是何人统兵。根据粗略估算,敌军数量在三千人左右。”季平回答道。 李定有些紧张:“三团三队?” 季平点点头:“没错,就是那支齐装满编的千人队,队官邓安国,你应该还记得他。” 李定想起来了,那是一名自己很是欣赏的、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官。在敌众我寡的激烈遭遇战中,也不知他能否活下来。李定心里抽搐了一下,问道:“战况怎样?” “毙敌大半,由于敌军还在,没办法做细致统计,估计消灭了吴军一千五百人左右。邓安国部共计伤亡七百六十九人,政委齐权也在冲锋中牺牲。”季平的心里掺杂着喜悦和愤怒,沉声回答道。 李定哦了一声,凑到沙盘前,眉毛紧皱着盯着沙盘:“邓安国部已经基本丧失战斗力了,是不是应该撤下来?” 季平答复道:“没错,我准备让邓安国部后撤到汉复县,从民兵中补充兵员,争取尽快恢复战斗力。” 李定点点头,工农人民军的战斗力让他很是意外。在一场遭遇战中,竟然堪堪扛住了三倍敌人的进攻,伤亡比高达2:1。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战斗太过惨烈。一仗就打没了将近八百精锐战士,以工农军队现在的家底,实在是挥霍不起。 要是按这么打下去,几仗下来,根据地的青壮年人口就打没了。 季平拍拍李定的肩膀,“克之,这是场意外的战斗,以后我们不会这么打的。” 李定点头表示同意。在这场遭遇战中,根据地强大的工业实力和科技实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工农军队只是凭借着血气之勇,来和敌人奋勇厮杀,事先准备的种种大杀器都没能用得上。 季平转过头去:“命令!邓安国部三团三队撤退至汉复县,让出二道坡通道。三团一队、二队运动至第一道永备工事,做好正面防御。一团、二团左右迂回包抄,我要吃掉这股长驱直入的吴军!” “是!”传令兵奋笔疾书,抄录下季平的命令。随后,他站起腰敬了个礼,带着季平的命令匆匆走出师指挥部。 季平盯着沙盘,面色冷峻:“吴军一定是料准我军兵力不多,守备空虚,这才胆敢让先头部队长驱而入。经过二道坡一战,我军虽然重挫敌方先头部队锐气,然而却伤亡惨重。” “邓安国部弃下辎重军资后撤,吴军一定会认为他撤退的原因在于我军没有后援。这样一来,他们反而会更加放心大胆地长驱直入,直奔涪陵郡城。” 李定拍手称赞:“合情合理!就这么打!” …… 邓安国在二道坡血战之后,本已经做好绝不后退一步的打算,他打算在第二天继续与吴军奋勇血战,直至殉身二道坡。可就在当天深夜,来自师部的通讯员紧赶慢赶来到了二道坡队部,向邓安国传达了季平的命令。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邓安国念叨了一句,随后对通讯兵道:“我明白了,我这就组织撤退!” 当天晚上,邓安国部连夜带着伤兵撤退了。所有带不走的粮食、武器、盔甲等等都被邓安国扔进了山涧里。二道坡大营里只留下虚插的帐篷用以迷惑吴军。 邓安国扔的一点也不心疼。粮食如今在根据地已经算不上是稀罕货,和诸葛亮的六成田赋形成鲜明对比,根据地只收三成的田赋。可即便如此,通过优质麦种、施肥、自动灌溉以及农业合作社精耕细作等种植方式进行生产,人民政府依旧丝毫不缺粮。 至于铠甲武器,在根据地如今也算是可以量产的物资。虽说铁制器具仍然价值不低,但也不至于像宝贝一般藏着掖着了。 邓安国部所余二百余人,连夜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二团大概四千人的兵力,从两侧山林悄无声息地包抄过来。 …… 赵营登上了二道坡,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营帐,他若有所思。正在此时,一名亲兵快步走来:“家主,山侧的悬崖下有东西。” “哦?”赵营轻轻哼了一声,“带我看看。” 一行人来到了二道坡边上的崖边,向下望去,山涧滚滚的水流里冲刷着被邓安国丢弃的残破的盔甲,邓安国扔掉的粮食泡在水流里,随着水流冲刷,成捆的粮食逐渐被冲散,顺着水势消失在下流。 赵营冷哼一声:“这群蜀蛮子扔起东西倒是不心疼。” 转过头来,赵营命令道:“留五十卒在此收拾物资,其余一千三百人,随本将长驱直进,直取涪陵郡城!” “啊?”身边的吴军兵士脸上都露出了畏惧之色。昨日一场血战,他们已经被灰蓝色的敌军杀破了胆子。那些抱着吴军将士就往悬崖下面跳的敌人太可怕了,没人愿意再和他们打仗了。 赵营看着身边兵士的样子,冷笑一声:“你们这些没出息的蛮子!此番涪陵一定是空虚了,我等这次再长驱直入,一定不会再遇到什么抵抗了。” 身旁的蛮兵们对于赵营的冷嘲热讽敢怒不敢言。上次你也说汉国边境空虚,弟兄们信了你,结果在二道坡被打的头破血流。你这次又说涪陵边境空虚,谁还敢相信你啊? 我们才不想跟你一起送命去呐! 83 备战 83备战 眼看着身边的吴军士兵畏敌如虎,赵营无奈地解释道:“昨日与我军激战的汉军战斗力强悍、战斗意志坚定。他们若是但凡有一丝希望获得增援,就定然不会如此趁夜仓促撤退。” “由此可见,汉军后继无力,昨天我们打的那一仗,应该就是涪陵郡全部的汉军了。从二道坡往前,直至涪陵郡腹地,汉军都组织不起有力的抵抗了。” 赵营冷笑一声:“这群汉军确实凶悍,若是换了其他懦弱将领,只怕真会被他们吓住,不敢进军。本将军偏偏不信这个邪,就要长驱直入,直捣涪陵!” 一旁的亲兵恍然大悟,由衷地钦佩道:“家主高见!” 赵营说的合情合理,那些普通的蛮人吴军也多多少少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和那些灰蓝色的敌军交战,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赵营为了鼓舞士气,提醒道:“当初潘将军曾言:十日内破涪陵,许我军大掠。如今我等已经在这荒郊野岭空耗了两日,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赵营下令道:“全军开拔,直扑涪陵郡城!” “诺!”一千五百余吴军勉强壮起胆子,顺着二道坡继续前进。 …… 前面撤退的邓安国部,每撤退一段距离,就布置一些陷阱障碍。或者是挖个陷坑,要么是在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上放倒大树或者巨石,或者是一些千奇百怪的猎户捕捉猎物的陷阱。 有参谋部的参谋表示困惑:“邓队,我们不是要诱敌深入吗?我们正应该让敌人觉得一路上毫无抵抗,敌人才敢放心大胆地长驱直入啊?如今我们搞这些陷阱小动作,岂不是适得其反?” 邓安国咧嘴一笑:“对面的吴将不是庸才,我们要是让他一路顺顺畅畅地冲起来,只怕他还会心中起疑。我们这一路上布下的陷阱越多,他反而防备就会越低,冲得也就越鲁莽!” 参谋将信将疑,但还是遵照了邓安国的命令,一路上放置了无数陷阱障碍。 在后面隔着七八里路紧追不舍的吴军被这些陷阱搞得不胜其烦。在快速通过山口时,又是一名吴军士卒掉入了陷坑。陷坑中被工农军布置了不少竖直向上的竹刺,掉入坑中的吴军士卒在坑中惨叫着挣扎着,不一会就气绝身亡。 陷坑两侧的其他吴军士卒见此惨状,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赵营单手按刀,快步上前。他看着陷坑里已经死亡的吴军士兵,陷入短暂的思考。随后,赵营转身问身边的副将:“这是第几次了?” 副将一拱手:“这是第七处陷坑了,若是再算上拦路的石头和树木,已经是十多次了。” 赵营略一思忖,随即仰天大笑。 “将军何故发笑?”副将傻愣愣地问道。 赵营止住大笑,然后冷笑一声:“我在笑汉国人的雕虫小计。益州人是想凭借这些小陷阱拖慢我们前进的脚步。看来我猜得不错,涪陵郡已经的确守备空虚了。我们走得越快,敌人就越难以做好准备!” 赵营命令道:“传令!不要管沿途这些陷阱!不惜代价,火速进军!蛮人士卒走在前方,为大军开路!” 赵营如今麾下的一千五百士卒中,有一多半都是蛮人士卒。这些蛮兵听说要被拉去趟陷阱,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他们被同僚的战刀和矛尖逼迫着走在行军队伍前列,用身体来为后面的吴军排除陷阱。 蛮人吴兵不敢反抗,因为他们的宗族家人都被控制在吴地。他们若是逃跑或者反抗,他们的家人就会被砍了脑袋。 吴国对这些五溪蛮俘虏没有丝毫的同情。这些蛮人部落被吴军袭破后,但凡能拿得起刀的男丁都会被逼迫从军,在吴军充当炮灰和消耗品。而他们的家眷则被分给贵族将领作为奴婢,也同样可以作为要挟这些蛮人吴兵的人质。 赵营冷酷地命令道:“传我将令!若是有落入陷阱的士卒,一律无需救援!不能让任何突发事件阻碍我们前进的速度!” …… 在二道坡通道的尽头,是工农人民军防御吴国的第一道永备工事。在涪陵郡的大建设中,除了水车、道路、沟渠、统一民房等民用设施,人民政府基建部还投资建设了不少军事建筑。 据点、地道、碉堡、箭塔、长墙甬道这些耗资较少的军事建筑不算在内,工程量最大、投入资源最多的军事建筑,就是李定、徐冉和季平联合设计的永备工事了。 在防御蜀汉诸葛亮的方向,根据地只有一道永备工事,而在防御吴国的边境线上,则依着地形,建设了足足两道永备工事。工农人民军相信,敌人哪怕举国而来,也会在这两道工事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三团麾下的一队、二队进驻了第一道永备工事之中。红一师三团长云凡亲自带队,与一众团级指挥官一起,将指挥所设在了阵地的中央。 “报告团长!我部已经全部进入阵地!”两位队长一齐汇报道。 云凡面色冷冽地点点头:“后勤兵准备造饭,所有士兵保持警戒,熟悉工事,原地休息。” 云凡心里搅动着恨意。在二道坡血战中,被打残的邓安国部就是云凡的部下。自己的三团一共只有两千人,却被来犯的敌人在二道沟放倒了近八百战士,云凡心痛得滴血,也恨得咬牙切齿。 三团满编制三千人,但一共只下属了两千人,除去三团三队邓安国所部原一千人(已被打残),其余的一队、二队两个千人队加起来也只有一千人,人数堪堪达到编制规模的一半。 但是,凭借着根据地的永备工事,云凡完全有信心拦住来犯的一千五百吴军。 别说是千余败兵,丝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是对面来了数万精锐吴军,云凡也有信心把敌人死死地按在永备工事前面。 “把物资安排好,别在战斗中给我掉链子!我们要给这些吴人感受一下,咱们工农人民军除了肉搏的能力,也能凭着工业实力吊打他们!”云凡狠声道。 84 工事 84工事 工农人民军一向十分重视技术工作。生存在当今世界,人民政府虽然在政治高度上占据绝对优势,但是人力方面却处于绝对的劣势。要想在战场上战胜敌人,只能凭借强大的工业实力。 永备工事的概念由李定提出,集合了综工基地所有的先进技术和奇思妙想,季平多次带领红一师官兵模拟演练,最终设计出了这样一个只为防御战争服务的强大集合体。 永备工事的建设耗资巨大,几乎占到了军事投入资金的百分之五十。在海量的资金砸下去之后,永备工事自然也变得坚不可摧。仅从永备工事的构造上来说,永备工事利用大量的水泥和钢筋,采用半地下的构造,从承重柱到承重墙一应俱全。 这个时代最大的大杀器抛石机也对这样的半地下工事无可奈何,曾经有综工基地的人做过测试,巨大的石球正面砸在工事上,也只能磕出一个小坑罢了,至于弓箭就更不可能造成什么损害了。 在设计之初,这种半地下的设计受人诟病,季平尤其反对。 “我向来都是听说从上往下打就会占据优势,哪有城池建在半地下,从下往上防守的?”季平如是说。 大多数军队干部都表示不理解,因为在这个时代,所有的防御体系都是越高越好、越厚越好。判断一座城池是否固若金汤,最大的标准就是城墙的高度和材质。 “采用半地下的设计是因为我们的防守理念不同,”徐冉如是回答,“以往的任何作战,即便是有弓箭手作为远程火力支援,但是仍然会以肉搏战为主。没有肉搏战,就不能确定战斗的胜负。” “而如今,根据地的后勤实力极其强大,碾压当代任何一支军队。在这样的条件下,肉搏战将是我们最不愿意见到的战斗方式。因为我们可以凭借工业生产来碾压敌人,就没必要用稀缺的人力来和敌人厮杀。” 永备工事的设计理念是李定提出的,李定提出了一个名为“火力投放量”的理念。所谓火力投放量,就是以强大的后勤能力,在战场上倾泻海量的石弹和弩箭,大量杀伤敌军,以使得敌人无法寸进。 这对于当代的任何一支军队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不要说当代,即便是到了拿破仑时代,肉搏战仍然是军队的重要战斗方式,刺刀见红仍然是让战斗最后一锤定音的关键。 在野战中,想要完全避免肉搏战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如今的根据地来说,凭借预先选好的地形建立要塞,再辅之以取之不尽的弩箭和石弹,在适当的场合打一场防御作战,是完全可以尽量避免肉搏战的。 云凡的红一师第三团现在所驻扎的对吴第一道永备工事中,外面是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铁丝网,这种应用在现实战斗中的铁丝网可不是影视作品里薄薄一层,拎着一把钳子就能通过的。 永备工事前的铁丝网由横拉式铁丝网和蛇腹式铁丝网相结合,密密麻麻的尖刺和突起构筑了几千平方的、亮闪闪的死亡之地。 工事内部,是大量筑在阵地上的大型弩床、抛石机。这些大型器械若是在野战中,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工农人民军器械兵才能熟练地做到指哪打哪。但是在永备工事里的这些器械,早早标定好了射击诸元,任何一名普通的士兵、乃至农夫也能随意操作。 半地下的工事中,是大量装好的铁质手弩。前面说过,这种绞盘上箭的手弩可以射穿铁皮盾牌,而在工事里,这些手弩是随处可见的。在战斗打响前,士兵们会将这些手弩提前挨个上好弓弦,处于待激发的状态,一旦打起来,工事中就会倾泻出源源不断的箭雨。 “一旦战斗打响,不要吝惜弩箭,全部射出去。”徐冉如是说。 这些手弩不可能长时间处于待激发的状态,否则很可能绷断弓身。因此,这些铁手弩上弦之后,是一定要尽快射出去的。 半地下的工事后面,是水泥浇筑的箭塔,箭塔上布置了综工基地的得意力作:连弩。这些连弩并没有手弩那样强劲的穿透力,但是却可以倾泻一蓬蓬的箭雨。这些箭雨对于没有盾牌或者未曾着甲的普通士兵来说,是远比手弩更加可怕的。 在永备工事建成之后,季平再次前来查看,不由得心服口服:“要想攻破这样的永备工事,只能拿海量的人命来堆。” “要是不要命地堆上来,死命地日夜不停冲锋,那么付出几万条人命之后,倒是有可能拿下永备工事,”徐冉笑着如是说,“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哪支军队能做到在几万人的死伤后,仍然有意志继续战斗呢?” 这样所谓倾泻火力的战斗方式让大家闻所未闻,虽然样子可怕,但还是有些军队干部对火力倾泻不屑一顾。有些好勇斗狠的干部撇着嘴表示:“再有什么奇淫技巧,难道还能把永备工事一路修到建业去?真正能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还是在身前二尺之内!” 就这样,对于未来的作战,人民政府内分成了两个派系。一派是相信:未来的战斗中,完全可以通过工业能力和技术手段来达到碾压敌人的目的。这一派以李定、综工基地以及部分军队指战员为主,被称之为:大炮巨弩流。 另外一派认为:通过工业实力或许可以辅助作战,但是真正要获得战斗的胜利,真正要彻底打垮敌人,一路从涪陵郡打出去,最终还是要靠手中的长矛和战刀。工农军队中的大多数基层官兵都倾向于这一派,该派被称之为:刺刀见红流。 这两派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如何明争暗斗、相辅相成都是后话。眼下,赵营的吴军离三团所在的永备工事越来越近了,一场真正有组织、有计划的战斗将要打响。 季平和红一师政委刘刚都亲自来到了阵地上,接下来的战斗,将证实李定的“火力投放量”概念是否如李定的其他意见一样,仍然是一贯正确。 85 包抄 85包抄 季平在云凡的陪伴下,巡视了整个阵线。从建军之初,季平就是这支军队的一号首长,所有战士对于这位师长都不陌生。季平这次巡视,大家都很兴奋,场面很是热烈。 工农人民军一向讲究官兵平等,对于这支刚刚建立的队伍来说,这样的兄弟姐妹情结尤为浓厚。工农人民军脱胎于兵团防卫部,而季平就曾经担任防卫部的部长,很多军队的中低层军官,都曾经是季平的老部下。 “老季,你们就放心吧,有我在这里,敌人一步也别想迈过去!”云凡夸口笑道。 季平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的老部下!” 云凡嘿嘿一笑,用自己的刀鞘指着对面的二道坡小路:“以我估计,吴军应该快到了,再过一会儿,我们的哨兵就要回来给我们报信了。” 季平没有说话,他眯眼凝视着防线对面的山林,仿佛能看到敌人的行军轨迹。 云凡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邓平和孙承彦到哪里了,到底有没有赶到包抄位置。” 季平笑了:“他们两个和你我一样,训练的时候眼睛都憋绿了。这次听见要打仗了,比娶媳妇都积极!要我看,他们肯定是一番强行军,已经抄了敌人的后路了!” 云凡咬牙切齿道:“最好赶紧兜住他们,这群吴国的混蛋,我一个都不想放走!” 季平不再眺望远方,回头瞅了一眼云凡:“老云,我知道你因为二道坡一战恨得咬牙切齿,邓安国的部队也是我红一师的部队,我这个一号首长怎能不心痛?他们牺牲的政委齐权,当年可是我防卫部办公室的老干部。” “我们那么多老兄弟,从一起救灾的时候就和我们并肩前进。抗天灾、斗地主、搞建设……倒在敌人手里,我怎能不恨?”云凡红着眼睛恶狠狠地道,“这群吴人,我想统统杀光!” 季平拍拍云凡的肩膀以示安慰,他轻轻揉着云凡的后背:“老云,想想李主席说过的话,对面的吴国军队只是受了吴国统治者的蒙蔽,他们也是我们的阶级兄弟呀。” 季平拉着云凡坐在一块石头上,亲切地握着云凡的手:“老云,你要做好统战工作。那些底层的吴国士兵也是奉命行事,甚至是被迫战斗,我们要尽量团结我们的阶级兄弟。” “自恒灵二帝以来,**人的血已经流了太多了,能少杀人,就少杀人吧。” 云凡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努力平静了一下心绪,咬着腮帮子恨恨地道:“李主席的话虽然对,但是我们三团三队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我受不了这个气!” 季平有些生气了:“云凡同志!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搞**工作的,难道不是要解放全天下受苦难的人民吗?要是眼前的敌人投降了你怎么办?你要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吴国士兵吗?别忘了,他们也是穷苦出身!也和我们一样是老人的儿子,孩子的父亲!” 季平话说出口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烈了。眼见着云凡不再说话,季平也放缓了语气:“老云,我明白你的感受。要是敌人不放下武器,我们就要坚决地消灭他们!但要是敌人已经停止了抵抗,我们解放党人不能当侩子手。” 顿了顿,季平说道:“要坚决执行李主席的优待俘虏政策!” …… 在赵营的吴军背后,邓平和孙承彦的两个团快速地穿行在密林之中,他们要赶在约定时间之前,赶到预定位置,抄断这群吴军的后路。 二团长孙承彦实在走不动了,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当时在寻找铁矿的时候,就是孙承彦机缘巧合中跌下山涧,身负重伤的同时找到了铁矿。虽然凭借着强大的身体素质,孙承彦到底从死神手里捡了条性命,但他却因为失血过多、伤口太多留下了后遗症。 平日里不觉得,这次高强度强行军就让孙承彦有些扛不住了。他靠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眼前一阵阵眩晕。 二团政委李应民心明眼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孙承彦:“承彦,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 孙承彦使劲晃晃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没什么事儿。我走不了路了,但是队伍不能停。让后勤兵给我支个担架,我躺一会。” 后勤兵快步跑上来,熟练地将孙承彦扶上了担架,二团的行军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孙承彦躺上担架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二团成功到达预设地点。 一团更早一点,但也刚到不久。一团和二团会师一起,用每名战士随身携带的工兵铲迅速开挖防线,后勤兵穿着厚厚的手套,从背包里掏出便携式铁丝网,快速布置起来。 一团长邓平乐呵呵地走来,看着担架上的孙承彦,先是戏谑地嘲笑了一通:“老孙,你这身子骨怎么发虚啊,你可得保重身体,你可还没结婚呐。” 孙承彦没好气地喝道:“滚蛋!你小子少碍老子眼,说得好像你结婚了一样!” 一团长邓平耸耸肩。如今根据地大力倡导一夫一妻制,虽然没有在民间强行推行,但是每个解放党干部都必须严格遵守一夫一妻的要求。这一点其实并没有给解放党人带来什么抵触心理,毕竟党主席如今也打着光棍。 “老孙,也不知季师长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根据咱们侦察,敌人的先头部队也就一千多人罢了,不算撤出去的三团三队,咱们根据地前前后后加起来投入了五千人,是不是杀鸡用牛刀了。” 孙承彦一笑:“毕竟是第一次战役,师长他们肯定是一心想要把这仗打得完美。要是能一口吃掉吴军的三千先锋,那可是本次战役的一个上好的开门红。” 邓平若有所思:“李主席在汉复新村肯定也在时刻关注着这一仗,咱们得把包围圈布置好,一个吴人都不能放走!” 86 围歼战 86围歼战 就在赵营的一千五百残兵在密林里猪突猛进,直取涪陵郡城的时候,远在边境线的潘濬大营接到了前一天赵营传来的求援信息。 “混账!”潘濬愤怒地一脚踹翻了案子。 一众吴将噤若寒蝉,老将军已经好久不曾发怒了,如今能让老将军如此暴怒,前线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潘濬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读出了书信上的文字:“午时,我部遇伏,伤亡约千又六百人,斩敌近千。今敌军已然临近崩灭,然我军已无战心,末将现囤聚二道坡,待将军后援。” 潘濬咬着牙缓缓说道:“汉国边境已经空虚至此,竟然还能让我军有如此挫败?” 一众吴将纷纷低头,不敢直视潘濬那张愤怒的老脸。 潘濬冷静了下来:“赵营素非庸常,遭此挫败,定然是敌军拼死阻拦,看来,敌将也非寻常之辈。” 潘濬征战沙场多年,仅凭着赵营求援信上的寥寥数语,就能将局势推断得**不离十。 “我军先锋三千人,竟战毙一千六百人,可见二道坡一战厮杀之惨烈。敌军未曾乘胜追击,彻底消灭我军,一定也是因为敌军伤亡惨重,无力再战。” “能在面对面的血腥厮杀中打到这个地步还不崩溃,敌军一定也非庸常之辈。难道是汉将赵云亲自率宫廷禁军前来?不对啊,成都离涪陵十余日路程,再算上集结军资、整顿军械的时间,怎么可能来的这般快?”潘濬惊疑不定。 众多吴将也都面面相觑,赵云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显赫,虽然他没有过与吴国的战绩,但是赵云征战沙场几十年而不败的名声还是让一众吴将心中忐忑。 眼见众将震怖,潘濬厉喝一声:“尔等怕什么!敌军一来无兵,二来无粮,纵有神仙相助,也是无力回天!若真是那赵云前来,本将军就要阵斩了他,为大王扬威!” 一众吴将精神一振:“诺!” …… 天色暗淡下来,潘濬的中军大营依旧灯火通明。 就在潘濬与众将紧锣密鼓地讨论进兵事宜之时,来自赵营的传令兵又赶回了大营:“禀告将军!敌军已经弃营而逃,赵将军亲率残部正在追击!” 帐内吴将齐齐哦了一声,潘濬紧紧皱起了眉毛。 “敌军让开了二道坡道口,撤了?”潘濬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二道坡道口地势险要,是进入涪陵郡的重要通道,更兼自带坡度,易守难攻。敌军肯定也明白二道坡的重要性,这才第一时间派兵来守卫。可是潘濬一时间想不到,为什么敌将现在会弃守二道坡。 “正是!”传令兵恭敬地答复,“敌军连夜撤退,将粮草军械全部销毁,弃下军帐掩人耳目。直到今早,我军才发现敌军已经撤退。” 潘濬在帐中来回踱步,眉毛紧缩,不发一言。 “将军,会不会是二道坡血战之后军心已溃?还是说敌军已成孤军之势,没有后援,故而撤退?”有一员吴将起身问道。 潘濬踱步两圈,缓缓道:“敌军在如此血战中尚且得以保全,必然是一支百战精锐之师。如此精锐,纵然伤亡惨重,也定然不会在血战过后当即溃散。” “若是说敌军后援已断,不得不撤兵,倒还有情可原……” 潘秘已经从建业回到了大营,此刻坐在一旁,听闻此言,眼前瞬间一亮:“父亲,那岂不是说敌军边境已经再无守备?没有一战之力?我军若是乘此机会,长驱直入……” 潘濬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只是本将军心中尚有不安,敌军昨日殊死搏杀,今日又退的这般痛快,着实让本将军不安。” 潘濬站起身来,转悠了两圈,双眼的目光透过营帐,看向西面。那边广阔的山林,仿佛一张凶残的大嘴,透露着不可名状的危险。 作为老将,潘濬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多年作战,无数次险死还生才会拥有的第六感。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潘濬喃喃道。 潘秘起身:“父亲,敌军无兵无粮,守备空虚,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敌将再有什么诡计,也难阻挡大吴国堂堂之师!末将愿领兵三千,直入涪陵,倘若真有危机,也可解得赵将军之危急!” 潘濬思考片刻:“也是一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潘濬转过头去,询问典粮官:“我军粮草已经筹备几何?” 典粮官赶忙站起,恭敬地回话道:“回禀将军:现在大营中已备了一万四千人开拨十日之粮饷,若是再给末将十日时间筹备,则可备齐三十日之粮饷!” 潘濬又开始来回踱步:“十日粮饷,倒也不少……应该足够……” 潘濬思忖片刻,猛然转身:“三千兵太少,即便算上赵营的一千五百败兵,也难以形成碾压之势。” “停止征集粮草,大军集结一晚,明日全军进发!我要以绝对的优势,碾平涪陵!” 典粮官大惊:“将军!可是粮饷仅够十日!若是途中有变……” 潘濬仰天大笑,强行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汉军最多不过千人左右。若是算上赵营的一千五百人,我有大军共计一万五千余人,纵然敌将再怎么智计多端,又能奈我如何?” “汉军疲乏无力,十日之内,足够我大军攻入涪陵郡城。届时在涪陵抢掠一番,以足粮饷,取食于敌,岂不美哉!”潘濬笑道。 众将恍然大悟,一齐拱手:“将军英明!” 潘濬挥挥手:“散了!众将回营,检查军械,明日清早进兵,我要让诸葛亮割地请降!” 吴军众将士气旺盛,慷慨激昂:“诺!” 待吴军众将陆续走出营帐,潘濬缓缓坐下,他的眼里有浓烈的不安。 从理智上说,这样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汉军的确应该是没有后援的。他的一万五千大军,纵然只有十日军粮,也会以碾压之势进入益州腹地。 可潘濬总是下意识觉得危险,即便理智告诉自己,汉军并无还手之力,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安。 潘濬闭上眼睛,仔细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他想来想去,渐渐放下心来。 吹熄了烛火,潘濬在黑暗中自嘲地笑笑:都说人越老胆子越小,看来我真是老了,已经开始自己吓自己了。 87 围歼战(2) 87围歼战(2) “敌人到哪里了?”云凡焦急地询问侦察兵。 “敌人的前锋部队还在前进,大概半个时辰后赶到!”侦察兵回答道。 季平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吴军进军的速度未免也太慢了。” 按照工农人民军的军官们所想,能够在二道坡血战中,被打出超过一半伤亡率之后,仍然能维持建制的军队,一定也是一支战斗力强悍的部队。可眼前的这支“强悍”的军队,行军速度和工农军比起来,未免也太慢了。 在强行军的状态下,工农军队在全副武装的状态下,仅凭双腿,一天就可以行军60里。要知道,工农军可是百分百披甲率,负重不轻。 1950年11月,在后世的朝鲜战争第二次战役中,我志愿军战士载在战史的“三所里穿插”,仅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强行穿越山林140里,连续拿下“三所里”、“龙源里”。联合国军四个师陷入重围,美军赖以为“生命线”的南逃路线,就这么被活活切断。 仅仅用了一夜时间,**人民志愿军就靠两条腿,边打边走急行140里,实现了“铁脚板跑赢美国鬼子汽车”的铮铮誓言。这样的军事奇迹,实打实地奠定了38军万岁军的荣耀身份。 轻步兵巅峰的神话,可不是吹出来的。 云凡部进入永备工事驻防已经足足大半天了,敌军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战士们害怕把手弩的弓身崩断,上好弦的手弩不得不对着空地释放。 “是不是吴军发现了情况不对,中途停下来了?”云凡焦急地询问,“多派侦察兵,尽快汇报!” 眼前的这支吴军可是工农人民军的眼中钉肉中刺,听说季师长在李定面前拍了桌子,信誓旦旦地要将这股敌军吃掉。要是出了岔子,工农军可丢不起这个脸。 为了彻底歼灭眼前这一千多人,工农人民军可是倾巢而出,出动了五千多兵力,搞出了十面埋伏。这要是还把他们放跑了,人民政府的其他部门一定会笑话他们了。 眼前的吴军从早上出发,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堪堪前进了20里。工农人民军的指战员们几乎不相信侦察兵报回来的消息,让侦察兵重复了好几次。 “一支没有披甲的轻步兵,一天仅仅行军20里?”季平不敢相信,拍了桌子,“是不是侦察兵们搞错了?” 师属侦查组组长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师长,绝对没错。我当时也不相信,亲自跟着侦察兵去看了,真的就只行军了20里。” 季平略略放下心,在指挥部像饥饿的老狼一般转悠了两圈,豁然转身:“走,再去阵地上看看。” 云凡和三团的两个队的战士一刻也没下过阵地,在永备工事里硬生生等了大半天。还好工事是半地下的构造,有遮阳棚可以给战士们提供阴凉,否则晒也要晒死人了。 战士们三五成群地蹲在战壕里,轻松地聊着天,扯着家常。眼看着部队状态还算不错,季平略微放松了一些。 “云团长在哪里?”季平问一名战士。 战士们认出了季师长,纷纷起身敬礼:“云团长在中间的箭楼上。” 季平笑着拍了拍战士们的肩膀和胸膛:“精神头不错!保持警惕!” “是!” 季平和师政委刘刚一起登上了箭塔,云凡和几名队官都在这里。箭塔站的高望得远,云凡等人一直望着二道坡方向,如同期盼丈夫回家的一群小媳妇,用“望眼欲穿”来形容绝不为过。 “老云,吴军大概还得半个时辰到。”季平找到了云凡。 云凡转过头来:“师长,政委,你们怎么上来了?” 刘刚笑笑:“怕你们等的着急,来看看你们。” 刘刚是一名知识分子,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从出身上来说,刘刚的条件不算红,甚至还有点黑。他是大地主家的孩子。 刘刚的父亲虽然是大地主,但是却素有善名。在土地改.革的进程中,因为当地乡民的普遍认可,刘刚一家和其他未曾欺压乡里的地主家庭一样,避免了惩处。 刘刚家里被没收了土地,但是按照人民政府的法律保留了浮财。 刘刚的父亲利用这笔浮财开办了厂子,如今搞得红红火火,是根据地里众多接受改造地主中的正面典型。 而刘刚深深为解放党的理念所着迷,毅然放弃了家业,参加了军队。 “五湖四海、操着不同口音乃至语言的人聚集在同一面旗帜下,为了一个艰难且伟大的目标一齐奋斗,”刘刚如是说,“天底下哪能有任何一件事,能比这样的事业更浪漫呢?” …… 云凡笑笑:“我们也得到侦察兵的消息了,这群吴人可是够慢的,居然还得半个时辰。我们可是等得眼睛都绿了。” 季平严肃起来:“老云,让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绝对不能再把战斗打成遭遇战!” 云凡重重地点点头:“师长,你放心,这一仗我们三团一定给你打得漂漂亮亮!” 季平仰天长笑:“好!我等着在李主席面前为你请功!” 云凡嘿嘿笑着,嘴里念叨着:“老季,你还不了解我嘛!想奖励我哪用得着什么请功?以后再有什么硬仗,都让我们三团来,让我们三团打主攻,这比什么请功都强!” 云凡转过头,对传令兵指示道:“命令!全体战士停止休息,进入作战位置!给手弩上弦,做好战斗准备!” 传令兵敬礼:“是!” “等等!”云凡拉住了传令兵,嘱咐道:“按平时训练一样,令行禁止!我这边没让放箭,都别给我手欠!今天季师长亲自来观战,谁也不许给咱们三团丢面子!” 传令兵站的笔直:“是!令行禁止!保证不给三团丢面子!” 远远地,又是几名工农军的侦察兵从丛林里钻出来,噔噔噔跑向箭塔。 已经用不着这些侦察兵的汇报了。二道坡方向,已经有了明显的席卷起来的烟尘。云凡赶忙锤了锤传令兵的胸膛:“快去!跑快点!” 88 围歼战(3) 88围歼战(3) 工农人民军在永备工事里等得望眼欲穿的时候,对面的吴将赵营正在艰难地在路上跋涉。 并非赵营行军不卖力,只是这支吴军综合素质原本就不高,赵营想快也快不起来。 一路上,吴将赵营看着拖沓的蛮兵,心急如焚。这支吴军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哪怕是二道坡血战之前的行军,一路上都要时时留意有没有蛮兵半路偷偷溜走。 二道坡血战之后,吴军蛮兵可谓是畏敌如虎。虽然赵营已经向他们阐述了前方不会再有防守的敌人,通往涪陵郡的路一马平川……但是这些吴军还是故意放慢脚步,畏缩不前。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可赵营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潘濬曾经仔细给赵营科普过涪陵郡的地形,赵营当时听得十分认真。他知道自己所率领的先锋部队现在并没有走错路线,眼前确实应该有这一大片空地。 可是……这里应该是空旷的呀?眼前的这些灰色的建筑都是怎么回事? 赵营双手在眼前搭起凉棚,看着远处工农人民军的永备工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且在此休整一番,派一支蛮兵上去看看。”赵营出于谨慎,没有轻举妄动。 即便赵营已经再三向麾下的士卒们强调前面是安全的,可被选中的二十名蛮兵还是怨声载道。这二十名蛮兵手里紧紧握着武器,提心吊胆地向永备工事走去。 远处灰色的建筑群毫无动静,赵营在后面死死地盯着他的侦察小分队。 前去侦察的蛮兵还远远没有走到那些灰色的建筑那里,就擅自掉头往回走。赵营心中大怒,这些蛮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敢对自己这般敷衍,难道以为本将军不会砍了他们的脑袋吗? 前去侦察的蛮兵小队很快回来了,为首的蛮兵脸上带着困惑的神色。 “将……将军,”蛮兵畏畏缩缩地汇报道,“前面过不去。” 赵营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过不去?什么叫过不去?” “前面路上有障碍,有汉国人布置的铁荆棘,我们闯不过去。”蛮人士兵一脸畏惧地看着赵营,结结巴巴地汇报,一边给赵营展示了自己手上被铁丝网豁开的伤口。 赵营眉毛紧皱,他定睛望去,在下午的阳光下,灰色建筑前面的平地上,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太阳光。看着远处低矮的灰色建筑,赵营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决定亲自前去查看。 “全军开拔!”赵营命令道。 吴军士兵们怨声载道,走了大半天了,他们刚坐下歇息,又要被迫起身前进。 …… 季平和云凡站在一起,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这支逐渐逼近的吴军。云凡死死瞪视着吴军举着的赵字大旗,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团长!敌人已经进入抛石机射程!”有战士前来汇报。 “再等等。”虽然云凡深恨眼前这支给自己部下造成了惨重伤亡的吴军,但是他心中的仇恨和愤怒没有表现出来,说话间竟然沉静如水。 师政委刘刚不动声色地看了云凡一眼,心中对云凡的评价瞬间高了不少。 “团长!敌人已经进入巨弩射程!” “再等等。” “团长!敌人已经进入手弩射程!” “嗯……再等等。”云凡面色古井无波,他死死地盯着吴军的位置,心中不断演算着怎样对敌人施行最大的杀伤。 云凡是李定忠实的拥护者,他对李定所提出的“火力投放量”战争理论深信不疑。他决定尽可能将吴军放近了打,争取瞬间制造最大的杀伤,最好能在发动攻击的第一时间将这支吴军直接打崩。 …… 前面的灰色建筑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吴将赵营却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 随着越走越近,眼前的铁丝网大阵越来越清晰。赵营看着眼前闪亮亮的上千平方的人造荆棘之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走到全军的最前面,审慎地轻轻抚摸着一根铁荆条。 这蜀汉这么富有吗?这些铁荆棘收拢起来,能打造多少精铁盔甲啊!这么多铁料,竟然就这么被益州人扔在空地上来阻碍我军? 铁丝网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靠近了的吴军无不啧啧称奇。眼前这一大片铁网太过可怕,人类天生就畏惧这样尖锐锋利的东西。吴军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再踏前一步。 “唰”,赵营一个不注意,手指间瞬间就被豁出了一道伤口。 吴军畏惧了,眼前的铁荆棘大阵给他们造成了深深的心理震撼,他们纷纷后退。 人类对于铁丝网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铁丝网是最让士兵们憎恶的怪物。用一句话来描述一个让士兵恐惧、给无数人造成永生不可磨灭心理阴影的场面:泥泞的泥巴、铁丝网、猛烈的炮火、机枪的声音、冲锋的哨声。 在成熟的堑壕战体系中,铁丝网可以分为直拉和蛇腹两种,直拉又可细分为高桩、低桩、绊网、乱线、三脚架等等;蛇腹可以设置为一列、二列、品字等形式。 铁丝网既能挡住人马,又能挡住包括中小型登陆工具在内的各种车辆。即便是沉重的坦克,冲击铁丝网尤其是蛇腹式铁丝网时,如果方法不对或者是**不足,也会被铁丝缠住坦克负重轮。 人类在如何屠杀同类这一方面上,一向都是不遗余力地发挥出最大的聪明才智。几百万人不得不用性命来填的东西,绝不是影视作品或者电子游戏里,用一根小小的工兵钳就可以翻越过去的。 工农人民军设置的用在永备工事里的铁丝网,采用了多种设置方式混合使用。永备工事将作为根据地永恒的屏障,从设立之初就没有考虑过以后是否要予以拆除。吴军眼前这片铁丝网阵地完全可以称之为铁丝海。 铁丝海中,只有几条窄窄的通道可以过人。对于任何一位将领来说,一字长蛇一般的行军,都代表着十足的危险。 可赵营却没有别的办法,他的存粮带的不多,撤军回去更无法向潘濬交代。赵营咬牙切齿:“全军听令!三人一排,蛮兵在前,快速通过!” 89 围歼战(4) 89围歼战(4) 云凡注视着眼前的吴军排成纵队,一个接一个钻入了铁丝海中预留出来的通道。他嘴角略微扬起了一丝邪恶的弧度,轻轻举起了右手:“准备……” 永备工事上依旧鸦雀无声,没有人声,没有旗帜。训练有素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把永备工事的气氛渲染得如一座死城。三团的所有战士都在死死地注视着快步赶来的吴军,指战员们紧张地盯着云凡所在的箭塔。 一旦云凡所在的箭塔上打起了红旗,就是发动攻击的讯号!这是云凡早早就派传令兵告诉他们的。 云凡一直在测算距离,现在他觉得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云凡冷笑一声,沉静如水的气质被瞬间打破,他的眼里在一刹那竟然泛着嗜血的红光:“打旗,全军射击,消灭他们!” 在一旁按着红旗的战士等待许久了,在紧张的战场氛围下,甚至身子都有些僵硬了。听到云凡的命令,他猛地大吼一声,将平放的红旗立了起来。 全体指战员们等待这个命令已经很久了,几乎在打起红旗的一瞬间,他们就怒吼起来,“同志们!打!” “轰”“轰”早已等待多时的投石车发出了咆哮声。 战士们握着手弩,一边怒吼着一边向敌人射出了复仇的箭矢。 三团一队二组的百人组组长名叫叶四,和大多数工农人民军的低级军官一样,他出身于兵团防卫部,在兵团改组时担任了工农人民军的军官。他没有经历过战争,只不过参加兵团比较早,跟着李主席打过几个围子。 面目狞恶的吴军出现在面前,让初次上战场的叶四心里很是紧张。可他要努力压制住这种紧张,因为他还有自己的部下一直在等着他的命令。 我可不能在这些后辈面前露怯。叶四如是想道。 叶四紧紧握着早已上好弦的手弩,手里里的汗浸润了手弩的把手。在他的身边,还有一模一样的五只手弩,全都早已上好了弦,就等被主人击发,就可以射出强劲的弩矢。 “唰!”最中间的箭塔上,打起了一面鲜艳的红旗。 “同志们!狠狠地打!给第三队的同志们报仇啊!”叶四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吼出了在他胸前已经酝酿许久的那句话。 “打!狠狠地打!”一千名战士从工事里猛然窜起,顺着工事的射击孔,狠狠向外面射出了一支又一只弩矢。 在十秒钟之内,手快的战士们射出了三箭,手慢的也射出了两箭。哪怕是刨除正在泼洒一蓬蓬箭雨的箭塔上的连弩,光是能射穿盾牌的强劲的手弩,十秒钟之内就从阵地上倾泻出去了两千多支。 根据后来的统计,在十秒钟之内,包括巨弩、连弩、手弩,云凡的三团瞬间就射出了三千七百多支箭。一分钟之内,三团一共射出了一万一千多支箭。 云凡真可谓是将李定的“火力投放量”理论发挥到了极致。 …… 吴军阵脚大乱。 眼前寂静无声的灰色建筑让很多吴军士卒渐渐放松了警惕,或许这里的大片铁荆棘只是益州人用来阻拦自己行军的速度,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当灰色建筑上瞬间打出那一面大大的红旗之后,无数面红旗都瞬间立了起来。那些旗帜上,红底配上白色的五角星,黑色的镰刀锤子图样清晰可见。 一大排身着灰蓝色短军装的士兵如同突然窜起的一排蓝色的稻子,向吴军发起了犀利的攻击。 苦了这帮蛮兵了!他们没有厚实的盔甲,甚至衣衫都穿不完整。在如此箭雨前,他们下意识地就要四处夺路而逃。可是身边都是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啊啊!”“救命!”战场上响起了无数凄厉的惨叫,很多奔逃的吴国士兵挂在了铁丝网上,尖锐的刀刺划开了他们的皮肤。他们奋力挣扎,可是身上的铁丝却越缠越紧,锋利的刀刺和刃口紧紧勒入了他们的身体。 好在他们几乎都不用忍受过多的痛苦,密如蝗虫的箭雨很快就覆盖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不会再感受到疼痛了。 “将军!下命令啊!”吴军亲卫用身体为赵营挡住了箭矢,一边凄厉惨叫着一边呼喊道。 赵营呆若木鸡。 “快下命令啊将军!将军!下命令!” 赵营痛苦地闭上了眼。他征战沙场多年,除了当年在大江上与魏军主力搏杀,他再未见过如此箭雨。以他作战多年的经验,对面的弓箭手至少有三四千人。 光是弓箭手就有三四千人,对面岂不是有数万之众? 潘老将军!蜀汉人一定是早有预谋!我对不起你的信任了! 赵营紧闭双眼,老泪纵横。 亲兵见赵营如此,不由得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亲卫队长实在扛不住这无数箭雨了,他亲眼看见其他亲卫袍泽手里厚实的盾牌被弩箭轻轻松松射了一个对穿。 “撤!撤!逃命去吧!”亲卫队长凄厉地呼喊着,在威胁性命的箭雨面前,他顾不得什么军法了。亲卫队长转过头,带头逃跑。 赵营睁开眼,拾起插在身边的一支弩矢,定睛一看:精铁弩箭。 …… 刘刚一把拽住云凡,大吼一声:“快下令!投降不杀!” 面前的吴军已经毫无战斗力了,继续射箭只不过是无意义的屠杀罢了。刘刚作为政委,实在是无法坐视这些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在铁丝海 云凡转过头,眼里带着复仇成功的快意:“是!” “传令!投降不杀!”云凡对着掌旗的士兵命令道。 掌旗的战士有规律地挥舞起了自己手中的红旗。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 千名工农人民军战士停止了射击,一齐呼喊起来,勒令投降的呼喊声传遍了整个战场。 “别打啦!我们投降啦!”还能站着的吴人哭着喊着,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上…… 赵营奇迹一般,在箭雨的覆盖下毫发无伤。看着已经大片大片跪倒的吴军士兵,听着对面灰色建筑里整齐划一的呼喊声,他轻蔑地笑了。 “大吴国的将军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赵营拔出了腰中长刀,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划过,一捧鲜血溅射而出。 身上插满弩箭的尸体横七竖八,有的吴军士卒挂在铁丝网上奄奄一息,还活着的吴人避之如蛇蝎一般远远地抛开了手中的武器,瑟缩地跪在地上。 90 围歼战(5) 90围歼战(5) 眼看着敌人通通跪倒在地,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从工事里冲出来,用麻绳将跪在地上的吴军士兵通通绑起来。 出乎所有战士预料的是,在俘虏这些吴人的时候,他们没有遭到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抵抗。眼前的这些吴军士兵,不管是不是受了伤,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反抗。 吴军不敢有任何抵抗,不只是因为这恐怖的犀利箭雨射破了吴军的胆子。重点是,在之前的二道坡血战中,那些穿着灰蓝色军装扛着红旗的士兵,给吴人带来了太大的心理震慑。 经历过二道坡血战的吴军士兵再也不想和这些扛着红旗的益州人厮杀了,他们实在太可怕了。现在眼前又出现了这些灰蓝色的敌人,这些悍不畏死、如同鬼神附体一样的灰蓝色敌人。 吴人本来就在二道坡被工农人民军杀破了胆子,之所以还能前进,是因为赵营向他们承诺前面不会再有敌人了。原本就濒临崩溃的吴军在面临疾风骤雨一般的石弹弩箭时,几乎瞬间就四散而逃了。 当时,很多吴军一边逃跑,一边对赵营破口大骂:狗东西!你不是说前面不会再有敌人了吗! …… 季平、刘刚和云凡等一众军官在警卫的保护下,走出了永备工事,来到了战场上。眼前的战场实在太可怕了,很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工农人民军的军官都脸色煞白。 担任警卫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将一众工农军高级军官保护在中间,警惕地打量着战场,提防可能存在的死忠敌人临死反扑。 并没有吴人还敢于抵抗,战场上全是伤兵的惨叫声。 有的吴军伤兵身上插着好几只箭,身体挂在铁丝网上,还在痛苦地呻吟着。有些已经死去的吴人还缠在铁丝网上,他们的尸体被铁丝网的尖刺和刀片划出了太多的伤口,失血过多导致尸体惨白。 “把铁丝网上挂着的吴人解下来,”红一师政委刘刚强忍着不适,面色如常地嘱咐着,“让同志们给他们包扎,给吴国的伤兵以最好的治疗。” 并没有刘刚的吩咐,很多工农人民军的战士已经在自发地救助这些吴国伤兵了。原本战士们对于这些给友军造成重大伤亡的敌人心中充满了仇恨,可是如此凄厉的战场就在眼前,同志们对于这些身处地狱的吴国人反而不那么仇恨了。 “同志们!注意安全!留神手脚!”工农人民军的军官们在战场上呼喊着。 给吴人解开铁丝网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些锋利的铁刺只要手搭在上面动一动,就很容易被割伤。在战斗的时候,这些吴人不知道铁丝网的厉害,被缠住了还拼命挣扎,结果被铁丝缠得死死的,根本无法用手解开。 即便是用工具钳子剪开铁丝网,也十分危险。圈在一起的铁丝网内部蕴含着强大的弹性,如果贸然从中剪断,铁条就会危险地猛烈弹起。弹起的铁丝给挂在铁网上的伤兵带来的二次伤害尚且不谈,只要这些铁丝稍微刮到工农人民军的战士,立刻就会鲜血淋漓。 战士们穿上了铁甲,戴上了厚实的手套,一手遮住暴露在外面的脸部,另一只手勉强给那些缠在铁丝网上的身躯解开束缚。 “放松身体!不要挣扎!”战士们对那些被缠在铁丝网上的吴国士兵吩咐道。 季平面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徐冉综工基地开发出来的铁丝网竟然这般凶险。季平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更不是什么圣母,可在眼前极大的战果背后,季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伤天害理。 一队队没受伤的吴军俘虏被战士们绑起来,牵引着带到后方;吴人的尸体被搬到大车上,拉往永备工事后方的大坑中火葬。 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都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多多少少懂一些战场上急救包扎的手法。他们用洁白的绷带和金创药帮助那些受伤的吴国俘虏简易地包扎起来,用担架送往后方。永备工事后方再走五里,就是工农人民军收容伤兵的野战医院。 “这些俘虏怎么处置?”云凡问道。 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云凡的气也消了。他不再抱着把吴人通通杀光的念头,反而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忍。 “他们会先被送往后方,关在俘虏集中营里。具体要如何处置,还要看李主席怎么安排。”刘刚回答道。 …… 正面战场上的仗已经打完了,小半天之后,通讯兵将消息传到了还在密林中埋伏的一团和二团那里。可想而知,一团二团瞬间怨声载道,群情激愤。 孙承彦在树下躺了一会,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虽说他以前受过重伤,身体变得虚弱了,可是脾气反而比以前更胜一筹。听完来自三团通讯兵的汇报,他的眼睛瞬间就瞪起来了。 “仗让三团打完了?”孙承彦当场就大发雷霆,“我们可是绕了几十里山路过来阻击的!” 邓平脾气好一点,可他虽然没有孙承彦那样暴跳如雷,也同样是火冒三丈:“怎么仗都被三团打了?二道坡也是他们,永备工事也是他们。师里怎么想的?我们一团成了看热闹的?” 眼见着二人因为错过了战斗、白白跑了几十里山路而气的够呛,有出言不逊的苗头。两名团政委虽然同样对不能参与战斗感到很不满意,可还是赶忙拉住了这二位愤怒的团长:“消消气,消消气。” 三团的通讯兵无奈地耸耸肩:“两位老总,两位老同志。我只是个传递消息的,你们对我撒气有什么用。季师长还让我来通知你们两位团长,立刻到永备工事开会,咱们什么时候走?” 孙承彦气哼哼地耍起性子:“我不走!我不走!季师长偏心!” 气话虽然可以这么说,可工农人民军纪律严明,军法丝毫不容含糊。孙承彦还是和邓平一起,快速交代好了工作,在几十名战士的保护下,快步向永备工事赶去。 敌军已经被全数歼灭,回去的时候当然不用再走山路了,可以走大路了。邓平一行人紧走慢走,很快就赶回了永备工事。 【作者题外话】:有一个人前来要票 哥们儿,你这银票多少字一张啊? 一千字一张 what‘sup,你这票正面是金子做的,还是票背面是金子做的? 你看现在哪有票啊,这都是小彭的票,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 呐,挑好了,一万字,十张票 你这哪够一万字啊,你这统计有问题啊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你给不给吧!(怒) …… “萨日朗!萨日朗!” (老彭——卒) 求银票啦!!! 91 军事会议 91军事会议 “……一共歼灭敌军三千一百零五人,其中击毙敌军两千三百二十人,俘虏敌军六百八十人。” “被俘虏的敌军六百八十人中,重伤员二百一十七人,轻伤员三百六十人,未曾受伤的吴国俘虏仅有一百零三人。” “我军几乎全部伤亡都在二道坡一战,共计战死工农人民军将士七百八十九人,生还的二百一十一名战士几乎是人人带伤。”做总结的刘刚说到这里,语气很是沉重。 “至于永备工事防御战中,我军无人死亡,仅有部分战士在解开铁丝网时,因为不小心而受了轻伤。” 与会的所有军官不由得都有些振奋,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安静旁听的李定。事实证明,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下,李主席所谓的“火力投放量”理论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李定再次证明了他的前瞻性,和他一如既往的正确。 “同志们,这是一场大胜仗!”季平站起身总结道,“我们红一师官兵,在面临的第一次正规战斗中,凭借手中的武器和心中的热血,给了进犯根据地的吴军以迎头痛击!我为大家感到由衷的骄傲!” 所有三团的军官都挺直了身子,不光是季平,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豪。也的确,他们有资格为自己自豪。 一团和二团来参加会议的军官只有邓平和孙承彦。这两位团长耷拉着脑袋,和其他三团的军官相比,显然并不是十分自豪。 季平瞟了二人一眼,心中暗笑。随后,他更加严肃地说道:“同志们,我尤其要强调的是,在二道坡血战中,邓安国部面临数倍于己的敌人,充分发挥了勇于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三团三队仅仅凭借着手中的长枪短剑,击退了三倍于己的敌人,杀伤了两倍于已的敌人!” “三团三队是一支英雄的部队!我们要以伤愈复出的三团官兵为骨干,补充新兵,尽快重建这支队伍!”季平挥舞着手臂,对自己的部下丝毫不吝褒奖之词。 政委刘刚拍了拍季平的胳膊,站起身来:“同志们,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三团三队六十多名党员,几乎全部战死。这样的结果让我这个当政委的尤其悲痛,也尤其光荣!” “这说明了,我们工农人民军嘴里一向都是同志们跟我上,而不是同志们给我上!我们人民军队的党员干部们扛起红旗,带头冲锋,起到了先锋模范的作用。同为党员,我为他们骄傲!” 党主席李定站了起来,他的内心同样被烈火点燃了,可是表情却十分平静坚毅。李定沉静地说道:“这就是我们解放党人。我也是解放党员,我也为他们骄傲。” 尽管李定的语气里几乎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可所有人都万分感佩。在场的各级政委们几乎热泪盈眶。 “同志们,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还不是完全的胜利,”李定严肃地说道,“吴军先锋部队的后面,还有潘濬的一万四千人的主力大军,他们仍然是我们根据地的极大威胁。” “千万不要轻敌,我们的形势不容乐观,”李定沉声说道,“接下来,由季平同志为大家做战斗部署。” 季平再次站起身:“同志们,根据我们的侦察兵回报,潘濬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今天早上进入了涪陵境内。按照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预计明天晚上,就会到达永备工事。” 场上的气氛并没有变得更凝重,同志们已经轻松歼灭了吴军的先头部队,也对永备工事的坚固有了更深的认识。每个人都相信,即便是潘濬的主力大军,也不可能突破这样的铜墙铁壁。 季平表情严厉起来:“不要轻敌!不要轻敌!吴国的先锋部队已经被杀破了胆子,所以一触即溃。潘濬的主力大军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摧毁的!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况且潘濬原本就是降吴的汉将,对于益州的地形,他不会像被我们歼灭的三千吴军一样一无所知。他一旦进兵,一定有着明确的目标,发动犀利的攻势!” 同志们纷纷严肃起来,认真听季平的部署。 季平满意地点点头:“根据侦察兵的报告,潘濬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辎重车辆,这说明吴军是仓促进军,准备一定不够充分。或许敌人并没有携带足够的粮食,这就是他们的弱点!” “我意,仍然是诱敌深入,两翼包抄,予以歼灭!”季平一拳锤在沙盘上。 邓平和孙承彦精神振作了起来,在围歼吴军先头部队时,他们的部队几乎是全程划水,仗全让三团给打了。现在季平又布置作战任务了,两位团长憋足了一口气,要抢一抢三团的风头。 “如果是要把敌人击退的话,凭借永备工事,我们完全可以做到。”云凡皱着眉毛说道,“潘濬的部队人数不少,想围歼他们,我们的军队能做到吗?” 很多军官都想给潘濬也包个饺子,争取一口气将这个孙权的重将给按倒在涪陵,出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大大出个风头。可是这饺子馅太大,饺子皮太薄。五千人的工农人民军想围歼一万四千人的吴军,一不小心饺子就得煮漏了。 邓平站起身:“潘濬不是说明天晚上才到永备工事吗?我们的部队一直潜伏在山林里,再给我们一天的时间,我们可以把阻击阵地布置得更加完善。只要后勤给我们充足的箭矢,我保证饺子馅不会在一团的防区漏出去。” 孙承彦也站起身:“我们二团也一样!要是潘濬从我们的防区跑了,我提头来见!” 谁也不敢小瞧孙承彦这位刚烈的军人,他既然打了保票,那么即便是战死在阵地上,孙承彦的二团也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敌人。 “好!”季平点点头,“还按原作战计划,三团驻守永备工事,一团二团抄其后路,做好隐蔽,我要一口吞了这个大饺子馅!” “是!” 92 捷报 92捷报 “你说什么?你们已经消灭了三千吴军?”费承从床上鱼跃而起,满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李定。 难怪费承如此惊讶,即便是丞相府劳师动众的北伐,也不过仅仅消灭了上万魏军罢了,这其中绝大多数还是魏国的郡兵。这李定不声不响,就敲掉了吴国三千正规军? 李定眨眨眼,一脸无辜:“不错,昨天刚打的仗,现在俘虏都在路上,很快你就能在汉复新村看见他们了。” 费承愣怔片刻,随后连连摆手:“克之,你休要诳我。你涪陵郡无兵无将,这几日功夫就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 李定笑了:“费兄,我何曾骗过你?” 费承仍然难以置信:“要说你李克之治民是一把好手,那我是一万个相信。可是你现在又告诉我你还能统兵打仗,这我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了。” 李定哈哈大笑:“虽说这仗不是我打的,可我就姑且当作你在夸我了!别再怀疑了,赶紧写一封捷报送到成都去!” 战胜的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送往成都,诸葛亮现在在成都面对吴国的使节焦头烂额,要是能得到捷报,蜀汉的外交也算是多多少少有些话语权。 虽然与诸葛亮面和心不和,可眼下大家毕竟都在一条船上,来自吴国的威胁让人民政府和诸葛亮丞相府完完全全站在了同一边。 费承不再犹疑,他满脸兴奋,一个翻身就跳下了床:“好!好!取纸笔来!我要给丞相报喜!” 就在此时,姜维推门而入:“费君!啊……李……主席,你怎么也在?” 李定笑了:“伯约,看来你是有好消息咯?” 姜维一脸难以置信:“外面是成群的吴国俘虏!李主席,你真是神了,你怎么做到的?” 李定哈哈大笑,能得到这位后世的蜀汉大将的由衷钦佩,让李定内心暗藏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随即他便暗暗自责,怎么自己也有了虚荣心这种低级趣味。 戒之!慎之!做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李定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费兄,写信告诉丞相,我们在涪陵郡东二道坡处伏击吴军先锋,全歼吴军三千余人,吴国先锋大将唤作赵营者授首。” 费承抚掌大笑:“好!好!” …… 很快,成串的吴军俘虏被押送到了汉复新村,看着这些剃成光头、带着文身的蛮人士卒,根据地的群众无不啧啧称奇。 村口的王大爷拉住了负责押送俘虏的一名工农人民军战士:“好后生,咱们这是打胜了?给老汉讲讲,前线打的怎么样?” 这名战士好生不耐烦,自打从永备工事往后方送俘虏,每过一个村子,就是无数乡民来问同样的问题。刚开始战士们还会眉飞色舞地好好给群众们讲讲经过,甚至还会大肆吹嘘一番。可同样的故事讲了几十遍,谁也没有足够的耐心。 战士拍拍王大爷的手:“这位大爷,我们工农人民军打胜啦!具体怎么打的,以后会有宣传部的同志给大家讲解的,我在执行公务,不能耽搁……” 说罢,战士拍开王大爷的手,就要接着往前走。 王大爷着急地一把搂住战士:“好后生,好后生,我老汉不是不懂事理的人,怎么会阻挡你们执行公务呢?可是老汉我的二儿子就在工农人民军当战士,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原本战士已经往前走了,听闻此言,又走了回来,收敛好不耐烦的表情,严肃地问道:“大爷,您儿子在哪个部队?” “我知道他在一团!具体什么部队我就不清楚了,我儿子说这是军事机密,不能细说。” 战士松了一口气,亲切地笑道:“没事的,一团没人受伤,大爷您放心吧!” “好!好!”王大爷笑得眉眼都眯在一起,满意地退开了。 这样的故事一路上都在发生,根据地人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在工农人民军当兵。这些群众对于战争取得了多大的胜利并不十分在乎,但是对于自己亲人的安危却很是惦记。 人民政府不搞秘密政治,关于和吴国的战争,早就由边阔的宣传部通知了下来。自从夷陵大败以来,益州人对吴国可谓是又恨又怕,听说要和吴国打仗,群众们往往是解恨中带着畏惧。 听说吴国这次来的人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啊。 虽然战争还没彻底结束,只是刚刚打了个开始,可这样的开门红却让很多老百姓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汤和站在李定身边,略微有些担忧地看着这成群的俘虏:“克之,这么多俘虏,都是不安定因素,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 李定有些奇怪地看了汤和一眼:“什么怎么办?咱们解放党对待俘虏的政策条令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汤和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解放党优待俘虏的政策,可是那些政策未免也太理想化了。要说抓住了俘虏,就算不砍头祭旗,也肯定会发配作为劳役,让他们干一些脏活累活。哪有按照解放党的政策,好吃好喝地供着的? 李定敏锐地注意到了汤和眼里的困惑,笑着说道:“老汤,目光要放长远。我们现在对他们好,以后他们会千百倍地回报我们的。” 汤和眨眨眼,并不十分理解:“克之,咱们说要给俘虏们搞诉苦大会,然后就根据俘虏的意愿可以放他们回去。可万一这些俘虏放回去了,又拿起兵器来打我们怎么办?你总说要改造敌人、让我们的阶级兄弟清醒过来,这诉苦大会能有这个效果吗?” 李定哈哈大笑:“我有信心!” 汤和压低了声音,伏在李定的耳边轻声道:“我看了看,这些吴国俘虏里面大多数都是五溪蛮。克之,这些蛮人非我族类、粗野鄙陋,未必懂得你的苦心教化,你可要想好了。” 李定不笑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汤和:“老汤,蛮人也是人,也是受统治阶级压迫的穷苦人。你刚才说的话,可不像是接受过统战教育的解放党人说出的话。” 93 战云再起 93战云再起 李定的批评不可谓不严厉,说一名党员不像党员,这可是根据地里最严厉的指责了。 汤和连连苦笑:“克之,我错了,我错了。团结大多数嘛,我明白!” 李定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放缓了声音:“老汤,我们解放党人以天下为己任,不要把眼光拘泥于一家一户、一国一派、乃至某一个民族的成见。我们要团结我们所有的阶级兄弟,不管他们是什么出身,都要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汤和认真点头:“克之,你是对的,我还是需要接受教育。” 李定转过头去,眉眼里有淡淡的忧虑。战争中的胜利不代表什么,只有政治上的胜利才是最终的胜利。眼下中原地区十分凋敝,汉人十不存一。相比之下,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的蛮夷,都是一支支相当强大的力量。 即便不说大道理,只用狭隘的利益眼光来看:要想新政权站得住脚,最好能团结这些蛮夷,做到化夷为汉。况且这些蛮人也都饱受压榨,要是能得到他们的人口和力量,也能大大壮大根据地的实力。 李定陷入了沉思。 …… 就在汉复新村红旗招展,庆祝首战告捷的时候,潘濬正率领一万四千吴军主力,艰难地跋涉在密林之中。 “父亲,前方还有多远?”潘秘气喘吁吁,喘着粗气问潘濬。 吴国和蜀汉一样,马匹是极度缺乏的战略资源。整个吴国只有战马几百匹,都用在对抗魏国的前线上。像是潘濬麾下这种本来也没打算打什么仗的三流军队,是不配拥有战马的。 潘家作为世族豪强,倒是家大业大,家里有那么十几匹战马。可是潘濬却一直强调,为将者要和士卒同甘共苦。因此,这支一万四千人的吴军,全部都是凭着双腿来走路的。 锦衣玉食的潘秘可很少吃这样的苦,他脚底发酸,一边走山路身体一边打摆子。 潘濬作为沙场宿将,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却比潘秘轻松得多。潘濬全身披挂着厚实的将军战甲,腰挎沉重的战刀,仍然步履不停,精神抖擞。他瞥了一眼羸弱的次子,冷哼一声:“没出息。” 一旁的亲卫将扶住潘秘:“少将军,末将扶着你走。前方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二道坡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纵然士卒们都已经疲惫了,可是在如此密林小道之中,是绝对不可以原地休息的。潘濬回过头:“传令!三军加快脚步,等到了二道坡路口扎营休息!” 一路无话,潘濬的主力大军顺利走到了二道坡。这里是前几日血战的遗址,同时也是工农人民军准备扎口袋的地方。邓平和孙承彦的两个团就埋伏在旁边的山林里,只等潘濬的部队一过,就牢牢把守住路口。 工农人民军的侦察兵就潜伏在附近的山林里,注视着潘濬大军的一举一动。 “就是这小小山坡,就能杀伤我前军一千余人?”潘濬紧皱着眉毛,目光冷冽。 眼前的二道坡两侧都是峭壁和密林,倒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可二道坡地势并不算非常险要,路口也并不算很窄,虽然坡路确实有些倾斜,但也不是不可逾越之地势。 二道坡路口一片死寂,只有盘旋的乌鸦还在呱呱鼓噪。潘濬手搭凉棚,远远望去,坡口虽然没有尸体,可是就连土地都是暗红色的。 潘濬思考片刻,决定还是在坡下扎营。坡上虽然尸体都被收拾好了,但肯定会有浓重的血腥味,在那样的环境里扎营休息,很多士卒都休息不好。 “砍伐树木,拓宽空地!”潘濬命令道,“今晚在坡下就地扎营。” 吴军立刻忙活起来,蛮人士卒在潘濬亲兵的监督之下,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砍伐树木。吴军开始支起营帐,生起火堆,准备就地扎营休息。 虽然这些吴军都是乌合之众,但受暖和的被窝的诱惑,所有人干活都很积极。很快营帐便扎好了,吴军在周边树起简易的篱笆,开始造饭。 中军大帐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潘濬神采奕奕,脸上丝毫没有行军一日的疲惫。 潘濬全副披挂,手按战刀,“集结众将议事。” 没过多久,一众吴将全部到齐。眼看着潘濬手按战刀精神抖擞,不由得全都精神一振。诸将按照次序依次入座,就等潘濬开口。 “前军还没联系上吗?”潘濬威严地问道。 一员偏将起身:“回禀将军:还未能联系上赵营将军。” 潘濬点点头,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明日多派士卒,尽快与前军取得联系。” “诺。” 潘秘起身道:“将军何必多虑,按照时日来说,现在联系不上也属正常。赵营老将军久经沙场,面对战机一定是兼程疾进,无暇与我主力联络也是情有可原。” 潘濬沉吟片刻:“此言虽然有理,可赵营乃沙场宿将,用兵稳健,定然不会轻易与我大军断了联络。不联系上他的前军,本将军心中着实不安。” 一员战将起身道:“老将军何必犹疑。汉军无兵无粮,纵然设有埋伏,顶多也就是坑害了前军罢了。我主力大军一万四千之众,绵延数里,纵然汉军设伏,又能奈我何?” 潘濬点点头,此言在理。也正是由于这样的道理,他才会在没有完全准备充分的时候,就下令出兵西进。可是一路走来,山高林密,正是天然的伏击场,这让潘濬心中愈发不安。 潘秘见潘濬沉吟不言,起身道:“将军,我军携带粮草不多,只可速进,不可犹疑啊。” 潘濬拄着战刀,沉思良久方道:“明日继续进军,行军途中斥候远撒,切不可中了贼人奸计。” “作速派遣士卒,联系赵营。在明晚之前,我一定要联系上先锋部队。”潘濬沉声令道。 “诺!”一众吴将一齐拱手。 有的年轻的吴将心中暗笑:老将军真是年纪大了呢,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畏首畏尾,犹疑不定。 …… 94 战云再起(2) 94战云再起(2) 次日天还没亮,吴军就营垒大开,成群的吴军斥候从营中出来,洒向四面八方的山林中。 一夜的监视让工农人民军侦察兵李乔十分疲惫,可是眼皮底下的吴军营垒突然有了动静,李乔瞬间就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他搓了搓脸,让自己振奋起来。 李乔注视着敌军的动向,赶紧对身边的战士说道:“快去告诉团长,敌人的探子出来了,让同志们做好隐蔽,不要暴露。” …… 潘濬的斥候部队没有发现隐藏在山坳里的工农人民军两个团,于是放心大胆地拔营赶路了。邓平和孙承彦精神大振,立刻带领战士们冲下山,在二道坡路口构筑防线。 “潘濬这伙吴军人数不少,肯定不至于打打就投降了,”邓平有些兴奋地说,“把防线搞得结实些,千万不能让敌人跑了!” 孙承彦眯眼笑了,他早早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次前来打伏击,他不但随军携带了大量的水泥,还苦苦哀求基建部的王青,给他安排了几名优秀的工程师。他要凭借充足的准备,让吴国人有来无回。 为了请来这几位工程大家,他在王青面前说了不少卑微的话。原本他还以为这些准备用不上了,自己白白做了这些打算,孙承彦大为光火。听闻季平还要让自己在后方打伏击,孙承彦当时的反应可谓是大喜过望。 “你们不用考虑后续如何拆除的问题,”孙承彦对工程师们如是说,“尽可能放开胆子造,把你们的毕生所学都用上!什么水泥啊钢筋啊都往上糊!就算后续拆除起来麻烦些,总要比让我的战士蒙受伤亡强得多!” 工程师们眉开眼笑。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要说一路跋涉,十分辛苦,这些工程师们倒也无所谓。他们愿意来的最大原因,还是想在拥有充足的材料的前提下一展所学,证明一下自己的建筑水平。 为首的工程师是基建部的副部长杨喜,听闻孙承彦此言,他大喜过望:“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怎么拆除这些障碍是你们军队的事儿,可别找我们的麻烦!” 孙承彦连连摆手:“绝对不会,你们就放手施为吧!就算是把二道坡挖成个大坑,也是我们工农人民军的事儿,绝对用不着你们来填坑!” 一众工程师摩拳擦掌,要说让他们把山挖出个大坑来,他们的确做不到。可是凭借着手头这些绝不算少的钢筋水泥,以及数千人力,在三五日之内构筑一道铜墙铁壁还不在话下。 …… 潘濬的主力大军在一日内就会到达永备工事防线,这样的压力还是颇为不小。李定找到彭应之,二人一齐放下了手边的工作,来到永备工事观战。 “李主席,应之同志,”季平亲自去迎接,“你们怎么来了!” 彭应之哈哈大笑:“老季,好久不见啊!” 季平失笑道:“怎么就好久不见?不过仅仅是十几天没见罢了。” “哦?才十几天吗?”彭应之眨眨眼,“我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 李定笑道:“不光是应之这么觉得,就连我也有同感!前面打起仗来,我们在汉复县都跟着提心吊胆,谁也睡不好觉。虽然才过去十几天,我们都觉得度日如年啊!” 季平豪迈地仰天大笑:“两位老同志,你们还信不着我老季吗?别说是潘濬,就算是那孙权领兵,倾国而来,我也能给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李定和彭应之被季平的洒脱所感染,一齐放声大笑起来,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主席,你们最好还是回去,”季平止住了笑声,一脸认真地说道,“潘濬不是普通的将领,我们这边万一要是守不住,还是挺危险的。克之,尤其是你,你的身份非比寻常,还是赶紧回汉复县吧。” 李定笑着说道:“老季,刚刚你出言张狂,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萎下来了?我李定也是解放党员,也是七尺高的汉子,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战士,怎么到你嘴里就非比寻常了?” 彭应之一把揪住季平,哈哈大笑:“我和克之既然来了,你就休想撵我们走了!” 季平面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好,但我可提醒你们,我们每个战士都安排了战斗任务,没人保护你们的安全。要是碰到危险,你们可得自求多福。” 彭应之拍了拍腰间的佩剑,无所谓地道:“所以我们才带了这个。” 李定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给工农人民军添麻烦的。” 听闻李主席来前线了,三团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十分激动。虽然战士们都在阵地上,没有人擅离职守,可是一个个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箭塔上瞟。 李定和彭应之从箭塔上下来,来到了阵地上,看着战士们的眼神,李定哑然失笑:“同志们,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战士们都兴奋起来,“主席同志好!” 李定大笑,和战士们一样,毫无风度地蹲在战壕里,“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三团一队六组!”战士们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好样的!”李定称赞道,“同志们别害怕,等战斗打响了,我会一直在那座箭塔上陪着你们。” “我们不怕!”战士们欢乐地笑成一团。 “主席,咱们家里怎么样了?”见李定丝毫没有架子,一名稍微年长些的战士壮起胆子问道。 李定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大家的家人都会第一时间得知你们的情况,你们不用惦记。” 战士们纷纷点头,出征在外,自己的亲人们一定都很惦记自己,能让他们安心,就是战士们最大的心愿。 李定回过头,对着彭应之道:“应之,你帮我记下来。等回去之后,我们要在军队中做好相应的安排。一定要让每名战士都能收到家里的家书,也能写信给自己的家人。” 彭应之笑笑:“这个不难,让季平把战士们的户口统计送到人民政府,汤和安排好相关工作,书信往来很快就能实现。” 战士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正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能在行军和驻扎的时候,看一看家中的近况,和亲人爱人说些体己话,对这些战士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95 战云再起(3) 95战云再起(3)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李定和彭应之走遍了永备工事阵地上的两个队二十个组。三团在阵地上的一千多名官兵几乎每个人都见到了李定,和李定、彭应之说了些家常话。 李定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架子,这让工农人民军官兵对亲切和蔼的李定的爱戴更胜一筹。李定和彭应之前前后后把阵地逛了个遍,把战士们的需求和请求一一记录了下来,李定承诺,人民政府一定会重视战士们的诉求。 陪同视察阵地的政委刘刚从头到尾都和李定二人呆在一起,在这次视察结束后,他心中十分感佩,在自己的回忆录里写下了如下的话语: “……李主席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亲自巡视了整个阵地,与战士们嘘寒问暖。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尊重我们的战士们,真心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和李主席在一起的一个下午,我得到了很大的教育,李主席的言行让我认识到了,如何才能做好军队的政治工作,如何做一名优秀的政委……” “……当时我还仅仅是一名师政委,李主席那一日的言行对当时的我影响巨大,给我今后的人生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获得战士们的拥戴,乃至获得人民的信任,从来不是靠大声喊口号、费尽心思讲理论、讲主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一眼就能看清……” 其实李定心里真心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一直觉得“人人平等”这四个字理所当然。更何况,李定带头高喊着要打倒一切作威作福的阶级敌人,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把架势摆在同志们之上呢? 李定巡视完了整个阵地,又爬回了季平所在的箭塔,季平此刻正与三团长云凡谈笑风生,见李定与彭应之前来,一众军官纷纷起身。 “怎么样?咱们队伍的精气神不错吧?”季平将李定拉到屋子中间,笑眯眯地问道。 李定笑笑:“确实不错!有我原本想象中人民队伍的样子!” 众人在箭塔里没待多久,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在这个时代,由于物资贫乏,绝大多数平民家庭是没有吃晚饭的习惯的。 吃了早饭有力气在上午干活,吃了午饭有力气在下午干活,吃晚饭能有什么用?忍一忍,饿着肚子睡觉,不就省下来一顿的粮食嘛! 李定最初掌管汉复县的权力之时,汉复县正面临涝灾,严重缺粮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在那时,别说三顿饭,就连两顿饭,根据地也要计划供给,才能让大家扛到秋收。 到了后来,根据地逐渐富裕起来,不但粮食有了极大的增收,根据地的财政状况也有了明显的盈余。农业生产合作社采用了李定提出的秸秆养蚯蚓的方法,在汉复县大力搞起了养鸡场,大大丰富了人民的食谱。 养殖蚯蚓是根据地农业方面迅速实现自给自足的重要办法。本来没什么用的秸秆堆积在一个四面用水泥糊住的大坑里,定期撒上水,蚯蚓就可以在其中飞快地繁殖。蚯蚓用来养鸡,蚯蚓的粪便还可以用来施肥。 在现在的根据地,虽然说不上丰衣足食,但是孩子们早上都能吃到一颗鸡蛋,家家户户隔三岔五可以少少地吃上一顿肉,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也正是由于人民政府这些实实在在改善了人民生活的小细节,才让李定在根据地如此受人民爱戴。获得支持绝对不是靠哄骗的,而是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改变的。 要不是小胡子在德国用五年的时间创造了经济腾飞的奇迹,让德国从一战战败后欧洲的最大失业国腾飞成了工业出口国,实践了他让德国“每个人都有工作”的承诺…… 要不是这些是实实在在的民生上的改变,任凭他在演讲上再怎么能说会道、蛊惑人心,也无法让八千两百万德国人像中了邪一样,被小胡子绑上纳粹法西斯的战车,向地狱一路疾驰。 …… “晚饭吃些什么?”李定颇感兴趣地问道。 李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前世他是一个无肉不欢的北方人。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迫于现实物资的匮乏,他早就被迫成了素食动物。 要是在军营里,晚饭大家都要去食堂统一用餐,可现在是战时,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面前。后勤兵们煮好了饭菜,将饭菜装成一份份,送到了阵地上的战士们手里。 后勤兵们把饭盆送到了李定的手里,饭盆里是一份加了盐的白菜汤、几块面疙瘩、一枚鸡蛋,李定的碗里还有一只鸡腿。李定看了看大家的饭盆,随手将鸡腿塞在了一名战士的碗里。 战士涨红了脸:“主……主席……这可使不得……” 李定笑着拍拍战士的后脑勺:“好同志,我不饿。你帮帮我的忙,替我把鸡腿吃了,免得他们说我浪费粮食。” 说罢,李定就端着饭盆下了箭塔,他和战士们一起,在战壕里吃了人生的第一顿战饭。李定坐在战壕里的土堆上,一边吃饭,一边和战士们谈笑风生。 彭应之看着李定,哑然失笑:“这要是被那些士大夫们知道了,还不一定要怎么妖魔化我们的李主席。” 季平哈哈大笑:“管他们怎么说作甚?我就喜欢李主席这副不矫揉造作、我行我素的样子!要是都像孔老夫子一样,说些什么肉不方正不食的歪话,这世界上只怕少了许多乐趣了!” 这个典故出自孔子。孔子所谓肉不方正不食,意思是:桌子上的肉,如果不用刀子切的方方正正,他就宁肯不吃。 彭应之诧异地看着季平:“好小子!原本大字不识一个的俗人,现在居然还会用典了。和谁学的这些东西?咱们工农人民军里的扫盲教育搞得不错啊!你小子学的不错!” 季平有些得意洋洋:“当然是咱政委刘刚教的,他可是个文化人,总给我们开小灶……” 说道一半,季平觉得有些不对,他止住了话语,破口大骂:“彭应之,你说谁是俗人?在这儿指桑骂槐是不是?” 众人一齐大笑,战前略微有些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箭塔里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96 战云再起(4) 96战云再起(4) 工农人民军的晚饭刚刚吃完,二道坡方向就烟尘大作。过了一会,潘濬的旗帜便清晰可见了,吴军的主力部队来到了永备工事前。 吴军人多势众,单从人数上来说,是永备工事里战士们的十多倍。潘濬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无论是胆识还是临阵谋略,都不是常人可比。面对这样的敌人,战士们虽然不至于惶恐失措,但也都十分紧张。 “放松,放松,”各个堡垒里的基层军官和政委们都在给战士们打气,“咱们是已经见过血的老兵了,别紧张。” 战士们绷紧了身子,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 潘濬眯起眼睛,凝视着前面灰色的营垒,挥了挥手,命令大军暂停前进。 他的心不断地下沉,前面的灰色营垒与普通的城墙完全不同,虽说十分低矮,但是一个个规制方正、直上直下,肉眼可见就知道十分坚固。 前面铺设着铁丝网的空地上,还有不少血迹。潘濬知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赵营一定会在这里留人来接应自己。可是眼前除了严阵以待的灰色营垒,什么都没有。 潘濬的心不断下沉,三千前锋部队一定是凶多吉少了。能歼灭自己的前军,敌人一定也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不堪一击。 蓦地,潘濬猛然回头:“传令!大军原地休息!调一百蛮兵,向前进发!” 吴军校尉们冲进队伍,粗暴地喝令出一百名蛮兵,命令他们向前面未知的灰色营垒前进。 在永备工事里,季平暗暗点头。对面的潘濬一定已经意识到了永备工事看似平静下潜藏的凶险,这才派出一小支部队前来探路。 “师长,打不打?”云凡有些纠结地问道。 季平手搭凉棚,默默看了一会。眼见这一百名蛮兵已经顺着通道深入了铁丝海,后面的吴军主力还是偃旗息鼓、无动于衷。他咬咬牙,命令道:“打!苍蝇再小也是块肉!把这一百人给我留下!” 面对这样一小股吴军,自然没必要全军一齐放箭。掌旗的战士立起红旗,有规律地挥了挥旗帜。 一队其中的三个组的组长大喜:“好!师长选中了我们!放箭!” “唰唰唰!”即便只有三个组在攻击,射出的弩箭仍然形成了一大蓬箭雨。几百只箭射了出去,一百名蛮兵手里没有盾牌,也没什么可以隐蔽的障碍物,一个个被射的哭爹喊娘,仓皇逃窜。 有不少蛮兵当场被乱箭射死,还有的被挂在了铁丝网上,顺利逃回去的只有零星十几个人,还大多带伤。 潘濬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眼前的是敌人,前锋三千人无了呀! 逃回来的蛮兵们惊魂未定,就被揪到了潘濬身前。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排成纵队前进?”潘濬不纠结于他们的溃逃,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的问题。 蛮兵们乌拉乌拉一顿抢白,向着潘濬详细阐述了对面的汉军是多么丧心病狂,在空地上摆设了那么多铁荆棘。 潘濬有些不可置信:“你们说,这么远的距离,直到灰色营垒前面,满地都是铁荆棘?” 一众吴将面面相觑。要不是还有几名蛮兵还被什么东西挂在空地上,不停地惨嚎,他们谁也无法相信蛮兵们嘴里的话。 “遍地都是铁荆棘?”潘濬睁大了眼,“益州不是很缺铁吗?” 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潘濬亲自到铁丝海前转悠了一圈。这里比较远,来的人又不多,很难有效命中,季平没有下令射击。 “扎营!”潘濬手上被铁丝网上的刀片刮得鲜血淋漓,他没有再让麾下的士卒做无畏的试探,“在此休整一晚,明日破敌!” 眼见着对面的吴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开始扎营,季平暗怒,冷声道:“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兵力不多,不然怎么敢这么嚣张,在我们眼皮底下伐木筑营!” 李定一直没有说话,潘濬的一万四千人给了他很深的震撼。在小说演义中,但凡打仗,十几万几十万的胡侃都不在话下。其实真正一万人放到了眼前,真可谓是人山人海,无边无际。 他再也不相信小说里所谓计谋一出,十几万敌军灰飞烟灭的戏言了。上万敌军出现在眼前,锣鼓喧嚣、旌旗蔽日、烟尘滚滚、无边无际,连带着大地都在震动。这样的场景,是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绝对无法想象的。 要是这一万人在空地上排成整齐的方阵,挺着枪矛喊着杀扑上来,所有人都会腿肚子发软。李定心中暗暗摇头,那些穿越小说里所谓一穿越,就领着几千上万的兵马打仗,还能屡屡大捷,全是些骗人的屁话。 哪怕是李定这样强悍的心理素质和坚定的意志,此刻不由得也呼吸困难。 彭应之倒是天生一副大心脏,他观察良久,道:“潘濬真是老辣之辈,你们看他侧翼的两支部队,状似伐木,其实那片树林却没什么变化,他的这两支部队肯定是在给我们打马虎眼。要是我们认为此刻是战机,傻傻地冲出去,当场就要被潘濬揍趴下。” 李定、季平等人观察了一会,都对彭应之观察的细致心服口服。 季平一阵后怕:“这老家伙,真够阴险的。刚刚一见面就给我们下套子。” 李定此刻已经努力压制了下意识的畏惧,他笑道:“我们的部队已经把他们包围了,就任他们如何狡诈,我自岿然不动,总有他们着急的时候。” 季平嘿嘿一笑:“要说徐冉也是个打仗的天才,虽然没打过仗,怎么就能设计出这么多杀人利器?不说投石机和各类弩箭,光是这永备工事,就被他搞得乌龟壳一般。” 李定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咱们工农人民军实战经验少,不敢和这些老狐狸们玩心眼儿。咱们就只会结硬寨,打呆仗!解放党不去搞歪门邪道,凭借笨心思来打赢他们!” 众人都笑了,李定的话朴实无华,又太在理了。 季平一边笑一边命令道:“各部夜间加强戒备!多派哨兵!三班轮岗!千万不要被这些阴险的吴国人给打了闷棍!” 97 战云再起(5) 97战云再起(5) 直到吴军的大营全部扎起,对面的灰色营垒仍然是鸦雀无声。潘濬对于灰色营垒中不知名的敌将心中有了些许恼怒的佩服,看来对面也不是什么轻举妄动之辈,这仗怕是不好打。 然而,要是双方实力差不多,就算敌人不会贸然行动,也多多少少会干扰一下吴军的伐木扎营。潘濬由此推断,对面的汉军不会很多,至少是不配和自己正面野战的。 眼下,尽快攻入涪陵郡腹地仍然是潘濬的首要目标。十天的存粮已经用了一天了,要是不能尽快就食于敌,潘濬就只能灰溜溜地退兵。要是灰溜溜地退兵,吴国搞得天下皆知的兴师问罪就成了个笑话。 “看来前军赵营的三千兵马已经凶多吉少了,”一员吴将扼腕叹息。 前军覆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吴军将领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惶惶。对面的敌军能一鼓歼灭三千吴军,没放出一个活口,可见实力也并非料想的不堪一击。 “将军!我军原道而来,敌军必然不会过多提防,不如给末将一千士卒,我去趁着夜色袭了敌营!”有一名青年吴将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说道。 “不妥,”潘秘起身,“敌将不是庸碌之辈,今日我军新至,阵脚不稳,他都没有出来迎战,可见敌将十分小心。趁夜偷袭风险太大,若是被敌军发现,使我军蒙受损失,岂不是得不偿失。” 众吴将纷纷点头,少将军说的在理。 潘秘转过头来:“父亲,敌军城墙低矮,赖以为屏障者,无非是那遍地铁荆棘罢了。末将愿领刀盾兵五百,借助夜色,清理铁荆棘,为大军开路!” 潘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这是稳妥之计!我予你刀盾兵五百,趁夜破除铁荆棘!” 夜半三更,伸手不见五指。潘秘率领五百名刀盾兵,举着盾牌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箭雨,一边开始清理铁丝网。吴军出动的人不多,行动小心谨慎,再加上当夜十分黑暗,因此工农人民军站岗的哨兵们没有发现他们。 这该死的铁荆棘的难清理程度远远出乎了潘秘的预料。工农人民军埋设这些铁丝网是按照了永不拆除的理念,各种铁丝纠结在一起,挂在深深埋在地下的水泥桩上,即便是凭借工农人民军后勤兵手里专业的工具,也很难予以拆除,更别说这些连手套都没有的吴军了。 潘秘白天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些铁丝网,趁着夜色来到近前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铁丝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弄断。要想破除这些铁丝网,只能连着水泥桩连根拔起,再将这些乱糟糟的东西推到一边。 可这些水泥桩之间的铁丝盘根错节,也就是说,要想破除这些铁丝网,必须把大部分桩子拔出来,一股脑推到一边才行。 挖出深埋底下的石桩本就不易,这些水泥桩边上更满是锋利的刃口,也难怪潘秘望洋兴叹。 潘秘冷酷地小声命令道:“诸军听令!不可言语,不可出声!若是不慎划伤,不得惨叫!违令者立斩!” 五百名刀盾手内心凛凛,硬着头皮去挖那些水泥桩子。这些桩子埋得极深,干起活来十分困难。很多吴军士卒一个不慎,就会被这些颤颤巍巍的铁荆棘划开一个个伤口。 受伤的吴军也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潘家父子治军严厉,尤其潘濬,简直是杀人不眨眼,没人敢挑战军法的权威。 工农人民军的铁丝网设置得十分凶狠,很多铁丝上的尖刺都是倒刺。有些吴军一不注意,就会被挂在铁丝网上,他们倒也不敢出声,只能强忍疼痛拔出身上的倒刺。 潘濬带着两名亲兵,亲自来到了铁丝网前,他看着这些吴军,征战多年的铁石心肠甚至都有了一丝不忍。可潘濬毕竟是老将,很快,他就压抑下了内心那一丝一毫的动容。 “如何?”潘濬低声向潘秘询问。 潘秘轻声道:“回禀父亲,敌人的铁荆棘埋设得十分阴毒,想要破除,实在很难。” 言语间,有十几名吴军士卒拔出了第一根水泥桩子。这些吴军虽然不敢说话,但是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由于拔出来的水泥桩子上,仍然和其他桩子纠缠在一起,因此吴军只能将这桩子撕扯到一边去。 潘濬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记赏!凡是参与拔出桩子者,每根桩子一律赏钱一百!” 吴军的五百名刀盾手忙活了一整夜,总算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天色将亮之时,这五百吴军回了营。在蒙蒙亮的天光下,这群吴军士卒的样子可谓是惨不忍睹。每个人的衣服都被划得破破烂烂的,碎成一条条长条儿。 这五百刀盾手几乎人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尤其是他们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口,甚至肉都被切烂了。很难想象,这群吴军忍受着这样的疼痛,仍然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一众吴将纷纷不忍地扭过头去,这些刀盾手实在太惨了。 潘濬眼里毫无波动:“今晚干的不错!清理出这么大一片空地,实在是值了。” 他转过头去,命令道:“医官,给他们包扎。参与破除铁荆棘的士卒,可以按我说的去领赏。” …… 工农人民军的哨兵们捶胸顿足,铁丝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敌人破除了这么一大片,实在是让他们羞愧。 李定也很无奈,在这个时代,夜盲症是十分普遍的。虽然在自己的根据地,士卒们可以时不时吃到养殖的家禽的内脏,可是毕竟养殖场的产出还没完全上了规模,战士们仍然有着程度不一的夜盲问题。 说实话,李定对这些吴军倒还挺佩服。他们手里没有趁手的工具,仅凭着简单的防护,就敢徒手拆除铁丝网,实在是狠人。 仅仅一晚上的时间,铁丝网就被敌人拆除了将近五分之一,这让季平大为光火。吴军并不需要把铁丝网全部拆除,只要中间拆出一片可以任他们施为的空地就可以。 按照这个进度,三天之后,工农人民军赖以为大杀器的铁丝网优势就将被吴军破除。 98 斗智斗勇 98斗智斗勇 天色已经大亮,潘濬大手一挥,两千吴军便出了营垒。这两千吴军全副披挂,身着铁甲,手里持盾。气势汹汹地向永备工事缓缓行进。 季平紧张起来,他死死地盯住吴军的动向。紧张之余他又有些困惑,潘濬凭借这两千人就敢挑战自己的永备工事?添油战术可是兵家大忌。 季平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释。吴军并没有向永备工事发动攻击,而是井井有条地开始拆除空地上的铁丝网。吴军两人一组,前面的人手持盾牌,防备着可能来袭的箭雨,后面的人则放心大胆地对水泥桩子上下其手。 潘濬冷笑着盯着对面的营垒,他携带的粮食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只要他不顾惜士卒是否受伤,凭借着这样的速度,很快他就能拆除面前的铁丝网。 因为确定了对面灰色营垒里的敌人不敢出击,他甚至都没有在旁边预留掩护的部队。 季平冷笑一声,这群吴国人还不知道自己绞盘手弩的犀利之处。综工基地设计的绞盘手弩穿透力极强,吴军手中的木盾可谓是不堪一击。季平轻声命令道:“放箭。让他们感受一下。” 红旗摇动了几下,原本安静的永备工事上瞬间立起了无数面红旗,瞬间,大片大片的箭雨倾洒出去,几千只箭划过天空,射向吴军。 正如季平所料想的,吴军的盾牌在犀利的铁箭下毫无抵抗之力。只要被箭雨覆盖,吴军士卒非死即伤。原本井井有条的吴军阵型大乱,惨叫着败退了回去。 一名吴军校尉将一支沾着血的铁箭送到了潘濬的身前:“将军,这是蜀蛮子射出的弓箭。” 潘濬接过铁箭,双手暗暗用力弯折了一下,铁箭纹丝不动。潘濬暗暗心惊,难怪自己的盾牌在敌人的箭雨面前不堪一击,可是敌人一扬手就是几千只这样的铁箭,未免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潘濬的部下虽多,但也不是那种可以凭借人数为所欲为的数量。虽然潘濬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他不想让自己的士卒用性命来赌对面的汉军是否有充足的箭矢。 “伤亡几何?” “两千刀盾手,死者二百余,伤者三百余。”一员吴将恭敬地回禀。 潘濬皱起了眉毛,对面的汉军一个照面就放倒了自己五六百精锐战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传令,着士卒伐木,将圆木捆在一起。”潘濬命令道。 一众吴将恍然大悟,都为潘濬瞬间的奇思妙想由衷地敬佩。汉军的弩箭哪怕穿透性再强,终究也是有极限的。薄薄的盾牌阻碍不了,就用粗壮的树干捆在一起,让士卒抬着走,这样总能挡住敌人的箭雨。 反正敌军也不敢出来反击,抬着树干除了会让士卒疲惫些,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一众吴将领了命令,纷纷派遣部下去附近的林子里伐木。几千吴军一齐砍伐起木头来,很快,吴军的营垒前就堆积起了大量的圆木。 按照平常的战法,这些圆木要想扛着走,总要晾晒一会,让它的水分含量降低一些,这样才好轻巧些。可潘濬没有足够的时间,他命令道:“再派两千卒,前排士卒扛着圆木抵挡弓箭,后面的士卒拆除铁荆棘。” 两千吴军再次集结完毕,军士们奋力将捆在一起的圆木立在身前,后面的士卒紧紧贴在他们后面。 眼看着吴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伐木、变阵,季平大为光火:“要是我手里再有几千兵力,怎能容忍他们这般放肆!” 吴军已经开始破除铁丝网了,季平一声令下:“放箭!” 箭雨带来的伤亡和之前相比微乎其微。很多弩箭都扎在了圆木上,虽然深深地扎了进去,但是却再难伤害到后面的吴军士卒。潘濬嘴角扯起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么快就要被吴军逼出了后手,季平有些暗怒。他大手一挥:“巨弩、投石机,发射!” 且不说工农人民军犀利的投石机,光是这些巨弩,就足以让敌军胆寒。这些巨弩占地面积巨大,弩箭由精铁铸造,形状如同一支长矛。如果正面战场上列阵而战,这样的弩箭完全可以接连洞穿一串儿敌人。 吴军伤亡骤然增加,很多吴军士卒被工农人民军抛出的巨石砸得骨断筋折。一旦前排扛着巨木的吴军被砸翻,后面排除铁丝网的吴军士卒就会暴露在手弩的箭雨之下。 巨弩也格外犀利。吴军士卒手里的圆木可以抗住手弩的攻击,却无法抵御这些激射而来的长矛,粗壮的圆木在巨弩面前仍然是一箭洞穿,长矛一般的巨箭给后面的吴军身上带来碗口粗的创伤。 虽然伤亡骤增,可是倒也还在潘濬的接受范围之内。他冷冽地命令道:“继续拆除铁荆棘,不准后撤,后撤者斩!” 吴军士卒退无可退,只得豁出性命来,扛着圆木继续拆除铁丝网。他们一边忍受着防不胜防的铁刺给身上带来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边提心吊胆地祈祷对面恐怖的巨石巨弩不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旦前面的部队伤亡过多,潘濬就会命令他们暂时撤下来,由后面的预备队顶上。在这样的反复撕扯中,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潘濬命令吴军收兵,回营休息。吴军将所有军队都撤下来,战场上恢复了寂静。 白天激烈的战场上,现在只留着尸体和血迹,以及遍地的石头和弩箭。被吴军破除的铁丝网推在一边,凌乱地堆积在一起,让战场显得很是混乱。 夜色逐渐笼罩了战场,带给了工农人民军更多的危机和挑战。吴军肯定会趁着夜色的掩护前来破坏铁丝网。在夜幕的笼罩下,如何发现敌军,给他们以精准的打击,成为了困扰工农人民军的首要问题。 要是不能在夜晚有效地制约吴军,那么几天之后,工农人民军就不得不和敌军短兵相接了。而这种肉搏战,是所有工农人民军官兵都想极力避免的。 99 斗智斗勇(2) 99斗智斗勇(2) 潘濬沉声问道:“一日攻防,伤亡几何?” 负责统计的吴军主簿呈上了统计结果:“死者七百余,伤者千又五百余。” 营内的众将纷纷点头,这样的伤亡并不算难以接受。 潘濬深吸一口气:“伤亡倒是还可以,我军士气如何?” “一日奋战,未曾直面敌军就伤亡了两千余人,我军的士气自然有些低落。但是整体情况尚可,不影响继续作战。” 潘濬沉吟了一下,他的手下只有一万四千人,仅仅一天的时间里,就有两千人失去了战斗力,这样的伤亡他还是难以接受的。要是再这样打下去,不等把铁丝网拆除完,自己的部队就要被伤亡率压得崩溃了。 “白天还是要谨慎一点,”潘濬沉声道,“再组织五百士卒,待夜色完全黑暗后,趁夜破除铁荆棘!” “潘秘,这项任务还是交给你!” 潘秘昂然起身:“末将领命!” …… 在后世的堑壕战中,想保护铁丝网是很简单的:将铁丝网和地雷混合搭配,往往会让敢于趁着夜色破除铁丝网的敌军工兵螺旋升天、死于非命。 像是地雷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根据地如今自然是搞不出来的。季平苦苦地皱起了眉毛,要是让吴军在夜晚轻而易举地破除铁丝网,那过几天之后可就是胜负难分的血战了。 看来工农人民军还是低估了对手,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要是指望一个永备工事就能高枕无忧,拒敌于根据地之外,那还是把战争想象得太简单了。 李定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按照根据地民主决策的传统,大家一起思索起来。 “给铁丝网上插火把怎么样?”云凡提议道。 季平摇摇头:“火把坚持不了一个晚上。再说,要插这么多火把,是一件危险的事儿。吴军一旦埋伏了神箭手,我们去插火把的战士就凶多吉少了。” 众人深以为是。虽然工农人民军普遍不畏牺牲,可不怕死和送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我有办法了,”彭应之突然说道,“我们可以给铁丝网上挂上铃铛,敌人一接近,我们就会知道。” 众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战场周围早就被肃清了,不会有什么动物来捣乱,因此夜里的战场十分安静。给铁丝网上挂上大一点的铃铛,一旦敌人来袭,铃铛的声音就可以清清楚楚地传到阵地上。 “我们这里虽然没有铃铛,但可以用一串儿挂在一起的铁片儿来代替。”云凡急中生智,解决了盘旋在众人心头的另一个问题。 “好!”季平拍案大喜,“就这么办!快点安排!” 李定笑着拍拍彭应之的肩膀:“应之,真有你的!论起急智,我们都比不上你!” 工农人民军急切之间找不到太多的铁片,于是士卒们拆了几副盔甲,将盔甲上的甲片穿在一起,趁着夜色,将这些“铃铛”偷偷挂在了铁丝网上。 到了后半夜,夜色完全笼罩了战场,潘秘点起五百刀盾手,偷偷来到了战场上破除铁丝网。 经过过去的一天一夜吴军的经验,他们没有再穿厚实的铁甲。吴军发现,穿上了铁甲,虽然有了防护作用,但是却很大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这些铁荆棘上的铁刺很容易勾住身上铁甲的缝隙。 吴军集结了大量的衣服和装粮食的破袋子,将它们撕扯成布条,一圈一圈地缠在手上。虽然效果比不上工农人民军的手套,可是这样缠在手上的布条也多多少少能给他们带来防护。 这五百名吴军每个人都穿了好几件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厚厚实实的,跟在潘秘身后,悄悄来到了铁丝网前。 “破除铁荆棘!不准出声!发出声音者立斩!”潘秘冷酷地命令道。 潘秘话音刚落,前面就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铁器撞击的声音在深夜传的格外远。潘秘大怒,用手指着前面那几名破除铁丝网的吴军士卒,那几名士卒脸色十分惊恐。 还不等潘秘说些什么,对面的灰色营垒上就唰唰点起几只火把。 云凡一直没睡。在过去的一整天里,他跑来跑去,指挥战斗。现在夜已经很深了,云凡眼里带着浓重的血丝,一直在箭塔上死死地盯着黑乎乎的战场。 清晰的铁片相撞声传了过来,云凡瞬间跳了起来。还不等他说什么话,等待多时的哨兵就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哨兵的声音在夜里传的格外清晰:“中间略微偏南,一百七十步距离……放!” 云凡抚掌大笑。 潘秘惊恐地注视着对面突然灯火通明的营垒,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是上千支弩箭铺天盖地地袭来。这是负责夜间执勤的三个组的工农人民军战士在放箭。 黑夜里,看不清划破夜空而来的弩箭,只能听见这些死神嗖嗖划过空气的声音。身旁的吴军士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如同一片被镰刀划过的麦子一般。 吴军士卒顾不得什么不许出声的禁令了,他们惨叫着、呼号着,仓皇向后面逃去。潘秘回过神来,刚要和这些士卒一起向后方逃窜,便听见清清楚楚地破空声直奔自己而来。 虽然有部分吴军士卒逃离了箭雨的笼罩,逃回了吴军营垒。但潘秘没有那么幸运,他没能躲过这密密麻麻的箭雨。等战场逐渐平静下来,潘秘的身躯上插着四五支铁箭,安静地躺在了阵地前面。 工农人民军将一支支火把绑在巨弩上,射了出来。火把暗淡跳动的火光照亮了这片战场。战场上一片死寂,只有几百具吴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没什么事儿,你们接着睡觉。”各个营垒的基层军官们安抚着被声音惊醒的战士们,“是吴国人趁夜偷袭,被我们执勤的同志们发现了。” 战士们放下心来,再次回到睡眠之中。 看着吴军的计划破灭,云凡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100 斗智斗勇(3) 100斗智斗勇(3) 李定睡得很死,虽然身在战场上,精神一直都在紧绷着,可他还是没有被夜里的声音吵醒,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昨晚来敌人了?”李定有些迷迷糊糊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指挥部里的一众军官,包括彭应之在内一齐哈哈大笑,李定在众人心里的形象,一直是清醒冷静、精明过人。如今眼看着他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反差感。 季平乐不可支,断断续续地道:“克之,只怕全团的人半夜都醒了一次,只有你睡得踏踏实实,什么也不知道。” 刘刚耸耸肩,开玩笑地说道:“我们本来没听见什么声音,可云凡那小子好像魔怔了,大半夜的在箭塔上狂笑,把我们全都搞醒了!” 指挥部里的众人再次大笑起来,昨夜击退了吴军后,云凡一个人在箭塔上得意忘形地狂笑许久,被睡得迷迷糊糊的季平当场教训了一顿。 云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除了李定一头雾水之外,其余的众人笑得更欢了。 笑罢,彭应之对李定道:“昨晚我听到声音,起床来到指挥部,好家伙,指挥部里灯火通明,咱们军队的中高级军官都衣衫不整地起床来看热闹了。我打听了打听,得知吴军已经被击退了,就没有把你叫醒。” 李定哦了一声,恍然点头。随即他好奇地问道:“昨夜战果如何?” 云凡笑道:“当场我们就放倒了几百吴军。虽然杀伤不多,但奇怪的是,吴军营垒里却闹腾了好久,还有吴军在夜里跑出来,挨个拖着尸体回去。” 季平抚掌笑道:“按照我们猜测,可能是昨晚我们的战士趁夜射杀了吴军中的某个将军,所以他们才闹腾了这么久。” …… 老来丧子的潘濬心里波涛汹涌,看着被拖回来的、插着好几支箭的潘秘尸身,愤怒和悲伤几乎冲昏了潘濬的头脑。 纵然这个次子没什么能耐,可毕竟还是潘濬的嫡系子嗣,是自己寄予厚望着力培养的儿子。原本以为夜间出动没什么危险,潘濬才让潘秘去破除铁丝网。谁曾想到,潘秘竟然会横尸当场……潘濬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 潘濬竭力忍住了悲痛,冷声命令道:“抬下去吧。” 几名亲兵将潘秘的尸身抬了下去。 一员吴将壮着胆子走上前,双手呈上了一串被绳索拴在一起的铁片:“将军,敌人在铁荆棘上挂了这个东西。天色黑暗,少将军一定不曾注意到这个东西。这才让少将军暴露了行迹,遭到了汉军的打击……” 潘濬接过这一串甲片,沉默了片刻:“好!好啊!汉军中有能人!” “集结士卒,继续破除铁丝网!”潘濬冷厉地命令道,“我要看看蜀蛮子们还有什么招法!” 两千名吴军士卒再次集结起来。相比昨天,他们手里的工具得到了相当大的改进。吴军很聪明地将圆木捆扎在一起,下面装上了轮子,将这些圆木变成了厚实的肉盾车。 推着这些车子前进,总比扛着沉重的木头前进要轻松许多了。吴军人多势众,上百辆这样制作简易又皮糙肉厚的木车齐刷刷排成一排,更多的吴军士卒躲在木车后面,再次来破除永备工事的铁丝网。 潘濬手拄战刀,目光淡漠地盯着对面的灰色营垒。虽然表情平淡,可他的心中却溢满了杀气。 对面的汉将,该你出招了。 …… 永备工事中的工农人民军军官们连连皱眉,这样的木车确实让人伤脑筋。有了这些木车做掩护,战士们的手弩几乎就没了什么作用。就连巨弩,也很难射穿这些皮糙肉厚的肉盾。 “投石机,放!”季平命令道。 “轰!”“轰!”投石机雄浑地咆哮起来,一块块巨石被高高抛起,划过危险的弧线,飞向对面的吴军。 要说永备工事中投石机的数量,其实并不少。永备工事中固定有投石机七十座,如果要全部投入使用,按照三五个人操作一台投石机的话,阵地上要有将近一半的战士都去操作投石机。 可面对这么多木车,七十座投石机却显得有些杯水车薪。这些投石机都是综工基地的杰作,已经有了远高于同时代大型战具的精度和效率。可是在面临密密麻麻,又不断增多的小木车,还是很难有效遏制住吴军的攻势。 吴军一边向前推进,后方又不断打造出更多的木车,虽然工农人民军发射的石弹又快又准,但是吴军的木车反而越打越多。在这些木车的掩护下,更多的吴军士卒投入到了破除铁丝网的队伍中。 …… 吴军进展神速。谁都知道潘老将军现在心情恶劣,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划水,被潘濬拿来出气。吴军将士一个个都表现出了堪称精锐的素质,他们不吝受伤,拼命地拔除一根根水泥桩子。 季平思考片刻,一把揪住云凡,大吼道:“火!放火!” 云凡一拍巴掌:“对!烧了他们!” 云凡亲自带领战士们冲上箭楼,将沾满油脂的布料、火把绑在连弩箭头上,将他们一一点燃。云凡一挥手:“放!” 沉寂许久的连弩再次运作起来,铺天盖地的火箭倾洒向下方的战场。着火的箭支很快点燃了下面大片大片的木车,车后的吴军士卒被浓烟熏得焦头烂额。 火箭的效果不算很好,因为下面的树木都是刚刚被砍伐下来的,里面还有不少水分,并不十分易燃。但是即便如此,如此数量的火箭也可以烧毁大部分木车,击退吴军。 潘濬冷声喝令道:“木车浇水!再上!” 一旁的副将一把拉住潘濬,阻止道:“将军!我军缺水!不可如是!” 潘濬骤然醒悟:这里没有湖泊,吴军取水只能去附近的山涧艰难取水。这些辛苦取回的山涧水要供应吴军饮水还是足够的,但要是用来给这些木车浇水,就太过困难了。 ——————分割线—————— (一百章啦!欢呼!求银票呀!) 【作者题外话】:赤三一百章啦!洋洋洒洒二十万字以来,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码字是一件枯燥疲惫的事儿,但老彭写这本书时,却感受到了真心的快乐。写这本书带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让我结识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 能追读到二十万字的,一定都是和我有相同的观念,有着浓烈的爱国情怀,追逐着伟大红色使命的人。 老彭文笔拙劣,很难写出什么优秀的大作,只想在这个架空的虚拟历史中,尽自己所能地传播一些正能量的精神。有写的不好的地方,请一定要包容理解。 只要没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影响,本书将会一直更下去!请大家放心大胆地继续支持老彭! 101 斗智斗勇(4) 101斗智斗勇(4) 吴军和工农人民军在这片不大的战场上反复交锋,仅仅三天的时间,两军打的有声有色、**迭起。 潘濬先是命人将沾了水的帐篷覆盖在木车上,来抵御工农人民军的火箭。这样的确有效遏制了火箭,让吴军拔除了很大一片铁丝网。可是这样的做法并不持久,很快,吴军就几乎没有完整的帐篷了。 在夜里,潘濬虽然无法再偷偷拔除铁丝网了,但他不停地命令吴军三两人一同出动,整夜整夜地搅动铁丝网上的“铃铛”。工农人民军被骗了好几次,但是仍不得不时刻戒备。 长此以往,不但工农人民军的箭支消耗得极快,战士们的精神也都十分疲惫。潘濬的疲扰之术起到了很大的效果。 在白天,潘濬又想出了挖地道的做法。潘濬携带的粮食不多,时间紧迫,无法支持他挖掘完全处于地下的地道,因此,潘濬命令士兵挖掘半露天的地道。潘濬挖的地道更像是工农人民军挖掘的战壕。 潘濬命令,士卒置身于这样的战壕之中,日夜不停向前掘土。在战壕的上方,他命令士卒将粗壮的圆木成排地架在壕沟顶上,以此来挡住永备工事的箭雨。吴军士卒又在圆木上覆盖泥土,这样又起到了防火的效果。 吴军在这样的工事的掩护下,从地下破除了大量的铁丝网。而工农人民军面对吴军这样的战法,却没什么有效的反制手段。不得已,季平只能命令工农人民军发动了几次冲锋,近距离将这些壕沟破坏掉。 工农人民军终于出现了伤亡,这让吴军士气大振。打了好几天仗,吴军伤亡不小,可却连敌人的正脸都没有见过。几次近距离的交手下来,虽然吴军的近战伤亡率仍然远大于这些灰蓝色的敌人,但至少证明了,这些敌人是可以被杀死的。 “今天部队伤亡多少?”季平问道。 “牺牲五十六,受伤七十四。”身旁的军官汇报道。 这样的伤亡并不大,毕竟工农人民军即便发动了反冲锋,也尽量避免与吴军短兵相接。反冲锋的战士们清楚,自己的任务只是破坏壕沟而已。他们只需要冲过去,揭开壕沟上面的泥土,将火把扔上去,就能烧掉很大一片壕沟的木盖子。 一旦这些盖子被烧掉,里面的吴军就会暴露在箭雨之下,吴军就不得不重新伐木,重新铺设壕沟顶。 自从潘濬麾下的吴军主力入涪陵郡已经四天了,短短四天时间,吴军的就已经战死近两千人,受伤三千余人。受伤的吴军伤兵在营垒里日夜哀嚎,大大地挫伤了吴军的士气。 好在吴军真正死亡的数量还不算非常多,士气尚且还能维持。在潘濬的努力下,大多数铁丝网都已经被破除了,胜利就在眼前。所有吴军将士都对这些放箭的敌人恨得咬牙切齿,一旦冲入灰色营垒,就要将里面的敌人通通碎尸万段。 永备工事里的工农人民军官兵们没有想到,在战前巍巍然不可摧毁的永备工事,现在居然眼看就要被吴军攻到眼前了。 三团在永备工事里的一千名战士已经伤亡了二百多人。虽然敌我交换比高达一比二十,可这对战前十分乐观的季平等人来说,仍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要知道,只要敌人迫近到眼前,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双方就无法再维持这个伤亡比了。 而现在,大部分铁丝网已经被破坏,吴军的威胁近在眼前。 …… 夜色昏暗下来,潘濬召集了一众吴将,商讨进兵事宜。 “诸位将军!赖于将军用命、士卒勇武。我军在明日,就能将地道阵线推进到灰色营垒前!”潘濬说道。 一众吴国将军弹冠相庆。给他们带来极大困扰的该死的铁丝网终于被他们破除的差不多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对潘濬产生了真心的敬佩。如果没有潘濬一次次与敌人斗智斗勇,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将战事推进到这个地步的。 潘老将军不愧是大吴栋梁!沙场宿将!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势如破竹的效果,但是如今的推进速度倒也可以接受。”潘濬抚须沉声道,“老夫熟知益州地形,只要破了眼前的关卡,两日就可直抵涪陵腹地!” “即便如此,仍要求稳!”潘濬冷静地说道,“我军现在只余有五日的军粮了,须得运来更多的粮食,方可稳健取胜!” 一众吴将早已对潘濬心服口服:“将军英明!” 潘濬道:“我军在开拨之时,典粮官仍在筹粮。如今五日过去,想必他已经筹集了不少粮草。现在须得一人,持我手令,令其押粮而来。各位将军,谁愿前往?” 吴将面面相觑,没人愿意主动站出来。破除铁荆棘的脏活累活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捞战功、抢战利品的时候了。这时候要让自己回到后方催粮,有人愿意主动离开就见鬼了。 一来一回至少要两天时间,等催粮的人带着粮草赶过来的时候,说不定潘老将军的大军早就打进涪陵郡城了。到时候不但捞不到功劳,还错过了在涪陵郡城大肆抢掠一番的机会,岂不是亏大了! 眼见无人应承,潘濬只得点将了。他对自己的亲卫将鲁涛道:“鲁涛,便由你持我手令,带一百士卒回吴催粮!切记,保证我军粮草的安全!” 亲卫将鲁涛拱手应诺:“末将领命!” 潘濬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迟疑了片刻,略带歉意地道:“军粮紧急,不可有丝毫疏忽。虽然天色已晚,还是要你即刻出发!” 潘家是荆襄望族,鲁涛不但是潘濬的心腹,他的祖辈更是世世代代在潘家做部曲,他自然是对潘濬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鲁涛没有丝毫犹豫,一拱手:“末将领命!这便点一百士卒出发!两日之内,定然押运粮草归来,请老将军放心!” 潘濬满意地点点头:“好!下去吧!” 102 截杀 !go 102截杀 邓平和孙承彦的两个团在二道坡已经蹲了好几天了。吴军十分谨慎,在密林之中派了很多斥候,因此邓平二人也不敢贸然派出通讯兵与大本营联系。 这样一来,邓平、孙承彦的两个团就成了睁眼瞎。他们不知道永备工事方向打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吴军的动向。两个团的战士们感受到了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孙承彦闲的无聊,拉过几名军官和参谋,在地上写写画画,在地上画的到处都是攻击箭头。孙承彦俨然一副工农人民军总司令的架势,另外几名军官自然就得扮演吴军将领。 军官们敢怒不敢言,这种纯粹的纸上谈兵使他们很不耐烦。孙承彦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下几盘棋,跟这个烂树枝较什么劲。他倒是过瘾了,我们倒成了封建主义走狗了。 军官和参谋们心说:孙团长多半是捞不着仗打,闲出病来了。 孙承彦也烦,他烦捞不着仗打。前些天云凡的三团歼灭了吴军前锋三千人,击毙了敌将赵营。可这样的战绩却不能让孙承彦与有荣焉。因为在之前对敌军前锋的整个歼灭战中,孙承彦和自己的二团毫无贡献。 在指挥部里,季平师长盛赞仗打的多么多么漂亮。三团的人都在拼命鼓掌,而自己和邓平坐在一群师级干部和三团的干部中间,好像两个跟着蹭荣誉的小丑。 邓平的情绪也和孙承彦差不多。邓平是一位坚定勇敢的战士,是一名忠诚的无产者,也是一位优秀的军官。但是在这些天的等待中,他的脾气变得极其恶劣,整天阴沉着脸,看身边的一切东西都来气。 偏偏孙承彦也是个脾气大的,并不惯着邓平的情绪。这么两个人在几天时间内已经打了好几架,两个堂堂工农人民军的团长,一个握拳头、一个撸袖子,生生让战士们看了不少笑话。 其实战士们憋得也都来气,这里和永备工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时候甚至能依稀听见大军齐刷刷的喊杀声。 战士们窝着火儿,把气全撒在了手里的工兵铲上。战士们恶狠狠地挖这陷沟,这些陷沟几乎已经不是陷沟,四五米的高度更像是一道小峡谷。 “有情况了!”侦察兵蹬蹬跑回来,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兴奋。 阵地上百无聊赖的战士们听得此言,哗啦一下全站起来了。 “怎么回事?”邓平问道。 “有敌人!小股部队!大概百十来人!” 邓平和闻讯而来的孙承彦听到敌人不多,未免有些失落。可蚊子腿也是肉,好歹是见到敌人了。两位团长大手一挥:“准备战斗!” 对面的百十来吴军正是被潘濬派回吴地催粮的鲁涛和他的部下。按理来说,敌军阵线已经岌岌可危,自然应当集结所有兵力保护腹地,吴军的后面自然就十分安全了。 鲁涛也因此没有丝毫防备,傻乎乎地一头撞进了两个团的包围圈。 结局自然不用多讲。四千严阵以待、憋得眼冒绿光的战士,围剿一百名远道而来、又没有丝毫防备的吴国士卒……吴军通通躺在了阵地上,只有十来个残兵跳下山涧,不知生死。 邓平和孙承彦哈哈大笑,虽然消灭的敌军不多,可自己的部队好歹也算是开了荤。 …… 潘濬两眼圆睁,满脸无法置信。他的手略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战刀了。 他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吴将鲁涛:“你说什么?后面有敌人?” 可能是什么未知的主角光环,跳下山涧的一众吴人中,只有鲁涛活了下来,甚至他还毫发无损。忠心耿耿的鲁涛没有自顾自地逃命,反而跑回来给潘濬通风报信。 摆在潘濬眼前的答案很清晰了:敌人早有埋伏,自己中了诱敌深入之计。敌人是想将自己一口吃掉。 潘濬没想到,坐拥一万四千大军的自己竟然成了敌人眼里可以一举歼灭的蝼蚁。他怒极反笑:跟我潘濬斗,你有这个实力吗? “作速召集众将!” 其实留给潘濬的选择并不多:要么撤军、把后面包抄过来的敌军防线撕破来突围,要么继续往前打。 眼前的敌军阵线已经摇摇欲坠,而自己尚且还有四五天的军粮,如果省着吃,还可以吃得更久。如果咬紧牙关向前打,倒也不是不行。 “后面的敌人,大概有多少?”潘濬冷厉地问鲁涛。 “具体数量不清楚,不过敌人的箭雨十分犀利,怕是兵力不会少于三千人!” 潘濬陷入了沉思。敌军显然十分善于防守,虽然后方的敌人肯定不会像眼前的敌军一样准备得如此充分,但是肯定也不会被轻易突破防线。 相反,眼前的灰色建筑如同一间破房子,只要往上面踹上一脚,就会轰然倒塌…… “怎么办?”潘濬发问,言简意赅。 “往前打!” “往前打!” “末将愿意带头冲锋!” …… 大多数吴军将领都支持继续向前打。眼前的防线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往前打并不是那么难。相反,如果要选择突围的话,显然又得和后面敌人布置的铁丝网撕缠一番。 潘濬缓缓点头:“不错!本将军也是这个意思!往前打!只要我们攻破了眼前的敌军防线,在野战中,我军可以凭借优势兵力,将敌人通通消灭掉!” 一众吴将拱手:“将军英明!” “我军粮草不多,要追求尽快破敌!”潘濬冷酷地命令道,“传我令下,各军不计伤亡,今日必要破敌!” “诺!” 在吴军将领的组织下,尚可作战的一万一千多名吴军士卒全数出营,列好了阵势。吴军士卒们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铁丝网被拆得差不多了,他们要痛杀这些可恨的躲在营垒里老鼠一般的敌人! 一旦下定了决心,潘濬的心里就再没有一丝动摇了。他将后方的敌人抛在脑后,大手一挥:“前军樊阔,领三千卒!进攻!杀光他们!” 吴国士卒们嘴里发出了野蛮的嚎叫声,如同一群疯狗一般扑向了眼前已经没有铁丝网掩护的永备工事。 【作者题外话】:感谢大家的支持呀!你们的陪伴是我码字的唯一动力!求银票~ !over 103 失地存人 103失地存人 “失地存人,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李定如是说。 和所有人预料的都不同的是,号称十万大军也无法攻克的永备工事防线,竟然已经被敌人逼迫到了这个地步。永备工事前的铁丝网被拆除了,永备工事最大的依仗就没有了。 季平十分恼火:“徐冉不是说,他设计的永备工事绝不可能被正面攻破吗?” 正是由于对永备工事的完全信心,工农人民军在正面战场上只留了一千军队。可眼下,马上就要和敌人打一场真刀真枪的肉搏战了,永备工事低矮的城墙是不足以防备万余敌人的疯狂进攻的。 “撤!”李定和季平当机立断,“这里守不住了!” 说实话,工农人民军之前认定永备工事牢不可破,因此并没有提前设计好如何有序从永备工事撤退的预案。撤退的命令下达之后,很多战士都表示不解:“撤什么?我们能打!绝不能让敌人进入我们的根据地!” 即便战士们并不愿意撤退,但是工农人民军军令严明,战士们开始有序撤退,干部们则在各个营垒之间奔跑,确保撤退前的工作都能做好。 “所有文件带走,带不走的烧掉!”刘刚命令道。 “师长,军械带不走了。工事里有六千只手弩,还有几万支铁箭,怎么办?”云凡匆匆跑来,向季平问道。 季平出身于贫苦家庭,节俭的性格几乎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要说把这么多物资留给敌人,季平实在舍不得。可是他毕竟还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仅仅犹豫了一瞬间,他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留下!带不走的都留下!”季平怒吼道,“都留给那些狗酿养的吴国人吧!” 根据地的手弩都是铁制的,虽然带不走,但又实在难以销毁,只能留给来势汹汹的吴军了。 话音刚落,季平又一把拉住云凡:“粮食不能留!把营垒里的粮食被服全烧了!” 云凡领了命令,急匆匆地跑回去。 季平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想要我们的永备工事,我留给你!爷爷不陪你们在这玩儿了!” 乱中有序,战士们射了最后一波箭,开始向后撤退。吴军对于工农人民军正在撤退的情况还不清楚,负责指挥的吴将愤怒地喝骂那些在箭雨下溃逃的蛮人士卒。 没用多久,大部分工农人民军的战士已经撤出了阵地。在后面断后的是政委和党员们。 “李主席,咱们也撤吧!”看着大部队已经撤了出来,刘刚对着李定说道。 李定完美地践行了战前他对战士们的诺言:只要战士们还在,李定自己就不会撤退一步。 李定点点头:“好,我们走!” 就在这时,组织战士们先行撤退的季平急匆匆地跑回来:“我靠!忘了事儿了!” 李定一把拉住季平:“怎么回事?怎么还往回跑?” 季平咬牙切齿:“投石机和连弩!必须得毁掉!技术不能被吴人学走!” 李定等人瞬间就明白了。综工基地设计的大型战具威力非凡,但是原理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原理。只要成品被吴军近距离地看一眼,吴国人既可以仿制出来。 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技术,只能由工农人民军掌握!绝对不能被敌人盗版! 刘刚一把拉住季平,在这一瞬间,他心里十分平静:“你是师长,部队不能没有你!党员们!跟我上!” 刘刚此时的心里没有什么毅然决然,也没有所谓的悲壮。在生与死的瞬间抉择中,他的内心其实非常平静,甚至于他是凭借理智来做出的决断。 党员嘛!这种时候不上还等什么时候上?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解放党员就是干这个的! 还在阵地上的几十名党员、政委齐齐怒吼一声,和刘刚一起,掉过头就向永备工事冲了回去。 季平一把没拉住刘刚,他愣怔片刻,就要跟着追过去。 李定一把拽住了季平的手腕,他十分冷静地说道:“刘刚说得对,解放党员就是干这个的。你是师长,你不是敢死队员。带着战士们撤!” 说罢,李定一转身,竟然也要冲回永备工事…… 季平二话不说,拦腰将李定抱起,大步向大部队赶去:“克之!你是主心骨,你不是敢死队员!” 此刻,吴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了营垒下面。他们奋力撕扯开最后一层铁丝网,争先恐后地向营垒扑来。 刘刚左手一桶油,右手一支火把。油桶的重量绝不算轻,对于刘刚这位有些文弱的前知识分子来说更是如此。生死关头,刘刚有如神助,拎着沉重的油桶健步如飞。 几十名政委、党员跟在刘刚的身后,冲上了投石车阵地,将油料泼在这些被固定在炮位上的投石车上。刘刚一扬手,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们又冲上了箭楼,将上面摆放的巨弩和连弩推了下来。这些沉重的大型战具摔在地上,顷刻间摔得粉碎。 潘濬远远看见了永备工事上冒起了黑烟,又看见灰蓝色的人影在摧毁箭楼上的大型武器。他瞬间就明白过来:“敌人要跑!全军压上去!杀!” 刘刚仰天大笑:“吴狗,你们来晚啦!同志们!撤!” 战士们扔下了手里所有的东西,甚至连头盔都扔了。他们冲下箭楼,冲出营垒,不要命地向大部队的方向跑去。 刘刚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有些粗线条的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从死神眼前走了一遭。他心里带着戏弄这些吴军的快意,乐不可支。 吴军终于冲上了营垒,他们的旗帜插在了这座让他们恐惧、被他们痛恨的灰色营垒之上。这时,刘刚一群人已经跑得很远了。 眼见着追不上刘刚一行人,吴军士卒们气愤地在营垒上怒骂着,一边张弓搭箭,向刘刚射来。 吴军手里的弓箭比工农人民军的手弩差的太多,刘刚这里已经濒临吴军箭矢的边缘了。吴国人的箭矢都失去了准度,四处飘飞,根本奈何不了刘刚一行人。 刘刚快意地笑着,经历了这次生死边缘,他感觉自己这个地主家的孩子真正成为了优秀的解放党员……就在这时,一支晃晃悠悠的流矢飞来,恰巧扎进了刘刚宽阔的后背。 刘刚感受到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条捅了进来。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当场栽倒在地。 104 失地存人(2) 104失地存人(2) 刘刚并没有如什么狗血小说里的剧情一般,在即将成功撤退的最后关头牺牲。刘刚内里穿了护甲,再加上吴军的箭射到这个距离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位勇敢的红一师政委只是受了伤而已。 虽说伤口并不致命,但刘刚仍然是当场重伤。他在中箭的一瞬间就昏迷了过去,战士们将他送到了医院。这场战斗对于刘刚来说,已经早早的结束了。 …… 潘濬在亲卫的护卫下,登上了这座让他付出惨重伤亡的灰色营垒。 “这是什么材质?”潘濬拍着水泥墙壁,表情十分震惊。 吴军众将面面相觑,就连最见多识广的老将潘濬都认不出来,就更别提他们了。 “看颜色像是石灰?”有吴国将领迟疑地说道。 其他人立刻用看弱智的眼神看向这位吴将,哪有这样坚不可摧的石灰? 眼前的这一长串壁垒上,没有缝隙、没有色差,仿佛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可是,要想将这样的巨石给雕刻成这样规则的样子,又将里面通通镂空,那得是多大的工程? 不管这壁垒材质如何,反正现在是被吴军给打下来了。对面的军队并没有如吴军料想的一般殊死抵抗,反而像一群乌合之众一样弃城而逃了。 “将军,敌军溃逃,当速追之!” 潘濬冷哼一声:“溃逃?什么叫溃逃?敌人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撤出去,就连旗帜鼓点都没有丝毫混乱。这不叫溃逃,只是撤退罢了。” 潘濬沉吟了片刻,轻声道:“传我命令,左祭酒潘英领兵一千,紧随敌军。” 潘英上前一步:“末将领命!” 潘濬嘱咐道:“敌军退而不乱,战斗力颇强,你不要轻易与敌人交手。你的任务是掌握敌军的动向,切记时刻保持与主力大军之间的联系。” 潘英低下头,沉声道:“请将军放心!” 潘濬满意地点点头,这位族弟一直都十分靠谱。 “其余众将听令,组织士卒清点营垒,统计敌人遗留下来的物资,”潘濬顿了顿,又道“尤其要收集好敌人可能遗留下来的粮草。” 众吴将领了命令,各领本部兵马,开始探索工农人民军遗留下来的永备工事。 潘濬再次抚摸了一下冰冷坚硬的水泥要塞,脑海里浮现出千奇百怪的念头。他摇摇头,将各种奇怪的想法甩到了一边。 这时还不是思考这些细节的时候,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潘濬知道,虽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现在的战事并不十分利于己方。军队余粮有限、士卒士气堪忧、再加上损兵折将……自己大军后面的二道坡方向,也不知埋伏着多少敌军…… …… 李定和季平带领部队一路撤退,沿途路过的村镇一律坚壁清野。部队头也不回,连退了二十几里。 “保护好群众,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摆在第一位!”李定和季平命令道。 从第一道永备工事撤到第二道永备工事,沿途有两个村庄。人民政府的干部们早就帮助附近村庄的村民们转移到汉复县安全地区了,两个村庄空空如也。 说实话,撤退的群众们并不十分乐意,现在是农忙时节,现在离开家园,刚刚抽芽的田地将会受到很大的损失。更何况故土难离是国人刻在血脉里的印记,谁也不愿意轻易离开。 对于这种情况,汤和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他不但和边阔一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向群众们阐述吴军的凶暴。又向撤离的群众们保证,群众们的一切损失由人民政府报销。 要是换了当代任何一个政府,群众们都不会相信所谓“照价赔偿”的鬼话。但从救灾到建设,人民政府一路无不本着实事求是、说到做到的原则。因此,人民政府在群众心中还是很有信誉的。 即便撤离工作已经做好了,但是李定还是要求战士们彻底搜查每一间屋子,确保没有群众擅自跑回来。 “我们的战术目标是要饿垮吴军,”李定严肃地说道,“一群饥饿的人就会丧失道德,一群饥饿的军队就更不用说了。” 谁都知道所谓饥饿的滋味。远的天灾人祸自不必说,去岁益州就经历了严重的涝灾,饥饿带给人的绝望和疯狂还历历在目。 要是吴军饿到极致了,滞留下来的人都会成为断粮吴军的“口粮”。东汉末年,战乱频仍。饥饿的人剥树皮、吃草根,树皮和草根吃完了就吃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除了保证群众们都已经安全撤离之外,还要搜查每一口米缸、每一座地窖,”季平如是说,“所有能吃的东西能带走的统统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掉,绝不能给吴国人留下一粒米!” 原则上来说,这样的清查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所不允许的。但是工农人民军采用了记笔记的方法,将带走或者烧毁的粮食记录下来,日后可以照着清单赔付给老乡。 工程量不小,但是工农人民军识字率可是百分之百,再加上人民政府建设的新农村规整有条理,每一栋房屋都可以简单明了地在纸上标记出来。因此,这样的扫尾工作并不十分困难。 大部队跟着李定撤退,季平则率领部分战士们断后。季平看着后面远远跟着的小股吴军,恨得牙根直痒痒。 “太猖狂了!”季平如是说,“区区一千人,就敢追着我们跑二十里!” 其实,季平手里的三团一共也没有一千人,季平的发言比吴军的行径猖狂得多。 季平几次想打追击的吴军一个埋伏,但以来李定不允许此刻再节外生枝,二来后面的吴军十分谨慎,只是远远地缀着,不肯冒一丁点险。因此,季平只能放弃了再打吴军一闷棍的念头。 仅仅半天之后,工农人民军的一千人部队就撤到了第二道永备工事,这是涪陵郡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 撤回来的部队和邓安国麾下已经重新整编好的三团三队会师了,驻守在第二道永备工事的工农人民军主力达到了两千人。 除此之外,工事里还有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组织起来的两千名民兵。李定和季平麾下的军队数量达到了四千人,四千官兵齐心协力,紧急部署铁丝网防线。 【作者题外话】:追读率太低啦!鼓励大家追读,不要养书~ 追读率30以上三更 40以上四更 50以上五更 以此类推~冲鸭! 105 潘濬的绝望 105潘濬的绝望 防御吴国的第二道永备工事位置已经接近涪陵郡的腹地了,这里经常有过路的百姓。再加上工农人民军谁也没想到第一道永备工事会被吴军攻破,因此这里的防御远远不及第一道永备工事。 不但囤积的手弩、弓箭、粮食被服等等远远及不上第一道永备工事,就连工农人民军的最大杀器铁丝网也没有布置。 工农人民军自有成体系的备战要求,他们如何布置防线不必多说。且说季平等人见到了邓安国,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安国同志,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季平笑着问道。 邓安国吊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拄着战刀,颇有些轻伤不下火线的悲壮感。他敬了个礼:“师长,我们昨天晚上就入驻阵地了。” 季平啧啧咂舌。邓安国的部队在二道坡血战中仅剩二百来人,还人人带伤,这支部队几乎被彻底打垮了。但二道坡血战不过仅仅过去了五六天,邓安国的部队竟然神奇地复活了。 根据地的民兵制度和动员水平的先进性可见一斑。 邓安国察觉到了季平的表情变化,他笑着说道:“季老总,我们三队虽然人员齐全了,但是补充进三队的都是训练较少的民兵,战斗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季平点点头:“我明白。” 这时,三团长云凡冲了过来,一把拍在邓安国的肩膀上:“老邓!好样的!不愧是我们三团的人!” 邓安国扭过头,见到了云凡。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再次一个敬礼:“团长!” 云凡大笑:“老邓!二道坡一战打的漂亮!打散了吴军来势汹汹的锐气!打出了我们三团的气势!打响了咱们工农人民军的名声!” 阵地上,会师一起的三团战士和民兵同志们欢声笑语,一边亲热地寒暄,一边布置着阵地。 …… “都清点出了什么东西?”潘濬问道。 “从缴获的物资上来看,敌军撤退的很是仓促。我们将这道营垒反反复复里里外外清点了一番,缴获了手弩几千只,弩箭不计其数……”吴军校尉恭敬地答到,一边递上来一支缴获的手弩。 潘濬点点头,打断了校尉的话:“有缴获的粮食吗?” 校尉摇头:“未曾缴获到粮食,敌人撤退前将囤积的粮草一股脑全烧了。” 潘濬低头把玩着这支缴获的手弩。这支手弩竟然是由精铁打造而成,难怪会轻易射穿吴军的盾牌。 可是,人力可以拉动铁制的手弩吗?潘濬十分惊奇。 这手弩上还有很多潘濬看不懂的零件,潘濬将手弩递回给校尉:“尽快摸清这手弩如何使用。” “诺!” “没有缴获到粮食就算了。传我命令,带上敌军的手弩,继续进发!” …… 潘濬看着眼前和之前的灰色营垒如出一辙的工农人民军第二道永备工事,他的内心百感交集。 潘濬可以发誓,这是他人生中最崩溃的瞬间,没有之一。 “怎么又是这种鬼东西!”潘濬怒吼着,“这些不要脸的益州人!” 潘英沉声道:“好在这次的敌军营前没有足够多的铁荆棘。” 潘濬平复了一下心情,狠狠地道:“扎营!” 潘濬再次在中军大帐召集了众将,这次他没有多言,而是雷厉风行地下达了一串儿命令。 “传本将军令:左祭酒潘英立刻分兵一千,回到之前被我军攻破的灰色营垒处,收集丢弃的铁荆棘,要尽快将其送到此处,巩固大营的防守!” “右祭酒李洪涛听令!立即分兵五百,搜刮沿途村镇,抢掠粮草!” “傅于律、秦四二将听令!各率本部一千卒,屯驻左侧、右侧山脚!与中军大营呈犄角之势!” “亲卫将鲁涛听令!立遣多路心腹士卒,回吴地求援!分散开来,从山林里走,不要走大路!” 一连串的命令脱口而出,五员吴将纷纷起身应诺。 “全军自我以下,即日起取消晚间供应,恢复一日两餐!”潘濬目光扫视全场。 平日里,吴军也是一日两餐。但是在战时,本来士卒的活动量就会增大,士卒又要有充足的体力来面对夜间可能的变化,再加上饱腹会带给士卒满足感从而增强士气……战时是要在晚上加餐的。 潘濬的这道命令就是说:从即日起,取消一日三餐的战时待遇,恢复成一日两餐。这样虽然能够多剩余些粮食,但是对士气的打击将会是毁灭式的——每一位吴军士卒都会清楚地知道大军缺粮了。 一众吴将无人提出异议,他们都知道现在吴军将要面临的窘境。 从潘老将军的一连串命令来看,吴军已经放弃继续前进,也放弃后撤突围了,吴军将原地固守待援。从最乐观的角度估计,来自吴地的增援将会在十五日内到来。 按照战时标准,吴军只有五日的粮草。但是如果缩减到一日两餐,每餐再多多少少克扣一些供给,支撑十天还不成问题。要是右祭酒李洪涛没能从附近的村镇搜刮到粮食,还可以改成每日一餐,来尽可能拖延时间。 潘濬狠声道:“最后一道将令!严禁士卒之间私自交谈!凡是违反将令、交头接耳者,尤其是散布流言、动摇军心者,一律处斩!以儆效尤!” 众将凛然:“谨遵将令!” 即便是眼前的营垒并没有像之前已经攻克的营垒那样有着密密麻麻的铁丝海保护,但是潘濬仍然没有信心在短短五日之内将其攻克。再说,就算攻破了这道营垒,天知道前面又会不会再有这样的营垒? 眼前的敌人太让人出乎意料了,潘濬不想再赌了。 就这样,从赵营的三千吴军先锋入蜀开始算起,在吴军进犯涪陵郡的七日后,碍于吴军攻坚乏力和粮草供给的困顿,这场战役的攻守态势转变了。 吴军放弃了继续进攻,转而保存实力,固守待援。而工农人民军则期望着如何尽快吃掉眼前这一股断了补给的吴军。 吴军有了缴获的手弩,还有了残破但是仍然可以利用的铁丝网……说实话,想要吃掉这股吴军,对于工农人民军来说并不容易。 106 成都来客 106成都来客 眼看着吴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扎起了大营,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季平既满意又有些失望地冲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一群孬种,有本事来打一打呀。” 经过参谋部的分析,工农人民军相信,眼前的敌人一定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危险境地。因此潘濬才会在拥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下,放弃继续进攻,转而决定摆下大营、固守待援。 吴军不着急打仗,工农人民军自然也乐得不与敌人肉搏。趁着这段时间,工农人民军加快了构筑防线的速度。他们在第二道永备工事前埋设了海量的铁丝网,在工事里囤积了大量的弩箭和粮草。 “多派哨兵,”云凡如是说,“吴国人一定是想寻求来自本土的支援,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不要让他们的求援信使从我们的眼皮底下跑掉。” 涪陵与吴国的边境上山高林密,如果怕吴国人不计代价,拼了命要和后方联系,那么想要彻底断绝吴军的信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能拖延上一段时间,或者说将时间拖得越久,对工农人民军的战争态势就会越有利。 工农人民军占了熟悉地形的优势,在附近的山林里布下了大量的明哨暗哨。正如季平所料,潘濬派出了大量的部队,分散开来,前往吴地求援。 很快,就有大量的吴军士卒被工农人民军以逸待劳的哨兵所俘虏。 按照李定的要求,工农人民军严格地践行了所谓对待俘虏的优待政策。当然,他们也从这些被俘虏的吴军士兵嘴里了解了不少有关潘濬大营的情报。 “敌军现在已经每天只吃一顿饭了?”季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喜上眉梢,“看来敌人携带的粮食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少,仗打到这个地步,这场战役我们已经胜利了八成了。” 既然前线打不起来,李定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底。他离开了第二道永备工事,赶回了汉复新村。在这里,除了费承和姜维之外,又有新的客人需要他来迎接了。 李定和费祎大眼儿瞪小眼儿。同样在这间屋子里作陪的,还有费承、姜维和汤和。 “李郡守,按你这么说来,我军已经包围了潘濬的大军?”费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费祎是今天早上才刚刚赶到涪陵郡的。这些天来,诸葛亮在成都的丞相府里等得焦头烂额。每天吴国的使者和魏国的使者都毫不留情地对诸葛亮的外交政策大加鞭挞。尤其吴国的使者潘翥,对诸葛亮的冷嘲热讽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情况下,诸葛亮接到了费承的捷报,心里将是怎样的喜悦。 诸葛亮立即派出了他的心腹费祎赶到前线。要不是他在成都实在脱不开身,就连诸葛亮自己都想亲自来到涪陵了。 “文伟,你这次去涪陵郡,责任十分重大。无论是督导李定,还是与吴国沟通,你都将是我的全权代表。”诸葛亮带着殷切的期望,对着费祎如是说。 …… “费公,此事怎能做得假?那潘濬不识天命,悍然进犯我大汉边界,我军现已杀伤敌军数千之众。剩下的万余吴军也断了补给,迟早将是我的囊中之物。”李定丝毫不谦虚,坦诚地笑道。 费祎眨了眨眼,表情略微有一些困惑。这样的表情让他的脸甚至显得有些愚钝。费祎素有急智,智商一向在线。但这次涪陵发生的事,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哪怕按照成都方面最好的预料,李定在歼灭了吴国的先锋部队之后,也不过是勉强能抵挡住潘濬大军的进攻。可谁曾想,眼下李定却说:吴国的主力已经被他包围了,就等着把他们消灭了。 直到李定和费承再三向费祎保证,涪陵郡确实已经取得了这样的战果,费祎才勉强相信。 费祎思考了片刻,缓缓说道:“潘濬是吴国重将,一向受到孙权的赏识和信任。如今他的大军陷入了我们的包围之中,孙权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这场战斗也只能算是边境摩擦升了级,变成了一场有限的边境冲突。但是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最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汉吴两国的全面战争。” 李定点点头,谦虚地说道:“还请费公教我。” 费祎缓缓说道:“纵然我大汉现在已经和吴国交恶,但归根结底,汉吴两国仍然是唇齿相依的盟友。若是我国与吴国打起了你死我活的全面战争,最强大的魏国就将会渔翁得利。这样的结果,孙权不愿意看到,成都方面也不愿意看到。” 李定深以为是,他一脸真诚地询问道:“那按费公高见,如何才能避免这样的结果发生呢?” 费祎所言魏国的意见、吴国的意见乃至蜀汉的意见,在李定的心里其实都不重要。真正他认为重要的,是人民政府的意见。可是如今,就连人民政府也不想和吴国打全面战争。如果能通过什么手段避免这样的结局,那当然是最好的。 费祎豁然站起:“得蒙丞相信任,我这次来,受了丞相的全权委托,有权利代替他作出决定。你现在立刻将我送到潘濬的大营里,我要亲自与潘濬晓明利害,争取和平解决这次争端。” 李定坐着没动,语气十分恭敬地说道:“费公,在下也想尽快解决这桩事端,但是我涪陵郡在这样一场战斗中,可谓是元气大伤。我想派一名使者,代表我们涪陵郡人民政府的意见,和您一同前去潘濬的大营。费公以为如何?” 费祎愣怔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定一眼,随后言简意赅地说道:“你放心,涪陵郡也在我大汉治下,我自然不会让尔等吃亏的。但是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那就派你的代表与我来吧。” 李定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口,叫住了路过的一名干部:“同志,麻烦你把应之同志叫过来。” 107成都来客(2) 107成都来客(2) 费祎不动声色地看着身旁的彭应之。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让自己看着很是面熟,但是他想来想去又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长得像谁。 也难怪,彭应之的父亲彭漾在担任江阳太守的时候,费祎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就算当年他远远地见了几眼彭漾,也不会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费祎抛下了脑海里边无谓的思考。且不说眼前这年轻人长得像谁,单是他这份从容的气度,就让自己对他另眼相看。费祎作为诸葛亮的心腹、丞相府的参军,也可谓红极一时、权倾朝野。很少有年轻人能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 哪怕这淡定从容是装出来的,那也比大部分年轻人都要强出许多了。 看来这涪陵郡还真是人才济济。费祎心里如是想到。 只是这涪陵郡的强大,倒并不一定是我大汉之福。费祎接着想到,这李定能把号称拥有几万兵力的潘濬打得如此狼狈,涪陵郡暗藏的强悍实力可见一斑。 对于中华古典封建王朝来说,想保证政权的稳定,就一定要做到强干弱枝。凡是地方政府实力雄厚,可以与中央政府分庭抗礼,那就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远的武王伐纣、秦王灭周、七王之乱暂且不说。单说最近几十年,就有董卓乱京师、天下诸侯割据一方,以至汉室倾颓、中央政府名存实亡的例子。 况且这李定又是个胆大妄为之人,这次刚刚打了胜仗,他就开始盘算着给他的涪陵郡小政府要好处……只怕并非是什么纯臣。 如果有机会的话,费祎不介意在谈判中在保持蜀汉整体利益的情况下,小小坑李定一下。费祎相信,强干弱枝,这也是诸葛亮希望看到的。 并没有用什么士兵在身旁护卫,费祎和彭应之二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潘濬的大营。 在得知蜀汉来人的时候,潘濬冷笑一声:“莫不是想劝降我的?” 潘濬原本就是蜀汉的将军,在荆襄之战之后投降了吴王孙。,如今若是让他再投降回蜀汉,那潘濬是断然拉不下这个脸面。潘濬冷酷的命令道:“潘英,领一百刀斧手,手持斧钺刀叉,立于帐下!” 费祎和彭应之坦坦荡荡地走了进来。看着帐下的刀斧手,费祎不屑的一笑。早在当年出使吴国的时候,吴王孙权就以类似的手段恐吓过他。在如今的费祎看来,潘濬的手段还是嫩了点。 费祎暗暗看向身旁的彭应之。他很好奇,这个一路上表现的都很淡然的年轻人,在面对这样的死亡威胁时会有怎样的表现。 彭应之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相反,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屑的微笑。彭应之并非不怕死,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无论在何时何地,实力都是说话的唯一本钱。现在人民政府占了上风,自己的实力比潘濬要强。那就没什么可怕了。 二人进来的时候,潘濬背对着帐口。冷丝丝的说道:“不知贵使前来,有何贵干?若是前来劝降本帅,就请免了麻烦,自投于斧钺之下!” 费祎仰天大笑:“潘老将军,我此番前来,并非是要劝降于你。纵然我却有此心,你又怎能忍心对故人下此狠手?” 潘濬有些讶异地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走在前面的费祎。霎时间,潘濬的老脸涨得通红。 潘濬是见过费祎的,当年二人同为大汉同僚,同殿为臣。后来潘濬降吴,费祎使吴时又有一面之缘。 在年过半百的潘濬眼里,费祎也算是个年轻人。如今自己进退维谷,却被费祎这个年轻人撞见,潘濬有些恼羞成怒。 “原来是费君。你我二人如今各为其主,此刻吴汉两国又是刀兵相见。请恕老夫此刻不能待汝以旧日同僚之礼。”潘濬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说道。 费祎大笑:“你我相别日久,不知老将军身体还健壮否?” 潘濬冷哼一声:“费文伟,虽然你我旧日有些交情,但你此番若是为蜀汉做说客而来,便请原路返回吧。” 费祎上前两步,诚恳的说道:“老将军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潘濬调整好了面部情绪,他微微一笑:“看在你我旧日情谊上,我才准许放你离去,若是其他人前来,早一刀砍了了事。” 费祎大笑:“我此番前来,却不是为了劝降于你。” “我有一言,听老将军静听。如今你我两国虽然刀兵相见,但究其根本,不过是些许小摩擦、小误会。潘老将军为了这些许小摩擦,就提兵至此,以致汉吴两国盟友之情灰飞烟灭。徒让那曹叡小儿在北方窃笑。” “今日老将军已深陷重围,然而我家丞相却不愿计较老将军与我等先前之误会。只要潘老将军向吴王修书一封,征请吴王大笔同意,我大汉愿与吴国重归于好,共抗曹魏。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潘濬再次微微一笑,随后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地说道:“若是按诸葛丞相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大吴国给予蜀汉相应的军费赔偿啊?” 费祎笑笑,面色恳切地说道:“潘老将军英勇善战,此番进入涪陵郡。给涪陵的民生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吴王孙权给予些许补偿,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谭俊哈哈大笑:“如此说来,费文伟此番前来的意思,是要本将军写信哀求吾王赔款罢兵了!” 费祎正待说话,潘濬却丝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冷笑着说道:“费君,你难不成以为我是陷入了包围不成?其实我早就派人与吴王联系了,只待吴王后续大军一到,与我里应外合,益州国破在即!” “我部不是被包围,而是中心开花!”潘濬右手拄着刀,左手做了一个张开手指的动作。 费祎愕然,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潘濬冷笑着,强硬地说道:“诸葛亮的丞相府必须要为这次战争承担全部责任!第一,要赔偿你们派细作潜入我国给大吴国造成的损失;第二,还要赔偿我军在涪陵郡所承受的一切伤亡!第三,交出此刻与我军交战的汉将,由大吴王定夺!” 108 成都来客(3) 108成都来客(3)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眼看着潘濬毫无谈话的诚意,费祎也只好和彭应之一起打道回府。 老实说,潘濬也知道按照如今的战局形势,对吴军不利。他不知道自己的求援信息是否已经送出去了,也不知道来自吴国的援助将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大军中的余粮每时每刻越来越少。 要是十几日内,来自吴地的援军还没有及时赶到。潘濬麾下的这一万多吴军士卒只怕就要崩溃了。 但潘濬也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真正的结束。如果吴国的援军很快就能赶到,那么战场的形势将会再次为之变化。 一直在一旁侍立的潘英有些困惑地问道:“将军,我军现在已经濒临断粮,此刻战局对我甚是不利。既然益州人有求和的意思,为什么不和敌人进行一番交涉呢?” 潘濬沉声说道:“虽然眼下战局不利,但是我军毕竟坐拥一万之众。益州人也不会有出兵攻打我军大营、将我军一口吃掉的实力。虽然如今战况不利,但是从整体全局的角度上来说,吴国的实力还是要强于蜀汉。” “只要我们的士兵将我军受困的信息传回建业,很快,大吴王就会派出更多的军队来接应我们。现在营中尚有余粮,我军大可以在这里拖延一会儿,看看战局将会如何发展。” …… 谁也没有想到,已经深陷重围的潘濬,态度竟然还是如此强硬,如同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 彭应之很无奈,心情也随之低落起来。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既然自己被李定派过来,就一定要据理力争,为饱受战争苦难的根据地谋得相应的战争福利。 谁曾想,这次跟着费祎一起来到潘濬的大营,自己竟然一句话都没能插上,全程当了个小透明。 彭应之看向费祎,问道:“费公,如今看潘濬的样子,是要硬着头皮,也要和我大汉厮杀到最后一刻。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您认为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彭应之并不觉得这样问话有什么不妥。按照根据地实事求是的观念,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开口询问就是了。 费祎坦然地笑了笑:“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潘濬性格刚强,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屈服的。再加上现在吴国的实力比我大汉要强,更让他心中有了底气。如果李克之不能扛住来自吴国源源不断的压力,我们就休想让潘濬轻言放弃。” 彭应之恍然。他突然想起了李定以前在政治课上,经常会提到的一句话: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休想能拿到。 彭应之暗自咂舌,李定嘴里的话,真可谓是至理名言。 两人紧赶慢赶,很快就赶回了汉复新村。李定、汤和、姜维、费承等人,对这次谈话的结果都很期待、重视。他们听说彭应之和费祎从潘濬的大营回来了,纷纷出来迎接。 “谈话的结果怎么样?”李定看向费祎,有些期待地问道。 费祎摇了摇头:“吴国人没有谈判的诚意,潘濬还是坚持要让我大汉赔款、道歉。” 李定一愣。这样的结果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彭应之。 彭应之点了点头,表示费祎所言,皆是事实。 李定只是刹那间困惑,就明白了过来。他笑道:“看来,潘濬是把希望寄托在吴国的援军身上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李定,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个共同的问号:涪陵郡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压力吗?能打得过吗? 李定笑了,他温和地说道:“大家不要这么看我,我其实并不算一个能打仗的将军,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发言权。” 汤和笑笑:“无论如何,人民政府都将全力支持这场战役。” …… 李定带着彭应之、汤和、费祎,三人一同来到了前线指挥部,径直找到了季平。正所谓专业的事给专业的人办,有关战争的问题还是得来询问季平。 李定抛出了三个问题:“第一,能不能先发制人,在后续的敌军到来前,尽快歼灭潘濬麾下的一万多吴军?” 毕竟这是一万多壮丁,虽然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但是就这样待在根据地的内部,到底也是个很大的隐患。一旦后续吴国的援军来了,那潘濬嘴里的“中心开花”,说不定就真成了事实了。 “第二个问题,如果敌军后续的援兵赶到了,工农人民军能否扛得住这样的压力?如果咬牙坚持的话,能坚持多久?” “第三个问题,现在的工农人民军需要什么方面的支援?战事有扩大化的趋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人民政府将会倾斜资源,尽量优先满足军队的需求。” 一口气问完这三个问题,李定等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季平的答复。 面对众人期许的眼神,季平沉思了片刻,中肯地给出了答复。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军目前没有实力强行拿下潘濬的一万大军。在防守战中,我军可以凭借先进的工事扛住敌人的进攻。但是一旦我军放弃了这个优势,和敌人打起一场面对面的野战,甚至是强行发动一场攻坚战,那么战斗的胜负就很难说了。” “如果组织上认为,尽快消灭潘濬的吴军是十分有必要的,那么我们倒也可以尝试一下打一场攻坚战。虽然从人数上来说,我军的人数比潘濬的士兵要少,但是敌人现在毕竟一天只吃一顿饭,战斗力肯定远远不如我们工农人民军。” “但是,就算这场攻坚战打胜了,我们肯定也是元气大伤。” 众人纷纷点头,这个答案十分诚恳。季平没有表决心、拍胸脯,而是很有解放党特色地、心平气和实事求是地对战局进行了阐述。这样的阐述虽然不够“慷慨激昂”,但是却很有说服力。 “至于后面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我还不能答复,因为我们不能确定后续将会有多少吴军杀来。第三个问题我要和各位参谋商量一下,拟定一个表格出来。”季平沉稳地说道。 109 吴军俘虏 109吴军俘虏 听着季平的回答,李定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暗自赞赏。解放党旗下的这些干部,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乃至战火中,迅速成长起来了。 这支赤色的队伍已经初步摆脱了什么也不懂、空有一腔热血的草寇阶段。干部们如今已经可以以中立客观的角度来看问题了,这对李定来说很是重要。在他看来,干部们能够理智客观地分析问题,要比慷慨激昂地不怕牺牲更为重要。 尤其对于解放党的这些高级干部来说,更是如此。 季平面对解放党的一众军政干部,乃至费祎这位“朝廷大员”,没有强调功劳,没有自吹自擂,也没有信口开河。而是以简单朴素的语言进行了描述,这对李定来说,很让他觉得欣慰。 虽然根据地仍然存在干部数量普遍不足的问题,但是这些干部的素质都在迅速提高。 费祎上前一步,直视着季平的双眼:“这位季将军,关于下一波敌军的数量,我大概能提供一个数字。” “哦?愿闻其详。” “吴国虽然表现得十分凶悍,但究其根本,他们也刚刚从北伐战争中败退回来。虽说现在的情况确实比我大汉富裕,但也不会富裕太多。据丞相府估计,要是吴国急于调兵,按照他们的粮食,短期内最多再出动两万军队。” 这个数字不算太离谱,季平缓缓点头:“要是按照目前的情况,要再抵挡两万吴军,确实有些困难。但是如果根据地可以倾斜资源,给我们一定的支持,我倒也有信心拦住他们。” 费祎顿了顿,补充道:“这只是短期的估计。要是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征集粮饷,我相信吴军有能力出动更多的军队。” 李定微微一笑:“要是再等一个月,我相信丞相府应该也可以征集到足够多的粮饷了吧,那时候我们涪陵郡就不是孤身作战了。” 费祎语塞了。按照他真实的想法,他是希望涪陵郡这些不太听话的人能和吴国打个两败俱伤,等到最后打出狗脑子了,再由丞相府来接手。可是这样的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他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届时丞相府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定一直凝视着费祎,他敏锐地洞察了费祎神色微妙的变化。李定的嘴角掠起一股微笑。 费祎骤然心惊。李定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但此刻李定的眼神却这般睿智犀利,让他有一种被这个年轻人看穿的感觉。 李定笑了笑,转过头去:“老季,你赶紧去找你的参谋们吧,列出一个所需物品的清单,交到我这里来。” 李定顿了顿,随后大笑:“难得今日我们的铁公鸡汤和松了口,你们可得把握住机会,大胆地伸手啊!” …… 李定等人又回到了汉复新村,一起回来的还有季平。反正前线短时间打不起来,季平将防务工作交给了云凡,也跟着赶了回来。 将费祎等丞相府的人安排休息后,李定立刻召集了一众军政干部,开了一次小会。 “……粮食、石弹、弩箭……”汤和皱着眉毛看着李定递给他的清单,“这些物资都没问题,但是你怎么要这么多的水泥?” 季平认真地说道:“现在一团和二团的防线只是临时防线,我认为,凭借这样临时构筑的防线,想抵御后续赶来的吴军是十分困难的。我希望根据地可以拨给我们跟多的建材,巩固前线阵地,拒敌于国门之外。” 汤和皱着眉毛:“其他的物资都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的水泥实在太多了,就算把根据地所有正在建设的项目全部停下,全力给你供给水泥,也满足不了这样一个庞大的数目。” 季平不说话了。 李定突然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说不定能让潘濬的吴军更快崩溃。” 众人都投来了惊奇的目光,要是能尽快歼灭这股深入深居地的吴军,那外面的防线完全就可以不要了,一团和二团可以撤回永备工事。一旦红一师的主力汇合在一起,再加上数量庞大的民兵部队……依靠永备工事,根据地完全可以打一场扎扎实实的防御战。 李定缓缓说道:“根据地还有六七百吴军俘虏,要是把他们放回去,既可以进一步消耗他们的粮食,又可以动摇他们的士气。” 众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很有想象力的办法!” 李定笑道:“这些被俘虏的吴军几乎都是伤兵,再加上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就算放他们回去,也不会成为我军的威胁。” 季平道:“这是个好主意,现在这些俘虏在哪?” 汤和起身:“这些俘虏一直被关在集中营里,接受我们的政治改造。” 李定点点头,“干的不错!这些普通的吴军士卒与我们没有仇恨,相反,他们也同样是我们的阶级兄弟。他们来打仗,只是受了吴国统治者的蒙蔽乃至威胁,我们是可以改造他们的。” 众人虽然半信半疑,但也都纷纷点头。 彭应之提出了疑问:“克之,你一直都说,做革.命工作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一场酷烈的暴.动,你也一直认为温和的改造是不可取的,是注定要失败的,为什么你现在又认为这些俘虏是可以改造成同志的呢?” 其实,这个疑问在根据地是很普遍的。没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不会了解,三个国家之间连年征伐的仇恨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实话说来,无论是魏国、吴国,还是号称仁义的蜀汉,都干出不少抢掠乃至烧杀的行径,这样的仇恨是难以弥合的。 在后世看来,这是难以想象的,就像东德和西德合并之后,几乎没人相信柏林墙曾经真实存在过。 李定简单地说道:“我曾经说过所谓不可取的温和改造,指的是改造我们的阶级敌人。而现在的这些吴军俘虏,他们不是阶级敌人,他们是阶级兄弟,是潜在的同志。” “所谓改造俘虏,就是希望他们和我们一样,睁眼看世界。认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只要戳破了统治阶级给他们的泡沫一样的谎言,他们就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李定的话说得十分肯定,这并非是他杜撰的理论,也不是什么过于乐观的天真看法。后世在解放战争时,早已经有了改造俘虏的成功例子,正是这些例子,才让李定如此自信。 某光头嘴里说着:六十万对八十万,优势在我。可仗打起来后,光头发现自己的兵全都战场起义了。这就是阶级的力量,那些命中注定应当站在一起的力量,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长久地对立。 110 吴军俘虏(2) 110吴军俘虏(2) 会开完了,大家确定了将吴军俘虏放回潘濬大营的策略。季平赶回了前线,彭应之回去处理教育部的工作……而李定决定去俘虏集中营视察一番。 李定和汤和一起,来到了俘虏集中营。 这里面目前关押着六百六十多名吴军俘虏。原本这个数字是六百八十人,但是这其中有十几名重伤员伤重不愈而死,这个数字就变成了六百六十九人。 “看起来倒是十分森严。”李定笑着说道。 自从歼灭了吴将赵营的三千先锋部队之后,这些被俘虏的吴军就移交给了人民政府,李定将安置俘虏的事宜全权交给了汤和。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俘虏集中营。 俘虏集中营四周用水泥墙砌得高高得,上面是蛇腹式铁丝网。墙头上插着红旗,有全副武装的民兵战士站岗巡逻。 李定好奇地问道:“有吴国俘虏尝试逃跑吗?” 汤和答道:“刚开始他们不是十分安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切实看到了我们并没有苛待他们,就没有逃跑的念头了。” 二人走进了俘虏集中营,此时午饭时间刚刚过去,台上站着一名来自人民政府党建部的干部,正在给俘虏们讲政治课。 “……我们奋斗的目标不是成为人上人,而是为了打倒人上人!吴国的阶级兄弟们,在当今时代,欺压和凌辱弥漫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任何细微之处都能见到不公平!我们解放党只办一件事!消灭不公平!消灭压迫!解放所有饱受欺凌的劳动者……” 李定在一旁安静地听了一会,颇有些满意地说道:“现在咱们人民政府的党建工作搞得蛮不错嘛!台上的这位干部叫什么名字?” 汤和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现在根据地老一批的干部们政治素养都很高,这样政治水平的人才在党建部一抓一大把。” 李定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好!除去民生工作之外,政治工作就是我们的首要工作!根据地有这样素质的政工干部,我很是欣慰啊!” 课上完了,台上的党建部干部向台下的俘虏们微微鞠了一躬,拎起笔记本就走了下来。 李定拦住了他:“这位同志,给俘虏们做思想工作有什么阻碍吗?” 这名干部认得李定,一时间表情有些惊喜:“李主席?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没什么阻碍,这些俘虏也都是吴国的底层群众,很能与我们的政治工作产生共鸣。” 李定笑笑:“好同志,做的不错!详细讲一讲吧。” 这位干部平静了欣喜的情绪,有条有理地说道:“这些被俘虏的吴国人大多都是五溪蛮人,相比普通的吴国民众,他们要承受更加酷烈的压迫。在吴地,这些蛮人都是被吴军从五溪部落里抢夺回来的俘虏,地位和先秦时期的奴隶差不多,基本没有人权。” “虽然这些蛮人俘虏没什么文化,又大多很是粗野,但是他们在接受过吴国的凶狠压榨之后,对我们的理念接受得很快。相比之下,政治学习最出色、改造最成功的,往往都是这些五溪蛮。” 李定有些困惑:“从部落里抢夺回来的俘虏?五溪蛮不是吴国的臣民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吴国的敌人?” 干部笑了笑:“李主席有所不知,在荆襄之战后,生活在交州的五溪蛮人摄于吴国的胁迫,向吴国称臣。但是吴国却没有将他们看作是自己的子民,反而视为不懂教化的蛮夷,对他们课以重税。” “因此,五溪蛮多次反叛,试图推翻吴国在交州的统治。在这样的情况下,五溪蛮更是成了吴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吴王孙权多次下令彻底剿灭五溪蛮。” “这些蛮人仰仗着熟悉交州地形,可以遁入山林,因此得以苟延残喘。但是一旦有蛮人部落暴露了行踪,就会被吴军剿灭。吴国人对待他们的手段十分残酷,老弱病残往往会被杀死,年轻的男子要么为奴,要么充军;年轻的蛮女更是充为奴婢。” 李定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这些蛮人虽然与汉人迥异,但却饱受压迫,倒是我们天然的阶级兄弟。” 这位干部点点头:“正是如此。现在有很多蛮人士卒,听了我们的政治诉求和奋斗理念后,都表示愿意加入我们解放党的队伍,为了解放他们的同胞而努力。” 这样的变化让汤和始料未及,他由衷地赞叹道:“克之,你又是正确的,你真是神了!” 李定和这位干部告辞之后,随机拉过一位脸上满是文身,看起来有些凶恶的蛮人俘虏,问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蛮人俘虏停下脚步,恭敬地说道:“这位同志你好,我叫相沙。” 听着眼前这位五大三粗的敌国俘虏称呼自己为同志,李定内心深处感到深深的违和感。这样的称呼显然说明,对于这些俘虏的改造还是很成功的,至少让这些俘虏对根据地已经没有了敌意。 虽然眼前所见和李定等人原先料想的不太一样,但是李定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实施。他集合了所有俘虏,除了实在伤重无法动弹的俘虏外,其余的俘虏每人发一块面饼,送他们返回潘濬的大营。 有很多俘虏梗着脖子大喊:“别送我回去!我不想回吴国!我要跟着你们干!” 李定无奈地笑了,他登上了台子,大声道:“大家静一静!” “我听见了很多人的呼声,你们对我们解放党的认可让我很感动!看来你们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是阶级兄弟,有着共同的敌人!“ “我们解放党要放你们回去,并不是想让你们继续给吴国统治者做牛做马!相反,我们迟早会解放全天下受苦的人,不管是汉人还是蛮人,都会打破枷锁站起来!” “我们希望你们回去,动员那些还在吴军阵营里受苦受难的人,向他们传达我们的心意!让他们和你们一样,早日认清谁才是人民真正的敌人!离开那些剥削人的魑魅魍魉,来到我们劳动者的阵营中来!” “如果你们想好了要跟着我们解放党干,我们自然十分乐意!愿意跟着我们的人,现在就可以出列!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暂且忍辱负重,去帮助那些还在懵懂中承受苦难的吴军士卒弃暗投明,这也是对我们事业的帮助!” 过了很久,场下才渐渐安静了,吴军俘虏们接受了李定的说法。 111 放归 111放归 几百名吴军士兵排成队,颇有秩序地走回了潘濬的营地。门口的吴军哨卫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否应该放他们进去。 “什么?汉国人把我们的俘虏放回来了?”潘濬也同样是瞠目结舌。 潘英愣怔片刻,随即咬牙切齿:“这群士卒大多都是伤兵,手里没有武器,又被汉国人杀破了胆子,要他们有什么用!” 潘濬轻声道:“战事还没有停止,对面的汉将就把被俘虏的我军士卒放了回来……这等事真是闻所未闻……能想出这等办法,真乃奇才也。” 潘英恨道:“汉国人放他们回来,不过就是想让我们多了几百张吃饭的嘴罢了。对面的汉将连这些俘虏都想着利用,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战争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潘濬笑了。 战争让两群素无仇怨的人用尽全力、费尽心思,想尽一切手段要杀死对方,本来就是一件邪恶至极的事儿。既然已经身处于这样邪恶的事儿之中,那么用任何手段都在情理之中。 “那我们是否应该拒他们于门外?”潘英问道。 潘濬摇了摇头:“这是阳谋,就算这些败兵是一剂毒药,我们也不得不吃下去。我军本就士气不高,要是再不接纳这些俘虏,其他士兵的士气就彻底崩了。” 潘濬又嘱咐道:“做好甄别,切切不能让敌军的细作混进来。” 被放进来的俘虏们被重新编进了队伍,有些放回来的俘虏们还有同乡、亲戚在大营里,战场上刀枪无眼,如今死里逃生见了面,自然又是一番欢喜。 看见这些放回来的俘虏们每人手里都有一块儿工农人民军发的面饼,吴军的基层校尉、什长百长们瞬间眼睛放光,二话不说,就将他们手里的面饼收归己有了。 “这是汉国人试图用食物诱惑动摇我军军心的奸计!”一名吴军校尉如是斥责道,“立刻把面饼交出来!我来替你保管!” 很多被放回来的吴军俘虏,本来对吴国归属感就已经很低了,如此一来,他们更是与军官们离心离德。 平静的大营上空,笼罩着挥之不散的饥饿。平静的大营内部,也是暗流涌动。 有两位被工农人民军放回来的吴军士卒凑到了一起,他们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二人私下里违背了潘濬的命令,暗中密语。 张三恨恨地道:“纵然是那蜀汉人,尚且能供应给我等一日三餐。回到了这大营里,不但一日只能吃一顿饭,还抢走了我们手里的面饼……”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号称解放党的那些人,且不说他们的政治理念如何吸引这些农户出身的吴军士卒,光是他们每日提供的三顿饭菜,对于伤兵尽心尽力的治疗,就足以让这些被俘虏过的吴军士卒感恩戴德了。 李四咬牙说道:“早知如此,你我何必回来吃这个苦?我看那些解放党的人说一不二,不像是哄骗我们的人,投了他们,至少也能吃饱饭。” 这两名士卒虽然都不是蛮人出身,但是饿肚子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尤其是被抢走的面饼,成了压倒他们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连对面的敌人都知道给我们留一口吃的,而这些解放党嘴里的“吴国统治阶级”,竟然要抢走我们身上的最后一点口粮! 张三四下张望一番,低声道:“若按我意,你我趁夜溜出营去,投降了那解放党吧。你我一路厮杀过来,已经为吴王仁至义尽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生死问题了。” 李四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也早有类似的念头,不如今夜,你我就一起乘夜色出逃。” 张三轻声道:“甚好,我再去联络我一个老同乡,看看能不能带上他一起走……” “你的同乡靠谱吗?” “放心吧,他虽然没感受过解放党优待你我的政策,但却是我的老朋友了,肯定会相信我的话的。” “你可一定要小心,不要把此事透露给不相熟的人。此事一旦泄露出去,你我脑袋就没了。” …… 这样的暗中对话几乎发生在每一处营房,这些被放回来的吴军俘虏,在感受过解放党的优待政策和潘濬的苛刻配额政策之后,不管出身如何、想法如何,几乎全都动摇了。 李定的计划颇有成效,这些被放回来的吴军俘虏就像被洒进汤里的老鼠屎,成功破坏了吴军的顽抗心理。不但他们计划出逃,还带领了不少先前没被俘虏过的吴军士卒出逃。 张三和李四是第一批将出逃计划付诸实践的人。他们两个在营地里只扛了一天,就受不了饥饿带给他们的痛苦了。他们叫上几个同乡死党,一共四个人,趁着夜色翻过围墙,成功逃到了解放党的阵线上。 “哦?”李定十分欣喜,他也想不到自己的破敌之计这么快就起到效果了。 第一个晚上,一共有五十多名吴军士卒逃了过来。这其中,有三十多名士卒是之前被工农人民军俘虏过一次的,剩下的二十名吴军士卒,都是跟着他们逃过来的。 “克之,你的计划见到效果了。”季平赞叹地说道。 “一晚上跑过来五十来人,人数还是少了些。”云凡皱着眉毛说道。 李定笑而不语。逃跑这种事,讲究的就是破窗效应。一旦一栋楼有一扇窗户被打破,其他的窗户也将很快被打破。 第一晚只是个开始,一旦逃跑的概念产生了,并且在吴军底层士卒心里传播开来……试图逃离的吴军士卒就将会越来越多,呈指数增长。 君不见后世解放战争期间,先前只是零星的士兵来投诚,发展到中期,就是基层军官带着成排乃至成连都士兵投诚,发展到后期,甚至有团长乃至师长“战场起义”。 李定笑道:“诸君放心,用不了十天,潘濬的万人大营就会不攻自破了!” 李定思考了片刻,转过头来又对着季平道:“带我去见见这些投诚的吴军士卒,我有件事儿想要麻烦他们。” 112 攻心为上 112攻心为上 潘濬是一名强悍的以身作则的统帅,在责令全军一日一餐之后,他也以身作则,坚持每日和士卒同等标准的食物配给。 潘濬年轻时是一员猛将,哪怕现在岁数大了,饭量也相当不少。按照常理来说,他一顿饭的饭量要比得上寻常人两顿的量。 过去了几天忍饥挨饿的日子,潘濬已经饿得脸色发绿了。但他仍然坚持早早起床,简单收拾一番后,击鼓升账聚将。 “今日继续巩固营垒,严抓纪律。”潘濬简单地吩咐道,随后,他按照常例问道:“昨夜可有什么事端?” 一众吴将看见潘濬如此憔悴,心里十分不忍。一员吴将上前一步,小声道:“回禀将军,昨夜确有事端……” 潘濬虽然因为饥饿而面色憔悴,但却仍然威风凛凛。他沉声道:“有何变故?速速道来。” “回禀将军,昨夜有五十余士卒夜逃。” “哦?”潘濬表情凝重起来。他知道,严苛的食物配给最终一定会使得麾下的士卒开始逃亡,但他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吴将补充道:“逃亡的大多数都是被俘虏过一次的士卒……” 潘英狠狠地道:“我就知道,这些软骨头都是祸害!昨日就不应该接纳他们入营!” 潘濬面色凝重,他知道,一旦出现了逃亡的事件,很快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效法。如果不及时扼杀这股风气,他的大军将在短短几日就垮散掉。 “封锁消息!”潘濬沉重地说道,“一定不能让士卒们得知这个消息!否则,逃亡现象将会愈演愈烈!” 众将一齐应诺。 潘濬顿了顿,又道:“传我将令,夜间多派士卒巡逻,一定不能让逃亡事件再次发生!” 吴军士卒们忍饥挨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去大营中间领饭。他们每人只领了很少的一点粥饭,吴军士卒们面面相觑,这碗粥里只有肉眼可数的几粒粟米。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吃上干饭,后来就只能吃粥,到了现在,就连这一碗粥也名不副实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食物的品质迅速下降,士卒的士气也随之越来越低落。 “怎么只有这样一点吃的啊!”吴军士卒纷纷抱怨着。 虽然潘濬早就命令,不允许士卒私自交谈。但是这样的抱怨越来越多,已经抓不过来了,潘濬的禁令自然也跟着名存实亡了。 负责发放粥饭的典粮官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是故意找茬不是?你吃不吃吧!” 吴军士卒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不敢再说话,领了那宛如清水一般的粥,蹲在一旁默默开吃。 …… 铛铛铛!铛铛铛! 吴军大营外,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在忍受饥饿,一片死寂的吴军大营里,这样的声音格外刺耳。吴军士卒们纷纷抬起无神的眼睛,看向营外。 “潘濬大营里受苦受难的吴军兄弟们!大家都是苦出身,何必自相残杀,给那些统治者卖命呢!”几名工农人民军的战士站在营外,一边铛铛铛敲着铁盆,一边大声呼喊。 这些战士手里拿着用铁皮卷起来的喇叭,对着吴军大营大肆宣传。 “吴军兄弟们,我们无冤无仇,在这里死命厮杀,只是因为吴国统治者们的一己私欲!你们何必助纣为虐,甘当达官贵人的鹰犬走狗!” 吴军士卒们面面相觑,外面这些敌人说话未免太过口无遮拦了。纵然是两军对垒,彼此也会多少留些情面,当面这样赤裸裸地抨击对方的最高统治者,还是很罕见的。 也正因为罕见,因此仅有的几次骂娘都被记载到了史书中。在正史记载中,袁绍就曾经让属下写了一篇洋洋洒洒文采斐然的檄文,用来痛骂曹操。从老曹家三代先祖骂起,一直骂到曹操本人。 外面的战士们还在呼喊:“对面的兄弟们!穷苦人不打穷苦人!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们绝不为难大家!” 吴军士卒们嗤之以鼻:但凡劝降者,都是这么一番说辞。但等到真的投降过去,谁又能保证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对面的汉军关系拉得亲切,嘴里说的好听,可谁又能相信他们真的会履行诺言? “吴军兄弟们,不要不相信我们的话!”一位身着灰蓝色短袍,左臂戴着红色镰刀锤子袖标的干部拿起喇叭:“昨晚有五十多名吴军兄弟们,已经弃暗投明,来到了我们穷苦人的阵线了!” 戴袖标是最近才在人民政府兴起的风气。在二道坡血战中,党员们几乎全部牺牲的事迹被宣传部作为宣传案例,晓谕了整个根据地。 原本,党员身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虽然听起来感觉光荣,但是实质上来说,不但没什么实质性好处,每个月还得给组织缴纳党费。 如果说在这之前,人们还并未觉得党员和普通干部有什么区别,但二道坡血战之后,那些解放党的党员们,前所未有地为自己的党员身份感到由衷骄傲。 渐渐地,根据地里的党员们都会在左臂戴上红色镰刀锤子袖标,以彰显让自己为之自豪的党员身份。李定对于党内荣誉感的提高乐见其成,自己也带头戴起了**标。 对面的吴军士卒们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趣事的,但是听了这位干部的话,吴军大营里瞬间哄嗡起来。 “什么?已经有人偷偷投降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我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我之前还纳闷来着。今早起来我发现我们营帐少了两个人,我去询问上官,还被上官训斥了一通……” “原来已经有人投降了,只是消息被将军们封锁了!” …… 戴**标的干部不出声地笑笑,举起喇叭,用力扯起嗓子盖过吴军大营的哄嗡声。 “吴军兄弟们,我们现在刀兵相见,我的话自然是口说无凭。那就让你们的袍泽弟兄们来替我们作证!下面请投诚过来的吴军兄弟们发言,你们仔细听着,看看我们是否是言而无信之人!” 113 攻心为上(2) 113攻心为上(2) 还未等营外喊话的工农人民军干部说完,潘濬就勃然变色:“放箭!阻止他们!” 潘濬的亲卫将鲁涛鱼跃而起,领着一百名亲卫就冲到了营寨边,怒喝道:“放箭!射死这些信口雌黄的益州人!” 吴军手里的弓箭可不是一般的弓箭,而是他们之前在被攻破的永备工事里缴获的工农人民军制式铁手弩。对于这样的武器,工农人民军的干部自然是知道其中厉害。他没敢冒险停留,而是带着众人撤了下来。 还没等潘濬送上一口气,对面的工农人民军阵地就有了新动静。二百名工农人民军走出阵地,在吴军的射程之外站好。他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支铁皮喇叭,齐声喊话,接着之前干部的话说了下去。 鲁涛的一百亲卫徒劳地射了几波弩箭,可是喊话的战士们的位置实在太远,超出了弩箭的射程。 “……对面的吴军兄弟们!下面请你们的手足袍泽,已经弃暗投明,来到我们阵线里的吴地兄弟们分享经验!”二百名战士齐声声地喊道,声音完全覆盖了整个战场。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但安静并没有维持很久。很快,就有投诚过来的吴军士卒壮起胆子,现身说法。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吴军营垒里只能听见模模糊糊大概的动静,根本听不清楚。 于是,二百名战士再次发挥了作用。投诚的士卒每说一句话,二百名战士就一齐大声呼喊,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 按照李定的要求,负责充当音响的这二百名战士,十分实事求是地转述了投诚士卒们的话。他们转述的方式几乎显得有些死板,将投诚的吴军士卒嘴里的语气词,以及迟疑时的卡顿声都如实放大了出来。 这下子,对面的吴军营垒瞬间就听得清清楚楚了。 “对面的兄弟们……”有投诚的吴军士卒开始说话了,刚开始说话,他的声音显得畏畏缩缩的。负责转述的二百名战士一个个戏精附身,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了吴军士卒的语气。 “……父老兄弟们,俺原先是荆岳千夫长麾下的卒子,俺名字叫来喜……” 吴军营垒中静的落针可闻,虽然吴军士卒们没表现出来什么动作,但一个个都暗自竖起了耳朵。被对面的吴军士卒指名道姓的那位名叫荆岳的吴军千夫长气的砸了自己手里那碗清汤寡水的粥,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俺是昨天晚上翻墙逃过来的。这边的长官们嘴里说很多大道理,他们说俺们都被吴王和潘将军蒙骗了,俺们和这些益州人其实应该是一伙儿的……” “实话说,俺没什么文化,听不懂各位长官嘴里的大道理……但是这边的长官们对我们都很好,一天三顿饭管饱吃,有时候还能吃到鸡子(鸡蛋)……他们还给受伤的弟兄们治伤……” 潘濬的大营里,有围观的吴军士卒依稀辨认出来了:“对面说话的人的真是来喜!我和来喜是一个村儿的老乡,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亲卫将鲁涛正好站在这位吴军士卒身旁,他听闻此言,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说话的吴兵:“混账!哪有什么来喜?这明明是敌人乱我军心的奸计!你在这里散布谣言,欲和敌人里应外合,是何居心!?左右,把这个奸细斩了!” 这位嘴快的倒了霉的吴军士卒瞬间吓得腿都软了,他惊慌失措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地道:“将军!鲁将军……我不是奸细……我认错了,对面的人不是来喜……不对,没有什么来喜,这个名字是敌人编造的……” 鲁涛大怒,抽出腰间的战刀,狠狠一挥,就砍下了这位倒霉的士卒的脑袋,士卒语无伦次的辩解声戛然而止。被砍下来的脑袋在地上轱辘了好几圈,鲜血染红了地面,周围的吴兵一个个噤若寒蝉。 “把这个奸细的脑袋挂起来!示众!”鲁涛对着吴兵的尸身吐了一口吐沫,“再有胡乱言语,乱我军心者!也把自己的脑袋借给本将军挂一挂!” 鲁涛恶狠狠地环视一周,他的视线扫过,吴军士卒纷纷低下头来,无人敢和他对视。鲁涛冷哼一声,也不擦拭自己血淋淋的刀,反手收刀入鞘,转身直奔潘濬的营帐而去。 此时,对面投诚的吴军士卒已经讲完了,又换了一位出来说话。经历了刚才的变故,潘濬大营里的吴军已经没人再敢接茬儿,一个个竖起耳朵,安静地听着…… 鲁涛大步匆匆,连招呼也没打,就闯进了潘濬休息的营帐。在这间营帐中,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外面的劝降声。潘濬此刻瘫坐在案子后面,脸色煞白,他的脸从未显得如此苍老。 见鲁涛进来,潘濬惨然一笑:“对面的汉将不按常理出手,眼见没办法劝降本将军,居然掉过头去,想要直接劝降我的士卒们……” 鲁涛箭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潘濬:“将军!这不过是敌军的诡计罢了!速速振作!” 潘濬无动于衷,面无人色。 鲁涛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潘濬面前,拔出了自己腰间刚杀完人、依旧血淋淋的战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家主!我鲁涛祖祖辈辈都是潘家的部曲,小的自打十六岁就与家主征战沙场。几十年来,家主辗转汉吴,未逢败绩,小的对家主有信心!求家主一定要清醒起来,否则,小的就甘愿死在家主面前!” 潘濬看着眼前忠心耿耿的部将,眼神渐渐清明了起来。自己征战沙场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即便眼前的汉军再怎么出其不意、诡计多端,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轻言放弃! 鲁涛此刻跪在地上,全副甲胄在身,重量不轻。潘濬豁然起身,已经饿了几天的大手仍然孔武有力。他一只手拽在鲁涛的肩头,居然一把就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鲁涛。 “出兵五百!随本将军杀出去!杀散这些妖言惑众的敌军!”潘濬晃着花白的脑袋,须发皆张,如同被困的狮子一般怒吼道。 114 攻心为上(3) 114攻心为上(3) 潘濬带着几百名士卒,从营中杀出,疯狂地扑向正在做劝降动员的工农人民军。 工农人民军对这样的举动早有预料,他们不慌不忙地收拾好了东西,向阵线方向撤去。 吴军忍饥挨饿好些天,咬紧牙关饿着肚子追逐工农人民军,可连走路都走不利索。相反,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和投诚的吴军士卒们吃饱喝足,步伐轻快有力,很快就甩开了追逐的吴军。 潘濬气喘吁吁,怒视着对面的工农人民军:“混账!胆小鬼!” 吴军不敢再追,否则就要进入工农人民军的射程范围了。眼见着根本追不上,吴军只得又灰溜溜地回到了营地里。 吴军刚刚回营,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就有条不紊地再次走过来,接上还没说完的话茬,继续向吴军大营里喊话。 …… 面对工农人民军的劝降,吴军士卒们的态度变得将信将疑:实在是因为投降后的待遇太好了,让这些大营里的吴军感觉很不真实,反而不太敢相信。 要说投降的敌国士卒,为奴为役的都是常态。哪有说会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还给予伤兵治疗?这么好的待遇谁敢相信? 别的不说,吴军大营里就有不少被俘虏过来强行充军的蛮人。他们受到的歧视有目共睹,吴军将领们哪里会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 “不要听他们妖言惑众!”吴军各级将校呵斥道,“蠢货,你们要是投降了,他们会杀了你们的!” 外面工农人民军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一旦吴军组织士卒冲出去,工农人民军也不与他们交手,只是径直撤走。可一旦吴军回营,工农人民军就再次慢吞吞地走过来,继续宣传。 吴军众将十分无奈,既然实在没办法阻止,那就只得置之不理。 潘濬抖擞起精神,再次召集了众将,宣布了戒严令。 “大营熄灯之后,所有士卒一律不得走出营帐!”潘濬严厉地说道,“违令者视作通敌,按律皆斩之!” “各部夜间多派巡逻队,巡查大营围墙,但凡遇到逃兵,可立杀之!”潘濬冷酷地道。 一众吴将拱手:“诺!” “当此非常之时,当用重典!”潘濬道,“各部将领均有阵斩之权!士卒若有躁动,皆可斩之,不必上报于我!” 众将凛然:“诺!” ……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吴军士卒们躺在床上,没人动弹。他们每人每天的粮食配给,只有早餐的那一碗如同清水一般的粥。 对面的工农人民军阵地又热闹起来了:“对面的吴军兄弟们,别扛着了!这场战争你们已经尽力啦!赶快来到我们的队伍里,面饼米饭管够啊!” 一队工农人民军的战士挑着一担担白里透黄的大馒头,远远地向吴军大营招手。几名战士又抬出了一筐鸡蛋和几担米饭,白花花黄灿灿的粮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潘濬大营里的吴军士卒们眼睛都看直了,不少士卒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猛喝凉水充饥。 “吴军兄弟们!开饭啦……” 投诚过来的原吴兵们更加积极,他们手里挥舞着干粮,一边指名道姓地大声招呼着吴军大营里的亲戚同乡。 “二狗子!我这里有馒头!快来啊!” “三叔!你赶紧过来,我给你留了面饼和鸡蛋……” …… 吴军阵营大乱,人头攒动。大营里的吴军士卒们伸长了脖子看向工农人民军的阵地,不少吴军士卒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向往。 吴军的校尉们左手拎着刀,右手拎着皮鞭,狠狠地抽打这些趴在墙边的吴军士卒:“混账东西!你们趴在这里干什么?你们想投敌吗?” 吴军士卒们敢怒不敢言,纷纷忍着饥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外面工农人民军的呼唤声还不绝于耳,隐隐约约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工农人民军方面时不时就会来劝降一番。到了晚餐的时间,吴军士卒们早已饿的头昏眼花,在这时,工农人民军再次摆出了堆积如山的粮食。 “吴军兄弟们……”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一如既往地招呼起来。 吴国士卒们面面相觑,很多人都暗自下了决心…… …… 天色渐晚,战场上安静了下来。工农人民军战士们挑着食物返回了营垒。吴军大营也安静了下来,夜幕笼罩了整片战场。 几乎每个吴军帐篷里,都有吴军士卒们惊惶地对视,并不言语地交换着眼神。 仅仅一个白天的时间里,吴军就已经军心大乱,再没有人还愿意继续忍受饥饿了。尤其是那些蛮人士卒们,他们本来和益州人就没什么国仇家恨,来打仗本来就是被逼的。 这些蛮人士卒们虽然都比较粗蛮,但他们心里却很赞同对面解放党的一句话:我们是同一个阵线的,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蛮人士卒们性格比较直爽,几乎都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神色。他们偷偷看向吴军的营官,眼神里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不怀好意。 一万两千多名吴军士卒中,大概有**千人都是被强征的蛮人。这些蛮人几乎个个心里都起了小心思,让那些巡逻的营官们胆战心惊。 夜色完全笼罩了战场,黑暗掩盖了一切。吴军士卒们几乎是成群结队地出逃,他们机警地躲避着来回搜查的吴军巡逻队,趁着夜色的掩护翻墙逃出营垒,直奔对面的工农人民军阵地。 即便是负责抓捕逃兵的巡逻队里,也有不少吴军士卒开了小差。他们走着走着就落在了队伍的后头,巡逻队长们一个不注意,这些试图逃走的吴军士卒们就翻过围墙,逃之夭夭…… 在李定提出的心理攻势下,仅仅一日一夜之间,吴军就已经军心涣散了。整个吴军大营里,要么就是计划逃走的士卒,要么就是想逃却还没有足够胆子的士卒。 即便是那些吴军的低级军官,也几乎没人还愿意继续挨饿了。如果说还有愿意守在营垒里的人,那就只剩下那些中高级将领了。 可惜工农人民军没有足够的经验,季平还远远算不上是一个老辣的统帅,没有发现这样千载难逢的战机。不然只要组织一次夜袭,万余吴军当场就会溃散。 纵然如此,吴军的彻底崩溃,也就在几天之内了。 115 攻心为上(4) 115攻心为上(4) 不管大地上如何纷争厮杀,也不管生灵如何得涂炭,太阳漠不关心地准时打卡上班,阳光撒在了每个人身上。 一早起床,吴军士卒们垂头丧气地排着队去打饭。几乎每个帐篷里,都多多少少有吴军士卒在昨夜趁着夜色开了小差。大营里,那些犹疑不定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吴军士卒们面面相觑。 失败主义的思想在吴军大营里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传播。 对面的工农人民军又开始喊话了,他们再次在阵线前摆起了堆积如山的馒头阵,馒头山旁边,是大桶大桶的米粥和白煮蛋。 看看对面的伙食,再看看自己手里掺杂着麦皮儿和草根的清汤寡水不配称之为粥的东西,吴军士卒们几乎个个脸上都浮现出了悔意:我怎么这么胆小,昨天没有趁着夜色跑路呢! …… 潘濬端着一碗和士卒们没什么差别的粥,面色十分难看。他手里的粥呈现黄绿色,里面只有少量的麦子壳儿和几根泥土并未洗净的草根。这样的吃食绝对算不上美味,尖锐坚硬的麦壳儿几乎能划破人的喉咙。 潘濬可以肯定,就算自己潘家庄园里养的猪,在吃食上也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很快,一众吴将纷纷掀开门帘,依次走入营帐。潘濬大军里每日例行的清晨聚将又开始了。 潘濬早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他将手里这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粥”一饮而尽。感受着喉咙里尖锐的难以下咽的麦壳儿,潘濬面色如常,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昨夜可有事端?”潘濬做好了心理准备,镇定地问道。 潘英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禀告将军,又有我军士卒趁夜色逃亡。” 潘濬心里苦笑一声,纵然他已经颁布了防止士卒逃亡的严刑峻法,但是人在饥饿的时候铤而走险,实在是太过正常。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士卒趁夜逃亡的心理准备,潘英的汇报并不出乎他的预料。 “细细道来。”潘濬表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也沉稳如常。只是他拄着刀的大手上青筋毕露,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潘英虽然心里忐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昨夜各巡逻队营墙边巡查,一共遇见违反禁令的士卒一百余人,其中九十三人都被巡逻队当场拿下,也有人负隅顽抗,被巡逻队当场击毙。” “被擒获的违反禁令的士卒现在在哪里?”潘濬沉声问道。 “违反禁令的士卒因为人数众多,末将不敢擅自做主,已经将他们通通关押起来,且等老将军发落。”潘英恭敬地一拱手,低着头说道。 潘濬没有丝毫犹豫:“本将军昨日已经有令在先,这些士卒违令在后。传本将军将令,违反禁令的士卒按照军法,全数处决!头颅高悬于旗杆之上,以警戒三军!” 众吴将无不心有戚戚然。要是在冲锋陷阵的战场上,别说区区八十三人,哪怕是千人万人的死亡,这些将军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在大营里按照军法刑杀士卒却不一样,一股脑杀死八十多人,实在是让人闻之变色。 潘濬大手一挥,八十余颗脑袋就落了地。眼见着这些脑袋被一个个挂了起来,吴军士卒无不为之震颤。 “今早清点士兵人数了嘛?”潘濬问道。 潘英又汇报道:“今早清点三军……我军失踪了……六百余人……” 整个中军营帐都安静了,每个人都被这个数字震惊了。 潘濬瞠目结舌,一夜之间,自己的大军就损失了七百战斗力?这……哪怕是之前在铁丝网下冒着箭雨鏖战一天,伤亡也并不会比这个数字多太多。 眼看潘濬面色难看,潘英低下了头,小声道:“将军……” 潘濬摆了摆手,咬着牙说道:“昨夜之事不必再说……今夜实行新规。各营帐实行连坐法,帐中但有一人失踪,则全帐处斩。” 吴军众将被这个血淋淋的办法震慑到了,他们再次面面相觑。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这样残忍的办法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 “昨夜如何?”李定有些期待地询问季平。 季平满面春风,哈哈大笑:“昨晚一夜之间,有六百四十七名吴军士卒前来投诚!潘濬的大营里,一夜之间,就少了百分之六的兵力!” 李定和身旁的彭应之都被这个数字震撼得合不上嘴。这样的效果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也超过了李定自己的想象。 要知道,这才是劝降的第二天罢了。短短两天时间,工农人民军的心理攻势就取得了这样大的战果,这让始作俑者李定都十分意外。 彭应之感叹道:“昔日诸葛丞相征南中,马幼常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果不欺我。” 李定笑道:“这才仅仅是个开始。现在天下的情况是民智未开,因此穷苦百姓才会被统治者们蒙骗。只要我们的宣传工作做到位,再带给人民实实在在的改变,人民最终就一定会选择我们。” 季平大为赞同:“克之,你说得对。我记得你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才是最好的武器。说实话,之前我一直不以为然,现在才发现你是正确的。” 李定温和地笑了:“同志们,在当今世界上,穷苦人占的数量要超过百分之九十九。这样的阶级划分实在太过偏激了,可谓是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燎原大火,社会矛盾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剧烈得多。” “因此,只要我们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最终的胜利是必然的。”李定笑着总结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潘濬的大营,这样的敌人虽然仍状似强大,但实际上已经不堪一击了,干部们的心已经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在大片倒戈投诚的吴军士卒面前,干部们解放全天下、获取最终胜利的信心从未如现在这般坚定。 116 攻心为上(5) 116攻心为上(5) 有了新的来投诚的吴军士卒,工农人民军的“宣传队”自然就有了新鲜血液。眼见着这些昨天刚刚逃出去的同僚们在自己眼前吃饱喝足,还留在大营里的吴军士卒们再无怀疑了。 在工农人民军的劝降攻势下,双方又在战场上僵持了两三天,这时,潘濬大军的士气已经彻底崩溃了。 先是零零散散的士卒逃命,然后就是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成群结队地逃,有时候为了转移巡逻队的注意力,这些逃命的士卒还会在大营里放一把火。 对于一支古代军队来说,夜间营盘着火对军队会造成怎样惨重的打击,再怎么夸大也不过分。 借助着放火引起的混乱,逃命的吴军士卒们纷纷安全地离开了潘濬的大营。这样的做法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效法,夜深人静,时不时地潘濬的大营就会烧起来,锣鼓喧天人喊马嘶。 这样的火往往会烧很久,因为没有人真心去救火,大家都在想怎样趁乱逃命。 再往后,就连巡逻队也开始整队整队地逃跑了。在巡逻队长的带领下,一百多人的巡逻队穿着整齐的甲胄,大踏步地向解放党投诚。 从整场战役来看,不过才刚刚打了十二天,而从潘濬主力入蜀到现在,仅仅才过去了九天。 “……仅仅九天,潘濬的大军就已经不攻自破了。”季平总结道。 “保守估计,潘濬的大营里现在只有三五千人了,”云凡补充道,“而且他们士气大乱,完全可以一鼓而定!” 李定点点头:“好样的。” 彭应之发言道:“同志们,我还有个小小的问题,咱们现在阵线上只有四千人,却要看守六七千的吴军俘虏,这样是不是不够稳妥?” 季平回答道:“我们已经没收了投诚吴军的武器盔甲,给他们划出了单独的活动区域。这些投诚的吴军士卒们也表现得都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意外冲突发生。” 李定说道:“彭应之提的意见很及时。这些投诚的吴军士卒,大多数都只是因为想吃饱饭而投降,而不是真心认同我们的理念。这样一来,吃饱饭的投诚吴军就会成为不安定因素。” 众人纷纷点头,在局面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李定仍然保持审慎的态度,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安心。 “按照我的意思,应该对这些吴军士卒进行甄别。”李定沉静地说道,“要加强对这些投诚士卒的政治教育,搞一搞诉苦大会,选拔其中真心认同我们的人成为干部,必要的话可以吸纳一部分俘虏入党。” 吸纳外邦人入解放党,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众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一定要保持党的纯洁,”李定强调道,“这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就算从俘虏中发展组织,也一定要保证他们已经真心认同我们的理念。” …… 此时此刻,建业。 孙权终于收到了来自潘濬的求援信,这封信被送信的吴军士卒冒死穿越丛林,回到吴地,又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建业。 孙权眼睛圆睁,愤怒地锤着桌子,稀疏的胡子如同钢针一般根根立起:“不是说蜀汉边境守备空虚嘛?本王的大军怎么就陷入包围了?这可是一万七千大军啊!” 孙权脾气一向不好,说实在的,这也是老孙家一贯的传统。从孙坚到孙策,再到孙权,以至于后面的孙夫人、孙亮、孙休、孙皓……但凡老孙家的人,性格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况且如今的战事确实打的有问题。原本孙权想着趁着蜀汉空虚,狠狠讹诈一把,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前线已经糜烂到这个地步。 愤怒的孙权拔出腰中的剑来,将眼前的案子劈得七零八落…… 宫殿下的侍卫们一个个头都不敢抬,大殿里除了孙权的咆哮声,落针可闻。 宛陵侯吕范硬着头皮站出来:“主公,今日之计,还是要召回辅国将军,速速计议……” 辅国将军指的自然是陆逊。自从夷陵一战,名不见经传的陆逊大破一生征战的汉昭烈刘备之后,陆逊在吴国的地位堪称军神。 一旦潘濬的一万七千大军全军覆没,吴国与蜀汉的整条边境线上,将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军队。届时,荆州腹地和交州都将暴露在大胜的汉军兵锋之下。 孙权咬着牙,他最近对陆逊不太满意。陆逊是吴地世家的代表,和孙权这个外来政权有着天生的矛盾。对于吴地世家,孙权的态度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重用这些世家子弟。 很多时候,孙权迫于现实状况,不得不和这些世家合作。合作的结果往往是孙权要流失一部分权力,或者让出一些好处。 吕范见孙权犹豫,长稽不起:“大王……战事紧急……” 孙权不再犹豫,站起身来:“速召辅国将军进殿议事!” 陆逊刚刚四十岁出头,就已然是偌大吴国的中流砥柱。在后世《三国志》中,陆逊和关羽是少有的被单独作传大篇幅描写的武将。 军情如火,前线的每分每秒都让孙权惦记。仅仅半日之后,辅国将军陆逊亲率三万精锐,连夜西进,欲解潘濬之围。 陆逊麾下这三万士卒,可不是潘濬麾下那些乌合之众可比。陆逊麾下三万吴兵,都是在大江之上与魏军长年厮杀的悍卒。 孙权握着陆逊的手,叮嘱道:“本王并不心疼那万余蛮兵,只是一定要救出潘老将军。如今粮草有限,仅能支持三万人行军。本王立即筹措粮草,待到粮库充实,还会有更多的士卒前去涪陵。” 陆逊大为感佩:“请主公放心,末将此去,定要大破益州,以报夷陵蜀人犯我之仇!” 很快,三万大军集结完毕,连夜直扑涪陵郡。在建业,孙权又集结了两万士卒,只待粮草充盈,就会再次派到前线去。 谁都无法想到,战事打的越来越大,隐隐有发展成全面战争的趋势了。 117 攻心为上(6) 117攻心为上(6) 实话说来,仗打到这个地步,孙权也不想接着再打下去了。 虽然他的态度十分强硬,乃至于几乎集结了全国的军力民力,摆出要决战一场的姿态。但是这些只是为了增强谈判的筹码罢了,这场仗再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之久,成都方面肯定也做好了战备。一旦自己继续增兵,无非就是打成全面战争,两败俱伤罢了。 除了让一旁的曹魏看笑话捡便宜,这仗打下去能有什么好处呢? 陆逊对自己这位君主是很了解的,他当然明白孙权的意思。汉吴两国都是这场战争的失败者,是时候给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画上一个句号了。 孙权的意思很明显:必须要把潘濬救出来,其他的陆侯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逊苦笑: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自己大兵压境,其实不过是个前去求和的和平使者。 …… 即便是精锐主力,顺着大江水陆并进一路疾行,路途中仍然用了数天时间。等到陆逊快要赶到战场时,潘濬的大营里只剩下两三千军队了。 这两三千军队中,大多数都是没什么行动能力的伤员。但凡能跑的,几乎都偷偷跑掉了,甚至有几位吴军千夫长都弃军而逃了。 潘濬的大营里空荡荡的,只有伤兵日夜不断的哀嚎声。 潘濬没有升账聚将,只是呆呆地坐在营帐里,思考着。 “这场仗为什么打成这个样子呢?我做错了什么呢?哪里打的不对呢?” 潘濬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每一个决策都算不上是错误的,只是敌人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虽然败在粮食不足,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按照兵法确实就应该轻兵疾进。只是眼前的敌人太出乎意料,用恶心人的乌龟壳儿拖延了太多的时间…… “敌军已经不堪一击,只要给我两个组的战士,我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击溃!”季平求战道。 李定很重视情报工作,他们从投诚的吴军士卒嘴里了解到了大量的信息,也因此自然知道潘濬大营的虚实。 工农人民军的一众军官纷纷点头,虽然敌人还有两三千人,但是伤兵居多,基本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了。 李定却否决了季平的建议:“不,不要打。至少现在不要打。” 季平疑惑了:“为什么不打?把眼前这股残兵歼灭易如反掌,把他们灭了,咱们才能从容应对吴国后续的报复啊?” 李定笑笑:“你们这都是简单纯粹的武人思想。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你们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不建议一股口气把他们消灭掉。” 彭应之笑了:“克之,我懂你的意思。这场仗已经没有接着打的意义了,我们不想打,孙权也不想再打了,因为再打下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季平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的话,潘濬的残部握在手里就是谈判的筹码了。” 李定笑着点头:“不错!这股残兵我们一口气就能吃掉,但是我们不吃。一旦把他们吃掉了,那和孙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相反,把他们留在手里,我们还有谈的余地,还有谈的筹码。” 李定拍拍彭应之的肩膀:“应之,还是你最懂我。” 众人恍然,云凡笑道:“战场之事不在战场,而在朝堂之上!克之,你可真是老谋深算!” 众人哈哈大笑,场面十分融洽。 笑罢,李定道:“眼前这股残兵我们还不能让他们饿死,要是实在不行,我们还得给他们提供些粮食。” …… 陆逊的三万精锐气势汹汹地赶到,展开进攻阵型,训练有素地直扑涪陵郡。 虽然此行是作为一个谈判的和平使者,但是陆逊心里明白:实力才是谈话的本钱,没有强大的实力,谈判桌上只能任人宰割。 陆逊并不知道李定的那句名言: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 如果陆逊知道这句话,一定会抚掌大赞。 “打!打出一片朗朗乾坤!”陆逊狠厉地命令道。 三万吴军精锐刚刚从长江前线撤下来,一路疾行而来,士气正盛,锋芒毕露。三万吴军杀气腾腾,直插涪陵郡。 在二道坡,陆逊的大军与邓平、孙承彦的两个团迎面相撞,两军开始了血腥的厮杀…… 邓平、孙承彦麾下只有两个并未满编的团,加起来不过四千兵力。这四千人都是刚上战场的新兵,与陆逊久经沙场的精锐大军相比,实在是差的不少。 好在工农人民军这两只包抄部队在二道坡驻防已久,在水泥的支持下,早将阵地打造得铁桶也似。 道路中间,被工农人民军垒起了高高的水泥壁垒。随军的工程师们很好地执行了孙承彦的要求:只管拼命建设,不用管拆除有多么费事儿。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高耸的壁垒连城门都没有,把路砌得死死的。 道路中间,是工农人民军铺设的铁丝网。这些铁丝网比不上在永备工事前用水泥桩子打地基的丧心病狂,但也密密麻麻地遍布整个战场。 两侧高耸的峭壁上,工农人民军利用水泥和先进的工程技术,在峭壁上连接了一段天桥。天桥视野极好,俯瞰整片战场,一览无遗。 天桥上,是大量的连弩巨弩,这些弩箭将从高处射下,底下的吴军无处遁形。工农人民军从汉复新村的金沙江工业园区不辞辛苦地运来了海量的弩箭,以供这些吞金巨兽挥霍。 天色渐暗,陆逊来到了二道坡前线,这时他的前军已经在此厮杀了一个下午了。二道坡上,躺着密密麻麻的吴军尸体。陆逊搭手一望,倒吸了一口冷气。 昏暗的天色下,天桥缀着红色的灯笼,显得灯火通明。几十米高的天桥高高悬在半空,如同夜色中一条红色的巨龙。借助红灯笼的灯火细细望去,可以见到有人影在天桥上闪动。 “这……这是怎么建造出来的!”陆逊目瞪口呆,“这可是悬崖之上!他们是怎么爬上去造出这个东西的!” 118 初会陆逊 118初会陆逊 陆抗左手按剑,右手前指:“弓箭手!放箭掩护!刀盾手,上!” 两千名吴军弓箭手在木车和刀盾兵的掩护下,齐齐踏前五十步,张弓搭箭,两千支箭凶险地划破天空,直奔城头而来。 孙承彦左手一面小盾,右手握着战刀,他一边挥舞着战刀一边吼道:“放箭!还击!” 几千只箭又射向城下,冲锋的吴军纷纷惨叫着躺倒在地上。 陆逊知道潘濬已经被包围了很久,现在时间紧迫,没有时间给自己慢慢把铁丝网完全拔除。他顶盔贯甲,如同一根铁塔一般立在吴军中军大旗下。 “陆抗继续攻击!陆岚率兵两千!破除铁丝网!”陆逊喝令道。 陆岚骤然站起:“末将领命!” 为了拓宽战斗宽度,铁丝网还是要拆除的,拆的越多越好,能拆多少算多少。 陆逊咬着牙说道:“其余各部,打造大型战具!本将军要活生生踩碎了这个乌龟壳!” “诺!” 悍勇的吴军士卒前仆后继,继续扑杀。吴军弓箭手们箭法十分犀利,向关口倾泻了一捧一捧的箭雨。 这些吴军弓箭手往往在大江之上,在颠簸的战船中射击,长江的风浪锻造了这些弓箭手惊人的臂力和耐力,也让他们手里的弓箭准得离谱。他们从下往上射,声势却一点也不落后。 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只能躲在掩体下盲射,只要稍微探出一点儿身子出来,就会被神准的吴军神射手射中。 只有最高处的天桥,因为距离实在太高,处在吴军弓箭手的攻击范围之外。天桥上的连弩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弩箭,成片成片地播种死亡。 这些吴军精锐让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见识到了什么叫百战精锐。陆逊麾下的兵卒和潘濬麾下的乌合之众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陆抗指挥着两千先锋部队,从铁丝网留出的通道中奋力前行,丝毫不顾头顶箭雨的泼洒。 这些悍不畏死的吴军悍卒丝毫不顾及身边战友的倒下,只顾闷头冲锋。仅仅第一个冲锋,吴军就将长梯架在了关口上。吴军士卒们号叫着,前仆后继地向垛口涌上来。 孙承彦勃然大怒,在他看来,这些吴军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孙承彦挥着刀砍翻一个冲上城头的吴军士卒,怒吼道:“滚木雷石!把他们砸下去!” 鼓声咚咚咚地响了一整天,三万吴军轮番上阵,攻势如同一波接着一波的潮水一般涌上来。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一般,带着划破空气的哨鸣声从两军头上划过。 直到暮色降临,陆抗麾下的军队才收整阵型,从战线上撤下来。 天色暗淡下来,工农人民军架设的天桥就显得格外明亮,如同一只盘旋在峭壁上的巨龙,震撼着每一位吴军士卒的心灵。 陆逊冷哼一声:“陆抗,谁允许你撤下来的?” 陆抗一怔:“父亲,天色已晚,不利攻城……” 陆逊摆摆手:“我军时间并不宽裕,传令三军,挑灯夜战,继续攻城!” 吴军士卒们简单地就着凉水啃了几口腰间的干粮,又排好阵型,气势丝毫不减地扑杀上来。 天桥上的红灯笼映衬着地上漫山遍野的吴军手里的火把,显得格外壮观。陆逊麾下三万大军分成五个方阵,绵延数里,吴军士卒手里的火把如同黑暗中的繁星,闪烁着昏黄色的光。 遮天蔽日的火光彻底抢了天上星星的风头,灯火将战场照亮,有如白昼一般。 陆逊仍然如铁塔一般屹立在中军大旗之下,晚风让吴军大旗猎猎吹动,而陆逊的剪影就像亘古就存在于此的雕塑一般。 陆逊已经在旗帜下站了整整一天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疲态,或者说,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疲倦。陆逊高举战刀:“第一方阵!陆抗部!杀!” 五个方阵中排在最前面的方阵轰然启动,陆逊在夜战的第一波进攻,就派出了自己的嫡子继承人,志在必得之意显露无遗。 震天彻地的喊杀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地上。 眼前的关口就像一只长满了刺的刺猬,任凭吴军山呼海啸般涌上去,也难以奈何它分毫。 “鸣金收兵。”陆逊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撤下来的陆抗已经完全杀红了眼睛,他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上的甲胄也插着四五支流矢。陆抗单手倒提着长刀,双眼赤红,再不复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气度。 “父帅!再让我冲一波!”陆抗面色极其难看,咬牙切齿地道。 陆逊淡漠地看了陆抗一眼,“收兵,用饭,休整片刻,午后再战。” 听到吴军鸣金的声音,无论是城下的吴军士卒,还是城上的工农人民军战士,无不脱力地瘫坐在地。片刻后,疲惫的吴军士卒们整顿好了队形,井然有序地撤回大营。 邓平和孙承彦站在城头,注视着下方疲惫然而丝毫不乱的精锐吴军,眼看着陆字帅旗下面那个铁塔般伫立了一天一夜的身影,邓平又恨又佩服地狠狠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不愧是陆逊!吴国边军精锐名不虚传!” 孙承彦冷哼一声:“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两军都在抢救伤员,整理后勤,如同两只受了伤的生死搏杀的老狼,一边狠厉地盯着对手,一边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陆逊并没有给工农人民军太多的休整时间,仅仅两三个时辰,吴军再次摆开了阵势,成千上万的吴军士卒呐喊着,拼命向关口扑来。 邓平和孙承彦立在城头,两人已经度过了初次指挥如此战斗的惶恐,也度过了刚刚看到陆逊心里下意识的畏惧。二人面沉如水,“打旗,放箭!” 天桥之上,工农人民军的连弩再次疯狂地咆哮起来,成片的箭雨泼洒出去。 陆逊再次站在了吴军的中军大旗之下,他的身形岿然不动,帅盔下线条分明的脸庞却面色凌厉:“敌军数量远少于我军,如此长时间作战,体力上我军占优!给我打!纵然连打几天几夜,也要给我拿下此关!” 众吴将热血沸腾:“诺!” 119 狠辣的统帅 119狠辣的统帅 眼看着成群成群的吴军士卒呐喊着扑上去,再一波一波败退下来,陆逊脸色很是有些难看。 眼前的关隘如同大海里的礁石一般,任由吴军如何冲击,仍旧岿然不动。 来自天桥的箭雨让吴军士卒叫苦不迭,红龙一般都天桥成为了每个吴军士卒的噩梦。这道悬崖上的奇迹建筑,无时无刻不在倾洒着死亡,而吴军却对它毫无办法。 在前线指挥的陆抗凝视着天桥,俊美的脸早就扭曲得不成样子:“欲要攻破天桥,必先要拿下眼前的关隘!” “诸军听令!箭雨覆盖!步卒再杀!”陆抗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大声喝令道。 天桥上在短短的两日一夜的攻防中,已经倾泻出了数十万支箭。哪怕金沙江军工基地能够满足这个用量,可后勤运输却也跟不上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支箭!”陆抗狠厉地凝视着天桥。 远处的吴军中军大旗下,陆逊仍然站在这里。他的存在就像是吴军的定海神针一般,只要他的身影还在旗帜下面,吴军就士气大振,悍不畏死奋不顾身地向前拼杀。 看着自己嫡子继承人陆抗的狠辣,陆逊在心中满意地点点头。为将者慈不掌兵,单凭着陆抗这铁石心肠,日后就完全可以大有作为。 …… 邓平和孙承彦肩并肩站在关口上,二人透过垛口,注视着下方疯狂的吴军。 在三五天之前,这两位团长还曾大发脾气:潘濬这厮也是个憨货,空有上万之众,也不试试突围,硬生生当起了缩头乌龟。 害得两个团在这里跟工兵铲较劲了半个多月,还捞不着仗打。 邓平二人现在心里有些不得劲,原本还在抱怨没有仗打,可二人万万没想到,突然之间就要和如此难缠的对手作战。 人的名树的影,辅国将军陆逊在益州可止小儿夜啼,如今一见面,就摆出了如此凌厉的攻势,可见其名不虚。 …… “李主席?你怎么来了?”孙承彦一脸震惊。 李定大笑:“我听说二道坡打得很热闹,特地前来看看!” 孙承彦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你赶紧回去,在汉复新村等我们的好消息。” 李定再次大笑,幽默地说道:“别急着撵我走嘛!我又不是空着手来拜访的。” “这次来二道坡,带了一千名民兵战士,还送来了粮食和十五万支箭。”李定笑着说道。 孙承彦眨眨眼:“人和东西我们就笑纳了,你老人家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定充耳不闻,仰头看着峡谷中间如同巨龙一般的天桥,啧啧称奇:“宏伟壮阔!” 转过头来,李定拍着孙承彦的肩膀:“潘濬那边的仗打的差不多了,我是特地来前线给你们擂鼓助威的。邓平在哪里?” 孙承彦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注定是无法阻止李定的:“邓平他在关隘上指挥战斗。” 李定笑了:“带我上天桥。” 孙承彦再次叹了口气,领着李定上了关隘,从侧面的天梯登上了天桥。 天桥左右连接峭壁,凌驾于二道坡峡谷之上。站在天桥之上,凌厉的山风从中呼啸而过,蓝天白云仿佛触手可及。李定向下望去,远近的战场一览无遗。 一般人在这个高度,只要略微往下一望,就会脸色煞白。李定稳稳当当地站在天桥上,面色如常。身边的战士们操作着大型弩机,向下方的关隘提供充足的火力支援。 敌军的攻势绵绵不绝,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也采取了两班倒的作战方式。现在是邓平的一团正在与敌人作战,孙承彦的二团正在休息。也正因如此,这位刚烈的二团长才有时间和李定待在一起。 “承彦同志,这些天仗打的怎么样?”李定一边凝视着下方的战场,一边随和地问道。 “仗打的很惨烈,”孙承彦如实陈述道,“这些精锐吴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仅仅一天的时间,他们就悉数破除了我军临时设置的所有铁丝网。” “我军在两日一夜的时间里,已经射出三十余万支箭,几乎已经库存见底。若不是这次你又送来了十五万支箭,只怕我们的连弩就要哑火了。” 提起对面的吴军,孙承彦的脸上透出了一抹笑意。这种笑意被李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是一种只有在面临强有力的对手时才会出现的见猎心喜的笑。 “这么说来,这支吴军打得很凶猛?”李定皱起眉毛问道。 “不错,不光是在作战时悍不畏死,吴军弓箭手也射得极准。天桥位于他们的射程之外,倒是还好。下方的关口上,我们的战士几乎不敢露头。” 孙承彦顿了顿,指着对面的大旗补充道:“李主席你看,那里是吴军的中军大旗。” 李定眯起眼睛,远远看见了那个陆字,他也看见了陆字大旗下,那个如同石刻一般纹丝不动的身影。李定沉吟道:“陆……” 孙承彦点头:“能在这种时候临危受命的吴国陆姓将领,我想只有那个人了。” 李定点点头。辅国将军、荆州牧、江陵侯陆逊,未来的吴国丞相、上大将军。陆侯的威名,我在后世就早有耳闻了。 李定心中豪气骤起,他仰天大笑:“听说辅国将军自领兵以来未尝一败,今日便要在这二道坡破了他的不败神话!” 陆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天桥上那个模模糊糊的负手而立的人影。由于距离遥远,这个人影被阳光打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虚影。毫无来由地,陆逊突然心里明白了,这个人影就是自己此行真正的对手。 直到暮色昏沉,又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又到暮色昏沉。眼前并不算高的关隘上上下下里三层外三层沾满了鲜血,如同一座血红色的天堑。沾满鲜血的水泥滑溜溜的,攻城云梯搭上去甚至会打滑……吴军士卒再也冲不动了。 两日两夜的时间里,李定和陆逊都死死站在原地,就好像两支军队的灵魂一般。 “鸣金,收兵。”陆逊声音嘶哑地说道。 120 那就谈判吧 120那就谈判吧 陆逊心里很清楚,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打的意义了。 自己麾下的三万精锐吴军,在短短四天三夜的连续进攻里,竟然损失了一万之众。这座并不算十分险要的矮坡,成了每个吴军将领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也就是自己的大军是吴国最骁勇的精锐,才能在死伤超过三分之一的情况下还能继续进攻。可这样的进攻还有什么意义呢?等自己打破这座关口,等待救援的潘濬早就被饿死了。 何况,这三万精锐可是对抗魏国前线上的主力。伤亡三分之一,尚且可以慢慢重建,可要是在这里被打断了骨头,以后还拿什么和魏国打仗? “陆岚,持我手书,和对面的将领谈谈。”陆逊疲惫地说道,“问问他们是否还要继续打下去。” …… 李定亲切地接待了陆岚,虽然这位年轻的吴国将军看自己的眼神里几乎带着不加掩饰的火,可李定还是笑容可掬。 “关外的可是吴辅国将军陆侯?”李定请陆岚入座,亲切地问道。 陆岚冷冷地道:“正是。” 李定抚掌大赞:“早听闻辅国将军治军有方,三军整肃,近日一见果然如此,辅国将军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陆岚大皱眉毛。要是在平时,自己确实也以自己的父亲为荣,听到这样的赞赏,就算不会喜形于色,至少在心里也会暗暗骄傲。可是就是眼前这个人,他的防线就像一个带刺的乌龟壳,让自家父子无可奈何无处下口。这时候听到眼前人的赞赏,总觉得像是语带讽刺。 陆岚踌躇片刻,决定不要立刻发飙,他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承蒙夸赞,不敢当。” 李定却没有陆岚心中这么多想法,在没有必要说谎的时候,李定一向是不打虚言的。他刚才的称赞完全是出于真心,在这个时代,陆逊是当之无愧的最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之一。 要说自己的防线确实让陆逊撞得头破血流,那也并不是自己用兵如神。眼前的短暂胜利,只是因为自己掌握的技术领先了陆逊的吴军半个时代。这种胜利只能算是仗势欺人,算不上是工农人民军的指挥有多么出色。 “不知陆少将军此来,有何教我?”李定身子前倾,一脸探寻地问道。 在这个时代,两国使者见面,总是要有些约定俗成的仪式。若是两国正在交战,就更会少不得许多步骤。使者见面,语带讥讽、口出不逊、相互威胁、乃至破口大骂……都是必然会经历的步骤。 眼前人的干脆直率打破了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也让陆岚的思维步骤被打乱了。他嘴里的一套夹杂着讥讽与威胁的话卡在喉咙,憋了半天,才咽回肚子里。 陆岚的表情仿佛吃了一颗老鼠屎,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陆岚问道:“……不知足下贵讳?” 李定自然是不知道这套互相问候的“程序”,原本他还在为陆岚的表情感到奇怪,听得陆岚的话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太过失礼,忘记了通名道姓。 李定笑道:“免贵,在下李定。” 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李定,陆岚在心里一顿快速排查,也没想起蜀汉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陆岚挑挑眉毛:“你是谁?你能代表蜀汉的意见吗?” 李定有些哑然,说起来,自己确实是前线的最高指挥官,可要说能不能代表蜀汉的意见……汉复新村里的费祎费参军可还茫然无知地等着呢。 与吴国使节私下里谈判,费祎可是一点儿也不知情。 显然,现在就是该撒谎的时候了。李定笑道:“忘了介绍,在下现任涪陵郡守,对于一切交涉,我都有丞相府的授权。” 陆岚有些愕然,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就是把潘老将军打的满地找牙、让自己父子不得寸进的敌军统帅? 陆岚冷笑一声,冷丝丝地说道:“李涪陵,你可知道,破坏汉吴盟好是何等罪过?你以一己之力,使得天下大乱,罪不容诛!” 好!熟悉的流程来了!陆岚憋了半天的话一出口,感觉浑身舒畅。 李定一头雾水:“少将军此言何意?明明是你们吴国的军队进犯我国的边界吧?” 陆岚再次卡住……他父子只是接到了吴王的命令,前来解救潘濬老将军,至于潘濬为什么和益州人打仗,陆岚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陆岚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不是把话茬给人家手里送嘛! 李定却没有揪着这个话茬接着说,毕竟当初的边境冲突也算是自己的土改队惹出来的事儿,提起这个话题,李定也有些心虚。 李定谦和地笑了:“少将军,我相信你此次前来,一定不是只为了骂我一顿。我这个人没那么多弯弯绕,你有什么想谈的不妨直言。” 陆岚迟疑了片刻,缓缓道:“潘老将军如今怎样了?” 李定坦率地说道:“老将军宁死不降,如今还在固守营盘。可是按照我们的估计,他的粮食三天前就该吃完了。” 陆岚斩钉截铁地说道:“诸葛丞相的高风亮节天下皆知,我相信他必定不会主动背盟,这次冲突定然是个误会。你立刻放人,这件事情一笔勾销!” 李定愣住了,这次吴军大举进犯,导致原本蓬勃发展的涪陵郡根据地硬生生停止了一个月的发展。这一个月以来,农活儿被耽搁了、基建被耽搁了、挖出来的铁矿全进了兵工厂……你不赔点儿,还想全身而退? 做啥美梦呢? 李定笑笑:“不可能,吴军要为这次边境冲突负责,赔偿我军的损失。” 陆岚恨恨地道:“李涪陵,我父现在领兵十万之众,只需反手之间,便可击破二道坡关隘,平灭益州。家父心怀慈善,不愿意与汉国交恶,这才遣我前来,与你好言分说,讲清误会。你倒是不识好歹,一心求死。小心我大吴王雷霆之怒,夷灭了你涪陵郡!” 李定再次笑笑:“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定虽然才疏学浅,也知道守土之责,必不会轻易弃关。少将军请回吧,定在此关引颈,恭候辅国将军大驾。” 121 边谈边打 121边谈边打 陆岚再次愣怔了,他原本想吓唬李定一番,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取些许优势,但却没想到眼前的李定竟然如此强势。 陆岚站起身,踌躇片刻,骑虎难下。他恨恨地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见陆岚已经走远,门外的孙承彦闪身进来,笑道:“吴国人还是没有认清形势,现在的情况下,他们还有什么实力威吓我们?” 李定沉静地道:“吴国人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攻坚的能力了,但陆逊却不肯轻易认输。事实上,我军已经占尽优势,陆逊想打多久,咱们就陪他打多久!” 孙承彦疑惑道:“以陆逊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继续打的必要了,为什么……” 李定笑道:“一是因为想给自己争取更多的谈判筹码,二来想必他也怀有侥幸心理:万一我军已经没有余力作战了,他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孙承彦问道:“李主席,那我们最终想在谈判桌上达到什么目的呢?” 李定一笑:“现在还说不好,我们看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如何吧。” 陆逊看着眼前一脸惭愧的陆岚,沉吟良久。 “打不出成绩,就没有说话的底气。”陆逊无奈地说道 可要是想接着打,直到打出成绩,需要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明日继续列阵进攻,”陆逊咬着腮帮子说道,“陆岚,你明日再去拜访那李定,咱们边打边谈!” ……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岚的底气越来越弱。已经打了这么久,陆逊的主力大军伤亡惨重,却不得寸进。 要是再扛下去,潘濬就该饿死了。 “要想贵国解开包围,放潘将军所部出来,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在两天之内的第三次谈判,陆岚终于蔫了,老老实实地问道。 李定笑了,这才像话嘛! 一旁的彭应之也笑了:“汉吴两国盟好,这次本就是个误会。只要贵国撤出涪陵,赔偿我们的损失就可以了。” 陆岚紧皱眉毛:“撤出涪陵那是自然,只是不知贵方想要多少赔偿?” 彭应之张开双手,开始细细清算起来。 “首先是给我们造成的伤亡,这方面的抚恤要吴国赔钱。我也不多要,五万五千钱。” “我们搞得铁丝网被你们拆得不成样子,又损失了几十万只箭,再加上粮草被服等等的军费开支。我也不多要,五万钱。” “你们趁着农忙的时候来侵略我们,给我们的农业生产带来了极其负面的影响,这方面贵国要负责。我也不多要,三万钱。” “潘濬的吴军所过之处,把老百姓的屋子都祸害得不成样子,这方面需要你们出钱修缮。我也不多要,一万五千钱。” “张榜安民费,一万钱。” “堡垒折旧费,一万钱。” “精神损失费,五千钱。” “接待费五千钱。” “林林总总,吴国需要赔偿十八万钱。贵国如果现钱不够,也可以采用粮食被服乃至土地来抵账。”彭应之笑眯眯地总结道。 陆岚眼睛都瞪大了,他一时间分不清彭应之是否在说笑:“堡垒折旧费是什么东西?” 彭应之沉声道:“贵国的军队此次前来,又是扔石头又是射箭,把我们的堡垒搞得破破烂烂的,自然需要掏钱给我们用来整顿一番。” 陆岚确认了彭应之不是在开玩笑,他愤怒地质问道:“精神损失费?那是什么费?” 彭应之理所当然地说道:“贵国这次入侵,声势浩大,把我们涪陵郡上下官员都吓得不轻。单就说我,好些天睡觉都睡不踏实。这样一来,你们自然得掏钱来抚慰一下我们受伤的心灵。” 陆岚已经出离愤怒,他咬牙切齿地问道:“接待费?接待费是什么费?你们接待谁了?” “接待你啊。”彭应之一手指着陆岚,表情坦率中带着疑惑地说道。看彭应之的表情,这个答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甚至似乎在怀疑陆岚的智商。 顾不得吴中世家名士的形象,陆岚破口大骂:“放屁!就算皇帝巡游到你们涪陵郡,接待费也用不着五千钱!就凭接待我,你们就敢狮子大开口要五千钱?” 陆岚指着自己桌子上的陶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连茶水都没有,给我喝的都是白水!你们敢要我五千钱!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彭应之略微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说道:“算了,看在你我两国是盟友的情面上,这五千钱接待费我们就不收了。你们只需要付十七万五千钱就可以了。” 吴国算是坐拥两个州的地盘,扬州完全掌握在吴国手里,算是吴国的核心;大部分荆州地区被吴人从关羽手里夺过来,也算是基本控制;再加上穷山恶水,蛮人遍地,投入要大于收获的交州…… 吴国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就是七八十万钱罢了! 去了各种支出,吴国现在留在国库里的真金白银,真就付不起这个赔偿。 陆岚猛地站起身来,在这一瞬间,他很想拂袖而去。可是想想眼前这些人不吃这一套,最终,他还是一屁股又坐下了。 “五万钱,这是我权限下的最高报价了!”陆岚咬着牙说道。 彭应之无奈地耸耸肩笑道:“这可不行,我们的要求就是十七万五千钱。这样,我们给你抹个零,只要十七万钱,可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十万钱!” 彭应之摇头。 陆岚泄了气:“十万钱是我能说了算的最大额度了,你们如此报价,简直是毫无诚意可言。十七万的数字我做不了主,我要回去问问父帅。” 彭应之亲切地笑道:“尽管去吧,多跑几趟也没关系。我们是盟友嘛!接待费我们不收了!” 陆岚恨恨地盯着彭应之,手指举起来,欲言又止。他冷哼一声,掉头而去。 等陆岚走后,屋子里瞬间爆发出了欢乐的笑声,人民政府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彭应之逗笑了。 122 一纸条约 122一纸条约 “我们可以付给你们十五万钱,你们要保证潘将军的人身安全。”陆岚黑着脸,再次返回了谈判桌前。 彭应之一脸为难,大摇其头:“我接到的要求是赔偿十七万钱,一钱也不能少。陆少将军,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嘛!” 陆岚恨声道:“十五万钱已经是我们的底线!实话说来,就连这个数字,我们吴王也不一定能同意!张口就想要十七万钱?你们益州人也太贪婪了!” “十七万钱果真拿不出?” “拿不出!” 彭应之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我也想和你们和平共处,可是你们来我家里一顿乱砸,还不愿意赔钱弥补我们的损失……看来我们只能血战到底了。” 陆岚咬牙切齿:“十五万钱赔偿你们的损失已经绰绰有余了!” 彭应之仍然连连摇头,陆岚气的浑身发抖,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摸了个空,开会前,众人的佩剑已经被站岗的战士收走了。 李定站起来打圆场:“少将军不必如此为难,在下倒是有个好办法。” 陆岚瞥了李定一眼,气哼哼地道:“哦?愿闻其详。” 李定笑道:“这十七万钱不是不能商量,甚至我们可以通通不要,但我们想从吴国这里暂借一块儿地……少将军以为如何啊?” 陆岚瞠目结舌,听了李定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让我大吴国割地求和?这断无可能!” 陆岚猛地啪地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割地求和乃国家进取之大忌!我吴国虽然如今战事不利,但纵然尺寸之地,尔等也休想拿走!休要再有如此念头!” “若是尔等坚持如此!莫说我不能应允,我吴中万千男儿也断然不会坐视!” 李定温和地一笑:“少将军且慢动怒,待听完我的话再决定也为时不晚。” 陆岚张口欲骂,想了想又忍住了。他重新坐了下来,不耐烦地冷声道:“速速道来。” 李定领着陆岚来到了参谋部的大地图前,还未等陆岚惊异于这张地图的详实,便见李定大手一指:“我们想要从吴国要来这个地方。” 陆岚定睛一看,再次惊得瞠目结舌:“交……交州?” 李定神色严肃,表情并不似说笑:“正是交州。” 陆岚的脑筋飞速转动起来:交州之地,烟瘴荒蛮,除了数不胜数的蛮人之外,再无其他的资源。这些蛮人好像也天生仇视汉人,他们出尔反尔,几次作乱,简直是吴国的心腹大患…… 论起占地面积,交州之地确实殊为不小,可是绝大部分地区都是渺无人烟的原始森林……每年吴国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来镇压交州的蛮人…… 眼前这李定不知好歹,想要这交州之地……纵然给了他们倒还真无所谓…… 陆岚一脸怀疑地问道:“交州荒蛮,天下皆知。你等要这交州之地有何用处?” 李定笑了,十分坦率地说道:“益州地处内陆,而交州临海。我们想要一个出海口,用来贸易商品。” 陆岚差点乐出声来:眼前这李定话说得倒是轻巧,单听此言,他肯定不曾亲自去过交州。要是他亲眼见过交州的荒蛮,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建设港口的念头了。 要知道,交州之地,蚊蝇丛生,疫病流窜,毒虫巨蛇遍地……那是只有蛮人才能生存的极恶之地! 陆岚脸色严肃,摆出一副内心十分纠结痛苦,最后才勉强同意的样子:“若是贵国一定要这个条件,那在下也只能听命了。” “哦?”李定和众干部对视,脸色大喜。他原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这陆岚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 “那就签署条约吧!”陆岚赶快补充道,他生怕李定等人反悔。 李定摆摆手:“等一下!我还有个要求。” 陆岚怒目而视:“你还有什么要求?” 李定诚恳地说道:“我们只能放走潘将军大营里的人,至于那些已经投降我们的人,我们是不会放回去的。” 陆岚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 “唰!”大印一盖! 交州易主! 李定和陆岚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相互深深一辑:“为了庆祝汉吴两国重归于好,你我当好好庆祝一番!” …… 许多天以来,潘濬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饭,这顿饭是工农人民军的战士送进他的大营的。 潘濬从前来送饭的解放党战士们嘴里了解到,吴国已经和汉国重归和平了……潘濬老泪纵横,征战一生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失败的滋味。 虽然割让那个没什么用的交州,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损失,甚至还可以说是丢了一个烫手山芋……可这毕竟也是割地求和,面子上到底也不好看。 李定亲自来送潘濬:“老将军治军严谨,吴军进退得当,此战虽败,非战之罪也……老将军一路走好!” 潘濬脸色像是又苍老了十年,他凝视李定片刻,并不言语。片刻后,他掉头就走。 李定在潘濬的身后浅浅一躬,这位沙场一生的老将军性格果毅,刚正不阿。即便从阶级立场上是敌人,也值得获得他的尊重。 为期近一个月的涪陵郡大战终于结束了,吴军前后一共投入了四万七千人,最终却大败而归。 短时间内,吴国将没有余力再对蜀汉有什么邪念了。陆逊麾下的精锐吴军调回大江上与魏军对峙,而潘濬麾下的军队则彻底被打烂了,没有三五年时间根本无法重建。 形势逆转了,现在换成吴国边境空虚了……在肉眼可见的未来,人民政府的敌人将不会来自于蜀汉外部了。 …… 谈判顺利结束,在处理好和吴国的外交事宜后,李定将前线的权力全部交给了季平,自己和彭应之则迅速回到了汉复新村。 眼下,战争虽然短暂地结束了,但是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李定召开了一个多月以来根据地的第一次大型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将决定今后的工作方向。 123 交州战略 123交州战略 “交州虽然在纸面上被我们拿到了手里,但这只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要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安稳交州、建设交州,这样的条约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汤和沉声说道。 “孙权反复无常是出了名的,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他会遵守什么和平约定,唯一信得过的,只有手里的刀把子!”季平慷慨激昂地说道。 “建设交州是必然的,而且动作要快。”李定平和地说道,“如何治理交州,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问题。” 一直在成都发展地下情报网的陈明华也回到了根据地,眼下会议上多了许多他不认识的面孔,陈明华内心感佩不已。 他随同李定前去成都的时候,根据地还只是个飘摇的弱小政权,只要风一吹就会奄奄一息。而如今,根据地已经发展成了孙权奈何不得的军政统一的庞然大物。 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成都行谍工作后,陈明华显得成长了许多。他一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安静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发言。 虽然陈明华表现得如此沉默,可屋子里所有的高级干部都不敢轻视他。要知道,陈明华是第一批参加工作的人,更是当初救灾三小队的三位队长之一…… 论起当初的三个小队长,汤和、彭应之和陈明华。汤和现在已经是根据地除李定之外的二号领袖,掌握着人民政府的大多数政务。彭应之也是李主席的得力助手,身兼数职,功勋卓著。 谁也不敢轻视与他们并列的陈明华,虽然他坐在角落里并不出声,但每个人都知道他的能力必然不在汤和彭应之等人之下。 李定抛出了如何治理交州的问题,众人都陷入短暂的思考。彭应之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话道:“以我意思,还是打大户,分土地,审判剥削者,建立党支部!” 众人都笑了,这是涪陵郡的做法,这套模式行云流水。从汉复县到整个涪陵郡,随着政权的发展,各级干部无不是采用了这套模式,搞得炉火纯青,且无往而不利。 李定并没有说话,但是看他的表情,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 “明华,怎么不说话?”李定点将了。 见李定叫到了自己,陈明华终于有所表现了。他无奈地笑笑,站了起来:“应之同志的话,恕我不敢苟同。应之,你一向都是机谋善变,怎么这次也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 彭应之一愣,眼前的陈明华让他觉得又熟悉又陌生:“涪陵郡模式已经被事实无数次证明了,这是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如何不能应用于交州的治理?” 陈明华沉稳地说道:“涪陵郡模式确实在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一套行之有效的模式,但是在交州行不通。因为交州的民情与中原地区不同。” “愿闻其详?” “先说打大户,交州之地,汉人不敢寸进,皆是蛮人以族群居之。蛮人虽有族长之说,可就算蛮人族长,也要参与部落劳动,当然算不上是统治阶级或者什么剥削阶级。” 陈明华顿了顿,笑着补充道:“你若是要审了他们的族长,只怕蛮人就要和你拼命了。” “再说分田地,交州地广人稀,丛林遍地,无人开垦。蛮人不擅长农耕,多以群猎野果为食,饥则搜掠,饱则弃余。蛮人不以田地为贵,这样一来,本就不存在什么分地的可能。” “交州之地还有很多其他的我们未曾设想过的障碍,比如交州的毒虫、疫病。” “当年秦始皇携灭六国之煌煌威势,集七国之熊熊财力民力,令秦将屠睢五路进军征伐岭南,兵五十余万。以如此之伟力,秦主帅屠睢尚且病馁而死,岭南烟瘴疫病之威,可见一斑。” “蛮人与吴人厮杀多年,血海深仇。先主刘备令蛮王沙摩柯起兵相助,沙摩柯又战死沙场……只怕蛮人对汉人成见颇深,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此为难事。” “蛮人多信蛮神。就以五溪蛮为例,五溪蛮信奉蛮人先祖盘瓠老祖,以五色神犬为图腾。要是治理交州,我们应当如何对待他们的图腾信仰,也是一件难事。” 陈明华说罢,谦逊地笑笑:“因此,我不建议用我们既往的经验来看待治理交州之事宜。治理交州,我们将面临新挑战、新情况、新危机。” 陈明华久不发言,如今洋洋洒洒陈词,一番有理有据的陈述,可谓语惊四座。人民政府的高级干部们,包括彭应之本人在内,无不为之叹服。 汤和由衷地钦佩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明华,几月不见,你真是大有长进!” 李定和陈明华对视一眼,笑而不语。在座的众人,只有李定清楚,陈明华在成都一直参与的是怎样的场合,面临着怎样的压力。 情报工作一向是最凶险也是最磨炼人意志的工作。陈明华本来就是个优秀的青年人才,在那样的环境磨练下,有怎样的成长都算不上过分。 李定探询地问道:“明华,那以你来看,要怎么治理交州?” 陈明华坦荡荡地一笑:“首先,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众人纷纷点头:这是诸葛亮征南中的策略,也是李定一直大为推崇的策略,用在治理交州,可谓理所当然。 陈明华接着说道:“其次,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这句话来自于李定在《新人民》报纸上的文章,也被众人引为名言。 “第三,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第四,求同存异,潜移默化,长期治理!” “第五,实事求是,取信于人,以真切的民生改变来说话!” 一口气连说了五条,陈明华稳稳地坐下。显然,这些策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思考了,陈明华一定是在心中翻来覆去反复揣摩,最终才形成这短小精悍的交州方针。 李定忍不住了,他拍案大笑:“好你个陈明华!交州方略,五点措施,深入浅出,正合我意!” 124 交州战略(2) 124交州战略(2) 有人说过,战争是发展最好的催化剂。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漠视牺牲不近人情,但是却真切地描述了根据地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的发展。 哪怕不说军工厂方面的发展,光是根据地的水泥厂,产能就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翻了三倍。现在战事结束了,但是这些增长的产能却没有浪费。 “加快建设的脚步!尽快准备好建设交州的基建!”汤和如是说,“继续扩大水泥厂的产能,根据地的基建需求缺口还很大!” 与吴国的战争结束了,涪陵郡再次变成了一个大工地。综工基地的徐冉来到了永备工事视察,提出了许多改进的意见。 在这次战役中,根据地凭借着永备工事和强大的工业实力,以远远小于敌人的代价,击退了吴军的进犯。这次战斗让根据地更多的人意识到了科技水平的重要性,从此以后,徐冉索要资金再也没被汤和拒绝。 “战争胜利了,第一件事就是扩军!”李定掷地有声地宣布,“人民军队将挟大胜之威,快速扩军,震慑一切蜀汉内外可能存在的敌人!” 扩军是一件大好事。实话说来,在解放党的军队里当兵,福利待遇属实不少,再加上也确实是件光荣的事儿,想参军的群众殊为不少。 扩军也将极大地刺激工厂的产能,来自军队的订单如同雪片一般飞到金沙江工业园区。企业主和工人们被丰厚的订单刺激得眼睛发红,一边拼命扩大产能,一边玩命地开足**生产。 对于各级干部来说,扩军也是件好事。军队数量增加,意味着军事力量的增强,也意味着很多干部,尤其是军队里的干部们都有得到提拔的机会了。 “根据地现在只有一个不满编的师,这样的军力难以满足人民政府防御和发展的需要。我们将以一团、二团和三团为骨干,扩军为三个满编师,总兵力为三万人整!”季平雄心勃勃地向李定提交了扩军的预案。 “提案准许,立刻着手扩军事宜。”李定大笔一挥,军队建设再次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 根据地早有接受过基本军事训练的民兵,再加上战场投诚的吴军士卒,凑齐三万青壮男丁还是很容易的。 李定尤其重视军队的政治教育,多次来到季平的大营,亲自给投诚过来的吴军士卒们上政治课。虽然因为时间短,效果还不明显,但是李定认为这很有必要。 建设交州的议案已经摆在了李定的桌子上,李定找来了陈明华和彭应之,向二人问计。 “明华,你那天在会议上说的五条交州方略,我认为很有道理,不妨细细说来,共同参详一番。”李定笑着对陈明华说道。 陈明华谦逊地笑笑,“李主席,有你这个治民大家站在这里,我这可就班门弄斧了。” 李定哈哈大笑:“什么治民大家,那都是外面人不懂,说着玩的。你别谦虚了,就坦诚地说来听听!” 陈明华再次笑笑,稳重地开始了陈述。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显然早就打好了腹稿。 “第一,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交州战略的核心要义。百越地区不是凭借蛮力就可以征服的,这在历史上已经无数次被证明了。想要真正让交州的力量为我根据地所用,还是要征服蛮人的心。” “第二,到底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根据辩证关系的观点来看,朋友和敌人的关系是不断变化的,是难以下一个通俗的定论的。但是从现在来看,吴国残余在交州的势力就是我们的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第三,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蛮人部落,打击那些和吴人暗通款曲,被吴人洗脑,为吴人效命的部落。” “第四,我们不要急于求成,要通过长期的治理,慢慢将交州化为己有。对于蛮人的信仰,我们应当采取求同存异的态度,包容他们的文化习俗,最终做到化夷为汉。”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们要让蛮人知道我们和其他政权的不同,我们不是去利用他们,不是去征服他们,而是要真切地帮助他们,带给他们改变,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这就要我们派出干部帮助他们,帮他们学习农耕,掌握技能,实实在在地改善他们的生活,从而取信于人。” 陈明华一口气说完了,李定和彭应之都为之抚掌大笑。 彭应之真心实意地说道:“明华,许久未见,我在整体战略方向上的掌握已经不如你了,你真让我钦佩。” 陈明华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你彭应之的称赞,我可不敢受之。” 三人一齐大笑,谁都知道,彭应之和季平两人的脾气最为桀骜。想得到彭应之的真心称赞,实在是难于登天。 李定笑道:“明华同志,我对于交州的看法和你相同。我的想法是,以投诚我军的蛮人士卒们为楔子,与蛮人部落接触,最终带给他们解放。” 彭应之鼓掌喝彩:“甚是!” 陈明华也称赞道:“这样的办法好,我们毕竟是外来人,没有这些本地蛮人的引荐,到底还是难以融入交州。” 李定沉声道:“说干就干,立刻派出干部代表,和投诚的蛮人一起进入交州,接触蛮人部落,做好先头工作,为全面进驻交州做准备!” 看着一脸微笑的陈明华,李定笑道:“明华,你猜的没错,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陈明华收敛好笑意,站起身来:“请主席同志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彭应之略微有些羡慕地说道:“明华,我真羡慕你。虽然原本名声不显,现在却马上要在交州大展身手了!” 陈明华又笑了:“应之,别再捧我了,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三人再次一齐大笑,彭应之真心实意地笑道:“交州位置险要,土地肥沃,迟早将是我们根据地的核心大本营。明华,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李定来回踱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慎之!慎之!” 125 交州战略(3) 125交州战略(3) 蛮人相沙是众多五溪蛮部落中的一名普通蛮人,在抵抗吴国人对交州的侵袭时被吴军俘虏,从此过上被吴国人奴役的生活。 在潘濬进攻涪陵郡时,相沙幸运地活了下来。在俘虏营中,他和其他众多蛮人同胞一样,被解放党的消灭压迫的理念和描绘的美好蓝图所吸引,变成了李定的忠实粉丝。 相沙是解放党中,第一位蛮人党员。这个殊荣让他很是振奋,在新近扩编的人民军队中,他也担任了二师一团编制下某小组政委的职务。 李定是这样要求的:“凡是自愿加入根据地的同志,在甄别保证他们值得信任之后,我们应当无视地区差异、无视国别差异,给予他们平等的待遇和平等的任用。” 受过吴国人的欺凌之后,根据地这样的用人策略自然让新来的蛮人同志们感佩异常。 陈明华征得季平的同意后,亲自找到了相沙,请他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相沙同志,来根据地已经时间不短了,感受如何?” 和绝大多数蛮人一样,相沙并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他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陈……同志……我一切都好!” 陈明华谦和地笑笑,直视着相沙的眼睛,一五一十坦诚地叙述了根据地想要治理交州的想法。陈明华很想得到这些交州本地人的支持,他很好奇相沙会有怎样的看法。 相沙并没有犹豫,相反,他兴奋得连连搓手。 “根据地想治理交州,我没有任何意见,”相沙兴奋地说,“没想到我也有能回到故土的这一天!” 陈明华恍然,这些蛮人被吴军掳掠而来,再也没回过交州。现在有机会回到交州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极好的。 “相沙同志,那你对于根据地治理交州有什么想法吗?” 相沙诚恳地说道:“自从我来到了根据地,每天都有三顿饭吃,这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我们交州人文化水平低,不懂农业生产,再加上要被吴国人欺凌,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要是根据地去了,能让我的同胞们也过上根据地这样的衣食保暖的日子,我相信我的其他同胞们也都一定会支持解放党的。” 这番话十分朴实,听得陈明华连连点头。 陈明华又问:“既然如此,你认为我们进入交州会有什么阻力吗?” 相沙不假思索地说道:“有!交州有那么几个部落,受了吴国人的蒙骗,心甘情愿地给吴国人当狗!一起欺凌自己的同胞!那些部落就是我们的敌人!” 吴国在交州统治多年,虽然一直执行的是征服掠夺者的统治策略,但是也在当地扶植了几个甘心臣服吴国的部落。 吴国对交州可谓人生地不熟,蛮人部落往山里一躲,按理说会很安全。要是没有这几个臣服于吴国的部落总是给吴国人通风报信,也不会有那么多蛮人部落被吴国人发现。 提起这几个甘心当吴人的狗的部落,相沙恨得咬牙切齿:“这些忘了祖宗的混蛋,难道忘了沙摩柯大王正是死于吴人之手吗?他们不配做五溪人!” 陈明华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又道:“相沙同志,我们希望你和其他交州同志能做我们的引路人,帮助我们和山中那些不愿意臣服吴人的部落取得联系。” 相沙一拍胸脯:“这好说!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辰溪附近的大小部落,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 费祎气的脸红脖子粗:“李涪陵!你知道我是代表丞相来这里的吗?你敢背着我和吴国人谈条件?” 李定一脸惭愧:“事发突然,实在是没来得及通知费参军……” 姜维和费承也在一旁连连劝说:“老大人,消消气,消消气……” 费祎咬牙切齿:“你……就算你自己去谈判,可你要那交州作甚!” 难怪费祎气急败坏,交州可谓是贫瘠之地,蛮人经常降而复叛。益州已经有南中这样一个心腹大患了,现在居然又引进来个更大的麻烦! 诸葛亮之前在南中征孟获,用了倾国的力气,最后也没在南中得了什么好处,仅仅是让那孟获口头承诺以后不再反叛罢了。 (作者注:三国演义中所谓诸葛亮征南中七擒孟获之后“南人不复叛”。这样的结果只是小说杜撰,并非事实。事实上,之后南中蛮人又多次反叛,让刘禅焦头烂额。) 李定自信满满地道:“费老大人,我有信心在三五年之内,将交州从穷山恶水、烟瘴蛮地变成一个富裕的鱼米之乡!” 费祎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诧异地盯着李定,仿佛在看一只会唱歌的猴子。 半晌,费祎轻轻一笑,有些不屑地道:“克之,你到底还是不曾亲自去过那交州。等你真正到了那里,见了交州的情况,就不会如此信誓旦旦了。” 费祎顿了顿,又道:“我素知你李涪陵有治民之长。你若是能将那交州治理好,且不说什么鱼米之乡,只要你能让那蛮人不复叛,我便对你心服口服。” 李定笑了笑,交州之地,稻米一年三熟,只可惜蛮人不懂耕种,白白浪费了这大好土地。若是用根据地的良种精耕细作,光是粮食产量就足以让交州的经济腾飞。 若是再建设起贸易的港口……凭借根据地的工业实力,向外倾销工厂商品,那么天下钱财都要向交州汇集了。 只要取得了蛮人的支持,这一切都不会是痴人说梦。现在根据地手上有那么多来自交州的蛮人同志,以此为踏板,取得蛮人的信赖和支持并非不可能。 李定深深一躬:“费老大人,请给李定五年时间,李定必然拱手呈上一个富庶的交州。” 费祎沉默半晌,缓缓道:“也罢,毕竟是你自己打出来的交州,交给你也未尝不可……五年时间,五年后,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李定释然地笑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再次和诸葛亮丞相府达成了共识。只要诸葛亮不在自己身后捅刀子,这没有战争的五年时间,对于根据地来说就弥足珍贵。 …… 交州战略事关重大,如果李定不亲自出马,谁也放不下心来。李定组织了一个以自己和陈明华二人为核心的团队,准备进入交州。 126 交州战略(4) 126交州战略(4) “相沙!你竟然将汉人带进我们的祖居地!你这个叛徒!” 辰溪蛮族长祝能对相沙怒目而视,凶狠地喝骂着。 旁边的蛮人部落战士团团围过来,他们手里拎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手举藤牌,将李定、陈明华和相沙一行人团团围住。 对于交州的战略,整个解放党可能没人比李定心中更有数。作为人民政府的一号首长,也作为所有干部心中的顶梁柱,交州开发战略如果没有李定的参与,同志们总觉得心中没底。 也因此,李定将手头的工作交代下去,亲自和交州开发小组来到了交州。 …… 周边的蛮人士卒眼神里带着憎恨和畏惧,死死盯着李定等人。 对于这些蛮人来说,汉人让他们又恨又怕。从古至今,汉人从来没将这些蛮人当做和自己一样的人类。从先秦征百越,到汉将马腾,再到刘备征用沙摩柯,再到如今的吴国…… 汉人对待他们,不是蒙骗利用就是屠杀,对于中原人的不信任和憎恨早就刻在了这些蛮人的骨子里。 相沙本来嘴就不利索,当此之际,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这些人不是吴国人,不是坏人……” 他的手来回挥舞,显得十分笨拙。 祝能怒吼道:“就算不是吴人,益州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相沙!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忘了先王沙摩柯是怎么被益州人抛弃在乱兵中的吗?” 相沙笨拙地说道:“是益州人,但是是好人,他们……” 祝能怒吼道:“你向汉人暴露了我们的部落位置,死有余辜!但是在我们死之前,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把他们拿下!” 眼见着局势要脱离控制,陈明华明白,此时不说话就来不及了。他猛地上前一步,唰地抖开袖子,怒吼道:“所有人都别动!辰溪蛮族长!你别冲动!” 祝能的老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该死的益州人……” 李定看不下去了,主动站了出来。他用特有的沉静而锋利的眼神看向眼前的祝能族长,缓缓掀开了自己的衣摆。 蛮人们的呼喊声戛然而止……李定腰间没有配剑,只有一只空剑鞘。 众同志们像李定一样,一齐掀开衣摆。他们的腰间也都是空荡荡的剑鞘……没人带剑。 蛮人们怔住了,一时间不知怎么说话。 李定微笑着说道:“这位老丈,我们没带武器,等我们把话说完,再将我们拿下也不迟嘛。” 祝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被眼前这个有着独特气质的年轻人身上所散发的安宁而坚定的气场震慑到了。 李定并不知道,如今自己身上也拥有了让各路英雄纳头就拜的“王霸之气”。他坦诚地说道:“我们确实是益州人,但是却不是你认为的那一拨益州人。” 李定顿了顿,随后笑了:“远道而来,辰溪部落怎么也不给口水喝?这待客之道可不讲究。” 祝能眯着老眼看着李定:“将死之人,还惦记着口渴之事?” 同志们都被眼前这个老蛮人不知好歹的话激怒了,虽然腰间没有武器,可同志们仍然群情激奋,握紧拳头蠢蠢欲动。 李定唰地一挥手:“同志们!冷静!” 众人努力压下愤怒的情绪,听李定说话。 李定沉默片刻,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老丈,不要对我们有这么高戒备。实话说来,我的地位不算低,把我扣住了,就不会有人敢对你下手的。” “但在此之前,不妨听我说些话。要是我没让你们满意,再喊打喊杀也不迟嘛!” 祝能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对汉人有着很深的成见,但眼前面不改色的李定还是让他心中暗生一丝敬佩。 敬佩归敬佩,若是李定不能让他满意,他也不会吝惜眼前这些年轻人的性命的。 李定大手一挥,甩开了衣袖里藏着的地图,指着地图,针对最近的形势详细说了起来…… “……总而言之,我们不会来利用你们,我们只想带给所有受苦的人更好的生活。”李定诚挚地说道。 跟着李定一起前来的,还有很多投诚来的蛮人同志,他们纷纷跟着点头。虽然李定的话听起来很假,但是他们通过实在的切身体验,早已认同了李定。 但对于祝能来说,李定的话却很可笑。祝能仿佛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按你的意思,你来到我们的土地上还是为了我们好?” 李定耸耸肩:“老丈,我们的宗旨是实事求是,从来不对人民群众说假话。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涪陵郡考察,在此期间,我们留在这里当你们的人质。” 这倒是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办法,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无论李定再怎么描绘根据地的先进制度,也无法让这些山里的蛮人明白,既然如此,不妨让他们自己去涪陵看。 祝能沉思了片刻,也没有找到这个想法里的漏洞。虽然还是无法信任眼前之人,但他仍然改变了对李定的看法,决定先看看再说。 一起从涪陵郡来的同志们都用敬佩的眼神看向李定。在李主席的手里,一件马上就要演化成冲突的事件轻而易举地被他缓和了。 “我知道交州人和中原人有很深的仇恨,我希望能改变这一切,让交州也和中原一样,变成富庶的土地,让交州人过上一日三餐吃饱穿暖的生活。” 李定说罢,伸出双手,坦然地说道:“你们可以派出考察的人携带我的信去涪陵,在此期间,我们会作为人质一直待在这里。” 李定将双手并在一起,示意祝能可以将自己绑起来了。 祝能死死地盯着李定的双眼。虽然是深山里的蛮子,但祝能也经过了几十年的沧桑,作为族长,他是个很有智慧的老人。 他没从李定的眼里发现任何心虚。李定眼里清澈透明,只有坦然。 “不必绑了,”祝能制止了拎着绳子上前的部落族人,“众位客人,这边请。” 127 交州考察团 127交州考察团 祝能将李定等人引入屋内,这是部落里最大的一间房子,但在住惯了规范化青砖瓦房的同志们眼里,还是破败得不成样子。 这是一间很典型的干栏式房屋,四面墙都是围起来的竹子,顶上架着木板,斜挂着作为屋顶。屋内有很多摆放起来的装饰品,比如骨质的短剑、风干的猛兽头颅、一些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 来自原始的荒蛮气息扑面而来,李定等中原人同志们大开眼界,那些投诚解放党的交州同志们却纷纷落泪——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回家了。 祝能将众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随后将李定引入上座。旁边的土著人恭敬地端上了草绿色的冒着泡儿的奇怪饮料。 “你是一个很让人钦佩的人,”祝能凝视着李定,缓缓说道,“偏偏又年轻得不像话。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李定笑了:“谬赞了,不敢当。” 面对李定的微笑,祝能脸色却古井无波:“不知来客高姓大名?” 李定仍然面带微笑:“姓李字克之,单名一个定字。” 祝能点点头:“李定,李克之,好名字。” 李定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李克之,我想你也知道,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无法取信于我。” 李定点头,郑重地道:“不错,我素知交州与中原仇怨深重,单凭我一人难解老丈心中困惑。因此我们做好了准备,随时欢迎祝能族长派人去我们的根据地考察。” 祝能很轻松就理解了“根据地”这个词的含义,他缓缓点头,说道:“心思缜密,后生可畏。” 李定再次微微一笑,用探寻的眼神看着祝能。 祝能略带一丝恳求地说道:“我和我的族人世代居住于此,虽然在中原人眼里,我们交州人毛筎饮血,生活落魄,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们这样没什么不好。我们能不能不去追求你所谓更美好的生活,只安心在深山里不被打扰?” 李定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 身旁的陈明华微微皱紧了眉毛,很快又释然了。 李定淡然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尊重每个人的自由,自然也会尊重交州人的自主意愿。我们后续会对交州进行大开发,但我会约束我的同志们不打扰你们的生活,我只要求你们不要与我们为敌。” 李定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祝能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想象里,眼前的李定一定会反复劝说,尽力将交州人争取到他的战车之上,没想到李定这么干净利落地同意了祝能的恳求。 祝能很快反应了过来,他顿了顿:“多谢先生,虽然我们不能与你们合作,但我相信一定会有其他交州人动心的。只要你们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也会约束我的族人,不会去给你们添乱的。” 李定一笑,站起身来。虽然他脸上多少带着些遗憾,但还是很坦荡:“多谢祝能族长,就这么说定了。既然达成了共识,那我们就去找其他的部落了。同志们,我们走。” 祝能再次一怔,眼前的年轻人这就要走了?他下意识地叫住李定:“且慢!” 李定转过身来。 祝能沉吟了片刻,问道:“不知先生刚才所言开发交州,是怎样一个开发法?不妨讲给老汉听听,也好约束族人免触先生的律法。” 李定恍然:“此言有理,明华,你来给老丈讲一讲。” 陈明华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意气风发。交州战略是陈明华与李定一手制定,他负手而立,如数家珍。 “交州战略已经纳入了人民政府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交州的一五战略,林林总总共有大项六项,杂项十七项。” “第一:开垦田地。交州之地,一年三熟。交州人不通耕种,实为暴殄天物。或是迁徙中原人而来,或是招募交州本地人,集中开荒,全面屯垦,一年之内自给自足,两年时间初见成效,五年时间让交州成为天下最大的粮仓!” “第二:工业化建设。引入涪陵郡的先进技术,鼓励交州人建立工厂,在交州规划新的更大体量的工业园区,批量化生产包括军用民用的用具乃至机械。半年时间建设出一期民用厂区,五年之内共要建设四期工程,实现初步工业化。” “第三:行办教育。一年之内初步建立义务教育体系,并且在交州全面推行扫盲教育,五年之内初步提高交州人民的整体素质和文化水平。” “第四:大造船坞。交州是天然的海港,我们要集中力量,利用先进技术,一年时间成立第一家造船厂,积累造船经验,三年之内实现民用船只技术成熟,五年之内试造大型战船。从民生上来看,船坞将会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整体提高交州人的收入。” “第五:建造军港、成立水师。在五年之内,初步建设一支具备战斗力,作风优良,斗志昂扬的水师部队,以保卫交州航线的安全。” “第六:繁荣商业。我们将在交州推行商税低税率计划,鼓励工商流通,鼓励生产经营。在交州,我们将利用港口的优势,大力发展贸易。两年之内,让贸易初步繁荣;三年之内,贸易推行到魏吴两国;五年之内,开辟更多航路。” “这仅仅只是一五计划交州的六项主要计划,除此之外还有十七项杂项,也都是有利于民生的事业。因为太过细致繁杂,这里就暂且不做讲解。” 陈明华一口气将交州战略的大致纲要说完,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骄傲:“我们解放党讲究实事求是,虽然这些计划听起来激进疯狂,但已经接受了专业人士的全面评估,甚至完全有可能超前完成。” 祝能已经听呆了,这些计划的宏大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部落老人的想象,他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相沙恭恭敬敬地插嘴道:“祝能族老,我可以给他们作证,这些益州人真的说话算话的。他们既然放出来话来,就一定会将其按时实现的。” 128 交州考察团(2) 128交州考察团(2) 祝能早就震惊得说不话了。自上古以来,并不缺乏中原人治理岭南部族的案例,可曾经那些人都是以征服者和统治者的姿态出现的。 那些统治者都是吸血鬼,将岭南的资源乃至人口源源不断地掠夺而去。眼前出现的李定和他们完全不同,他竟然真的有治理交州的念头,还为此列出了方案。 李定看着祝能的神色,轻轻一笑:“我们从来不说虚话,讲究的就是一个实事求是,在未来的五年里,这些纸上的谋划都会变成现实。” 祝能怦然心动,要是真按照眼前李定所言,自己的部落哪怕只是参与了农垦种植,也足以保证部落丰衣足食了。 陈明华笑了:“祝能族长,你仍然还有机会加入这个计划,实话说来,你们是我们拜访的第一个部落,我们还是很期待能有一个开门红的。” “不知如果我们部落加入了交州开发计划,要征收多少田赋?”祝能面目挣扎地问道。 要说在交州开垦种地,吴国倒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毕竟交州气候良好,种地收益很高。曾经吴国人也来征募过交州人去种田,可是种田的税率却高达八成半,交州人种地苦累,入不敷出。 曾经交州人不懂这些东西,结果成了吴人的农奴,不但税率高昂,还要忍受鞭挞。要是这些益州人也征集如此高的税率,那么哪怕他们说的再天花乱坠,祝能也不会再上当了。 李定沉稳地娓娓道来:“单从农业开垦方面来说,第一年是尝试合作期,由人民政府提供种子、农具、各种水力机械,也会派出干部指导你们精耕细作的技巧。” “而且第一年人民政府不会从交州纳税,反而会提供各种开垦补贴——垦荒出来的田地面积越大,我们提供的补贴越高。” “第二年和第三年是半合作期,人民政府征纳一成的田赋。” “第三年之后,人民政府将会按照在涪陵郡的模式,征集三成的田地赋税。要是三年的合作顺利完成,那么从那时之后,交州人和人民政府的关系就不再是合作关系,交州人就会成为人民政府的公民。” 祝能来不及被李定提到的如此优厚的政策所震撼,他紧紧问道:“公民?什么叫公民?” “公民就是我们人民政府籍贯或者管理下的人民,人民政府的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任何公民享有人民政府规定的权利,同时必须履行规定的义务。”李定回答道。 “比如我和李定,虽然职位很高,但也同样是人民政府的公民。”陈明华补充道。 祝能缓缓点头,他已经有些心动了。 旁边的土著人也都面面相觑,要是能学会种田,部族就不用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去采摘野果,围猎猛兽了。 山民生活艰苦,要是靠天吃饭,那么几乎每时每刻都要面临生死危机。这些交州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为了生存丧身山林之中,即便如此,生活还是很困苦,基本的吃饱穿暖都是奢求。 更何况人民政府的田赋如此之低,第一年甚至不征收田赋……这些待遇都让他们怦然心动。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之下,祝能挣扎良久,最后还是缓缓说道:“你们怎么能保证说的都是真的?” 李定微微一笑:“在开始合作之前,你们可以派人去涪陵郡,那里的生活状态你们可以作为参考,我可以保证,五年之后,交州的生活至少不会比现在的涪陵郡更差。” 祝能缓缓点头,要是按照这样的办法,他对合作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全面合作之后,我们会从各个部族中分别抽调一些人才进入到我们人民政府工作,共同治理交州,也同样可以监督我们的工作。”李定笑着承诺道。 李定是一个不喜欢承诺的人,因为他对自己要求很高,但凡承诺过的事儿就一定要做到。来到这个世界,李定作为解放党的一号首长,在许诺方面更是谨言慎行,践行实事求是的宗旨。 如今给交州部族的承诺是他早就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单一蛮干不可取,照搬涪陵模式那就是犯了教条主义错误,将部族共同纳入治理体系是最好的对策。 祝能不再犹豫了,虽然这样的转变让他自己觉得很是脸红——毕竟刚刚自己还对李定一行人喊打喊杀,但是为了部族整体的利益,自己的那点面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损失。 “从原则来看,一旦你刚才所说的皆为事实,那么我们愿意加入你们的所谓治理交州计划。”祝能如此表态道。 同志们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原本大家还以为这次会铩羽而归,没想到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形势居然有了如此逆转。 众人纷纷向李定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到底还是李主席,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场冲突,甚至还说服了眼前这位蛮横的交州老族长。 李定也并不掩饰自己的惊喜,拍手笑道:“甚好!甚好!” “且等等,”祝能打断了众人的欢喜,“虽然你看起来值得信赖,但仅凭你的话,我还无法确定你所言真伪。我需要按你所说,派得力的族人去你们的涪陵看一看,逛一逛。” 李定笑道:“这是自然,我们会为你派去的族人做好接待工作,安排周密的参观计划。” 陈明华插嘴道:“祝能族长,在五溪众部落中,您的威信要远远大于我们。我们希望你能带话给其他部族的族长,阐述我们的合作请求,请他们共同派人,一起去我们涪陵参观,打消他们的疑虑,族长以为如何?” 祝能微微一笑,这是个小要求。作为五溪最大部族的族长,同时也是最年长的蛮族族长,他在五溪部落中确实名望很高,陈明华的这个要求可谓举手之劳,小菜一碟。 “当然可以,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会答应你们的合作请求。”祝能如是说。 129 交州考察团(3) 129交州考察团(3) “祝能是不是老糊涂了?” “他忘了当初益州人是怎么蒙骗我们的吗?” “老夫最恨的是吴国人,其次就是汉国人!” “和益州人合作,怎么对得起先王在天之灵?” …… 众多部落首领对祝能带去的消息无不愤愤然,在他们眼里,这些益州人在夷陵战场溃退,将五溪蛮先王沙摩柯弃于乱军之中,导致蛮王横死,战后又没有履行当初伐吴前许诺的好处,导致蛮人一蹶不振…… 吴国人最可恨!其次就是这些益州人! 祝能也不知脑子里哪根弦没搭对,竟然又要重蹈覆辙,再上这些狡猾的中原人的当! “辰溪人自寻死路,就由他去,我们部族绝不再和这些中原人合作!”众多部族族长纷纷作如是说。 李定等解放党人还是低估了交州人对于中原人的戒备,祝能派去给各部族传话的族人,论起善辩比不上陈明华,说起人格魅力和理性更是远远比不上李定……被各部族族长怒斥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 “虽然结果不如预期,但老汉实在是尽力了。”祝能两手一摊,对陈明华如是说。 陈明华心里如明镜一般:眼前的老狐狸嘴上说自己尽力了,实则巴不得其他部族都拒绝与人民政府的合作。那样一来,辰溪蛮作为唯一一个与人民政府合作的部落,自然就会独占鳌头。 “也罢,那就请祝能老族长再带个话,只求各部族派人来辰溪,由李主席当面讲解,以释众惑。”陈明华略带无奈地说。 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祝能想不到办法拒绝,也不敢阳奉阴违。其他各部族的族长也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要求,纷纷派出心腹来到辰溪,甚至有的族长亲自前来。 并不是所有的蛮族人都像祝能这般可以慢慢讲理,有的蛮族族长一见到李定等人,就勃然大怒,甚至有蛮人族长拔起刀追着陈明华砍。 祝能豁出脸皮挨个拍着胸脯打保票,又经过好一番混乱,众人终于勉强坐在了同一间屋子里。五十几位蛮人分别来自不同的部族,虎视眈眈地盯着站在中间的陈明华。 气氛非常紧张,哪怕以陈明华的大心脏都多少有些忐忑——眼前这群蛮人实在不像是能讲理的样子。 “五溪族人算得上成规模的部族共有五十八个,号称五溪五十八族,如今会场上已经来了其中五十五个。”祝能对李定小声说道。 “为什么还有三个部族没有来?”李定也小声询问道。 “交州被吴国统治期间,五溪五十八族中有三族背弃了神圣的蛮王约法,与那些该死的吴国人勾结在一起,正是这三族人向吴国人提供情报,导致无数蛮人部族位置暴露,死伤相藉。我也同样向他们三族传达了消息,只是他们听闻要和益州人合作,当场就表示了坚决的拒绝。” 李定缓缓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况倒也并不出乎同志们的预料——吴国在交州仍然有残余势力。 “李克之,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了这三族人。”提起这依附吴人的三族,祝能的老牙咬的咯咯响。 陈明华却不知道李定与祝能小声的交谈,他毕竟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即便很多与会的蛮人都将手放在了腰间,陈明华仍然有条不紊地阐述完了交州开发战略。 …… “……以上就是我们开发交州的一五计划!相信在五年之后,我们将会看到一个崭新的、生机勃勃的、富裕的交州!” “……综上,就是我们合作,共同开发交州的提议,如果各位族长心有疑虑,自然可以按我所说,派人前去涪陵,看看在我们治理下的土地上的人民是如何生活的。”陈明华结束了自己的表述。 场上陷入了一段沉默之中,这让习惯了讲话后同志们的掌声的陈明华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但他知道,只要没被这些蛮人立刻反驳,那就是有合作的机会。 众多蛮人飞快地思考起来。别看他们粗野憨厚,但不代表他们不聪明。相反,在山林之中寻求生存的艰苦生活,早就让这些蛮人族长们有了超乎常人的智慧。 显而易见的,几乎所有蛮人都对这优厚的合作起了浓厚的兴趣,唯一阻拦他们不做出决定的,就是对李定一行人还心存怀疑。 李定站起身来:“各位,不要急着回复,你们可以回去慢慢考虑。在你们考虑期间,可以派人去涪陵考察,一切开销由我们人民政府来承担。” 众蛮人族长默默点头表示同意,这确实是稳妥的办法。即便是那些代本族族长前来的各族蛮人,也纷纷意动,表示要立刻回族请示族长。 李定笑道:“众位,那就先这么决定了。五天之后,各族派出的考察族人就在辰溪族集合,一起进入涪陵郡参观考察!” 李定顿了顿,又笑着说:“这支考察队伍,我们不妨称之为:交州考察团!” 就在局势一片大好之时,突然有蛮人进来汇报:“老族长!外面有三人前来,号称是黑沙族、越族和阿骨族的使者!” 祝能豁然站起,老脸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屋内的五十多名各族族长勃然变色。 相沙凑到李定的耳边,对还在不明所以的李定小声说道:“黑沙族、越族和阿骨族三族就是那背叛祖宗,投靠吴人摇尾乞怜,靠着交州同胞的鲜血来求荣的五溪蛮三族败类!” 即便声音很小,也难以掩饰相沙同志语气里带着的浓浓的恨意。 祝能此刻脸上丝毫不见老态,他如同一只发怒的雄狮,摇头怒吼道:“三族贱孽居然还敢踏足我族!给我杀了他们!” 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三位蛮人视众多包围过来的蛮兵手里的刀剑于无物,昂首大步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蛮人。 这位年轻蛮人脸色红润,四肢孔武有力,头上戴着褐色长长羽翎和白银首饰装饰的头环,腰间挂着镶着五色宝石的精致弯刀。张扬的衣饰之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老祝能,好久不见了!” 130 吴国走狗 130吴国走狗 祝能脸色十分难看,怒喝道:“阿古完!你这吴人走狗居然还敢来我族!给我拿下!” 周围的蛮兵齐齐怒喝一声,向这名名叫阿古完的年轻蛮人扑去。只见阿古完面无惧色,抽出腰间的弯刀,左右格挡,竟然将十数位蛮人士卒纷纷逼退。 阿古完大笑:“老祝能,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识好歹!” 一众蛮人首领气的五官扭曲,纷纷握紧了腰间的兵器,眼看着就要对阿古完群起而攻之。 阿古完竟然反手将弯刀收回了刀鞘,一副轻蔑的表情:“我乃大吴国新任交州将军!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谁敢动手,就是与大吴国宣战!” 吴国的赫赫威名在交州可止小儿夜啼,众人听见这阿古完搬出吴国的名号,一个个投鼠忌器,面面相觑。 相沙同志凑到不明所以的李定耳边,轻声道:“这阿古完原本是阿骨族的少族长,他谋杀了阿骨族坚决不肯同吴国侵略者妥协的前任老族长,裹挟阿骨族当了吴人的走狗!” 相沙瞪着阿古完,恨声道:“这个阿古完为讨吴人欢心,一心为吴人卖命,帮助吴国人追剿我们其他的部族,手上沾染交州同胞之鲜血无数!” 李定恍然大悟,原来这阿古完就是两千年前的带路党啊! 祝能手中握刀,却迟疑不定,显然,他也被吴国的赫赫凶名震慑到了。 阿古完十分张狂,转手拉过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房子正中央。 一旁的一位吴人部族首领豁然站起,恨声道:“阿古完!你这个杂碎!明明就是吴国人的一条狗,也敢号称什么交州将军?” 阿古完被指着鼻子痛骂,却面不改色,他阴狠地一笑,随手掏出了腰间的印绶:“大吴王所赐交州将军印绶在此!颜合,你方才辱骂与我,本将军铭记在心,你等着给你的白狼族老小收尸吧!” 这位名叫颜合的白狼族族长脸瞬间就白了,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地上。 对于眼前的闹剧,李定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吴国已经签订了停战条约,将交州割让给大汉,怎么可能又冒出来个交州将军?” 阿古完冷笑着,傲慢地歪坐着。他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服饰肤色和交州人不同的中原人,只等他们开口说话。 阿古完明知这几个中原人必然是汉人,却明知故问:“你们几个小白脸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质疑我?” 同志们被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阿古完激怒了,他们将目光齐齐投向李定,只待李定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个张狂的蛮子按在地上。 阿古完面不改色:“我此番前来,就要纠正你们这帮老糊涂!听说你们要和益州人合作,愚蠢!愚蠢!” 顿了顿,他冷笑道:“先前夷陵一战,我大吴国把益州人打的尸横遍野,汉国人的尸体塞满了山涧!你们不与强者合作,反而又要给这些汉国人陪葬!” “劝你们和这些汉国人保持好距离,早日跪降于大吴王,免得招惹破家灭族之祸!”阿古完冷丝丝地威胁道。 祝能怒道:“先王沙摩柯死于吴人之手,我辰溪族誓死不与吴人合作!” 阿古完仰天大笑:“沙摩柯不识明主,竟然胆敢与大吴天兵作对,死有余辜!你们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 蛮王沙摩柯在交州人眼里的地位十分神圣。所有蛮人都被阿古完的话激怒了,他们一齐站起身来,拔出手里长长短短的兵器,怒视着阿古完,却没人敢动手。 阿古完轻蔑地冷笑:“一群孬种!” …… 陈明华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猛地将手一挥:“拿下!” 同志们早就对眼前这耀武扬威的叛徒恨得牙痒痒了,交州人畏惧吴人,可涪陵郡的同志们却不会对吴国有半点惧怕。且不说眼前这只是个二鬼子,就连陆逊也在涪陵郡碰的满脸血,有何惧哉? 战士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阿古完三人猝不及防,还没等掏出武器,就被训练有素的战士们扑倒在地。相沙随手抽出捕俘绳,将眼前三人捆得结结实实。 阿古完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对自己动手,他惊恐又愤怒地喊道:“益州人!我是吴王封的交州将军!你们敢动我!不怕与大吴国开战吗!” 陈明华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做间谍工作带给他特有的狠厉神色:“仗早就打过了!吴国嘴上说出让交州,如今却出尔反尔,接着打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沙随手抢过边上一名蛮兵手里的竹矛,向阿古完步步逼急,眼里流露出了浓浓的恨意:“阿骨族作恶多端!我的族人们就是因为你,才死在吴人手里!” 相沙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其他蛮人首领们听了此话,想起了被吴国奴役的种种经历,一个个眼睛都变红了,在群体性的愤怒之下,没人管的上什么所谓的交州将军的名号了,众人面带杀意,步步逼近。 “剐了他!”祝能赤红着双眼,嘶哑地低吼。 “剐了他!” “剐了他!” 阿古完瑟瑟发抖,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众人的杀气,哆嗦之中,他一遍遍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不敢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你们不能杀我……求求……” 陈明华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妥,他一把拉住了老祝能:“且慢!” 李定也站起身:“相沙同志!冷静!解放党有法律!我们不能动私刑!” “我知道这个人该死!但他不能这么死!我们要经过**!经过司法审理!由人民宣判他的命运!不能因为愤怒就私自处死一个人!否则就是犯错误!”李定掷地有声地喊道。 陈明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眯着眼,轻声道:“放了他们。” 众多部族首领义愤填膺:“不能放!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跟着你们走!” 李定站起身,双手猛然下压:“各位老乡!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以人格保证,他们一定会得到惩罚!可现在我们必须放了他们!” 李定的坚定和正义凛然打动了众人,阿古完三人勉强捡了一条命,抱头鼠窜地逃走了。 131 阴谋 131阴谋 “这么说来,那涪陵郡已经有人来到交州了?”吕范眯着眼睛,面色冷酷地问道。 阿古完身上的袍子皱皱巴巴,十分狼狈。他刚刚死里逃生,面色还惊慌未定:“回大人,确实是益州来人。” 吕范皱着眉毛看着眼前的阿古完,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实话说来,他一向看不上这些交州的野猴子,要不是因为统治交州的需求,吕范堂堂一个吴中贵族,也不会自降身份和眼前这人坐在一起。 要是那些蛮人战士,也算是悍勇无畏,虽然在吕范眼里仍然是茹毛饮血之辈,但也多多少少也能争取到身为武将的吕范的尊重。至于眼前奴颜婢膝的阿古完,吕范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 “这个贪婪的李定,”吕范冷笑道,“这么快就来了交州,倒也真挺着急。” 涪陵一战过后,吴国将交州地区租借给了李定,虽说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是吴王还是郁郁寡欢了好几天。虽说交州是个大累赘,但是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吴国领土,就这么割让了出去,从名声上来看也不好听。 纵然交州之地吴国本来就不想要,但吴国还是想给李定找找麻烦,总不能让涪陵人那么轻易就占据了交州。这样一来,眼前的阿古完又有了利用的余地,吴国可以利用阿古完来给李定制造不少麻烦。 看着眼前狼狈的阿古完,吕范毫不掩饰地皱皱眉毛,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真给我大吴国丢脸!” 阿古完惶恐地跪在地上,抱住吕范的衣角连连叩首:“吕将军!臣之忠心,天日可鉴啊!” 吕范厌恶地将衣服抽开:“真不明白辅国将军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交州将军的名号!” 阿古完不答话,只是连连叩首。 吕范沉吟片刻,缓缓道:“起来吧。” 阿古完抬起头,谄媚地笑道:“将军只管吩咐,下臣跪着听着就可以了。” 吕范心中被恶心的不行,但是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拔剑将眼前的阿古完一剑砍翻的冲动:“要是按辅国将军的意思,给你刀甲兵器,你三族能否给益州人制造些麻烦?” 阿古完闻言大喜。虽然三族早就投靠了吴国人作走狗,但是吴国人对这三族仍然是防备大于合作,除了些许粮食之外,从来不肯给什么实质性的帮助。相反,往往还要从这三族里强征兵丁、掳掠蛮女,对此,三族也是敢怒不敢言。 想不到这益州人来了,居然还能从吴国人手里得到兵甲这样的援助,一时间,阿古完心里甚至有些感谢这些刚刚差点要了自己命的益州人了。 要是有吴国锻造的铁制兵甲在手,交州之地还有哪个部族是我阿骨族的对手? 阿古完扑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请吴王放心!有了兵甲在手,末将一定能将交州搅得天翻地覆!” 吕范点点头:“本将拨给你三族全套甲胄一千具,另有各式剑具七千把,盾牌三千面,你可满意?” 吕范大喜过望:“满意!满意!请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阿古完心里暗暗盘算:等这批军资到了,才不会给另外两族分汤喝呢,阿骨族一定要独吞了这笔武器! 阿骨族有族人上万人,是交州地区数得上的大族。要是再拥有了如此数量的精良的吴国兵器,称霸交州指日可待! 吕范老谋深算,阿古完这个年轻蛮子神色的些许微妙又怎能逃脱吕范的法眼。但吕范却并不戳穿,毕竟交州已经不是吴国的领土,随便这些蛮子怎么折腾去吧,只要让李定焦头烂额就好。 “有了吴国的制式武器,你打算怎么行动?”吕范问道。 阿古完直起上身:“回将军,中原人一向不适宜岭南气候,本来就在交州寸步难行,末将再派出族中勇士,截杀益州来人,伪装成益州人围剿交州人的小股队伍,制造恐慌和猜疑,一定能将交州搅合得天翻地覆!” 吕范非常满意,眼前的阿古完看起来倒也不算笨:“不错!切记制造猜疑,一定不能让益州人和交州的某些部落成功合作!” 阿古完谄媚笑道:“将军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吕范点点头,他其实并不看好那李定能在交州有什么进展:自古以来岭南就是民智不开之地,多少代名臣将相欲要治理交州,又哪有一个成功的?那李定又何德何能,能在这中原人的禁地有所作为? 也不知辅国将军怎么这般看重李定,还要让自己来交州刻意给李定制造麻烦。要在吕范看来,哪怕吴国不在这里浑水摸鱼,单凭交州与中原人的仇恨,就足以让李定焦头烂额了。 要知道,一千具甲胄,七千把刀剑,三千面盾牌这样的装械可不是什么小数字。吴国虽大,但能有全套甲胄的精锐吴军也不过三五万人,如今整整一千套盔甲就要给了这些野猴子,实在让吕范很不甘心。 …… 以往给蛮族送东西,阿古完总是要遭受好一番刁难,可这次吴国军队前所未有的痛快。很快,相应数量的盔甲武器就送到了阿骨族的部落里。阿骨族的武士们抚摸着精良锋利的吴国制式武器,面带喜色。 阿古完手里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崭新的吴国短剑,脸上的喜色难以控制。原本他以为,吴国最多就是给自己一些用剩下的残破的武器盔甲,没想到一切武器都是崭新的,这让阿古完受宠若惊。 吕范也来到了阿骨族的部落里,看着眼前的茅草屋子和这些衣不蔽体的蛮人,吕范眼中充满了鄙夷。他如同招呼奴隶一般叫来阿古完:“许诺给你的东西已经到齐,你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阿古完面色兴奋,眼里带着嗜血的快乐:“将军,我刚刚接到消息,交州五十五族今日将要派出一支队伍去涪陵,号称什么劳什子交州考察团。末将这就点起精锐武士,前去截杀他们!” 132 阴谋(2) 132阴谋(2) 交州五十五族经过了审慎的思考,并没有发现与涪陵郡的人民政府合作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为了巩固他们的信心,在解放党的领导下成立了交州考察团。 正如阿古完得到的情报一样,交州考察团确实是在今天出发,前往涪陵郡。陈明华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知道交州考察团的相关事宜意义重大,考察团的安危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因此他做了许多准备。 先是各族都派出了相当勇武的武士作为护卫,足有五百人之多,这些各族武士都算作考察团的随行人员。解放党又出动了部分军队来护送考察团,邓安国带领一个团的兵力连夜赶到了交州。 季平指挥的工农人民军经过了扩军的号召,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师的兵力,在对吴国的防御战中战功卓著的三位团长都凭借自己的能力担任了师长的位置。邓平指挥一师,孙承彦担任二师师长,云凡担任三师师长。 自二道坡血战之后,邓安国的职务如同坐火箭一般飞快提拔。从队长的职务到副团的职务,又到扩军之后的正团职务,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样火速的提拔,除了邓安国同志确实能力突出之外,其实也反应着根据地仍然干部稀缺的问题。 邓安国仍然归自己的老上级云凡指挥,他率领麾下的301团连夜来到了交州。 见到了邓安国,李定十分高兴。 “我军扩编的事情怎么样了?”李定问道。 要不是交州的事耽搁不得,李定实在不愿意此时离开根据地。他一向十分重视军队的建设,尤其是军队的思想建设,在此时离开根据地,李定一直在挂念着工农人民军的扩编事宜。 虽说季平也是老干部了,能力也非常突出,但是李定还是一直放心不下。 邓安国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明白李定的担心所在:得力的干部数量稀缺,三个师的指挥体系到底能不能有效建立? “李主席放心吧,扩编的事儿都在正轨上。部队是个大熔炉,很多地方上的群众加入军队之后,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干部数量还是很多的。” 李定点了点头,话题又来到了眼前的交州考察团上,经过好一番嘱咐之后,邓安国才离开。李定一向干脆利落,此时与邓安国却难得的面面俱到地逐项叮嘱……实在也是出不得差错。 陈明华有着和李定一样的焦虑,要知道,交州考察团里的各族代表中不乏各族的族长,最次的也是各族中地位举足轻重的中流砥柱,这些人要是出了差错,被吴国打了闷棍,那人民政府可就太被动了。 因此,陈明华亲自参与到了交州考察团之中,他将和交州考察团一起回到涪陵郡,在涪陵继续安排交州开发的相关工作。 就这样,交州考察团算上各族代表,算上各族前来护卫的武士,再算上参与保卫工作的邓安国三千兵力,一共是四千人的大队伍,将分三批前往涪陵郡。 第一批队伍由陈明华领导,共有五百人,其中一百人是交州代表,一百人是部落战士,另外三百人是工农人民军战士。这支队伍在天刚刚蒙蒙亮就出发了,直奔涪陵郡而来。 与此同时,阿古完也率领三族的精壮士卒,共计七千之众,他们身穿解放党特有的灰布短袍,在通往涪陵郡的路上撒下了天罗地网。 …… 一路行进都很顺利,按照这个速度,只要再有两三个时辰,陈明华带领的这第一批五百人的交州考察团就能到达涪陵郡的地界了。 短暂的间谍工作带给了陈明华极高的警惕和第六感,虽然一切如常,但他却总是心中不安,一切风吹草动都让陈明华心神不宁。 “还有多远的路途?” “快了,三个时辰内肯定能到。” 陈明华略微放下心来,若是吴国从中作梗,肯定不会在离根据地如此接近的位置设伏…… 密林中一声凄厉的呼号…… 黑褐色的旗帜骤然立起,密林中泼洒下密密麻麻的竹箭…… 被围在队伍中间的各族代表们遭到了设伏人的重点攻击,仅仅是第一波箭雨,各族代表们就躺倒了一大片。受伤的人倒在血泊中痛苦地惨叫,两侧的山坡上,冲下来大片大片身着灰衣,手持武器的士卒,他们见人就杀…… 陈明华反应极快,他唰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同志们小心!有埋伏!” 拉长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四五支竹箭就同时插到了陈明华身上,他的呼喊声戛然而止。陈明华面带错愕,神色凝固了,向后缓缓倒地。 久经训练的成果展现了出来,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迅速组织了起来。敌军来势凶猛,显然人数众多,工农人民军的三个组分工明确,一组带领各族代表向后有序撤退,另外两组抱着必死的决心,坚决地发动了反冲锋。 敌人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更兼有地形优势,很多反冲锋的战士还没等与敌人近身搏斗,就被乱箭射中,倒在地上。即便是有战士们冲了上去,也瞬间被潮水一般冲下来的敌人淹没。 战场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被死亡压垮了斗志,仓皇逃窜的懦夫,另一种是被身边同伴的死激怒,更加凶猛而悍不畏死的斗士。 身边的同志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不但没有击溃战士们的斗志,反而让他们格外愤怒。激烈的战场上,所有的情绪都很容易传染,被无限放大,作为部队的主官尤其是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将为一军之胆。 负责断后的两组的主官和指导员、党员们身先士卒,其余的战士们也被这样悲壮又激昂的情绪感染了,他们如同一群被包围的狮子一般,愤怒地冲向敌人。 (感谢一直打票的兄弟们!今天爆肝双更了!) 133 猜疑 133猜疑 “谁能清楚明确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定盯着昏迷不醒的陈明华,声音沙哑地问道。 身中五箭,陈明华却奇迹一般活了下来,这要感谢他身上厚实的铠甲,敌人的竹箭对这样全副武装的铁甲伤害实在是有限。 纵然如此,陈明华也气若游丝,躺在担架上,看不出是死是活。 “是你们的人袭击了我们!”死里逃生的一名部族族长惊魂未定地怒吼道,“我看的很清楚,他们都穿着你们的衣服!” 李定心里一沉,他自然知道,一切肯定是吴国人搞的鬼,但是他却难以向这些交州人澄清自己。 眼见着身边的交州人因为失去族中同胞,一步步愤怒地向自己逼近,李定心中暗呼不妙,大声辩白道:“各位乡亲们!就算我们真的要对你们动手,也一定不会在我还在这里时仓促行动!再说,我们益州人对你们动手能有什么好处?” “乡亲们!大家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不要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 即便几乎被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但交州众人还是下意识地认为李定说的很合理,他们顿下脚步,困惑地看着李定。 “你们只看到了袭击你们的人的衣着?还有什么其他细节吗?” 死里逃生的人纷纷摇头,当时场景太过混乱,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作为总指挥的陈明华第一时间就倒下了,这让当时的局面更加扑朔迷离。这些交州的部落蛮人只顾逃命,根本不记得什么细节了。 一旁同样死里逃生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悲伤又愤怒地挥舞着手臂:“我们两个组的战士们为了掩护你们回来,义无反顾地冲上去送死,你们居然还要污蔑我们解放党对你们下黑手!” 部落众人面面相觑,实话说来,他们当时只顾着抱头鼠窜,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李定摇头叹气,这样的局面让他也束手无策,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闻讯赶来的各族族人纷纷赶来,听闻这突发的噩耗,一个个都眼前发黑。死去的那些交州人无不是各族的顶梁柱,甚至有很多部族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去现场勘探一番再下定论!”老祝能一锤定音。 祝能并不认为这等惨事是李定等人所为,在他看来,年轻的李定没有什么城府,大多数时候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而且他了解的李定更是一个真诚的人,不会作这等下作的事。 但是这样的信赖可以说服自己,却无法说服那些刚刚失去了亲人的各族族人,想要解除李定的猜疑,还需要更多实质性的证据。 …… 凭借着交州人对地形的熟悉,众人找到了那片被伏击的战场。虽然距离惨案爆发不过刚刚过去不长时间,但是树林里却十分静谧,草丛里的鸣虫时不时发出些许声音,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根本不像刚刚爆发了一场血战的样子。 现场这么安静,邓安国却面色铁青。既然战场已经如此沉寂,那就说明断后的两组战士一定已经悉数牺牲了。 邓安国在二道坡一战后不久,麾下的部队再次遭此重创,实在是让他于心不甘。要是像二道坡战场一样,面对敌人挺着刺刀光荣战死也就罢了,偏偏这次是在密林里死的不明不白,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 “这边有血迹!” 一旦找到了线索,更多的细节就被通通找到。大片大片鲜血泼洒在茂密的灌木丛上,受难者的鲜血在绿叶的衬托下格外显眼,显得触目惊心。 可是除了鲜血之外,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什么了。现场没有尸体、没有箭矢,一切都被敌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线索。 邓安国突然出声,问向身边刚刚死里逃生的交州部族代表:“你刚才说,敌人刚一见面就箭如雨下?” “正是!” “要是我们工农人民军的铁箭,肯定会将附近的树木扎得千疮百孔,但是现场的树干却都基本完好,只有树叶才被箭矢划破。这说明敌人用的箭不是我们解放党的铁箭,而是交州部族用的竹箭!” 邓安国从箭袋里取出十几只手弩的箭矢:“这是我们工农人民军用的制式箭矢,所有我们的军队用的都是这种铁箭,只要到根据地一查便知。” 说罢,邓安国举起手中的手弩,上好弓弦,对着几十步开外的树干扳动了弩机,弓弦一响,只见一道黑影悄然暴射,铁箭如同刺穿豆腐一般扎进了树干,足足扎进去了大半个箭身,箭尾还在危险地微微颤动。 交州人无不为这种凶悍的武器所震慑,一名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交州武士大步上前,双手握住箭尾,用力一拔,箭矢却纹丝不动。 场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眼前的李定倒是洗清了嫌疑,只是…… 交州大小部族数不胜数,无不是使用竹箭,那么到底是哪个部族袭击了考察团? “一定是那阿骨族黑沙族越族的败类!他们不愿意让我们和人民政府结盟,才从中作梗,还要打扮成解放党的样子来迷惑离间我们!”有交州人大声吼道。 更多老奸巨猾的交州部族的话事人们面面相觑。 不一定!这次惨案死去的都是各族的领头人,难保这次袭击不是某个看上去良善的部族精心策划要削弱其他部族的阴狠手段! 黑暗的思想一旦产生,就会像燎原的野火一般在众人的心里飞快滋长。众多心思缜密的交州部族人面面相觑,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和警惕。 即便是那些在袭击中有死伤的部族,也难以洗清自身的嫌疑:安知他们的死伤不是用苦肉计来向其他部族洗白自己? 李定敏锐地觉察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地道:“各位乡亲们,我相信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嫌疑犯!暗中的敌人正在窥伺,我们自己内部之间绝对不能再生嫌隙!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让考察团进入涪陵郡!” 交州众人默默低下头,接受了李定的提议。虽然表面上这件事暂且揭了过去,但众人的沉默让李定心里一沉。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再释怀了。 134 开发交州! 134开发交州! 李定看着眼前仍然气若游丝的陈明华,面色十分沉重。 虽然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按照后世医生的术语来说,陈明华仍然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虽然身上的四五支箭都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失血过多加上救治时间太晚让他一直都处在半昏迷状态。 “同志,辛苦你了,一定要救好他!”李定握着一旁医生的手,气息紊乱地叮嘱道。 根据地的医学体系已经建立了很长时间了,在战场上医疗兵可以深入到第一线救治伤员,每名战士都懂的一些急救的知识,野战医院的医生水平也算不上低。 地方医院里的医生也都经过专业的培训,很多都是军队的军医专业而来,水平还是有的。但是根据地的医疗水平还远远达不到李定的期望。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有死者为大的传统,现代医学的人体解剖一直难以实现,这也极大地制约了根据地医学水平的发展。 此时此刻,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李定的医学水平只停留在感冒发烧要吃头孢这个层面,他不懂什么专业的医学知识,被无数穿越者用的炉火纯青的青霉素他根本就搞不懂是什么东西。 医生面色严肃,他自然也知道病床上这个岌岌可危的年轻人对根据地是多么重要:“李主席,我们不敢做什么保证,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李定张张嘴,欲言又止。实事求是是根据地一以贯之的优良传统,医生已经明确地表示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李定再怎么三令五申也没有什么用。 李定低下头,不自觉地想起了当初救灾小队的日子,又想起陈明华冒着危险和自己一起去成都的那个冬天,一时有些难以自已。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了喉咙里的哽咽:“医生同志,辛苦你了。” …… 要是昏迷不醒的陈明华能对现实世界有所感知的话,一定会非常欣慰。他一手操办苦心孤诣搞起来的交州开发计划已经步入了正轨,众多纸面上的蓝图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变成现实。 鉴于外部有潜藏的敌人虎视眈眈,原本两个月时长的交州考察团参观计划被缩减到了二十一天。即便很多项目都被压缩了,但是短短二十一天的所见所闻还是给交州考察团以极大的震撼。 光是根据地能够保证一日三餐的伙食标准已经足以让终年半饥半饱的交州山民无比震撼了,根据地源源不断的肉食供应、人人平等的政治理念、高效且实事求是的政府机构乃至更加直观的先进的金沙江工业园区让交州考察团更是三观被不断刷新。 眼看着眼前实打实的一切,交州部族们再没有什么疑虑了,五十五族全部全盘加入了交州开发计划,对于交州的开发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基建部的王青同志再次感受到了幸福的烦恼:在根据地无条件不限量的资金乃至物资支援之下,基建部的同志们开始了日夜不停连轴转的疯狂加班。 王青本来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居然减肥成功,原本宽大的衣服挂在身上如同旗杆上的旗子晃晃荡荡,随风飘舞。和乱糟糟的胡子头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青精光四射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亢奋。 哪怕水泥厂一直在疯狂扩建,增加产能,可还是无法满足基建部的筑路需求。于是简易的土路被快速建设起来,交通大为便利,交州开发的速度在呈指数的增长。 “李主席,按照人民政府先前的交州开发计划,人民政府要建设新的集中村落,但是有些部族不愿意离开祖居地,您看怎么是好?”祝能来到李定的办公室询问道。 随着交州开发计划全面铺开,祝能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如今的老祝能俨然摇身一变,被交州各族推举成为他们的代表,祝能也成了人民政府的交州民事顾问。 这种协商是交州民事顾问应有的职责,来到人民政府之后,每天和解放党这些雷厉风行的小伙子一起工作,老祝能竟然感觉自己老迈的身体焕发了第二春,每天都出于亢奋的状态。 李定沉思片刻:“我们尊重交州人民的意愿,请各族派出代表,与基建部的同志协商,整体规划新的村落位置。如果一些交州部族强烈要求留在祖居地的话,我们也会帮助他们在他们的祖居地建设新农村。” 祝能老脸乐的像开了一朵花,见识过涪陵郡新农村整齐划一的青砖大瓦房之后,他自然对交州部落的破茅草屋住不习惯了,他期盼在交州建设新农村已经很久了。 “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祝能转身就要离开。 李定叫住祝能,有些无奈地一笑:“祝能同志,我知道你干工作的热情,但是你毕竟岁数大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多休息,不要和那些小伙子们比着连轴转了。” 老祝能哈哈大笑,声音震得桌子上陶碗里的水都荡起了波纹,显得中气十足:“李主席,您放心,老夫的身体老夫自己知道,绝对没有问题!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交州五十八族能与虎狼肉搏的数得上的勇士!” 李定无奈地笑笑,眼前的老祝能如今似乎在繁重的工作中找到了人生存在的意义,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不但在本职工作上玩命地干,甚至还在主动学习政治知识。 要是按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到了明年,这位白发苍苍皮肤黝黑的老蛮子就要摇身一变,也成了解放党员了。 李定以前从来不知道,一个思想统一的集体竟然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哪怕是新加入进来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受集体氛围的熏陶,自觉地成为集体的一颗螺丝钉。 这种群体性的狂热让李定为之深思,要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就会成为民族整体奋进的动力源泉;要是这其中受了邪恶思想的引导,纳粹德国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农垦的事情忙的怎么样了?”李定向祝能询问道。 135 开发交州!(2) 135开发交州!(2) 交州四季温暖,土地肥沃,一年四季都可以播种土地。作为根据地蓝图里未来的大粮仓,未来五年里最为重要的就是交州的农垦开荒计划。 说起解放党的看家本领,第一想到的不是打仗,而是强大的建设能力。李定一直强调,解放党人也是广大劳动者中的一员,劳动者万岁的口号早就刻进了人民政府的血脉里。 随着基建部对道路的开拓,越来越多的土地得以有效率地开垦。根据地对于开垦荒地抱以无条件支持的态度,迁移来的农民和从山里走出来的交州人都在拼命开垦更多的田地,人民政府会根据他们开垦田地的数量给予奖励。 “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农民我怕谁……” 红旗招展,铿锵有力的歌声传遍四野。 斧头和锯子在响亮的的劳动号子声下有节奏地舞动,漫山遍野的劳动者放倒了大片大片的树木,粗如合抱的百年古树被毫不留情地砍到在地。这其中,大部分没有价值的树木都被当场烧毁作为肥料,那些优秀的木材则被拉到金沙江工业园区进行加工。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滥砍滥伐导致水土流失的概念,就算有,也没有让人民吃饱饭更加重要。盘根错节的原始森林是那么古老而根深蒂固,吞噬了无数先民的生命,但在万千人有组织有计划的开垦下却又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为了支**州建设,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抽调了大量有经验的干部来交州指导工作,并以这支队伍为主心骨,成立了交州生产建设兵团。很多交州人刚刚从山林里走出来,种田的手法十分生疏,完全靠着交州生产兵团的指点才能有效率地种植农作物。 “这个进度有些慢了,按照这个开垦速度可不能让我满意。”云凡手搭凉棚,立在刚刚翻出的田埂上。 三师师长云凡麾下的一万工农人民军也来到了交州屯田,这一万青壮年男子从战斗部队摇身一变,成了开发交州的生力军。和交州人不同,中原汉人对于农耕的经验早就刻在了基因和血脉里,这一万人在农垦方面顶的上四五倍数量的交州人。 邓安国手里握着地图,将地图摊开在云凡的面前:“师长,咱们的进度已经很快了,交州生产建设兵团的同志们进度上远远落后于我们。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我们完全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云凡手指比划着这张因为汗渍和泥土显得颇有些污损的地图:“咱们军队的同志不要和地方上的同志作比较!解放党给咱们三师规划的工作量算不上多,我们要加把劲,争取成倍地完成计划!” 邓安国揉揉有些发酸的小腿,有些无奈地笑笑:“是!” 云凡笑道:“你小子不要对农活挑三拣四!交州的开发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工农人民军三个师里,偏偏选择了我们师来到交州参与建设,这是李主席和季平同志对我们三师的认可。咱们可不能让李主席失望!” 邓安国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没有挑三拣四,只是相比种地,我更喜欢打仗的感觉。” 云凡并不答话,手指着地图,命令道:“将农垦部的同志们请过来,商量一下水车和水渠的规划!” 解放党麾下的队伍对于建设可谓十分熟悉,云凡作为当初救灾小队的老队员,可不是那种只会打仗而不懂民事建设的纯粹武人。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在规定的时间内,三师不但要完成基本的土地开垦,还要将健全的配套设施一并交工。 就在这时,一名战士急匆匆地跑过来。邓安国眼尖,远远地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李定身边的警卫员。邓安国眼看着这名战士急匆匆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可别是李主席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战士对着云凡敬了个礼:“云凡同志!李主席那边有急事要请你过去!” “现在过去?” “事情紧急,就是现在!” …… 黑乎乎的临时茅草屋里,一盏油灯幽幽地闪烁着,照亮了案子上那张殊为不小的地图。李定眉毛紧皱,坐在案子前面,手里拿着炭笔来回比划。 门口的战士汇报道:“李主席!云凡同志到了!” 李定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紧张的眉毛:“进来吧。” 云凡推开茅草屋的门,大步走了进来,看着黑乎乎的屋子和那盏微弱的油灯,不由得皱起了眉毛:“警卫员呢?怎么屋子里搞的这么黑?你怎么不给李主席多点几盏灯?” 李定摆摆手:“我喜欢这种环境,黑暗里只点一盏灯有助于我思考。云凡,你过来看这张地图。” 云凡凑上前去,只见案子上的地图有不少位置都被大大小小的圆圈圈起来。解放党的地图很有特点,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和地形标注让地图上的地势一目了然。作为工农人民军的高级军官,云凡只是打眼一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圆圈位置都是我们运输途中的咽喉要处……难道说……” 李定沉重地点点头:“昨天下午,十七处运输要道同时受到了潜藏的敌人的袭击。我们的大多数同志在遭到袭击前没有做好迎接战斗的准备,仅仅昨天一个下午,就有五十多名同志牺牲,还有些同志失踪。” 云凡脑海里唰地一下,闪过不久前的记忆:“李主席,当时交州考察团不也是……” 李定点点头:“不错,竹箭覆盖,突然袭击。敌人的手法和当初袭击我们交州考察团的手法如出一辙,我想,两次袭击很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云凡唰地站起身来:“李主席,上次交州考察团被袭击的余波还没有完全散去,交州的气氛还很紧张。这次被敌人再次偷袭的消息不能外传,不然只怕群众们互相猜疑,人人自危,热火朝天的建设热情会遭到很大打击!” 136 开发交州!(3) 136开发交州!(3) 李定凝视着云凡的双眼,云凡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焦躁了。他发现李定又在用他特有的充满智慧的眼神注视自己,这熟悉的安宁又坚定的眼神让云凡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影响同志们日常工作的前提下保证安全吗?”李定探寻地问道。 云凡不假思索:“很简单,在各路口设立关卡,山头要道设立岗哨和碉堡,各区域网格化管理,动员群众参与侦察瞭望,军民共同防御。” 李定笑了笑:“这是涪陵郡的人民战争模式。” “但这不是教条主义,这种策略此时此刻用在交州也没什么不妥。” “虽然没有不妥,但是却很难实现。”李定放下了手中的炭笔,显然,他已经对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 “愿闻其详。” “涪陵郡多平原,而交州多森林山地。想要在沟壑丛生的交州运输材料、建造要塞,所花费的成本和精力要十倍于涪陵郡。因此,在交州修路尚且可行,想要建设碉堡则是千难万难,至少对于现在每一点成本都十分宝贵的人民政府来说是不合理的。” 云凡沉默片刻:“主席,你的意思是……” 李定点点头:“必须要通报,而且要确保每个同志都知道,并且做好防范,甚至要做到让每个交州群众都知道。” 云凡悚然动容:“主席,吴国人不会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吧?” 李定摇了摇头:“很难说。首先,我们分析过,策划袭击的更可能是交州人。其次,就算这些袭击是吴国人一手策划,他们也并没有把交州平民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的慈悲心。” 吴国人一向都将交州人当作山林里的野猴子,要想指望他们对那些交州平民有后世所谓的骑士精神,简直就是笑话。 云凡来回踱步,脸色十分难看:“如果敌人不讲底线,拉下脸皮对手无寸铁的群众出手,对于解放党可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李定批评道:“云凡同志,作为一名指挥者,想要将战斗的走势寄托在敌人是否有底线上,是极为愚蠢的。古语云:不恃敌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正是这个道理。” 云凡转了两圈,骤然回头:“李主席,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几次袭击一定是那阿骨族、黑沙族、越族三族下的黑手。咱们工农人民军不妨就先下手为强,把他们消灭掉!” 李定再次摇头:“不可以。” 云凡有些着急:“李主席,我们现在手头上虽说没有证据,但是他们三族本来就是为恶多年,交州群众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我们顺应呼声消灭他们,又有什么不妥?” 眼看着云凡的表情,要不是他对李定十分尊崇敬畏,又明知道李定肯定不是所谓的宋襄公之流,只怕云凡当场就要口出不逊,说李定是个迂腐之人了。 李定用手轻轻叩着桌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迟早要消灭他们,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外来者,而交州五十八族则是一奶同胞。他们自己之间或许可以你死我活互相厮杀,但是由我们来动手,很难说会不会引起反弹。” 云凡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思考片刻,辩解道:“可是那三族早就勾结吴国人屠杀自己的同胞了,他们可不顾及什么一奶同胞之情。” 李定缓缓说道:“但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如果在敌人真正以真面目跳出来之前我们就对他们下手,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曲解成我们要削弱交州本土的实力,舆情哗然之下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云凡脸色很难看:“主席,我明白了。” 李定点点头:“你们师的开垦任务取消了,你回去之后立刻命令部队,脱离生产,分发武器,全面备战。”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相比开垦种地,与敌人战斗才是云凡的本职工作。云凡一个立正,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保证完成任务!” 云凡又恨道:“李主席,难道我们只能等敌人一次次袭击我们,最后露出马脚吗?解放党派来交州的干部们可都是能力过硬的中流砥柱,这隐忍的期间我们要损失多少优秀的同志啊!” 李定看着斗志昂扬的云凡,不由得一笑:“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性格!云凡,我想问你,你觉得邓安国同志怎么样?” 云凡一怔,下意识地回答道:“能力高、觉悟高、作风硬朗,可以承担大任。” 李定微微一笑:“好!那我可就要从你们这而挖人了。” 云凡反应了过来,肉痛地抽了抽脸颊:“你是说,要调走邓安国?他可是我们师最优秀的军官。” 李定哈哈大笑:“你回去之后,让他交接好工作,来交州开发指挥部找我。” 云凡无奈地耸耸肩:“李主席,我可要提醒你一句。这个邓安国是天生的最优秀的军人,你要是让他去坐办公室,那可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 李定再次大笑:“放心吧,我不会让他离开老本行的。” …… 交州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首先是部队进入了战斗状态。三师麾下的各部队纷纷规划好各自的防区,刀枪不离手,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举着红旗的宣传干事开始了挨家挨户的访问,他们向群众如实阐述了潜在敌人的威胁,并且分发了根据地量产出来的制式装备。对于参与劳动的群众,宣传干事们则再三强调安全事项,并且在每村都留下了紧急联络员。 一时间,恐慌的气氛弥漫在整个交州,很多原本打算参与劳动建设的群众都打了退堂鼓,就连那些已经参与交州开发计划的群众也紧张兮兮,一日三惊,工作效率大为下降。 而暗中的敌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解放党警觉性的提高,没有继续出手。交州就像表面上平静如镜面而实则暗流涌动的大湖,平静下暗藏着危险。 (第二更!票票快来~~) 137 交州警备部队 137交州警备部队 邓安国从云凡那里得知要被组织上调离一线部队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他深知自己已经被深深地打上了工农人民军的烙印,解放党麾下的军人的使命和荣誉感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了。 尤其是得知部队进入了战斗状态,随时可能会与敌人作战,这让身为纯纯左派好战分子的邓安国更是抓心挠肝地难受。从私底下来说,这个时候离开部队,邓安国觉得甚至有逃兵的嫌疑。 “马上打仗了,我这个三团的部队主官调走了怎么行?”邓安国苦着脸,负隅顽抗。 云凡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板着脸:“这是李主席亲自找我要的人,你还敢违抗李主席的命令?好在我早就看你小子不顺眼,赶紧让你滚蛋!” 邓安国知道自己的老上级口是心非,嘿嘿一笑:“师长,我老邓是个体面人,要是在打仗之前离开了部队,怎么想都有些害怕打仗当了逃兵的嫌疑,那岂不是被我手下的兵看不起?” 云凡又哪里舍得自己这个最得力的老部下,可是组织上纪律严明,可不是能凭借这些可笑的理由就能违抗调令的。云凡脸绷得紧紧的:“简直可笑!邓安国同志,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小心我处分你!滚蛋,立刻去交州开发指挥部向李主席报道!” 邓安国一个立正:“是!” “帮我向李主席带个话,三师上下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请中央的同志放心!” “是!” 眼看着邓安国垂头丧气的背影,云凡不禁一笑:“这个混小子。” …… “报告!工农人民军三师三团,团长邓安国!” 李定正和宣传部部长边阔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边阔同志今天上午刚刚从涪陵郡到了交州,他是李定点名要从涪陵郡调过来的人民政府高级干部。 李定止住了笑声,只是笑意还在脸上洋溢:“安国同志,请进!” 邓安国推门进来,一个立正:“李主席好!三师三团长邓安国向您报道!” 李定笑着站起身:“不必拘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宣传部的边阔,这位是我刚才提到的邓安国同志。” 边阔伸出手来,邓安国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敬个军礼,踌躇片刻也伸手握了上去。 李定笑道:“安国,这次我把你叫过来,你肯定很不满意吧。” 邓安国口不对心地回答:“报告!没有不满意。” 李定大笑:“别拘束,别拘束!没有不满意就好!这次调你过来,组织上要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邓安国果真没再拘束,大大咧咧地坐下来:“什么任务?” 李定笑道:“我们想新成立一支队伍,名字叫警备部队。我想让你挑起这个大梁,怎么样,你看有没有兴趣?” 邓安国愣怔片刻,随即大喜。且不说这警备部队到底是什么东西,光是有了部队这二字,就足以抹平邓安国心中的不满了:“有兴趣!我愿意!” 李定拉过邓安国:“这个任务不小,你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这支部队的骨架给搭好。人员上你可以从老部队里带些人手,也可以选拔一些地方上的干部或者群众。” 邓安国眼睛大亮:“没问题!” “安国同志,想必你也知道,交州现在不太平,就在前几天,我们因为疏忽大意受到了暗中敌人不小的打击。” “主席,你的意思是,我的这支所谓警备部队,就是为了保卫地方上的生产生活活动?” “没错,而且你的任务不只是那些袭击我们的敌人。剿灭占山为王的土匪、维持社会治安,乃至大街上的小偷小摸都是你们的任务。” 虽然听起来没有野战部队与敌军主力正面厮杀来的爽快,但是这个警备部队听起来新奇又有挑战性,邓安国不假思索:“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你这支部队,暂且编制定为五千人,目前只在交州试点成立,名字就叫交州警备部队。我给你的任务是,尽快建立有战斗力的组织,在基层多设立办事机构,对于地方上的生产经营活动,要担负起保卫责任。” “是!” 建立现代公安制度是李定一直以来筹划的事情,作为解放区,司法工作已经由过去的县官变成了法院审理,但是抓捕工作还以过去的衙役为依靠,这就显得不伦不类了。正好借助交州动荡不安的这个机会,李定要推出自己筹划已久的公安系统,第一步就是建立这个交州警备部队。 虽说时间上显得很紧迫,但是既然允许邓安国以部队带出来的战士们为主要骨干,那么在短时间内让警备部队形成战斗力并非难事。 只是云凡怕是要气的高血压了。原本从他那里要走一个邓安国已经是在拿刀子割肉了,现在又要从他的三师挖走一大批骨干官兵,李定都能想象到云凡气的跳脚的表情。 不厚道地嘿嘿一笑,李定转过头来:“老边,局势动荡不安,宣传工作就显得格外重要了。交州的宣传工作我就交给你了,你要担起责任来。” 边阔笑道:“克之,你就放心吧。对于做宣传工作,我可是经验老道,今天下午我就开展工作!” …… 交州的群众们惊奇地发现,刚刚建设好的崭新村落上又多了不少蓝白相间的小房子,里面是全副武装的汉子。这个新发现带给了他们不少骚动,很多交州人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解放党不信任自己,派来监视自己的探子。 好在边阔对此早有预料,而接下来接二连三的事实也证明了,这支所谓交州警备部队所警备的是敌人,而不是交州的老百姓。 邓安国是一个非常看重自己名声的人,在这一点上,他的自尊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眼下自己的交州警备部队虽然建立起来了,但一不像地方上的同志参与生产,二不像部队里的同志每日军事训练。虽然警备部队有维护治安的职责,但是却还没争取到当地百姓的信任。直观的表现就是——群众抓到小偷还像以前一样送到法院,而不是送到基层的治安所。 这样一来,邓安国的交州警备部队倒是有点儿像游手好闲吃干饭的。 邓安国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他决心尽展所长,用尽浑身解数打一个开门红,给自己的交州警备部队正名。 138 交州警备部队(2) 138交州警备部队(2) 邓安国是个外表粗豪实则心思缜密的人,在他刚刚担任交州警备司令一职之时,心中就模模糊糊有了个计划。 按照通俗的说法,邓安国的计划是示敌以弱,引蛇出洞;要是放在后世,有一个更加简单明了的词汇可以形容,那就是钓鱼执法。 众所周知,若是在后世,政府部门钓鱼执法是不被允许的,但在两千年前的中华大地上,可没有钓鱼执法这一说。邓安国的警备司令部紧锣密鼓,秘密搞出了一套方案,放在了李定的桌子上。 李定打眼一看,脱口而出:“这不就是钓鱼执法嘛!” 邓安国眼前一亮:“好名字!引蛇出洞,钓鱼执法!这个计划的代号就叫钓鱼行动,李主席以为如何?” 李定耸了耸肩,实话说来,他并不觉得对待眼前这些穷凶极恶的敌人应当有什么现代法律的约束。另一方面看,现在是战争年代,对待敌人别说是钓鱼执法,再使用什么刁钻刻薄的阴谋诡计都不足为过,和平时期的执法原则应用在此时本就是可笑的。 就这样,代号为“钓鱼”的行动开始了,这是交州警备部队自打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大型联合执法。邓安国雄心勃勃,夙兴夜寐,一心要打出自己交州警备司令的赫赫威名。 …… “为什么不再行动了?”吕范盯着眼前畏畏缩缩的阿古完,沉声问道。 阿古完恭敬地深躬:“大人,自从上次策划了成功的袭击之后,那李定明显提高了警惕,现在的交州,人人手里有刀有剑,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实在是不好下手。” 吕范眼里寒光一闪,说实在的,他并不吝惜眼前这些蛮人的性命,哪怕这些蛮人是已经彻底倒向了吴国,成了大吴国的铁杆小弟。但是哪怕是再怎么对蛮子的伤亡无动于衷,有价值的死总比没有价值的送死要强。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再出手比较合适?我可要提醒你,大吴国的武器粮草不是那么好拿的。”吕范毫不掩饰,冷酷地威胁着。 阿古完心里不忿,脸上却仍然恭恭敬敬:“大人,时机这就到了!我接到探子回报,蜀蛮子们想在西牛山建立个什么要塞,那所谓的交州生产建设兵团有大批物资将要运达西牛山,末将替吴王劫了他!” 吕范并非不懂沙场征战的小白,正相反,他也是与孙策孙权兄弟征战多年的老将,乍一听有补给可劫,吕范没有欣喜,反而瞬间就起了警戒之心。 “一个月前李定刚刚吃了亏,现在怎可能这么快就再次上当?怕不是那李定的计谋,想要坑害我等!”吕范沉声道。 阿古完面带谄笑:“大人勿虑,这本是一次秘密押运,为了将这个情报送回来,属下损失了十几个探子。若真是蜀蛮子引诱我等之计,只怕他们恨不得我们知道才好,又怎会如此严加防范?” 吕范眯起双眼,细细斟酌。 阿古完顿了片刻,又道:“大人放心,这次袭击,我等定会好生准备,动手之前一定将四面群山探个明明白白,确保没有埋伏方才下手!” 吕范缓缓点头,毕竟交州是这些蛮人的主场,要是能在动手前打探个清清楚楚,自然就不会陷入埋伏。更何况,吕范心里清楚,李定一定迟早都会对这三族下手,如今还没动手,只不过是汉国人立足未稳,怕贸然动手激起交州人的恐慌,等到汉国人腾出手来,这三族只怕转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像是阿古完这样的蛮子,只知道吴国强大的表象,却不知道前一阵的涪陵攻防战真真切切地伤了吴国的元气,不休养个几年,吴国是缓不过来这口气的。阿古完心里想必还寄希望于吴国的军事援助,可吴国又哪有多余的兵力来支**州? 如此一来,阿骨族、黑沙族和越族这三族最终只能是吴国的弃子,既然迟早都要抛弃,还不如此刻冒些风险,给李定制造些乱子,搞好了说不定李定在交州的势力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这些想法可不能让阿古完知道了,还得让阿古完这条狗以为跟了个强势的好主人,他咬人的时候才会心无旁骛,咬得毫无顾忌。 “既然如此,那便立刻筹划!你放心,即便是事情败露,自然有我大吴国也会出兵为你族出头!保准让益州人敢怒不敢言!” 阿古完一听此话如同吃了颗定心丸,谄媚地连连低头:“请大人放心,我族定会为吴王效犬马之劳,让那李定不得安宁!交州自古以来都是交州人的交州,他李定想在交州插上一手,只怕还没那个能耐!” …… 工农人民军早就培养了一批相当专业的绘制地图的专业人才,虽说交州地形复杂,解放党人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但在交州籍同志的帮助下,人民政府也早就绘制出了一批准确度还算过得去的地图,阿古完的主场优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邓安国麾下的五千警备部队大部分都按兵不动,各基层治安所平静如常,只有亲自参与行动的警备士兵和人民政府高层干部才知道这场钓鱼行动。邓安国麾下五千之众,只有七百人参与了这次行动。 “我们不能把敌人当傻子,想要达到战略欺骗的目的,光是外松内紧还不够,要做到外紧内紧,敌人才有可能会上当!”邓安国在警备司令部的秘密会议上强调道。 远在涪陵郡的汤和也间接参与了这次行动,他亲自批下了一道关于水泥、粮食、被服以及其他众多杂七杂八物资的批文,每一项物资将要拨放给哪个单位清楚明了,一切手续一应俱全。负责人则持着这道正规的手续来到了金沙江工业园区。 半天之后,一百辆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车从金沙江工业园区行驶出来,直奔交州。负责保卫工作的是七百名警备部队的士兵,他们全副武装,戒备森严。 139 交州警备部队(3) 139交州警备部队(3) 邓安国亲自参与了这次钓鱼行动,暗中的敌人只知道损失了不少眼线才得到情报,却不知道为了能将情报恰到好处地送给敌人,邓安国的警备司令部花了多少心思。 邓安国行走在车队的中央,心里默默祈盼:如此联动多部门的大规模行动,可千万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然仅仅是同志们失望的眼神,邓安国都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为了取信于敌人,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来袭击车队,邓安国并没有在山林中预先放出任何岗哨。也就是说,邓安国的车队此时成了聋子瞎子,他们不知道周围是否有敌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下一刻就会倾洒出无尽的箭雨。 “提高警惕,提高警惕!”邓安国时不时提醒着,“紧握盾牌,随时应对!” 参与押运的七百名警备部队战士一个个神经都要绷断了,他们的心思完全盯着周边的山林,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第一时间举起盾牌,按照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冲到自己的战斗岗位上。 眼看着路途已经走了一多半,臆想中的敌人还没出现,哪怕以邓安国坚强自傲的性子都对自己产生了一丝丝怀疑: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敌人已经得知这次行动的真相了? …… 两侧的山坡上,阿古完看着山下缓缓驶来的车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七百名士兵全副武装,身披铁甲手握盾牌,一个个精神抖擞,警觉地前进。在他们中间是一百辆大车,光是看上去就显得十分沉重,大车沿着简易的土路前进,留下深深的车辙印,扬起片片灰尘。 “族长,打不打?”一旁的蛮子询问道。 阿古完面色凝重,此时此刻,他不再怀疑眼前的车队是否是敌人的诱敌之计了。若是放在以前,凭借着竹弓木矛这样的武器,眼前这种全副武装的车队哪怕是集结三族之力,也休想染指。 即便是现在手头有了强悍的吴国铁制武器,想要一口吞掉眼前的车队,阿古完还是要付出不小的伤亡。 诱敌之计向来都要示敌以弱,眼前的车队太过强悍,阿古完心中没有任何怀疑了。 一名蛮子伏身急匆匆跑来:“族长,四周群山已经打探遍了,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出除了眼前的这支蜀蛮子的车队,方圆几十里再无一人!” “那些大车里该不是藏着敌人吧?”有蛮子小声议论。 “绝不可能!我们的探子亲眼看到车队一路从涪陵郡驶来,若是车里有人,我们早就察觉异常了。何况这车子如此沉重,里面必然是大宗货物,不可能是活人!” 阿古完看着一辆辆鼓鼓囊囊的大车,咬咬牙,下了决心:敌人越是戒备森严,说明这些物资越重要。看着眼前车队护卫的架势,这大车里面肯定是相当有价值的货物,甚至有可能是金银珠宝! “传本将军令!做好准备!”交州将军阿古完下达了命令。 一声嗜血的野性的呼喊从阿古完嘴里喷薄而出,四下里,密密麻麻的竹箭倾洒过去,转瞬之间,安静的密林里杀声四起,呼喊声、兴奋地呐喊声此起彼伏。 阿古完嘴角勾勒起嗜血的笑,他已经想象到了眼前的车队在箭雨下躺倒一片的景象了…… 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邓安国正在暗暗着急,突然间四下杀声大起,邓安国的心中瞬间放松:到底还是来了!这一刻,他的内心里喜悦甚至要大于战斗的紧张。 几乎就在林中来自阿古完的第一声呼哨刚刚响起的同时,早就精神紧绷得要断了的警备部队战士们就齐齐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他们已经提心吊胆了整整一路,眼下敌人终于出现,他们心里已经没有了紧张,反而是这群混蛋终于出现了的解脱感。 几乎用不着邓安国下命令,战士们就迅速举起盾牌,挡住了成片的箭雨,他们按照无数次训练的那样,将长长的车队盘成圆阵,挡住箭雨的同时也挡住了敌人的视线。整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在盾牌、铁甲和大车的保护下,敌人声势浩大的箭雨只射伤了零星几个倒霉蛋。 阿古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箭雨造成的杀伤微乎其微,他沉溺在杀戮的喜悦中难以自拔。阿古完唰地站起身,拔出腰间他心爱的华贵的弯刀:“冲下去!杀光他们!” 阿古完此行也是倾巢而出,阿骨族、黑沙族和越族三族的精锐尽数前来,若非如此,只怕阿古完也不敢对这支装备精良的车队下手。 三族出动的蛮兵有七八千之众,如今阿古完一声令下,蛮兵从山林中尽数扑杀而出。一时间,几乎漫山遍野都是古铜色皮肤带着文身披头散发的蛮兵,七百人的队伍显得是那么渺小。 阿古完天生性子里就有好勇斗狠的基因,他大声呼啸着:“二郎们!杀光汉人!车上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沉重的车队就在眼前,也不知里面有多少真金白银,听闻阿古完的呼喊声,蛮兵更是士气大振。阿古完狂笑着挥舞着弯刀,冲在最前面,近万蛮兵紧随其后。 即便是作为对手,祝能等人也不得不承认,阿古完是蛮王沙摩珂之后交州五十八族最强悍的武士。作为交州众部族公认的强悍勇士,阿古完挥舞着弯刀,全然不是吴国人面前奴颜婢膝的样子。 邓安国并不认得阿古完,但是和对面的阿古完一样,邓安国此刻也发出了酣畅淋漓的大笑声。邓安国的笑声里蕴含的意味很复杂,有即将为死去同志报仇的快意,有着如释重负的解脱,或许也有着嗜血的狂热:“各就各位!” 七百名战士齐刷刷地上前一步,揭下了一百辆大车上的篷布。被笼罩得严严实实的货物终于亮相了,并不是什么粮食财货,每一辆大车上都是一架早已上好弓弦的连弩,弩尖儿闪着锐利的寒光。 140 交州警备部队(4) 140交州警备部队(4) 为了眼前的景象,邓安国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才终于引得眼前的敌人上钩。邓安国一边酣畅淋漓地大笑,一边高高举起手,停在空中。 邓安国身边的卫兵紧紧地握着令旗,只等邓安国的手挥下。 哪怕阿古完再迟钝,可对面突然有了这样大的转变,还是让阿古完悚然一惊。虽然敌人还没发动攻击,可这群乌合之众就突然乱了阵脚,蛮兵的攻势为之一滞。 转瞬之间,阿古完便反应了过来:就算敌人有备在先,可自己早已打探清楚,附近再无敌人的援军。凭借区区千八百人、凭借区区百张弩机,就算敌将再怎么骁勇善战,又能奈自己如何? “碾碎他们!”阿古完狂呼着,带领万千蛮兵扑杀而下。 不得不说,阿古完到底还是没见识。要是换了在涪陵郡永备工事前吃过苦头的吴将在此,只怕当场就要变了脸色。邓安国带来的正是如今工农人民军最犀利的大型战具:大型连弩。 即便是在永备工事前面对数万吴军精锐,工农人民军也不过只有几十具连弩迎战罢了。如今在狭小的山地区域,邓安国却一次性投入了一百架大型连弩,其杀伤性可想而知。 看着还在不断倾斜而下的竹箭,邓安国嘴角咧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给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箭雨!” 大手猛然挥下!邓安国身前的卫兵早已等待多时,令旗猛然下劈,一瞬间,一百架弩机的弓弦暴响的邦邦邦声竟然盖住了上万敌人的嘶吼声。 在如此狭小的地貌,一百张连弩齐射的威力无论用什么夸张的形容词来形容都不为过。上万支黑漆漆的箭矢暴射而出,邓安国感觉眼前一花,一瞬间他有种错觉,仿佛是一片乌云从自己的圆阵中飞了出去。 在先前的涪陵郡战役中,邓安国所部早在二道坡一战就伤亡殆尽,不得不撤出了战斗,此后邓安国便没再参与进什么有组织的战斗了。也因此,他虽然耳闻连弩是怎样的凶暴,却没有亲眼见识过连弩的威力。 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在永备工事前操作过连弩的解放党军官,都会明白连弩威力巨大而上弦不易。连弩一次发射,装填时间就要花费几分钟的时间,而这几分钟的时间在近距离的战斗中往往是致命的。要是换一个有经验的军官在此,绝不会一次性就释放一百张连弩的箭矢,而是会梯次放箭,形成源源不断的火力网。 邓安国不懂这个道理,稀里糊涂地下达了齐射的命令。根据地的连弩都是铁制弓身,威力极大,上万支短箭组成的一片黑云扫过,冲下来的蛮兵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虽说邓安国的命令有瑕疵,但是对面的蛮兵更为不堪。蛮兵虽然手里有吴国支援的盾牌,但却没什么防御箭雨的意识,在如此犀利的箭雨前,瞬间就丢下了上千具尸体。 即便瞬间伤亡惨重,可阿古完仍然有六七千人的兵力,仍然远远多于邓安国的七百人。要是蛮兵们一鼓作气冲下来,邓安国只怕就要为自己的错误指令付出生命的代价了。可惜蛮兵从未见过如此血淋淋的景象,从箭雨中保全性命的蛮兵瞬间就哀嚎着四散奔逃了。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还没等邓安国完全反应过来,对面的蛮兵就已经跑的只剩下背影了。邓安国目瞪口呆,有心下令追击,彻底歼灭来犯之敌,可自己的兵力又太少,不敢妄动。邓安国只能眼睁睁看着蛮兵作鸟兽散了。 地上空留上千具尸体,还有不少受伤的蛮兵,恐惧地嘶吼着哭泣着。 邓安国皱皱眉毛:“原地布防!通讯员!立刻向李主席报告,钓鱼行动成功!鱼钓上来了!” “是!”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邓安国命令道。 转过身去,邓安国一脚踢翻了地上已经被弩矢射穿的盾牌,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吴国的制式武器……果然如此。” …… 在解放区,对于案件的审判审理早就度过了严刑拷打的阶段。但是在战场上,即便军官们怎样强调优待俘虏的政策,两眼泛红的士兵总是很难克制自己殴打俘虏的冲动。于是,敌人的底细很快就被打探得清清楚楚。 云凡笑道:“这吴国人真是不讲究,到头来还要在后面下黑手。” 李定微微一笑:“这倒也在我们的预料之内,要是吴国人老老实实地全盘退出交州,给我们留下个干干净净的摊子,我反而才会觉得奇怪呢。” “李主席,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几次袭击事件大同小异,阿古完率领的阿骨族是主谋,黑沙族、越族是帮凶,吴国人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接下来怎么办?李主席,给我两天的时间,我就还给你一个清净的交州!” 李定笑道:“既然证据确凿,那就准备消灭他们!你立刻带领部队,把三族部落团团包围。不要急于进攻,让边阔同志先造势。” 云凡恍然:“铲除后患、发动群众一气呵成!” 李定挥了挥手:“去吧,要尽快!” 云凡却没离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李主席,既然吴国人是幕后主使,那我们要不要搂草打兔子,把他们也好好收拾一顿?” “没必要,我们目前的首要目标就是经营好交州,除此之外要尽量避免节外生枝。虽说孙权现在黔驴技穷,但是把他逼得太狠对我们来说也没好处。何况现在就算打下了更多的地盘,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干部去管理。要是解放党还要和封建统治者合作,请那些士绅出来协助我们治理解放区,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论起军力,三万工农人民军加上五千警备部队已经颇为不少,借助精良的军械,天下任何一支军队单拎出来都难以正面对抗。如今最大的限制还是基层干部不足,单是涪陵与交州二地,已经让解放党的人才库捉襟见肘,否则李定的解放区又怎能仅限于涪陵和交州。 云凡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同志们太热情了,这两天成绩不错,老彭实在不忍心只更一章。今天晚上还有一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141 解放交州! 141解放交州! 交州考察团之惨案仅仅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仇恨哪里是这么快就能消散的?阿骨族等三族为恶多端,如今新仇旧怨层层叠加,交州百姓群情激愤。 在会议上,老祝能愤恨地锤着桌子:“我就知道是这帮混蛋下的黑手!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对于三族的进攻计划迅速被摆在了桌面上,云凡的部队联合邓安国的警备部队,将三族包围得水泄不通,粗大的床弩一字排开,锋利的弩尖直指敌人的部落。 在所谓“钓鱼行动”中,阿古完虽然冲在最前面,却从连弩的箭雨中侥幸捡了一条小命。眼看着工农人民军已经将自己团团包围,阿古完意识到了不妙,急忙想找吕范来保卫自己的安全。 在工农人民军的强大军力面前,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抱紧吴国的这支大粗腿了。 “吕大人何在?” “族长!吕大人不在部落里了!” 阿古完只感觉眼前一黑,没有吴国的保票,谁还能救得了自己? “诸位莫慌!吕大人昨日与我商量过后,回吴地调兵去了!用不了数日,吴国大军就会赶到!”阿古完急中生智,编造了个谎言稳定军心。 众蛮兵微微心安。吴国强大无匹,有吴军来此,谅那些益州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既然心里有了定心丸,有些蛮兵甚至已经在大声嘲弄外边的解放党士兵了。 阿古完昂首阔步回了自己的屋子,脸上的趾高气昂胸有成竹的神色瞬间就消失不见。他立刻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连夜跑路…… 此时此刻,摆在工农人民军面前的是另一种烦恼。交州五十五族与这投奔吴国的三族可谓是仇怨颇深,尤其前不久,阿古完率领他的族人伏击了交州考察团,不少部族的族长都死于非命,这让很多部族都大伤元气。如今阿古完覆灭在即,愤怒的交州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拎起兵器,要和工农人民军一起剿灭阿古完。 云凡好生不耐烦,这些来“助阵”的群众群情激愤,搞不好就会出乱子,他不敢怠慢,只能让政委亲自接待。 政委也很无奈,只能尽力好言相劝,可前来“助阵”的群众无不是对阿古完苦大仇深,竟有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控诉阿古完的罪行的,搞得师部鸡飞狗跳,好一番手忙脚乱。 云凡如实向交州开发指挥部汇报了情况,附带着他自己的真实心声:“战斗在即,部队每天倒成了客栈,三五批客人轮着来,一个个情绪激动得都像是来砸店的,偏偏这些地方上的群众我们又不敢得罪。交州开发紧锣密鼓,每个岗位都缺人手,群众们宁可离开工作岗位也要来前线捣乱,这不是胡闹嘛!” 李定的批示很快发回了云凡手中:“此为民心向背。允许群众在战场之外观摩,但坚决不允许群众参与战斗任务。” 云凡很清楚,面前的部落里除了青壮年男子,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即便是最为好勇斗狠的邓安国也不是很愿意和这样的对手战斗,这仿佛就是全副武装的男人拎着棍子和赤手空拳的小孩子对打,就算打赢了也不光彩。 何况面前的部落里,可称为“应当被消灭的敌人”的,只是极少一撮人,更多的帮凶只不过是受了阿古完的蒙蔽乃至裹挟罢了。 劝降的声音很快传到了部落的围墙里,出乎战士们预料的,里面的人并没有痛哭流涕赶紧投降的样子。相反,里面的蛮人大肆嘲笑着外面的工农人民军和警备部队的战士,话里话外离不开吴国的援兵。 云凡很无奈:“这些人还对吴国的援军心存幻想,不肯老老实实地投降,这可怎么办?” 邓安国跺了跺脚:“那就打呗!就算是老弱病残,只要手里拿起了武器也一样是我们的敌人!总不能让战士们赤手空拳进去和他们讲道理吧!那还不得被他们乱刀砍死?” …… 前面喊话的战士还在做最后的努力:“里面的阿骨族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吴国人不会来为你们出头的!赶紧投降,不然我们就要发动进攻啦!” 围墙另一边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一面红褐色的大旗立了起来,交州将军四个大字赫然在目。一名长相凶悍的蛮人从围墙上探了头:“大吴国交州将军在此!谁敢动手?你们要与吴国宣战吗?” 战场四处前来观摩的群众无不愤怒:“数典忘祖的混蛋!” “狼狈为奸!” “真不配为五溪人!” 云凡无奈地挥挥手:“投石车!齐射!” 工农人民军的投石车轰响起来,好巧不巧,第一发石弹便将那“交州将军”的大旗砸个正着。脆弱的旗杆在呼啸而来的浑圆石弹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随着咔擦一声脆响,旗帜歪七扭八地掉了下去。 里面的蛮人没想到在报出了吴国名号之后,外面的人竟然还敢动手,惊呼和惨叫声瞬间乱作一团。阿骨族人自以为结实的木制围墙在密集的石弹轰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成片成片地散落,躲在后面的蛮兵战士猝不及防,被压在倒塌的围墙下痛苦呻吟。 周围观摩的交州群众们自发欢呼了起来,声音里满带着复仇的快意。 “第二轮齐射!放!” “第三轮齐射!放!” “冲锋!” 仅仅三轮齐射,面前的抵抗就已经灰飞烟灭。战士们挺着刀勇敢地扑了上去,嘴里大喊着:“放下武器!跪地不杀!” 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所有阿骨族蛮人都跪在地上,手里的武器被扔得远远的:“我们降啦!我们降啦……” 电光火石之间,战斗已然结束。战士们收缴了敌人手里的武器,族里的一众大小头目被尽数绑的结结实实。面对那些同样跪在地上的老弱妇孺,战士们手里拿着捕俘绳,迟疑不定。 云凡表现出了部队主官的担当:“全部绑起来!将他们看押好,等待交州开发指挥部的安排!” 眼看着周围围观的群众挥舞着锄头斧头,兴高采烈地冲过来,云凡赶紧补充道:“同志们!排好人墙!保护好俘虏的安全……” 142 解放交州!(2) 142解放交州!(2) 最强大的阿骨族已经宣告覆灭,没有什么波折,黑沙族和越族这两个狗腿子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师长!阿古完抓到了!”一名战士进来汇报。 作为交州地区最让人痛恨的带路党,作为吴国奴役交州的急先锋,也作为交州最大的“战犯”,阿古完的结局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阿古完没有表现出与自己武力相趁的勇气,战斗刚刚打响,他便抛下所有的东西以及自己的族人逃跑了,战士们是在后山将他抓住的。 云凡对这个所谓的阿古完提不起一点兴趣,甚至都不想见他:“派一个百人组,把他送到司法部那边去。” 李定也并没有在失败者面前耀武扬威的恶趣味,与此相反,他甚至极为厌恶这种行径。对于成功抓捕阿古完的消息,李定的表现可谓是无动于衷:“送司法部,组织人民公审就好了。” 如今在交州主管司法的是一位名叫李吉的年仅二十七岁的同志,虽然年轻,但是却很有工作经验。可是面对数以千计的在押囚犯,他也犯了难,特地来找李定问计。 “首恶必办,胁从不问!”李定给出了原则,“一切按照法律,秉公办理!该砍头的砍头,该劳改的劳改,该释放的释放。就这么简单。” 在三族当中,真正铁了心要当吴国的狗腿子,手里有交州人民累累血债的到底还是极少数,更多的人则是沉默的旁观者。这些旁观者也是可恨的,他们虽然没有亲自作恶,但也默默享受着其他交州同胞的鲜血带来的好处。 但按照法律规定,旁观者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判罪。李定多次强调:“不要看他们想什么、说什么,而要看他们做了什么。”这一句话在司法部更是被奉为真知灼见。 可是如何区别好参与作恶的人和被裹挟的人,这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负责交州大审判的李吉同志哪怕能力再强,凭借现有的人手也是无能为力。李吉不得不向李定请求,从涪陵郡调动更多的司法部同志来协助自己。 李吉的请求真可谓是硬着头皮。谁都知道,根据地人手向来紧缺,何况如今建设交州百废待兴,时间人力金钱无不非常宝贵,远在涪陵郡主管财政的汤和同志恨不得一枚铜钱掰成八瓣儿花。这个时候向组织上伸手要钱要人,颇有些不知好歹的意味。 “批了!交州大审判事关人民血债,不容疏忽!具体要多少人手,你自己去找彭应之同志商量。”李定的回答却非常正面。 …… 经过了一个月忙忙碌碌的审理,案子终于有了结论。阿古完等一百五十七人因不同的罪行被判处死刑,更多参与作恶的人均被判处监禁或者劳动改造,其余的被无罪释放。 阿古完已经确信吴国不会再为自己出头了,如今的他不复嚣张跋扈的样子,只是哀求要见李定。 “我是吴国的交州将军,我是有苦衷的,我想见见李主席……” 负责看押罪犯的是一名参加交州生产建设兵团不久的年轻交州人,这些新加入的交州籍同志无一例外地痛恨吴国和吴国走狗阿古完,他厌恶地白了阿古完一眼,并不言语。 处刑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人民政府和往常一样照常工作,没有什么不同。按照一贯的流程,司法部的干部和警备部队的战士们将一百五十七名待处死的死刑犯押上了刑场。 单从人民政府的干部们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即将处死的好像就是一批普普通通的死刑犯,而不是什么交州将军、交州人痛恨的第一号战犯。司法部的干部照例宣读了死刑犯的罪行,一切井然有序这样沉稳又淡然的态度让阿古完濒临崩溃。 与人民政府的干部们理所当然例行公事的样子不同,广场上的群众可谓人山人海。无论是开荒的农民,新加入建筑队的工人还是工厂的技术工人,抑或是心怀疑虑还没有参与交州开发的群众都来到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肃穆的气氛,即便阿古完等罪魁祸首已经被拉了上来,但广场上的群众十分安静。阿古完向下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人民群众沉默的目光,那眼神里分明写着快意。 早在判刑之前,阿古完就自知必死。既然已经毫无生路了,阿古完反而硬气了起来。他很希望李定来探监,那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撂下几句狠话,甚至可以向李定那张淡然又可恨的脸上吐几口吐沫。 阿古完失望了,李定不但没有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探监,甚至直到自己行刑这天也没有露面。不只是李定,人民政府的一众高层干部都没有露面。阿古完跪在行刑台上,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坐以待毙的小角色。虽然死期将至,但这种理所当然还是让阿古完感受到一种无言的轻蔑。 “……根据人民政府法律,依法判处阿古完等一百五十七人死刑,立即执行!”司法部的干部读完了手中那张白纸上的内容,头也不回地走下台去。 高高举起,又高高落下。交州人民痛恨的罪人们血溅当场。片刻的安静后,广场上爆发出了翻天覆地的欢呼声。 自打夷陵大败,吴国全面入主交州以来,奴隶主的鞭子或者是居高临下的蔑视,乃至于血腥的屠刀,无不悬在交州人民的头上。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交州人被奴役、强征乃至屠杀而死的人数何止数万。 后来的交州人用充满诗意的语言描述这一天:一百五十七把砍刀的落下,象征着交州人身上的枷锁被斩断,交州人民崭新的生命开始了! 此时此刻,广场上的交州人民还不明白自己面前的是怎样开阔的金光大路。他们只知道,作为吴国奴役交州的狗腿子急先锋刚刚被人民政府依法处决,大仇得报的快感弥漫在他们心中,像是相沙同志这样有亲人赴难的交州人甚至潸然泪下。 “万岁!” “万岁!” 143 解放交州!(3) 143解放交州!(3) 李定并不觉得阿古完等人算得上自己真正的对手,在他眼中,收拾阿古完之流的地方恶霸只能算是顺水推舟,只有陆逊诸葛亮这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人民政府的阻力。 可笑那阿古完至死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殊不知他的生死早就被李定等人抛在了脑后,李定的目光早就越过他,放在更前面的道路上了。 交州大审判之后,交州迅速得到了精神面貌上的极大改变。人民政府从三族的部落里发现了当初遇袭的交州考察团的财物,再加上三族之人纷纷交代自己的罪行,人证物证齐全之下,很快就让交州人之间摆脱了彼此猜疑。 躺在病床上的陈明华同志的伤情也有了好转,李定去看望他的时候,陈明华正躺在床上批阅文件,虽然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是却显得神采奕奕。 “明华,怎么这么快又投入工作了。你伤情刚有好转,还是应该以休息为主啊。”李定笑着将带来的水果放在陈明华床边。 陈明华放下手中的纸笔,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交州的情况一日三变,只怕在床上多躺几天,就没有我这个交州开发总负责人的位置了。” 李定大笑:“本以为你陈明华对这些看得轻,想不到你也是个俗人!” 陈明华正色道:“克之,现在交州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我却觉得心中不安心。交州发展得越好,只怕在侧的吴国就会越眼红,就连诸葛丞相,都可能会在交州插上一手。” 李定也收敛笑意,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实力与日俱增,当此之际,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和内外的敌人爆发正面冲突。” 陈明华手指轻叩,缓缓说道:“要是真打起仗来,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以如今解放区的军事力量,就算敌人倾国而来,自保也没什么问题。交州一带地势险要,就算涪陵郡保不住,我们也可以撤到交州慢慢发展。” 李定点点头:“正面冲突确实没什么可怕。” 陈明华忧心忡忡:“克之,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交州和涪陵不同,交州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吴国的水师可以在海岸线上的任何地方登陆。要是吴国抱着袭扰的目的,东敲一榔头西打一闷棍,咱们解放区可禁不住这么折腾。” “海上风浪大,吴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从海上出动水师的。”李定安慰道。 在这个年代,船只还是传统的平底船。这样的船只在内河较为平稳,但是一旦到了风浪颇大的大海上,就很容易有倾覆的风险。别说是长途奔袭,即便是沿着海岸线的近海航行,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 因为船只制造技术的不发达,直到隋唐时期,隋炀帝开凿了大运河,才解决了南北航运的问题。也是自大运河通航之后,古中国的商业往来才逐渐兴盛起来,在唐宋时期形成了繁荣的商贸奇观。 陈明华笑道:“克之,寄希望于敌人的选择可不是你的作风,你肯定有想法了。” 李定微微一笑:“人民政府一定要有自己的水师。综工基地的同志已经在筹划港口和造船厂的建设了,先期要求以制造可以在海上往来的商船货船为主,到了后期再制造可以用来海上作战的战船。” 陈明华点点头:“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想要造出在大海上自由航行的船只,这个难度可不小,就连以水师闻名天下的吴国也做不到。克之,你可别抱以太高的期望。” …… 综工基地派来的干部名叫段舒,他和徐冉一样,相比于行政能力,还是技术能力更为突出。交州本来就有不少渔民,段舒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确认了造船厂的位置,紧接着就带领自己的团队投入到工作中。 “李主席,你这图纸……闻所未闻。” 段舒拿着李定辛苦绘就的新式船只图纸,脸上写满了疑惑:“要是我没看错,这新式船只的船底是尖的?” 李定点点头:“不错,要是按照这个设计,只要在船底放上压舱的东西,船只的重心就会变得更低,这样就有助于抗击在海上的风浪。” 段舒沉思片刻:“从技术上是可以实现的,到底有没有效果,还要看试验。” 整个根据地,谁不知道李主席的机械制造技术可谓独步天下。现在在自己拿出的图纸前,段舒没有奉为真理,而是仍然保持着谨慎客观的态度,实在是难能可贵。李定明白了为什么徐冉对段舒如此重视,他自己也很满意段舒的求是精神。 “那么什么时候能开始下水试验?” “那要等造船厂竣工之后才可以了。海上造船不是儿戏,现在在沙滩上动手硬造,造出来的也只是渔民用的那种小船,一来不符合标准化规定,二来也难以控制变量记录相应数据,根本体现不出尖底船和平底船的优势。” 李定又问道:“那造船厂什么时候能竣工呢?” 段舒叹了口气:“建设交州步子跨得太大,现在无论哪个部门都缺人缺钱,我们造船厂只怕优先级排不在前面,按照现在的财务状况,只怕短期内竣工不了。” 李定皱皱眉毛:“这可不行,交州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可以建造港口。我们拿下交州,最重要的规划就是开辟航线,开辟商路,没有靠得住的海船可不行。这样,你们立刻开始筹划建设小规模的船厂,我去帮你们找汤和同志要钱。” 段舒精神大振:“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想造大型船只,没有相应的造船经验可不行。先造小船厂,先造中小型船只刚好可以积累工匠经验。” 眼看交州的一切发展计划都在正轨上飞速前进,仅仅两天之后,李定将还躺在病床上的陈明华同志任命为人民政府交州省省长兼交州生产建设兵团司令,自己则和几名中央借调期满的干部回到了涪陵郡。陈明华成为了人民政府第一名承担如此重任的军政高级干部。 144 工程兵计划 144工程兵计划 回到涪陵郡根据地之后,李定按照规定,在党会上如实汇报了这次前往交州的一切细节。实话说来,这次出差算得上是波澜起伏,好在最终结果还是好的。 彭应之同志颇有些愤愤不平:“吴国人真不是好东西,在背后使这些上不来台面的绊子。” 李定宽和地笑笑:“同志们,放宽心态,现在我们还是要抓紧一切机会来建设。等我们羽翼丰满起来,一切封建势力敌人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汤和沉吟片刻:“克之,你这次去交州,用的时间也不短。涪陵郡这边一切都好,党校的第一批学员也毕业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涪陵郡基层干部不足的问题。” 汤和的话乍一听只是简单的陈述,但实际上汤和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埋怨。交州的建设步子跨的太大,解放党本来得力的干部数量就不多,又分出了好一部分支援新交州的建设,毫无疑问,这些干部都要从涪陵郡抽调。 被抽调走了大量干部,涪陵郡一度很难维持正常运行。也亏得汤和豁得出去,带着一批干部两班倒昼夜工作,才堪堪缓过这口气来。 李定何等聪明,当然瞬间就听出了汤和语气里的不满。李定笑了笑,安抚道:“汤和同志,这次党校毕业的学员,我们优先补充给涪陵郡政府和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话说回来,党校培养的干部素质如何?” 汤和仍旧有些不平,但他缓了缓语气:“整体也算是不错,但是无论是政治素质还是工作能力,都不如那些出生入死有工作经验的老同志,当然,毕竟新同志们缺乏工作经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整体来说,算是勉强能用吧。” 虽说这个回答不太令人满意,但是李定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年……新同志们没什么工作经验,可以慢慢培养嘛。总要给新同志表现的机会。” 李定本想说年轻人,但是话到嘴边,他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刚刚二十岁出头,从年纪上来讲,实在是没资格以长辈的态度管这些新同志称之为年轻人。事实上,如今的人民政府普遍呈现年轻状态,从主席李定往下,中高层干部平均年龄也不过二十五岁左右。也正是这样年轻的队伍,才显现出难以阻挡的朝气和昂扬向上的精神。 李定对这些刚刚参加工作的新同志们还是抱以很大期待的。汤和身边都是解放党的高层干部,眼光自然也高了不少。在汤和嘴里的“勉强能用”,实际上已经是颇为出色的人才了,至少来负责基层岗位肯定不在话下。 话说回来,老一批干部们虽然干工作的时间也算不上很长,但他们先后经历了救水灾、打围子、土改队等等一系列严峻的考验,在这其中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干部都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至少都是独当一面的水平。比如当初那个入吴土改队的队长陈二昌,在当初只不过是个中低层干部,如今已经担任了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党委书记的职务。 “同志们,言归正传。这次开发交州,短期内给我们带来最大收益的,就是人口数量的增长。我们现在没有条件进行人口普查,搞不准如今的解放区已经有多少人口,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交州部族走出山林融入解放区,这个人口的数量肯定在急剧攀升。” 提起人口问题,同志们纷纷精神一振。在如今的根据地,人力资源是最为宝贵的资源。解放区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已经很发达了,制约解放区发展水平的,只有人力问题了。 虽然已经逐步有妇女同志走上了工作岗位,甚至还有部分妇女同志在基层担任了一些颇为重要的工作,但是人口普遍不足的问题还是制约发展的一道天堑。 如今交州众部族得到了解放,人口的短缺问题终于可以多多少少缓上一口气了。 李定沉声道:“同志们,我这里有一项新的提案。我建议部队再一次扩军!” 语惊四座!同志们被这个消息震得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站起身说话。 短暂的安静过后,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季平站起身:“李主席,这样不妥吧。部队刚刚扩军几个月的时间,战斗力还没有完全稳固,这么快就再次扩军,很有可能会造成部队战斗力的大幅度下滑。” 季平一向是李定的忠实崇拜者,几乎从来不会对李定的想法产生质疑。但这次李定的想法实在是离谱,季平也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众所周知,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其中的精锐骨干来维系的,换而言之就是由有素质的老兵来维系。现在工农人民军刚刚从六千扩编到三万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再次大规模扩军,老兵在部队里占据的比例就会大幅下降。 贸然扩编,部队的人数虽然增多了,但是整体战斗力反而会大幅下滑。一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部队,完全可以击败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己的乌合之众,因为老兵的坚挺往往就代表着一支部队士气的坚挺。在后世的战争中,由于强大的现代武器火力,军队的士气对胜利的影响因素已经微乎其微;但是在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临战时的勇气和士气往往是决定胜败的主要因素,甚至是第一因素。 战国时马服君赵奢早有言云: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定摆摆手,拿出了几张写满字的纸,显然他早已胸有成竹:“同志们,稍安勿躁。这次扩军不扩编战斗部队,而是工程兵部队。” 在李定心中,早就给未来的军队建设打下了基调。在未来,工农人民军要形成野战军、工程兵、预备役和民兵的军事体系架构。 季平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些许困惑。在现在的工农人民军战斗序列里,已经有了工兵部队的存在,这些工兵部队主要负责在战时构筑防御工事、挖掘堑壕、布置铁丝网……看季平迷惑的表情,显然还没搞清楚工兵和工程兵有什么区别。 145 工程兵计划(2) 145工程兵计划(2) “工程兵不是作战部队,当然,他们也会进行一部分的军事训练,但是更主要的职责在于建设!”李定如是解释道。 解放区现在基本分为三个区域,一是最老的汉复县解放区。经过各级干部和群众一年多的努力,汉复县老解放区已经非常先进了。无论是整齐笔直又宽阔的水泥道路,还是繁荣发达的商业区,都透露着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井井有条的气息。 二是除了汉复县老解放区之外的涪陵郡解放区,这里已经进行了初步的建设和开发,整体上的框架已经完善好了,填充框架的血肉也基本成型,但是很多具体的细节还没有完全落实到位,这些欠缺的细节尤其体现在公共基础设施上。单拿道路来说,整个涪陵郡的主干道都已经建设完毕,完全不逊于汉复县的道路,但是通往各村镇的支路大多数还是夯实的土路,还尚未达到人民政府的基建要求。 至于新近解放的交州解放区,基础建设则更为薄弱。虽然交州开发指挥部已经在地图上做好了整体规划和各项具体规划,但是由于生产力的不足,交州生产建设兵团只能可着那些最为着急最为重要的项目进行建设。就连最为基础的主干道都有很多路段还没有开工,更多的建设项目还只停留在图纸上。 可想而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随着解放区的不断扩大,基建的缺口也会越来越大。李定认为,此时解放党急需一支专业的队伍脱离生产,专门来负责基础设施的建设。 在以往,这个任务是交给王青的基建部负责的。但是基建部毕竟是行政部门,短期人手不足,临时充当一下包工头也就算了,人民政府的基建部是负责整体规划的,具体施工上总不能一直把基建部当包工头用。 李定细细一说,听了李定的解释,众人几乎不假思索,纷纷点头称是。 “我同意李主席的提议。相信培养出这样一批专业的同志加入,一定能大大有效率地提高建设的速度。”已经瘦成一捆柴火的王青同志率先表态。 看着王青的憔悴模样,众同志好笑的同时都有些于心不忍。在建设交州之前,王青还是一位身高体阔的彪形大汉,开发交州不长的时间,这位不得不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基建部部长已经瘦成火柴人了。 主要是政府的职能还没有完全细化,很多建设的东西都需要基建部一手操办。不只是修筑道路、建设村落、建设水渠这些基础设施问题,就连砍伐森林、开垦农田也要找王青签字,综工基地现在在海边搞造船厂,居然还得来基建部要人。 彭应之看着王青的样子,不由得笑道:“王青同志这几个月可忙活坏了,组织上是得帮基建部减减负了。” 王青无奈地耸耸肩:“要是人手充足也就罢了,偏偏基建部任务多人手少,不瞒你们说,光是昨天一天的时间,我就亲自跑了四五个工地……”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微笑:解放党缺乏有能力的干部,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不只是基建部,人民政府每个部门都面临着工作量大于人手的问题,听王青这么一说,每个部门都有些感同身受。 季平沉思片刻,也表达了赞同。作为军队的一把手,他自然是没有嫌弃自己的部队扩编的道理。只要扩编不会影响到作战部队的战斗力,季平还是很乐意的。 虽然作为一支部队来说,主要的任务居然不是打仗,这样的情况让季平总觉得有些别扭。 “克之,建立工程兵部队是可行的,那么你想要怎么个扩编法?”汤和放下了手中用于记录的笔,舒展了一下手指,审慎地问道。 “基建部出人,作为工程兵的主干以及核心力量,工程兵部队以招收交州籍同志为主,暂定编制五万人。”李定回答道。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众人还是惊奇地瞪大了双眼。五万人的数字未免也太多了,解放区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人口总量是多少,但是供养三万的野战军加上五千的警备部队,现在再加上五万工程兵,那就是八万五千人,这对于财政来说可是不小的压力。 要知道,以偌大一个益州,方才堪堪供养了十万蜀军罢了而这已经称得上是穷兵黩武了。现在以区区涪陵交州二地,就要供养八万五千人脱产,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汤和沉吟了片刻,在心里飞速地计算了一番:“同志们,这个数字是可行的。我们的农业生产已经初步半自动化,很多农业生产环节都不像以前那样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如果交州地区的农垦能够像我们预料的一样一年三熟,那么仅仅以交州一地的农耕收入就可以供养八万五千人的支出了。” 李定点了点头:“不错。而且一旦交州商港投入使用,以目前解放区的工厂加工水平,我们在商业上的贸易收入要远远大于农业收入,因此我们的财政完全可以支撑得住。只是目前一段时间要紧一紧腰带,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财政只会越来越宽松。” 汤和眨眨眼:“克之,就算财政支持得住,钱也不是这个花法。现在根据地各项开发都要用钱,要是把这些钱投入到建设上,解放区的发展水平就可以提高几个数量级,用这么多钱养兵实在是不合适。何况我们目前虽然基建任务多,但也不至于要这么多人专门搞基建……是不是有些激进了。” 彭应之笑了:“老汤,你们还是不懂李主席,这么简单的算术他怎么可能算不明白。李主席执意要建立这么大的工程兵部队,只怕主要目的还是在培养人才,这也是他优先从交州地区征召兵员的目的。” 李定大笑:“不错!正是如此。我看咱们的部队培养人才很有一套!工程兵部队不需要那么多职业军人,完全可以每年都进行人员流动,每年都招一批,每年都退一批,从部队退役回来的退伍士兵,完全可以充实到基层岗位中!” 146 大踏步前进 146大踏步前进 以李定的聪明才智,哪里会算不明白现在的解放区根本用不着那么多工程兵专门脱产建设。李定的真实想法就是,让部队这个大熔炉好好地炼一炼干部群众,量产出一批用的上的基层干部。 现在根据地的情况是:上层干部人才济济,而中下层干部大量缺失。凭借着先进的人才选拔体系和不断的锤炼,根据地的高层干部比如汤和、陈明华、彭应之、王青等干部,都有了相当不俗的才干,放在蜀汉政权里当个郡守都算是大材小用。 但是中底层的干部却人手紧缺,哪怕是在职的中底层干部,水平也大多不怎么样。因为在解放党这里,各层的职位都缺人,只要你有能力有水平,官位是不缺的。也就是说,但凡水平稍微和优秀沾一点边的同志,都被提拔到中层以上去了。这就让基层的单位难受得很。 光凭着党校培养出来的人才,虽然能力可以胜任基层岗位,但毕竟缺乏工作经验,难以即练即用。 李定的工程兵计划,以三年为一个周期,每三年都会从部队退役相当一批士兵回到地方,而这些退伍士兵接受过部队教育、有工作经验、又对地方上的事务了如指掌,简直就是基层干部的最好人选。 现在成立五万人的工程兵队伍,假设三年后其中有三万人退役,哪怕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进入基层岗位,那也是整整一万名接受过扫盲教育,有着基础的政治素养,意志顽强的人才队伍,这样的培养方式堪称恐怖。 在这个时代,只有解放党的军队把教育看得这么重要,也只有解放党才能以这种方式大批量地培养人才。 要是以这种方式培养人才,三五年之后,解放党麾下就会有数以万计的能力与素质都过硬的人才,这将是让天下为之侧目的一股力量。 经过党会投票,李定的提议全票通过,五万工程兵部队紧锣密鼓地筹划起来。 …… 金沙江工业园区再次接受了李定的检阅,负责工业生产的同志全程陪伴在李定的身边,将烂熟于心的各项数据逐一汇报。 “在过去的一年里,解放区钢铁生产量增长了十二倍,现在的生产水平可以做到年产钢铁七百吨。”干部如是汇报道。 对于后世中国年产钢铁10.65亿吨(2019年数据)的数字来说,七百吨的钢铁产能实在是微不足道,即便是民国时期的世界强国,美国1923年产钢铁4566.5万吨,三流列强日本1923年有产能95.9万吨。积贫积弱的民国在1923年也有3万吨的钢铁产能。 在这些数据面前,七百吨的数量实在是过于渺小,但是这个时代一没有电力、二没有燃油,就连蒸汽机都没搞出来,七百吨的钢铁产能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至少魏蜀吴三国难以望其项背。 李定点评:“钢铁是国之脊梁!七百吨的钢铁产能已经颇为不少,但是钢铁决不嫌多,还要继续努力!” “生丝的产量增长了四倍,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民用企业所生产。这些进行了初步加工的生丝都是市场上的紧俏货,每个月都给解放区带来巨大的贸易收益。” 李定点评:“初级工业品也能创收!好!继续发展,民用工厂要做大做强!” “现在金沙江工业园区共有砖瓦厂三家,合计产量翻了七倍。目前的主要采购方是我们人民政府的基建部,同样也有少量来自民间的订单。” 李定点评:“交州的新村建设才刚刚开始,砖瓦厂要开足**生产。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要让交州群众尽快住上和涪陵郡内一样的青砖大瓦房!” “水泥厂是园区建设的重中之重,也是如今工商部财政收入的支柱产业。相比去年同期,园区内又多了七家水泥厂,合计大小水泥厂共八座,总体产能比去年同期增长了二十三倍,如今还在继续扩大产能!” 李定非常满意:“接着扩产能,不要怕卖不出去!解放区的建设需要大量的材料,无论是基础设施的建设还是港口的建造,乃至军队的需求都是巨大的。水泥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资源!” “造纸厂作为根据地的国有企业,在去年一年里产能扩大了四倍,如今不但已经满足了根据地内部的需求,甚至远销各国。涪陵郡出产的白纸一向是我们工业产品出口的代表作,听说在洛阳,涪陵郡白纸的价格堪比真金白银!” 李定点评:“白纸的普及对于我们推广教育有着重大的意义,各位同志要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进步!” “这边是刚刚投入生产的玻璃厂,采用了综工基地提供的技术。从现阶段来看,玻璃的质量还存在很多问题,比如我们的工人一直难以解决气泡的问题。但是可想而知,在未来玻璃的用途将会很广泛!” 李定亲自参观了生产车间,亲手抚摸了刚刚生产出来的玻璃制品。作为玻璃来说,里面的杂质实在太多,又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气泡,玻璃表面更是坑坑洼洼。但是李定却对这个产业的前景充满了信心,等到玻璃技术趋于成熟,工农人民军的指战员就可以人手一支望远镜了。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路的距离,一直走到了金沙江工业园区最里面的位置。和其他地方热火朝天的风格迥然不同,这里的气氛格外森严。四下里都是涪陵郡警备部队的战士在站岗巡逻,看见李定一行人,战士们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警惕地扫过来。 站岗的警备部队主官虽然认得李定身边这位一直带路的负责人,但是仍然仔细地检查了李定一行人的所有证件,当看到李定的证件时,这位战士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李定同志!您好!金沙江兵工厂保卫干事段志奇向您致敬!” 李定面目严肃,回以军礼:“情绪很好!继续保持!” “金沙江兵工厂的各项产能相比去年同期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如今的单兵战具:头盔、铠甲、盾牌、刀具、手弩……以及各种大型战具都由金沙江兵工厂负责生产,弩箭石弹之类的消耗品产能提高得最快。刚才您也看见了,厂区可谓戒备森严。” 147 走私贸易 147走私贸易 即便是整个参观过程都是走马观花,但参观了整个金沙江工业园区还是花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三天里,急速飙升的数据、工人们奋发向上的态度和发自内心的快乐、井井有条的厂区……都给李定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最让李定为之感慨的,是一路走来遇见的不少解放党干部,这些干部口齿清晰、雷厉风行、办事效率极高,让李定觉得大为振奋。 事实证明,只要有了好的引导,人才从来不是故事演义里描述的那般可遇不可求的。至少在如今的解放区,通过扫盲运动和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灌输,解放党已经培养出了相当一批高素质干部,解放区可谓是人才济济。 李定去了交州几个月的时间,回来时解放区的中心——汉复县老解放区就和他记忆里大有不同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原本笔直开阔可以纵马疾驰的水泥路突然变得拥堵了,南来北往的商贾将汉复县周围的道路挤的满满当当。 站在路边的哨塔上,完全可以看见这一壮观的景象:大的商贾驱动着牛车马车,小的商贩推着根据地特有的独轮小推车,南来北往摩肩擦踵。很多路途遥远的商人疲惫了,就在旁边的马路上停下车子休息。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绝不会放过送到面前的挣钱的机会。汉复县那些已经忙活完农活的农民,在路边摆了大大小小的茶水摊。路途遥远的商人一路奔波,眼下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肯定不会拒绝一陶碗沁着凉意、便宜又解渴的凉茶。 这景象让李定啧啧称奇,忙里偷闲挤出来了一天的时间,来考察考察解放区如今的商业贸易。 虽说解放党不搞排场,但是主席的安危还是要保障的,天知道这些商旅里会不会有什么亡命徒。人民内务委员会调拨了十几名精干的警卫,陪同李定一起上街转悠。 后世的李定可不是川蜀人,在这个时代,他硬生生将川味方言当成了母语。如今街上的商旅很多都是外地赶来的,李定几乎可以发誓,自己听到了和后世颇有些不同的京片子话,人群里甚至还有山东口音。 “老乡,从哪里来啊?”李定看见了一队明显远道而来的商旅,笑眯眯地上前攀谈。 虽然李定一向没什么架子,这次出行又是便衣出行,但是李定身后的十几名彪形大汉满脸警惕的样子,还是明显地显示出眼前的年轻人并非闲杂人等。 商旅的领头人一脸狐疑,反复打量了一番李定,斟酌了片刻。似乎他认为就算实情相告,眼前这些人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于是领头人粗声粗气地回话:“大魏国,洛阳。” 要是在别的地方,外邦的商人很少会报出自己的出发地。这是因为路途遥远,即便商旅在出发地有再大的势力,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路人起了歹心,碰上些强人抢夺货物,远道而来的商人也无可奈何,当地的官府也几乎不会为这些外地的商人出头。 在解放区情况却是大大不同。解放区有着完善的治理体系,原本治安水平就可以在三国首屈一指,如今交州警备部队的套路又在整个解放区推广,普及到基层的警备部队治安所让解放区可谓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君不见那些农户人或者小商小贩,也胆敢独自一人用小推车推着价值不菲的货物上路。换做此时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哪里还会有这么大胆的人? 李定抚掌笑道:“早听闻洛阳繁华,只可惜未曾去过。老乡如此路途遥远而来,是要贩卖何物?” 商旅领头人见眼前年轻人不似坏人,也放松了警惕:“涪陵郡白纸天下闻名,在洛阳是达官贵人乃至普通士子争相追捧的文房上品。老夫特来此地采购白纸,运回洛阳。” 李定恍然,早听说解放区的白纸是外贸的紧俏货,想不到碰见的第一个商人就是前来采购白纸的。李定心中又起了疑惑:解放区的白纸卖的便宜,几个铜钱就能买一大捆,早就是平民百姓乃至穷苦人家都用得起的日用品了,这千里迢迢运些白纸回去,又能挣几个钱? 李定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眼见李定谈吐不俗,眼前的商旅倒有些恭敬了:“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白纸放在涪陵郡确实稀松平常,若是运回洛阳,其价堪比奢侈品,利润高达几百倍。如今白纸风靡洛阳,听闻我大魏的皇帝陛下书房御用的都是来自涪陵郡的白纸。” 李定一笑,听惯了同志的称谓,眼前人称呼自己为公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看了看商旅身后空荡荡的大车,李定又问:“都说商旅最忌讳跑空,你等来时的路上,何不带些魏国特有的货物运来我涪陵贩卖?如此空车白跑一趟,岂不可惜?” 这位商旅领头人颇有些无奈:“在下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涪陵郡可真是地大物博。也不知为何,涪陵郡的各种产品竟都如此物美价廉。在下在这洛阳与涪陵之间跑了几个来回了,就没见过涪陵郡有比洛阳卖得贵的东西。我洛阳实在是难有能运送到涪陵售卖的商品了。” 李定会心一笑:这就是工业化大规模生产的优势了。现在只不过是交通不通畅,等海运能够实现,路途的运费就能降下来。到时候只怕是全天下的小手工作坊都要被涪陵郡工厂生产的物美价廉的商品挤兑得破产。 刚才的对话中,李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念一想,诸葛亮的丞相府一向将北方的魏国视为汉贼,似乎自己在这边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大魏”这样的字眼,提起魏国,大家嘴里都是“逆魏”。 李定心直口快,没来得及细想就问道:“大汉一向视魏国如仇寇,从未听说过与魏国还有什么商旅往来。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魏人……你等难道是有丞相府的通商手令?” 148 走私贸易(2) 148走私贸易(2) 话音刚落,李定就从面前人的脸色上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只见眼前的商旅领头人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晴不定,后面原本在四仰八叉歇息的商队众人也是呼啦一下全坐起来了。 李定心思何等伶俐,瞬间就明白过来,眼前的商队只怕是没有丞相府的通商手令,也就是说,这支商队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走私商队。 利润能让人铤而走险,何况如这商旅领头人所说,利润已经达到了数百倍之高。面对这样的利润,天底下又有哪个商人能控制得住自己?能搞到丞相府特批的通商手令的人本就是少数,更多人当然都得铤而走险。 按照蜀汉法律,与逆魏私自通商者视为通敌,轻者要罚没货物,情节严重的涉嫌其中的人犯一律充军。虽说法律如此,但是所有地方官都不会拒绝来到自己眼皮底下的贸易商税,这项法律也就名存实亡。 可即便如此,心知肚明而不说是一回事儿,将走私挑明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意识到这商队众人脸色不善,李定赶忙补充:“各位老乡不必紧张,在下并非蜀汉官府之人。” 话虽如此,眼前众人却还是一脸警惕。为首的商旅领头人嘴唇紧闭,任凭李定再怎么发问也一声不吭了。 见状,李定只得微微一作辑,与众人告别离开。 一旁陪同李定的一名同志显然对涪陵郡如今繁荣的商业多少有些了解,他低笑道:“李主席有所不知,如今在涪陵郡往来贸易的商贩,大多都是走私贸易。” 身在乱世,各国实行的都是战时经济为主的经济体制,这种经济体制自然不适宜商人生存。因此,在这个时代能够叱诧风云的商人,多半都是势力遍布黑白两道,一个个敢在刀头舔血的猛人。 如今身在中原大陆最南边的解放区俨然成了冉冉兴起的商圈,全天下试图分一杯羹的商人自然都趋之若鹜。既然难以光明正大地与蜀汉通商,走私在这种情况下自然难以避免。 “这些走私商人交税嘛?”李定询问道。 “毕竟是走私嘛,对于丞相府自然是不交的。不过他们都得给咱们解放区的工商部交税。工商部最近搞出了所谓的营业执照,没有这个执照的想要大宗采购商品就会很困难,既然他们办了营业执照,就得依法纳税。” 李定笑笑,不再说话。他在大道上转了很久,先后又和解放区本地的小商贩、蜀汉其他地方的商贩,以至于魏吴两国远道而来的商旅进行了交谈。 “走,去中央商圈看看。” 中央商圈是近期才火爆起来的地方,这里很少有小商小贩涉足,前来买日用品的老百姓也很少踏足这里。中央商圈是大宗商品的集散地,远道而来的商旅手持营业执照,在这里以更为低廉的价格采购数以千计的各种商品,运回他们的出发地销售。 一旁的同志显然对商业贸易有所了解,一边走一边介绍:“中央商圈几乎可以采购到一切解放区生产出来的工业制品。比如玻璃、生丝、锦缎、布匹、陶瓷、精制茶叶……经过初步加工的农产品在这里也很受欢迎,解放区生产出来的小麦面粉在其他地区都是硬通货。” 李定早就目不暇接了,这里虽然人数比较少,比不上外面大街的热闹,但是高效的交易却让李定叹为观止。远道而来的商旅几乎从不讲价,只是说出自己想要的数目,老板旁边的伙计就扛起大包大包的货物开始装车。 “我们的粮食也对外出口吗?”李定低声问道。 “根据地的农贸产品早就生产溢出了。单从交易量上来说,如今根据地的小麦面粉是出口的最大宗货品。不只是面粉,解放区的鸡蛋、熏制烧鸡都是外来商旅的采购目标。” 李定点了点头。解放区的农业发展水平实在是太高了,这一点单从工农人民军的伙食上就能看得出来。早在和吴国打仗的时候,工农人民军的粮食供给还只能做到每人两天一枚鸡蛋,而现在的军队已经可以天天吃到少量的肉了。 和解放区内物资充盈、丰衣足食大为不同的是,其他地区仍然普遍面临缺粮的问题。单说丞相府,自从二次北伐之后,粮草供应就一直没缓过气来。远道而来的商旅看见解放区竟然有不限量出口的粮食,几乎都被铜钱冲昏了头脑——这些粮食在乱世可都是价比真金的硬通货。 李定亲眼看见,一队操着西北口音的商队,一口气采购了上千袋儿小麦面粉。商行的老板面对如此大宗的交易笑容满面,亲自上手帮忙抬面粉。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我以前以为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糙汉子。”李定低声玩笑道。 这名同志耸耸肩:“我以前是工商部的,后来才调入人民内务委员会工作。” …… “我看工商部的同志们到底还是缺乏商业眼光!根据地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牛马牲畜!我建议工商部门立刻颁布新的政策,外邦的商人只要运来牲畜,我们解放区照单全收!”李定在例会上如是说。 涪陵郡地处中原最南边,牛羊牲畜一向十分匮乏。且不说季平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组建的骑兵部队,光是老百姓生产所需的耕牛现在就仍然有不少缺口。 那些走私的商人自然不是没有看见这个商机,但是牛羊牲畜都不便宜,解放区很少有能一口气买下大批牲畜的商行。再加上远道而来,牛羊牲畜照料不易,根本没有北方的商人敢于冒这个险。 要是有解放区的人民政府背书,许诺由政府掏钱采购牲畜,那么那些商人自然就非常乐意了。 “那些北边的商队现在都是驱着空车来涪陵,我看着都替他们心疼!自明天开始,不管驴马牛羊、不管公的母的,只要运到解放区,咱们就一律照单全收!” 工商部众人掌声雷动。 149 三次北伐! 149三次北伐! “你刚才说,从哪里能筹措到粮食?”诸葛亮揉着额头,满脸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杨仪。 “回禀丞相……商坊的商人们都说,如今涪陵郡的粮食价格便宜,不限量售卖。他们很多都去涪陵郡采购粮食,卖到成都来,转手就是三倍的利润。”杨仪如是说。 …… 诸葛亮的第三次北伐紧锣密鼓地筹划起来,这次诸葛亮看准了战机,有着十足的把握,唯一欠缺的就是充足的后勤供应。作为丞相府的后勤总管,参军杨仪自然不得不接下筹措军粮这个并不算容易的任务。 等到真正开始着手筹措粮草之后,杨仪却惊异地发现,这个任务并没有他预先所设想的那么难。虽然百姓家里确实征不上什么余粮了,但是商坊上竟然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廉价粮食。 杨仪生怕这个繁荣景象只是昙花一现,当天就拨出钱款,将整个成都商坊市面上的粮食横扫一空。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商坊上就再次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粮食,仿佛一夜之间有人施了什么妖法一般。 杨仪虽然智计超群,可此刻也摸不着头脑了。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大争之世,粮草可谓是一个国家兴盛与否的最关键的命脉。前两次北伐,要不是后勤上出了问题,没准儿丞相就打到洛阳去了。 到底是哪个国家脑袋被驴踢了,竟然出口如此大宗的粮食?杨仪根本没想到这些粮食可是能是益州本地生产出来的。益州还没从前两年的大水灾里恢复元气,哪能搞出这么多粮食? 杨仪惊疑不定,决定亲自找一家商行的老板问个究竟。 商人逐利,而君子重义轻利,或者至少是在嘴上要坚持自己重义轻利。商人在这个时代就算说不上贱业,至少也是上不来台面的东西。商行老板被一队武士请到丞相府面见杨仪,眼见的往来都是高冠峨带,哪怕是侧门出入的小吏也都是商坊难得一见的大官,商行老板哪里见过这种世面? 刚刚将商行老板带到杨仪面前,还没等杨仪发问,商行老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大人饶命啊!” 杨仪莫名其妙:“罪从何来?” 商行老板张口结舌,他也不知道自己罪从何来。只是官府之人哪有什么好东西?自己被一队武士带入这庄严肃穆的府邸之中,商行老板心下如同死灰,只盼交出家产能够逃得一命。 杨仪无奈地笑笑:“莫要惊慌,我乃丞相府参军杨仪,此番只为询问你些许小事。” 商行老板搞不清丞相府参军到底是多大的官,只知道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就是了。哪怕他知道面前的人乃是当今丞相的左膀右臂,想必也不会比现在更加恐慌了。已经被绑了一身炸弹的人又哪里会在乎炸弹的威力大小了? “大人请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仪身体微微前倾:“据我所知,你商行内每日都有大宗粮食待售?” “是是是……” “你不必惊慌,且告诉本参军,你的粮食由何处购来啊?” “涪陵郡的粮食物美价廉,举国商贾无不闻名。小的正是从那涪陵郡购买的粮食,一应手续全部齐全……” …… “又是这个涪陵郡。”诸葛亮看着眼前来报告的杨仪,颇有些意味不明地道,“他李定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杨仪微微躬身:“下官不知……只是,既然这李定的涪陵郡粮草充足,不妨就命他运来粮食,以作大军军需。” 诸葛亮点点头,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威公,那李定口口声声说要开发交州,如今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下官……不知。”杨仪略微有些羞愧。 诸葛亮笑笑:“也罢,便请威公走一趟那涪陵郡,令李定筹措军粮,以备北伐。这李定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若非你去,别人恐怕还镇不住他。” 杨仪拱手:“下官职责所在。” 诸葛亮摆摆手:“那李定号称什么人民政府,倒是颇有些国中之国的意味。此次北伐本相欲两路出兵,你这次去涪陵郡,不但要让李定出钱出粮,也要令李定出一军,从襄樊之地北上,以作大军偏师。” 杨仪迟疑片刻:“只怕那李定不肯。” 诸葛亮一笑:“李定前些日子把吴国人打得鼻青脸肿,本相顾忌吴王脸面,并没有嘉奖于他,然而暗地里也是为之振奋。从这一仗可以看出,那李定手里也是颇有些实力的。威公,你这次带本相的手令前去,不怕那李定不遵守命令。” 众所周知,李定对于诸葛亮的北伐是持不赞成的态度的,再加上那李定确实是胆大妄为之辈,杨仪还真怕李定不卖自己这个面子。可诸葛亮的手令在蜀汉堪比圣旨,若是李定胆敢违逆,视同谋反。有了丞相府的手令作为底气,杨仪不禁大喜:“诺。” 诸葛亮顿了顿:“威公,李克之现在要开发交州,想必手里也缺乏银钱。你这次去筹措粮草,不要让他白白出粮,可以以市价交易粮草,权当本相对他的安抚了。” 杨仪一怔:“丞相一声令下,那李定纵然桀骜不驯,也只能乖乖低头。欲要筹措军粮,只要丞相一道命令即可,何必牺牲府库银钱?” 诸葛亮笑道:“前日他在涪陵大破吴军,朝廷本就应当给予奖赏。可本相顾忌与吴国盟友之情,一未升官、二未进爵,就连口头上的嘉奖也没有。事后想想,似乎丞相府对这位能臣也颇为苛刻了,些许购粮银钱,只当补偿对李定的嘉奖了,不足挂齿。” 杨仪叹道:“丞相对李定真是过于宽容了。若是依下臣看,那李定自立所谓人民政府,可谓妄改国体;私自与吴国构和,可谓欺君罔上;若下官是丞相的话,光凭借这两点,只怕早就砍了那李定的头去!” 诸葛亮哑然失笑:“不同的人才有不同的用法,这李定纵然是个歪材,好歹也是我大汉的歪材。只要他对兴复汉室有利,本相就能容得了他!” 150 杨仪进大观园 150杨仪进大观园 自打李定在涪陵郡上台执政,大刀阔斧地改革之后,这是杨仪第一次来到涪陵郡。 身为丞相府参军,在蜀汉也可谓是中央级别的高官了。丞相府派了一百名甲士护卫,前呼后拥地向涪陵郡赶来。 即便此刻离涪陵郡还远,杨仪也敏感地感受到了些许不同。附近的商队完全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涪陵郡方向。 杨仪心里犯了嘀咕:看来这李定在涪陵搞得不错,这往来的这么多商队,光是凭借收商税,就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了。 进了涪陵郡的地界,眼前的景象又与外面不同。首先就是路况变得出奇地好,整条一直蔓延到远方的笔直的灰色道路十分宽阔,杨仪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翻身下马拍了拍路面,手感竟然像石头一般。 这这这……这是什么黑科技? 道路上,还有不少行人或者是商队在往来,眼看着杨仪一行人土包子一样的表现,那些已经往来过很多次的商人心中就产生了莫名的优越感:这一群人真没见过世面。他们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第一次来涪陵的时候,也是和杨仪一行人同样的震惊。 为了保持路面的整洁,同时也为了养护路面,人民政府的基建部有专门的部门在道路上进行洒水工作。前面的道路上,一辆洒水车就在行使着自己的工作,几名穿着灰布短衫的解放党干部赶着牛车,手里持着花洒一样的东西,向路面洒水。 路边的商旅虽然从穿着上显得珠光宝气,远远比这些朴素的灰衣裳华丽得多,但是面对洒水车却纷纷选择避让。一些旅人还会对着这些灰衣裳微微躬身,以表尊敬。 在解放区,这些灰衣裳十分受人尊敬,虽然他们穿着简朴,但是背后却代表了很多意义。就连人民政府的李主席平日里也是这么一身打扮。 杨仪顾不得自己的中央大员威仪,拉住了一名洒水车的工作人员:“敢问这路面是何等材质?竟然如此光滑平整、坚实可靠?” 被拉住的灰衣裳左臂带着一枚红色的袖.标,熟知解放区的人就会明白,这显然是一名解放党的党员。灰衣裳和善地笑笑:“这位同志是第一次来解放区吧,这路面的材质叫水泥。” 杨仪脑子晕晕乎乎,还没怎么搞懂解放区的含义,再次问道:“水泥?闻所未闻……” 周边的商旅哄笑起来:“老兄别多想啦!人家解放区的水泥不对外出售!” 戴袖.标的灰衣裳歉意地笑笑:“解放区的水泥现在都用来支援我们在交州的建设,确实不会进行私下交易,请您谅解。” 杨仪的脑子晕晕乎乎,连这几位灰衣裳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身边只剩下在路边休息的一些商旅,还对着杨仪一行人投来饶有兴趣的目光。 对于这样毫不尊敬的目光,丞相府派来保卫杨仪的百人队队率显然很震怒,在成都,谁敢用这样的目光看丞相府的人? 杨仪敏锐地发觉了随行队率的不满:“莫要声张!” 转过头来,杨仪对着身边的商旅攀谈道:“这位老丈,刚才所谓这水泥,具体又是何物?” 该商旅的领头人豪爽地一笑:“老弟,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似乎是一种面粉一样的东西,凝固了就是现在的样子了。老哥哥我要劝你一句,莫要打这水泥的主意了,人民政府从来不对外出售水泥的。这解放区物产丰饶,搞些白纸回去,足够你赚的盆满钵满了。” “解放区?这是何意?” “他们人民政府的人都管这里叫解放区,老哥哥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跟着瞎叫罢了。” 杨仪并不计较这贱民与自己称兄道弟,在这条路上有更多好玩的东西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老哥,待你的人马歇息片刻,与在下同行可好?弟弟我初到……解放区,还得劳烦哥哥一路解惑。” 商人豪爽笑道:“没问题!我们歇息很长时间了,这便上路!” 商人转头呼喊一声:“伙计们!上路了!” 一旁的丞相府随行队率早就脸色微变,凑到杨仪耳边:“参军小心,这些商人是陇右口音!” 陇右归属魏地,来自魏国的商人确实足以让忠心耿耿的队率心怀戒备。 杨仪并不在意,他早就听出了眼前商旅的魏国口音。事实上,虽然丞相府对于各地严加勒令禁止与魏国通商,但杨仪也知道这条规矩早就名存实亡了。就连丞相府在北伐时期都在跟魏国商人做着蜀锦买卖,又能强求这些地方官吏什么呢? 杨仪满面笑容,上马拱手问道:“老哥的商队人马众多,似乎来自远方?” 商人再次大笑,显示出北地男儿特有的豪迈之气:“罢了,在这条路上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老哥我自天水而来,特来这解放区采购粮食。郭将军现在正在天水收购粮草,只要这粮食运回去,当场就是五倍的利润!” 这次不用丞相府队率出言提醒,杨仪就已经脸色微变了。商人口里的郭将军显然指的就是魏将郭淮,那郭淮收购粮食,显然是在备战。难道是丞相的北伐计划已经泄露了?那郭淮正在做战前准备? 一边尽力克制表情的变化,一边飞速转动脑筋。杨仪的心中很是气愤:粮草资源乃是国家命脉,这李定糊涂了不成?售卖粮草给魏国商人,这简直就是资敌!李定这厮为了挣钱底线都不要了,难道穷疯了? 买卖蜀锦是一回事儿,买卖粮食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气愤之余,杨仪的心中又不由得暗暗惊叹:粮草这种日用品远销到魏国竟然还有五倍利润,可见这涪陵郡的粮食售价当真是低得离谱。这李定到底手里有多少粮食,能支持他如此丧心病狂地低价售卖?这李定执掌涪陵郡不过短短两年罢了,这么多粮食他是怎么凭空变出来的?难道那厮有什么妖法不成? 151 杨仪进大观园(2) 151杨仪进大观园(2) 那陇右商人虽然粗豪,但能够在这乱世走南闯北行商的,又岂是头脑简单之辈?表面上的粗豪掩盖不了商人内心的心细如发,商人敏锐地发现了杨仪脸色的细微变化,开口询问:“老弟,怎么了?” 杨仪反应了过来,赶忙将脑海里的众多思绪压下去:“没什么,只是震惊罢了。这解放区竟有这许多粮食,竟可随意贱卖不成?” 商人不疑有他:“听说是采用了什么新技术吧,在下自幼随家父行商,不事农桑,这些东西也搞不懂。只是这解放区的粮食属实是多得离谱,即便是如此倾销,每日早晨中央商圈都会照常摆满了粮食。” “中央商圈?” “类似商坊吧,但是却比寻常商坊规模大多了。中央商圈是解放区商业贸易大宗商品交易的地方,我等此行的目标便是那中央商圈。现在我与你也解释不清楚,等到了那里你自然就明白了。” 前行一段儿,左侧出现了高耸的水车,在水流的带动下缓缓转动。 杨仪本来已经逐渐平稳的内心再次被惊异所占据:“这东西又是什么奇技淫巧?” 商人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地道:“解放区的人管这个叫水车,听说是做农活用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前面的路边还会有很多水车,解放区的农田里全是这种木头架子。” 水车在水流的带动下缓缓转动,清凉的水从水车上流淌而下,带起了清脆悦耳的水声。在杨仪眼睁睁的注视下,水流被引入竹管儿,竹管隐没在田地里。 杨仪出身士族,自然也不懂这些农桑之术,此时反倒是一旁的队率看出了些许门道,轻声道:“参军,这水车好像是灌溉田地所用。” 杨仪啧啧称奇,这水车的设计精妙绝伦,这些平平常常的木头组合起来,竟然就能如此有规律地运作。随着水流的流淌,水车转动得忽快忽慢,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韵律蕴含在里面。杨仪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对李定起了一些鄙夷之心:这李定明明智计超群,却不用在正途上为汉室效力,偏偏搞这些奇怪的东西。先是成都的纺织厂,现在又是眼前的水车,哪有什么君子天天搞这些匠工活计?奇技淫巧徒惹天下士子耻笑。 转念间他又想到,这些水车说不定就是涪陵郡粮食如此高产的新技术,一时间杨仪的心里百味杂陈。对百工贱技的蔑视以及对李定使涪陵郡粮食如此增产的敬佩交杂在一起,这让杨仪的感受十分复杂。 “不对,此地明明是一片平原,那里来的溪流带动水车?”杨仪猛然又问。 杨仪记忆力超群,丞相府绘制的益州地图早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此时此刻他突然醒悟过来,这片土地明明应该是一片平原,怎么可能有水流带动这所谓的水车? “都是人民政府挖得水渠,”提到水渠,眼前的陇右商人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敬畏。虽然他不懂农桑的具体技术,但是却也明白,在如此广袤的土地上,让每一片土地周围都有水渠是何等庞大的工程量。 能够动员群众干出这等工作量的人民政府,岂能是凡俗之辈? 走过一小段路程,就转过了刚才挡住众人视线的稻谷。杨仪一行人分明看见水车底下正是宽阔的水渠,里面清亮的水欢快地奔腾着,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有些路过的商人实在口渴,就会上前捧起一捧清水一饮而尽,从饮水的商人们的表情来看,显然这水的卫生指数很达标。 商人摆摆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众丞相府甲士:“忍一忍,前面路上有茶摊,没必要喝眼前这水渠里的水。” 又走了一段路程,虽然道路没有变窄,但是却显然更加拥挤了起来。这是因为附近的车马人流明显变多了,四周汇集而来的大车并行在一起,粼粼的车轮声让这条路上显得颇为嘈杂,有的载满重物的大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十分刺耳。 商人的话果然没错,路边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茶摊。和来时一路上方方正正井井有条的景象相比,眼前这些茶摊未免有些草率了。很多茶摊连入座的地方都没有,所谓茶摊就是几根棍子支撑个棚顶遮阳,往来吃茶水的商人席地而坐,毫不讲究。 轻车熟路地找了一家好歹有个草棚的茶摊,陇右商人豪气地道:“店家!上茶水!备些干粮!” 算上丞相府的百名兵士,这好歹是一百多号人,小小的草棚根本挤不下这许多茶客。陇右商人一把揽住杨仪:“老弟,这顿茶水算在哥哥账上,莫要推辞!” 眼看着陇右商人揽住杨仪,队率差点就把腰间藏的刀拔出来了。杨仪赶忙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商人一同走入茶棚。队率踌躇片刻,示意众士卒在草棚外吃茶休息,自己则跟着杨仪走进了草棚。 虽然茶摊一向生意不错,但一次性来了这么多客人还是很罕见的。茶摊摊主欢天喜地地拎着茶壶,送到三人面前的茶桌上,随后又和一名年轻的妇人一起,拎着大大小小的茶壶给草棚外面的兵丁和商队随行人员送去。 陇右商人大笑,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三人斟上:“承蒙老弟不弃,一路上以兄弟相称。本应一起吃顿酒水,可老哥哥我等会儿还要去采购货品,实在马虎不得。此刻哥哥便以茶代酒,敬二位一盏!” 队率紧张地看着茶水,偌大一个大茶壶里面只有少得可怜的十几片茶叶,水倒是格外地清亮,显然很是干净。队率可怜兮兮地看向杨仪,显然不希望杨参军和眼前这魏国商人共饮这没验过毒的茶水。 杨仪虽然是文臣,但是东汉末年的文人几乎全是文武兼修,很少有元明时候那种只懂之乎者也的腐儒。汉唐时候的文人几乎个个都有英雄气,喝醉了酒就会拔出剑来,以剑击柱而歌。眼前商人发自骨子里的北方豪侠之豪气激发出了杨仪深藏已久的豪迈:“好!且饮之!” 152 杨仪进大观园(3) 152杨仪进大观园(3) 见二人都饮下了茶水,队率也只能压抑心中的不满和忐忑,举杯一饮而尽。陇右商人大笑,再次为三人斟上茶水。 杨仪习惯性地品鉴一番,茶叶算不上是什么好茶叶,只是胜在新鲜罢了。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茶,但是路途艰辛之下,饮上这一盏清凉的茶水,倒也是人间乐事。难怪走过路过的商人都会停下脚步,买上一盏茶水来喝。 杨仪此刻已经被解放区勾引起了浓厚的兴趣,此刻他急于了解解放区的一切。杨仪唤过正在擦茶具的店家:“店家,到这里来!” 店家笑意盈盈地走上前:“三位客官有何吩咐?” 杨仪对着队率眼神示意了一下,队率立刻明悟,从怀里摸出一串儿大钱,摆在桌子上:“参……我家主人有话问你。” 店家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位同志有什么想问的?我在此摆摊儿的时日不短,中央商圈今天的物价我都清楚!” 杨仪愣怔片刻,心道好个精明的店家。 “店家,也是外来人士?”杨仪问道。 店家嘿嘿一笑:“不是不是,外来的商旅都去中央商圈拉货挣大钱去了,哪像我们守着茶水铺子挣些辛苦钱。我们都是本地的农民,家里的地伺候完了,来这里摆茶水摊挣些零钱补贴家用。” 杨仪微微点头,眼前的店家倒也是实诚人。在这个路段摆茶水摊,哪怕是以十倍的价格卖茶水,只怕也有阔气的买主花钱解渴。这些路边的茶水摊倒是不贪,一壶茶水才卖几个铜钱,倒也算是个不宰客的实诚买卖人。 “干了多久了?” 店家心道:你这人怕是有点毛病,不研究研究怎么去中央商圈挣钱,闲得没事打听我的私事干嘛?但好歹看在一串儿大钱的面子上,店家仍旧笑意盈盈:“开摊儿半年多啦!” 杨仪奇道:“你刚才说你是附近的农民,这半年多时间可是农忙期,你不好生生去种田,哪来的这么多时间照顾茶水摊?” “这位同志有所不知,自从我们家加入了农业合作社之后,有了水车、耕牛和铁制农具,伺候田地早就不像以前那样需要那么多人干活儿啦!用李主席他老人家的话来说,这叫把农民同志从日复一日的农业岗位上解放出来。我家有三户人,现在大哥一个人就能照料全家的地,大嫂和二哥二嫂都去园区里的工厂做工,只有我没出息,带着媳妇在这里摆茶水摊儿。”店家提起李定,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地崇拜。 一大堆突如其来的新名词搞得杨仪晕晕乎乎,什么农业合作社、什么园区、什么工厂、什么铁制农具……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等等,铁制农具? “铁制农具?你刚才说铁制农具?”杨仪仿佛迷茫的人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睁大天真的双眼问道。 “对啊,从去年开始,解放区就普及铁制农具了。”店家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益州一向缺铁,就连蜀军兵器的打造都得靠着收缴民间的菜刀来支撑。这涪陵郡怎么这么邪门儿?从哪搞来的那么多铁?铁制农具?那也太奢侈了吧! 杨仪满肚子疑惑,正要再问,外面突然传来了一群男人的哄笑声和女子的尖叫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杨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因为眼前的店家已经勃然变色,拎起一根烧火的铁杵就冲了出去:“谁敢动我家婆娘!” 杨仪三人也站起身向外看去,原来闯祸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众人一起来的丞相府兵丁。 路途奔波,又苦又累。这些丞相府兵士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放松了身体和心情,突然看见给自己端茶壶的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娘子,兵丁们瞬间就起了调笑之心。 实话说来,这个端茶倒水的少妇算不得怎么好看,只不过是这些兵士憋得久了,母猪也能赛貂蝉了。一名士卒调笑着摸了一下小妇人的手,惹得妇人惊声尖叫,所有兵士都跟着哈哈大笑。 到底是良家女子,哪里受过这个委屈?虽然解放区一直在搞妇女解放,也有越来越多的妇人敢于抛头露面,但受到这种调戏对于年轻的少妇来说还是太难以接受,尖叫过后,少妇的眼泪哗哗哗就流了下来。 拎着烧火棍的店家勃然大怒,挥舞着手里的烧火棍,怒声道:“谁干的?谁干的?” 一众兵士肆无忌惮,他们可是从尊贵的京城而来,他们可是丞相府里的卫士,丞相府大权独揽如日中天,他们这些兵士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堪比皇帝宫里的禁卫。摸一摸这乡下小娘子的手,在他们看来是给这些穷光蛋面子。 看着店家手里的烧火棍,众兵士无不轻蔑地撇嘴。虽然此番是便装前来,可是这一百人的怀里可都是揣着真家伙。眼前这店家不知死活,但凡他真的胆敢动手,就算畏惧丞相法度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宰了他,丞相府兵士剁他一只手的胆气还是有的。 丞相府众兵士看着店家的狂怒笑得更欢了,七嘴八舌地调笑起来。 “老二,刚才是你小子摸得,别不敢承认啊!” “老二,你是不是怂了呀!” “老二,是不是看上这土婆娘了,要不要兄弟们帮你提亲啊!” “别瞎说,老二现在吓得腿肚子都哆嗦哩,生怕被那店主用烧火棍打死!哈哈哈!哈哈!” …… 被称之为老二的那名兵士被这么多同僚调笑,脸皮子上有点挂不住,噌地站起身来:“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就是大爷我摸得。老子摸你婆娘的手是给你面子!你持着烧火棍待怎的?” 店家狂怒不已,拎着烧火棍就要扑上去。屋内的杨仪早就看得眉头大皱,太阳穴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堂堂丞相府参军的部下竟然公然调戏民女,传出去实在是坏自己名声。眼下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杨仪只恨这群愚蠢武夫让自己丢了这许多面子。 正当杨仪要出面呵斥之时,又出了变故…… 153 杨仪进大观园(4) 153杨仪进大观园(4) “都住手!怎么回事?” 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人群之中突然就出现了几名灰衣裳。为首的那名灰衣裳手里握着短棍,面色严厉。 众人愕然,他们真没注意到这几名灰衣裳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被称之为老二的丞相府兵卒心下明白,这几名灰衣裳肯定是那李定的爪牙,但是心中却丝毫不慌。老子们可是天子脚下的卫士,谁敢把自己怎么样?何况自己这边有一百名弟兄,眼前区区几个人还真不够自己看的。 老二上前一步:“没你什么事儿!滚蛋!谁裤裆漏了把你们几个放出来了?” 众丞相府兵士饶有兴味地看热闹,听着这粗俗的语言不由得一起狂笑,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 解放党高层干部们大多数被李定潜移默化地影响,汤和陈明华等人几乎都不会因为这些低俗的个人人身攻击而愤怒。可对于解放党的基层干部来说,却还远远没有达到李定推崇的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涵养。听了老二的侮辱性语言,几名灰衣裳当场勃然大怒。 为首的灰衣裳已经扬起了手中的警棍,想了想又忍气吞声地放下了。别看在这个时代的所有封建官府中,官吏可以随意地侮辱乃至殴打百姓,但是在解放党治理下,干部和群众起了冲突,尤其是肢体上的冲突,那可是十分严肃的政治问题。 “我们是人民政府涪陵郡警备部队的,负责这条道路的治安。你们是什么人?刚才这里怎么回事?” 一旁的其他兵卒纷纷起哄:“老二刚才要求亲哩!要不是你们打搅,现在已经拜堂啦!” 灰衣裳严厉地道:“围观的人别起哄!” 店家拉着自己的婆娘,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各位同志!我是这里摆摊卖茶水的,那个人刚才调戏我家婆娘!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灰衣裳脸色很难看,转过头来:“可是如此?” 老二昂起脑袋:“正是如此,你待怎的?” 灰衣裳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既然你自己已经承认,按照法律,调戏妇女要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以罚金。但是我们警备部队不负责司法工作,现在我们要把你带回治安所,等候法院审理。” 说罢,灰衣裳便掏出了腰间的捕俘绳,欲要绑起老二。 老二冷哼一声,唰地从怀里抽出了刀:“我看谁敢碰我?” 一众丞相府兵卒都不干了,也齐刷刷站了起来,一齐掏出武器:“谁敢动我们的人?” 灰衣裳们脸色大变,为首的人噔噔退了好几步,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铁哨子,吹出了尖利的哨声。 丞相府兵丁们还没等得意劲儿过去,四下里就冒出来许许多多的灰衣裳。这些警备部队的同志们仿佛刚才都隐身了一般,现在出了情况,立刻显出了身形。 一名戴着**.标的灰衣裳走上前,面色严厉地问:“马五同志,怎么回事?” 先前领头的灰衣裳啪地敬了个礼,言简意赅地表述道:“调戏妇女,聚众持械拒捕!” **.标定睛一看,一百多名丞相府兵卒人人手里一杆大刀,**.标瞬间变了脸色。 四下围过来的警备部队战士们越来越多,围过来了两三百人。眼看如此情形,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很快,警备部队战士们纷纷举起了手弩,对准了这些持械的“歹徒”。 “放下武器!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警备部队的战士们怒喝道。 被锐利的手弩近距离指着,这下轮到众兵卒脸色大变了。众兵卒深知,在这个距离一旦被手弩瞄上,万无幸免的可能。 老二哆哆嗦嗦:“混蛋!你可知我们是谁?我们是……” 不等他说完,**.标就脸色铁青地喝道:“我管你是谁?进了解放区就要遵守解放区的法律!都绑起来带回去!反抗者当场击毙!” 被锋利的手弩近距离指着,众兵卒不得不放下手里武器,伸手就缚。接着他们被绳子绑成一串儿,警备部队的战士们则收拾起了丞相府兵卒丢在地上的刀剑。 站在杨仪身边的队率看不下去了,就要为自己的部下出头。杨仪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别出声!” 队率十分气愤:“他们要带走我们的人” 杨仪严厉地瞪视了队率一眼:“你要出头说些什么?说我们是丞相府的人?旁边的百姓和外邦人会怎么想?丞相厉行法治,丞相府兵卒却为非作歹欺压民女?你和我丢得起这个人,丞相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队率猛然醒悟,压低声音:“可您的安全……” 杨仪拍拍队率的肩膀:“这不是有你在嘛。” 队率猛然抱拳:“末将肝脑涂地,定要护卫好大人的安全!” 杨仪无奈地笑笑:“只能任由他们先被带走了,等回过头来我再找李定要人吧。让这群混账东西吃点苦头也好,免得以后还在外丢丞相府的门面!” 与二人站在一起的天水商人听不清二人的低声密语,不禁奇怪地看着二人。 杨仪对着商人笑笑:“家丁们不听话,让哥哥见笑了。” 商人眨眨眼:“我虽然不是解放区的人,但对于解放区的严苛法律也略有耳闻。老弟,别想用不着的了,这些解放区的灰衣裳好像和钱有仇,他们不会收受你的贿赂的,你的这些家丁只能老老实实在涪陵郡蹲大牢了。” 杨仪奇道:“世上怎会有不爱钱的人?我倒是没听说过。” 商人压低了声音:“世界上哪会有人不爱钱呢?我听说是解放区的那个所谓李主席管得严,对这些官员比对百姓还严厉,解放区的官吏们谁也不敢贪赃枉法。前几个月管辖这条路的有个什么工商部的灰衣裳,因为贪了区区五百个铜钱被砍了脑袋。” 杨仪听得出神,连连摇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区区五百铜钱算得了什么?这李……主席若是当真如此,又有哪个官宦士子愿意给他们卖命?” 154 杨仪进大观园(5) 154杨仪进大观园(5) 一众丞相府兵丁全部被绑起来带走,手持手弩的灰衣裳们也跟着散去了。为首的那名灰衣裳拿了张纸过来,让店家填好。 杨仪听不懂灰衣裳和店家嘴里的“登记”是什么意思,只是震惊于这店家居然可以提笔写字。明明有识字的水平,怎么只甘心于在这路边摆个破茶水摊呢?要是在成都,识字的人至少也可以去当个帐房先生。 杨仪没敢多问,他生怕店家回忆起自己是和外面刚刚被抓走的人一路的,于是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在桌子上留下一排铜钱,趁着那店家填完表格之前溜之大吉。 出门后,商人叫上了商队的伙计们起来赶路,杨仪与队率二人还是跟着商队前进,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就到达了整个涪陵郡最为繁华的政治经济中心:汉复新村。 汉复新村最开始只是被规划为人民政府的临时政治中心,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却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好而越来越繁华。李定去交州之前,这里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是还只是一个大一点的村落罢了,而杨仪赶来的时候,汉复新村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和汉复新村名字里的村字不同,杨仪眼前庞大的建筑群落已经可以称之为城了。论起占地规模,这座还在不断膨胀的城还比不上成都城,但是热闹的景象和繁华的街道却远胜成都。 基建部的同志们很懂得与时俱进、不能照本宣科的道理,因此早就根据实际情况对汉复新村进行了数次扩建。基建部的人都有强迫症,一旦出手盖房,那么一排排青砖大瓦房就会以复制粘贴的样子齐齐整整地成片出现。 无论是扛着扁担的老农,还是推着小车的小商小贩,街上的人群走起路来都是急急匆匆,显得一副时间宝贵、争分夺秒的样子。这样的精神风貌是古中国这个农业社会很难见到的,唯有在经历了初步的工业化的涪陵郡方才有这样的风貌。 且不说人们的精神风貌会给杨仪带来怎样的震撼,光是道路两侧宽敞大气、整齐一致的青砖瓦房就让杨仪啧啧称奇。来时的路上,杨仪等人没见到其他的村落,如果他知道整个涪陵郡的房子都是如此,只怕还会更加震撼。 “号外号外!最新一期的《新人民》!交州省长陈明华同志浅谈交州开发新部署!农垦部发言人对于解放南村水渠规划做出回应!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刊登为人民建设主题征文……更多精彩内容都在最新一期的《新人民》!刚刚印刷出厂,只有二百份,先到先得……”一名少年挥舞着手里的一卷印着密密麻麻字的纸,大声呼喊。 杨仪一个愣怔的时间,周围人就呼啦一下全扑过去了,等到杨仪反应了过来也想去看看热闹的时候,那少年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两个铜钱!两个铜钱一份!”人群中的少年大声重复。 人聚的快,散的也快。很快,聚集在少年周围的人便散去了。杨仪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凑上前去,看见少年正在拉好已经塞满了铜钱的绿背包。 “这位年轻人,你刚才说的《新人民》是什么东西?”杨仪问道。 少年仰头一笑:“你们是新来的吧!《新人民》是解放区的报刊,一周两刊。我是这条街道的报刊售卖员,这一刊的报纸已经卖完啦,下次早点来吧。” 杨仪问的是《新人民》,没想到眼前少年以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出了更多让杨仪费解的词汇,这让他更加云里雾里了。少年解释了,但好像又没解释。 杨仪正待再问,少年人却露齿一笑:“老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我要回家吃饭了,不能给你解惑了。你在解放区多待些日子,慢慢地你就什么都懂啦!” 说罢,少年人背起包裹,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少年人一个眨眼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经过少年人一提醒,杨仪也感觉有些饿了。先前在茶水摊虽然找店家要了些许干粮,可是还没等店家端上来,就起了变故。杨仪一路上三观被各种震撼,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腹中空空,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一旁顺路的商人心细如发:“老弟,我还要去中央商圈进货,不能耽搁。你二人不妨就近吃些东西,你我一路投缘,若是以后有缘自会再见。” 杨仪一拱手:“兄自便就是了,待到饭后我也要逛一逛那中央商圈,敢问那中央商圈在何处?” “前面直行便是了。” 商人与杨仪二人告别,领着自己的商队便远去了。杨仪回过头来,对着队率微微一苦笑:“走吧,暂且寻些食物果腹。” 要是放在丞相府,这等队率之流都是杨仪不入眼的三流货色,要知道,杨仪可是和魏延这等镇边大将一个等级的人,又怎会对队率这种小角色假以颜色?可如今在解放区,杨仪和队率一起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再加上现在只剩二人结伴同行,二人不由得便亲近了些许。 好在路边繁华,客栈酒肆随处可见。杨仪二人选了一家从外面看起来不错的店铺,进门点餐。 若是在成都用膳,杨仪自然也是个极为讲究的人,但是现在在涪陵,又只是一顿便饭,自然就一切从简。杨仪二人点了几道小菜,便吃喝起来。 一路奔波,十分辛苦,二人都饿得不行。一顿风卷残云的饱餐过后,杨仪拎出包裹结账。 “两位客人,一共是七枚铜钱。”店小二笑道。 杨仪与队率面面相觑。能在丞相府当上护卫统领的,自然不会缺钱,杨仪就更是不知金钱是什么概念的人。但即便如此,二人也清楚地知道,若是在成都,这顿有酒有肉的酒饭没有三五十枚铜钱是万万下不来的。 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声涪陵郡的粮食便宜,杨仪二人结账走人。 155 杨仪进大观园(6) 155杨仪进大观园(6) 中央商圈离杨仪二人并不远,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 和汉复新村其他地区熙熙攘攘的街道相比,中央商圈显得格外冷清。街道上只有十几队商队,而且交易起来干脆利落,言不二价。这里的商品数量很多,摊位的老板们似乎也并不急于出手,暂且没有生意的也丝毫不着急,只是仰在靠椅上眯着眼等待。 杨仪第一次见到靠椅,不由得惊奇地多看了两眼。这种新奇的家具看起来就显得很舒服。 中央商圈是解放区的商业贸易中心,远道而来的商旅往往会第一时间赶到中央商圈,大规模地采购货物。中央商圈的占地面积算不上大,但是货物品种十分齐全,粮食、生丝、玻璃以及其他种种解放区生产出来的货品在这里一应俱全,甚至杨仪还看见了精美绝伦的蜀锦。 蜀锦可是高技术产品,丞相府一向将蜀锦的贸易牢牢控制在手里,绝不外泄。杨仪看见眼前的商贩当着自己的面公然走私蜀锦,不由得心中暗怒: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挖丞相府的墙角!可转念一想,就连成都的纺织厂都是按照李定的规划建设出来的,这解放区作为李定的大本营又怎么可能生产不出来蜀锦? “两万钱的白纸,五千钱的粮食。”杨仪前面的商队领头人言简意赅地对商铺老板如是说。商铺老板面无表情,只是挥了挥手,后面十几名精壮的小伙子就开始搬运货物。 杨仪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两万五千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丞相这次北伐所计划的军费也不过是十几万钱,而眼前的商队竟然就一口气要采购两万五千钱的货物。 如此庞大的数字砸得杨仪眼前发晕,即便杨仪自诩是个君子,也不由得起了联系附近的郡兵打劫了这个商队的念头。 更让杨仪震撼的,是商铺老板那习以为常的态度。显然,这两万五千钱的交易只不过是这些商铺老板的日常罢了。 如此数额的现金流量,哪怕是李定仅仅抽取其中一成的商税,那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似这般出手阔绰的豪商,杨仪还是第一次见到。杨仪不由得上前一步询问:“敢问前面的商队,由何处而来?” 商队领头人回首一笑,精明的眼神只是一瞟,就知道杨仪二人虽然穿着普通,但气度绝非凡人所有。商人正正衣冠:“关中商贾夏侯远,见过二位。” 关中是魏国的地盘,关中前任大都督就是当今逆魏天子曹叡的亲戚夏侯尚。眼前商队首领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单凭报出的名字就足以让杨仪浮想联翩。 杨仪无心与这敌国商贾攀谈,只是微微一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即便是今天短短半天的时间发生的一切已经十分让杨仪震撼了,但是终究是此刻近在眼前的真金白银的交易成为了压垮杨仪的最后一根稻草。杨仪无心再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中央商圈。 “走吧,找个地方住下来。”杨仪对侍卫身旁的队率如是说。 队率一脸疑惑:“参军大人,何必自己寻地方下榻?直接去寻那李定便是,让他来安排我等吃住,岂不美哉?” 杨仪连连摇头,目光深邃:“短短两年时间,这涪陵郡已经让我如此陌生。我有一种预感,这所谓解放区不只是眼前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一定有更深刻的东西藏于水下。我想暗中在这里先住下来,打探一下这涪陵郡的具体情况。” 队率低下头,以他赳赳武夫的性子,搞不懂杨仪为何如此周折。按队率的想法,只要去见了那李定,将丞相府的命令当众宣读之后,想了解什么就直接问那李定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丞相府参军亲自卧底“调研”。队率很有些迫不及待见见那个传说中的李定,说实在的,他也很好奇涪陵郡这么多粮食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虽说北伐的军机大事十分重要,但是丞相的北伐时间距离现在还早,不差这十天八天的工夫。我要是能搞清楚这涪陵郡兴盛的原因,明白其蕴含的道理,对丞相来说想必更为重要!”杨仪沉声道。 杨仪二人就近寻了一个旅馆入住。旅馆的老板拿出了个表格,细细询问了杨仪二人的名字、从何处来、来涪陵郡要干什么。 “我主仆二人自成都而来,来涪陵郡经商。”杨仪如是说。 老板并没有对这番话产生怀疑,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以如今汉复新村的繁华程度,从成都来经商的商人确实不少,并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你二人想必不识字吧?我来帮你们填表。”老板如是说。 杨仪二人面色古怪地看着老板用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字体替自己填好了表格,随后老板交给了杨仪二人两扇房门的钥匙。 “上楼右转就是了,哦,右边指的是这边。”生怕杨仪二人不分左右,老板比划了一番,细心地嘱咐道。 “解放区规矩比较多,你们外地人刚来不了解具体情况,一定要小心一点。”老板接着嘱咐道,“解放区严禁赌博和情色产业,要是有找乐子的心思就免了吧。切记不要和别人发生冲突,有事情就来找我,我帮你们去联系警备部队。” 这旅馆是一栋讲究的二层小楼,杨仪二人上了楼分别住下。杨仪进了屋,眼前是一间明亮的屋子,四周的砖都被漆成了亮白色,床上的被褥也是白白净净。整件屋子虽然不大,但在整体色调的影响下却显得大气又整洁。杨仪脱了鞋履躺上床,虽然这一上午的时间一直在奔波,已经很疲惫了,但是杨仪还是翻来覆去都难以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儿,杨仪一骨碌爬了起来,敲开了隔壁队率的房门:“你去帮我搞一份《新人民》报刊来。越快越好,不要心疼钱。” 156 丞相府的军令 156丞相府的军令 这天下午风和日丽,李定刚刚批了一份财政报告,正躺在椅子上读新一期的《新人民》。彭应之就恰在此时一脸见鬼的表情进来了。 “克之,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警备部队的同志把杨仪抓到了。” “杨仪?哪个杨仪?”李定还没有反应过来。 “丞相府参军,杨仪。” 说起这件事,彭应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杨仪二人在旅馆住下后,两三天的时间里一直在四处打探消息。旅馆老板就起了疑心:你二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成都来的商人,怎么天天穷晃悠也不买货物? 旅馆老板接待过不少商旅,这些商旅一向是急吼吼的,仿佛屁股后面有野兽追撵一般,往往是前一天入住,第二天就要回程。这杨仪二人倒好,一点儿也不着急,连着住了三天也没动静。 “该不是碰上警备部队的同志们所提到过的细作了吧”老板心里犯了嘀咕,就偷偷找警备部队汇报了。 解放区有抓间谍的传统,当初费承第一次来汉复县,就被热心群众摁在地上交了兵团。作为基层群众,旅馆老板有义务举报那些行踪可疑的人,举报一旦属实,老板也能获得相应的奖励。警备部队靠着群众监督举报,已经抓捕了不少敌国细作,抓住了更多大大小小的逃犯。 警备部队的战士们来杨仪二人面前一问,杨仪二人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身为商贾却不去中央商圈买东西。警备部队的战士们心细如发,哪里还听得进去杨仪二人的胡扯?当场就给他二人拿了回去,交给了司法部的同志。 用不着多审几句,杨仪就老老实实地招了。基层的司法部同志们一下子就蒙了,这种情形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谁也不敢私自做主,问题就被逐级上报,一直报到了彭应之这里。 …… 杨仪被抓进来的时候,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大家说的人民政府的干部“不爱钱”。几名警备部队的战士对杨仪二人搜了身,没收了杨仪和队率身上的武器,但是对于他二人包裹里的银钱却分毫未动。 在基层治安所狭小的拘留室里等待了许久,门突然开了,耀眼的光线照射进来,一道人影也跟着闪身而入。等杨仪眯起眼睛,适应了突然亮起来的光线,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涪陵郡守李定。 李定拱了拱手,似笑非笑:“下官见过参军大人。参军大人怎么微服私访?这边请吧。” 杨仪看着眼前这个岁数比自己小得多的年轻人,感觉脸上一阵阵火热。欲要呵斥几句,又想不到以什么理由来发怒,只能低下头,灰溜溜地跟着李定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李定微笑着请杨仪入座,杨仪注意到,李定办公室里用的不是朝堂上经常用的跪坐的坐垫,而是和那些看起来很舒服的靠椅差不多的办公椅。 “参军大人请坐。”李定笑着示意。 杨仪刚刚坐下,就感受到了这椅子的舒服之处。要是传统的跪坐,不但身体的重量要压在膝盖上,腰背还要挺得笔直以表仪态。跪坐久了膝盖就会十分疼痛,乃至于站都站不起来。但是这椅子坐上去却十分舒适,没有折磨腿脚的感觉。 李定笑笑:“参军大人暗访我涪陵,感觉如何?” 杨仪沉默片刻,倒不是他在酝酿什么说辞,只是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 一小会儿的沉静之后,杨仪摇头:“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李定笑着岔开了话题:“参军此来涪陵,想必不是专程来考察下官政绩的吧?不知参军此来,何以教我?” 杨仪振奋了精神:“奉丞相命令,有两件事。第一是要涪陵郡提供大量粮草,由丞相府出钱以市价交易。” 听得丞相府愿意花钱,李定的笑容十分灿烂:“不知参军要买多少粮食?” “丞相府拨款十万钱,专门用于采购物资。” 李定的笑容微微有些变形:“可是丞相要发动第三次北伐了?” 如今的李定身为郡守,也算是国家重臣,自然就没有对他隐瞒的必要。杨仪点点头:“不错,丞相欲要两月后进军,具体用兵路线还不清楚。” 李定沉默片刻,虽然他并不赞同丞相府劳师远征的北伐战略,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反对没有任何意义:“十万钱的军粮没有问题,下官自会准备应当。” 提起军粮,杨仪突然想起了之前涪陵郡大肆出口粮食之事,不由得有些不满地道:“纵然你涪陵粮多,怎可出售粮食给那魏吴两国?那魏国倒行逆施,丞相正要举大兵伐之,此时你售粮食与他,岂不是资敌?我可听说,魏国的郭淮正在你这里采购粮草!” 李定一怔,关于具体的贸易细节一直是工商部在操作,他还真不太清楚。不过看着杨仪此刻的神色,想必此言非虚。不过打心底来说,李定并不觉得出售粮食给魏国有什么问题,在他眼里魏国和蜀汉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反正都是迟早一定要打倒的。 “这件事我不清楚,还要回头和下面的人了解一番。”李定表示道,“丞相的第二道命令是什么?” 杨仪怒气未消地瞪了李定一眼:“丞相府命你亲自将兵,涪陵郡自筹一军,进攻襄樊,以为大军北伐之偏师。” 李定再次一怔,这个命令可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毕竟在历史上,诸葛亮的第三次北伐可没有什么两路出兵的说法。看来自己这只扰乱历史秩序的蝴蝶终于引起了蝴蝶效应。 李定打心眼里不愿意此时打仗:“据我所知,自关侯战败荆州之后,大汉已经丢失了与襄樊接壤的领土。吴国此刻占据荆州北部,我大汉如今已经不再具备北上襄樊的可能。丞相府怎会下达如此命令?” 杨仪沉声道:“吴国愿意借道与我,让我军借吴国之领土北上襄樊。” 李定脸色来回变化,沉思了许久方道:“兵者,国之大事,我要与……幕僚们商量一下具体的方案。” 157 战云再起 157战云再起 事关重大,李定安顿好了杨仪之后,就立刻召集了解放党的一众高级干部开会讨论。 听了李定的陈述后,同志们面面相觑。从情感上来说,虽然现在解放区名义上还在蜀汉管辖之下,但是同志们谁也不愿意给封建敌人打工。但是从实际情况上来看,进军襄樊是诸葛亮的军令,要是不遵从,只怕当场就要和诸葛亮撕破了脸皮。 虽说根据地现在的军事实力,倒也不惧怕和诸葛亮闹掰,但是这到底还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李定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同志们,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从军事角度上是可行的。”季平如是说,“既然只是佯攻,那么我们就不需要多卖力地去打仗,只要引兵出襄樊,我们的牵制作用就起到了。这样一来,我们不会和魏军如何厮杀,自然也不会受什么损失。” “唯一让人心中不安的,就是要借道吴国。”孙承彦也举手发言,“吴国虽然与我们达成了和平,但想必对我们是怀恨在心。要是在路上给我们下了什么绊子,比如说掐断了我们的补给,那可就是一个大问题。” 一想到工农人民军在敌后被切断了补给,几名与会的军人不由得都打了个寒战。 “吴国在荆州一带没什么兵力,前往襄樊的路上我们的警备部队可以暂且接管路上的运输。”邓安国说道,“有警备部队在后方监督,至少可以保证吴国不会下什么黑手。” “吴军主力都在建业,荆州一带确实只有郡兵,”负责对外情报工作的安全局负责人吴越新起身确认。 季平恶狠狠地道:“要是吴国敢起什么歪心思,我们就顺手再收拾他们一顿。” 眼看着话题被带跑了,彭应之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志,我们的问题是要打还是不打,怎么话题就跑到到底要怎么打去了?” 军队的干部们相视一笑,解放党的军队目前来看几乎没有鸽派,全是好战的鹰派。这些高级军官们满脑子都是要尽快输出**,恨不得明天打到洛阳去,后天打到成都去,赶紧解放了全天下的百姓。 “我认为打一打有好处,”说话的汤和出乎了大家的意料,要知道,汤和是人民政府内少数的稳健派,连他都认为打仗有必要,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我们的土改队同志们反应,解放党在益州的敌后力量已经具有了很强的力量。据我所知,土改队的同志们已经把红旗插到成都城外的农村了……” 同志们听到此处,都给出了善意的笑声,随后众人一齐鼓起掌来。相比工农人民军在正面战场上的节节胜利,扎根在基层的土改队同志们面临的是更加困难的处境。土改队同志们所到之处没有鲜花和掌声,取而代之的往往是地主乡绅们的仇恨乃至屠刀。 即便各处的地主乡绅对于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所谓“解放党人”都是血腥的镇压,但是土改队的同志们还是顶着巨大的牺牲,将整个益州的基层农村地区一点点**,甚至很多身处敌后的村庄还发展出了敌后党支部。 冒着巨大风险的土改队同志们,值得所有人的掌声。 汤和接着说道:“……但是魏国和吴国的地区,对于我们来说则完全是一个空白。三个封建国家的相互仇视,导致我们的土改队员们很难在异国生存下去。我想,这从我们那次入吴土改队的失败上就能清楚地看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现任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书记的陈二昌就是当时的入吴土改队队长。如今陈二昌赫然列席了这次会议,他对当时为了掩护众人撤退,牺牲在自己面前的政委还记忆犹新。 “既然这次我们有了光明正大进入吴国境内的机会,我想我们应该利用好这个机会,将我们土改队的钉子钉到吴国去。”汤和如是说。 一个将力量输入到吴国境内的机会对于干部们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汤和话音刚落,同志们就纷纷点头称是。李定也觉得眼前一亮,汤和的话给自己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举手表决吧?”彭应之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什么变故,所有人都同意了进军襄樊。 “派哪只部队去呢?”彭应之坏笑着问道。 刚刚还团结在一起的军队干部们的同盟立刻就被打破了。三师必须要镇守交州,云凡本人也不这里,自然没什么希望承担这次作战任务。而除了远在交州的云凡率领的第三师之外,工农人民军一师和二师都对这个任务提起了浓厚的兴趣。 一师长邓平立刻起身:“同志们!我向你们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孙承彦赶紧道:“一师战斗力不如我们二师,派我们去吧!” 季平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两名爱将,并没有插话的意思。 趁着争论刚刚开始,火药味还没完全起来,李定就轻轻咳嗽两声:“两位,别争了。” “按照我的想法,不如派警备部队去历练一番,如何?”李定微微一笑。 本来坐在一边,没对自己承担战斗任务抱什么希望的邓安国当即大喜:“我们警备部队也保证完成任务!” 李定笑着解释道:“既然这次战斗是佯攻,我们本来就没想有什么战果,那么不如让警备部队过去,也体会一下真实的战场是什么感觉。从另一方面说,正如汤和同志阐述的,这次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团结吴地的群众,在吴国钉钉子。谈起如何处理地方工作,那么警备部队的同志们总是要比工农人民军的同志们更专业一点吧?” 158 魏军压境 158魏军压境 按照解放党众人所想,这次北上本来就是一次战略意义大于战术意义的进军。邓安国的五千警备部队借道吴地北上,很快就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战斗。 或许是丞相的西线主力汉军攻势太过迅猛,魏军不得已要在东线给予压力,又或者这只是单纯的一次偶然。不管怎样,邓安国部在一个清晨与魏军的先头部队迎面撞上了。 要是在根据地里,这样的遭遇战几乎不会发生,因为四面八方的农民都是人民**军的侦察兵。但是在吴地,工农人民军没有群众基础,直到魏军迫近眼前,两军才发现彼此。 好在邓安国如今也算是战斗经验丰富,在魏军迫近眼前的第一时间就下达了战斗命令。此时大部分警备部队的战士都跟随土改队下乡土改去了,邓安国身边只有两千名战士。 虽然对面的魏军也不多,大概也只有两千人的兵力,但是其中却拥有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部队。南方多舟船少战马,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基本没见过成建制的骑兵部队,这次可是长了见识。 邓安国虽然也没见过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但是在军官教育中对魏国凶狠剽悍的骑兵也是有所耳闻。 “全军听令!退至左侧山丘!左翼五百人,右翼五百人展开!”邓安国当机立断。 工农人民军训练有素,立刻跟随命令有序退向了一旁的山丘。战士们面对第一次见到的骑兵,心里的好奇要远远大于畏惧。 对面的魏国将领也不知是何许人,反应也很迅速。他立刻命令五百名骑兵向上给予压力,一千五百名步兵则快速前进。 虽然魏国将领搞不清眼前这支灰衣红旗的军队到底是吴国的还是汉国的,但是此刻在吴国境内,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友军。 五百名骑兵很快扑到了工农人民军脸前,但是却没有立刻发动冲击,而是很老道地在阵前徘徊,给予了工农人民军很大的压力。有这五百名如狼似虎的魏军骁骑在侧,邓安国不敢造次,只能减缓布置的速度,时刻做好防备。 在魏军步卒列着方阵,有序冲到阵地前的时候,邓安国麾下的警备部队堪堪展开阵型。 魏军将领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不停地缓敲战鼓,让步卒一直处于待命状态。而魏军的大旗挥舞了几下,骑兵开始绕着小山丘转圈儿。 邓安国不得不时刻注意对方骑兵的动向,警备部队的战士们不得不随着骑兵的来回转圈儿而调整面向的方向,三五圈儿过后,警备部队的战士们的阵型已经有了明显的松散。 魏军一声呼哨,骑兵再次向前扑击。魏军的骑兵仍旧没有直接扑进邓安国的阵中,而是在阵地前潇洒地掠果,抛射出了一大片箭矢。伴随而来的是魏军骑士响亮的大笑声,显然对捉弄敌军的步卒很是快意。 警备部队在猝不及防的箭矢攻击下,被射倒了好些战士,阵型进一步散乱了起来。 邓安国大怒,自从带兵以来,他大大小小也打了几仗,这倒是第一次还没等自己出手就已经吃了亏的。邓安国立刻下令:“弓弩预备!” 魏军骑士注意到了警备部队掏出的手弩,但是却不以为意。按照常理来说,借助马速抛射箭矢,箭的射程会远远大于站立不动的步兵弓箭手。魏军的骑兵之所以可以在平原所向披靡,正是仰仗箭雨对步兵方阵连绵不绝的打击。 在这样的打击面前,步兵打也打不着,追也追不上,只能在骑兵的箭雨覆盖下严防死守。再加上骑兵一直围绕步兵阵型转圈,从各个角度放箭,很快步兵的阵型就会变成一滩散沙。届时骑兵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砍瓜切菜、追亡逐北。 要是对面的魏军骑兵知道警备部队手里手弩的射程不可以常理计的话,就不会采取这样往常无往而不利的战术了。但是魏军不知道,因此在转过几个弯之后,魏军骑兵再次扑上来,企图故技重施。 几乎在魏军骑士放手射箭的同时,邓安国也狠狠一笑:“放箭!” 两千支箭和五百支箭对射,结果不言而喻。魏军瞬间躺下了两百多具尸体,无主的战马四散奔逃。 对面的魏军将领傻眼了,五百名骑兵瞬间损失了一般,这样的结果让他难以接受。骑兵丧失了战斗力,对面严阵以待的样子似乎又不是单凭步卒可以进攻的。魏军将领思忖了片刻,果断地下令撤退。 看着撤退的魏军,邓安国心里求战的欲望极度膨胀,可是奈何对方残余的骑兵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这让邓安国不得不投鼠忌器。权衡片刻,邓安国只得放弃了追击的想法。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容马匹!这可是好东西!”邓安国按照惯例下令。 …… 从被俘虏的魏军伤兵口中得知,魏军并没有大举进犯。这两千魏兵只是进入吴地劫掠一番,为后续的魏军补充给养。 邓安国心里却敲起了警钟。既然有了这次遭遇战,那么想必对面魏军就不会善罢甘休。俘虏口里的“后续魏军”语焉不详,俘虏也并不知道更多的讯息,但怎么听邓安国都觉得来者不善。 要是魏军起了开辟第二战场,为西线主力战场缓解压力的念头,那么只怕自己的五千警备部队要首当其冲。“后续魏军”不知数量,不知何人领兵。可能是一支偏师,仅仅是佯攻;也可能是魏军精锐,要在东侧顺着守备空虚的荆州打进益州腹地。 邓安国不敢大意,立刻召回跟着土改队深入吴国基层的警备部队。解放党麾下的军队,无论是工农人民军还是警备部队,都以令行禁止著称。很快,五千警备部队就全部集结完毕。 邓安国没有贸然进军,而是借助地势分兵驻扎,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他向解放区送去了魏军俘虏和打探出来的并不算详细的情报,请求后续部队支援。 159 魏军压境(2) 159魏军压境(2) 且不提在解放区的杨仪在得知负责佯攻的邓安国部驻足不前是怎样愤怒,李定在收到魏军俘虏后立刻召开了军事委员会议,向前线增兵的计划摆在了眼前。 邓平是个严肃苛刻的古典式军官,虽然和大部分军官一样属于激进分子,但是却以持重的观念为主:“眼下一旦继续增兵,就违背了我们这次出兵的原则,我们并不想与敌人大规模正面冲突。” 不管后方怎么说法,前线的邓安国部已经正式接敌了。在上一次冲突的短短三天之后,邓安国麾下的阵地对面就插遍了密密麻麻的魏军旗帜,人喊马嘶不绝于耳。 邓安国对面的魏军正是大将郭淮麾下的精锐主力。在西线战场已经糜烂的同时,魏军为了给西线部队减小压力,悍然在东路进军,企图用东线从荆州北部长驱而入,逼迫诸葛亮回师救援。 郭淮看着对面验证的阵势,不由得心中暗叹:好一支法度森严的精锐之师! “对面打红旗的是哪只部队?可知谁人领兵?”郭淮向身边的部将询问道。 众魏军将军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眼前这支打红旗的军队是何来路。 无论郭淮如何想,眼前的阵地总归是敌军不假。郭淮决定发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试试眼前阵地的成色。 …… 对面的魏军不愧是精锐之师。数千骑兵左右包抄,五千步卒从中间迎头压上。整个阵势稳健有利,魏军步兵每三步一喊杀,杀气腾腾。 “箭雨压制!”邓安国看着距离已经足够,当机立断。 唰!五千多支箭从阵地上齐射而出,魏军中间的步兵在箭雨下纷纷倒地。但是些许伤亡并没有让魏军停下脚步,相反,他们像是同一时间得到了命令一样,猛扑上来。 邓安国脸上带出了浓浓的忧色。此地不比根据地附近的永备工事,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箭矢来打造李定和季平引以为傲的火力优势学说。这里的箭矢射出一支就少一支,想要保持攻击密度实在很难。 邓安国果断下令:“中军后撤!” 一旁的传令兵为之一愣。在工农人民军短暂的战史上,一向都是坚守不退,还没有主动退却的时候。 虽然大为惊诧,但是传令兵还是准确地传达了邓安国的指令。部署在中央的一千战士缓缓后撤。 魏将郭淮嘴角咧过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对面的邓安国是主动退却。在他这个距离,只能看见工农人民军的阵线有所动摇,而这对于进攻方来说往往是大胜的征兆。 “骑兵包抄!突击!”郭淮认为时机已到,果断下令。 魏军传令兵摇了摇旗子,指挥三千骑兵的魏军骑将立刻下达命令:“冲上去!击溃敌军!” 马上,骁勇善战的魏军骑士便发觉了不对,眼前的道路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平坦。且不说那强度非常超标的铁制弓矢,魏军骑士胯下的战马时不时就会哀鸣一声,栽倒在地。 骑将眼疾,看见了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三角铁定,面色十分难看:“注意地面!减速!继续前进!” 邓安国眼看敌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脸上,不由得凶狠地一笑:“左右两军压上去!” 原本魏军就是以低打高,再加上又要减速躲避铁钉,此刻的魏军骑兵已经没有了多大的冲击力。两侧的两千名战士在箭雨的掩护下从山上冲下来,仅仅一个冲锋就击退了远道而来的魏军骑兵,魏军留下了几百具尸体,仓皇后撤。 邓安国下令:“不要恋战!撤回来!” 邓安国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使用的箭雨配合口袋阵绞杀骑兵的战法,正是几百年前汉将李陵以数千步卒抗击数万匈奴骑兵的战法。但与没有后援、孤军奋战的李陵相比,邓安国麾下的战士更加骁勇,也拥有更有力的箭矢。 和从两翼快速推进又遭迎头掩杀的骑兵相比,魏军的步卒更是举步维艰。他们面前出现了曾经让吴军束手无策的铁丝海,面对这种降维打击,魏军步卒根本无从推进,平白在箭雨下损失了几百士兵,便不得不败退下来。 一天的时间,郭淮发动了三次小规模的突击,无一例外败下阵来。魏军徒然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战果却少的可怜。郭淮此刻麾下只有将近七千人的兵力,面对眼前这刺猬一般的营地,不得不减缓攻势,否则伤亡就支撑不住了。 好在后面还有更多魏军在三五日内就会支援上来,否则郭淮只怕当场就会起了退兵的心思。 …… 邓安国是一个思想朴素的纯粹军人,他在打仗的时候很少算计得失,头脑中只想着如何击败眼前的敌人,拿下更大的战果。因此,在战斗打响之后,他早就忘记了这次战斗的初衷,满脑子都是如何击败眼前的敌军。 借助油灯昏黄的光亮,邓安国对着地图沉思良久。对面的骑兵实在太过凶猛,虽然仗着地形优势可以抵御,但是要是在平原野战的话,只怕自己的部队很难抵抗。魏军的骑兵一个白天的时间轮番冲击,早就让耿直的邓安国愤恨不已,只恨自己麾下的部队长不出四条腿。 “一定要歼灭他!”邓安国自言自语。 又转悠了一会儿,邓安国的眼睛越来越亮,突然有了胆大包天的想法。他越想越兴奋,几乎已经睡不着觉了。当即找来了自己的老搭档,政委傅中。 傅中听了邓安国的想法,不由得脸色大变。他立刻表示了反对:“安国,要是按你这么打,到底能不能成功倒在其次。一旦打起来,很可能局势就会演变成一场全面战争!” 邓安国让自己求战的心略微冷却一下,坚持道:“魏军掠地在先,本来就是战争状态,又有什么大不了?” 傅中沉思片刻,心下其实也颇为意动:“要是敌军趁机强袭我军营地,那又如何是好?” “敌军不多,今日一战敌将肯定明白我们的阵地不是轻易好攻克的,短期内不会再发动攻势了。” “还是过于冒险了!我建议给后方写信,咨询上级意见!” 邓安国急得一拍大腿:“战机稍纵即逝!不能延误!” 160 强袭樊城! 160强袭樊城! 邓安国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在征得傅中的同意之后,当晚便将主力全部撤了出来,从两侧山林中疾速前进。 师承工农人民军的警察部队有着工农人民军一样的铁脚板。他们的进军速度十分惊人,即便是在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依然快速挺进。 邓安国信心满满,傅中却显得有些患得患失:“安国,要是敌军真的对我们的阵地发动了进攻,反手推进涪陵郡,我们俩给根据地造成的危害可就太大了。” 邓安国笑道:“后面还有工农人民军的同志们和永备工事守着呢,你怕什么?” 想到永备工事,傅中略微心安。 邓安国微微一笑:“老傅,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傅中不由得低声笑道:“安国,要是真按照你所说,能够闪击襄樊,那么给敌人造成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邓安国微微一笑,不再搭茬。虽然两脚还在机械性地赶路,可邓安国的心思早就飞到攻城战去了。 “真有把握?” “真有把握!” 邓安国回头看了看急行军的部下,心中非常满意。虽然警备部队一直以来都是被当作是地方治安型的卫戍部队——相比于工农人民军来说不客气的说法叫二流部队,但是战斗力却并不逊色于工农人民军。夜色笼罩中,三千名战士排成长龙,后面的人牵着前面的人的衣角,在飞速进军中竟然没有一个掉队的。 更为难得的是,虽然密林中足有三千名战士在急行军,但是除了身体和树叶摩擦的沙沙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要知道,密林中天然的荆棘并不少,稍有不慎就会被划伤皮肉。邓安国除了在战斗中全神贯注之外,平时的状态基本都是一个憨憨的汉子,再加上心思一直放在未来的战斗上,早就被划伤了好几次,疼得龇牙咧嘴。 虽然建军时间不长,可眼见这支部队已经是一支精锐之师了。 …… 天色微微发亮,郭淮的亲兵给他端来了洗漱的热水。郭淮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下,击鼓聚将。 正如邓安国所预料的一样,在经过昨日一日的战斗之后,郭淮对于消灭这个刺猬一样的阵地兴趣不大。要知道,郭淮麾下都是精锐的百战之师,用这样精锐士卒的性命去填铁丝网实在是太愚蠢了。 郭淮后面还会陆续有两万魏军前来支援,届时郭淮就有了两万七千的兵力。有了如此优势的兵力,大可以将这个阵地围而不打,主力绕过这个阵地继续向益州挺进。 郭淮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精锐大军马上就要陷入包围之中了。 樊城是襄阳的前哨,一旦攻破了樊城,襄阳这个军事重地就近在眼前。襄樊之地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当年关羽水淹七军攻克樊城,天下震怖,曹魏险些为此迁都。 如今邓安国就是对这样一个要塞起了心思,他决心奇袭樊城,将郭淮的主力魏军断掉后援,包围在根据地之中。 一旦能攻克樊城并且将其长期占领,那么也会对之后解放党的大举北上起到重大作用。这也是傅中能够同意这次军事冒险的重要原因。 这样一个军事重地,魏国不可能不会严加防守。但是一来自从关羽战败蜀国退出荆州之后,襄樊之地的战略意义有所下降。二来此刻有郭淮的军队顶在前面,后边的襄樊相对而言属于后方。戍卫樊城的魏军想必警惕性也不会太高。 况且邓安国手里握着秘密武器,很有把握给驻守樊城的魏军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惊喜。 …… 天色刚刚蒙蒙亮,樊城的城头上略微有了一抹雾色。城头巡逻的魏军士卒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三五成群伫立着。 经过长年累月的战乱,尤其是关公当年的围城,樊城如今已经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要塞了。偌大一个城池里面,各种军事设施都十分晚辈,除了驻守此处的五千魏军之外,城内并没有普通平民。 樊城对于魏国意义重大,本来不只是五千士卒在此驻守,但是眼下战事紧急,相当一部分守军已经跟着郭淮南下了,樊城的守备因此较为空虚。 可即便如此,樊城的五千士卒也要比邓安国麾下的三千战士数量上要多出近乎一倍了。 面对如此坚城,傅中心里很是有些忐忑,邓安国心里倒是有分寸。部队急行军到了樊城附近,邓安国唤过他最为信赖的一名军官:“我要破了这城,你知道怎么做吧?” 这名低级军官很有邓安国的风度,微微一笑:“我明白……威力够吗?” 邓安国笑道:“综工基地的杰作。” 军官领着一百多名战士,来到了众人手提肩扛好不容易才拉过来的一堆补给前,率先拎起了一大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麻布包裹,指示了一番之后,领着众人向黎明前的樊城扑去。 这位军官身后的一百多名战士,几乎无一例外地戴着红色的袖标,这意味着这是一支强悍有力的队伍。没用多长时间,只听昏暗的天空中炸响一声雷鸣,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邓安国豁然站起:“第二队,上!” 将近五百名战士扛起了炸药包,毫不掩饰地冲向了樊城。樊城上守卫的士卒刚刚被震得七荤八素,很多士卒瘫倒在地根本爬不起来,一时间连击鼓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有效的抵抗了。 战士们冲到城下,将手中的炸药包堆叠在一起,一齐引爆。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樊城厚重的城墙竟然炸出了一个缺口。 邓安国大喜:“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跟着我冲啊!” 三千名战士以队组为基准,争先恐后地杀进了樊城,很快就沿着街道分别杀向将军府、各处哨塔、粮库和兵营。魏军士卒还没等反应过来,城主府的大旗就已经被替换成了红色,他们的重要指挥中枢已经纷纷被消灭。 ——分割线—— (感谢大家对本书的厚爱,感谢那些一直在给老彭打票的书友,老彭就不点名感谢了。本书马上将迎来一个小高c,为了报答书友们一直以来的票票,老彭要冲一波更新!给大家立个flag,未来七天保持双更!要是做不到的话就当我没说~~) 161 强袭樊城(2) 161强袭樊城(2) 镇守在樊城的魏将左安早在第一次爆炸声中就被震下了床榻,他惊惧交加之间,第二声声音更加响亮的巨响已经在耳边炸起。左安不再犹疑,一个箭步冲出府邸:“怎么回事!” 一旁的亲兵声音凄厉地吼道:“将军!城墙处有喊杀声!有敌袭!” 左安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此刻樊城意义重大,要是樊城丢失,郭淮麾下的将近两万魏军就相当于被包围了。 恐惧之余,左安更觉得愤怒,自从关羽之后,再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于挑战樊城了。纵然现在樊城里只有五千士卒,但是凭借着险要的城池,抵御数万精锐大军也不在话下。 蜀国的主力都在西面,难道是吴国进军了? “传令!三军上城头!亲卫营!随我来!” 刚刚跨出将军府,迎头就是一队不认识的红旗灰衣的战士,左安大惊:这群人是怎么打进来的? 能被任命为樊城的守将,左安自然不是寻常货色。他胆识过人,第一时间便拔出刀来。 左安大吼:“狭路相逢勇者胜!诸军随我杀!” 邓安国左手持盾,右手倒提着长刀,如同猛虎一般扑向了左安。用盾牌抗住了左安的迎头一刀之后,反手一刀就将左安的刀磕开,紧接着就是迎面势大力沉的一脚,将左安足足踹开了好几步。 左安被一脚踹倒在地,还没等爬起来再战,邓安国就已经将左安按倒在地,锋利的战刀架在左安的脖子上:“别动!” 邓安国身后的战士们如同一群猛虎,将左安身后的亲卫纷纷放倒在地,手脚麻利地降下了将军府的魏军大旗,换上了警备部队的红色镰刀锤子军旗。 邓安国是个纯粹的狂热的战斗爱好者,战斗一打响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亲自带着一队战士直扑将军府,如今果然在将军府撞上了樊城守将左安,一套连招生擒敌将,真可谓是干净利落。 …… 战斗既然已经打响,那么傅中也就将一切疑虑扔在了脑后。且不管各部如何占领城头,傅中就带领主力部队直插魏军的兵营,刚刚好将魏军堵在了里面。 魏军士卒们睡眼朦胧,有的歪歪斜斜地披挂着,有的手里甚至只有一把刀而已,被傅中堵在了营里。魏军士卒自然知道来者不善,这些身经百战的悍卒十分骁勇,一齐向营外冲来。 傅中麾下的战士们也分毫不差,呐喊着扑上去,硬生生遏制住了魏军冲锋的势头,将这些还没来得及好好准备的魏军士卒逼退了数十步。战斗格外激烈,一个照面就是刺刀见红的肉搏战,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双方就倒下了几百人。 傅中怒吼道:“看紧营门!放箭!” 越来越多聚过来的战士们举起手中手弩,一齐向魏军的兵营内放箭。短暂的时间里,战士们射出的箭矢汇聚成了可怖的箭雨,一下子将冲在前面企图和警备部队战士们肉搏的魏军士兵射成了筛子,密密麻麻的箭雨将一大片地瞬间变成了无人区。 手弩对于来不及穿甲的魏军士卒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战场几乎瞬间安静了片刻。魏军士卒犹豫了片刻,就要硬着头皮再冲。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将军府魏军的将旗被放下,鲜亮的红旗高高挂了起来。 傅中大喜:“邓安国得手了!” 战士们士气大振,几乎用不着傅中吩咐,就自发地一齐呐喊起来:“魏将已经伏诛!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邓安国歪歪斜斜地骑着左安的战马疾驰而来,用几乎是摔下来的姿势和手里的人形物体一齐滚鞍下马:“魏将左安在此!魏军听着!投降不杀!” 傅中抚掌大笑:“不愧是邓安国!好!” 魏军士气低落到谷底,瞬间就崩溃了。看见主将被擒,刚刚还十分悍勇的魏军士卒们瞬间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许多魏军放下了武器,跪地投降。 有了带头的就会有效仿的,越来越多的魏军放下武器投降。也有些魏军丢下了兵器,仓皇逃窜,狼狈地翻出营墙逃命。 相比于正面战场的大规模厮杀,兵种多样化的战士们更为擅长的是小股部队的搏斗,零星的战斗只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告一段落。很快,一群群垂头丧气逃命的魏军士卒被纷纷捆绑着双手抓回来,樊城在短短的两三个时辰内就宣告易主。 这座军事要塞,这座曾经让关羽付出巨大代价的魏国名城轻易被邓安国攻克了。 邓安国当仁不让地入主了城主府,连珠炮一般下达了一连串命令:“一队战士看管俘虏!修缮城墙!清点库房!守城用具上城头……” 邓安国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带领战士们死守这座城池。只要占据了樊城,郭淮麾下的魏军就不可能成建制地逃跑。除非郭淮丢盔弃化整为零跑路,否则难逃被歼灭的命运。 经历了这一次大胆又缜密的战斗,傅中此刻对于邓安国可谓是由衷的钦佩:“老邓,后面的部队能跟得上吗?” 邓安国信心十足:“用不了多久,我们三个师的主力部队就会聚集过来,这次我要围歼郭淮的两万魏军!让曹叡好好心疼一番!” 傅中抚掌笑道:“要是能占领樊城,我们可就是魏国心口里的一根钉子了!” 邓安国展开了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比比划划:“要是郭淮派骑兵急行军抢城,那么今天下午就能赶到。我们要赶紧准备好战斗,把被炸开的城墙缺口堵上!” 邓安国收起了地图:“各部工兵尽快上城!老傅,你负责这边的工作,我去城头上和同志们一起准备战斗!” 傅中知道时间紧迫,立刻回应道:“好的!你放心去,我去安抚魏军俘虏。” 邓安国笑笑:“战事紧急,我也不盼着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反正,只要看住他们别生出乱子我就十分满足了!” 162 局势骤变 162局势骤变 郭淮并没有邓安国想象中动作那么快。直到第二天早上,郭淮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当初进兵荆州时,严令左安每日都要与自己的主力大军保持联络。此刻左等右等,却不见左安的传令兵按例来汇报。 断了后方的联系,郭淮心下大为警觉,立刻命令麾下三军,进攻眼前的敌军阵地。 邓安国丢下的营寨只是个空壳子,里面只有十几名战士每天烧起炊烟来迷惑郭淮。这十几名战士十分警觉,眼看着郭淮要进攻,早就跑路了,走的时候甚至连红旗都随身卷走了。 郭淮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营地,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一切迹象都表明,这营地里的军队消失了至少三日了。但是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个明显的事实:樊城已经被敌军袭破。 樊城城高,更兼有他信赖的亲信大将左安镇守,不夸张地说,哪怕是五万大军,也别想轻易在短时间内攻破樊城。 郭淮立刻下令:“骑兵立刻随我兼程急进前往樊城!其余三军听令!拔营回防!” 此时此刻,工农人民军的两个师的兵力正在快速赶来。他们并不知道樊城已经被邓安国攻破,但是速度仍然很快。可想而知,一旦这两个师的红军主力赶到,郭淮就会被彻底歼灭。 原本季平的意思是要三个师全部出动,巩固前方的阵线,但是此刻根据地内却起了极大的变故,不得不留下一个师的部队来巩固根据地。 …… 自打李定上台搞起了一系列自下而上的措施的时候,成都的丞相府对此几乎是浑然不觉的。虽然解放党在涪陵郡几乎将各种封建官吏乃至地主豪强一网打尽,但是成都对此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是却很合理。在根据地往来,手里都要有人民政府开具的路条,否则就会被安全局、警备部队、人民内务委员会、兵团的干事、红小鬼们、妇联的同志们乃至普通的农户人抓起来送到人民政府。 这样一来,各路来打探情报的细作几乎销声匿迹了。在人民的力量前,这些牛鬼蛇神仿佛阳光下的黑暗,无处遁形。 要说在涪陵郡境内仍然心存不轨的,也就是那些为非作歹被处决的地主们的家属了,但是这些人往往也都被严格监视着,不可能将涪陵郡如今的情况汇报到成都去。 直到中央商圈的开放,商业贸易在涪陵郡蓬勃发展之后,这个严厉的管控措施才有所放缓。但即便如此,人民对于来打探解放区的人仍然是十分警惕,杨仪在解放区被捕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可以说,在中央商圈全面开放以前,成都的官僚们甚至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在各处搞破坏的、十分可恨的解放党就是来自李定的涪陵郡。 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也是难以动摇的。解放党已经扎根人民之中,对于解放区的掌控力根本不是成都官僚们所能想象的。 正因消息被封锁,因此在涪陵郡内,反抗和解放之类的标语几乎已经满大街都是了,但是成都的各位官老爷们对此还是一无所知。他们对于涪陵郡的理解,仅仅停留在李定每个月例行公事向丞相府提交的工作报告之上。 解放区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之好,就连李定自己也难以相信。解放区就这样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蓬勃发展,除了最开始面临的危机之外,几乎是一路顺风,诸葛亮的丞相府再没对涪陵郡有什么怀疑。 两年了,这个微妙的情况随着杨仪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 杨仪最开始接触李定“极为叛逆的异端邪说”是在一年前的丞相府奏对上,但当时李定也只是浅浅一说,一带而过。杨仪万万没想到,李定正在将这个思想在他管辖的涪陵郡内实践,而诸葛亮一心匡扶的大汉竟然是他计划中一定要被推翻的对象。 杨仪知道这个让他震惊的事实,是在根据地的报纸《新人民》上。可想而知,他读到李定那“颠倒黑白的极端邪恶的学说”,以及解放区报纸《新人民》上对于解放党的推崇,是何等的惊骇。 “原来那屠戮士绅,为害一方的谓之解放党的匪徒,尽是来自这涪陵郡!”杨仪愤怒又不解。愤怒在于这所谓解放党在益州上下遍地开花,带着一帮泥腿子对那些饱读诗书十分良善的贵族大户图谋不轨;不解在于这李定也是所谓“封建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为什么还要站在那些泥腿子一边。 不管怎么样,这李定已经在报纸《新人民》里公开叫嚣,要把魏汉吴三国统统推翻。且不管这李定的说法是多么可笑,也不管李定是不是失心疯,光是他要推翻大汉,就足以砍了他九族了。虽然李定好像是孤家寡人没什么九族,但是砍了他本人还是得赶紧安排上。 杨仪没有蠢到立刻去找李定当面对质,而是暗中命令自己的队率和几名来自成都的商人,分别带上几份自己的亲笔书信,立刻赶回成都向诸葛亮汇报。 解放区安全局的干部截获了部分信件,基层干部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将此事上报中央。此时解放区与蜀汉封建政权的微弱维系时刻会断掉,诸葛亮时刻可能会带领汉军进剿。 原本驻扎交州的工农人民军第三师撤出了交州,改由工程兵部队接管交州建设。云凡的部队全面驻扎在永备工事上,进入了战备状态。 此刻,解放区正面临着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解放区正在与魏军作战,很快将演变为同时和汉军、魏军的两线交战,甚至吴国也可能参战…… 经过中央开会决定,解放区全面进入战时状态。由季平亲自率领两万工农人民军主力,开赴前线,尽快击退来犯的魏军。随后解放区将收回全部兵力,收缩战线,准备迎接狂风骤雨般的打击。 163 围歼郭淮 163围歼郭淮 杨仪自知事泄,对着面前的李定怒目而视,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慨。他身子站的笔直,对眼前的“佞臣”很是愤怒。 李定并没有与杨仪争论的兴趣。对于杨仪这个脑子已经被封建思想彻底荼毒的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和他讲出人民至上的道理。何况杨仪又是封建制度的既得利益者。 要是与他争论,多半还会被杨仪臭骂一顿。李定在辩论方面并不算多厉害,耍嘴皮子也肯定不是杨仪的对手,实在没必要与他争论。 杨仪并没有得到当面怒斥李定的机会,而是被干脆利落地关了起来。司法部的干部对他讲的很明白:等到我们解放了成都,会组织人民审判你,要是你没做过伤害人民的事儿,就用不着为此担心。 在杨仪看来,司法部的干部不过是“干杂活儿的小吏”,要是与他们争辩,辩赢了也没什么意义,要是万一激怒了这“干杂活的小吏”被打了一顿,那就更划不来了。 杨仪嘴上不说话,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很可笑:这群叛贼还想打进成都去? …… 工农人民军两个师的主力部队携带大量军事物资来到了荆州北部前线,很快就和邓安国留下的通讯兵取得了联系,得知邓安国已经带队奇袭了樊城,立刻向樊城方向靠拢。 樊城对于魏国来说意义重大,郭淮实在舍不得轻易放弃,正好后续的两万魏军也已经陆续赶到,再加上聚拢过来的各地屯田的士卒,郭淮麾下零零碎碎已经有了三万兵力。 郭淮立刻对樊城发起了全面进攻。 借助工农人民军专业的工兵,樊城被炸开的城墙早已得到了修复。邓安国麾下的三千部队面对十倍于己的兵力,开始了顽强地抵抗。 仅仅两天时间,郭淮已经组织了三次大规模的进攻。眼下魏军再次在城下集结起来,第四次猛攻即将开始。 过去的三次战斗中,魏军的猛烈进攻早已大量消耗了邓安国部所携带的箭矢。邓安国奇袭樊城,凭借的是炸药,但更主要的是急行军带来的出其不意的效果。 在急行军的状态下,三千警备兵自然不可能携带过多的军械,也因此,携带的箭矢十分有限,引以为傲的铁丝网也都留在了先前的阵地上。邓安国不得不命令战士们节约箭矢,与敌军在城头上殊死肉搏。 在这之前,邓安国一向对李定推崇的火力优势战法有所质疑。但是在樊城保卫战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军械捉襟见肘的困难。 “我们还有多少箭支?”邓安国手拄着伤痕累累的城垛,向身旁的军官询问。 “只剩五千支箭了,城中缴获的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戴着红色袖标的军官回答道。 这名军官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面容白皙,手指骨节却粗大有力,脸上带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肃杀之气。这样的军官在解放区并不算少,大多数都是军校或者干部学校毕业的年轻人。这都是些从红小鬼蜕变成坚毅军人的优秀同志,年龄并不代表他们的兵龄。 “把城里的房子都拆一拆,砖瓦木梁都搬到城头上来。”邓安国吩咐道。 年轻的军官面色严峻:“城里的房子不多,樊城是军事要塞,这里几乎没有民房。” 邓安国摆摆手:“能拆多少是多少,把将军府什么的都通通拆掉,我们住帐篷,用不着那些房子。” …… 郭淮的大军整顿好来阵型,再次黑压压地扑上来。郭淮知道,敌军的数量不会太多,因此发动攻击颇有些肆无忌惮。 看着敌军扛着云梯缓缓逼近,邓安国迟迟没有下达放箭的命令。五千支箭听起来不少,但是对于以远程火力著称的人民军队来说并不算多。 魏军一直冲到了城前几十步的地方,邓安国才猛地一挥手:“放箭!” 几千只箭齐刷刷飞射而出,强劲的手弩如同砍麦子一般放倒了一大片魏军。但是其余的魏军士卒反而加快了速度,云梯再一次搭在了樊城的城头上。 战士们举起手中的长杆,冒着敌军箭矢奋力推翻搭在城头上的长梯,梯子上攀爬的魏军士卒就惨叫着从高高的半空中栽下去。 也有凶悍的魏国武卒在后方箭雨的掩护下,挥舞着战刀冲到城上,跟在后面的魏军就一个接一个地冲上来,在城头上与战士们殊死搏斗。 邓安国武艺超群,左手一面小铁盾,右手倒握着长刀,左右砍杀,接连放倒了许多冲上来的魏军士卒。很快,邓安国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所到之处魏军纷纷退却。 也有受了重伤的战士眼看着敌人扑上来,就抱着敌人一起冲下城墙,撞翻了跟在后面的一连串魏军,与敌人同归于尽。 魏军的战鼓咚咚咚一直在敲,但是魏军士卒却再次被杀下城墙。聚集在城下的魏军士卒越来越多,却很少有勇于攀上云梯的士卒。 城墙上的军队太可怕了。 城墙上,残破的红色军旗迎风招展,依旧牢牢地钉在原地。 郭淮闭上了眼睛,脸色煞白。他也是魏军宿将,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惨烈的战场,可这次城墙上那些强悍的灰色身影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红色军队的顽强和坚韧的精神让手握三万大军的郭淮仿佛陷身冰窖。郭淮身边的亲兵亲耳听见,郭淮绝望地喃喃自语:“完啦,樊城拿不回来了。” 很快,有魏军侦骑前来报告,发现荆州方向有大批同样穿着灰衣打着红旗的军队向这个方向赶来。 这是两万工农人民军主力部队兼程从涪陵郡方向赶来,担任指挥的孙承彦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尽快击退郭淮的魏军。 面对要被敌军包围歼灭的风险,郭淮不再犹疑,立刻下令:“三军听令,以千人为一组,立刻泅渡!绕开樊城,分散突围!在襄阳汇合!” 下达命令后,郭淮深深一叹:“老夫纵横沙场,多年未尝一败,今日竟在这里惨败而归!更可恨我竟连敌军主将是何人都尚且不知!” 164 围歼郭淮(2) 164围歼郭淮(2) 邓安国满心都是要将来犯的魏军全部歼灭,怎么肯安心看着魏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泅渡过河?邓安国当即命令麾下的部队同样分成批次出城,一旦逮到小股渡河的魏军就是一顿迎头痛击。 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奇妙的转换:明明是优势方的魏军却一心逃命,不惜打散建制仓皇逃窜;而兵力处于弱势的邓安国一方却咄咄逼人,不肯轻易结束战斗。 很快,孙承彦带领两个师的兵力也来到了战场上,和邓安国的大部队会合到一起。此时已经有大概一半多的魏军逃离了战场,只剩下万余魏军断后,还没来得及撤出。 来不及和邓安国碰头,孙承彦二话不说:“出击!消灭他们!” 和邓安国麾下急行军不得不轻装上阵的三千部队不同,孙承彦带来的这两万名战士可都是全副武装。战士们架起了大型弩车,对着河面疯狂地倾泻着箭雨,仅仅一个照面,就射出去了五万支箭。 邓安国的部队从樊城冲了出来,两万三千名战士在源源不断的箭雨掩护下,一齐扑上去。魏军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箭雨?阵型立刻大乱。很多魏军士卒都被仓皇逃窜的战友挤到了河里,河边被箭雨射倒在地的魏军尸体不计其数。 战士们在后方被憋了很久,尤其那些工农人民军的战士,对于这次作战任务交给了警备部队而不是自己都有很大的意见。如今战斗打起来,这些战士们一个个仿佛猛虎出笼,战斗力十分彪悍。 漫山遍野的红旗、漫山遍野的杀声。魏军大片大片地跪倒在地,交出武器投降。河对侧侥幸早早泅渡成功的魏军心有余悸,恐惧地看着河这边一边倒的战斗。 郭淮早已渡河成功,看着滞留在河对岸惨遭屠戮的部下,郭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些留在河对岸的魏军,一个也别想跑回来了。 一战折损了上万精锐魏军,这对于两面作战的魏国来说可谓是天大的打击。樊城已经陷落,士气低迷、伤亡惨重的魏军能否守住襄阳也要打个问号。郭淮不敢想象,远在洛阳的天子曹叡在得知这场惨败之后将会是怎样的震怒。 “我有愧于陛下的重托啊!”郭淮老泪纵横。 一旁的魏国将领们对于对岸的惨状也不忍直视,一个个脸色煞白,扭过头去。 郭淮咬咬牙,下令道:“撤!撤回襄阳!只要守住襄阳,我们就不算完败!” 魏军副将看着河对岸大片大片跪倒的同僚,心有仍有不甘:“将军……” 郭淮断然道:“敌军士气正盛!只怕要趁势渡河。再不走我们也走不了了!撤军!” …… 没能如自己先前预料的一般,一口气全歼郭淮的三万大军,这让邓安国多少有些懊恼。但是即便如此,这场战役前前后后也已经消灭了一万多名魏军了,又夺下了要塞樊城,也算是古往今来少见的大胜。 战事紧急,邓安国还没来得及见到带领两万工农人民军主力前来的孙承彦。这下战事告一段落,邓安国立刻见到了孙承彦。 孙承彦的脸色并不算很好看,并没有大胜之后的喜悦,但是邓安国却不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孙承彦显而易见的忧虑。 “孙师长,来得够及时的!”邓安国满面春风,“我没想到那郭淮这么果断,当即就放弃了樊城选择分散泅渡撤退。要是你们比这来晚了一天,只怕就一个魏军也堵不到了!” 没等孙承彦说话,邓安国就继续说道:“孙师长,敌军现在士气低迷,而我军士气正盛。有了炸药包的帮助,我们完全有可能一鼓作气,攻克襄阳!一旦拿下襄阳,那可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啊!” 孙承彦打断了兴致勃勃的邓安国,凝重地说道:“强袭樊城打得漂亮,有力地削弱了魏军的有生力量,这对于接下来我们的战斗是一件好事……但是不能再追了,就连樊城,我们怕也是守不住。必须立刻全军撤回涪陵!” 邓安国的表情仿佛被迎面打了一棍子:“不能追?为什么?” 孙承彦将根据地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邓安国描述了一番,沉重地总结道:“因此,我们随时可能与蜀汉的封建军队全面作战,必须收缩兵力,保障解放区的安全。” 邓安国心有不甘,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孙承彦是对的,他大声抱怨道:“解放区的同志们都是怎么想的?这点保密工作都做不好?” 孙承彦无奈笑笑:“这是个低级错误,我们不应该对于杨仪在根据地的活动丝毫不加以限制。关于这一点,李主席已经在党会上做了检讨了。老邓,宽宽心,这里我们迟早还要打回来的。” 提起李定已经做了检讨,邓安国没了脾气。他无奈地笑笑:“那我立刻组织战士们打扫战场,撤回涪陵。” 孙承彦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后面只怕还有硬仗要打,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樊城我们守不住,也不能平白还给魏国人。你让战士们把这城能拆的都拆了,再放一把火烧个干净,给郭淮留下一座空城。” 邓安国点点头:“樊城是军事城池,城里没有平民,把这里彻底摧毁并不违背我们的纪律原则。” “临走前别忘了再做些敌后工作,借着我们的军事实力,强力配合土改队完成对樊城附近的土改。” “放心吧,我们会在附近的农村留下一批优秀的政工干部,这里迟早也是我们的。” 孙承彦点点头,不再说话。战场上很是安静,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散去。 两天之后,邓安国的部队和孙承彦的两个师梯次掩护,带着魏军俘虏撤出了樊城。但是解放党并非完全从这里退出,而是在附近的广大乡村地区留下了大量优秀的干部。 人民政府第一次在魏国境内开展起了敌后工作。 ——分割线—— (双更真的好累啊!!!银票支持一下老彭吧!) 165 成都纺织厂的覆灭 165成都纺织厂的覆灭 时隔多日,远在北伐前线的诸葛亮终于接到了杨仪从涪陵郡发来的十万火急的来信。 诸葛亮这次北伐可谓十分顺利,凭借着优势兵力一路北进。原本历史上在陇右牵制诸葛亮的曹魏大将郭淮在邓安国手里吃了瘪,诸葛亮的北伐汉军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凯歌高奏。 整个西线战场上,基本没有成建制抵抗的魏军。实话说来,曹叡也想不到诸葛亮竟然如此偏执,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竟然接二连三地接连发动了三次北伐战争,这也导致魏军的防备并不是十分完善。 诸葛亮接连夺下武都、阴平二郡,声威赫赫。远在成都的刘禅为了表彰诸葛亮的战功,再次将诸葛亮恢复为丞相。自打第一次北伐失利之后自贬的诸葛亮终于再次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诸葛丞相。 “杨参军糊涂啊!”姜维看着杨仪的来信,激动得浑身颤抖,一部分是因为不可思议,另一部分是痛心疾首。 眼下诸葛亮一路进兵,一路所向披靡。就算是那李定果真和那“解放党”同流合污,那也属实不应当在这个时候把这个疮疤揭开。现在,摆在诸葛亮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放弃继续前进,回师平叛。 解放党之昭昭恶名早就在益州上下如雷贯耳。在富庶人家,解放党来了的言语足以止小儿夜啼。解放党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带领当地的贫苦农民搞什么所谓的“土改”,端的是谋杀了不少名门大族。 成都对于这个解放党自然是极其痛恨的,诸葛亮下达了不少剿灭解放党的命令。地方的士绅官吏面对解放党也是人人自危,贯彻剿灭解放党的命令十分坚决,一见到解放党或者亲近解放党的农民,往往都是毫不留情的杀戮。但是不知怎的,这解放党的数量竟然好像无穷无尽,越杀越多。 短短两年时间,诸葛亮两鬓的白发就少了不少,倒不是诸葛亮白发变黑返老还童,而是因为过度的操劳让他分外憔悴,两鬓日益稀疏。看着手里来自杨仪的信件,诸葛亮默然无语。 “丞相!不需劳请大军回师平叛!只要给末将分一万兵马,末将去提李定的头颅回来复命!”姜维舍不得北伐的顺利进展,慨然请命。 诸葛亮不再沉默了,缓缓摇了摇头:“那涪陵郡面对潘濬的三万吴军尚且坚若磐石,又岂是区区一万人所能奈何得了的?想要彻底剿除解放党的巢穴,只能倾国之力,全力镇压……都怪本相……识人不明……” 诸葛亮紧握着书信的手伸开又握紧,略微有些颤抖。难道我真的是识人不明吗?诸葛亮暗自问自己。先是妄任马谡丢了街亭,现在又是被自己视为大汉未来栋梁的李定…… 姜维跪倒在地:“丞相何必自责?丞相对于李定的厚爱天地可鉴,那李定搞出了多少出格的事,丞相无不默默包容。那李定不感恩丞相对他的培养,竟起了如此狼子野心!” 姜维抖着手里的《新人民》报纸,满脸愤慨:“什么让劳动人民当家做主?我看就是那李定自己想当皇帝!用此愚说愚弄黔首罢了!” 诸葛亮紧咬牙关,原本就瘦削的面庞显得更加线条分明:“撤军!伯约,你自领兵一万,仍旧驻守武都、阴平。在南山下建筑汉、乐二城,以为汉中屏障。” 姜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守卫汉中这样的重任交给一个两年前刚刚投降的魏将,这是莫大的信赖,这份信赖让姜维感佩非常:“臣!必不辱丞相所命!” 诸葛亮看着手里杨仪送过来的《新人民》报纸,陷入了沉思。李定到底想要达成什么政治诉求呢?难道真的只是看广大百姓太过苦楚,以救世主自居?这样的话听起来是多么可笑!但若是那解放党不是全心全意为劳动者,又怎会让那些平民如此拥戴…… 诸葛亮率领八万汉军主力撤回汉中,这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北伐这么顺利,怎么平白无故就要撤军?尤其是诸葛亮的政敌们,兴奋地睡不着觉,立刻连夜写了成车的奏疏,攻击无故撤军的诸葛丞相。 诸葛亮不急于去处理朝野质疑,而是立刻以丞相府的名义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取缔李定在成都设立的成都纺织厂、来自涪陵郡的厂工全部入狱。” “禁止与涪陵郡的一切商业往来,与涪陵郡来往密切的商人一律严加盘查,确保其中没有解放党孽匪。” “各地加强地方盘查,对于与涪陵群来往密切的,很有可能是解放党。所有人犯一律看押,情况属实则悬首示众。” “派遣使者,赎回杨参军,若是李定不放人,则要确保杨参军的人身安全。” “先锋三万,以镇北大将军魏延为帅,向涪陵郡进发。本相亲率五万中军,紧随其后。” …… 成都纺织厂现任厂长是吴越新同志,他同时也是成都纺织厂党小组的负责人,更是安全局在成都地区的总负责人。解放区的撤退命令是在前一天晚上,由一名气喘吁吁的中年人送到纺织厂的。 成都纺织厂对于安全局在成都的情报网络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解放区方面肯定不会通知成都纺织厂撤退的。吴越新是老同志了,自然明白情势危急,连夜叫醒了所有工人,立刻组织撤退。 总的来说,来自解放区的撤退命令还算及时。吴越新收拾好了所有必须带走的文件,包括成都地下组织的名单和上下线联系方式。重要文件带不走的,则通通予以销毁。 撤退前,吴越新并不想把这个设施完备的纺织厂留给敌人,因此命令,将所有机器都抬到厂房里,准备一把火全部烧掉。这短暂的延误其实是一个错误,诸葛亮的动作实在是快的出奇,连夜派兵查封纺织厂。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的耽搁,已经有黑压压的汉军士卒举着火把包围了过来。 ——分割线—— (第二更!码了一天字~冲鸭!) 166 成都纺织厂的覆灭(2) 166成都纺织厂的覆灭(2) 吴越新意识到了自己指挥失误,耽误了时间。他立刻命令工人从地道撤退,自己带领二十名党员断后。 在解放党的短暂历史里,有着党员干部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传统,工厂内的工人们大多都是从涪陵郡远道而来的安全局干部,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展现出了相当的素质。 没有争辩谁来断后的俗套戏码,工人们立刻服从吴越新的指挥,从早就挖好的地道中有序撤退。 “没时间慢慢毁掉机器设备了!”吴越新看着漫山遍野的火把狠声道:“立刻放火!能烧多少是多少!” 很快,成都纺织厂里燃起了大火,在成都郊区的夜色中,火光熊熊,照亮了半个天空。 吴越新微微一笑:“这样的火势可以做一个掩护,倒是有利于同志们的撤退!” 负责前来清剿成都纺织厂的正是诸葛亮的亲信大臣,总揽成都防务乃至皇宫禁卫的董允。董允眼见大火燃起,心道不妙,立刻大声下令:“不要管火势!冲进去拿人!” 上千名城卫军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带头冲进熊熊燃烧的火场,董允大急:“要是放跑了解放党孽匪,丞相怪罪下来都要斩首!给我冲进去!” 城卫军不得不冒着熊熊的烈焰冲进成都纺织厂的厂区,这里的木制机器设备全在火焰的侵袭下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成捆成捆的生丝被点燃,价值不菲的织造华贵的蜀锦在火焰中化为飞灰。 董允不避火焰,率先踏入了吴越新的厂长办公室,这里空无一人,文件柜里也同样空空如也,只有满地的废纸。 “没跑远。追!”董允咬牙切齿。 突然,厂区东侧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董允大喜:“快!包围过去!” …… 吴越新也没想到,前来抓人的汉军竟然这么凶猛,他们对于厂区内的火势丝毫不避讳,冒着火焰就要进来抓人。吴越新与二十名断后的党员来不及撤退,被逼进了一个小仓库里。 仓库里没有窗户,唯一的门外又堵着上百名汉军士卒,又有越来越多的城卫军聚集过来,很快将这个小仓库围堵得水泄不通。 吴越新看着身边的战友们,不由得笑了笑:“同志们,怪我指挥不当,咱们是跑不出去了。” 董允很快冲到了仓库外面,打眼一看正好看见了门口闪过的吴越新,不由得大喜过望:“跑了小喽啰都不关紧要!把吴越新逮住就是大功一件!” 成都纺织厂的收入早就成为了诸葛亮政府的重要财政收入之一,作为厂长的吴越新也颇得诸葛亮和负责蜀锦贸易的费家青睐,在成都名气不小,董允自然也认得吴越新。 董允大声道:“吴厂长!丞相大军即将进剿涪陵,李定党羽的毁灭只在旦夕之间!你没必要为了李定殉葬,只要放弃抵抗,向丞相一五一十地供认同党,丞相定然会爱惜人才,宽恕你无罪……” 仓库内毫无动静,董允冷哼一声:“执迷不悟!” 成群的城卫军冲进了仓库,吴越新和二十名党员拔出了腰间防身的武器,奋勇抵抗。能被安全局派来成都做工作的干部们自然没有庸手,借助着狭小的房门,倒是接二连三地给董允带来的城卫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奈何城卫军人数众多,很快就有汉军士卒挺着盾牌从仓库门口强行撞了进来。 身边的同志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吴越新也受了伤。他自知必死,于是连忙将怀里的地下组织名单揉碎了吃进了嘴里。这是一份算不上少的名单,即便是用轻薄的白纸书写也是厚厚一沓,噎得吴越新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儿。 就这么一刹那的耽搁,吴越新身边的同志们都已牺牲,凶狠的城卫军将吴越新扑倒在地,五花大绑。 战斗已然结束,董允施施然踏进了仓库。看着地上已经躺倒的解放党人的尸体,董允一边咂舌一边连连摇头:“都是勇敢的战士,只可惜死得毫无意义。” 吴越新连连喘息,不单是搏斗消耗了太多体力,而且身上的刀伤实在是让他疼痛。 董允逼视着吴越新:“其他人哪里去了?说出来保你不死。” 吴越新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哈哈大笑:“成都纺织厂只有我们二十名工人,全部都是解放党员!我们已经被你一网打尽了,怎么还不砍了我的头拿去给主子请赏?” 董允眼中寒光一闪,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了吴越新的脖子上,森冷的剑锋吞吐着寒芒。董允稍微用力,剑锋深深压在吴越新脖子上,皮肉悄然破开,细细的血沿着伤口流下来。 董允狞笑一声:“其他工人肯定还没跑远!说!说出他们的逃跑路线!三息时间!不说就人头落地!” 吴越新只顾着哈哈大笑,随后竟然用脖子狠狠向剑锋扑去! 好在董允反应够快,电光石火间及时抽走了剑,否则吴越新就要在他眼皮底下自尽殉身了。 董允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好!我以前杀过的解放党不少,知道你们解放党都是些硬骨头!左右,给我将他提回狱中!我要亲自拷问他!” 重伤的吴越新被粗暴地扛了起来,此时他已经因为失血而昏迷了。 …… 董允派出城卫军,在成都城附近方圆几十里展开了大搜捕,但是却一无所获。成都城外的广大乡村地区早就被解放党渗透,每个村落里都有解放党员乃至党支部,在这些同志的帮助下,成都纺织厂生还的一百多名同志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搜捕,回到了解放区。 诸葛亮对成都纺织厂突然下手只证明一件事:短暂的蜜月期结束了,举世皆敌的战斗即将打响。 也就在同一天,魏延亲自统帅的三万先锋汉军开拔,气势汹汹直扑解放区。 ——分割线—— (早起码字第一更!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 167 宣布自治 167宣布自治 “……同志们!我们深切缅怀牺牲同志,但是他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我们必将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下去!”彭应之慷慨激昂。 成都方面对于纺织厂的洗劫很能说明问题,全面战争很快就要打响了。撤退出来的同志们不知道负责断后的吴越新二十一人如何了,只知道曾经爆发过激烈的打斗,不管怎样,吴越新想必都是凶多吉少。 李定沉声道:“同志们!我们的人民政府将要面临严峻的考验。先请安全局的同志发言。” 安全局如今的负责人名叫方觉,是一名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肤色偏黑,五官倒是颇为立体精致,只是面部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让他看起来颇有些凶恶。他本来是在敌后执行工作的高级干部,只是在一次战斗中面部受了刀伤。 脸上的大刀疤让方觉在人群中太过显眼,显然不再适合做敌后工作了。组织上将他调回解放区工作,因为出众的能力被火速提拔,如今已经负责了安全局的工作。 方觉站起身来,展开了一张用箭头画的密密麻麻的地图:“同志们,敌后的同志有情报传来。魏延领兵三万,沿着大路向解放区进军,具体的行军路线我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好了。” 同志们看着方觉的目光里带着敬重,土改队和安全局的同志们负责敌后工作,面对最为险恶的生存环境,土改队和安全局一向是同志们最为敬重的两个单位。 抵御三万敌军对于解放区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了。不管是最开始同吴国打仗,还是最近与魏国交手,每一次都是数万敌军。吴国名将潘濬陆逊先后在工农人民军面前碰了壁,听说这次邓安国也是给郭淮率领的精锐魏军一顿胖揍,魏延没道理会比上述的这些手下败将更强。 李定沉声道:“同志们,不要轻敌。诸葛亮不会只派这三万人来,我倾向于他带领更多汉军紧随其后。同时,我们要警惕吴国和魏国,他们很可能也对我们下手。” 季平起身汇报:“同志们,我已经任命孙承彦同志为军事主官,带领两万工农人民军主力在西线布防,预备役和民兵部队都已经动员完毕,随时可以增援前线。” “同时,还有一万名工农人民军主力和一万警备部队在邓安国同志的指挥下驻防东线,防备魏、吴两国的进犯。”季平在地图上简略地画了几笔,显示出大略的战线部署。 在樊城一战中,原本被视为二流部队的警备部队的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无论是强袭樊城,还是在之后的樊城防守战中,警备部队在邓安国的指挥下都表现出了不亚于工农人民军的战斗力和意志。在战后,警备部队立刻大为扩编,如今已经扩编到了一个师整整一万人的兵力。 而任命邓安国驻守东线,也让众人十分放心。这名年轻的军官早就用一连窜的战绩证明了自己,证明自己完全配得上如此重任。 如今,根据地总共有战斗部队四万人,其中三万工农人民军,一万警备部队;另有接受军事指挥的工程兵五万人。此外,有着众多的赤卫队保卫后方安全。 四万的战斗部队握在手里,这让同志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安。人民政府在群敌环伺之下艰难成长,如今已经羽翼渐丰。 “同志们,我们的事业是必将胜利的。敌人虽然人数上比我们多,但是我们拥有的政治资本要远远大于那些腐朽的封建敌人。就算战事不利,我们也可以退到交州根据地,在交州发展,因此,实在没什么可怕的。”汤和放下了笔,笑眯眯地说道。 成都纺织厂的覆灭以及魏延的大军压境,这让和诸葛亮的短暂同盟彻底破裂。人民政府在当天宣布自治,不再受成都的蜀汉管辖。与此同时,解放党开展了全面的宣传工作。 边阔惊奇地发现,宣传工作远比他想象得轻松得多。在传统的汉人思想里,皇权的威严是至高无上的。但是在根据地,仅仅是两年多的教育,已经动摇了封建阶级在这里的统治基础。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开始反对皇帝制度了。 人人生而平等,都是人民的儿子。凭什么要有人自打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天子? 封建统治者赖以维持统治的无非就是愚民政策。千百年来,皇帝强调自己身份的正义性,强调自己地位的合法性,强调自己特权的合理性,靠的就是愚民政策。 其实,只要将道理讲得明明白白,根本不会有普通劳动人民会支持皇帝制度。只要在人民面前剥去了皇帝神秘的面纱,让普通人民清清楚楚地知道皇帝不是什么上天之子,不过也就是个需要吃饭如厕的人,那么人们心里自然而然就会浮现一个想法:凭什么? 已经被看押起来的杨仪对于解放区这样的思想很是愤慨,愤慨之余他又下意识地感到恐惧。杨仪在被看押起来的房间用《新人民》惯用的白描文体,写下了如下的话: “涪陵郡已经彻底成为了野心家和狂想者的乐园,满大街都是要审判皇帝的疯子。我没有到过交州去,但想必那里应当也同样如此……从互称同志的上下官员到贩夫走卒,所有人的思想都被李定毒害了。丞相要想重新统治这个地方,除了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之外,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动员工作做得十分顺利,广大人民想得很简单:要是敌人打进来,那么土地、房子、奋斗而来的家产……都会被旧统治阶级夺回去。 来自成都的命令很清楚:凡是解放党员以及亲近解放党的,一律以谋逆处死。 试问涪陵郡上下,哪家没有人参加了解放党的兵团?既然敌人要破坏我们本应拥有的幸福生活,既然敌人想重新奴役我们,既然敌人想让我们去死……那就战斗吧!战斗到敌人灭亡!战斗到最后胜利! ——分割线—— (虽迟但到第二更) 168 汪!洋 168汪!洋 身为堂堂镇北大将军,镇守汉中十余年,曹魏不得寸进。魏延自认是当今天下最能打仗的那几个将军之一,而这份狂妄也确实并非空穴来风。 扪心自问,魏延觉得丞相的安排实在过于谨慎了。这次北伐打的顺风顺水,就应该一路打到洛阳去,把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伪魏皇帝的脑袋砍了,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就算是后方有叛逆,但是那解放党不过是一群打家劫舍的流寇罢了,万万不至于全军撤退,以举国之力清剿解放党啊。 魏延认为,丞相只需三五万兵马,就足以平叛。至于其余的大军,更应该交给自己统帅。想必自己一定能一路北上,还于旧都。至于那姜维,到底是何许人也?区区一个曹魏降将,名不见经传的货色,也配自领一军?也不知施了什么手段竟得丞相如此重任!呸! 李定以一隅之地,如何能抵抗朝廷八万大军?先前虽说那李定已经将潘濬胖揍了一顿,但想必也是那潘濬老迈不中用罢了。 但是一路进军,魏延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明明还没到达那涪陵郡境内,一路就有人沿途给大军使绊子了。先是前军行进途中遇袭,三千兵马还没见敌人人影就被乱箭射死了几十人,再是运输粮草的辎重队被劫,十天的粮食被付之一炬。 以上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行军的几天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战斗足足进行了几十次。这些解放党的军队实在不讲究,不像是什么军队,倒像是沿途打劫的劫匪。大的战斗也就是伏击个运输队,小的战斗小到只是对着大军远远射上三五支箭。 可是,什么样的土匪敢于对数万正规军下手打劫?魏延下意识地觉得,这场战斗怕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打。 辎重队再次传来了噩耗:两车粮食被烧,袭击者已经逃之夭夭。 魏延震怒,叫来了负责押运粮草的后军大将,将一系列物资被劫的汇报甩在了他的脸上:“混账东西,自己念!” 汉军中谁不知道魏延脾气不好?看这位大爷此刻通红的眼睛,后军大将心里发毛,生怕魏延以治军不利为名一刀把自己砍了。拾起最新一条报告,后军大将哆哆嗦嗦地念起来。 “……奉令押运粮草,计五车。至夜……解放党贼寇来袭……寡不敌众,拼死护救,保得三车……” 魏延愤怒地胡子微微颤抖:“辎重营三天时间已经被劫了四次!每次都是寡不敌众!按照你们的说法,那解放党恐怕是有十万之众!” 后军大将吓得唯唯诺诺:“镇北将军息怒……那些贼人实在狡猾,一击不中便远遁无形……末将在事后也每每在战场方圆搜索,每次都是一无所获……” 魏延怒不可遏,又无计可施。他总不能真的在临战前斩了这个肱骨大将。转悠了几圈之后,魏延不得不命令:“以后运粮,加派人手!务必保证粮道安全!” 后军大将如蒙大赦:“谨遵将军令!” 其实也不怪后军大将对于解放党的游击战术束手无策,很多来袭击魏延的小股部队并不是从涪陵郡赶来的,反而都是附近的本地居民。这就要归功于土改队了,这些村民虽然还没在涪陵郡治下,但是也接受了土改,甚至形成了党支部。 在得知魏延大军来犯的时候,李定就向敌后支部发起了号召,号召敌后组织游击队,自发打击魏延大军的薄弱点,尤其注重袭扰敌军后勤。这些游击队白天是本地老老实实的农夫,晚上就变成了“飞檐走壁”的游击队战士。 游击队每次袭击得手,立刻便再次潜伏下来。要想根除游击队的袭扰,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大军所到之处的所有平民屠戮一空。要是在魏国或者吴国打仗,说不定魏延真的会这么做。但这次战争可是爆发在益州本土,魏延总不能将沿途大汉治下几个郡的平民统统屠杀掉。 加派兵力护送粮草确实可以更有效地保障粮道安全,但是这样一来运输的成本也就成倍增加了。要知道,护送粮草的人也是要吃粮食的,按照这个方式延续下去,从成都运出来十斗粮草,能运到魏延大军的也就是六七斗了。 旧时代的封建军队是极其依赖所谓的“粮道”的,因为道路运力差,不像是后世的公路四通八达,因此能更有效率地大量运粮的粮道只有那么一两条。 而且封建军队没有现代军队的现代后勤观念。他们没有罐头、没有单兵口粮,也不像李定麾下的工农人民军有信誉可以从附近的群众手里轻松地借贷粮食。封建军队对于后方运输的粮食极度依赖,一旦粮食供给不上,短时间内就会崩溃。 魏延的这次远征让他极度崩溃:明明是行走在自己的国土上去剿灭“叛军”,但是偏偏又像在敌人的领土上作战,甚至当地居民对于魏延麾下汉军的抵触力度更甚于敌国百姓。 三番两次的遇袭,让魏延还没等进入涪陵郡地界,就已经焦头烂额;他麾下的军队更是因为一次次被动挨打而无从还手以至于士气低下,完全没有大军新至的锐气。 当初李定在丞相府面对诸葛亮时,曾经轻描淡写地提到过“人民战争”的概念,当时李定宣称,他凭借三万军民,就可以抵挡三万吴军的进攻。如今魏延的旧式军队终于要领教一下所谓人民战争的威力了,可惜魏延生在内陆没见过大海,否则定要对“深陷在人民战争的**大海之中”这句话有所感触。 在正式战斗打响之前,魏延的军队就已经提前减员八百余人,按照比例来说就是损失了百分之三的兵力,而这个数字还在与日俱增。更有将近五千的军队不得不忙于在粮道上来回奔波,维持摇摇欲坠的补给线。虽然这些损耗听起来不多,但是对于魏延军中的士气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169 汪!洋(2) 169汪!洋(2) 孙承彦麾下的两万工农人民军驻防在永备工事一线,这是解放区很早就修筑好的工事,或许就连当初的建造者也想不到,时隔两年,这道工事才终于派上用场。 如果说之前与吴国潘濬作战的时候,永备工事还只是初级形态,那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完善,如今的永备工事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完全体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犬牙交错,深沟高垒不计其数,用大量水泥砌成的高大箭楼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也难怪所有人都对战斗充满了信心,因为这座堡垒实在是过于坚固。在永备工事后面,是大量地道群构筑起来的防御体系,足以面对任何打击。 说实在的,这样奢华的战争配置没什么必要,但是当初建设涪陵郡的时候,包括李定在内的所有人对封建军队都有着程度不同的畏惧,换而言之就是被害妄想症,时刻准备好在解放区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谁也想不到,短短两年时间,根据地已经如此强大。 魏延麾下的军队已经在永备工事对面扎下营地,按照魏延的习惯,带着一百多名卫士骑着马出来转悠一圈,看看对面阵营的虚实。魏延作为沙场宿将,往往只要打眼一看就明白对面的将领究竟本事如何。 魏延看着远处的永备工事,一向孔武有力的面庞脸色苍白。他唤过身旁的亲卫,取出并不十分精确但又被魏延视为珍宝的地图。 “可有其他路径能够绕过去?”一旁的副将询问道。 魏延面色沉凝:“想要进入涪陵,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将军,我军粮草不多,粮道又一直遇袭,宜速战速决,不宜与叛军长时间对峙。”副将魏平是魏延的家将,并不畏惧家主的暴脾气,直言说道。 魏延赞赏地看了魏平一眼,面色却并不好看:“也不知敌军兵力虚实如何,至少应当试上一试。” 魏平颇有些埋怨:“即便北伐时候碰见魏军精锐,看到我等来探城也要喧哗一番,可是眼前这营垒居然对我等视若无睹!丞相说让我等来涪陵郡平叛,可这又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叛军?分明是一支营防完备、纪律森严的强悍军队!” 魏延瞪了魏平一眼:“小子,休得胡言!丞相天纵之才,又岂容得你私下腹诽?” …… 第二日清晨,士气略微恢复的魏延大军整顿好阵型,在附近的树林里伐木建造攻城器械。魏延虽然还没有领教过铁丝网的威力,但下意识地觉得眼前这可以算得上是奢靡的防御手段一定相当厉害,因此并没有急于进攻。 魏延军从附近的府库搜罗来大量的布帛,将其中用树叶棉絮等杂物填充。无论是他们建造攻城器械还是如何调动,对面的营垒里仿佛空无一人般毫无反应。很快,魏延的军队做好了准备手段,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 魏延军没有徒劳地尝试破除铁丝网,而是将塞满树叶棉絮的鼓鼓囊囊的“被子”盖在铁丝网上,士卒则从上面踩踏过去。不得不说,这样的办法显得很聪明,唯一的缺憾就是用布来铺地面实在是有些奢侈。 指挥两万工农人民军的孙承彦看着眼前的汉军用棉被铺路,眼里流露出些许赞赏:“不愧是汉先帝任命的镇北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些许小聪明算不得什么。 工农人民军的阵地战防守战术一般情况下都很简单,按照惯例,孙承彦大手一挥:“放箭!” 工农人民军对于首战十分重视,第一次接战没有留出预备队,而是全军进入阵地。孙承彦大手一挥,就是全军齐射,几万支箭密密麻麻地倾洒过去。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见过如此箭雨。即便是两军交锋,弓箭手在其中所占的比例也就是十之二三,甚至还要更少。也就是说,想要达到一次齐射射出一万支箭的效果,那起码就是十万人级别的大战,赤壁之战也不过如此了。 几万支箭的造价不是个小数目,一个照面就用几万支箭来打招呼,全天下也就魏延眼前的这支军队有底气如此挥霍了。 魏延麾下奉令先登的士卒在如此密集强劲的箭雨齐射下纷纷倒下,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在前面用棉被铺路的七百多名蜀汉军士卒在数万支箭的覆盖下全军覆没。 魏延伫立在“镇北将军魏”的大旗下,脸色十分难看。他亲眼看见顶着盾牌的英勇士卒在箭雨下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去,那面厚实的盾牌仿佛纸糊的一般,轻易被几支箭射穿,甚至被强劲的力道劈成了碎片。 一旁的亲兵拾起箭支送来:“将军!全是铁箭!” 魏延也曾耳闻,李定之所以能够战胜潘濬,靠的就是强悍的武器,但是眼前的铁箭还是让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不寒而栗:通体精铁打造,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细小的三棱箭头锋利修长、闪烁着寒光,显示着精湛的铸造工艺。箭身上刻着一串代码,这是生产出这支箭的机器编号。 魏延手握铁箭,略一思忖,下令麾下的士卒暂且退回来。这些汉军可不是什么临时征召的乌合之众,这可都是丞相北伐的精锐部队。偌大一个大汉,算上各地常备兵也不过十万人,要是在这里损失个上万兵力,就算剿灭了李定也是得不偿失。 魏延觉得用自己麾下的士卒去赌对面的箭矢不够多,实在没有意义。 “扎营,等丞相的大军吧!”魏延长吁一口气。如果说狂悖的魏延也有敬畏之人,当今天下也就是诸葛亮能让他心服口服了。魏延认为,以诸葛丞相的聪明才智,想必一定知道如何破除对面的箭阵。 ——分割线—— (今天星期一,大家辛苦啦!第二更惊不惊喜?) 170 汪!洋(3) 170汪!洋(3) 魏延速战速决的心思被工农人民军的深沟高垒彻底打消了,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构筑营墙,等候丞相的五万大军。在这段时间里,他绝算不上心态良好,事实上,他经常暴跳如雷。 让他暴怒的事情基本上还是后勤频频被劫的噩耗,虽然已经加派了部队守卫粮道,但是那群游击队仍然不知死活,逮到机会就要下黑手。游击队知道魏延加派了士卒守卫粮车,于是也不冒着伤亡强行接战,只是趁着守卫的士卒不注意防火烧粮。 从成都到涪陵,足足十几日的路途。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时时刻刻全神贯注地注意身边的风吹草动。游击队屡立奇功,让前线的魏延很是难受。 诸葛亮的大军也从成都出发了,五万汉军浩浩荡荡,进逼涪陵。和魏延的遭遇一样,他们也遇到了解放党游击队的袭扰。 诸葛亮和魏延不同,他手里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这支骑兵部队的战斗力和魏国骑兵相比实在是差的太多,不仅是骑士水平差异巨大,就连战马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这两千蜀汉骑兵的战马有的是缴获的,有的是购买的,还有的是本地的矮脚劣马,战斗力实在难以言表。 即便如此,这支骑兵也被诸葛亮视若珍宝。 面对袭扰的游击队,诸葛亮下令:“马岱,带领你部两千骑兵,守卫粮道,务必保证粮道安全!有进犯的匪寇,定要将其彻底消灭!” 马岱是西凉人,对于应用骑兵很是有一套。解放党的游击队屡次得手之后颇有些轻敌,再加上并不知道诸葛亮麾下有骑兵,因此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毛笔——即便是在行军途中,他也在批示着国事。诸葛亮抬起头来,看向马岱:“如何?” 马岱一脸解恨的兴奋之色:“果然有游击队试图偷袭粮车!我等骑兵一出现,他们还想逃跑,可人又如何跑得过战马?我部当场围杀解放党孽匪三十余人,生擒匪首!” 诸葛亮欣慰地点点头:“虽然战果不大,但也算是终于有所收获,对于大军士气来说是个提升。你部伤亡如何?” 马岱微微一笑:“三人战死,七人受伤,微不足道。” 诸葛亮满意地点头:“蜀汉贫弱,培养骑兵殊为不易。你身为骑将,要尽量保证骑兵的安全。” “末将谢丞相挂念!” “把抓来的游击队匪首带上来。” 诸葛亮面前的这个汉子看起来三四十岁,面色黝黑,手上满是干农活的老茧。这个略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十分憨厚朴实,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实怕事的农民,实在是难以和那些“为非作歹”的解放党联系起来。 “叫什么名字?”诸葛亮的语气很温和。 汉子高高昂着头,满脸写着不屑:“刘二。” “你是解放党?” “西山游击支队队长!”换做刘二的汉子面不改色。 诸葛亮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在滴血,于是转过头来问马岱:“这是伤者?” 马岱浑然不在乎地道:“带回来的路上试图反抗,夺了兵刃伤了我的亲卫。我亲手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免得他再生事端。” 诸葛亮领兵征战沙场,自然不是什么妇人之仁。但是即便心硬如诸葛亮,也不禁对眼前这个已经残废却仍然不屈的游击队战士心生敬畏:“我乃大汉丞相诸葛亮,你可愿归降于我?” 刘二一愣,显然对诸葛亮这个名字不陌生。紧接着,刘二高高昂起头,神色不言而喻。 诸葛亮无奈地叹一口气:“也罢,我还没见过有投降的解放党。你不在家安心种田,为何要当解放党?你可知这是杀头的行当?” 刘二虽然受了伤,但是却眼神清明,声音稳健有力:“诸葛丞相,作为封建官员,你是个好官,只是天下像你这样的官太少。我不是野心家,解放党员没有野心家!我们不想当大官发大财,只是想不受压迫、有尊严地活着!” 面对如此慷慨激昂的煌煌之言,诸葛亮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凝视着刘二:“如果我让你供出附近的同党,想必你也不肯说了?” 刘二微微一笑,语气平和道:“敢请诸葛丞相劳动斧钺。” 诸葛亮无奈地摇摇头,对着营帐外的卫士摆摆手:“拉下去吧,悬首示众。” 刘二笑道:“多谢丞相。” 马岱大急:“丞相!此獠定然还有同党,给末将三天时间,定然教他开口!” 诸葛亮看着坦然被抬下去的刘二,敬畏地叹了口气:“如此士人,不是酷刑所能动摇的。若要在他身上用刑,实在是折辱他了,不妨给他个干脆便是了。” 诸葛亮看着刘二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在成都被董允严刑拷打的纺织厂厂长吴越新……这李定到底有什么邪术?能让这么多人纷纷把个人得失荣辱乃至生死置之度外…… 马岱不屑地笑笑:“不过是个种田的老奴罢了,哪里有什么折辱一说。” 诸葛亮却神色凝重,他意识到,他面临的将是一个从未遇见过的更强大的敌人。普普通通的农户人,竟然能与自己谈话自如,竟然能忍受手脚残废的剧痛坦然赴死…… 如果什么东西能够让一个普通的麻木的中年农人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的话,那么这种东西蕴含的强大内在力量就肯定是坚定而不可动摇的,是不会因个人的主观意愿而变化的——换而言之,就是历史的必然。 一支游击队的覆灭显然没有吓退其他解放党,相反,诸葛亮的运粮辎重队受到了更加密集的打击。刘二高高挂起来的脑袋似乎没有起到警戒余党的效果,附近的游击队好像反而被激怒了,开始疯狂地打击诸葛亮的大军。他们甚至于不满足于仅仅打击运输队,大白天也会箭袭行军中的诸葛亮中军主力。 171 汪!洋(4) 171汪!洋(4) 继魏延之后,诸葛亮也体会到了“陷身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的感觉。明明手握数万雄师,但是却对这些偷鸡摸狗打游击的“肖小之徒”无可奈何,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诸葛亮灰白破败的头发更加稀疏了,此时他早已不是当初北伐前和李定在丞相府夜谈时候的风神俊朗,更像是一个普通的精力耗尽的疲惫老人。 “必须尽快剿灭李定,不能将这个祸害留给继任者!”诸葛亮已经自感时日无多,只能倾尽心血再为大汉做最后的努力。 但同样也是继魏延之后,诸葛亮对永备工事也是束手无策。八万大军囤积在永备工事前不得寸进,每天消耗的物资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还有后方不停袭扰后勤的游击队。 诸葛亮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架起箭塔,命令弓箭手登上箭塔与对面的工农人民军对射。这样的对射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因为工农人民军的箭矢几乎是无穷无尽,而诸葛亮随军携带的二十万支箭很快就消耗一空,不得不去拾取工农人民军射来的箭矢。 这样一来,诸葛亮麾下汉军弓箭手的攻击效率就更加低下,而对面的工农人民军则依旧箭势凌冽,每一次大规模的对射,都无异于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兵临城下整整十日,汉军毫无进展,除了消耗的海量物资以及己方四千多具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们甚至不知道长时间的对射到底能有多少战果。 诸葛亮抚摸着破旧的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来回巡逻:“文长,果真没有其他道路?如此雄关,实非轻易能克。” 魏延摇头:“丞相,只有眼前此地可供大军通行。此地地势其实并非险要,实在是敌军的铁网过于狠毒,大军难以飞越。” 诸葛亮凝视着魏延:“若非万不得已……” 魏延拱手接道:“以如今形势,似也只能如此。只怕陆逊小儿宁肯稳坐荆州观益州内斗,也不肯发兵西进。” 诸葛亮摇摇头:“孙权巴不得有一个插手进入益州的机会,只要我予以首肯,吴兵立刻就会出动。” 魏延低头默然不语,显然有所顾虑。这样的顾虑实在太过明显:请吴军助阵夹击涪陵,那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诸葛亮沉吟片刻,揭明了魏延心中的顾虑:“若是引吴兵从东方助阵,只怕剿灭李定之后,涪陵郡也亦非我大汉所有。” 营帐中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魏延和诸葛亮四目相对,这两位蜀汉名将都在思考。 “……丞相,宁有外忧,不可有内患。外忧可以举兵拒之,解放党之患则无孔不入啊。”魏延沉声道。 如今魏延早已收起了对解放党的轻视之心,如今他已经将李定视为蜀汉的心头大患。短短两年多的时间,益州上下已经被李定传染成了半个敌国,如此人物若是不今早剿除,天知道他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诸葛亮十分痛苦,益州本就贫弱,若是再被吴国借机强占一郡……但是没有办法,打消耗战是打不过李定的,涪陵郡的粮食可都是贱卖的。 …… 五天之后,吴王孙权宣布称帝,建都建业,自号吴帝。就在同一天,蜀汉丞相诸葛亮代汉天子刘禅向孙权贺喜,承认了吴帝的尊号。这是中国历史上极其罕见的——两位皇帝同时彼此承认帝号的奇观。 吴王称帝的第二天,吴国宣布与蜀汉永久结盟,同时吴帝孙权宣布对蜀汉叛匪所谓“自治人民政府”宣战。也就在同一天,陆逊亲帅四万大军、诸葛恪帅两万大军,合计六万吴军,兵分两路进攻解放区。 其中,陆逊麾下大军直取涪陵,诸葛恪麾下大军则扑向交州。 天下局势风云变幻,原本名声不显的李定和所谓解放党成了天下所有贵族饭后的谈资。 …… 陆逊仍然记得当初他去解救潘濬时,是怎样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坡撞得头破血流。因此这次领兵,他坚决反对与李定打阵地战,而是借助舟师之利,从涪陵郡北部登陆,从北向南发动攻势。 陆逊绕开了邓安国东线驻军的防线,也绕开了面向吴国的永备工事,这让很多人都觉得出乎意料。因为一旦陆逊选择从北方南下进攻,那么要比近路多出整整半个月的路程,拉长补给线可是用兵的大忌。 不过陆逊对于自己的后勤补给很有信心,他的后勤是由吴国称雄大江的水师护送,直接送到战线附近。虽然水师幸苦了些许,但是吴国水师天下无敌,至少粮道的安全得以保证。 邓安国立刻命令麾下部队移防,两万军队调动到涪陵郡北部。这里没有永备工事,邓安国的两万人要和陆逊的四万人展开一场真正面对面的野战了。 汉复县的指挥部里,季平每天都要面对着雪片一般飞来的各地战报。战事密集,李定也坐不住了,每天和一群军队高级领导人泡在总指挥部里,对着地图比比划划。 “西线固若金汤,孙承彦的两万工农人民军已经和诸葛亮打成了静坐战争。更值得我们关注的其实是东线战场,邓安国那里昨日已经和陆逊交过手了。” “战况如何?”李定看着地图询问道。 季平手里拿着不少红蓝双色的小旗子,在沙盘上根据最新的战报重新调整了两军的位置:“……只不过是运动中的一场遭遇战,双方损失都不大。” “战线还没有确定吗?” “陆逊似乎不想打阵地战,吴军一直在调动的路上,邓安国因此不能确定战线,也难以提前扎营设置防线。”季平平静地回答道。 李定虽然自己眼中也带着浓浓的忧虑,但是却仍然很乐观地劝慰季平:“不用担心,我相信邓安平同志。不管是阵地战还是运动战,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172 汪!洋(5) 172汪!洋(5) 魏国皇帝曹叡此刻坐在洛阳的龙椅上,心力交瘁的同时悲喜交加。 那诸葛亮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就像一个疯子一般拼命地攻击大魏的边境。两年的时间,诸葛亮已经发动了三次大规模战役了。曹叡很困惑,那益州不过是九十万人口的弹丸之地,真的有那么多物资可以给诸葛亮无穷无尽地挥霍吗? 就在一个月之前,诸葛亮的大军再次北上,先后夺了魏国边境上的两座郡城,东线也是一塌糊涂,名将郭淮居然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益州小辈手里,不单是伤亡上万(这已经是多少年来魏国都没有的大败了),竟然差点还丢了樊城。 好在郭淮很快就再次上书,已经将樊城重新“夺回”。但即便如此,这样一个惊险的来回还是吓得身体本就不算健康的曹叡生了一场大病。 接下来事情又发生了奇妙的反转。诸葛亮在陇西地区节节胜利之后,竟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连夜撤军了。前线的魏军惊疑不定,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诡计,于是迟迟不敢动作,直到一个月之后,才敢试探性地收复失地。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重量级:由大魏国册封的吴王孙权宣布称帝,和蜀国结盟。这也是一件气人的事儿,虽说吴王本来就没怎么听过自己的话,但至少在名义上以前也是自己的臣子。现在臣子自己称帝了,终归是一件恶心人的事儿。 …… 如今一切奇妙的变化终于得到了解释,原来是蜀汉内部出现了问题,那个被诸葛亮寄予厚望镇守边境的李定居然心怀反意,如今更是和诸葛亮刀兵相见。 吴国已经参战了,吴国假惺惺地表示要“协助盟友剿除叛逆”。这个说法让曹叡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孙权是个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所谓“协助盟友剿除叛逆”,不过是想借机侵吞蜀汉的地盘罢了。 说实话,曹叡心里还暗自感谢这个所谓的李定,要不是他突然在诸葛亮的后院放了一把火,说不定现在关中的战局已经糜烂成了什么样子。 “陛下,骠骑将军已经在殿外等候了。”一旁的老宦官躬身低声道。 曹叡扶正了自己的流苏天子冠:“请。” 司马懿一身紫袍,小步急趋:“陛下。” 曹叡虚手一指:“骠骑将军,请入座。” 司马懿恭敬地入座:“陛下此次召见,可是为了南方之事?” 曹叡望着这位自己亲信的肱骨大臣:“南方汉吴两国已经乱作一团,局势扑朔迷离。以骠骑将军之见,我大魏是否应该在其中掺和一番?” 司马懿面色凝重:“陛下,那李定比诸葛亮之流更为可恨!” 司马懿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皱皱巴巴的纸:“陛下,这是斥候骑士日夜加急送来,里面全是李定的歪理邪说!” 曹叡身旁的老宦官接过这卷纸,递到曹叡的案前,上面“《新人民》”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曹叡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修了条路,哪里挖了条水渠……曹叡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说文辞粗鄙,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言语也能著书列传?” 司马懿起身拱手:“陛下,请看背面。” 曹叡翻过报纸,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这是一篇洋洋洒洒的文述,里面是李定的一次讲座的原文。 …… 李定离开了汉复县的军事指挥部,乘坐顺路的车来到了交州。相比于正面战场的厮杀,交州这个大后方能否安稳对于根据地来说更为重要。 来到交州的第一时间,李定就找到了陈明华:“明华同志,好久不见。” 陈明华现任交州省省长兼党代表,他笑道:“不算很久,不过是几个月罢了。” 李定拍了拍陈明华的肩膀,开门见山:“涪陵郡那边打得很热闹,这边情况怎么样?干部和群众们情绪都还稳定吗?” 陈明华简明扼要:“没什么问题,除了青年学生不好好上课,总是请愿要上前线之外,基本没出什么乱子。” 陈明华顿了一顿,又道:“吴国的诸葛恪带着两万吴军正在向交州前进……但这不算什么问题,两万人太少,在交州面前还不够填牙缝的。” 李定问道:“做好作战部署了?” “用不着太过细致的部署,吴国人太小看如今的交州了。现在的交州有人口将近十二万人,光是地方的赤卫队就有上万人。一旦战局不利,五万工程兵部队随时可以上前线作战,诸葛恪的两万人还真不够看的。” 李定吃了一惊,具体的报告都是汤和在做,他还真没怎么细看交州的报表:“十二万人口?这么多?” 陈明华笑道:“单从人口数量上来看,已经超过涪陵郡了。这些人只有一小半是汉人,都是听说交州现在开发的不错,税率也低,从其他地方过来的。交州人口更多的都是交州本地的土著人。” “交州人对于我们人民政府还算满意吗?” “我们的民族政策做得好,说实在的,现在很多基层干部都是交州籍贯的同志。越来越多的交州土著人响应我们的号召,从山林里走出来建设交州,我想用不了多久,交州的人口总数还会有所上升。” 李定非常满意:“很好。” 陈明华笑道:“克之,你可是大忙人,没有要紧的事不会来交州的,说说看,这次干什么来了?” 李定大笑:“还真有件大事!咱们在交州的造船厂搞得怎么样了?有样船吗?” 陈明华收敛了笑意:“小型商船没问题,大的船只还没造过……你想要战船?”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力,李定点点头:“不错,陆逊太嚣张了,他的水师押运着辎重,几乎每天都是从我们眼皮底下经过。要是能消灭了吴国的这支水师,仗就好打很多。” 陈明华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我可说不准……当初的交州开发五年计划里,距离要求造出战船的时间还早着呢。” 173 交州船厂 173交州船厂 李定歉意地笑笑:“我也知道现在来交州要战船和之前的计划不一样,倒是强人所难了……只是……” 陈明华轻轻一笑:“计划和现实有所冲突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你不是总说计划不如变化快嘛。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得去问造船厂的人。” 交州造船厂的位置非常偏僻,一来是因为造船厂用不着过于繁华的路段,二来解放区的造船技术相对先进,偏僻的地方倒也便于保密。 仅仅在三个月前,交州造船厂的这片区域还只是一片荒地,甚至连土地都还没来得及平整。但是如今在李定面前的,是一体浅灰色的水泥厂房,和相当热闹的造船船坞。 这样的建造速度实属骇人,但这在根据地算不上什么新鲜事,解放党的效率实在惊人,一旦有资金和人手供给,万丈高楼平地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何况现在解放区又有了专门用于施工的工程兵部队,再这些专业人士面前,用十几天时间起一座厂房都算不上新鲜事儿。 段舒早就接到了李定要来造船厂的通知,早就在船厂门口等着李定了。李定对于这位徐冉的爱将算不上有多熟悉,但是能被任命为造船厂的厂长,想必也不是什么俗人。 段舒与李定紧紧握了握手:“李主席,好久不见。” 李定笑道:“虽说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但你们这里建设得倒是像模像样。办公楼里怎么这么多闲人?他们都是来干什么的?” 段舒笑道:“都是附近的商人。我们现在造出的船只经过测试,可以在大海沿岸短距离航行,速度比平底船快,造价又十分低廉,因此有很多商人来订购我们的商船。” 李定十分感兴趣:“哦?大概订做了多少条商船了?” 段舒提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免有些自傲:“我们的造船厂可不是什么三流作坊,我们这里只按照标准化流程生产两种船只,现在这两种船只加起来已经交工了二十七艘,还有三十多艘的订单没有完成……总的说来,产能还是要扩大!” 李定一听产能要扩大这四个字就有点头晕,因为无论哪个部门,提起自己部门的生产就一律带着“产能还不够”、“还需增加生产线”之类的字眼,而这类字眼接下来往往就是要求组织上倾斜更多的资金。 李定大笑:“想要钱的话写报告找汤和,我可说的不算啊!” 没想到段舒却一撇嘴:“我们造船厂用不着找组织要钱,我们现在的盈利足以支持扩大生产了。” 李定恍然,这造船厂现在承建商船出售,那些商人自然是要为此掏钱的,造船厂当然会从中获取不低的利润。这么说来,这造船厂倒是可以自负盈亏,李定刚才好像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在段舒没有让李定尴尬太长时间,他将李定引入自己的办公室——这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草纸或者图纸,墙边的垃圾桶已经被成堆的团成一团儿的废纸埋住了。段舒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手脚麻利地清理出一张空闲的椅子,示意李定请坐。 房间里倒是不脏,就是实在太乱了。 段舒略微尴尬地笑道:“李主席您来的突然,我也没怎么提前收拾收拾……” 李定却非常满意,这样一个房间让他想起了前世大学里的考研自习室。只有这样的氛围,才代表一个真正全身心投入,乃至痴迷于工作的人的态度。 要是房间里早就一尘不染,就像“领导要来检查所以要大扫除”一样,李定反而不会觉得很舒服。 这间办公室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除了墙角和桌椅板凳上堆积如山的图纸之外,唯一的东西也是唯一的装饰就是一面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巨幅红旗,红旗上是交错的镰刀锤子图案。原本凌乱的房间的整体风格,被这面巨大的红旗渲染得严肃庄重。 李定笑道:“我原本还觉得几个月的时间就造出二十七艘船有些不可思议,来到你房间里倒是觉得理所当然了。” 段舒见李定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放松了下来。他轻车熟路地从推挤如山的图纸中准确地抽出了几张,递到李定的面前:“这是造船厂目前技术成熟大量营造的两种船只的图纸,大的船载重千料,小船载重五百料。”(作者注:该计量单位折合如今的吨位换算比尚有待史学家考量,此处可以按照大众惯例,一料粗略估计为一吨) 李定前世的学位可是机械相关,他对于这种图纸实在是再亲切不过了。李定将图纸拿到手里端详片刻,就对还未曾谋面的船只有了粗略的印象。 段舒笑道:“千料大船容量大,但是对于木材要求更高一些,建造的时间周期也比较长,一般都是商家买来进行沿海短距离航行。这种船的速度是吴国造船厂营造的同体量船的两倍,十分受商人的欢迎。” “五百料船对于选材没什么讲究,工艺也很基础。虽然这种船容量不大,但是速度却极快,这种矮帮小船的速度是吴国同量级船的两倍半,但是缺点是抗风浪能力很低,只适合内河航行,不能用于海上贸易。” 李定连连点头:“不错!建造周期如何?” “大船两月一周期,小船半月一周期。” 李定吃了一惊:“这么快?” 段舒笑笑:“制约造船速度的其实主要在于木材的运输和晾晒,至于将木材运到我的造船厂之后,建造速度就很快了。现在我们的工人都是一天三班倒,有利于效率的同时也能快速培养更多熟练的工人,这有利于我们以后继续扩大船厂规模。” 顿了顿,段舒略带一丝炫耀地傲然道:“数月以来,交州造船厂日夜灯火通明,夜晚的灯火照亮半边海面,乃是整个交州的一大奇景。” 174 交州船厂(2) 174交州船厂(2) 经过几番交谈,李定对眼前这个精明又强干的造船厂厂长段舒很有好感。在经历过最初阶段干部素质低下的阶段之后,进入井喷成长期的解放党陆续涌现出了大批像段舒这样的高素质干部。 眼前的段舒在解放区只能算是个中层干部,但是却谈吐有度,能力过硬。尤其让李定满意的,是段舒积极忘我的工作态度,这样的态度似乎已经成为了解放党的一种精神,普遍存在于解放区干部群众之中。 可能很多群众,乃至于解放党的基层干部还说不上什么放眼全国的大道理,也搞不清楚具体的阶级理念。但是这种扎实忘我的工作态度却是解放区干部群众的基本共性,甚至于这种态度在解放区尤其是年轻人中间,已经成为了一种“时髦”。 “船厂目前只有这两种船可以量产?有没有别的可以生产的样船?”李定询问道。 段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的工人在八小时工作之余,还会自发用淘汰的边角料打造一些小渔船,卖给附近的渔民用于出海打渔……当然,卖的价格也都是极其廉价,和白送差不多。” 李定笑道:“这样倒也挺好,也是符合我们干群团结的要求了。” 段舒一摊手:“这些渔船因为原材料都是些边角料,因此也没什么规整的尺寸……实在算不上是交州船厂生产出来的船只,只能算是边角料的再利用吧。” 李定再次大笑,看来段舒倒也是个“强迫症”,倒是坚持“船厂出品,必数精品”的原则。那些粗制滥造的渔船是不配拥有造船厂承认的“编制”的。 段舒再次熟练且准确地从图纸堆里扯过几张图纸——李定实在想不到他怎么能如此准确地从半人高的纸山里准确抽出想要的图纸——段舒将这几张图纸递过来。 “这是……大型海船?”李定有些惊喜。 段舒点点头:“大型海船——或者说是三千料大船。根据我们的估计,这样的船可以初步尝试远洋航行。但是这样的船还只停留在图纸上,有很多细节问题还没有完全敲定……李主席,你是机械大家,来看看这几个地方应该按照哪个方案……” 李定揉了揉脑袋,按理来说,自己前世作为机械系的大学生,给这些同志上一上机械制造的专业课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造船是一个经验大于技术的行业,李定没有相关经验,还真不敢胡乱开口。 李定将图纸还给段舒,坦然笑道:“我不懂造船,实在是不敢妄言……这种船什么时候能下水?” 段舒笑眯眯地点点头,眼前的李主席虽然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至少没有不懂装懂——这就是实事求是嘛。 “三千料大船具体的下水时间还不确定……保守估计大半年后试造第一艘吧。李主席,这次来我们交州船厂只是单纯想看看?待在我这办公室没什么意思,要不要下午去船坞逛一逛?” 李定笑笑:“船坞肯定是要去的,我还要和工人同志们谈谈心……”随后,李定正色道:“我这次来造船厂,主要是想要几条战船……交州造船厂能不能……” 段舒断然打断了李定的话:“战船造不出来,因为技术还不成熟。况且就算有战船的图纸,想要批量制造也要大半年的周期,那个时候涪陵郡的仗早打完了。” 李定讶异:“你怎么知道我要战船是为了涪陵郡的战事?” 段舒笑笑:“我其实是个军事爱好者……这些天闲暇的时候一直在地图上推演涪陵郡的战事。吴军绕路而进军,补给线被大大拉长,唯一倚仗的就是强大水师对辎重的护送。想要击败陆逊,最好的办法就是截断他的粮道,而这就需要击败陆逊的水师。” 李定对段舒刮目相看:“不错!你说的都对!” 段舒十指交叉,眼神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陆逊太张狂了,他以为吴国的水师已经天下无敌了……只要击败了吴国水师,陆逊远道而来的大军就是瓮中之鳖!邓安国同志甚至有歼灭陆逊的可能!” “你刚才不是说……造不出战船……”李定困惑了。 “崭新的专业战船造不出来,但是可以改造现有的商船!”段舒言语间不假思索,显然早就有了系统的构思:“在内河与吴军水师交战,不需要太强大的扛风浪功能,以现有的商船,稍微改装一番,战斗力至少不会低于吴国的舰船。” 李定兴奋起来:“这么说……你已经有相应的改造方案了?” 段舒再次像变戏法一样,从堆积如山的图纸里准确地抽出几张:“多铺一层木板作为防护,船头加撞角,这里和这里可以安装弩车甚至是投石机……速度用不着太快,可以在这几个货仓里放石头,牺牲速度的同时降低船的重心……” 李定拍案叫好。 段舒笑道:“李主席,就算您不来,我也正准备要将这份图纸和我的想法上报中央……” 李定询问道:“能改造多少条船?” “有些卖出去的商船不在交州,恐怕征召不回来……算上船坞里短期内可以尽快下水的,一共能改造千料船六条,五百料船十一条。” “足够了!十七条船足够了!”李定笑道,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让他很是兴奋。 段舒微笑道:“水手的事儿也不用太操心……交州本地有很多渔民,其中有很多都是预备役或者民兵。只要对这些同志进行初步训练,就可以练出一支可堪一战的水师。” ——分割线—— (大家早上好呀!属于李定的航海时代要来临了!把银票交出来催更吧~~~) 175 改造战船 175改造战船 在交州和涪陵解放区,工人脸上洋溢的是在当今时代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拥有的红润的健康脸色,充足的营养和每日辛劳的劳动让工人同志拥有了强健的体魄。 在这个时代的其他地区,工人是一种低贱的职业,比农民低得多的社会地位让这个时代的工人有着“匠奴”之称。可以想见,这些“匠奴”肯定不会在生活上得到什么优待,这些饿着肚子干重体力活的可怜人往往面带菜色,寿命很短。 和这个时代的“匠奴”相比,解放区的工人们除了身体素质上的明显强悍,更加引人注目的是显而易见的精神焕发。 …… 在交州,此时正是天气酷热的时节。交州造船厂的各个船坞上,穿着短衫满头大汗的强悍造船工人正在一锤一钉地营造船只。这些工人虽然顶着烈日,但是却是神采奕奕。 有的时候身上太热,工人们会随手掀起一捧海水撒在身上,很快这些海水就被晒干了,他们身上铺上了一层层白色的盐粒。 虽然工人们显然干劲十足,但是李定还是看得眉头大皱:“这做工环境未免也太艰苦了。” 段舒无奈地轻声道:“环境确实艰苦,但是为了效率也是不得已……我们只能给中午工作的工人补发了相应的补贴。” 李定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至少应该给这里通上自来水,身上沾盐对健康有害。” 工人们一边干活儿,一边偷偷地向李定这边看。他们已经听说了,人民政府的李主席来到了交州船厂视察,这让他们很是雀跃。 按照常理来说,船厂应该是三班倒的用工计划,但是现在船坞上却挤满了人,很多本来应该休息的工人同志都挤到了船坞上,只为一睹李主席的面容。 李定看着工人同志们热切的眼神,不由得心头一热——在前世,他就是工人的孩子。 李定大声道:“工人同志们!辛苦啦!” …… 工人们按照段舒给出的改造战船的图纸,开始给船坞上的商船进行改装。事实上,一听说改造战船是为了打吴国人,这些工人同志们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热情,可谓是干劲十足。 在交州造船厂工作的工人大多都是交州籍贯的同志,换句话说就是曾经的“蛮人”。众所周知,这些以前的蛮人与吴国之前可是有着深仇大恨,吴国统治交州期间,对这些交州蛮人有着不少丧心病狂的恶行。 现在这些交州籍贯的工人兄弟知道自己改造战船是为了打吴国人,立刻表现出十足的积极性,原本在一边看热闹的轮休的工人们也立刻自愿加入了劳动之中。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船坞上的八条船全都被加装了一层厚木板,这层木板将作为战船的“装甲”,保护战船不会轻易被弩箭射穿。在很多重要的地方,比如吃水线附近,甚至加装了两层乃至三层的木板。 段舒拍着船坞上的大船对李定道:“我们的船吃水深,重心低,载货量大,因此可以加装更多的木板……也就是时间有些紧,不然我们甚至可以钉一层铁皮上去。单从防御上来说,这条船是吴国水师拍马所不能及的。” 天色略微暗淡下来,交州船厂仍然是热火朝天。段舒扯着嗓子大喊道:“同志们!开!饭!啦!” 满船坞的工人视若无睹,仍然忙着干手头的工作。正好路过李定段舒二人身边的一位工人随口笑道:“这是打吴国人的船,我们恨不得明天就给造好哩!” 李定定睛一看,这名工人皮肤微黑,脖颈后面是一条花样繁复的文身……显然是一名交州籍的工人同志。 李定一把拉过这名工人:“都在烈日下干了一下午了,也不差吃饭这点时间!走!一起去吃饭!” 转过头来,李定大声呼喊:“同志们!我是李定!我也饿着肚子!我们一起吃饭去!” 李定的号召力显然要比段舒大得多,工人同志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李定去食堂吃饭。 饭后,是每日例行的工人联欢活动,先是各个车间的工人拉唱,然后是风帆车间的工人同志们奉献了一场精彩的《解放交州》舞台剧——显然这是一部演出过很多次的剧目了。 但是即便如此,台下的观众们依然看得津津有味。等到扮演吴国走狗阿古完的那名工人在断头台上啊的一声栽倒在地的时候,台下爆发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这个狗东西死得好!”李定听到自己身边不远的一名青年工人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转头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晚饭后的联欢活动以全场合唱国际歌为结束,工人同志们的起哄声实在让李定盛情难却,五音不全的李定不得不上台当了一次领唱。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奴隶……” …… “满腔地热血已经沸腾……” …… 夜色降临,工人们再次走上了船坞……灯火依次亮了起来,整个交州造船厂亮如白昼,鳞次栉比的灯火盖过了天上的星星。 如果在后世,这样的场景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个年代,如此盛况可谓天下奇观……灯火映照在海面上,将黑漆漆的夜空渲染成了昏黄色,工人们的劳动号子声响彻海面,叮叮当当的锤子凿子声不绝于耳。 李定和所有工人一样,在夜里的船坞上呆了整整一宿,彻夜不睡并没有让李定觉得浑身不适,相反,他也被这样难以言表的精神所感染,一夜未眠仍然精神抖擞。 第二天凌晨时分,船坞上的八条大小商船已经安装好了装甲、加装了撞角、做好了压仓……只要再在甲板上组装上几具大型连弩,几乎和战船无异。还有几条已经售出的船也被拉了回来,新的改装工作如火如荼。 ——分割线—— (第二更如约而至,我立的一周双更flag圆满成功) 176 举世皆敌 176举世皆敌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搅动天下波澜的李定究竟何许人也终于被天下人所知。区区一个郡守,居然以一己之力搅动了天下的局势,成为了孙权称帝汉吴结盟的直接导火索。 解放区的报纸《新人民》在白区一传十十传百,如此一份报纸在上层社会中引起的反响可想而知。除了早就知道解放党厉害的益州贵族之外,魏国的贵族们和吴国的贵族们在读了这份流传出来的报纸以后也是不约而同地惊怒交加。 “竖子!竟以此妖邪之说祸乱天下!天下当共诛之!”魏帝曹叡捧着手里的《新人民》,越看越是浑身发抖。 无论是大小贵族还是家有余田的地主富户,对于这位素无来往的李定都是下意识地恨之入骨,这样一个企图帮助泥腿子翻身的妖人,在封建统治阶级眼里,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陛下!无论汉吴两国如何,这李定乃是我大魏第一大患!”宗室名将曹真伏地叩首,对曹叡恳切道。 这位大将军是在得知了消息之后,骑着快马从关中赶回洛阳的。 作为封建统治者来说,曹叡也是一位少有的英明的君主,在他即位之前,他被评价为曹操之后魏国最像曹操的公子,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曹叡自然知道李定的可怕之处,但还想听听这位出身宗室的大将军的意见:“大将军有何见解?” 曹真抬起头,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大实话:“陛下,恕臣妄言……哪怕是三国最后归于吴国、抑或是归于汉室,我曹家尚可屈辱得一闲侯……若是天下真被李定所颠覆,那我曹家将永世不得翻身!” 曹叡悚然动容,这句话是一句足以砍头的浑话,但又是一句真真切切的大实话。从古至今,除了暴虐的秦始皇之外,还没有哪位胜利的君主大肆杀戮战败国的皇室。即便是曹家最后真的败于老孙家或者老刘家,至少也能混一个清平富足翁。 但若是真如曹真所说,那李定蛊惑天下的平民百姓,搞一个“倒行逆施”,要把贵族皇室打落尘埃,让那些泥腿子爬到上面……那老曹家可就万劫不复,就连做一个富足地主都做不到了。 曹真从怀里掏出厚厚的帛书:“陛下,这是关中六十七大族的联名血书,请求陛下出兵征伐李定。” 曹叡动容,身子坐直了。能让世家大族联名上书,那此事就非同小可。要知道,这些世家大族把控着朝野官位,如果他们真的联合起来,其力量甚至可以逼迫皇帝退位。 接过血书,上面是一个个曹叡绝不算陌生的名字,血书的内容是痛陈李定倒行逆施,迫害良善,请求大魏皇帝陛下出兵,尽早剿灭这个“触怒天下有识之士”的大祸害。 曹叡沉吟道:“我又何尝不知那李定的可怕,只是现在汉吴两国联手剿灭李定,难道还需要我大魏插手吗?” 曹真正色直言:“陛下,臣知道陛下存着让他们自相残杀,我大魏取渔翁之利的想法……陛下万万不可存此侥幸之心,李定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安。以臣的意思,定要集中全天下的力量,争取一巴掌把李定彻底碾死,绝不能给他半点喘息的余地!” 五日之后,魏帝曹叡下诏,着骠骑将军司马懿领精兵四万,其中三万步卒、一万骑卒,南下涪陵“助剿”。 天下皆敌。 …… 此时邓安国的部队在北线已经与陆逊鏖战多日,不过每天的战斗都不算十分激烈。几天的战斗下来,双方都对彼此的用兵水平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总的说来,战局不像是事先所预想的一样,辅国将军陆逊远远没有战前李定季平等人想象的厉害。邓安国手里握着远比陆逊犀利的军械,只是牢牢卡住几个要点,陆逊的四万大军便无可奈何。 邓安国采取了弹性防御的战法,麾下的部队分别驻扎在三座丘陵,互为犄角之势。在战斗的一开始,用口袋战术很是消灭了不少冒进的吴军,但之后陆逊很快调整了进攻策略,采取了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进攻战术,倒也让邓安国无计可施。 夜色降临,陆逊望着远处工农人民军的营房,不由得暗叹一口气:“好一个进步神速的将军。” 战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天,对面唤作邓安国的将领从一开始面对进攻的手足无措,很快调整为可以扎扎实实地组织防守,到了这几天,陆逊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工农人民军打法上侵略性变得更强,经常抓住机会发起反冲锋。 显然,对面这是一个菜鸟将军正在逐渐成长……不过这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再说,拿辅国将军陆逊当陪练?是不是有点羞辱人了? 几天的攻防下来,双方各有损伤,一时间战线却凝固不动了,陆逊很难像战争一开始的时候轻易抓住机会撕扯邓安国的防线了。 陆逊心里着急的很:他明白一旦和对面的工农人民军打成了阵地战,那么自己取胜的机会就会变得十分渺茫了……对面城建的能力太强了,短短二十日的时间,几乎在陆逊的眼皮底下在三座丘陵上分别起了三座营寨。 陆逊早就领教过工农人民军工事的厉害,他深知,一旦战事拖延下去,等到这三座丘陵的工事连成一片,自己就再难找到突破的机会了。 正当陆逊一筹莫展的同时,魏国参战了。很快,魏国和吴国这一对儿曾经厮杀得难解难分的宿敌成立了联合指挥部,魏吴两国的军队居然合兵一处,他们分开驻扎,彼此提防的同时又相约一同进攻李定的解放区。 在前所未有的突然出现的恐怖敌人面前,魏蜀吴三国破天荒地结成了短暂的同盟。在彻底改换颜色的恐怖威胁面前,三国暂且摒弃前嫌,齐心协力。魏蜀吴三国合计投入了十八万大军,兵分三路进剿涪陵郡。 第一路:蜀汉八万大军,由诸葛亮亲自统帅,从西线进攻涪陵郡。 第二路:吴国偏师两万,由诸葛恪领兵,进攻交州方向。 第三路:魏吴联军,由陆逊和司马懿共同领兵,共计八万大军,其中魏国四万、吴国四万……从北向南进攻解放区。 177 施里芬计划? 177施里芬计划? 人民政府的情报工作显然要比他现阶段的三个主要对手强得多,魏国参战后的三天之内,相关的情报就摆在了汉复县的桌子上。 面对整整十八万联军的进攻,指挥部里不再是欢声笑语信心满满,相反,沉重的战争阴云在每个人心中徘徊。 虽然李定早就对举世皆敌做出过设想和描述,但等到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在同志们心中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老实说,同志们在之前是不太相信李定的预言的,三国交兵这么多年,彼此间早就是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刚刚出现的弱小政权结成同盟? “阶级敌人对阶级斗争没有清楚明确的认识,也没有系统的阐述。但是他们会本能地维护自己阶级的利益,会试图疯狂地消灭出现的新事物。在阶级矛盾面前,以往的矛盾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李定如是说。 季平倒是老神在在,他对李定有一种堪称盲目的信任,李定既然早就说过可能会面对三国的联合围剿,那么这就一定会发生。毕竟自打李定上台主政之后,就从来没在大的方向问题上判断失误。 解放区流传着李定的传说,很多百姓甚至相信李定是星宿下凡,能洞察未来。其实李定早就反复强调,只要理顺了事物的矛盾关系,做出正确的预言是很简单的,如果出了差错,只能是矛盾关系没有考虑充分。 季平递交了两份作战方案,这是他和工农人民军总参谋部的同志们共同拟定的。因为对李定的信任,这两份方案早就在魏国参战前就成型了。 “甲方案:征集全部民兵和预备役,将根据地内的军队总数扩张至十万。在北线放弃部分领土,结合地形,建造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借助工事固守。” “敌人的补给线要远远长于我军,长时间的消耗战对我们有利。只要熬过最初的三个月,三国的联军就会因为后勤的问题而不战自退。” “这个方案胜在稳妥,但是长时间的防守战和大量募集兵员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解放区的发展和建设,投入在漫长的防线上的各类物资也将是个天文数字。要是敌人不计代价发动进攻,解放区至少要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参会的同志们纷纷点头,这个方案显然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考量,季平在地图上画出的长长防线,结合了河流树林和山脉丘陵,显然不是一拍脑门就能想出来的,背后一定经历过缜密的构思。 十年时间恢复元气倒不是什么问题……解放区的大部分同志十年之后还只是三十多岁的青壮年,同志们完全等得起。但是执行这个战略,需要放弃北线的大片土地,单从面积上来看,需要放弃的地盘足足有小半个涪陵郡。 要知道,涪陵郡作为老解放区,同志们为它的建设付出了无数心血。从道路到水渠,再到无数公共设施……抛弃小半个涪陵郡,对于同志们来说实在很难接受。 同志们对于这个方案,都带着本能的抵触,连带着看向季平的目光也算不上友好了。 “这些地方一定要放弃吗?”彭应之提出了大家心里共同的问题:“一旦放弃,里面的群众怎么办?财产怎么办?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了吗?总不能把解放区的群众丢给魏国和吴国人吧?” 彭应之的问话可谓是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季平是个不折不扣的铁杆鹰派,只怕彭应之当场就要批评季平是右倾投降主义了。 季平不慌不忙,冷静地道:“必须要放弃,否则我们的补给线也将是个沉重的负担。而且涪陵郡北部无险可守,邓安国现在一直在和陆逊打野战。就算现在短期内可以打的有来有回,但魏国的大军——尤其是魏国的骑兵一到,凭借邓安国的区区两万人,防线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那群众呢?做过撤退方案吗?”彭应之不依不饶。 “魏国的军队赶到前线至少还要二十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组织群众撤离。群众们可以撤退到涪陵郡后方,甚至可以撤到交州,时间上绰绰有余。” 会议室里短暂地安静了,季平的甲方案可谓有理有据,但是同志们对此都是……不太能接受。 “说说方案乙吧。”一直坐在原地安静聆听的李定发话了。 季平点点头,再次拿出了地图:“相比甲方案,乙方案则激进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军事冒险。” “魏国的军队要集结到前线还有一段时间,魏吴联军初次见面,肯定又会有很长时间的相互猜疑,这段时间里他们不可能会携手发动激烈的联合攻势。根据总参谋部的估计,我们在北线将会有一个月的短暂和平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要集中兵力,从邓安国的北线调走一万人,从交州把五万工程兵部队调来参战,再将民兵和预备役集结起来,我们可以集结出将近七八万人的军队。” “这支军队将全部投入到西线战场,和孙承彦的两万人加在一起,有将近十万人的兵力。总参谋部预计用这十万人的兵力,快速击败诸葛亮的八万大军,兵分三路进攻益州,一个月的时间打到成都,基本消除了蜀汉的威胁之后,再回师与姗姗来迟的魏吴联军决战!” 会议室里短暂的安静,随后便炸开了锅。这个方案太冒险了,西线能否速胜暂且不说,北线仅仅一万人要在八万魏吴敌军的威胁下对峙一个月……万一魏吴联军提前进攻呢? 李定目瞪口呆:这不是一战中的施里芬计划吗?面对俄国和法国的双线威胁,德国计划在俄国方面固守防线,在法国方面集中全部兵力殊死一搏消灭法国。等到泥足巨人俄国做好战争动员之时,德军将已消灭法国,将全部兵力再调回俄国战线。 施里芬计划竟然提前一千多年在益州出现了! ——分割线—— (这几天成绩不错,为了感谢那几位一直持续陪伴,为本书打票的好同志——咳咳,就不一一点名了——今天老彭加更一章~) 178 施里芬计划?(2) 178施里芬计划?(2) “季平同志,工程兵部队可一直都是挂在军委的领导下,你作为军委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难道不知道工程兵部队的性质吗?工程兵部队能有主力部队的战斗力吗?”一位参会的同志站起身,大声质问道。 工程兵部队自打设立之初,就不是以一支战斗部队的模式而存在的。这支部队只接受过最基础的战斗训练,用于后方守备尚且可以应付,若是拉上前线,这支部队的表现就很难说了。 工程兵部队建立的初衷在于搞基建,顺便帮助解放党培养后备干部。工程兵部队里面战士们的年龄差距很大,年纪最大的战士能有四五十岁。这支工程兵部队的指挥官也基本都不是作战专业的军官,相比带兵打仗,他们更擅长于坐在办公室用算盘给建设工程预估造价。 在工程兵部队中,甚至还有约占三成数量的女性同志。这样一支部队派到前线,战斗力可想而知。 也难怪同志们对季平的乙计划发出质疑:听起来十万大军气势十足,但战斗力却难以保证。 季平清清嗓子:“担任作战任务的仍然是工农人民军部队,工程兵部队和民兵部队仅仅承担辅助任务。一旦工农人民军主力击溃诸葛亮,撕开汉军防线,工程兵部队和民兵部队只要承担推进和占领任务即可。” 季平的意思很明显:工程兵部队和民兵部队不参与战斗,只负责在主力部队击溃汉军之后抢地盘。 “谁来指挥这十万人?”又有同志起身询问。 “交给现在正在西线主持战事的孙承彦同志指挥。” 同志们开始交头接耳,显然,对于这个显得很是冒险的乙计划,大家的兴趣要远比上一个计划浓厚得多。 “详细说一说吧。”李定看着季平,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季平点了点头,沉声道:“同志们,自打与丞相府开战以来,诸葛亮的八万汉军一直没有什么战果,相反,由于伤亡和接连不断的遇袭,导致西线敌人的士气并不高。因此,八万人虽多,但相比北线敌军却更容易将其击溃,这是其一。” 季平几乎是自动忽略了进军交州的诸葛恪的两万吴军,但同志们却没有提出质疑。显然,仅仅两万人的吴军是不足以对已经解放的交州产生威胁的。 就算诸葛恪拼了命地推进,拿士卒的性命去试探交州的恶劣环境,但就以交州那些还未开发的烂地——丛林、荆棘、沼泽、烟瘴……要是没有交州本地人的带领,光是走路就得艰难跋涉一个月。 不会有给吴国人带路的交州人的,交州那些亲近吴国的带路党们坟头草都该能有一人高了。 季平接着陈述: “全面战争爆发以来,活跃在益州各郡的敌后游击队频频得手、屡屡告捷。游击队的实力不俗,这充分显示出了土改队和安全局的同志们在敌后工作的成果,我们要向他们致敬……一旦解放了这些敌后地区,地方游击队的同志们就可以加入我们的行列,我们的部队将会越打越多。” “有了这些本地游击队的协助,我们也会更轻松地管制好新解放的地区。这是其二。” “只要在半个月之内摧毁蜀汉政权的主要军队,西线的战事就可以告一段落。彼时我们应对魏吴两国的办法就更多了,可以将大军调回正面战场,也可以从祁山北上,进攻曹魏的关中地区,逼迫曹魏回防。” 季平的阐述结束了,他稳稳地站在原地,等着同志们的提问。 “季平同志,按照你的意思,是要在半个月内鲸吞蜀汉了?”有同志起身发问。不论如何,蜀汉政府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灭亡,听起来实在是痴人说梦。 “用鲸吞这个词语形容不够准确,我们的任务不是要吞并蜀汉全境,而是在最短时间内摧毁大汉的军队,摧毁其地方官僚结构。半个月灭亡蜀汉听起来像是白日梦,但是在半个月内让蜀汉彻底丧失战斗力还是很有可行性的。” 季平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战局实在顺利,也是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灭亡蜀汉政权的——因为他的广大乡村基层地区早就被我们同化了。” 会议室内再度安静了,很长时间都没人再发言,显然,同志们已经对这个计划默许了。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就可以举手表决了。 担任会议主持的汤和清清嗓子:“举手表决吧。” 季平唰地一下率先举起了手。显然,相比于保守的甲计划,他本人更为中意的也是攻击性更强、更为激烈的乙计划。 不只是季平,军队的一众与会军官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举起了手。这些军官未必都对两个计划进行了全方位的利弊权衡,很多工农人民军军官只是单纯地觉得:人民军队肩负保卫根据地保卫人民的重任,主动弃守小半个涪陵郡、害得当地群众流离失所,实在是身为军人的奇耻大辱。 紧随其后地,一个个鹰派干部也都举手响应,连带着很多相对保守的干部也举起了手。汤和作为保守派干部的代表,也高高举起了手。 同志们达成了显而易见的共识:解放区的每一寸艰难建设的土地都是人民的心血!封建敌人想要让我们龟缩起来被动挨打,答案就是根本不可能! 陆陆续续地,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全票通过。 很多铁杆鹰派的地方干部纷纷起身:“给我们发武器,我也要和部队的同志一起上前线打白军!” 李定起身,一锤定音:“立刻动员地方民兵和预备役同志!工程兵部队调回涪陵郡!集结兵力!半个月消灭诸葛亮!解放益州!” 179 全面反攻 179全面反攻 解放区的调动能力和动员能力是这个时代的封建政府实在难以想象的。仅仅三天的时间,解放区将近十万部队就已经集结完毕。这其中,有三万工农人民军精锐主力,五万工程兵部队,以及两万民兵。 可以说,这十万人是根据地所能集结的全部人力,这其中除了青壮年战士,甚至还有很多上了岁数的老同志和女干部。 当然,这些老同志和女干部也不会参与到面对面的战斗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在主力部队获胜之后迅速向外推进、占领并且巩固新的地盘。 “同志们!决战的号角已经吹响……是时候用最后一场战斗彻底葬送蜀汉封建官府的统治了!”季平在十万人面前,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这番演讲很快被《新人民》所摘抄收录,登在了最新一期的报纸上。不可否认,这番演讲实在是激动人心,根据地几乎被解放益州的口号点燃了。 汤和破天荒地大方,面对孙承彦来自前线的狮子大开口,汤和几乎不加反驳地通通批上通过,堆积在仓库里的大量物资均被运到前线。除了八十多万支箭之外,还有大量的水泥、火药、铁丝网…… 除了这些物资,根据地通过贸易辛苦积攒的几千匹骡马也全部送到了孙承彦手里。这些骡马其实都是些垃圾货色,比诸葛亮手里的两千骑兵所用的战马还差的远。诸葛亮的两千骑兵至少骑得还是马,而解放区的送去前线这几千头畜生里面马、驴、骡子什么都有。 即便如此,这些牲畜仍然是汤和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要不是孙承彦再三强调拉车的牲畜可以带给部队的推进速度,汤和也舍不得将这些畜生送到孙承彦手里。 在这个时空的公元227年九月七日,解放区的兵员和物资都已经集结完毕,季平、李定和彭应之均来到前线鼓舞士气。这场汇聚了解放区全部实力的大反攻拉开了帷幕。 孙承彦是李定“火力优势学说”不折不扣的拥护者,在这次反攻中,他极其重视强大的火力带来的杀伤。为了争取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彻底击溃诸葛亮大军的抵抗意志,他几乎搬空了金沙江兵工厂两年来所有的库存,光是精铁箭矢就有将近九十万支。 战斗的爆发是出其不意的。 诸葛亮的大军自从陷入和孙承彦的对峙之后,两军基本已经打成了静坐战争,互相都不再大规模交战。每天前线的斗争充其量也就是互相抛射一波箭矢,除了最开始蜀汉军准备不足颇有损伤,等到后来蜀汉军普及了加厚盾牌,带来的伤亡其实并不算大了。 相比于前线的静坐战争,诸葛亮和蜀汉的将军们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和后方的游击队斗智斗勇上。诸葛亮组织了好几次大型的清剿游击队运动,但是可谓收效甚微。蜀汉的将军们为了对付游击队可谓是殚精竭虑,在对抗游击队的作战中投入了海量的资源和精力。 至于正面战场,蜀汉军早就放松了警惕。解放区内反攻的声音已经浩浩汤汤,一墙之隔的蜀汉大军却浑然不知。 清晨日出之前,孙承彦调集了三百架投石车——这是根据地全部的投石车了。此时,山间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阳光还未到来,整个战场都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孙承彦凝视着对面的蜀汉军营寨,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并不仅仅在思考当下的战事。 诸葛亮不愧是一个天才,纯粹的书生领兵能有如此造诣的,天下也难数得出几个。蜀汉军即便已经放松了警惕,但营垒依然扎得十分扎实,厚实的营墙保卫在外围,里面的营帐环环相扣,各军互为犄角。即便是这个时代最为苛刻的军事观察团,也难挑出什么毛病。 但是,这样坚固的营墙在孙承彦的眼里实在是不堪一击。不只是物理层面的不堪一击,也在于对面蜀汉军的战心早就散了。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在略显凌冽的秋风中无声无息地站立着,在安静的动作下,永备工事的几道大门缓缓打开。三万工农人民军主力各部战士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沿着铁丝网预留出来的通道潜伏着,只等孙承彦一声令下,就随时可以发动凌厉地冲锋。 李定、季平和彭应之站在孙承彦的身后,四人站在高高的箭塔上。彭应之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孙承彦眼神迷离,仿佛大梦初醒,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道:“还没到时候……” 李定倒是气定神闲,他抚摸着箭楼的栏杆,向下方看上来的战士们频频微笑着点头示意。李定转过头来,拍拍彭应之的肩膀:“应之同志,你们教育部在交州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彭应之一愣,随即便也低声向李定汇报了上个月的总结。彭应之不愧是头脑伶俐、记忆里超群,即便此时他手头没有任何相应的文件,彭应之也将一项项数据罗列得清清楚楚。 听着彭应之的汇报,李定频频微笑点头。就这样,在彭应之的汇报声中,箭楼上紧张的气氛渐渐淡去了。 天色逐渐泛起了鱼肚白,第一道耀眼的金光缓缓从地平面上闪烁而起,穿过远处的树梢,将金色的光芒撒在大地上。金光照在了箭楼上,也照在了箭楼上众人的脸上。 恰在此时,有一名负责传令的少年战士爬上了箭楼,眉飞色舞道:“司令同志,一切准备完毕,各部队等待指示!” 孙承彦原本迷离的眼神倏地聚焦起来,这位以脾气暴烈著称的年轻红色将军脸部的线条骤然绷紧,胡子如钢针一般根根分明:“计划开始!投石车部队,齐射!” ——分割线—— (周末给大家加更!) 180 全面反攻(2) 180全面反攻(2) 随着孙承彦的一声令下,原本鸦雀无声的永备工事瞬间立起了无数面红旗,紧接着,三百架早已经设定好射击诸元的蓄势待发的投石车一齐轰鸣起来。 在往常的攻城战中,一次性投入投石车的数量充其量也就是几十架了。当初官渡之战时,曹操和袁绍对轰,也不过就投入了一百架“霹雳车”。而这次,孙承彦麾下足足有三百具大型投石车,一齐轰鸣起来,光是气势上就无与伦比了。 孙承彦指挥的这三百架投石车,投出的并非是普通的石弹,而是综工基地根据李定的要求研发出来的、刚刚在樊城大战中立下奇功的炸药。 工农人民军战士们将一个个炸药包捆在一起,每三个炸药包绑在一起,点燃引火线之后手脚麻利地挂上投石车,随着砲手砍断承重绳,炸药包便准确地飞向了尚在睡梦中的蜀汉军大营。 不得不说,解放区的引火线工艺还实在是差劲,飞在天空中的炸药包约有一半儿的数量都中途熄灭了引火线……可即便如此,剩余的几百个炸药包仍然造成了相当可怖的杀伤。 蜀汉军的木制营寨在密密麻麻炸药包的猛烈打击下毫无抵抗之力,看上去十分坚固的营墙几乎瞬间就被轰开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口子。营墙内的营帐被炸药包的气浪纷纷掀翻,有的地方已经着起火来。 孙承彦显然不满足于现有的成果,他附在箭楼的围栏上,厉声怒喝道:“接着放!将炸药包全部扔出去!一个都别留!” 李定站在箭楼顶上,望着已然一片混乱的火海中的蜀汉军大营,微微一笑:“丞相大人,时代变了!” …… 诸葛亮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豁然坐起,还没等这位老迈的名臣完全清醒过来,又是一声巨响——这声巨响仿佛就在诸葛亮的耳边炸响,滚滚气浪掀翻了诸葛亮的卧榻,诸葛亮险些摔倒在地。 顶盔贯甲的魏延大步冲进来,一把拉住了跌倒的诸葛亮:“丞相……” 诸葛亮还处在近在咫尺的爆炸带来的耳鸣当中,只看见魏延的嘴来回张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满耳都是嗡嗡的杂音。诸葛亮摸向自己的耳侧,竟然摸到了一手鲜血。 带兵打仗多年,诸葛亮第一次受伤了! 诸葛亮勉强集中精神,从些微的声音和魏延的口型略微辨认出了魏延想要说的话:“……战斗……混乱……逃跑……” 诸葛亮一把拉住魏延,用尽全力:“不能逃!此战若败,大汉将亡矣!” 魏延一拱手,大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拔剑冲出营帐。诸葛亮还未等缓过一口气来,几十名士卒就冲进了诸葛亮的营帐——这分明是自己的亲卫——架起了诸葛亮就走。 诸葛亮出了帐篷,放眼所及,蜀汉军的大营已是一片火海。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更多的黑色不明物体从远处工农人民军的阵地抛射过来,落在地上就会发出雷鸣一样的轰鸣,附近的蜀汉军士卒就纷纷一头栽倒在地。 众多蜀汉军士卒衣不蔽体,在大营中胡乱地奔跑。几名将官挥舞着剑,将不听命令胡乱跑动的士卒纷纷砍翻在地,但即便以如此霹雳手段,仍然无法挽回愈来愈混乱的势头。 众丞相府亲卫七手八脚将诸葛亮架在了战马上,带着诸葛亮从大营后面逃跑。诸葛亮一边挣扎,一边痛苦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沿途的蜀汉军士卒看见丞相已经率先逃走,一个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理所当然地,他们也放下了手里的武器,紧跟在诸葛亮后面逃跑。 …… 孙承彦看见对面的蜀汉军阵地已经一片火海,所有的营墙等防御手段几乎已经被摧毁殆尽。他大手一挥:“同志们,冲呀!” 在蜀汉军营地里的混乱声音背景下,跃跃欲试的三万工农人民军战士自然听不见箭楼上孙承彦的呼喊声,但是他们能听见号兵们的冲锋号声……嘹亮的冲锋号在战场各处响起,工农人民军战士们鱼跃二七,挺着亮闪闪的刀锋发动了集群冲锋…… 蜀汉军虽有八万之众,但却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四散溃逃的蜀汉士卒漫山遍野,熊熊燃烧的营墙没有起到丝毫应有的防护效果。密密麻麻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仅仅一个冲锋就冲进了蜀汉军的大营里。 战事的顺利也出乎了孙承彦本人的预料,他反应奇快,当机立断:“一师中间突破!二师三师两翼包抄!尽可能全歼他们!” 然而前线的战士们已经投身在与顽抗的敌人的肉搏战中难解难分,孙承彦的命令在这个时候实在难以贯彻。但是这对于大局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蜀汉军败局已定。 一师二团二队五组的组长杨志同志带着一百名战士挺在全军的最前方,作为三万人的攻击箭头,杨志所部一路所向披靡直插诸葛亮的中军大帐。杨志率先冲进了诸葛亮的大帐,这里可谓是一片狼藉。地图和各种文书都堆在案子上还来不及带走,甚至连诸葛亮的佩剑都还挂在剑架上。 “诸葛亮已经逃了!”杨志立功心切,“他逃不远!追!” 诸葛亮的大营已经彻底沦陷,三万工农人民军战士冲入蜀汉军大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少有的蜀汉猛将还在殊死抵抗,但也很快就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被一一消灭。八万蜀汉军在三万工农人民军的犀利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衣不蔽体的蜀汉军士卒漫山遍野地逃跑。 天色还未完全明亮起来,工农人民军战士们喊着“缴械不杀”,一边驾上骡马拉着的木板车漫山遍野地抓俘虏——汤和忍痛割爱的几千匹骡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 等到太阳完全升上来的时候,孙承彦已经被胜利的喜悦牢牢包裹了起来。这场彻头彻尾的大胜让孙承彦走路似乎踩在云彩上——身为这场辉煌胜利的第一指挥官,任谁都会对这样的胜利飘飘然的。 漫山遍野都是红旗在摇动:“同志们!我们胜利啦!” 181 全面反攻(3) 181全面反攻(3) 获得对诸葛亮大军主力的决定性胜利之后,孙承彦立刻下令,工农人民军主力衔尾追击,其余的七万工程兵、民兵则兵分三路,快速占领地盘,扩大战果。 孙承彦本人跟随工农人民军主力,一路兼程疾进,让那些来不及重振队伍的蜀汉军没有时间整顿,只能继续溃逃。 季平坐镇永备工事,打扫战场。很快,这次大胜的战果便罗列了出来:歼敌七千余人,俘虏蜀汉军士卒四万五千余人。蜀汉军大将魏延、马岱等人授首…… 而工农人民军则将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伤亡四千余人……以四千人的损失换得如此胜利,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消息传回根据地,自然是一片欢腾……满大街再次涌出来无数游行的群众,李定、孙承彦的名字被游行群众再三提起,欢呼声和摇摆的红旗充斥着整个解放区。 “劳动者万岁!” “劳动者万岁!” …… 孙承彦指挥的西线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开始了毫无压力的“抢地盘”。 人民军队所到之处,敌军望风而逃。附近的游击队则纷纷前来迎接,帮助来自解放区的大部队接管敌占区。仅仅两天的时间,涪陵郡南方的牂柯郡就宣告解放,郡守及各级官吏被组织公审,贪官污吏大多伏法,尚有少数人在逃。 解放牂柯郡后,南路大军继续南下,兵锋直指兴古和朱提二郡。在附近的游击队协助下,仅仅用了六天的时间,兴古郡和朱提郡相继宣告解放。至此,涪陵郡终于和交州根据地接壤,解放区终于连成了一片。 而由工程兵部队负责抢地盘的北路部队也是一路高歌猛进,三天解放巴郡、九天解放巴西郡,红旗遍地开花。各路游击队在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敌后斗争之后,终于盼得家乡解放,真可谓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半个月之后,人民军队控制的地盘大幅增加,现有的解放区从北到南是:巴西郡、巴郡、涪陵郡、牂柯、兴古郡、朱提郡,以及大半个在解放区控制下的交州。 一时间,各地红色浪潮已成燎原之势,封建阶级统治者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一路溃退。有的封建官员还妄图组织抵抗,但往往都被本地的游击队或者农民绑了起来,交给了赶来的红色军队。 与此同时,在接收了各地的游击队队伍之后,一路高歌猛进的西线各军的人数也是急剧膨胀,即便是在地方已经留下了充足的人手来负责维护地方管理,但部队人数仍然越聚越多。 各部队推进的情况每天都要汇报,这个时代没有电台,于是孙承彦的众多传令兵骑着马,每天都累的半死不活。 孙承彦下令兵分三路抢地盘的大军再次集合起来,集中力量进攻蜀汉政府的统治核心:江阳郡。一旦攻克了江阳郡,成都就将直接暴露在孙承彦大军的兵锋之下。 孙承彦麾下的大军越聚越多,各部队的统计报告堆在了孙承彦的桌子上——孙承彦震惊地发现,他的麾下已经有了十四万大军。 当然,这些游击队在敌后战场的战斗力或许可畏,那是建立在游击队对当地地形和各种情况的了解之上。但是将这些游击队整编起来,拉到正面战场上,却未必能有很强的战斗力。 这些游击队中,不乏老弱妇孺。但即便如此,整整多出了四万人还是让孙承彦十分振奋:这都是土改队和敌后工作者们的功劳。 …… 诸葛亮的主力大军一路溃退,终于在江阳郡勉强整顿起来,通过收拢那些幸运没被俘虏的蜀汉军溃兵,江阳郡勉强整编了近三万蜀汉军士卒,再加上各地溃退的郡兵,以及那些望风而逃的地主们带来的家丁、家将,江阳郡勉强整编出来了五万蜀汉军。 这五万蜀汉军士气低下、毫无战心,再加上兵员组成复杂,人员素质良莠不齐,其战斗力十分堪忧。 老将赵云已经于去年逝世,诸葛亮自从大败而归后一病不起,镇北大将军魏延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偌大一个蜀汉政府,居然数不出什么众望所归的大将来领兵了。 不得已,江阳守军只能由大将军李严任主帅,陈到任副帅,统领这五万蜀汉残军镇守江阳,拱卫成都。 在与诸葛亮斗争了这么多年之后,李严终于如愿以偿地执掌了兵权。但此刻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可言:各地传来的战报都是清一色的战败,蜀汉军一路丢城丢地,对面的李定“叛军”却越聚越多,如今单从人数上来看,只怕李定“叛军”已经有了江阳守军三倍的数量。 自己麾下的江阳守军战斗力又十分低下,甚至有不少士卒都想趁夜跑路……一旦打起仗来,只怕五万江阳守军要一触即溃…… 对于能否守住江阳,李严心中属实是没有半点信心。 “加强防备!巩固城墙!准备滚木礌石!”李严再三强调他能想到的所有命令:“打开钱库,准备奖饷!只要守住江阳,这些银钱全都是你们的!” 在真金白银的刺激面前,江阳守军终于勉强增加了一些凝聚力。他们听从李严的命令,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制作成守城的滚木,试图凭借江阳宽厚的城墙来负隅顽抗。 江阳郡是蜀汉仅此于成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单从军事意义上来说,其战略位置甚至更重于成都。虽然江阳地处益州腹地,多年来未经战事,但是城防仍然一直得到了很好的维护和修缮。 也正因如此,李严才觉得可以尝试顽抗一番。但即便他已经决心殊死防守江阳城,却仍然对胜利的几率不报以太大希望——他早就暗中让自己的儿子李丰带着全家老小,带着金银细软跑路了。 三天之后,孙承彦的十四万大军陆续到齐,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红旗已经插在江阳城外。 182 江阳大捷 182江阳大捷 “还打什么仗?根本没必要再打仗!”李定坐在办公室里,读着孙承彦从江阳郡前线传回来的战报,一边笑一边说道。 江阳郡的守军充其量也就是几万人罢了,在组织起来的群众大军面前完全不可能是对手,接下来的战斗或许不能称之为战斗,只能说是一场屠杀。 摆在解放区面前的最大问题根本不是前线的战斗问题,而是后背干部已经再次紧缺。骤然间,解放区就扩大了几倍,战斗的顺利程度超乎了很多人的预料。需要管理的地盘变大了,需要的干部人手当然就更多了。 不要求新的解放区有着涪陵郡根据地那样细密细致的管理,哪怕只是在新解放区做一些很基础的工作,比如简单的人口登记、土地丈量……也需要大量的干部才能得以维持。 解放区的骡马都支援给孙承彦打“闪电战”了,解放区派出来的大批大批干部只能步行去新的解放区上任,虽说不是什么过于遥远的路程,但也要十几天的时间才能到任。 目前蜀汉政府已经有近一半的地盘已经得到解放,短时间之内成都方面想必已经无力再组织对解放区的反攻了。那么这场进攻战还有没有必要再打下去,就引起了相当大的争议——再打下去没有必要,因为解放党已经没有足够的干部数量来治理新的解放区了。 好在现在那些新的解放区还可以有效管理——这都归功于早就在解放涪陵郡城时期就得以应用的制度——军管制,工程兵部队按照军管制经验,在新的解放区留下了大量的干部。配合当地的游击队以军管的方式,暂时承担起维持地方的重任。 …… “为什么没必要再打仗了?”李定的秘书林文拿着笔记询问。 难道李主席也支持暂停西线攻势?在两派意见争执不下的时候,李主席的意思可是至关重要的。 李定对自己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秘书的想法浑然不觉,只是笑道:“几万江阳守军都是以诸葛亮的败兵为主,从军事的角度上考虑,他们士气低落,丢盔弃甲,已经丧失了战斗力。打下去对他们而言只会徒增死伤,除了那些成都的大官,江阳城内哪还有普通蜀汉军士卒想要继续打仗?” 能给李定当秘书的年轻人,水平自然不可能是庸碌之辈。林文在日后想必一定又是解放党的优秀“后浪”,李定有意引导培养自己这个出色的秘书:“林文同志,你想想,除了军事上的因素,还有什么因素是不必打仗就可以获胜的论据?” 林文明白过来:李定的意思并不是西线战事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这位料事如神的主席只是认为江阳战事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因此才称江阳之战已经“没必要再打”了。 林文的脑袋快速转动起来:“……李主席,你的意思是……政治上也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李定一拍手:“正解!那几万江阳守军也都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如今益州大片大片地盘已经解放了,人人家里都分了地,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为封建统治者们卖命?根本没有嘛!我料定,只要孙承彦开展劝降攻势,江阳守军很快就会不战自溃,成建制地向我军投降!” 林文恍然大悟:李主席的意思很明显,那些江阳守军怕是很快就要“战场起义”了。连李主席都如此乐观,那么对于解放益州的光明未来,这位年轻的秘书同志内心自然也充满了欢喜。 …… 孙承彦望着坚固的江阳城头,面色坚毅如铁。 “西线大反攻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这个时间已经达到了我们当初的预期……为了及时回师应付北线邓安国那边的战事,我们西线战事随时可能会中央叫停。”孙承彦的总参,曾经一师的政委刘刚说道。 经过了漫长时间的养伤,刘刚终于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这位年轻的军人朝气蓬勃,站在孙承彦的身边,将身体挺得笔直。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丝毫也看不出来曾经被箭矢射中胸口的惨重伤势。 孙承彦和刘刚这一对儿都曾经在医院长时间安家的难兄难弟如今组成了一套班子,共同指挥着西线战场的十四万红色大军。 “江阳城里的五万蜀汉军队是蜀汉封建政府最后的本钱了,在结束西线战事之前,一定要把他们打掉!这样,我们就拔掉了蜀汉纸老虎的最后一根爪子!彻底打消他们在之后的战事中继续进攻解放区的妄想!”孙承彦冷静地说道。 刘刚笑笑:“一旦消灭了他们,又打下了眼前的蜀汉重地江阳……蜀汉政府就名存实亡了。” 孙承彦点点头,信心满满:“虽然现在我们手里已经用光了炸药包这个攻坚利器,但是敌军此时士气低迷,而我军士气正盛,兵力又数倍于敌军……只要明日一战,江阳就能拿下!” 刘刚讶然了:“你要蚁附攻城?” 也不怪刘刚惊讶,孙承彦一向是人命关天、火力优先,实在想不到他如今竟然要采用传统的、巨大伤亡为代价的手段来进攻江阳。 “时间紧迫,北线的魏吴联军随时可能发动进攻,我们没时间等金沙江兵工厂生产新的炸药包了。要在最短时间内攻克江阳,消灭江阳守军,唯有这个办法。” 刘刚正要说话,孙承彦又自言自语道:“眼前驻扎在江阳的敌军已经没了斗志,就算是蚁附攻城,我们的伤亡不会太大的。” 孙承彦笔直英气的眉毛牢牢紧缩,显然也是对即将到来的攻城战有所忌惮。 刘刚突然笑了:“在开打之前,不妨先劝降吧。” ——分割线—— (周一快乐!早起码字咯!) 183 江阳大捷(2) 183江阳大捷(2) 几百名工农人民军战士摇动着红旗,举着喇叭:“对面的蜀汉军弟兄们,你们家里分了田了吗?” “分了田还打什么仗?回家种田去吧!” ……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在对面江阳郡城里面的守军士卒,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土改政策的受益者。在他们守卫江阳,抵挡工农人民军的时候,可能家里已经得到了土改带来的真实好处。 土地对于农民的吸引力是最大的,很多人宁可命都不要,也不能没有土地。眼下江阳守军人人家里已经分了地,哪里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给那些剥削者卖命,来反对面前的解放者? 李严伫立在城门楼处,脸色阴沉:“紧闭城门,妄动者杀!” 城门楼周围的江阳士卒纷纷看向李严——他们的视线绝对算不上友好。似乎注意到了这些士卒的不怀好意,李严匆忙地下了几道命令,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城门楼。 孙承彦手指轻叩,凝视着对面城门楼上匆匆离开的红袍人影,轻声问身边的总参刘刚:“你觉得要多长时间?太长时间我们可等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远处的江阳城依旧坚固……此时此刻,时间对于孙承彦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从时间上来看,西线大军显然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一直挺到攻破成都了,但是在北线战事开启前,孙承彦是决心要解放江阳的。 只有江阳被拿下,蜀汉才算是真正的名存实亡——只要工农人民军腾出手来,随时就能将成都拿下。孙承彦不想让以后的战事变得复杂,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蜀汉元气大伤,一举拿下江阳郡。 刘刚倒像是智珠在握,十分淡然地安慰道:“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刘刚因为自幼读书,目力不佳。他不像是孙承彦能够隐约看到远处的江阳城门楼上的动向,但却比孙承彦信心足得多。 …… 李严回到了江阳城中心的府邸,叫来了自己的首席幕僚,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道:“我若是投降,可有一席之地?” 幕僚一脸震惊地看向李严:“大将军……想必是没读过李定的说法吧。” 李严摇了摇头,颇有些自信地道:“我好歹是大汉的大将军,现在麾下又有五万之众……要是投降了李定,就算不能在李定手下继续担任大将军之职,等到李定日后称帝时,受封一个公侯应当还是绰绰有余吧。” 李严看得清楚,眼下大汉显然已经是大势已去,且不管魏吴什么时候打进来,抓紧时间抱住眼前的大粗腿对于李家还是很重要的。 幕僚哭笑不得:“大将军想必是没读过李定的《新人民》吧!李定说得清楚,他的政权里是没有公侯的,公侯都是要被他消灭的。” 李严惊异地睁大了双眼:“没有公侯?这……那谁来帮他治理国家?谁来帮他统治愚民?” “李定的说法,是要让人民当家作主。” 李严嗤之以鼻:“闻所未闻、贻笑大方……一群黔首,怎知国家军机大事?公卿代天子牧民,自古如是。” 幕僚没有说话,这位寒门出身的士子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一句话:就算自古如是,也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是理所当然正确的…… 正当李严犹疑不决的时候,突然有家将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将军,不好了!城门尉……率众投敌,打开城门,放李定的人进来了!” 李严大惊,急忙抽出剑:“还等什么?快上城头御敌!” 城头上并不像李严想象中的已经杀成一团,相反,这里的气氛颇为和谐——至少从秩序上来说是井然有序。 成对的蜀汉军士卒放弃武器,从城头上走下来,赤手空拳地聚集在城门口附近的大片空地上。这些士卒高举双手,生怕被冲进来的工农人民军战士误认为有抵抗之心。 少数的死忠蜀汉将军带着自己的亲卫,还要试图反抗,也都被五花大绑,按在了地上。 孙承彦亲自带着大军冲进了城,摆在他眼前的就是如此一副尘埃落定的景象,这让孙承彦目瞪口呆。按照他的设想,即便是江阳守军已经毫无战心,好歹也要打上一打才能解放江阳。想不到在城门尉打开城门率先投降后,数万江阳守军竟然没有一个人试图抵抗,纷纷配合地交出了武器。 刘刚抢在孙承彦前面冲进了江阳城,那些跪倒在地的江阳士卒眼力精准,一眼就看出了这位青年人的气度非凡,必然是个“大官儿”。有些江阳士卒配合地高举双手,抢着被工农人民军战士绑起来,一边对着刘刚大声喊道:“将军!我们都是贫苦农户人出身,愿意投降大军,一起保卫家里分的田地啊!” 李严匆匆从城主府里冲出来,看见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眼前一黑。看着这位手里还挥舞着剑的负隅顽抗之徒,一旁的工农人民军战士眼睛都跟着放光——这些战士还没怎么打仗,江阳就降了,倒是有种浓浓的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用李白的话来说,就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难道眼前这个将军模样的人还想顽抗一番?那可太好了! 有的江阳降卒对着扑过去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大声提醒:“这就是汉大将军李严!” 李严反应七块,刹那间他念头百转,在工农人民军战士们扑到眼前之前,他当啷一声丢下了手里华贵的宝剑:“李严愿降!” 孙承彦走上前来,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位在旧社会里地位显著的人物,大手一挥:“看住他!回到汉复县交给中央发落!” 李严眨眨眼:“各位……同志……我愿意为大军先锋,带兵取成都!” 孙承彦觉得好笑:“李将军,想要为新政府做贡献是好事,但那还要等你被人民审判之后,宣判你无罪了你才有资格。” 转过头来,孙承彦道:“按照旧例,彻底解放江阳郡!写信告诉李主席,江阳大捷!” 184 争分夺秒 184争分夺秒 江阳郡的解放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仅仅一天的时间,坚不可摧的江阳城就宣告投降。五万江阳守军尽数卸甲,广大江阳郡地区逐一迎接解放。 李定亲自来到了西线前线,放眼望去,直到成都城下,蜀汉再没有什么抵抗力量了。可即便如此,也只能强忍遗憾放他们一马,因为解放区要尽快集中兵力,回防北线战场。 孙承彦现在手下已经有十九万人,其中有三个满编工农人民军主力师共计三万人,五个工程兵师共计五万人,两个民兵师合计两万人,各地汇聚来的游击队四万人,以及新近投降的五万江阳守军。 首先是五万工程兵部队撤回交州继续搞建设——解放区的危机已经初步解除,没必要接着全民动员搞战备了。五万工程兵部队离开交州之后,交州的建设速度慢到近乎停滞,是时候让他们回去赶紧建设交州了。 两万民兵部队基本大部分都转入地方,有的回到了涪陵郡从事以往的工作,更多的民兵战士们则留在了新解放的地区担任基层干部。 四万游击队也得到了重新整编,老人、妇女和未成年人被送回各自的家乡,分别担任各地的基层干部,肩负起了新解放地区的治理重任。这些游击队战士都是本地人,担任了本地的基层干部之后,对新解放区的管理大有裨益。 四万游击队里的精锐青壮年战士则配发工农人民军制式武器,加以整编,编为了工农人民军第四师,合计一万人。 五万江阳守军则被打散编制,挑选其中家世清白、有继续当兵意愿的青壮年合计两万人,配齐了来自解放党的各级部队主官和政委、党代表,将这两万人整编为工农人民军第五师和第六师。 其余的三万江阳守军则分发路费,遣散回家。 整个整编过程非常迅速——毕竟接受整编的都是有着初步军事训练功底的人,整编的效率自然很高。仅仅三五天时间,西线十四万大军就得到了精简,裁撤下来的士兵领取了相应的补贴,陆续回到自己的地方岗位上。 至此,解放区共有军队十二万人,分别是驻扎交州搞建设的五万工程兵部队、跟在邓安国麾下驻扎北线战场的一个警备师一万人,以及整整六万工农人民军主力。 这六万工农人民军主力部队均驻扎在西线战场,接受孙承彦的指挥。季平下达了最新的命令:工农人民军第一师和第二师共两万人继续驻守西线,建立起巴西——巴——垟珂——兴古——朱提的防线,防备蜀汉政府可能的反扑。 余下的四万工农人民军则调往北线战场,准备应对魏吴联军的进攻。 面对来自中央的命令,孙承彦表示很困惑:“蜀汉军已经毫无抵抗之力,既然西线留下了两万主力,不妨继续往西打,将成都也一起解放了。为什么还要原地驻扎,巩固防线?” 远道而来的李定简明扼要:“被俘的李严招供说,在天水一带,尚且有姜维带着一两万蜀汉军精锐驻守。这些蜀汉军占据西北地区,手里一定有不少骑兵,贸然继续西进有可能会和姜维打野战,这对我们不利。” 孙承彦扭过头,在李定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撇撇嘴,在他看来,所谓姜维麾下的两万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诸葛亮的八万大军都被打败了、李严的五万大军都倒戈投降了,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姜维手里带着两万人,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想必又是那些一心求稳的干部们从中作梗吧!孙承彦如是想。虽然心里实在不以为然,但是组织上一向纪律严明,既然上级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孙承彦纵然不满也只得从命:“是!驻防西线!” 李定眼神锐利,只是看见孙承彦目光一闪,就已经知道孙承彦心里所想。李定不由得有些严厉地说道:“步兵面对骑兵,要怎么打仗,我们还没有一个好用的办法。你身为执掌重兵保卫根据地的大将,怎么能这么轻敌?” 李定身为解放党的奠基人和事实上的领袖,积威日久,在孙承彦心目中的形象更是高大。此刻李定皱起了眉毛,眼神严厉,刚刚带领十多万人取得一场空前大胜的孙承彦竟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孙承彦赶紧低下头,避开李定锐利的目光:“李主席,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李定点点头:“守好西线,现在西线的防区不小,单凭你的两万人,要守住半个益州这么长的前线,其实不是一件松的事儿。只要在击退北线战场的魏吴联军之前,你能守住西线的战线,就算你为解放区立了大功了!” 孙承彦敬了个礼:“主席同志,请放心!” 李定再次点点头,在孙承彦的陪同下,视察了一番前线,便带着四万工农人民军驰援北线战场。 孙承彦这个人性格特点很鲜明:这是个纯粹的优秀的军人,理论上并不算十分过硬,对于解放党的理论也没有具体学习的兴趣。虽然忠诚可靠、勇于为伟大事业献身,但在他的脑海里,很难分清什么是对解放事业的忠诚和对李定个人的推崇。 可以说,这样的军人在工农人民军里面并不算少数。 李定对陪在身边的林文道:“记下来,等到这番仗打完了,在我们的军队里要好好搞一搞思想学习,我们的军队里不能全是一腔热血的莽夫。” 林文笑着劝解道:“孙老总刚刚打了个大胜仗,携大胜之余威,有对蜀汉敌人的藐视之心也是正常的嘛,主席您太苛刻了。” 李定想了想,也笑了:“你说的也对,是我太苛责了。面对如此大胜,能恪守本心不膨胀已经实属难得,对敌人不屑一顾也是正常的。” 185 微妙的魏吴联军 185微妙的魏吴联军 短短两年时间,诸葛亮已经发动过了三次北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论烦人倒是相当烦人了,却没对魏国造成什么根本性的损失。那些许损失的兵卒1和粮草,对于占据半个中原的魏国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相反,此刻和魏国一起扎营的吴国人,和魏国倒是有着铭记于心的刻骨仇恨。 且不说近来的几次北伐大战,孙权一直都是站在诸葛亮这一边摇旗呐喊,帮着诸葛亮两路出兵。也不说前些年江面上的大战,更不提甘宁等吴国将军带给曹魏的阵痛…… 光是把赤壁之战拿出来,吴国就足以让曹魏咬牙切齿了。赤壁大战让曹操失了元气,非但荆州得而复失、让大耳贼捡了个便宜,也让曹魏再也没有了鲸吞天下的实力。 魏国人和吴国人,是有刻在骨子里的血海深仇的。 可能也正因如此,此刻魏吴联军的大营里,气氛才如此微妙。 若是按照真实历史的走向,司马懿和陆逊这一对儿三国时期的名臣,是从未有缘见上一面的。但是此刻因为李定的缘故,这二人倒是不得不凑到了一起——而且看彼此相当不顺眼。 此刻,来自蜀汉方面的消息刚刚传来:李定麾下大将孙承彦引兵十万,西出涪陵,兵锋直指垟珂郡。(其实,这已经是二十天前发生的事儿了。) 吴将陆逊判断,既然李定选择了孤注一掷,在西线投入了大量的兵力,那么北线面向自己一方想必一定是守备空虚。他当机立断,立刻前往司马懿的帐篷。 由于两军不和,因此魏吴虽然有这一支名义上的联军,但是却分别驻扎两处,所隔的距离还不算近——大概是一方突然暴起发难而另一方仍有反应时间的距离。陆逊不擅马术,他骑着战马飞驰到魏军营寨前,额头微微见汗。 陆逊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一甩,甩向门口站岗的魏兵:“带我去见你们的骠骑将军。” 门口的魏国士卒毫不客气,齐刷刷地举起了兵刃,对准了陆逊等人:“大胆!何人在此造次!” 跟随陆逊一起前来的陆抗差点把鼻子气歪,他怒道:“我父正是大吴国辅国将军陆侯!此番前来是要与司马懿定策军机大事!若有延误,你等可承担不起两国的罪责!” 守备营寨的魏兵毫不在意,为首的百夫长皱着眉毛:“你等在此稍待,我进去通禀一声。” 魏国的百夫长进去报信,门口的其他魏国士卒仍然握紧武器,警惕地盯着陆逊一行人,过了一会儿,看见陆逊等人没什么异动,这群士卒又渐渐放松下来,看向陆逊等人骑来的战马,脸上纷纷挂着莫名的讥笑。 这份讥笑实在是不加掩饰。陆逊等人只是拿不准,他们到底是在讥笑这十几匹显然不如魏军骑士战马强壮的可怜畜生,还是讥笑刚才陆逊等人暴露出来的拙劣骑术……不管这份讥笑是针对战马还是骑手,终究都不算友好。 陆抗勃然大怒:“魏吴联军,魏吴联军……如此行径,算什么联军?同床异梦,哪有联军的样子!” 陆逊一把按住了陆抗的肩头:“抗儿!勿要在此多言。” 陆抗自知多言,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但眼神里分明带着不忿,其余一起赶来的吴国骑士们眼里也都是愤懑。 恰在此时,前去报信的魏国百夫长回来了,他盯着眼前的陆逊等人,高昂着头却不说话。等了好一会儿,拿足了派头,才慢慢悠悠道:“骠骑将军有令,陆逊携其子入营。” 这份居高临下的傲然让很多随行的吴国将士都大动肝火,陆抗强咽下一口气,怒道:“既如此,那还不快开营门!” 魏国守门的百夫长冷笑一声:“只许陆逊和陆抗两人进营,其他闲杂人等在寨外等候!” 陆逊缓缓上前:“好!打开寨门吧。” 随行而来的十几名吴国将士纷纷扭头看向陆逊,陆逊的亲卫大将一脸担忧:“将军……” 陆逊摆摆手:“不妨事。” 魏百夫长再次冷笑几声:“倒是好胆识,那就进来吧。左右,收了他二人的兵器!” 陆逊凌冽地剜了百夫长一眼:“不必了。”一边解下腰间的宝剑,交到了随行而来的亲卫大将手里。他和陆抗二人一同跟在带路的魏兵后面,进了魏军的大营。 司马懿虽然此时名声还不显,但从营地来看,还颇有几分用兵造诣,想必也是和那诸葛亮一样,是能文能武的书生。整个魏军大营,虽然驻扎四万人之众,但排除偶尔的马嘶之外,竟毫无杂声。 “大营之内,不得骑马!”带路的魏兵对陆逊二人道。陆逊二人一直走到营地正中央,这里是一片很大的空地,除了司马懿的中军大帐外,只有一面高高耸立的中军大旗:“魏骠骑将军司马”。 司马懿的中军大帐外,是两排全副武装的魏军士卒。他们手里持着斧钺刀剑,身披重甲、左挎厚盾,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司马家亲卫武士。 陆逊和陆抗是何等人?他们都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当然不会被这种简单的威慑吓住。陆逊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冷笑,正正衣冠,昂首大步踏入了司马懿的大营。 门口的魏军武士伸出手,显然是想再给陆逊等人一个下马威,刁难一下陆逊二人。陆抗却抢先一步,眼疾手快抽出了魏军武士腰间的佩剑。陆抗举起这把抢来的剑,反握短剑,用剑柄狠狠一顶这位魏卒的腰间。魏卒吃痛,不由得哎呦一声,连退两步。 陆抗握剑在手,对着一众大惊失色的魏军武士怒目而视:“谁敢上前一步,立杀之!” 陆逊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在陆抗顶开守门魏卒的一瞬间,陆逊已经昂首挺胸踏进了司马懿的大帐。 司马懿的中军大帐内,放眼望去很是精简。诺大一个帐篷,除了摆在中间的案子和挂在旁边的一张泛黄地图外,再无别物。案子上堆了很多书籍,一位紫袍中年人正在读书。 听见了响动,这位紫袍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合在了一起。陆逊隐约看到了这本书的书名:《吕氏春秋》。 ——分割线—— (帮朋友推一本书:看将门出身的李信如何在明末这个吃人的世道里拯救华夏避免沉沦,一切尽在《明末逆臣》,欢迎品鉴。) 186 微妙的魏吴联军(2) 186微妙的魏吴联军(2) 能在四万魏军的中军大帐安心读书的,显然是司马懿无疑。《吕氏春秋》是一部杂糅百家的经典,由秦相吕不韦所著。虽然是杂糅百家,但是却有着明显的法家倾向。儒学出身的司马懿能够静读此书,显然是一个不拘学术流派的人。 司马懿字仲达,河内郡人。他是这个时代最为典型的世家子弟,所出身的司马家也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几个垄断官场的世家之一。司马氏是高阳之子重黎的后裔(高阳氏来头之大,说出来吓大家一跳:颛顼,姬姓,高阳氏,黄帝之孙,上古“五帝”之一)。 追溯到商朝,这一家族世代承袭夏官之职位。 到了周朝,夏官一职改称司马。周宣王时,先祖程伯休父平定叛乱有功,“司马”二字受封为该族的族姓。很多三国迷有所不知,程昱也是程伯休父的后人,也就是说,司马懿和程昱也有源远流长的亲戚关系。 到了秦末,司马懿的十二世祖司马卬随项羽灭秦,受封殷王,建都河内。在汉朝时,河内成为了河内郡,而司马家族就时代居住在此。 在汉代,司马家也是频出高冠:司马懿的高祖父司马均,曾为征西将军,曾祖父司马量为豫章太守,祖父司马儁为颍川太守,父亲司马防曾任京兆尹。 纵观这一家人的族史,想必读者们就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什么叫“家世显赫”,感受到什么才叫真正的“世家”。 也因此,能感受到东汉末年的社会阶层已经分明到什么程度:达者累世高官、自先秦乃至商周以来,千年积攒之珍宝皆囤于府库;贫者则无立锥之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社会矛盾如此激烈,正是改天换地的好时候。 …… 司马懿抬起头,额头上是几道深深的皱纹:“可是吴辅国将军陆侯?” 陆逊面色整肃:“正是。” 司马懿与陆逊对视良久,突然笑了。司马懿的笑声绝不悦耳:“吴王近来可好?” 陆逊目不斜视:“有劳挂念,陛下一切都好。” 一个称吴王、一个呼陛下。单从对远在建业的孙权的称谓上来看,司马懿和陆逊的关系就绝对算不上和谐。 片刻的安静之后,司马懿轻轻挥挥手:“陆侯请入坐,不知远道而来,何以教我?” 陆逊沉声道:“来自益州的消息,李定已经派手下大将孙承彦领兵十万,一路西进。据说诸葛亮的八万汉军已经被击溃,此时此刻,孙承彦的十万人还在向西推进。” 司马懿惊讶不已:他其实比陆逊早几天就得知了李定西进的消息,但是却不以为然。诸葛亮麾下有八万精锐汉军,诸葛亮本人又是极其杰出的军事指挥家,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被那个不知所谓的孙承彦击败的? 况且李定手里只有一个涪陵郡和半个交州,就算东拼西凑,怎么可能凑出十万人的军队?就算有十万人的军队,李定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饷?按照司马懿的估计,李定号称十万大军,不过是壮壮声势,其实充其量也就是两三万人罢了。 按照司马懿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他想按兵不动,放任李定的军队和诸葛亮厮杀一番,最好打个两败俱伤,让蜀汉政府十年八年也缓不过这口元气,免得诸葛亮缠着大魏接二连三地搞北伐。 也正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司马懿才在早几天就得知李定西进这个消息的情况下,仍然按兵不动。 可现在,陆逊竟然说诸葛亮的八万大军这么快就被击溃了?那可是八万久经沙场的汉军,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就崩溃? 司马懿眼神凝重:“陆侯,军机大事,不可戏言。” 陆逊的眼神同样凝重:“千真万确。” 司马懿是个多疑的人,此时此刻他心里犯起了嘀咕。这陆逊多日不来,一来就放出这么个难以置信的消息,该不是想哄骗我军去打李定,打得两败俱伤,最后由吴国人捡便宜吧? 一念至此,司马懿便道:“既如此,想必李定在涪陵郡北方一定兵力不多,当速进!不如吴军为先锋,我魏军紧随其后,三五日攻克眼前这道屏障,会师于涪陵郡城可好?” 不想陆逊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坚定地道:“首日吴军攻、次日魏军攻。两军交替攻山,尽快攻克眼前屏障!” 司马懿纵然心机深沉,城府颇深,此刻脸色也不太好看:既然陆逊这么坚定,甚至同意由吴军率先发动攻势。那么只能说明,西线的蜀汉确实情况危急,吴国需要立刻在北线战场施以压力,援助蜀汉这个老盟友。 看来,陆逊带来的消息,就算不是千真万确,也相差不远。 如此看来,李定竟然真的能硬抗诸葛亮的八万大军,甚至还有可能已经击败了诸葛亮……李定手下的军事实力定然相当不俗,可他怎么可能在诸葛亮眼皮底下不声不响搞出这么大的军队? 诸葛亮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让这个李定发展起来了?按照估计,这个李定在涪陵发展只不过两年多,区区两年就拥有了如此实力?太可怕了! 司马懿读过李定的《新人民》,大为震怖的同时,也对李定提出的系统的理论惊为天人。身为世家子弟的司马懿很清楚,李定的学说会对那些穷苦贫民产生怎样的吸引力。 要是不尽快消灭他,等再过几年,不知道他又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司马懿眉头紧锁,光亮的额头上的皱纹拧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不再犹疑:“就按陆侯所言,请吴军立刻发起攻势,我大魏定当紧随其后!” 陆逊表情凝重:“我陆家是扬州大族,你司马氏也是当世望族,你我都清楚李定将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变化,在这种变化下,我等世家……因此还望司马公不计吴魏前嫌,全力出击,定要一举歼灭李定,断绝其党羽狼子野心。” 187 北线战事 187北线战事 在这个时代的上层对话中,很少有陆逊此时对司马懿说话的直白扼要。按照汉晋时代说话的风格,士人们往往都用隐晦的语言来表述真实的想法。 也因此,陆逊此时的直言不讳给了司马懿相当大的震撼。司马懿面色十分严肃:“陆侯此言推心置腹、句句属实。请陆侯放心,本帅自然深知其中利害,定然会全力以赴,围杀涪陵。” 陆逊深深看了司马懿一眼,拱了拱手:“既如此,本帅这便回去,整顿三军,明日一早,立刻围攻三山,以为联军模范。” …… 陆逊回到营中,立刻召集三军将领。此时的陆逊内心十分焦虑,一旦益州有变,就算能够成功剿灭李定,那么实力大损的孙刘联盟也无力抵抗魏国的压力了。 因此,摆在陆逊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尽快消灭李定,为西方的诸葛亮减轻压力! 陆逊顶盔贯甲、眼神凌厉:“陆抗听令!” 陆逊的嫡子继承人陆抗上前一步,拱手大声响应:“末将在!” “领军一万,进攻北丘!务必全力进攻!” 陆抗精神振奋:“末将领命!” 早在当初为潘濬解围时,陆抗就领教过工农人民军的强劲战斗力。在那个时候,陆抗麾下的大军伤亡惨重也不得寸进。年轻气盛的陆抗对于当初的惨败,以致签署割地条约一直是耿耿于怀。 如今再次有了和李定麾下的工农人民军交手的机会,陆抗分外振奋,誓要击破眼前的防线,一雪前耻。 陆逊并不理会眼前这位过分激动的嫡子,继续下令:“陆岚听令!” 陆逊的另一个儿子陆岚上前一步:“末将在!” “领兵一万,进攻南丘!” “末将领命!” 和自己的兄弟陆抗一样,陆岚此刻也同样是精神焕发:陆抗是父亲辅国将军的嫡子继承人,陆逊对培养陆抗可谓不遗余力,陆抗往往都承担着最重要的任务。 而陆岚很少能得到和自己的兄弟陆抗一样的重任。但现在他和陆抗同样都是领兵一万,又是分别进攻。他很迫切能够通过自身的战绩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比陆抗要差,虽然身为庶子,但庶子不会比嫡子差。 陆逊看着眼前两个积极奋进的儿子,虽然嘴上不说,内心却是十分满意。他目光扫视全场:“庐江丁奉何在?” 帐篷末端,一员白袍小将豁然站起:“末将在!” “你也领兵一万,驻守大营,时刻防备魏军!” “末将领命!” 虽然和司马懿达成了共识,但该有的防备还是不能少。陆逊很怕自己在前面打仗时,被司马懿偷了屁股。尤其若是自己和三山守军两败俱伤,陆逊相信司马懿几乎会不假思索地搂草打兔子,将自己和李定一起收拾掉。 而帐内众将都有些诧异,这白袍小将如此年轻,竟然就被辅国将军予以如此重任? 丁奉此时在吴国还名不见经传,但是陆逊却相信这个年轻人是个人才,有意培养这个年轻人。再加上司马懿来偷袭实在可能性不大,因此就将守营的任务交给了年轻的丁奉。 陆逊继续下令:“其余众将,与本帅引兵一万,共破中丘!” 帐内一众吴将一齐站起,哄嗡一声:“末将领命!” “明日清早,三路一齐进军!” “末将领命!” …… 虽然西线的战事已经基本上告一段落,但是来自西线的回援却还迟迟未到。邓安国此刻手里只有一万警备部队,面前却有足足八万魏吴联军,这些天他可谓是压力山大。 邓安国麾下只有一万人,不够填满广阔的战线。因此他采取了弹性防御的策略,将麾下的一万人分三处,分别驻扎在三个山坡。这三个山坡彼此间隔不远,互相之间都能照应到,也算是互为犄角之势。 这三个山坡都没有名字,于是便按照从北到南的顺序,简要地命名为北丘、中丘和南丘。邓安国的这个战术倒是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在魏军到来之前,三山防线已经击退了数次吴军的攻势。 魏军到来之后,魏吴联军反而没再发动新的攻势。邓安国也借此机会,抓紧时间巩固防御。 虽然战线已经十几天毫无波澜,但是邓安国却须臾不敢放松。敌我人数差距太大,魏国又有一万骑兵在侧虎视眈眈,一旦三山防线被破,邓安国的一万人连跑都跑不掉。 邓安国嘴唇上因为焦虑长了好几个大水泡,他每天都要去阵地前巡查,有时候夜里心悸放心不下,甚至亲自站岗。如今,这位魁梧的汉子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一大早,邓安国就被急匆匆的脚步叫醒了——他最近睡得很浅,只要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惊醒。邓安国睁开眼睛豁然坐起,正看见哨兵急匆匆冲进帐篷,一边敬礼一边汇报:“司令同志,前线有变。” 邓安国唰地跳下床来,三下五除二蹬上裤子,一边往帐篷外走一边套上衣服和外套:“怎么回事?” “魏吴联军出动了,魏军按兵不动,吴国人似乎倾巢而出!” 在战斗爆发之前,邓安国满心焦虑,生怕战斗在不知不觉间就突然打响。如今战争真的出现在眼前,邓安国反而没那么焦虑了。他一边快步前进,一边还不忘系上了颈间的最后一粒扣子。 中丘大营里,密集的号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战士们在号角声中井然有序地穿戴好盔甲,拿好武器,井井有条地开上前线。 邓安国来到了中丘大营最高处的瞭望塔,这里是三山防线的最高处,可以将战场的一切都尽收眼底。邓安国放眼望去,吴军刚刚整顿好阵型。 邓安国只是打眼一看,便断然说道:“吴军不是倾巢而出……目测战场上列阵的只有三万人,看来陆逊对魏军还是有所防备,营中还留下了一万人警戒。” 188 北线战事(2) 188北线战事(2) 此时此刻,清晨的朝阳才刚刚升起。第一缕阳光洒在广阔的战场上,吴军士卒身上的铠甲和刀剑都闪烁着亮光。三万吴军蓄势待发,端的是气势不凡。 三万吴军分为三个方阵,一万人的方阵在北丘前列阵,一万人在南丘。邓安国所在的中丘阵地前,又是一万大军在做战前最后的整顿。“陆”字大旗迎风猎猎飘舞,立于大旗下的身影正是陆逊无疑。 由于这并不是工农人民军与陆逊的第一次交手,邓安国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对眼前的辅国将军的畏惧。他大声下令:“全军听令!检查武器!弓弩上弦,做战斗准备!” 邓安国身后的旗手举起了两面旗帜,来回摆动。很快,北丘和南丘的瞭望塔上也有旗手举起旗帜响应。 邓安国身后的旗手大声道:“安国同志!其余两丘发来旗语:准备就绪!” 吴军的大旗来回摆动,咚咚的战鼓开始擂响。吴军士卒缓缓前进,分别向三个山丘同时前进。 若是吴军只是进攻其中一个山丘,其余的两丘就可以夹击过来,形成包围之势,痛揍来犯之敌。但是此时吴军同时进攻三丘,邓安国的弹性防御之计就起不到效果了。 更何况此时还有魏军虎视眈眈——尤其是战场外的一万魏军骑兵给了邓安国很大的压力。邓安国不敢下令出营配合夹击吴军,因此三丘只能各自为战。就这样,弹性防御再次打成了阵地战。 吴军前进了几百步,到了距离三丘防线还有二百步的距离,吴军的鼓声停止了。三万吴军鸦雀无声,伫立原地。 要是有充足的供应,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邓安国早就下令放箭了。但是解放区几乎将全部的资源都拿去给孙承彦打西线攻势,三丘防线里只有不到十万支箭,实在禁不住过度挥霍。因此,邓安国不得不将吴军放到了如此近的位置。 吴军的号角呜呜吹响,只见弓弩手纷纷走出阵型,一齐向三丘抛射箭矢。 没等邓安国下令,三丘的战士们便训练有素地举起了盾牌。刀盾手们组成了一面盾墙,保护其他战士。而得不到刀盾手保护的战士们则井然有序地躲在防御工事后面,避开吴军的箭矢。 吴军的箭雨覆盖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杀伤,只有少量的箭矢透过了盾墙间的缝隙,造成了伤亡。但是战士们训练有素,这些些许的伤亡没有让盾墙变得混乱。 各处都打来了旗语,邓安国身后的旗手及时做出了翻译:“南北两丘发来旗语,询问是否放箭!” 邓安国沉声道:“急什么?我军箭矢储存不多,放近了再打。” 陆逊在当年的二道坡一战中,是领教过工农人民军箭雨加上铁丝网的威力的。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要迎接来自三山防线铺天盖地的箭雨,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要为此承受重大伤亡。可眼下吴军肆无忌惮地倾泻着箭雨,对面的三山阵线却对此毫无回应。 陆逊下令:“弓弩手继续放箭,步兵前进!” 吴军的大鼓再次敲响,三个步兵方阵跟随着鼓点稳步前进,鼓声越来越快,鼓点越来越密集,吴军前进的速度也就跟着越来越快。到了将近一百步的距离,吴军的鼓声细密得几乎已经连成一片,吴军士卒在将校的带领下,跟随着鼓声全速发起了冲锋。 远在后方观战的司马懿以及一众魏军将领不由得为之咂舌——一上来就投入了三万军队全力猛攻,陆逊显然是没有留手。吴国的辅国将军当真是要全力以赴,尽快破开三山防线。 看着已经全速冲锋却仍然阵型不乱的吴军方阵,司马懿暗自叹气,大手虚指:“我大魏步卒可有如此战力?” 一众魏国将军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只有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抬起头来,半是抗辩半是维护地道:“父帅,我大魏立国之本,乃在万千骁骑往来驰骋、千里之遥所向披靡,而非拙夫步战也!” 听着少将军的解围之语,众魏国将军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许,司马懿却不置可否。片刻后,他颇有些严厉地道:“待此战平定李定之后,各军要好好操练步卒!南方少平原,多山地水泽,非骑兵擅战之地。若无精锐武卒,如何能在大江以南与汉吴争雄?” 一众魏将凛然:骠骑将军虽是书生领兵,其志向却颇为远大。三国鼎立之象如日中天,骠骑将军却竟然已经在谋划打过大江之后的战事了。 …… 吴军已经迫近三山防线百步之地,密集的鼓点带动着三万吴军拼命冲锋,吴军校尉们挥舞着刀盾,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距离越来越近,目力好的战士们甚至已经能瞧清楚吴军的脸了。 邓安国身边的军官们纷纷沉不住气:“老邓?” 邓安国牙关紧咬,他的手攥得很紧,导致关节有些青白,显然内心的压力也不小。眨眼间,魏军已经冲到了五十步的距离,几乎只要再几个呼吸,就能冲上三山阵地了。 其实战场形势并不十分紧迫,三山阵地外五十步的距离,已经被布置上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要是往常,工农人民军的阵地面前都要延伸几百步的铁丝网,形成密密麻麻的铁丝海。但是如今一是资源都被送到了西线,导致北线邓安国部没有充足的铁丝网,二来时间又紧迫,因此只布置了五十步的铁丝网。 这仅仅五十步的距离,就是一道生死线。 邓安国大手一挥:“三山防线!齐射!放!” 令旗挥动,早已蓄势待发的弩机发出了密集的梆子声,黑压压的一丛箭雨泼洒过去,近在咫尺的吴军士卒来不及举盾,纷纷被箭矢射倒在地。 仅仅一波齐射,阵地前少说就躺倒了五百多具尸体。如此可怖的箭雨,让那些还没见识过工农人民军箭雨威力的吴军众将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陆逊对此却颇有些经验了,看着有些混乱的阵势,他厉声命令:“前队士卒举盾!后队士卒清理铁丝网!不得后退!若有后退士卒,其伍长什长皆斩!” ——分割线—— (这两天书评区怎么这么安静呢) 189 北线战事(3) 189北线战事(3) 陆逊早就和工农人民军正面交过手,倒是有相关的经验。自从上次在二道坡碰得头破血流之后,陆逊回去冥思苦想破敌之法,倒也颇有些心得。 若是寻常的盾牌,自然是无法抵挡工农人民军手里强劲的铁质手弩,之前的二道坡阻击战中,陆逊亲眼看见吴军手里的盾牌在工农人民军手弩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洞穿。 这次陆逊再来攻打涪陵郡,倒也做了相应的准备。冲在前面的吴军刀盾手手里的盾牌都接受了特殊的加固:外罩铁皮、内里包上牛皮,中间的木头也加厚了。 这样的盾牌对于陆逊来说自然是造价不菲,但是效果也很明显。来自工农人民军的手弩在五十步的距离发射,按理来说应当是无可阻挡,此时却被吴军刀盾手手里的盾牌有效地挡住。 “笃笃笃”箭矢扎在盾牌上的声音密集地连成了一片。 纵然陆逊一向深沉稳重,颇有儒将之风,此刻脸上也不免有些自得之色。 吴军在刀盾手的保护之下,顶着邓安国的箭矢继续推进,后排的士卒在前排的保护下迅速地清理着铁丝网。 邓安国发现一向无往而不利的手弩竟然失去了威力,不由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好在他经验丰富,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投石车!压制吴军弓弩手!同志们,跟我冲下去!” 炸药包都送去西线了,邓安国手里的投石车只能发射普通的石头。吴军前排冲得太近,已经到了五十步的距离,这样近的距离投石车几乎已经无法有效攻击了。 于是投石车瞄准了一直在后排抛射的吴军弓弩手,几十架投石车一齐发威,吴军弓弩手的阵型大乱,连绵不绝的箭雨停滞了片刻。 跟随着旗语的指令,号兵们猛地从工事里站起身,嘹亮的冲锋号声响彻整个战场。 “冲啊!”一直安静放箭的三山防线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大片大片身着灰衣的战士从工事里挺身而起,举着修长的战刀冲向吴军。 邓安国的作战风格虽然也对密集的火力很是倚重,但他却相信,真正能决定一场战斗的彻底胜负的,还是在身前二尺白刃笼罩之内。邓安国从瞭望塔上冲下来,亲自举起战刀,带头冲了下去。 邓安国在整个解放区的战斗序列中,以个人的武勇著称。遥想当初在第一批一万人的工农人民军中,邓安国的个人搏杀技术冠绝全军。此时此刻,他左手擎起挂在短矛上的红旗,右手倒提战刀,左捅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三山防线的战士们从丘陵上从上往下冲,本来就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再加上此刻邓安国神勇无比,战士们也跟着士气如虹。冲在最前面的政委和党代表们挥舞着战刀,亦是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虽然因为近期的焦虑,邓安国很是消瘦了不少,但此刻他仍然所向披靡。邓安国右手战刀一架,挡开同时劈来的两把大刀,左手短矛一刺,一名吴军士卒便惨叫一声挂在了短矛上。凭借着出众的腕力,邓安国左手轻巧地一抖,挂在短矛上的尸体便横飞出去,撞倒了一旁的另一名吴军士卒。 邓安国连削带打,眨眼间接连放倒了十数名吴军士卒。就连远处的陆逊也不由得注意到了这个过分凶悍的大汉,陆逊猛地一拍手,不讲武德地大吼道:“弓弩手不得闪避!继续放箭压制敌军!射死那个敌将!” 为时已晚!邓安国率领部队展开的短促的反冲锋,已经击溃了吴军的先头部队。吴军溃散着败退下来,很多造价不菲的厚盾被平白扔在了地上。 邓安国没有恋战:“停!返回工事!” 号兵再次现身,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如潮水般冲下来的警备部队战士们又如潮水一般撤回了三山防线,齐训练有素和整齐划一让远处观战的“魏军观察团”目瞪口呆。 在吴军弓弩手顶着投石车重新组织起来之前,战士们已经全部撤回了工事里。吴军的弓弩手重新站好阵列,向着前方抛射,可宽阔的空地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无数吴军尸体还留在战场上。 第一波攻坚战失败是极其正常的,陆逊也对此面无表情:“损失如何?” 一旁的副将拱手:“回禀辅国将军,首次冲锋,我军共伤亡八百余人……” 这样的伤亡按照比例来说相当不少,但是好在近距离的肉搏战中,吴军也多少取得了一些成果。陆逊面色冷酷:“执行军法!” 带头撤下来的吴军伍长、什长跪成了一排,一个个面色如土,磕头如捣蒜,连连哀求祈求陆逊能够放过他们一命。 副将拱手汇报:“将军!第一波进攻中,带头溃散的各级军官皆跪于此,共计三十一人!” 陆逊沉声道:“本将军有言在先,若有溃退,伍长什长皆斩之,如今当斩尔等,以证军法!” 跪倒在地的吴军低级军官们浑身颤抖:“将军!饶我一命,让我戴罪立功……我再去为将军冲一次!绝不旋踵!” 陆逊大手一挥:“杀!” 三十一颗人头滚落在地,猎猎的大旗下,吴军阵地里一片肃杀之气。 “将逃兵的脑袋挂起来!警戒全军!”陆逊身后的副将厉声嘶吼,“全军重整阵型……” 陆逊站立在大旗之下:“吴国的武士们!魏狗就站在尔等身后,看着尔等的笑话!三军定要全力冲杀,不可使观战的魏狗小觑我大吴男儿!” 吴魏两国的刻骨仇恨此刻被陆逊巧妙运用,成为了他激励吴军士气的工具。提起身后的魏国人,吴军士卒士气大振:“杀!杀!杀!” 陆逊拔剑大呼:“三军听令!再杀!” 整顿好阵型的吴军士卒聚集好了密集的方阵,在战鼓的轰鸣下再次向三山防线冲锋。挂在旗杆上的三十一颗头颅让吴国士卒人人凛然,谁也不敢偷懒。 190 北线战事(4) 190北线战事(4) 轰鸣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再停再响。三万吴军士卒冲杀了整整一天,也亏得这些都是吴国的精锐士卒,又有极具统帅能力的陆逊坐镇,否则恐怕早就崩溃了。 一天的鏖战下来,吴军基本都采用了同样的进攻方式:盾手掩护,其他士卒跟在后面拆除铁丝网。由于缺乏足够有效的反制手段,邓安国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发动反冲锋,与吴军肉搏。 一天的时间,吴军在三座山丘总计伤亡了两千余人,来不及拉走的尸体都堆积在阵地前。短短的五十步距离,居然躺倒了上千具躯体,真可谓是尸体堆积如山了。 一日的攻防下来,阵地前的铁丝网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或许明日只需一个时辰,这些杂乱的铁丝网就能被彻底撕扯开。 吴军派来了使者,使者举着白旗,来到了中丘的阵地前:“大吴国辅国将军使者,请见邓将军!” 邓安国将使者请进自己的帐篷:“所为何来?” 吴国使者坦荡道:“两军交战,尸首横籍。在下奉辅国将军令,特来分开两军尸首,带回我吴军将士尸身。” 及时收拾尸体是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一是因为不让死去的将士暴骨于野有利于军队的士气,二来也避免产生大规模的瘟疫,导致两败俱伤。 邓安国点了点头:“可以,两军各出一百人,赤膊而出,不带武器。” 吴国使者满意离去,邓安国回过头来,嘱咐道:“我军箭矢奇缺,出去的时候,记得尽量捡些箭矢回来。” 战场上有上千具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吴军的尸首,里面也夹杂着身着灰衣的躯体。陆逊对于邓安国借机回收箭矢没什么意见,因为他也在借机捡回那些遗弃在战场上的造价不菲的加厚特制盾牌。 …… 司马懿再次与陆逊会面,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吴军的大营。陆逊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儒将风度,没有像当初魏兵刁难自己父子一样反过来刁难司马懿,而是直接将司马懿请进了中军大帐。 司马懿进帐拱手:“辅国将军治军有方,名不虚传。今日一战,吴军英勇无畏、前仆后继,实乃当代强兵之楷模。” 陆逊面无表情,直接了当地道:“我军今日战毕,明日当是魏军主战了。最艰难的铁丝网,我吴军已经帮助贵军清理完毕,还望骠骑将军明日全力以赴,一战击溃敌军。” 司马懿似笑非笑:“拆除铁丝网确实艰难,只是与敌军肉搏,似乎也并不轻松。对面的涪陵军队训练有素、士气高昂,非一句匪类可以概括啊。” 虽然司马懿此言确实属实,但是此刻他在陆逊面前如此说,必定是要找陆逊提出什么条件。陆逊不易察觉地轻哼一声,正色道:“骠骑将军若有所求,当可直言。” 司马懿笑了:“今日我于后方观战,那李定军中的箭阵颇为犀利。本帅此行别无他意,但求辅国将军军中特制大盾借来一用。” 陆逊暗暗感叹:虽然这司马懿除了奇袭孟达之外,还没有过什么骄人的战绩,但是单凭这份眼力,已经实属非凡。与邓安国交战最让人头疼的,不是坚不可摧的灰色墙垒,也不是什么铁丝网。真正难以对付的,就是那犀利的箭雨。 虽然此刻魏吴联手,但如果能看到魏国暗栽一个跟头,陆逊心里还是很爽的。他原本一直在暗暗期待,不明所以的魏军能够大肆冲锋,最后在敌军的箭阵之下伤亡惨重。 魏吴之间,迟早还要大战。陆逊可没那么好心,还要专程去提醒司马懿对面的邓安国军中箭阵的犀利。 可既然司马懿已经自己看出了门道,陆逊也不好拒绝。毕竟,就在前一天,陆逊还要求司马懿能够不计前嫌、精诚合作。 陆逊心中无奈,脸色却十分平和:“原来是这般小事,如此小事怎劳得骠骑将军亲自前来?” 司马懿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并不说话。虽然没有言语,但他的表情却很明显:陆逊啊,你我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把我当傻子。眼下魏吴和和气气,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更危险的敌人,其实你我都恨不得彼此去死呢。 陆逊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我军**有大盾两千面,今日一战,已经略有损毁。明日魏军出战,我愿暂借大盾一千面与你,如此可好?” 司马懿心满意足:“如此甚好。既达成心愿,我也不在此久待。本帅还要回营部署方略,就此别过。” 陆逊没有虚情假意地挽留,司马懿掉头离去。在司马懿走出陆逊帐篷的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暗骂一句:老狐狸。 司马懿回了魏营,立刻聚集众将。 “明日一战,我军一万骑兵于后方压阵,三万步卒则全数出动!与吴军今日策略一样,三万步卒分别进攻北丘、中丘和南丘!” “末将领命!”一众魏将一齐拱手领令。 司马懿诡谲地一笑:“众将,明日一战,要全力摇旗呐喊,声势十足。若能破敌阵地就破其阵地,如若短时间难以奈何三山防线,且不可使我军伤亡过重。” 一众魏国将军面面相觑,最终又一拱手:“谨遵将令。” …… “你可知为父为何不肯拼尽全力,去打眼前的涪陵?”司马懿在散会后,考问自己的爱子司马师。 司马师一笑:“如今李定主力西进,定能大挫蜀汉。孙刘两家乃是联盟,此时此刻,陆逊解救盟友的心远比我们焦虑得多。出工不出力,让吴军去流血牺牲,对我大魏有利。” 司马懿满意地点头:“不错,不枉为父的教导。如今天下三分,却终究要归于一统,为帅者不应拘泥于眼前的战事,还要放眼长远的天下格局。李定是一定要彻底消灭的,但借此机会,能够让汉吴两国元气大伤,更是一件美事。” 司马师问道:“父帅,您就不怕拖下去,西线的蜀汉全线崩溃吗?相比蜀汉,那李定的威胁更为可怖。若是让他占据了益州大片地区,最后我等又无法短时间将其消灭,那可是得不偿失。” 司马懿点点头,又摇摇头:“诸葛亮颇有用兵之能,即便他不是李定的对手,也能与李定好好纠缠、互相消耗一番,断不至于短时间内全线崩溃。因此,你这份忧虑并不切实。” 191 勉力维持的诸葛亮 191勉力维持的诸葛亮 此时此刻,被司马懿寄予厚望的诸葛亮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间熟悉的屋子。一向才思敏捷的诸葛亮脑子此刻昏昏沉沉,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这是哪里了。 “陛下!丞相醒了!”有充满惊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啊,是了,这里是成都的丞相府。诸葛亮的记忆清晰了起来。但马上,他心中就随之想起了先前在涪陵郡的大败,不由得心下一紧。张嘴欲询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相父,水在这里……”病榻前穿着黄色龙袍的一位白白胖胖的年轻胖子递来一碗水,“自打涪陵一战以来,相父就一直昏迷不醒,可真是吓坏寡人了。” 诸葛亮喝了两口水,眼神聚焦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刘禅,诸葛亮艰难地道:“陛下,老臣无能……” “丞相万勿此言!”刘禅赶紧握住了诸葛亮的手,“那李定诡计多端,相父一时失足兵败也是正常。好在如今相父醒了,又可以主持大局了。” 诸葛亮的记忆已经全部清晰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涪陵郡西的大败。那场大败实在是诡异,八万大军败得莫名其妙……诸葛亮只记得,睡梦之中有无数霹雳雷声,随后营内起火、三军大乱,李定的大军趁机掩杀…… 再接下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地惨败了。 事到如今,诸葛亮只得暂且将战败的疑问都埋在心底,因为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陛下,如今战局如何?李定的叛军进攻到哪里了?” 刘禅摇摇头:“寡人不太清楚……让董大人来说吧。” 董允迟疑片刻,不知道是否应该实言相告。要是实话实说,那就是半个益州均已沦陷。可眼前的诸葛亮脸色如金纸一般,也不知道能否能接受得了这个打击…… 诸葛亮看向董允,温和地笑了:“休昭,战事如何了?” 董允咬咬牙:“丞相,涪陵一战……镇北大将军至今未归……八万大军几近溃灭……” “……自涪陵大败后,逆军一路西进,如今已经攻克了北至巴西,南至朱提的五郡之地……贼势浩大,各地守军全力以赴,亦难以遏制敌军。” 诸葛亮原本便不好看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屋内的气氛十分凝重。只有刘禅因为一直没有亲政,还并不理解这个消息的严重性。在刘禅的心里,诸葛丞相无所不能,只要他醒过来,一切都将在他的领导下迎刃而解。 眼看着诸葛亮痛苦的表情,董允赶紧安慰道:“丞相,大将军李严已经带领五万大军镇守江阳郡。江阳城池坚固,又有五万大军驻守,那李定一定不会短时间内攻破江阳。如今丞相又已苏醒,正当主持大局,收拾残局、复兴汉室。” 诸葛亮点了点头。要是放在往常,诸葛亮一定十分介意李严插手兵权,但此时此刻蜀汉内部的矛盾已经丝毫不重要了。诸葛亮只盼望李严能够守住江阳,给成都留下最后一道屏障。 就在此时,一名卫士进门,对着董允低声说了几句话。董允瞬间脸色就惨白一片,几乎跌坐在地。 看来又不是什么好消息!诸葛亮心里倏地一沉:“休昭,怎么了?” 董允勉强笑笑:“丞相勿忧,不过是下官的家事罢了。” 诸葛亮是何等机智伶俐的人,即便此时元气大伤,也敏锐地注意到了董允神色不对。诸葛亮的神色严厉起来:“休昭,军国大事,不得马虎。” 董允脸色十分难看,突然扑倒在地,握住了诸葛亮的衣襟,放声大哭:“丞相……费参军传来军报……李严兵败投降……五万江阳大军齐卸甲,江阳郡……被叛军攻破了……大汉危矣!” 突闻如此噩耗,屋内众人几乎都喘不上气来。即便是一直安坐的刘禅此刻也不再淡定,惊惶道:“江阳失陷?那……李定岂不是已经兵临成都城下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众人又赶紧去安抚这位汉天子。 “丞相!”医官惊呼起来。众人回过头来,诸葛亮咳嗽了几声,衣袖上竟然咳出来了点点血迹。 屋内乱作一团。 诸葛亮却突然眼神清明,他推开惊慌失措的众人,推开了几乎趴在他身上的医官,竟然奇迹一般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更奇迹一般下了床,稳稳地站在地上。 诸葛亮挺直脊梁:“陛下,益州有今日之危难,全是老臣昏庸所致。陛下勿忧,老臣定当殚精竭虑,保得汉室不失,九泉之下,也可有颜面面见先帝。” 刘禅大悲:“相父春秋鼎盛,正当其年,何出如此不吉之言……” 诸葛亮此刻脸上竟然异样地浮现了红润:“老臣身体抱恙已经多年,不妨事,陛下勿要惦记老臣。” 董允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向这位鞠躬尽瘁的丞相。自从丞相府开府治事以来,诸葛亮早已经压榨干了所有的精力。 在董允的记忆里,诸葛亮已经很久没有过红润的脸色了。如今丞相突然精神焕发,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很有可能是在透支生命。 刘禅却没有这么多复杂的心思。看见诸葛亮精神振作,像是身体有所好转,刘禅大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丞相病情好转,真是天佑大汉!” 诸葛亮宽容地笑笑,随即有些严厉地教训刘禅:“帝王喜怒不应显于色,你忘记我的教导了吗?” 刘禅低下头,温顺地道:“相父教训得是。” 此时的诸葛亮根本不像是个重病的老人,反而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瞬间,当年出使江东的那个锐气逼人的青年的影子仿佛回来了,附身在了年迈的诸葛亮身上。 诸葛亮转过头,精神抖擞地对董允道:“开府!整顿政事!” 192 勉力维持的诸葛亮(2) 192勉力维持的诸葛亮(2) 面对汉室倾覆的危机,诸葛亮爆发出来了惊人的毅力和忍耐力。他立即开府,要求各级官吏将书信公文通通送至丞相府。诸葛亮坐在丞相府的正中央,目光如炬,飞速地批阅文件。 一旦着手处理政务,诸葛亮就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首先是人心惶惶,成都城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李定将会在什么时候打进来,甚至有流言言之凿凿地说:李定的三十万大军已经距离成都只有三十里路了。 虽然前线战败,但是平民百姓脸上却没有什么丧气的神情。他们不像是即将亡国的准奴隶,相反,很多贫苦农民甚至在期盼李定的军队早日到来。虽然成都城还不像广大农村地区一样被解放党完全渗透,但这里的农民对解放区的超低赋税也有所耳闻。 一些贵族人家的奴隶甚至每天都喜气洋洋,颇有些箪食壶浆等待王师驾临的感觉。 惶恐不安的只有城中的贵族以及各级官吏们,有这样一个荒唐的流言:在李定的解放区,所有的富人都要被砍头。城中的贵族大人们连夜收拾好了金银细软,将全家老小通通送走。甚至有的大臣不满足于仅仅家属逃难,就连本人也跟着跑了。 先是诸葛亮的八万大军溃败,后是李严的五万大军不战而降,总之,没有人相信蜀汉政府还能守得住成都城。 诸葛亮立刻叫来董允:“立刻传丞相府命令,成都城内禁绝流言,有妄议者,一律发配充军。” 又叫来费祎:“张榜安民,抚慰民心。就说边疆大军即日回到成都,定然能够保证大汉国都安全。” 费祎低下头:“丞相,边军……” 诸葛亮点点头:“我已经修书一封,命令姜维从天水撤退,回防成都。” 三次北伐,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最终只是得到了两郡之地而已。如今诸葛亮召回了姜维,显然已经做好了再次失去西北二郡的打算。 看出了费祎的表情,诸葛亮宽慰地笑笑:“现在魏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他们想必不会此时出兵,谋夺西北二郡。” 费祎拱手遵令,随后忧心忡忡地道:“丞相,最严重的尚且不在成都城内,城内的秩序其实还算好的。现在整个益州都已经乱了套,各地都有游击队在反抗官府。” 诸葛亮早就和游击队有过交手,对于这些红色武装自然不算陌生:“到了什么程度?” 费祎面色凝重:“益州上下程度不一,但是各地时有游击队袭击官府,甚至攻击县衙,如今丞相府的命令已经出不去成都城了。一旦有信使出城,就会被各地的游击队截杀。” 顿了顿,费祎又补充道:“以现在的情况就算信使能将命令送到,基层官僚也无力贯彻了。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广大乡村地区的控制,从上到下的官僚系统已经难以运转了。” 言毕,费祎恨恨地补充了一句:“这些大胆的刁民!” 诸葛亮苦笑一声:“他们就连我的大军都敢袭击,这又算得上什么大胆?” 费祎面色难看:“丞相,可有计否?” 诸葛亮沉吟片刻,缓缓道:“允许地方士绅私募护卫,绞杀各地乱匪,维护地方治安。” 诸葛亮嘴上说着私募护卫,其实谁都知道这是私募军队的意思。按照后世的说法,诸葛亮这是要让地方的士绅组织“民团”了,但不管是“护卫”、“民团”还是“团练”,名称其实并不重要,这道命令意味着诸葛亮向地方士绅的退让。 自古皇权皆要集权,等到皇帝不得已,要大规模放权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快要亡国的时候。诸葛亮此刻几乎是已经允许地方的官僚组建私军,这等放权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种做法倒也不是没有过例子,当初黄巾军声势浩大,大汉王朝面对这些农民军屡战屡败,最后不得不允许各地组建私军,绞杀黄巾军。而这次退让的结局也是明显的:皇权的威严大为沦丧,各地军阀借助剿灭黄巾军的机会而做大。 其中有个军阀叫董卓,后来这厮几乎把京城搞成了人间地狱。 诸葛亮看着费祎震惊的眼神,不得不苦笑道:“文伟,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非常之时,也只能行非常之法。要是不能尽快消灭李定,我大汉将万劫不复。对于即将渴死之人,就算是毒酒,也要忍痛饮下。” …… 借助士绅“护卫”的帮助,剩下的半个益州总算是稍微安定了下来,诸葛亮的饮鸩止渴之计生效了,这口毒酒为行将就木的蜀汉政权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勉强安顿好尚未被李定攻占的区域,姜维的边军也赶回了成都。除了当初诸葛亮留给姜维的一万人之外,姜维在西北又扩编了一万人的军队。两万西北边军回到成都,再加上成都城内的数千御林军和皇家卫队,成都城内的惶恐情绪暂且得到了缓解。 诸葛亮也得到了消息:李定的大军攻下江阳之后,便突然撤军了。这也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的时间,李定的大军还没有打到成都来的原因。 李定突然从西线撤军的原因很明显。显然,李定正在面对北线战场魏吴联军的攻势,他不得不放弃一口气将蜀汉彻底打死的机会,将主力大军调回涪陵郡北部进行防守。 诸葛亮暂且松了一口气。他很希望能再次出兵,帮助北线的魏吴两国缓解压力,但是他手里真的没有更多的军队和粮饷了。诸葛亮不得不用尽全部精力,利用手里的三万多人稳固防线,并且无休无止地和那些野火一样的游击队斗争。 这位丞相几乎每天都要熬夜到天色泛白,方能小睡一觉。这位蜀汉政府的肱骨大臣,身体情况几乎每天都在恶化。 很有可能,年迈的诸葛丞相的微弱生命之火熄灭的时候,就是蜀汉彻底灭亡的时候。但是在现在,诸葛亮凭借着自己的超强能力,再次控住了局面,让益州相对稳定了下来。 193 长驱直入? 193长驱直入? 这是魏吴联军相约交替进攻三山防线的第五天,魏吴两军在三山防线上留下了大量的尸体,仍然无法彻底攻破三山防线。按照约定,今天应当是吴军进攻,魏军休息。 整整五日的激烈进攻并非一无所获,就在前天,吴军攻破了三山防线中的南丘阵地。南丘阵地上,共有解放党的警备部队三千余人,在阵地被攻陷的情况下,仍然奋不顾身地反击。 这些战士在没有弩矢的情况下,不惜与数倍于己的敌人近身肉搏,甚至发动了不止一次的反冲锋。这些战士们在坑道和堡垒之间与吴军展开的白刃战十分惨烈,甚至有人抱着冲上来的吴军士卒同归于尽。 要不是吴军士卒也被这样极其惨烈的战斗激发起了血性,只怕还要被南丘阵地的警备部队战士们再次赶下山去。为了激励吴军士气,陆岚亲自操刀上阵,几百名亲卫则负责督战,有想要溃退的吴军士兵都被督战队当场处死。 靠着巨大的伤亡,吴军成功攻克了南丘阵地,阵地上的三千警备部队全部战死。战至最后,这些战士们一边烧掉了所有文件和旗帜,一边高声歌唱国际歌,给吴军以极大的灵魂震撼。 直到现在,一共五天的进攻时间,吴军已经在三山阵地前死伤了一万五千余人,魏军存着保存实力的想法,并没有全力进攻,但也在三山阵地前死伤了四千余人。 五天,魏吴联军将近两万人的伤亡。要不是李定实在太拉世家的仇恨,陆逊和司马懿几乎想放弃继续进攻了。 “报骠骑将军!益州汉军战报:李定逆军一路连胜,已经攻克江阳!如今成都城岌岌可危,诸葛亮请魏吴联军加紧进攻!”骑着战马疾驰而来的骑士滚鞍下马,将诸葛亮的亲笔书信递给了司马懿。 “你说什么?”司马懿大为震惊,枯瘦的手臂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把揪住了骑士的领子。 骑士浑身大汗:“诸葛亮请魏吴联军加紧进攻!” “不是这句!”司马懿哆嗦着手打开书信,里面是赫然字句:江阳郡已经被李定攻克…… 司马懿大惊:“李定这厮好快的速度!诸葛亮的八万大军做什么用的?竟被李定如此大胜?” 转过头来,司马懿立刻道:“升帐聚将!” 吴军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攻势,陆逊也同样收到了来自成都的求援信件,惊怒之下,立刻与司马懿会面。 在李定大军的辉煌胜利的阴影下,魏吴联军终于召开了第一次像样的大规模会议,魏吴两军中层以上的将领们皆来到了帐篷之中。虽然仍然是一左一右泾渭分明,但好歹是坐到了一起。 司马懿收起了保存实力的心思,此时此刻,魏吴联军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打破三山防线,消灭李定。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都要在这个大目标面前让路。 “如今战局变化剧烈,唯一的解局办法就是尽快跨过三山防线,进攻李定的腹地!”司马懿如是说。 陆逊投来了可以用幽怨二字来形容的眼神:“先前五日,我吴军已经使出浑身办法,仍然只攻克了三山之一,如今骠骑将军寻求速胜,又有何良策?” 陆逊的意思很明显,吴军一直都在拼死拼活,魏军却始终没有全力以赴。陆逊又不是傻子,单从伤亡人数上来看,魏军的伤亡还不到吴军的三分之一,自然是没有全力以赴。 司马懿面对陆逊隐晦地指责,颇有些尴尬。他连忙起身道:“辅国将军勿怪,我魏军也一直全力以赴,只是贼将邓安国的三山防线太过稳固,实在难以短时间内将其消灭。” 陆逊轻哼一声,这声冷笑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正好是全帐篷都能听见的音量。 司马懿对着陆逊一拱手:“辅国将军,在下倒是有一计。” 陆逊投来了探寻的眼神,司马懿抚须得意地一笑:“步卒强攻,此乃莽夫之战也。我大魏军中有一万骁骑,正应当利用这一万骑兵的优势来打破战局,辅国将军以为然否?” 陆逊并不答话。江南之地缺少战马,陆逊也一直没有运用骑兵的经验。 司马懿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虽然三山防线短期内无法攻破,但如今因为贵军的功劳,已经从南丘方向打开了一个缺口。按本帅的意思,不如留下魏吴两军的步兵继续进攻三山防线,而本帅麾下的一万骑兵则长驱直入,直捣涪陵郡腹地。” 帐内的众将眼神都亮了,这无疑是一条妙计。五日的进攻之后,几乎没有人还愿意继续和那已经破败不堪的三山防线撕扯了。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下,那插着红旗的阵地早已七零八落,但是魏吴联军以巨大伤亡为代价,却硬生生打不上去。 如今骑兵可以长驱直入,又不用担心后路被断——后面有五万多步卒牵制三山守军,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要是邓安国沉不住气,带领剩余的人从北丘和中丘冲出来了,那敢情好,魏吴联军正可以凭借优势兵力在面对面的野战中将其一口气吃掉! 陆逊拍案叫好:“好计!正当如此!” 司马懿抚须大笑:“既然如此,那我儿司马师便统帅这一万骑兵,从南丘方向绕过敌军防线,直击涪陵郡腹地!” 坐在下方的司马师大喜,起身领命:“谨遵将令!” 司马师自然是极其欢喜的。已知李定的主力军队都在西线,北线这边自然是守备空虚。只要绕过了眼前的阵地,司马师的一万骑兵将在涪陵郡腹地为所欲为。 在战局如此不顺利的情况下,司马师的这一支骑兵可以力挽狂澜!此战之后,司马师将成为三国伐涪陵之战的最大功臣!不仅是名声上的扬眉吐气,他将得到天下士绅的感激和爱戴! 司马懿嘱咐道:“敌军斗志顽强,此番定会遭遇不小的抵抗,你要多加小心。若是出现意外情况,不必对那些乱民心慈手软。” 194 长驱直入?(2) 194长驱直入?(2) 且不提邓安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师的一万骑兵从自己的眼皮底下绕过三山防线,是怎样的痛心疾首,司马师现在的心情只有一句话来形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万骑兵,这是放眼全时间都数得上的强大力量,或许吴国和蜀汉的骑兵数量加起来都不到一万骑兵的一半。而如今,如此强大的军队就掌握在他司马师自己手里。 一万匹战马的马蹄踏在土地上,发出滚滚雷声一般的声音。司马师神清气爽,尽情享受强大实力带给自己的快感。 很快,司马师的一万骑兵面前就出现了道路,这已经进入了涪陵郡地界,眼前的道路都是当初解放党辛苦修筑的水泥路。 “这东西还能修路?”司马师心里暗自称奇。水泥对于司马师来讲并不陌生,邓安国三山防线里的壁垒就运用了大量的水泥。但是这种神奇的材质居然还能用来筑路,实在是让司马师意想不到。 这水泥路出乎意料地结实,骑兵的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响亮的声音,却不像平常的夯土路会留下一个个马蹄印。水泥路在一万魏军骑兵的践踏下,几乎平整如新。 司马师暗暗咂舌,下定了决心:等到把李定消灭之后,这灰色石板样的材料的制作工艺,一定要掌握在司马家手里。有了如此强悍的水泥,天底下还有哪个世家能够媲美司马家族? 前面是一个村庄,正值晌午,里面尚且有袅袅炊烟升起。司马师满意地抚了抚自己并不密集的胡须:“传我将令,进村!” 魏军的骑兵军纪算不上好,一进入村庄,就开始耀武扬威,甚至冲进百姓家中抢夺财物。这个村庄出乎了所有魏人的预料:清一色的青砖大瓦房宽敞明亮、整整齐齐,显示出在这个战乱频仍的时代惊人的富庶。 村庄内却没什么财物,甚至连人都没有几个。当初的人民政府领导们尚有被害妄想症,在涪陵郡大兴土木搞国防工程,每个村庄下面都有四通八达的地道——这可是相当不小的工程量,完善这个地道体系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司马师的骑兵到来之前,村民们就带着能带走的所有东西逃进了地道,如今村庄里剩下的,只有一些实在不方便走动的老人。 司马师看着自己麾下的骑兵翻箱倒垒寻找细软,不由得皱了皱眉毛,他大声命令:“传我命令,不得私自劫掠百姓家中之物!找个当地能说话的人来,与我交谈!” 司马师的骑兵搜遍了整个村庄,也只找到了一名中年人,除了这中年人外,村里只有几十名老人。司马师便下令,将那个中年人带到自己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司马师紧盯中年人的眼睛询问道。 中年人拱了拱手,以让司马师意外的不卑不亢的态度回答道:“这位将军,我是本村的村长,姓黄名词。不知将军来到本村,有何要求?” 司马师惊讶地看了村长黄词一眼:“好个汉子,你读过书?” 黄词憨厚笑笑:“自幼家贫,哪里能读的上书,只是上了两年扫盲班的课罢了。” 扫盲班对于司马师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词,但司马师对此却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个所谓的扫盲班可能就是什么名字奇怪的私塾罢了。司马师问道:“我乃大魏将军,与民秋毫无犯。我问你,村里的村民都去哪里了?” 黄词道:“三山方向日夜杀声震天,村民们都害怕,早就躲难去了。”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司马师暗暗点头。就在这时,一旁的副将厉声道:“大胆!你敢对我家将军撒谎!村中空屋炉灶尚温,其主人分明是离开不久,怎么能是早早就去躲难?” 司马师对于村民的去向却并不感兴趣,眼前的人对此撒谎他也并不在意。战乱时代,三国相互攻伐,对于这些平民来说,兵比匪更可怕,提早逃跑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司马师顺口问道:“他们都跑路,你怎么不跑?” 黄词笑笑,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我是村长,我不能跑。” 司马师倒是对这个黄词肃然起敬了:“好汉子!既然你是村长,那么我问你,李定的指挥中心要往哪个方向走?附近可有解放党的匪迹?你不要怕,大胆告诉我。” 黄词看了看司马师背后的魏字大旗,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小村长,不知道什么李定。这附近没有解放党,将军不必担心。” 司马师点了点头,正欲再问话,就有魏军将领在一旁怒喝:“大胆!还敢撒谎!这村中明明有解放党!” 这位魏军将领呵斥过后,便掉头对着司马师道:“少将军,刚才在搜索村庄时,分明发现了不少解放党的书籍!这是搜索到的《新人民》书刊!这附近分明有解放党在活动,这个村长在说谎!他一定和解放党有联系!” 涉及到解放党的问题,司马师可就非常在意了。想起险些被这个土包子哄骗,司马师不由得大怒:“你敢骗我?本将军给你个机会,说出解放党的去向,否则当场让你身首异处!” 眼看着无法掩饰,黄词无奈地笑了,他叹了口气:“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解放党,杀了我吧。但那些老人对此都不知情,与他们无关,请将军放过他们。” 黄词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的袖标,系在了左臂上。 司马师被眼前这个解放党员的镇定自若激怒了,他狞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一剑就将手无寸铁的黄词砍翻在地。司马师原形毕露:“杀!不光杀他,把全村都杀光!但凡能和解放党扯上关系的,通通都要死!” 司马师的亲兵们对司马师忠心耿耿,将村中来不及逃走的几十名老人纷纷砍死。有的魏军士卒看不下去此等暴行,纷纷别过了头。 司马师注意到了这些心存怜悯的魏军士卒,狞笑着道:“尔等不必觉得本将军心黑手狠,实在是那解放党蛊惑人心、罪大恶极!不将这些泥腿子杀怕,将他们的脊梁骨杀软,他们掉过头来还会去投奔解放党!” 言毕,司马师恶声道:“放火!烧!把这个和解放党有关系的村子烧成飞灰!” 195 长驱直入?(3) 195长驱直入?(3) 司马师指挥麾下的骑兵,将整个村子的柴火都运用起来,铺满了家家户户。司马师接过亲卫递来的一支火把,亲自点燃了第一缕罪恶的火焰。很快,他的亲卫们在村子各个角落都放起火来,熊熊的大火很快吞噬了整个村庄。 司马师大笑:“将那些人的人头割下来,通通挂在村口!” 惨死的老人们和殉难的黄村长被割下了脑袋,司马师亲手将这些殉难者的头颅挂在了村口,用墨笔在一旁烧的发黑的墙壁上题上了一排凶狠的大字:这就是泥腿子想翻身的下场! 村子里的房子基本都是用水泥和红砖制成,相比正常村子的茅草屋子,这些青砖大瓦房显然不够易燃,这让司马师的烧村大计显得不那么顺利。 司马师的骑兵肩负着迅速进攻涪陵郡腹地的重要任务,似乎也没必要和一个村子较劲,于是司马师命令骑兵将能带走的通通带走,带不走的则尽量砸毁。等到破坏基本完成之后,一万骑兵再次出发,向涪陵郡腹地前进。 司马师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沿途的水渠和农田要通通摧毁、水井全部填上,不要留下任何能用的东西!” 这并非只是单纯地泄愤。司马师的思维很简单:涪陵郡和魏国不接壤,就算剿灭了李定,这涪陵郡的地盘也只能是吴国或者蜀国的,左右都和自己的魏国无关。 等到剿灭李定之后,汉吴就是魏国的敌人。这涪陵郡如此富庶,落在这些敌人手里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既然决定不了涪陵郡的归属,那就不如趁此机会,给吴国或者蜀汉留下一个一片焦土的烂摊子。 司马师的军队一路前进,一路放火。当初人民政府带领群众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水渠被粗暴地挖开,泛青的麦穗被大火无情地吞噬。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附近的赤卫队,这些赤卫队都是由武装起来的农民和民兵自愿组成,负责保卫解放区的安全,也承担维护治安的作用。看见这些魏军骑兵如此恶劣行径,这些战士们却无能为力。 骑兵的机动性太强,一旦赤卫队的战士们发动进攻,就绝对逃不出骑兵的追击。战士们只能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闯入家门的匪徒放肆地销毁自己的心血。有的战士们忍不住,冲出去要和敌人拼命,却都无谓地被敌人杀死。 这些被杀死的人自然都是司马师眼里让他痛恨的解放党,他们的人头都被司马师的亲卫残忍地割下来,悬在路边示众。 “妈的,这群混蛋!”一位某赤卫队战士躲在林子里,红着眼睛恶狠狠地咒骂。他是本地的农民,刚刚眼睁睁地看着魏军的骑兵烧毁了自家的农田。 魏军骑兵进入涪陵郡的消息被飞速传往汉复县。 …… “李主席不在汉复县,季平同志也不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汤和慌了神。 李定先前去了西线战场视察,季平和孙承彦则一直都在西线战场。邓安国在北线战场倒是离得不远,但如今魏军骑兵突进了涪陵郡腹地,与邓安国的联系就断了。一时间,涪陵郡内竟然找不到一位能挑起重任、抵挡敌军的人。 “李主席不是带着四万工农人民军从西线回来了吗?他现在在哪里?”有同志询问道。 敌军入境,李定这个主心骨却不在汉复县,这让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了。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寻求李定的意见建议,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同志们的习惯,因为李主席总会提出正确的办法。但是眼下他不在,形势又极其严峻…… “李主席预计还有三天的时间能赶到汉复县,”有负责联络的同志起身回答,“但是魏军的骑兵只要再有一天的时间,就能赶到汉复县。” 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头上,与此伴随的还有难以名状的愤怒。随着敌军动向的军报一起汇报到汉复县的,还有魏军骑兵在各地的暴行。现在的司马师几乎已经不再掩饰自己彻底破坏涪陵郡的目的,几乎是见人就杀。 战士们的牺牲带来的痛楚倒还在其次,更让人痛心的是,有很多农民都被司马师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 这位魏国骠骑将军的儿子杀红了眼,仿佛一个吃人的妖怪一般,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就连房屋都要烧成白地。 好在涪陵郡地道系统发达,四通八达的地道和预警的赤卫队让绝大多数群众都能避开魏军骑兵的扫荡,否则,军民伤亡的数字将会触目惊心。 情况危急,但是却没有人提出暂避交州的主意。汤和沉声道:“那么情况就很清楚了,我们需要凭借涪陵郡现有的力量,至少阻拦魏军骑兵两天的时间,支撑到李主席带着四万大军赶回涪陵郡。” 同志们沉默了,他们手里没有军队,甚至连充足的军械都没有——大部分物资早就支援到西线战场的孙承彦那里去了。如今魏军已经打到了鼻子底下了,又没有永备工事可以依托…… 那可是一万骑兵,放眼天下都是不容小觑的实力,阻挡他们两天时间,谈何容易。 汤和拍案而起:“这次战斗,我亲自挂帅!同志们,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力量。我们要死守汉复县,战至最后一刻!李主席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不能留给他一个千疮百孔的汉复县!” 悲壮的情感油然而生,汤和掷地有声的话虽然没有让同志们有必胜的信心,但却鼓起了必死的勇气。所有在场的同志们纷纷无声地起身,挽起左袖。这个动作寂静而肃穆,汤和背后的红旗在此刻似乎有了别样的意义。 “汉复县是人民的堡垒,他永远不可能被任何敌人攻克!” 196 永不陷落 196永不陷落 汉复县是解放党发源之地,是斗争的起点和源泉,在这里,每家每户都有人在解放党任职。 战争动员在这样的背景下非常顺利,并不需要边阔多说什么,只要将司马师对待解放区人民的恶行真切地列举出来,就足以让人民群情激愤。 最先响应总动员号召的是金沙江工业园区里的工人们。除了那些必须要留在工厂里生产军械的金沙江兵工厂工人,其他各个工厂的工人们全部武装起来,写了联名请愿信。 很难形容几千个血淋淋的指印按在红旗上送到你面前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震撼,在某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精神面前,一切文字都显得过于卑微。这面按着几千个血指印的红旗挂在了汤和的面前,一向温文尔雅的汤和情绪几近失控。 第二个响应号召的是各个学校。党校和军校率先递交了请战书,随后是各个其他学校。更有甚至,很多中小学校的同学们也要求参与战斗。可想而知,来自这些孩子们的请求被汤和严词拒绝了。 中小学生表现出了不亚于成年人的血气方刚,既然不被允许直接参加战斗,他们便胡搅蛮缠,一定要参与到后勤工作里面。 各地村庄逃难而来的群众们积极响应号召,这些群众亲眼见到了穷凶极恶的敌人是怎样毁坏自己的家园,是怎样残忍屠杀自己的亲人。他们面对总动员号召,展现出了非凡的热情。 …… 涪陵郡守备空虚,兵员军械不足几乎人人皆知,在这个背景下,此时参加战斗似乎与送死无益。但是响应动员的人都很明确地表示,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司马师的骑兵一路烧杀,以极快的速度进军到汉复县。司马师早已清楚,眼前的汉复县就是李定的中枢所在,他残忍地笑了。 汉复县并不像他之前洗劫过的无数个村庄一样近乎空空荡荡,这里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司马师望向汉复县,远处最高的大楼上插着一面红旗。 汉复县不是军事要塞,除了一些瞭望塔之外,汉复县没有什么防御设施,更没有城墙。 司马师自言自语:“李定要负隅顽抗了……可是连城墙都没有,这样的抵抗有什么意义呢?” 在司马师看来,接下来将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或许对于李定来说,将是悲壮的没有意义的牺牲……就像一路上前仆后继抵抗的那些解放党一样。 “杀,全部杀光。”司马师沉静地下达了这个他已经下达了无数次的命令。 一万魏军骑兵野蛮地吼叫起来,无所畏惧地沿着街道向最中央的大楼冲去。在他们看来,这里的解放党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第一支箭矢从街道旁的某个窗子射了出来,正射向窗子下方街道上奔跑的骑兵队伍。不到十步的距离几乎用不着瞄准,一名魏军骑兵头部中箭,应声落马。 更多的箭矢零零散散地从窗口向下射击……如此近的距离,被瞄准的魏军骑兵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这样的射击不像是正规野战中的齐射,这更像是……巷战。 一条绊马索从道路中间唰地立起来,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匹战马哀嚎着倒地,上面的骑士摔下来,摔得七荤八素,后面的魏军骑兵赶紧勒马。 两侧的房子里冲出了手持刀剑的战士,将摔倒在地的魏军骑兵的头盔摘掉,干净利落地抹了他们的脖子。 后方观战的司马师大怒,这样的抵抗是他想象不到的。这样的攻击无异于自杀式攻击,在魏军的绝对优势人数面前,在这么近的距离发起攻击,即便是杀伤了魏军骑兵,也很快会被愤怒的魏军骑兵围上来杀死。 司马师很想问:何必呢? 冲进汉复县的魏军骑兵陷入了混乱,四面八方的房子里都是射来的零星箭矢,他们不得不一一冲进那些房子里,将敢于放冷箭的人消灭掉。那些自知必死的人面对冲进来的魏军士卒,都是拼命抵抗,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一队战士们举着红旗,从侧面的巷子拐过来,发动了一次短促的冲锋。挤在原地的魏军骑兵相比于这些跑过来的战士并没有什么优势,甚至还显得不够灵活。 这队战士消灭了十几名魏军士卒,便掉头逃跑。有的魏军气不过,驾马就追,可他们追到巷子里就再没有回来。 汤和站在汉复县中央最高的大楼里,这里的最高处插着那面印着几千个血指印的红旗,汤和就站在这面红旗下。 …… 魏军莫名其妙地败退了,他们明明没有遇到什么组织起来的抵抗,但是却莫名其妙地退出了汉复县。短短的一个冲锋,魏军的骑兵死在了大街小巷、死在了居民的家里……伤亡足有一百多人。 司马师无能狂怒:“下马!步战!冲进去,把他们全部杀光!” 魏军骑兵一路冲到汉复县,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正是骄狂气盛之时。没想到短短一条街道,竟然就莫名其妙死了一百名骑士,这让他们极为愤怒。 魏军骑兵们纷纷下马,举着战刀再次冲进汉复县。这次他们没有再傻乎乎地直冲汉复县中央,而是粗暴地踹开每一间房门,和见到的每一个人搏斗。 这些魏军士卒三五人一组,搜索所有的房屋。惨叫声和兵刃碰撞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每次都有魏军士卒或者是解放区的战士们倒下。没过多久,一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劳动者万岁!” “轰”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震碎了门窗,爆炸的气浪掀开了半面墙壁。魏军再往里面看,已经是一片狼藉,早先冲进去的几名魏军士卒早就被炸成了碎肉。 这是现在的汉复县储量极少的炸药包。显然,刚才的那间屋子里,有一名英勇的战士引爆了手里的炸药包,和数个敌人同归于尽了…… 197 永不陷落(2) 197永不陷落(2) 对于此刻物资奇缺的汉复县来说,就连炸药包也不能保证人手一个。战士们躲在大街小巷的房子里,凭借着地道和对地形的熟悉,灵活地运用手里的武器,打击冲进来的敌人。 他们一旦发动攻击,就少有能活着撤退的。在极近的距离向着成群的敌人发动进攻,几乎不可能幸免于难。 魏军很快发现了地道,但是他们却不敢贸然进入黑漆漆的地道。一员魏军小将似乎急于表现自己的武勇和胆气,猫着腰率先钻进了一个地道,仅仅十几个呼吸,里面便传出来一声惨叫,随后再无动静。 魏军不敢进入情况不明的地道网络,只得用杂物填起发现的地道口。 三个时辰的进攻,天色昏暗了下来,魏军逐个搜索房子,陆续占领了北面的小半个汉复县。魏军经过一上午赶路的疲惫,和一下午神经紧绷的巷战,现在急需休息。 解放区的战士们没有给他们休息的机会,箭矢划过空中的破风声时有响起,夜里时不时就会传来一声爆炸声,混杂着魏军的惊叫,偶尔还会有伤兵凄厉的惨叫声。 司马师心烦气躁,怒火攻心:“传令!不要休息,挑灯夜战!继续进攻!” 魏军举着火把,继续逐门逐户地搜索推进。举着火把的魏军士卒在夜里似乎显得格外明显,经常会成为巷战里打游击的战士们集火的对象。 …… 天色渐明,曾经规整有序、商旅繁华的汉复县不复曾经景象。四下里零落的箭矢、倒在地上的尸体不计其数,有的地方还着着火,毕毕剥剥的火焰声安静地燃烧。 有些墙壁上还有大口子,那些显然都是炸药包的战果。 一夜的鏖战之后,魏军似乎已经无力推进。相反,在经历过最初的自杀式防守之后,打巷战的解放党游击队们开始了有计划有组织的反攻。十几人一组的战士们开始反攻那些被魏军占领的房子。 魏军不甘示弱,还要将那些房子再夺回来,很快,巷战就变成了互相消耗生命,争夺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有价值要点的消耗战。 从整体上看,魏军推进的速度虽然已经显得疲软无力,但仍然在缓慢向前推进。随着魏军控制区域的扩大,双方的战线也变得越来越混乱,呈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犬牙交错的混乱态势。 司马师在成群亲卫的保护下,亲自来到汉复县中指挥战斗……但其实战斗已经没什么值得指挥的了,已经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混战了。 又是一日的推进,魏军的前线部队离那个插着红旗的大楼越来越近。司马师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楼顶上红旗下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当晚,均已疲惫不堪的两支军队陷入了一段难得的安静……谁也没有力气再发动一轮新的进攻了。 司马师召来了同样疲惫不堪的魏军众将:“今日之战,我军战果斐然,当大大庆贺一番!” 魏军众将都知道,那座插着红旗的高楼近在眼前。虽然他们都筋疲力尽,但一个个也都显得格外兴奋。 一员魏将振奋道:“少将军指挥有方,明日我等一定能攻破那座高楼,生擒匪首李定!” 司马师抚须微笑:“那李定太过狂妄,竟然以为邓安国的一万人加上眼前这些杂兵就能抵挡我魏吴八万大军,将自己的主力尽数调到了西处。也正好,我等借这个机会建功立业,擒拿了李定,让他知道狂妄的代价!” 一片轰然叫好之声。 司马师接着笑道:“等到抓了那个李定,诸位都是大功臣!三国伐涪陵伤亡惨重,唯有我等独取如此殊功,陛下定然会为之大悦,诸君,封侯拜将近在眼前啊。” 有魏将拍马屁:“论起首功,还要数少将军指挥若定!” “少将军年少有为,超越骠骑将军的威名也近在眼前啊!” …… 司马师大笑,随后压抑下狂喜的心,正色道:“今日我在后方督战,发现我军越接近那座大楼,李定的反击就越来越不要命!今日下午,颇有不少解放党发动同归于尽的冲击,带给我军的伤亡实在不小。明日众将还要小心行事,勿要被那李定临死前的反扑所伤。” 众将一齐躬身:“多谢少将军关心。” 在司马师的想法里,李定自始至终都呆在汉复县;而李定派往西线的大军想要回援,至少还要五天的时间。 何况,现在李定的西线大军在蜀汉方面节节胜利,他们甚至可能还没接到老家被袭的消息呢。 想到诛杀甚至生擒李定将会给自己带来的莫大的荣誉,司马师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了。如今蜀汉已经名存实亡,东吴也是元气大伤。一旦诛杀了李定,再掳走那些为李定打造神兵利器的工匠,那天下还有谁能是大魏国的对手? 换句话说……换句不足为外人道的话来说,天下还有谁能是河内司马世家的对手? …… 天色再次亮起来,这是司马师进攻汉复县的第三天了。 魏军士卒本来已经极其疲惫的身子被司马师允诺的巨额奖赏所诱惑,再次爆发出了已经沉寂下去的激情。插着红旗的大楼近在眼前,胜利近在眼前! 魏军士卒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身体里榨出最后一点力量,继续向高楼的方向进攻。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纯粹的意志力的竞争了。面对已经发动总攻的魏军,解放区的战士们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与司马师麾下的魏军士卒正面硬碰硬厮杀起来。 战士们里面有的是工人、有的是农民、有的是政府里的干部、有的是老师、有的是学生……此时此刻,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与魏军进行着最后的殊死搏杀。 “劳动者万岁”的口号声不绝于耳,在近在咫尺的高楼上,那面鲜艳的旗帜沐浴在初升的阳光里,仿佛永远不会陷落。 198 血债血偿 198血债血偿 就在汉复县进行着最后的抵抗的时候,李定与麾下的四万工农人民军距离汉复县只有三十里路了,对于工农人民军的行军速度来说,只要半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汉复县。 此时的李定脸色铁青,一向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凝聚着宛如实质一般的火焰。 随着李定的四万大军离汉复县越来越近,一路上就可以看到很多司马师的骑兵肆虐过的痕迹。如果说烧焦的田产让李定为之痛心、牺牲的战士们让李定为之伤悲,那么无辜殉难的百姓,则唤起了李定十足的怒火。 李定从来不会低估封建阶级镇压解放党的力度,更不会低估阶级斗争你死我活的残酷性,但是他很难想象得到,一支有组织的军队居然会有如此有组织的暴行。 对于汉复县的鏖战,李定并非全然不知,事实上,汤和的通信兵一直跟李定有着密切的联络。 “李主席,别着急,今天中午我们就能赶到汉复县。”季平以安慰的口吻对李定说道。 汉复县的战斗已经打到了最后一刻,据来自汉复县的通信兵汇报称:就连妇联的女同志们也拿起了武器冲到了一线战场。由此可见,汉复县的保卫战战局已经是岌岌可危。 四万工农人民军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了,不仅仅是因为汉复县的战局而加快速度,也因为沿途的景象十分愤怒,迫不及待要去找司马师报仇雪恨。 …… 汉复县的抵抗已经战斗到了最后,第一批魏军士卒刚刚冲进了汉复县中央的高楼。这座高楼是人民政府的办公楼,如今却成为了血战的战场。每个办公室都展开了血淋淋的厮杀,破碎的白纸散落满地。 冲进来的第一批魏军被奋不顾身的战士们再次逼出了楼外,但是很快,他们再次冲进了楼里,与解放区的战士们逐条走廊、逐个房间地争夺。 魏军越来越近,站在楼顶的汤和面对按满了血指印的红旗——这些血指印的主人们想必大半都已经牺牲了。汤和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一直紧握手心的火折子……火折子上面满是他手心的汗水。 这面红旗绝对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面面红旗卷着滚滚烟尘飞驰而来,汤和的眼睛直了,一瞬间,他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紧接着,汤和身后的警卫员一蹦三尺高,年轻的警卫员兴奋地大喊大叫:“李主席回来啦!” 汤和大笑:“援军来了!同志们,李主席回来了!” 李定的四万工农人民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比汤和等人预计的还要早上半天的时间。这半天的时间尤为关键,若是再晚片刻,只怕汉复县的指挥中枢就要被敌人歼灭了。 李定亲自骑在马上,大手一招:“同志们,冲锋号!” 几百名号兵齐齐吹响了冲锋号,嘹亮的冲锋号声响彻了整个战场。抱以必死决心的战士们听着远处熟悉的声音,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而那些魏军将领们,则因为猝不及防而惊恐万分…… 李定的四万大军远道而来,已经十分疲惫,但是眼前的魏军也因为数个日夜不间断的巷战而身心俱疲。此情此景下,愤怒的工农人民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如同海啸一般卷进了汉复县,沿途试图抵抗的魏军都被就地消灭。 李定马术不济,有心亲自带队冲杀,却险些跌下马来。不得已,他只能翻身下马,举着腰间的剑步行向前冲锋。李定没有捞到和魏军近距离搏杀的机会,身边的战士们已经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一切抵抗的敌人。 …… 司马师震怖地扭头,正好看见李定的大军冲了过来,铺天盖地的红旗与漫山遍野的杀声让司马师两腿颤抖:“不可能!李定的西线大军怎么可能回来的这么快!他们应该会趁势进攻成都呀!这么好的攻克成都的机会,李定怎么可能忍得住……” 眼看着疲惫的魏军士卒根本无法抵挡如狼似虎的来自西线的工农人民军主力,司马师的副将不顾自己职责低微,大声喊道:“少将军,大势已去,快撤!” 司马师如梦初醒:“撤!快撤!” 可是那些深陷在巷战里的魏军士卒几乎全是步行,战马都留在了汉复县外的大营里,情急之下,他们又怎么可能撤的出来。一直与魏军缠斗的战士们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硬生生从疲惫的身子里榨出最后的精力,就是要将这些想要撤退的魏军牢牢拖住。 司马师与自己那同样是满手鲜血的五百名亲卫率先上马,向汉复县外逃走,跟在后面的那些侥幸逃脱的魏军士卒,他们大部分都是步行。 季平的眼睛已经红了:“追!追上去!一个也不能放跑!”转过头来,他又看到李定举着剑冲在最前面,不由得大急:“警卫员,去保护好李主席!” 李定已经气喘吁吁……他不太经常锻炼,如此程度的冲锋已经让他上气不接下气。他注意到了季平的歇斯底里,来到了季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定深呼吸了几次,喘匀了气,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老季,放心吧,他们全都跑不掉的。” …… 四下里冲上来的工农人民军战士早已团团包围了汉复县,这些复仇心切的战士们一个个赤红着双眼,拼了命地绞杀魏军,将包围圈逐渐缩小。 而司马师虽然反应够快,可他仍然逃不出这个漫山遍野的包围圈……到处都是红旗,到处都是万岁的吼声……包围圈越来越小,战场上逐渐安静下来,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魏军士卒要么被消灭,要么丢下了武器投降…… 司马师绝望地举起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手上青筋毕露,一会儿又颓然地放下架在脖子上的剑……他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很快,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司马师浑身颤抖,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季平分开众人,上前两步,与司马师面对面:“司马师?” 司马师哆嗦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季平猛地举起剑,向司马师脑袋上砍去,就在即将砍中的时候,又硬生生收住了自己的手。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仇恨神色,转过头对战士们说:“把他绑起来,准备组织公审!” 199 血债血偿(2) 199血债血偿(2) 司马师的骑兵被围歼消灭,李定也来不及清点汉复县内的损失,而是立刻率领四万工农人民军北上。此时的三山防线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过消息,邓安国部生死不知。 而此时此刻,邓安国正在被团团包围,进行着顽强地抵抗。 魏吴联军不再有分日进攻之分,而是集中起来一齐进攻。北丘被敌军率先攻克,驻守北丘的三千名警备部队战士伤亡惨重,魏吴联军像潮水一般,淹过了北丘的防御工事。 北丘防御阵地的军事主官是一名名叫卞忠的青年人,自从前些天南丘阵地被攻破之后,卞忠就做好了赴死的心里准备。这些天以来,北丘阵地一直岌岌可危,如今终于被魏吴联军攻破了。 说实在的,这个被攻破的时间比卞忠想象的还要长。早在南丘阵地被魏吴联军攻克的时候,卞忠的北丘阵地就已经是山穷水尽了——铁丝网被完全破除、弓箭手只能拾取魏吴联军射过来的箭矢使用,就连战刀也有很多都卷刃了。 卞忠站在北丘阵地的瞭望塔上,将腰中的长刀缓缓抽出——他不像南丘阵地的主官肖克一样是肉搏的高手,卞忠是文职人员出身,近身厮杀的技术一言难尽。 南丘的军事主官肖克早就已经亲自提刀上了一线,早在阵地被攻陷之前就牺牲了。如今卞忠也终于要战死了,他的内心半是遗憾半是解脱。 魏吴联军的士卒席卷了整个阵地,阵地上经过这么多天的惨烈战斗,原本三千余人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一千多人了,基本上还个个带伤。面对十倍于己的魏吴联军,英勇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司马懿此时还没有接到司马师已经全军覆灭的消息,因此他的心情倒是格外地好。看着眼前前仆后继的警备部队战士,司马懿懒洋洋地夸赞对手道:“真乃强兵也。” 北丘阵地上,卞忠烧掉了身边的文件和旗帜——由于已经有南丘阵地的同志们在他眼前做出了表率,因此他倒是并不紧张。卞忠拔出刀:“同志们,牺牲的时候到了!” 卞忠和四面汇聚过来的战士们以及那些重伤员一起,围拢在瞭望塔底下,勉强组成了最后一个方阵。魏吴联军冲了上来,再次发动了进攻。 卞忠等人已经山穷水尽,魏吴联军仅仅一个冲击,就彻底摧毁了北丘阵地的最后一个方阵。眼看着消灭了北丘阵地上所有可恨的解放党,魏吴联军一起欢呼起来。 邓安国在中丘阵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密战友被无数敌军淹没,痛苦和愤怒让他难以自已。邓安国颓然一叹,自己的中丘阵地此刻也是千疮百孔,随时可能覆灭。 也不知道司马师的一万骑兵把自己身后的根据地搞成了什么样子……邓安国内心充满了自责。 …… 李定和季平亲自率领四万主力,北上支援,一路上解放区被毁坏的惨状让他十分痛心。 堪堪在魏吴联军马上就要攻入邓安国的中丘阵地之前,李定的四万人赶到了战场,此时此刻,对面的魏吴联军伤亡也极大,全靠马上就要击败邓安国的一口气吊着,面对李定编制整齐的四万人,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邓安国的阵地虽然岌岌可危,但仍然尚在,季平不由得大喜过望——他已经做好了邓安国一万人全部牺牲的心理准备,季平拔出了刀:“冲锋号……” 邓安国从瞭望塔上冲下来:“同志们,李主席的西线主力到了,是时候让敌人血债血偿了……吹冲锋号,跟我杀出去!” 随着嘹亮的冲锋号响起,中丘阵地上尚且能动弹的全都站了起来。对面指挥的魏吴联军将领们惊恐地发现,本来已经残破不堪的中丘阵地上,奇迹一般地出现了无数衣衫褴褛的灰布衣裳的战士,虽然人数不多,却怒吼着从山上冲了下来。 陆逊脸色苍白,自言自语:“完啦,司马师的一万骑兵看来是回不来了……若是涪陵郡人人皆如此,天下世家危矣……” 魏吴联军一触即溃,李定的四万人和邓安国的部队合兵一处,全力进攻,魏吴联军仓皇向后方逃窜。 邓安国看见李定的一瞬间,眼圈就红了:“李主席……都怪我,放了司马师的骑兵过去……” 李定拍拍邓安国的肩膀:“我都明白,这不怪你,我们对魏吴联军进攻解放区的决心估计有误。而你的一万警备部队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邓安国的一万警备部队面对八万魏吴联军,坚守三山防线长达二十九天,其中最后的八天时间里,魏吴联军对三山阵地展开了不计代价的疯狂进攻,邓安国部坚守阵地直到最后一刻,坚持到了西线主力回防。 此役,邓安国的一万警备部队战死九千余人,活下来的则以重伤员居多。他们对面的魏吴联军则在三山防线抛下了三万多具尸体。此战被载入工农人民军战史的几次最惨烈战斗之一,称之为三山战役。 邓安国的警备师虽然已经近乎被全歼,但是却被季平保留了编制,整编为工农人民军骑兵第一师,撤回后方,利用缴获的魏军战马进行训练和重建。李定对于这支部队丝毫不吝惜赞美,称这支部队为解放益州的最大功臣。 …… 魏吴联军已经承受了重大的伤亡,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再经历了一番大败,立刻便作了鸟兽散。魏军和吴军分别拔营,各自撤回本国。此时魏军只有两万步卒,而吴军也大概只剩下两万余人。 南线的交州方面也传来消息,诸葛恪的两万吴军理智地选择了撤军,交州方面没有经历什么大战就结束了战斗,南线战场的战斗告一段落。 至此,三国共计十八万大军,兵分三路围剿解放区的计划已经全面宣告破产。其中,西线的八万汉军全军覆没,还反被攻克了半个益州;南线的两万吴军不战自退;北线的八万魏吴联军损失了四万人之多,仓皇撤军。 200 追歼吴军 200追歼吴军 季平并没有轻易放过逃跑的敌军的意思,按他的想法,最好是能够把魏吴两国前来攻伐涪陵郡的军队全部吃掉才好。可惜工农人民军数量不够,涪陵郡更是一片疮痍,支撑不了太高烈度的战斗了。 “那就追歼吴军,把陆逊彻底打趴下!”李定一拳锤在了桌子上。 “我看魏军更可恨,不如追司马懿吧。”有同志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相比吴军来说,那些在涪陵郡内部烧杀的全都是魏军,当然也更让同志们恨之入骨。支持追击司马懿的人并不在少数,同志们都热切地看着李定,希望李定能让他们去追击与解放区有血海深仇的魏国人,最好能让那个魏国的司马懿和他烧杀抢掠的儿子一起在断头台上相遇。 李定摇了摇头:“同志们,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在大家投票之前,不妨听我说完。” “现在天下的局面已经逐渐明朗了,蜀汉已经名存实亡,缩在一隅之地苟延残喘;魏国实力强劲,盘踞大江以北,短时间内难以灭亡;而吴国实力不强不弱,赖以自保的无非就是多年征战的几万精锐……” “我们就算消灭了魏国的几万败兵,对魏国来说也算不上伤筋动骨。但是一旦我们消灭了陆逊的这几万吴军,东吴很可能十年之内都恢复不了元气。” 有理智的同志很轻易就被李定说服了,对于解放区来说,一个失去威胁的吴国意义是极大的。魏国现在与解放区并不接壤,只要吴国丧失了战斗力,解放区就可以安心地消化益州,甚至能尝试打下成都,彻底把蜀汉一棒子打死。 现任工农人民军第五师师长的云凡站起身,“吴军虽然撤军,但兵败而不溃乱,后方又有水师接应……吴军肯定会沿着水路撤军,没有能和吴国较量的水师,我们怎么可能追得上陆逊?” 季平此刻神秘地笑了:“同志们,我们的水师已经从交州沿河而上,现在已经埋伏在吴国水师的前面了。” 众人都是一惊,有的同志很快想起了当初李定去交州要战船的事儿,不由得暗暗点头。也有的同志紧缩眉头,起身质疑:“吴军水师雄踞大江多年,而我们的水师仓促成军,能和吴国的水师一较长短吗?” 李定起身:“我们的水师不需要战胜他们,只需要拖住吴军水师,我们的军队就可以围歼他们……何况我军虽然成军时间短,但是水兵都是有经验的水手,战船质量要比吴军强,也未尝不可以一战。” …… 陆逊的两万余吴军士卒一路溃退,直到退到江边,才勉勉强强重整起阵型。陆逊唤来陆抗:“后方尚有追兵否?” 陆抗因为连日逃跑显得颇有些狼狈,他拱手道:“回禀父帅,后面有一队打着红旗的追兵,人数大概在几百人左右。” 陆逊脸色难看,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书生儒将难得地爆了句粗口:“他马的,区区几百人就敢追着我们两万人跑,跑得两万吴国精锐丢盔卸甲,连着跑了好几天!” 虽然心下里气愤,但是陆逊心里也知道,自己的两万吴军已经丧胆,未必不会在区区几百敌兵面前一触即溃……当初甘宁不也是以几百人的兵力打溃了曹操的几万大军吗? 陆逊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几百人大破万人”的反面典型,被后人记载在史书上嘲笑。 “我们的水师到了!”有吴军士卒欢呼起来。 江边是一排吴军战船,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有六十余条。吴军士卒看见这些战船,全都发自真心地欢呼起来——他们已经不想打仗了,只想乘着战船赶紧回家。 陆逊气哼哼地道:“上船,撤回吴郡!” 两万吴军残兵略微有些混乱地上了船——可怕的追兵就在身后,他们都想比自己的同僚们更快一步逃到船上。众所周知,大吴国水师天下无敌,只要上了战船,他们就安全了。 吴军全部逃到了船上,水师船队扬帆起航,向着下游的吴军前进。就在此时,后方一直紧追不舍的工农人民军先头部队赶到了,望着乘船而去的吴军无可奈何。 船上的吴军士卒们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声,还不忘放肆地嘲笑岸上的工农人民军:“一群益州的旱鸭子,接着追啊……大爷们可回家了……哈哈哈……” 吴军战船向岸上射来了一蓬箭矢,追来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赶忙举起了盾抵挡,船上再次传来了吴军的嘲笑声。 领头的工农人民军军官向着脚下吐了口吐沫,微微一笑:“接着放肆地笑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吴军战船渐渐远去,更多的工农人民军部队相继赶到,他们沿着河流向下游继续前进。虽然吴军已经乘船撤退,船的速度远远大于追击的步行速度,但是这些追击的工农人民军已经接到了命令——继续向前追击。 负责衔尾追击的正是报仇心切的邓安国,他的新编工农人民军骑兵第一师已经拉到汉复县重建了,他却不愿意跟着自己的部队撤到后方,坚持要亲自带队追击。 虽然三山防线一度被魏吴联军攻破,但是却没人责怪邓安国……因为无论换做谁,都做不到比邓安国做得更好了。可唯独邓安国本人心里十分不好受,尤其在得知司马师的骑兵在涪陵郡大肆破坏之后,邓安国十分自责。 虽然同志们并未责怪邓安国,甚至还一致认为邓安国和他的一万警备部队死守三山防线二十九天,是整个大战役的首功——比战胜八万诸葛亮军、迫降五万李严军,连破益州五郡的孙承彦功劳还大——但是邓安国却自顾自地认为涪陵内部的损失都是自己所致。 邓安国如何自请处分暂且不提,他歼灭魏吴联军的迫切心情是毋庸置疑的。眼下魏军追不得,邓安国就不得不一心只想着歼灭来犯解放区的吴国军队了。 “追,就算追到建业去,我也要把这股吴军吃掉!”邓安国咬牙切齿。 201 交州水师 201交州水师 新任交州水师司令的邓平立于交州水师的旗舰“起义”号上,心情激荡。 不可否认,交州水师是一支临时成立、东拼西凑的舰队。和久经沙场、战史斐然的吴国水师相比,解放党的交州水师更像是一支乌合之众。 唯有邓平坚信自己的交州水师能够战胜吴国水师,他的理由如下: “吴国水师自认天下无敌,必无备也。以有备而临无备,乃取胜之道,此其一也。” “涪陵一战,吴国水师并非主战,而是以输送辎重、接应陆逊为任,因此定然不会战船主力尽出。其船队中当多运输粮械之小舶,乃敌水师弱点,此其二也。” “交州水师并非孤立作战,岸边尚有数万工农人民军主力协同作战,此其三也。” “既然有此三胜,我交州水师抓住吴军水师松懈之时,予以迎头痛击,我军必胜。” …… “敌舰……”旗舰起义号瞭望桅杆上的水兵大声呼喊。 邓平立刻全神贯注起来:“扬帆、弓弩上弦、放出小船……准备作战!” 虽是初次指挥水战,邓平却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颇有些老将风度。 对面的吴国水师显然已经发现了下游的交州水师,但是他们却毫无减速之意。吴国水师仗着身处上游,加快速度,迅猛地向着交州水师冲来。 吴国水师多年间无敌于天下,自然骄兵气盛,对下游的交州水师不放在眼里。吴国水师的将军徐楷看着远处的交州水师,大概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以六十五船对三十余船,优势在我!” 两支船队越来越近,邓平大手一挥:“弩车射击!” 交州水师的战船上加装了综工基地的骄傲:大型床弩,听见了邓平的命令,床弩一齐发射了出去。 这些床弩所用的弩矢实在骇人,长度犹如长矛一般,粗细有小手腕一般粗细,如今几十支巨箭骤然射出,端的是声势骇人。有些吴军战船被巨箭射中,薄弱处竟然当场破碎。 邓平一拍巴掌,床弩用于水战的威力出乎他的预料:“赶快上弦!” 两支舰队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普通弓弩所能涉及的距离,于是两军的弓弩手开始互相放箭,一时间水平竟然相差不大。 吴国水师的弓箭手胜在经验丰富,早就有了在颠簸的战船上放箭的经验,如今战船颠簸,弓箭的准头却是分毫不差。交州水师的优势在于船只平稳——交州水师的尖底船和其他船只结构可是为了海上航行做准备的,如今在江面上作战,交州水师的船只显得格外稳定。 邓平一个不慎,被吴军弓箭手射来的一支流矢射中了肩膀。好在邓平身上的甲厚,流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势。邓平推开了惊惶跑来的警卫员和医疗兵:“继续放箭……” 吴国水师的将军徐楷乃是当年吴国大将、芜湖侯徐盛之子,他承袭父爵、征战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和吴国水师在江面上打得风生水起的对手。尤其对面的船只明显比自己的少很多,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 徐楷大怒,隐约间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加快速度!准备撞击!水师士卒准备接舷战!” …… 邓平哈哈大笑,不动声色地勾引着吴国的水师。交州水师的船快,邓平却有意控制船速,一直与吴国水师若即若离。眼看着吴国舰队与岸边的距离差不多了,邓平大喝一声:“快!就是现在!打旗语!” 桅杆上的水兵战士打起了旗语,两侧的山林里突然红旗四起。原来是一直尾随而来的邓安国,他带领的部队已经赶到了。 想要追逐顺流而下的船队是不可能的,邓安国放弃了大部队,只身率领几百名战士疾行至此。如今他看着江面上距离不算远的吴国水师,仰天大笑,眼里透出即将报仇雪恨的快感。 吴国的水师将军徐楷一愣,他没想到岸边还会埋伏着工农人民军……可是就算有埋伏又能如何?充其量也就是远远抛射几轮箭矢罢了。吴国水师与岸边的距离虽说不远,但也绝不算近,箭矢射到了这个距离,还能有什么威力? 虽说如此,徐楷还是决定要谨慎为先:“操桨手听令!与两岸保持距离……” 邓安国大手一挥:“投石车!齐射!” 岸边的二十架投石车一齐轰鸣了起来,让诸葛亮印象深刻的炸药包在天空中划过了优美的曲线。邓安国特地下令剪短了炸药包的引线,尽量确保炸药包可以在空中爆炸。 毕竟炸药包不是炮弹,一旦炸药包落进了水里,那就什么用也没有了。 “轰!” 二十架投石车射出的都是集束炸药包,一瞬间投掷出了近百个炸药包。邓安国对于综工基地的投石车的准度十分信任,虽然交州水师和吴国水师的距离不算远,他也确信不会误伤到战友。 立于起义号上的邓平耳朵嗡地一声……他体会到了众多炸药包在距离不远的位置密集爆炸带来的巨响,一瞬间,他有些理解为什么诸葛亮的八万大军会被几百辆投石车的炸药包搞得一触即溃了。 邓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邓平用尽全力,扯起嗓子拼命喊道:“调转船头……撞击!接舷战!” 即便是有一段距离的邓平都被炸药包搞得狼狈不堪,位于炸药包密集轰炸中心的吴国水师就更不用提了,这个小范围的“人工轰炸区”让吴军水师丧失了战斗力。 即便是没有直接落在船上的炸药包,也会让旁边的船只摇摇晃晃,剧烈地颠簸——船上的吴军士卒重心不稳,接二连三地落入江里。要是炸药包恰恰好落在了船上,那更是一场灾难,吴军的木质战船瞬间就会被炸开个巨洞。 有的吴军战船已经开始打旋儿了,其他战船不得不减速避开他们,这进一步造成了混乱。落在江中的吴军士卒挣扎着,请求船上的同僚施以援手。 202 交州水师(2) 202交州水师(2) 徐楷奋力保持身体平衡,勉强在爆炸中站稳了脚跟,眼看着有船只减速要救助落水士卒,他内心大呼不妙,再抬头看去,对面的交州水师以让他难以理解的高速度直冲而来,他们船头的撞角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徐楷大呼:“不得减速……准备接舷……” 可惜,吴军被刚刚剧烈的爆炸搞得集体性耳聋,传令兵们只看见徐楷的嘴一张一合,却无法得知徐楷的命令。 就算是吴军战船得到了有效的指挥,也难以在接下来的撞击中幸免。吴军的战船有六十余艘,却挤下了两万陆逊的败兵……也就是说,每条船甲板下密闭的船舱里都挤着几百名吴军士卒,这样的重量极大地减缓了吴军战船行驶的速度。 这些挤在密闭船舱里的吴军士卒本来活动空间就极小,几乎是人挤人。刚才他们乘坐的船只又经历了爆炸余波带来的极大颠簸,于是密闭船舱里的吴军士卒们惊慌失措,纷纷询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吴军士卒正在极力操纵船只,哪里有时间给他们解答问题。因此,船舱内的吴军士卒们极度恐慌……他们能从外面的喊杀声中判断船队遇袭,却无法得知战况如何。急速蔓延的恐慌带来了混乱,很多吴军士卒都在尝试撬开密闭的舱门。 邓平看准机会,大声命令道:“加速!加速!撞击敌军战船!” 交州水师战船上的战士们互相提醒着:“小心撞击!”、“站稳扶好!” “咚!”邓平所在的起义号战船一马当先,率先撞进了吴军船队中,吴军的战船尚且还在混乱之中,甚至很多战船都还在用自己薄弱的侧翼对着迎面撞来的交州水师战船。 交州水师的战船虽然都是商船出身,但是却经历了综工基地和交州船厂联手进行的堪称竭尽所能的改装。交州水师的战船船头的撞角不是普通的硬木,而是包裹了厚厚金属外壳的硬木撞角。 三十余艘战船面对六十余艘敌船,竟然毫不畏惧地一头扎了进来,吴军船队阵型大乱,根本没有排成阵型迎接撞击,很多吴军战船侧面被撞,当场便被凿开巨大的豁口,滚滚江水奔腾着涌进去,里面装载的吴军士卒惨叫着猝不及防地被卷入江水中。 吴军的耳鸣状况有所缓解,徐楷挥舞着战刀大声命令:“水鬼跳船!凿沉敌船!” 吴国水师当中有这样一支强悍的“水鬼”,都是深谙水性的士卒,他们在两军缠斗之时借机入水,用手里的工具从水下凿开敌舰的船底。这样的水鬼十分厉害,在水战中屡立奇功,也是吴军水师称霸大江的重要依仗之一。 虽说这场战斗爆发得突然——陆逊根本没想到进攻涪陵会打上这么一场水战,但是水鬼们实战经验丰富,早在远远看见交州水师的时候就做好了下水准备。如今接到了徐楷的命令,水鬼们早就脱得赤条条的,光着身子一头扎进了水里。 这是……尖底的船?吴国水鬼们惊诧地发现了交州水师战船构造上的不同,但是他们却来不及慢慢惊诧,水鬼们立刻扑上去,试图用手里的工具砸开那些尖底船。 翻滚的江水下面突然卷上来了朵朵血花,水鬼们惨叫着浮上水面。邓平早就预料到了吴军水师会依仗着水性的优势来凿船,因此在船底下布置了密密麻麻的刀口儿。 这是奢侈的防备——武装这三十几条船的船底所用的铁料,足以打造上万把战刀。但是此刻这种防备措施却起了奇效,船上的水师战士们顾不得同情吴国人,使用弩箭快速射杀那些浮上水面的水鬼。 邓平在陆地上的格斗水平十分高超,等闲三五个人都难以近身,但此刻在来回摇摆的船上,他的格斗技术就大打折扣了,何况他肩膀上还有刚刚受到的箭伤。可即便如此,他仍然率先挥舞着战刀:“同志们,跟我上!” 沿着撞角,交州水师的战船和吴国水师的战船已经连在了一起。交州水师的战士们挺着战刀,奋勇冲击,吴军士卒仓促应战,只能凭借着高超的经验且战且退。 虽然吴军船舱里还有很多士兵,但是他们却被锁在船舱里派不上什么用场,就算勉强撬开甲板冲出船舱,也会被立刻消灭。很快,吴军水师的士卒们纷纷被消灭,越来越多的吴军战船被击沉。 徐楷拔刀迎战,却被五个交州水师的战士团团包围。虽然这五名战士单打独斗都肯定不是徐楷的对手,但是他们彼此间却有着精妙的配合——同村渔民之间的默契——五人配合起来让徐楷缩手缩脚,一身实力难以发挥。 吴国水师的战船接二连三地竖起了投降的旗子,交州水师的战船笼聚过来,将徐楷的坐舰包围,更多的战士跳到了徐楷的船上,将那些尚在负隅顽抗的吴国士卒一一消灭。 徐楷眼看着包围自己的人越来越多,长叹一声,扔下了手里的战刀,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干净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徐楷的尸体双眼圆睁,或许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因何而败。 邓平首次指挥水战,就有了如此的胜利,自然是不胜欣喜。他笑道:“同志们,打得好!我们胜利啦!” 直到此时,姗姗来迟的医务兵才被邓平允许近身,揭开了邓平肩头的甲片,帮他给伤口上药。周围的战船上,尽是初次参加战斗的交州水师战士们的欢呼声。 “停船,打捞落水的吴军士卒,”邓平下令道,“若是放弃抵抗,就绑起来关进船舱;若有负隅顽抗的,一律就地消灭!清点战场,若有敌船损伤不重的,则通通拉走,这都是我们交州水师的战利品。” 两万余溃败的吴军败兵几乎全部被俘虏了,这些水淋淋的败兵被五花大绑关进船舱,好不狼狈。等待他们的将是细致的审判和统战教育。唯一遗憾的是陆逊不知所终,不过以如此激烈的战场来判断,这位吴国的辅国将军多半已经葬身江底了。 203 打扫残局 203打扫残局 随着吴国的一支水师与陆逊两万吴国败兵的全军覆没,一场浩浩荡荡的三国联合围剿之战终于结束。整场战役中,三国联合出动了十八万兵力,最终还是没能奈何得了解放区。 从战果上来看,解放党的战绩是斐然的。最值得一提的是反攻益州时占领的大片土地,这使得涪陵郡解放区与交州解放区终于连在了一起,同时解放区扩大到了小半个益州的大小。 更别提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解放区仍能战而胜之带给干部和群众们的鼓舞。战斗结束之后,街道上游行和欢庆的景象比比皆是。 但是解放区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且不提支持战争耗费的巨量物资——粮食、水泥、军械、炸药……光是司马师进入涪陵郡搞得大肆破坏,就让解放区伤筋动骨。虽然司马师带给涪陵郡的伤亡并不算大,但是他所过之处的大半个涪陵郡几乎都成了一片焦土。 要知道,当初建设涪陵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投入的资源和精力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曾经的涪陵郡,绝对是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如今却被战火烧得焦黑一片。 更让解放区损失惨重的,是汉复县巷战。在这一战中,很多解放区内优秀的人才都以战士的身份牺牲在了战场上,这其中不乏解放党的中层干部甚至是高层干部。 比如涪陵郡生产建设兵团书记陈二昌、基建部部长王青、农垦部部长王发等同志,都在汉复县巷战中带头冲锋,牺牲在了战场上。 解放区本来就缺乏干部,如今更是捉襟见肘。面对战后的满目疮痍,政府几乎连基本的管理框架都架不起来了。 “虽然现在魏汉吴三国都无力在短时间内进攻解放区,但是我们也没有再战的能力了,”季平如是汇报道,“军队的战斗力倒是尚在,只是后勤上已经供给不了继续作战了。” 汤和点了点头,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沓报告:“汉复县巷战中,我们损失了大量有经验的产业工人,这导致了如今我们的生产规模生产效率都大幅下降。仓库里也没什么存货,存货都被西线作战掏空了。” 这是一场胜利,但无疑也是一场惨胜。两年来在涪陵郡的基础建设几乎被统统推翻,光是安置那些需要妥善安置的受灾平民就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季平很是遗憾地道:“我们进攻成都、解放全益州的计划看来要搁置了,” …… 战后,解放区开始了繁杂的善后工作,首先是安置受灾群众。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解放党以治理水灾起家,早有相关经验。一顶顶帐篷被集中架设起来,作为临时安置点。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全体取消休假,立刻着手建设新家园。 重新整顿工业园区、培养工人、恢复效率是一个漫长的工作,倒也急不来。 五万工程兵部队得到了扩编,五万工程兵被一口气扩编到了八万人,这些工程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了重建工作。交州的建设暂时搁浅,工程部队的建设重点放在了涪陵郡和益州其他被解放的地区。 整个解放区再次变成了一个大工地,除了八万工程兵部队之外,六万工农人民军也全部投入了工程建设中。短时间内倒也不缺人手,毕竟还有两万吴国俘虏可以派上用场。 李定对于这些俘虏讲的很明白:“首先要参加一年时间的基础建设劳作,这一年时间里我们的政委会给他们做统战思想工作。等到一年之后,他们如果要留在解放区,就可以留下,成为解放区的新公民;要是想回家,也可以离开。” …… 李定再次来到了交州,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交州了。在刚刚结束的涪陵郡大战中,最后围歼吴军的交州水师出其不意,立了大功。李定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交州船厂,看望那位痴迷技术的段舒厂长。 段舒一切都是老样子,对于经由自己手改造最后获得骄人战绩的战船,他表现得十分骄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简单地谈了谈之后,段舒递来了新式船只的图纸:“李主席,这是我们暂定的新式船只的图纸,这样的船只经过检验,可以初步下海航行了。” 李定大为欣喜,接过了一沓图纸,大略地瞄了几眼,就惊讶道:“这是两种不一样的图纸?” 段舒点点头,傲然道:“大的那条仍然是商船,乃是五千料大船,相比于以前的千料船和五百料船,工艺得到了改善。我们可以使用铁料来锻造船只的龙骨,这样就很大程度上解决了材料的困难。” 建造大船最奢侈的无非就是龙骨的选材,对于传统的船只来说,巨船龙骨所用的木料都要经过多年的挑选和晾晒,是最为繁琐也是用料最大的开支。郑和下西洋时所用宝船的那些龙骨,其材质甚至可以用作皇宫大殿的梁柱。 如今可以使用铁质的龙骨,显然就降低了制造船只的难度。虽然如此数量的铁仍然价值不菲,但起码可以量产五千料大船了。 李定连连称赞:“好!另外一种图纸是……” “这份图纸是战船的图纸,其实从技术上算不上什么革新。战船均为两千料船,也可以在海上航行,船速相当不慢。同样采用了铁质龙骨的工艺,其他方面基本上都是千料船的改进版。” 李定听出了话外之音:“老段,我听你的意思……这两千料战船已经有样船下水了?” 段舒笑笑:“不但下水,而且基本的装具都已经铺设完毕,前些天已经由交州水师试航过了。整条船除了投石车和巨弩等战具还未安装之外,已经是一艘完整的战舰了。” 204 新航线 204新航线 放在后世来说,两千吨级别的船只似乎算不上什么,即便是三流国家的货船也不乏万吨巨船,但是在这个时代,两千料船已经是堪比山岳的庞然大物,更何况尚且存在于图纸上的五千料巨型商船。 刚刚立下赫赫战功的交州水师的军港里,就停着这一条两千料级别的巨型战船。这条船全身呈流线型,船帮较矮——显然是为了降低重心。战船上没有传统楼船拥有的楼式箭塔。 没有楼式箭塔显然会降低战船的火力,但是牺牲火力带来的是更低的重心,也意味着更能适应海上的航行。何况这巨舰舰体四周排满了射击孔,很快将会被安装上综工基地的大型战具,火力也不会过于逊色。 高高的桅杆上没有挂旗,交州水师的将士们一齐举手敬礼:“主席同志!” 李定笑眯眯地爬上了巨舰,到处溜达了一番,对眼前巨舰的细节很是满意。船厂的工人们延续了解放党一贯的简洁明了的审美,船上几乎没有任何花纹或者装饰。 巨舰的舰长,同时也是交州水师的司令邓平将李定请进了船长室,这里有一张巨大的地图,挂在墙壁上。 李定笑道:“怎么样,对新船还算满意?” 邓平笑呵呵地道:“满意自然是满意,就是只有一条船太少了。先前改造的那些战船又改回商船了,现在我们交州水师可只有这一条船。” 李定笑了:“好的,没问题,我帮你催一催造船厂。” 两人一齐大笑起来,随后邓平略微正色道:“主席,这条船性能一流,我们在试航的时候乘船远航,在海上航行十分平稳,这一点可是吴国的战船做不到的。” 顿了顿,邓平指着地图低声道:“有了海船,我们日后就可以……绕行海路,从吴国东海岸登陆。吴国肯定想不到威胁竟然会来自海上,我们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边说着,邓平一边用手指比划了行军路线。邓平手指所及并不只是海上的行军路线,他的手指缓缓滑动,一直沿着预计登陆的东海岸比划到了吴国的首都——建业。 显然,这个方案已经在邓平的脑海里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李定眼神微缩,显然已经把这个计划记在了心里。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们的目标可不只是吴国。邓平同志,我还要交给交州水师一个艰巨的任务。” 邓平严肃地道:“您说吧,我代表交州水师全体将士保证完成任务。” 李定看着墙上那张并不精确的地图——说实在的,这张地图和他后世印象里的地图相距甚远。李定用手比划着地图说道:“交州水师目前最大的任务,有两项。” “第一,是要沿着海岸东进,一路北上,到达夷州。在夷州建立补给点之后,继续北上,前往辽东地区,找到盘踞辽东的公孙度,争取与辽东人发展商贸。” 邓平愕然,他沉吟片刻:“要寻夷州倒是不难,古书中亦有夷州相关之记载……只是与辽东人发展商贸……” 李定见邓平误会,连忙解释道:“不是要让交州水师去搞商贸,是希望你们能沿途记下海图和水文情况,方便商旅沿着海路发展商贸。” 邓平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们交州水师要被打发去做生意了……这没问题,我船上很是有一批绘图能手。您要交给我们交州水师的第二项任务是什么?” 李定严肃起来,用手按着尚且一片空白的地图,掷地有声地道:“西进,沿着海岸线一直西进,尽可能地西进,扩展出新的航线。这是艰巨的任务,陌生的水域将会是让无数探险者牺牲的陷阱,但是新航线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必须要西进!” 顿了顿,李定又道:“在西方,我们将会遇到很多新的国家。如果能和那些新的国家建立贸易往来,对于我们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 邓平面色有些古怪,他迟疑片刻,有些犹豫不决地道:“主席同志,您说的其他国家……是不是……贵霜人?” 李定怔住了,贵霜帝国是建立在印度次大陆北部的强大国家,在后世,被评价为同一时代地球上最大的四个帝国之一,其他的三个帝国分别是汉帝国、罗马和安息(又称帕提亚帝国,位于亚洲伊朗地区,于公元224年被萨桑王朝代替)。 这邓平怎么知道贵霜帝国?难道是…… 邓平显然看出了李定眼神里的疑惑,他立刻为李定扫盲:“这贵霜人号称来自贵霜帝国,其国家位于沿海岸西行二十几日就能到达的一片大陆上。就在前不久,有贵霜商贾沿着海路而来,一时引起轰动,现在他们还滞留在交州。” 李定大为震惊,这明显和他想象中的剧本不一样:“啊这……贵霜人已经有了海上航行的技术了?” 邓平摇摇头:“并没有,他们是沿着海岸线近处勉强航行过来的,一路上走走停停,经常沿着岸边停靠补给。我想他们并没有成熟的航海技术,这次能来到交州,也只是个偶然罢了。” 李定坐不住了,有些不满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陈明华怎么没和我说过?” 邓平愕然:“那贵霜人虽然稀奇,不过也就是长相不同于中原人的化外之人罢了……他们又不像北方商贾,可以给我们贸易来重要的战马等牲畜……” 李定无语,邓平显然还不理解这个发现对于航海意味着什么。 李定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尽快见到那些贵霜商人。若是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探索新航线的伤亡代价将会小得多。” 205 商港贸易 205商港贸易 距离李定上次来到交州,也不过仅仅是过了一个月而已。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解放区频繁恶战,就连搞建设的工程兵都不得不拉到了前线战场,各种资源更是全部输送到前线。 在这样的背景下,交州的建设自然是几乎毫无进展。但是李定再来交州,却又和上个月的景象大有不同了,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交州的商业贸易明显繁荣了起来。 交州商港是建设交州的众多计划中可谓最重要的一项,当初从吴国手里夺来交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拥有一个可以用于贸易的商港。交州的商港现在还很简陋,到处都是简易的工棚,放眼所及给人留下一个“这都是临时拼凑的”印象。 这个印象倒很是正确,由于解放区一向各个领域都在快速膨胀,因此资源紧张是家常便饭。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由于战争的肆虐,资源更是极其匮乏。 交州商港和交州水师所使用的军港相距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共同使用同一处港口。紧挨着交州水师两千料大型战舰的,就是杂七杂八,品种多样的商船了。 李定有些无奈,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军民两用港口:“水师的舰船和民用商船放在一起,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邓平耸了耸肩:“专门的军港还没来得及建设,我们也只能和民用船只暂时共用同一个港口。不方便倒确实是有的,不过也没有太多让人心烦的问题。刚开始每次出海例行训练都会引起围观,到现在附近的人看我们的巨舰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李定心知,汤和正在为了重振涪陵郡以及建设新近解放的东益州五郡劳心伤神,每天面对财政缺口一筹莫展,恨不得一枚铜钱掰开花。当此之际,再去找汤和要钱筹建专用的军港似乎有些痴人说梦了。 李定甚至都能想象到汤和不耐烦的表情了,于是无奈地对着邓平笑笑:“短时间内怕也只能这样凑合着了,三五个月之内,人民政府怕是都要过得紧巴巴的。” 邓平倒是很坦然:“我早就预料到汤部长不可能轻易给军港拨款了。事实上,在困难的财政面前,交州水师等待交付的第二条战船只怕也是遥遥无期……反正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来自水上的敌人,慢慢等吧。” 商港十分杂乱,因为没有储物仓库,大量来往的货物只能推挤在港口露天存放。交州气候变化多端,为了防雨,上面都用油布覆盖,附近还要留伙计来看守。 交州商港所用的几乎没有往常工程兵部队钟爱的钢筋和水泥,着只能归结于先前的西线战事用掉了太多的存货。商港所用的材料大多都是木材,这些木材也是杂乱无章,很多木柱子高矮粗细都不一样,显得十分混乱;一些铺地用的木板长短不齐,甚至中间还会有缝隙。 李定一边说话一边走路,一个不慎,脚就卡在了木板间的缝隙里。李定当场就哎呦一声,险些扑倒在地上。 邓平帮助李定将卡住的脚踝从缝隙中拔出来,再一看,脚踝分明已经肿胀了起来。邓平提醒道:“这里别提基础设施,就连地板都没有完善好,走路要好好当心。” 李定一瘸一拐,却并未抱怨,反而有些好笑地道:“这个商港肯定不是工程兵的手笔。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就算预算不足,他们也会把外表搞得漂漂亮亮的,至少会把这些木板都搞成一边齐的。” 邓平失笑:“确实如此……这个港口最初是附近的渔民们自发建设的,后来很多商船便也借机停靠此地。交州渔港成了商港,商港也逐渐被商人和渔民们根据自己的需求一处处扩大……乱是乱了点,好在作为港口来说还挺好用的。” …… 港口上的商人大部分都是解放区的商人,他们即将携带大量工业产品,出口到其他地方。出口的工业品里面有玻璃、白纸、精美的瓷器和各种装饰品,但是李定注意港口堆积的东西里面几乎没有粮食。 要知道,之前在汉复县的中央商圈,粮食可是解放区出口的支柱物资。 邓平解释道:“现在解放区也缺粮,前些日子港口下达了有关粮食贸易的文件。再加上现在粮价不低,就算出口了也没多少利润,因此商港里现在几乎没有外售的粮食贸易,倒是有不少商人从外面购买粮食回来。” 李定大为赞赏:“商港已经在发挥我们当初预想的效益了。” 除了本地的商人,也有不少外地的商人通过水路来往。这些商人原本并不信任通过海路往来的商道,毕竟大海变化无常,自古以来海洋都是商旅绝地。 一直到交州船厂生产出来那些可以海上航行的船舶之后,海路贸易仍然不为绝大多数外地商贾所接受。好在天下之大,并不缺乏敢于尝试的人。解放区的商人们率先尝试使用海船来进行贸易,结果大获成功。 相比陆路运输,海运的优势在于成本更小、费心更少、时间更短。当然,即便是再优秀的海船,也难免有风险,但这个风险并不比陆路上遭遇劫匪的风险大多少,对于那些大商贾来说,陆路上沿途的盘剥就足以让他们选择更低成本的海运。 有些商人手里更有资本,于是不惜出资购买交州船厂生产出来的海船,也有些商人联合起来共同出资购船。要是那些中小商户,也有货运公司给他们提供服务。 李定注意到,商港上往来的船只和商队不乏挂着魏吴旗帜的。更有甚者,其中不乏大世家乃至魏吴国皇室的商队……在解放党已经被天下世家公认为仇寇的时候,这些世家仍然私底下与交州贸易,撑起了交州商港的繁荣盛况。 李定啧啧咂舌,想起了后世一句著名的话:绞死他们的绳索,他们会自己卖给我们的。 206 厉兵秣马 206厉兵秣马 第一支前往贵霜帝国的船队在两个月之后浩浩荡荡地出海了,这支船队由只有一艘战船的交州水师为之护航,另外还有十几条交州船厂生产出来的千料商船。 这支来自海外的强大船队将会给贵霜帝国带来何等的震撼暂且不提,两个月的时间里,解放区终于略微恢复了一些元气。 好在这个时代想要培养熟练工人并不十分困难,工业园区里那些傻大黑粗的机器用不着什么高深的知识或者学历就可以轻易上手。再次有了逐渐成型的工人队伍,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工业园区的振兴速度。 距离新的一年已经不远了,这是李定开展工作的第三年。过去的一年里并不平静,解放区经历了一场场艰辛的大战,甚至于直到现在,解放区和魏汉吴三国仍然处于名义上的交战状态。 即便工业实力在过去的一年里曾遭重创,但是解放区的生产水平整体来看相比于去年仍有提高。单从水泥一项来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总产量相比上年翻了三倍之多。 靠着水泥和砖瓦,惨遭毁坏的涪陵郡得到了初步重建,新近解放的益州五郡也得到了初步的建设。当然,这些初步的建设还很低级,远远没有达到当初涪陵郡的标准。 …… “经过了两个月时间的整顿,七万工农人民军已经重新整编完毕,除了新编的工农人民军骑兵一师还在训练之外,其余的六万军队都已经拥有了战斗力。”季平如是说。 要知道,涪陵大战之后,工农人民军的七个师战斗力并不算高。除了三个师是久经训练,战斗能力、战斗意志乃至政治素质都十分过硬的老牌主力师之外,剩下的四个师战斗力都不算高。 其中一个是各地游击队整编的第四师。这些游击队战士虽然意志坚定,单兵战斗力也有保证,但是却没有接受过大规模兵团作战的相关经验学习,一旦主力野战,未必能发挥出强悍的战斗力。 另外两个更是水平参差不齐,第五、第六两个师是直接由江阳守军整编而来。虽然他们接受过蜀汉的军事训练,但是战斗力却远远不及新式训练的工农人民军主力,更别提他们还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思想学习,战斗意志肯定大打折扣。 骑一师就更不用说了,这支部队由当初邓安国的警备部队改编而来,而当初的警备部队伤亡实在惨重。如今的骑一师除了少数军官是经验丰富的战士之外,大多数都是新兵。而骑兵训练需要长时间的磨炼,绝非短时间就能形成战斗力的。 如今两个月的时间里,解放区终于有时间细细做一下军队的整编了。除了还在刻苦训练骑术的骑一师之外,其余六个步兵师如今都有了相当的战斗力。 季平的眼神期盼地看着李定,表情里显然带着不言而喻的期待。 还不等李定开口说话,汤和就赶忙开口堵住了话匣子:“绝对不行,马上就要过冬了,解放区的粮食储备并不算多。现在搞建设尚且忙不过来,哪里有多余的钱粮给你拿去打仗?” 季平气不过,立刻抗声道:“汤和同志,想必你一定不知道,诸葛亮现在已经在成都重新坐稳了位子,正在采用各种手段镇压益州西部尚未解放的地区我们的游击队。益州的地主士绅以及世家们组织了号称护卫队的兵勇,我们的同志一直在牺牲!” 季平火气上顶,语气变得很不客气:“汤和同志,就在此时此刻,我们的同志还在忍受敌人的拷打,还在前仆后继地牺牲!我建议我们要克服困难,尽快对成都发动攻势,以最快速度解放全益州!” 听了季平掷地有声的话,汤和很是触动,但是他仍然坚定地拒绝:“且不说冬日动兵是兵家大忌。我们一向讲究实事求是,而现在现实的情况就是我们支持不了一场大仗。大军一旦开拔,粮食从哪里来?后备补充的军械从哪里来?要是胜利了,我们有后备干部去管辖新的地区吗?要是失败了,我们承受得起损失吗?” 汤和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怒意:“季平同志,我希望你能站在客观的角度,实事求是地看待事物!” 季平此刻却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顿了顿,以温和的语气道:“首先,我们的主要产粮区交州一年三熟,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收获一茬冬粮,因此军粮紧缺的情况很快就会得到缓解……其次,我们不一定要发动全面的攻势,哪怕只是部分部队发动一场局部的牵制性进攻,也会让此刻面临危机的敌后同志们的处境有所缓解。” 与会的同志们都精神一振。在他们想象里,一旦解放区再次向西发动攻势,势必是一场全面的彻底的进攻,是一场彻底摧毁蜀汉政权的进攻。而如今季平的小范围攻势虽然出乎众人的意料,但是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彭应之沉吟片刻,举手道:“我支持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不求太大的战果,至少要给成都的丞相府制造些麻烦。一旦给他们几个月的时间,敌人将局势稳定了下来,我们的处境将会重新变得艰难。” 汤和原本也以为季平要发动全面反攻,因此才激烈反对,如今面对新的提议,他也有些犹豫了:“粮食物资实在紧缺……如果一定要打,我们的库存粮食只够一万人的……” “一万人就够了!”季平心满意足,“如今江阳已经拿下,成都近在眼前,我建议由工农人民军第一师向成都方向挺进,给蜀汉政府足够的压力,以此来支援敌后的同志们。” 李定思忖片刻:“表决吧。” 进攻成都的计划被批准了,工农人民军第一师立刻整顿军备,在刚刚涪陵郡大战中获得大捷的孙承彦统帅下,自初冬时节开始向西继续挺进。 冬日用兵,益州震怖。 207 冬日攻势 207冬日攻势 诸葛亮返回成都执政以来,一直精神都紧紧绷着,不敢须臾携带。他时刻都担心李定将会携大胜之余威,一鼓作气打到成都来。 好在李定显然也在涪陵郡大战中伤及元气,如今过了两个多月也不曾西进。成都城里一度紧张的战前气氛略微安宁了下来,逃难的贵族老爷们灰溜溜地拖家带口回到成都上班儿。 如今两个月以来微妙的和平和安静终于被打破了,哨兵惊慌失措地跑回成都城,带来一个让所有老爷们都惊恐万分的消息:“李定出兵啦!兵锋直指成都!” …… 诸葛亮的丞相府忙成一团。 顶盔贯甲的诸葛亮召来了此刻正在成都城布防的姜维:“伯约,城中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以你之见,我等要如何应对?” 姜维此刻心里却是悔恨万分,早知今日李定已经成了心腹大患,当初他在涪陵的时候就不要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就应该坚决执行诸葛亮的命令一刀给他干掉。 如今李定却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了,三国共同出兵,十八万大军竟然都奈何不得他。姜维也同样是个年轻人,他实在想不通李定凭什么能做到这样的丰功伟业。 姜维抱拳道:“丞相,退无可退,唯死战耳!” 诸葛亮沉吟片刻,缓缓道:“若是请外兵来援……可有益于防守成都?” 自打涪陵大战之后,陆逊的四万大军被尽数歼灭,吴国已经无再战之兵。姜维立刻明白,诸葛亮是想向北方的魏国借兵。大惊失色:“丞相,魏国狼子野心……” 也不怪姜维大惊失色,虽然在前次涪陵大战中,魏国确实和蜀汉站在了一边,但是蜀汉人对于魏国的仇视可谓自古以来。多年的宣传让绝大多数蜀汉人都视魏国如仇寇,恶劣的印象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扭转的。 何况魏国本来做法就很不地道,魏国趁着姜维撤兵回防成都,出兵占回了曾经被诸葛亮北伐时夺取的西北两郡,这仅仅是上个月的事儿。如今魏国的势力强大,兵锋直临汉中。 要是找魏国借兵,难保魏国会来个假途灭虢之计,顺带着就把成都给一起灭了。姜维毫不怀疑,如果给了魏国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 诸葛亮抬起头来,此刻他的表情显得分外悲凉:“李定势大,现在还不是魏汉翻脸的时候,就算魏国吞并了大汉,他们现在也没有实力能守得住。曹叡分得清轻重,不会假途灭虢的……至少现在不会。” 看着此刻的诸葛亮,姜维心中分外难过。这两个月的时间以来,诸葛亮仿佛焕发出了青春的活力,没日没夜地处理挤压的政务,镇压各地的游击队。姜维在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已经忘了诸葛亮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此刻诸葛亮悲凉的表情才让姜维想起,眼前这个支撑大汉政局的能臣,如今已经是一位精疲力尽的老人了。 面对李定的威胁,尚有军事实力的魏国很快做出了回复:大魏可以派出五万军队帮助蜀汉保卫成都,但是军费全部都要蜀汉来支出,除此之外,魏国还狮子大开口,索要蜀汉治下的武郡。 武郡之地十分重要,从地理位置来说,一旦蜀汉失去了武郡,魏军只需十几日就能打到成都。从经济角度来说,武郡也是益州最为富足的几个大郡之一——这个排名当然是要排除李定手里那几个郡的。 姜维对此十分愤怒:“如今李定势大,有席卷天下之象。都这个时候了,那些魏国人还要如此贪婪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轻重缓急吗?” 诸葛亮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不行……武郡不可割让……若是失去了武郡,大汉早晚将亡……若是一定要天亡汉室,大汉宁可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也不能死在一次次的退让和妥协中!” 诸葛亮对着姜维道:“伯约,如今成都城内尚有两万余人,多为西北羌兵,士气尚可,不会轻易倒戈。明日本相再下一道命令,着各府护卫、贵族公子们共组军队,届时城中能有三万人。你就带着这三万人,扬我大汉声威!” 姜维振奋之余,也心有忐忑:“丞相,末将无能,恐辱了三军威名……丞相何不亲自领军……” 诸葛亮笑了笑,无奈地道:“老夫……身体怕是不能承受了……” 只有诸葛亮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何种地步。这些天的殚精竭虑,只有诸葛亮自己知道自己在夜里偷偷咳出了多少血。 其实李定也对诸葛亮的身体状况有所估计,因为按照史实,诸葛亮已经挺不过三年了。 …… 除了城内集结起来的三万军队,诸葛亮也下令各地民团进京勤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益州各地游击队面临的压力。这场冬日攻势还没等正式开始,李定的战略目标就已经达到了。 姜维并不知道李定只出动了一万工农人民军西进,更不知道李定根本不打算打一场大仗。为了守卫成都,也为了不辜负诸葛亮的信任,姜维投入了全部精力,其备战态度几乎可以说是草木皆兵。 姜维并没有像以前各路大军面对李定时那样,重兵囤聚,试图决战。经过姜维对工农人民军战史的研究,工农人民军正面决战的能力极强,其强大的攻击手段很轻易就能击溃面前对手的士气。 上次诸葛亮的八万主力大军就是前车之鉴。虽然丞相府还摸不清为何营中会莫名其妙晴天霹雳,但不管李定使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段,八万大军刹那崩溃就是结果。 姜维命令三万军队分散驻扎,共驻七营。各营之间相距不远,既能统一指挥,也能互为犄角。 ——分割线—— (早呀早呀!) 208 解放益州 208解放益州 孙承彦举着望远镜看向对面蜀汉军的阵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手里的望远镜是综工基地的最新发明,这些玻璃镜片经过反复打磨,最终被装在镜筒上,达到了“目视千里”的效果。这些望远镜尚且难以大规模制作,因为镜片都是由手艺纯熟的工匠手工打磨而成的。 孙承彦默默思忖,表情十分轻松。 旁边的参谋借来孙承彦的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阵地,有些疑惑地说道:“对面也不知道是何人领兵,如此分散布阵,不合兵家逻辑。” 在古典战场上,分兵作战是兵家大忌。因为没有良好的通讯工具,因此将军的命令很难准确地传达到分兵作战的各个部将手里。眼下蜀汉军将军队分开了七个营盘,显然不合普通的兵法逻辑。 孙承彦一脸轻松地说道:“蜀汉军分兵驻守,防守有余,而攻击性不强。军队进攻,素来讲究的是集中兵力像拳头一样击出,力求一拳毙命。而眼下敌军七营分驻,还谈何进攻。” 参谋军官点点头:“也就是说,蜀汉军不求战胜,只求自保。” 孙承彦笑道:“正是如此,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战场上就会形成两军对峙的局势。这样倒也好,不费丝毫力气,我们就达到了季平要求的牵制敌军主力的作用。” 虽然嘴上轻松,孙承彦心里却并不平静。他是一个进攻欲望极强的将领,虽然这次战斗是以牵制蜀汉政府,为敌后游击队缓解压力为目标,但是孙承彦暗中却心心念念想要借此机会将蜀汉主力一网打尽。 眼下蜀汉军摆出了乌龟壳阵法,明摆着就是要耗时间、拖进度,不给工农人民军一击将其歼灭的机会。至于蜀汉为什么要拖时间,道理也很简单——要么是在等魏国的援军,要么就是在等益州各地民团进京“勤王”。 要是在等各地民团来成都勤王,那敌后游击队就得到了充足的喘息空间。若是等的是魏国的援军,孙承彦也并不畏惧,甚至他还有点期待与魏军交手。 邓安国已经通过与魏吴联军的正面大战证明了自己,而孙承彦还没在魏国身上获得什么踏实有力的战功。即便是先前的西线大反攻,孙承彦也是借助军械之利,即便打败了诸葛亮也算不得什么荣耀。 孙承彦下令:“明天发动试探性的进攻,管他何人领兵,先拿下他一个营盘再说。” …… 孙承彦发动的攻势很有自己的特点——那就是火力洗地。虽然现在他手里的军械没什么存货,但孙承彦还是一股脑地将手头的弩箭和炸药包全部打了出去。 覆盖了敌军的第一个营盘之后,孙承彦立刻命令:“冲锋号!进攻!” 孙承彦并没有全军压上,而是谨慎地留下了大部分兵力来防备其余六个营盘里可能发出的进攻,这批冲锋他只投入了两千兵力。但是即便如此,汉军的第一个营盘也扛不住压力,当场就被秋风扫落叶一般消灭得干干净净。 如今这些汉军也看得明白,只要投降,就不会被杀。之前与涪陵郡的一次次战斗中,只要投降了李定,那些战俘们都会得到很好的对待。因此,这一战蜀汉军也没有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气势,略微抵抗了一番之后,便集体投降了。 只有那些贵族出身的将领们殊死顽抗,但也都是螳臂当车。 而其他的六个营盘眼睁睁地看着第一个营盘被全部剿灭,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 姜维勃然大怒:“你们这群懦夫!我不是说了要互为犄角吗?为什么你等眼睁睁地看着友军的营盘被攻破,却毫无动作!” 一众蜀汉将领噤若寒蝉……事到如今,任何人都看出了蜀汉政府已经濒临灭亡了。固然有些忠臣是要和蜀汉政府殉葬的,但是大多数普通军官都并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那工农人民军十分强大,先前丞相手里的八万大军尚且被一击即溃,自己的这些许兵力,又何必上前送死? 姜维怒斥了一番,反复严肃喝令军法,但是心里却无可奈何。 孙承彦在攻克了第一个营盘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这倒不是他战心不强,实在是他手里已经没有了补充的军械。这让已经在上次涪陵郡大战中的西线战役爽到酣畅淋漓的他感觉到分外难受。 时间在对峙中过去了三个多月,一直到了第二年开春。这段时间里传来了一个重量级的消息:成都城内的诸葛亮病逝了! …… 此时,孙承彦手里的军备物资已经得到了补充,同时,又有三个师的兵力被划归到了他的指挥下。孙承彦手里已经有了补给充足的四万工农人民军主力,信心满满。 由于有了各地民团的陆续到来,姜维手里也已经有了接近四万人的兵力,但是毫无疑问,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姜维来不及为诸葛亮的病逝而悲痛,只能全心投入到接下来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中。 战斗再次打响……孙承彦麾下的四万工农人民军以横扫之势,轻而易举地穿插围歼了姜维手里的杂牌军队。在这一战中,工农人民军表现出来了相当的战术素质,往返穿插完全打乱了姜维的所有部署。 姜维拔剑自刎,其残部全部缴械投降。一个月之后,孙承彦踏入了成都的大门,成都解放了! 很快,孙承彦的四万军队席卷了剩下的半个益州。和上一次西线大反攻一样,孙承彦得到了各地游击队的大力支持和协助,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孙承彦席卷了整个益州,兵力越打越多,已经从四万人飙升到了六万多人。 蜀汉政府正式宣告灭亡,其高官要么奋战殉身,要么就投降孙承彦只求保命,整个益州在顺理成章的氛围中喜迎解放。来自老解放区的干部们被派遣到了各个新解放区,承担起了各地人民政府的组织工作。 ——分割线—— (本书即将进入后期……基本很快就要秋风扫落叶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求银票~~) 209 魏国反应 209魏国反应 蜀汉政府垮台得相当迅速,并没有给魏国和吴国留下太多的反应时间。从诸葛亮丞相府发来求援消息不过仅仅几个月而已,偌大半个益州就如同被打碎的积木一般哗啦啦地崩溃了。 魏国的群臣很是震惊:明明前不久,益州还传来消息说蜀汉军正在和工农人民军相互对峙,怎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兵败如山倒?成都沦陷不说,就连益州全境都保不住了? 很多蜀汉旧臣逃亡到了魏国,曹叡难掩心中的疑惑,召来这些蜀汉遗臣详细询问。 “都怪那姜维用兵无方!”杨仪气哼哼地如是说,“明明是一个魏国降将,也不知怎么蛊惑了诸葛丞相,竟然被委以如此重任!如今丧师亡国,实乃姜维之祸也!” 话一出口,杨仪就有些尴尬。明明自己刚才还对姜维的降将身份多有不屑,可自己现在还不是一样流亡到了魏国?同样是降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对姜维的身份大加鞭挞? 杨仪是近日才刚刚逃亡到魏国的,一路上十分辛苦,经历了许多天灾人祸。好在杨仪随身没有什么财物,他早在成都兵祸之前就让家人们先行跑路,那些金银细软早就被杨仪的家人们带走了。 要是随身有些许金银,只怕早就被沿途的兵匪抢夺了去,就连性命也只怕不保。 实在是解放党的威名太盛,杨仪很怕自己也被拉到广场上公审。 杨仪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怪军无战心……那李定给那些黔首许多好处,譬如分地……这些平民就不愿再为汉室而战了。三万余朝廷大军,竟然呼啦啦望风而降……” 杨仪的话给曹叡心中敲响了警钟,他是一个颇有见识的政治家,十分清楚李定的种种政策将会给那些无立锥之地的贫民怎样的诱惑……若是明日李定打到大魏境内,难保大魏的军队不会像蜀汉的军队一样一触即溃、望风而降。 农民出身的士兵在先朝被称为“良家子”,一向是汉武帝征兵的中坚力量。这些良家子服从命令、与匈奴战斗也十分坚决,汉武帝有言:只有良家子出身方才能担任骑士。 可是如今在李定面前,良家子士卒也不能百分之百地信任了……这些农户人出身的士卒,天性上就会更加亲近李定的解放党。 曹叡挥挥手,杨仪诚惶诚恐地退下了。曹叡思考了很久,缓缓说道:“召……骠骑将军进宫。” 刚刚打了败仗的司马懿原本一直赋闲在家,如今得蒙天子召唤,立刻起身进宫。司马懿抬头望去,曹叡面色十分难看,司马懿立刻低下头去,不与这位明显心中有郁火的天子对视。 “陛下,老臣……” 曹叡简单明了地打断了司马懿:“看看来自蜀汉方面的军报吧。” 司马懿出身司马世家,家大业大,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他早就得知了蜀汉方面的噩耗——诸葛亮这位曾经让大魏无比头疼的汉室重臣倒下了,紧随而来的就是蜀汉政权的全线崩溃。 即便心中有数,司马懿还是接过了曹叡手里的纸张——时至今日,魏国皇室用的还是涪陵郡生产出来的白纸,司马懿细细一看,立刻便瞳孔紧缩。 关于蜀汉军队为什么屡战屡败的秘密被揭开了……原本魏国人心里一直疑惑,诸葛亮的八万大军、李严的五万大军以及现在姜维手里的三万多军队,为什么会如此迅速地屡次溃败?蜀汉军队屡次北伐,最近一次还夺得了大魏西北的两郡,其战斗力有目共睹,怎么在李定面前就这么轻易地一触即溃了? 现在答案摆在了眼前——蜀汉军队几乎不作什么抵抗,仅仅象征性地折腾一下,便顺理成章地投降了。尤其是李严麾下的五万江阳守军,几乎是成建制地卸甲投降,立刻就被李定整编出来了两万主力军队,开赴北线,把魏吴联军打得落花流水。 这些在李定面前不堪一击的农民组成的军队,一旦调转刀锋对准魏吴联军那些所谓“封建侵略者”,立刻就变得如狼似虎。涪陵一战虽然已经过去,但司马懿至今心有余悸——不仅仅是他失去了最重视的儿子,也因为前来增援的工农人民军主力的攻势让他难以忘却。 无数个噩梦里,漫山遍野的红旗迎风飘舞,数万工农人民军在猎猎的旗帜下掩杀而来。司马懿试图反抗,可麾下筋疲力尽的士卒毫无组织可言……被打着红旗的灰衣军队追杀几日几夜,逃命时稍有落后的魏军就成片成片地跪倒投降。 司马懿颤巍巍地道:“陛下……面对李定的军队,那些农户人组成的军队毫无战斗力……他们是李定的天然盟友!” 司马懿一语中的,这话概括得实在是精准。若是放在李定的嘴里,“天然盟友”的意思就是“阶级兄弟”。 曹叡眉头紧锁:“正是如此……若是李定打到魏国境内,也不知我大魏的军队……” 司马懿听出了曹叡隐约的畏惧,立刻便出了个主意:“陛下,不如筹建一支新军……这支新军不收录那些农户出身的士卒,兵员组成全部都是世家子弟、皇亲国戚、没落贵族……解放党对于这些人并不友好,这支军队在战场上面对李定,战斗力一定相当强悍。” 魏国的“贵族军”很快便成立了,这支贵族军汇集了各个世家的部曲、各个贵族的私兵,其中相当多的军官甚至都来自于魏国的宗室子弟。 魏国的贵族军合计五万人,交给了宗室将军曹真统帅。这支军队立刻便投入了严格的训练,曹魏皇室不惜对这支军队砸下重金,这让贵族军的装具十分强悍,人人披甲不说,光是配备的箭矢就足以和工农人民军媲美。 除此之外,其余的魏国军队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几乎所有的军官都被替换了,那些平民出身的军官们被以各种理由调回洛阳,各个家族的子弟则充斥进了魏国的军队中,担任了各级军官。 210 吴国反应 210吴国反应 魏国在得知蜀汉灭亡的时候,连夜开始训练贵族军,而吴国在得知益州的溃败之后,相比魏国表现得更为激烈。 吴帝孙权在建业夜不能寐,唯恐益州的解放党休整一番后,就会对自己下手。他连夜召来了吴国群臣,讨论对策。 诸葛恪在涪陵大战中奉命进攻交州,却连敌军主力都没能见到,就灰溜溜地撤军了。不过如今陆逊失踪,吴国境内竟然没有能提的上名号的大将,诸葛恪自然就得担负起守卫边疆的重任。 相比于士卒的战场投诚,诸葛恪等吴国君臣更加畏惧的是解放党游击队对后方的渗透。当初吴国放任李定借道荆州北上荆襄如今出现了恶果,解放党在荆州内部留下的势力在快速扩大,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自发土改的苗头。 吴国在蜀汉灭亡之前,得到过很多蜀汉的内部资料,知道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游击队在战争后期给蜀汉带来了多大的压力。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蜀汉并非亡于正面战场上的失败,而是亡于没有过早重视解放党敌后力量对于后方的浸染。 正面战场上蜀汉军队之所以大批投降,自知无法战胜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他们投降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这些解放党游击队已经在益州后方扎下了脚跟,将那些后方的地主家里的田地通通分给了贫民。 既然家里有了田地,还是拜解放党所赐,那么那些前线的蜀汉军队自然就军无战心,一触即溃……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后方已经被渗透,前线的蜀汉军队可能还不会败得那么快。 吴帝孙权狠声道:“用尽一切手段,一定要尽早剿灭那些渗透在我大吴国境内的解放党!” 吴国群臣面面相觑,他们谁都知道那些敌后武装的危害,但是清剿他们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君不见诸葛亮忙的吐血而死,也没能将那些融入群众之中的游击队消灭干净? 诸葛恪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向自己脾气不好的君主回道:“陛下……李定诡计多端,其党羽隐藏于农户良家之中,难以分辨……若是大军进剿,彼则散于家中,伪作常人。若是大军退去,彼则复来,实难轻易剿之。” 孙权暴怒不已:“实难剿之!实难剿之……难道寡人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贱民将手伸到建业来吗?” 孙权心里很清楚,解放党当初对益州的渗透到了何种地步……就连成都郊外的土地都尽是解放党的敌后根据地,以至于战斗爆发之后,解放党的工农人民军主力在这些敌后武装的带领下所向披靡,甚至于越打越多。 孙权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不由得就打了个寒战,他狠声道:“那些有解放党活动的地区,一律严加看管!百姓无故不得私自流窜!着各世家组织民团清剿乡里,有支持解放党的,杀!同情解放党的,也杀!任何有危险言论的,通通杀之!” 诸葛恪大惊:“陛下,此令一下,各地士绅将无法无天矣!彼时无故牵连其中者不知凡几,陛下……慎重啊!” 孙权喘了两口粗气:“卿……有何高见?” 吴国众臣再次面面相觑。 孙权冷笑道:“我意已决!就算错杀九十九,也不能放过一个解放党!立刻下令,我要在全吴国境内彻底杀绝他们!” …… 不要说孙权本人,就连一力劝阻的诸葛恪都并不知道,孙权的骇人听闻的命令将会在吴国境内造成怎样的风波。 起初,吴国的士绅们还有所顾忌——毕竟这位大王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士绅还是严格遵守了来自建业的命令,有计划有组织地对本乡进行筛选和清剿。 很快,士绅们发现自己手里的权力实在大得可怕——许多普通的吴国农民只要被他们确认为有解放党的倾向,就可以不经由审判地直接砍头处死。对于地方大量农民的死去,吴国上层甚至还抱以鼓励态度。吴王孙权听闻豫章郡七日之内砍了七百多颗脑袋之后,兴奋地大为喝彩:“七日内斩七百余人?甚好!如此一来,豫章解放党之患定当大为缓解!” 言罢,孙权下令重赏豫章郡郡守以及负责清剿解放党的各级官僚,就连那些乡里的士绅也得到了孙权的口头褒奖。 基层的士绅们逐渐大胆了起来,对于普通农户人的甄别演变成为了明目张胆地勒索乃至屠杀……按理来说,清剿那些危险倾向的农民并不会给这些地主士绅们什么实在性的好处,因为孙权命令,那些被砍头的农民家里的财产都是要充公的。 好处在于土地!一旦那些农民被砍了头,他们家里那些微不足道可怜兮兮的浮财自然都要上缴国库,但是那些遗留下来的土地,却无人认领……谁敢来认领?谁敢和那些“有危险倾向”的农民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地主老爷连你的头也一起砍了去! 既然没人认领,那么这些田地自然就被士绅们收归己有了。 仅仅十五日之内,整个吴国境内展开了一场堪称恐怖的暴行。那些地主士绅们几乎开始疯狂地杀戮,但凡被指认为解放党的,并不需要什么细致的甄别和审判,直接就会被拉走砍头。 一些平日里有摩擦的人家甚至相互举报,其结果可想而知。 在这样恐怖的暴行面前,解放党在吴国的组织几乎被破坏殆尽。吴国君臣看着那些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比如说缴获的解放党标志、红色袖标、《新人民》报刊——可谓是弹冠相庆。 作为代价的,仅仅三十天的时间,吴国境内死去的平民不计其数。即便是那些侥幸不死的农民,也因此沦为赤贫——大量的平民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得不提前将自己家里的田地以几乎是白送的价格售卖给乡里的士绅。 211 血腥屠杀 211血腥屠杀 陆逊十分狼狈,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拖着一条带伤的腿,拼尽全力向建业前进。 并非是他有意摆出这等伤风败俗的造型,实在是因为不得已。当时吴国水师与李定的交州水师交战,陆逊的坐船被撞角击沉,当时他猝不及防掉进水里,身边的亲卫们甚至都来不及伸手拉他一把,陆逊就被卷进了船底的漩涡中。 当时的情形可谓是万分危急,陆逊身上罩着铁甲和棉布战袍,落入水中后,身上的重量仿佛如同压了一座大山一般。陆逊为求自保,拼命挣脱掉身上的衣物,浮上了水面。 厄运还没有停止,当时的交州水师正在射杀水鬼,浮上水面的赤裸上身的陆逊自然也成为了射击的靶子,他刚一露头,就是十几只箭矢飞射而来。好在陆逊水性不错,当场就再次潜下水面,躲过了绝大多数箭矢……就是左小腿上中了一箭。 交州水师的手弩实在厉害,穿透力极强。射中小腿的箭矢直接就射了一个洞穿,这倒是件好事儿,至少陆逊不用操心于从身体里抠出带血的箭头了。 陆逊一口气潜泳到了岸边,此时江面上的战况已经明朗了,交州水师携大胜之威,正在围剿最后的几条吴国战船。陆逊亲眼看见,水师将军徐楷在包围之中引剑自刎,落入江中的吴军士卒哀嚎着乞求投降。 陆逊不忍再看,慌忙逃入林中。 好在没过多远就进入了吴国境内,那些可怖的军队并没有一路打过来。精疲力竭又带着伤的陆逊只能就近找了村庄借宿,他当时就昏迷了数天,等到伤口勉强养的好一些可以上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陆逊不是没有想过委托借宿的农户人向附近的吴国官僚系统寻求帮助,事实上,那户农民离当地的县衙只有十几里路程。但是解放党在吴国境内搞的敌后运动风风火火,陆逊很怕自己一旦暴露身份,就会被当地潜伏的解放党捉走。 对此刻的吴国贵族们来说,吴国境内一切贫苦农民都不值得信任了!而此刻身负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陆逊更是不敢为此拿自己的性命赌博。 就这样,一直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勉强恢复元气的陆逊才告别了借宿的农家,向最近的县衙走去。 进入线程,陆逊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诸葛亮病死在成都、蜀汉政府已经垮台,旧官僚们死的死、降得降、逃得逃……如今解放党已经解放了整个益州,实力空前强大。 陆逊向当地的官僚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可当地的县令诧异地盯着眼前这位狼狈不堪的人:“你说你是辅国将军?辅国将军已经殉国,前些日子陛下刚刚为陆侯举行了国葬……你是来消遣我的?混账东西,你也敢冒充辅国将军?打出去!” 不怪县令如此莽撞,实在是陆逊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更何况他此时穿着农家的衣服,衣衫褴褛,任谁都不能将眼前这个狼狈的人和当初白衣白甲、英姿飒爽的陆侯联系起来。 陆逊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也不敢还手,只能忍气吞声,向建业前进。这一路上他十分紧张,不得不昼伏夜出,在山林里赶路——因为吴国有法律规定:农户私自离开户籍所属地者,一律处刑。 好在路上陆逊遇到了一批前往建业的商人,商队领头的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人心有不忍,大发仁慈允许他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一路前往建业。 一路上都有吴军士卒如临大敌,对每个路过的行人或者队伍都仔细盘查,陆逊因此觉得很是奇怪:“这些士卒为什么盘查得这般严苛?往日可不是如此。” 一旁的小厮斜着眼睛看了陆逊一眼,可能是由于旅途寂寞,他倒也乐意和这位臭烘烘的男人聊上两句:“你没听说过吗?解放党统一了益州,陛下为了防止解放党的势力进攻我大吴,因此下令各地提高戒备。” 陆逊恍然,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思考许久,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之所在:“若是要预防解放党进攻,只需在边界派兵严加镇守即可,为何连这里也布下了岗哨?” 要知道,如今陆逊等人已经进入了扬州地界,这里已经是吴国的腹地了。 小厮严肃起来,脸色也有些紧张,他低声道:“嘘……一看你就是从穷乡僻壤而来,还不知道……陛下下了彻底清查吴国全境、杀绝解放党的命令,这些士卒都在清剿解放党。” 陆逊明白了,看来孙权和吴国群臣吸收了蜀汉覆亡的教训,如今已经重视起来了那些微不足道的敌后武装的力量,正在大肆清查那些打入吴国境内的解放党……这是好事儿啊,为什么眼前这小厮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道路上,商队遇见了路上的第一个哨卡。让陆逊惊讶的是,这里的吴军士卒们并没有清查解放党所应有的紧张感,反而显得懒洋洋的。 商队头领下了车,十分谦卑地走到吴军士卒面前:“各位大人,我等是长沙郡的合法商人,运送山货前往建业售卖……我们队伍里没有解放党,请大人放心!” 带头的吴军小头目斜着眼睛看着商队,并没有搭茬,一旁的其他士卒冷笑道:“有没有解放党,并不是你说了算!弟兄们!上去查一查!” 商队头领连忙谄笑两声:“各位大人……各位爷,小的知道规矩。”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金闪闪的什么东西,悄悄塞进了哨卡小头目面前的包裹里,陆逊在后面看得眉头大皱,有心想呵斥几句,却丝毫不敢吱声……万一这些吴军士卒把他砍了,那么他可死得太冤枉了。 哨卡小头目却不为所动,猛地一脚将商队头领踹翻在地:“混账东西,你想收买我不成?你这么心虚,队伍里肯定有解放党的细作!” 商队头领顾不得爬起来,又忍痛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送到小头目脚前:“岂敢!岂敢!冤枉呐!小的岂敢贿赂大人……这不是我的钱,这些都是路上捡的钱,正应交给大人请大人代为保管……车队里是真的没有解放党啊!” 212 血腥屠杀(2) 212血腥屠杀(2) 吴军哨卡小头目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个装满钱的包裹,大概在心里估计了一下重量,随后脸上的表情便缓和了起来:“原来如此,既然你是守法良民,那便过去吧。” 小头目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其他吴国士卒便抬起了挡在路上的长矛,放过了一行商队。 陆逊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此刻形势不利,他也不敢大声训斥,只是默默记下了这几名士兵,将他们列在了自己的黑名单上。 陆逊旁边的小厮注意到了他脸上不忿的表情,不由得无奈地道:“哪怕是尽量绕着走,路上也不止这一处岗哨……这一趟恐怕是白跑了,能不能挣到钱暂且不说,恐怕还要亏上本钱。” 陆逊默然无语。 …… 陆逊一路从吴蜀边境走来,如今即将进入吴国的中心腹地。在这里,是传统士绅的统治中心,是世家云集的繁华胜地,也因此是吴国国内大动乱最为暴烈的地方。 陆逊震惊地看着眼前无数的人头垒起来的高山,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和腐臭的气息。这座可怖的山前是一块触目惊心的牌子:亲益州者杀无赦。 尚有不少人被拖到这座山前,吴军士卒们不顾他们的挣扎和哀求,干净利落地为血债再添一笔。 “这……都是解放党?”陆逊震惊地问道。 商队众人噤若寒蝉,商队头领给旁边的吴军校尉塞了大把的钱帛,这才得到放行。即便如此,众人仍然惴惴不安——一旁的吴军士卒们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地不怀好意。 一旁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小厮也闭上了嘴,眼前的景象太过可怕……商队里有的人尚没见过鲜血,更别提如此惨烈的景象了,忍不住就呕吐了出来。 就连久经沙场的陆逊也对这种纯粹的屠杀极不适应,他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反胃感觉。 一直往前走了很久,小厮才敢说话,他声音沙哑地低声对陆逊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解放党?大部分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人罢了。” 陆逊十分震惊,他脑海里闪过一个词语:杀良冒功!在战乱年代,杀良冒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些吴军士卒竟然会在扬州这个吴国的中心腹地,对着吴国的同胞举起屠刀。 “想必这只是个例吧……”陆逊喃喃自语,他深恨刚刚那个杀良冒功的校尉,打定主意等自己回到成都要把这群兵卒通通大卸八块。 商队接着往前走,屠杀的景象变得越来越密集。一行人经过了一片死寂的村庄,这里一副末日般的景象——赤红的河水缓缓流淌,河边是相籍而卧的尸身,被砍下来的脑袋被随意地遗弃在路旁,任由野狗撕咬。 蛮横的吴军士卒在地主乡绅们的带领下,席卷了整个村子,将里面的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通通带走。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他们是不屑于亲手做这些带血的事儿的,他们只会在事后以极地的价格从冲在前面的地主乡绅手里将那些土地兼并过来。 商队头领极其懊悔,这一路走来,每次遇见巡逻的吴军士卒,他都要大出血一番……不得不如此,否则这些杀红了眼对人命无所谓的士卒为了商队的钱财什么都干得出来。 “早知道陛下能下这么一条命令,说什么也不走这一趟了!”商队头领懊悔不已,且不说一路被勒索了无数资产,光是这一路冒得生命危险就实在不值。这趟商队运输的只不过是粮食,粮食又能赚上几个钱? 陆逊已经麻木了……他已经很清楚,扬州境内的血案已经不是个例,甚至于这已经是地主士绅们下意识地屠杀了。他不知道世家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就从这无数无人的田地来看,世家们纵然不是直接的助纣为虐,至少也会是个推波助澜的角色。 就连出身贵族世家、一向对普通民众不甚在意的陆逊,亲眼见到种种惨状,也实在难以接受。 “陛下……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陆逊心里暗暗哀叹。 即便是最为昏庸的君主,也不可能下令在自己的土地上对守法农民进行如此无差别地屠杀。陆逊知道,眼前的清剿演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不是孙权的本意……实在是这次清剿被士绅们自发地扩大化了。 出于实际的利益和对解放党发自灵魂地恐惧,地主士绅们自发地开始了疯狂地镇压。从证据确凿的解放党,到有危险倾向的平民,再到一切不顺眼的农民……清剿已经如同出笼的野兽,疯狂地吞噬血肉从而不断膨胀,再难将其制服。 陆逊一路一瘸一拐地艰难走到建业,沿途看见的大规模集中屠杀的惨景就不下十五处,至于无头的尸身、被遗弃在路边的残缺尸首更是随处可见。 在吴帝孙权的指令下,世家的推波助澜下,以及地方乡绅和吴军士卒的直接参与下,这场大概为期三十天的荆州、扬州大清剿后果惨重。 根据不完全统计,死于非命的吴国人人数多达八万余人。很多地区——尤其是世家势力强大的繁华地区的吴国村镇十室九空,只有实在偏远的地区没什么油水,才侥幸幸免于难。 同时,为了保命失去绝大部分财产乃至自家的土地、沦为赤贫的吴国人不下四十万。甚至人身都沦为贵族部曲乃至奴隶,失去自由的吴国平民也多达十万人。 要知道,吴国一共也只有两百余万人口,在这次彻头彻尾的人祸中,就有将近六十万人直面冲击,间接受灾、失去亲人者几乎十之八九。 213 震惊 213震惊 等到吴国国内的动乱消息传到了解放区,带给了众人难以言喻的惊惧和愤怒。 在吴国统治者们疯狂地不分敌我地扑杀下,解放党在吴国境内的些微势力损失殆尽,大部分滞留在荆州开展工作的敌后同志都牺牲了。只有少数同志侥幸活下来,逃出了吴国的封锁线,将各种消息带回了解放区。 零星的消息汇总起来,终于汇集成为了一桩桩惊天血案。 李定的秘书林文将众多文件送到了李定的面前,这些文件大多是由亲自陷身吴国大清剿事件中的敌后同志所提供。李定打开文件,里面是大篇幅的感触和惊叹。 解放党的文件一直力求客观冷静,而如今摆在李定面前的文件里,文字中几乎带着有如实质一般的控诉和怒火,这在解放党的文件中是极少见的。这样的文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吴国境内的一系列事件太过耸人听闻,以至于敌后的同志们无法用客观冷静的语言来加以描述。 显然,负责对这些文件进行汇总的同志们面对如此惨案,也无法用精炼的语言对这些文件进行什么概述,因此这些文稿并没有经过什么修改,就被送到了李定的桌子前。 李定一目十行,大概浏览了一下这些文件,他的眼神微缩,随后将文件重新放进了档案袋里。 李定显得十分冷静——这是他的特质之一,越是紧张复杂的局面,李定反而会越冷静客观,至少看起来是冷静客观的。李定沉吟片刻,对着林文问道:“有其他同志看过这份文件了吗?” 林文摇了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手文件,除了负责审阅汇总材料的同志们之外,还没有人知道。关于吴国境内的大清剿,解放区内也有所耳闻,但都是一些不找边际的想象和传言,一直没有实际的消息。” 李定点了点头,沉重地道:“吴国境内斗争的形势很不乐观,我们在吴国的同志蒙受了很大的牺牲,情报网几乎损失殆尽……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有这些消息传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文咬咬牙,缓缓说道:“主席,要不要把这个文件下发下去?现在对于吴国境内的大清剿说什么的都有,这份文件十分重要。” 李定点了点头:“一定要发,不但要发,还要让边阔做好宣传工作,我们要擦亮眼睛看看,阶级敌人会用怎样残酷的手段对待我们的阶级兄弟,同志们要引以为戒,万万不能给敌人以报复反扑的机会。” 林文顿了顿,提醒道:“主席,我们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 李定明白林文的意思,这份文件一旦下发,解放区内肯定又是一片群情激愤,别提那些本来就战斗欲望高涨的军人们,就连主张发展的保守派同志只怕也忍受不了,东进伐吴将会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决议。 在如此天怒人怨的惨案面前,解放党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伐吴是必然的,而且这场战争一旦打响,就必然是一场全面战争。 李定对着林文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是我们没有准备好,吴国人也没有完全准备好。更何况荆州、扬州的人民正在承受苦难,我们解放党没有任何理由置身事外。” 林文收起了文件:“我明白了,这就去印刷文件下发到各单位。” …… 来自吴国的情报震惊了整个解放区,无论是益州地区还是交州地区,人民群众都大为分开,尤其是在切实的死亡数字摆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更是群情激愤。 如果是在战场上厮杀,别说是几万人的死伤,就是十几万人的死亡也似乎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但是战场上士兵的死亡是一回事儿,在非交战区对着手无寸铁的平民大规模集中屠杀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数万吴国平民死在了地主乡绅手里,这让人实在无法接受。 人民政府内部一片求战之声,虽然眼下可供支援作战的战略物资仍然储备不多,但是即便是力主稳健发展的汤和也对东进伐吴没有任何异议。吴国的大清剿太过恶劣,如果对之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几乎会动摇解放党一以贯之的信念。 最新一期的《新人民》报刊上登载了彭应之撰写的《评吴国大清剿》,文章里彭应之用朴素的语言阐述了吴国的一系列惨案,总结了李定提到的:“一定要万分警醒,阶级敌人对我们的仇恨和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千万不能放松斗争的警惕,否则我们就会蒙受敌人的疯狂反扑。” 这一期报刊在解放区引起了广泛的反响,冬天还未完全过去,刚刚解放了全益州的工农人民军再次进入了战备状态。工农人民军七个师全部陈兵边境,只待命令下达就东出伐吴。 邓安国作为这场大战役的总指挥,迟迟没有来到前线,他此刻正在汉复县进行一次大规模作战的细致部署。李定在等待交州水师从贵霜回来,届时工农人民军将会在交州水师的配合下,展开一场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登陆作战。 战云密布,吴国不敢掉以轻心。此时此刻,吴国境内尚且还有军队二十余万,除去必须分散驻守各地的部分军队,以及守卫建业的精锐军队之外,吴军出动了全部主力共计十五万人,以诸葛恪为帅,驻守边境。 诸葛恪深知野战之中工农人民军的强悍战斗力,虽然自己的军队是工农人民军的两倍有余,但是在正面战场上作战也不一定是其对手。诸葛恪下令巩固城防,弃守部分平原地区,吴军转为扼守险处要塞。 按照魏吴两国的同盟协定,只要工农人民军东进伐吴的消息传到魏国,魏国就会出动军队从西北方向进攻益州,届时工农人民军的攻势就不攻自破。也就是说,只要战争稍一拖延,诸葛恪就可以取得防守的胜利……若是他不惧牺牲,牵制住回防的工农人民军,说不定西北方向进军的魏军还会把益州搞个天翻地覆。 214 东进!东进! 214东进!东进! 两军在边境线上对峙了整整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诸葛恪一直在拼命地要钱要兵要粮,在建业方面不遗余力地支持下,诸葛恪将边境线上的防御工事大为加固。 诸葛恪不无自豪地给建业送去了口信:“边境之防,固若金汤。纵有百万工农人民军亦不得入!” 诸葛恪的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嚣张,但不得不说,吴军的防御阵势摆得相当扎实。李定和季平来到了边境线视察,也为之侧目。 吴军放弃了部分难以防守的平原地带,将阵势依山而建。吴国可没有水泥,但诸葛恪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将方方正正的石块运送到山上,垒起了厚实的营墙。 季平左手提着马鞭,指着远处吴军的营垒,赞叹道:“如此防御,一时确实难破。李主席请看,诸葛恪将其兵营依山而建,相当多的地方都有天然巨石为之遮蔽掩护,这就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军赖以为大杀器的弩阵和投石车的威力。” 顿了顿,季平又道:“吴军这道防御阵线恐怕耗费巨大……诸葛恪是成心要打一场防守战了,这阵地摆得如同龟壳一般,轻易难得攻破。” 李定点了点头,颇有些轻蔑地道:“不过是马奇诺防线罢了。” 看着季平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李定自知失言,随后摆了摆手笑道:“反正我们的主攻方向也不在这边,诸葛恪下这么大力气又有什么用?” 季平笑道:“交州水师三天前已经返回了交州军港,带回来了大量贵霜国的特产……邓平表现得很惊诧,他从来没想象过世界上还有一个能和中原王朝比拟的强大文明。” 随后,季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以前也从未想象过。” 李定也笑了,他知道近在咫尺的贵霜帝国文明将会给同志们带来怎样的震惊。华夏大地上自古都有身处世界中心的世界观,如今突然得知世界上还有其他强大文明,这给中原人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不亚于后世突然发现了外星文明带给人们的震撼。 季平又说道:“根据邓平同志的手稿所说,贵霜帝国的社会制度并不和谐,其国内社会阶层差距巨大……克之,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去帮助他们的人民?” 李定轻声道:“如果他们的人民愿意的话……那自然是要去的。” …… 交州水师回到解放区之后,并没有马上着手于登陆计划,相反,他们还在交州军港很是滞留了一段时间。来自贵霜国的信息太多,需要一段时间整理文件并且询问当事人加以总结……贵霜帝国对于解放区的同志们来说十分新鲜,就连李定也对贵霜国知之不详——他只是知道这个名字罢了。 拖延了十几天之后,交州水师再次整装待发。在无数人民愤怒地要求之下,《新人民》发表了一篇题为《消灭东方的阶级敌人》的文章,与此同时,工农人民军开始了进攻。 邓安国站在交州水师的大船上,感受着海风扑面的快感,颇有几分惬意。 他第一次看到交州水师这座海上漂浮的大山的时候,自然是极其震惊。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到亲眼看见如此庞然大物漂浮在海面上的时候,他还是难以自已。三千料大船名不虚传,里面足足装下了五千名骑兵。 没错,邓安国亲自指挥着工农人民军骑兵第一师展开了登陆作战,第一批登陆的是五千名骑兵,尚且有五千名骑兵在交州军港等待下一批的运输。邓安国的作战计划是:六万工农人民军步兵在边境上牵制诸葛恪的主力,一万骑兵在扬州登陆,一路驰骋直插建业。 这又是一场军事冒险。首先是邓安国对于扬州境内的地形情报等等不甚熟悉,属于是典型的客场作战。其次,邓安国准备奇袭的这一万骑兵骑术只是差强人意,充其量也就只是骑马的步兵罢了。 远处出现了陆地……邓平走上了甲板,站在邓安国的身边:“安国同志,我们交州水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邓安国大笑,握住了邓平的手:“多谢了!” 邓平一脸严肃,认真地叮嘱道:“交州水师只有一条船,还要承担来回给你们运输补给的任务,做不到时刻守在海边掩护你们撤退。另外五千名骑兵战士将会在三天之后送到这里,以后的补给每三天运来一次,注意接收辎重。” 邓安国笑笑,诚恳地道:“老兄,从交州往这里跑,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才能赶一个来回……看来你们交州水师是要连轴转了。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了,我一万骑兵的生命线就要你们来保证了。” 邓平也笑了:“安国同志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同志,何分你我。祝一切顺利,我等着你们大捷的消息。” 说话间,战船已经靠岸,五千骑兵牵着战马摇摇晃晃地从战船上依次走下来。有的战士第一次乘船,在船上晃悠得脸色煞白,一下船就吐在了沙滩上。 邓平有些忍俊不禁:“好在吴国在这里没有什么军队,否则你的骑兵一下船,连站都站不稳,可是要丢了咱们工农人民军战无不胜的美名了。” 邓安国哈哈大笑,用吹捧的语气开玩笑道:“吴国哪里知道我们有这么强大的水师?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到我们的攻击来自海上!从从此处一直到建业,一定是守备空虚,遍地鱼腩……都在我老邓的计划之中!” 言罢,邓安国与邓平握手作别,也牵着马走下了战船。邓平的战船并没有休息,而是立刻杨帆回航——他们没时间耽搁。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邓平的交州水师战士们都将长住在船上,两班倒地日夜不停从交州运输粮食和军械等补给。这条海上的航线将是邓安国一万骑兵的生命线。 215 吴国的震惊 215吴国的震惊 邓安国的骑兵部队在扬州的会稽郡登陆,随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北上,以迅猛地攻势直插建业。邓安国很清楚,自己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他要凭借这十几天的时间在吴国内部搅出尽量大的风浪。 沿途的吴国城池正如邓安国所料,几乎没有什么吴国的正规军驻守,只有一些地主乡绅们自发组织的民团进行了微不足道的抵抗。战士们很清楚,这些民团就是吴国的三十日大清剿中迫害贫民的主力军,因此消灭这些民团分外卖力。 这些民团数量很多,但是每一支民团战斗力都不高。这些民团有的甚至连武器都只是木棍而已,然而就是这些民团,在扬州掀起了长达三十天的血腥风暴。 邓安国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民团头子,这个略有些肥胖的家伙瑟瑟发抖:“饶命!饶命啊!” 邓安国厌恶地皱皱眉毛,转身问身边的向导:“这个家伙手里有没有人民的血债?” 向导是附近的吴国平民,他的家人几乎全死在了吴国的三十日大清剿中,在工农人民军登陆之后,这个小伙子便自告奋勇要当工农人民军的向导,唯一的条件就是要给他报仇——主动前来要为工农人民军向导的吴国平民其实相当不少,都是些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向导冷笑道:“这些民团哪有一个好东西?也不知道在大清剿中捞了多少好处,如此不遗余力!” 邓安国点点头,对着被捆起来的民团头子和蔼地道:“不经由上级批准,我们没有权力处理已经投降的俘虏……我们也没有时间审判你。我准备把你交给附近的村子,此后你的死活就与我们无关了,如何?” 民团头子磕头如捣蒜:“我手里真的没有什么血债啊!求求了,别把我交给那些村民……” 邓安国道:“你若是没有血债,为什么还要怕那些乡亲们?”言罢,邓安国挥了挥马鞭,战士们便把这个民团头子带走了。 若是有足够的时间,邓安国倾向于将这些坏东西集中起来举行公审,就像当初解放益州时候那样。到时候这些荼毒一方的人将会被明正典刑,解放党也会在当地得到最大的认可。 但是眼下时间紧的很,邓安国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俘虏,带上他们也会影响行军的速度,放他们走更是于心不甘。邓安国便只能将他们交给附近的村民,要是他们没有罪孽,村民们自然会放过他们。 但是迄今为止,还没听说哪个被俘虏的地主老财或者是民团被吴国平民宽恕的。邓安国的骑兵一路北上,沿途见到了不少还来不及收拾的屠杀现场,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们见了那样的屠杀现场也无不脸色煞白。 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无比的愤怒弥漫在整个队伍之中,这让这支骑兵的战斗力成倍地增强。工农人民军骑兵一师的行军速度大大出乎了邓安国的预料,仅仅几天的时间,已经席卷了大片地区。 被工农人民军骑兵踏过的地区,民团被统统消灭,地主士绅们被捆起来交给当地的村民。随后,骑兵一师就会继续前进。邓安国很清楚,自己的军队就算战斗力再强,也难以孤身奇袭建业,就算打到了建业,在没有大型战具的情况下也未必打得赢建业的守军。因此,他的这支骑兵虽然行军方向直指建业,但最大的目标还是摧毁吴国的基层组织。 报仇雪恨的吴国平民茫然地看着这支骑兵队伍,眼神里满是复杂。他们的很多邻居乃至亲人都被冠以解放党的名头被封建统治者们处死了。如今活生生的解放党出现在眼前,这让他们的情感很是复杂。 这些骑兵是让他们痛恨的益州人……但也是帮他们报仇、解救他们出苦海的恩人,或者用他们的话来说,是阶级兄弟。 …… 大批解放党骑兵登陆会稽郡的消息在几天后传到了建业,吴国君臣十分震惊。 孙权再次摔碎了宫里的不少东西,他咆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大吴国的后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股解放党!” 吴国群臣噤若寒蝉,有大胆一点的吴国将军道:“陛下,解放党的骑兵应当是……从海上渡船而来。领兵之人已经打探清楚,就是几个月前挫败魏吴联军的那个邓安国。” 孙权浑身发抖,难以置信道:“从交州到会稽,路程不近……解放党水师竟有如此实力?竟能渡海而来?” 吴国君臣不是不知道之前徐楷的水师败在了交州水师手里,但是他们都对此并不重视。李定才发展了多长时间?就算有水师,又能有什么强悍的战斗力? 虽然徐楷的水师败了,但是覆灭的战船并非吴军水师主力,徐楷又多半是猝不及防才被击败……在吴国君臣的眼里,吴国水师的实力仍然是天下第一,先前的小小失败并不能说明实力问题,只能说明李定的交州水师不讲武德。 吴国水师大将卫温拱手道:“陛下,就连我大吴国的水师也难以在海上远航,更何况李定的水师?以臣之见,那李定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勉强送来了这一股军队……久战无援,乃是兵家大忌,臣愿亲帅水师主力,切断敌军的海上补给,让可恨的邓安国断掉军粮,丧师于此!” 孙权沉声道:“李定擅机巧之计,水师战船未必要弱于我吴国战船。卿不可轻敌,定要全力以赴,一举击败交州水师,为我大吴国水师前日之败雪耻。” 徐楷之败,虽然有种种理由,但还是被吴国水师将领们视为奇耻大辱。卫温拱手领命:“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216 铁索连舟 216铁索连舟 吴国还从来没有过海上交战的经验,或者说,对于此刻的整个中原民族来说,海上交战都是一个崭新的命题。 吴国的战船都是平底船,这样的船自然难以在海上作战。更何况吴军战船大多都是二三百料的战船,就算是主力楼船,也不过是五百料,最大的也大不过千料而已,这样轻重量级的船在海上无异于小舢板。 若是不做好充足的准备,只怕还没等与交州水师交手,吴国的战船就会在风浪里损失不少。卫温很重视这个问题,为此掉了不少头发。他向水师悬赏,谁要是能提出解决海上行舟问题的办法,立刻予以重赏。 很快,就有水师士卒提出了主意:“不如以铁索将众船相连,上铺以木板,如此则百船犹如一体,士卒穿行无碍……自然可抗风浪。” 卫温脑子当场当机,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剧本有点熟悉,苦思冥想了许久,随后怒道:“若是如此,众船之间急切间难以解开,若是交州水师用火攻之计,我大吴国水师岂不全军覆没?这等馊主意是要让我大吴水师去送死吗!” 卫温手下的将军们眼神却为之一亮:“此言差矣……海上交战与江面上作战大有不同。海面宽阔、并无障碍,若是舰队方圆出现了敌船,自可于万里之外提前察觉。我等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解开铁索,不会给敌船火攻的机会。” “你是说,以连舟之策行船,遇到交州水师,再解开铁索应战?”卫温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 “正是!” “这倒是个好主意,”卫温点头称赞:“就这么办!传令三军,打造铁索和甲板,演练战时安装和拆卸,不得懈怠。” 吴国水师的主力战船足足有三百余条,虽然绝大部分都只是几百料级别的小型战船,但是如此数量的战船还是不容小觑。吴国水师训练有素,卫温的命令一下,吴军就立刻在江面上演练起来。 按照卫温的想法,一定要将战术演练得纯熟才可出海一战,因此吴国水师又足足拖了数日。在这短短的三五日时间里,邓安国的骑兵在扬州境内横冲直撞,大片吴国国土被陆续攻陷。 附近围剿过来的吴国地方部队一个接着一个被邓安国消灭。邓安国的战术很简单,远远地发现了敌军,就立刻指挥部队下马,用海量的箭矢覆盖过去。 这些戍卫地方的吴国军队都是些三流乃至四流的军队,别说是披甲作战,就连吴国正规军手里那些不堪一击的木盾都几乎没有。这样的军队在箭雨覆盖面前自然是毫无抵抗之力,往往都是一触即溃。 获得胜利之后的邓安国又会尽量回收那些遗留在战场上的箭矢,尽最大的努力来减轻后勤压力。 孙权扛不住压力了——邓安国的骑兵目标明确,进军箭头直指建业,而且按照这支骑兵队伍一路上的战斗力来看,似乎打下建业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至少在孙权看来,邓安国就是有那样的信心,不然他也不会向着建业一路狂飙。 孙权叫来卫温,对着这位吴国水师大将军大发雷霆,责令他立刻出兵,切断邓安国来自海上的补给。 三百条吴军战船以铁索相连,驶出大海。和交州水师的战船相比,吴国水师主力虽然每一艘船都并不算大,但是三百条战船彼此相连,远远看去也是蔚为壮观。 这是吴国水师第一次大规模地来到海上,对于这些吴军水兵来说,一切都显得格外新鲜。水师大将卫温立于旗舰之上,看着广阔海面上壮观的吴军水师大阵,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怎么去寻找邓安国的补给船?”卫温的副将诸葛直询问道。 这倒是个好问题,大海之上的战斗不比江面上的作战,要是在江面上交战,吴军水师只要沿着河道搜寻就可以了。但是大海之上如此宽阔,想要堵住交州水师无异于大海捞针。 卫温沉吟片刻,采取了守株待兔之计:“前往会稽郡南部附近海域,在那里守株待兔,交州水师迟早会给邓安国来送补给,届时就堵住他们将其消灭!” 会稽郡南部是邓安国最初登陆的地方,卫温相信,如果交州水师来给邓安国输送补给,也会优先选择会稽郡南部。当然,这只是个估计,究竟能不能堵到交州水师,对于卫温来说也是个赌博。 吴国水师的战船彼此相连,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等待交州水师来自投罗网。卫温的运气实在不好,就在前一天,交州水师才刚刚给邓安国送过补给。 按照邓平和邓安国的约定,补给是每三天在海滩上交接一次,也就是说,吴国水师错过了前一天,就只能再等三天。于是吴国水师在海面上苦等,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好在卫温对于海上作战的困难早有估计,在出海前在船舱里屯了足够多的淡水和食物,否则这次等待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海上的风浪颠簸和吴军水师熟悉的江面上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在第二天晚上,海面上起了风浪,甚至还下了小雨。要不是吴军水师将三百战船彼此相连,拼成了海上的一个大平台,只怕一夜间就要损失一半以上的战船。 即便如此,整个吴军水师舰队还是在风浪里十分狼狈,连接起来的整个平台在海面上上下颠簸,时而高高翘起,时而猛地下跌,颇为狼狈。 就连那些水性极好、久经沙场的吴军士卒们也扛不住这样的折腾了。且不说这时时刻刻都存在着的、在内河江面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巨大风浪,光是连着三天三夜吃喝拉撒全窝在船上,就是许多吴军士卒噩梦里都想象不到的折磨了。 有很多吴军水师的士卒都呕吐在了船舱里,整个吴国船队弥漫着呕吐物的味道。 ——分割线—— (年末啦!感谢大家过去一年的陪伴和支持!老彭给大家提前拜年啦) 217 海战 217海战 吴国水师在海上上吐下泻,忍受了三天三夜折磨之后,邓平带着交州水师终于姗姗来迟。 交州水师的胜利号战船率先发现了远处连成一片的吴国舰队,这要归功于瞭望手手里的望远镜。高高的桅杆上,瞭望兵探出身子,拉响了警铃。 “西北方向……吴国水师!” 邓平一个箭步窜到甲板上,举起望远镜望向远方的海平面,在望远镜的镜头里,远处的吴军船队彼此相连,漂浮在海面上,如同一个巨大的平台。 邓平的反应很快:“减速!降帆!” 巨大的战船落下了白帆,船速被控制了下来。邓平在望远镜里再三确认之后,立刻跑回了指挥室。 交州水师的副司令成勇是个面色黝黑的小个子男人,他紧赶慢赶,追上了邓平的脚步:“老邓,吴国水师还没有发现我们,是否应战取决于我们。” 邓平来到指挥室,摊开了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比划,眉头紧锁:“你怎么看?” 成勇冷静地说道:“船内满载应该提供给邓安国的军粮和手弩的箭矢,海战所用的床弩弩矢和炸药包带的却不多,作战不利于我等。” 随后,成勇话锋一转,毫不迟疑地道:“但是这仗却不得不打,邓安国的部队还在等着我们的物资。吴国水师堵在这里,想从吴军视野外远远绕过去要多花一天的路程,战场瞬息万变,这一天时间我们耽搁不得。既然吴国水师堵在这里,那么这一仗我们就迟早躲不过,早晚都要打。” 邓平点点头:“说得不错!必须得打!而且晚打不如早打!” 成勇沉吟片刻,沉稳地说道:“想要战胜吴国水师,必须要扬长避短。吴军战船虽然羸弱,但是人多势众,加起来火力一定相当不弱,与其正面相抗,不是我军强项。” 邓平赞赏地打量了一眼成勇:“此言甚是!我军的优势在于战舰体量庞大,而且无论是船速还是稳定性都要优于吴军的平底战船……你的意思是,运动着来打?” 运动战在工农人民军不是一个新鲜词,虽然在实际战例中,工农人民军一贯的战术大多是凭借着碾压性的火力进行阵地战对决,但是运动战这个课题早就摆在了参谋们的桌子上。邓平是工农人民军陆军军官出身,对于运动战这个概念并不陌生。 成勇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没错,我们将敌船牵制住,引诱敌船围攻。若是抓住机会,就猛冲上去,撞沉他一两条船,要是形势不利,便开足速度,冲出吴军船队的包围网,伺机再次猛冲。” 在这个时代,撞击并不是什么离奇的战术,相反,这是这个时代战船水战的最常规的战术之一。作为一条专业的战船,尤其是一条划时代的三千料巨型战船,交州水师战船光是撞角就可以和那些三五百料的吴军小船一较大小。 邓平下达了命令:“升起旗帜,扬起风帆,准备战斗!” 巨型战船升起了鲜艳的红旗——这是战斗的讯号,随后,水兵们扬起了白色的大帆,交州水师仅有的一条船以坚定的行船方式向吴军战船方向冲了过去。 由于紧张,在船舱里踩踏板的水兵们踩得飞快,连带着船外的水轮飞速转动,战船走得奇快无比。邓平赶紧下令:“减缓船速,保持匀速,不要太快!” 减缓船速一方面是因为邓平害怕现在水兵太过激动,将体力很快用尽,就难以和吴国船队长时间地缠斗。另一方面,邓平也想给对面的吴国水师将领留下一个交州战船笨重的错觉,从而借助敌人的误判争取打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误判并不难以产生,光是邓平战船的体积就可以给人以这样的联想了。 随着距离拉近,没有望远镜助阵的吴国水师也发现了远处逼近的巨型战船,立在甲板上的卫温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距离尚远,但他也注意到了这是一条怎样巨大的战舰,不夸张地说,简直就像是一座山漂浮在海面上。 巨舰上醒目的红旗清楚地表明了来船的身份和立场,卫温立刻下令:“解开铁索。准备迎战!” 副将诸葛直紧紧抓住船帮:“卫将军,敌船虽然巨大,但是行动缓慢,又只有一艘,我军完全可以战而胜之!” 卫温连连点头:“不错!”随后,他转过头大声命令道:“战船分流,包抄上去,包围敌船!” 吴国水师的水手们不愧是训练有素,虽然迎面而来的敌船体量巨大到让人震惊,但是他们非常干净利落地执行了卫温的一连串任务。水军士卒们按照演练的经验,快速地解开了将战船连在一起的铁索。吴军的战船由一个整体分散了开来,摆起了进攻阵型。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海面上的风浪出乎了吴军士卒们的预料,铁索刚一解开,吴军的平底战船们就开始在海面上随着海浪危险地摆动,那些重心更高的楼船更是在浪花里摇摇欲坠。好在此刻海上风浪不大,经验丰富的吴军水手们用尽全身解数,也算是保证了船只的大概平衡。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卫温和诸葛直真切地感受到了工农人民军水师战船的巨大,看着这高大的三千料战船,哪怕是卫温的吴军水师旗舰——一千二百料的大型楼船也相较大为逊色。 卫温抬头望去,那高大的战船必须要仰起脖子才能堪堪看清全貌。卫温明白了,传统的跳帮白刃战是不可能的,吴军士卒们不可能一蹦八尺高窜到敌船上去搏杀,想要够到那巨大战船的船帮,除非是在吴军战船上架起云梯来。 卫温的船队里当然没有云梯,卫温和诸葛直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用弓弩将这条巨船击沉了,还是蛮可惜的,这样的大船让卫温见猎心喜,很想进去看一看它的构造如何。 要是能抢过来当自己的旗舰可多好啊,卫温遗憾地想到。随后,他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厉声下令:“弓弩准备……” ——分割线—— (新年好呀!老彭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学业顺利!爱情丰收!) 218 海战(2) 218海战(2) 邓平站在指挥塔上,紧紧盯着对面吴国水师的一举一动。在这么近的距离,已经用不上望远镜了,仅凭肉眼就可以清楚地看见敌船的一举一动。 胜利号战船缓慢的前进速度显然已经迷惑了对面的吴国水师,吴军的众多战船分散开来,摆成了中间凹陷两翼突出的防御阵型,显然要等待邓平一头扎进去,然后就两翼夹击,包围并且消灭交州水师。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肉眼可见对面的吴军战船上弓弩箭头闪烁的星星寒光。邓平认为时机已到,大声命令道:“全速!左转!右舷操砲手准备!” 船舱里的水兵战士们猛蹬踏板,船体外侧的水轮飞速转动,胜利号战舰猛然加速。同时,操纵方向的操舵兵向左连打了十几圈儿舵盘,胜利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机动动作向左侧急转,在两军相交之际堪堪避开了吴军船队的正前方。 由于舵手打的实在很猛,因此整条巨型战船明显向一侧倾斜。左舷的战士们眼看着离海面越来越近,而右舷的战士们看着水面则极远。有的战士一个没站稳,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吴军水师的将士们集体懵了,他们已经弓弩上弦,只等一场恶战,突然就看到对面奇大无比的巨型战船在水面上来了一个堪称极限的急转弯,在整个吴军阵型前面轻掠而过。只留给严阵以待的吴军士卒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卫温和诸葛直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这么巨大的船,怎么可能来这么一个转弯?交州水师的战船仿佛水面上一条巨大的鲸鱼,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从整个吴军船队面前擦肩而过。 诸葛直大为震惊,惊呼出声:“这样的机动性?不可能!这样大的弧度,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侧翻?” 卫温猛地喝止:“诸葛将军!噤声!” 诸葛直猛然醒悟,身为将军如此失态,一定会影响三军的士气。诸葛直偷偷向四周一看,好在吴军士卒们还沉浸在交州水师的战船带给他们的震惊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诸葛直低头认错:“末将知错。” 卫温点点头,低声问道:“我军之中,可有船只能做如此动作?” 诸葛直仍然沉浸在震撼当中,低声回道:“如此急促的转弯弧度,纵然是在江面之上,战船也会侧翻倾覆,更别提是在风浪如此大的海上。” 两句话之间,交州水师的胜利号战船已经从吴军水师的侧翼横掠而过。三千料的战船是那些三五百料吴军战船难以想象的庞大,仅仅是胜利号战船转弯时带起的海面上的巨大涟漪,就让处于胜利号右侧,也就是吴军右翼的战船全都危险地颠簸起来。 胜利号的操舵手军官满怀恶意地微微向右打了一点点舵盘,整条战船就微微向右侧压去,正好擦中了吴军右翼最靠边的一条战船。 这条四百多料级别的吴军主力战船在交州水师三千料巨舰面前如同一个小玩具一般,仅仅是侧面轻擦一下,整条吴军战船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吴军战船的船头高高翘起,任凭这条船上的吴军舵手再怎么拼命打死方向,也控制不住整条船的稳定性。 “咔嚓”一声巨响,吴军战船的龙骨崩断,小半个船头在高速的擦击下竟然飞了起来。各种船上的木条、断裂的木板四处崩飞,吴军战船上的士卒们惨叫着跳进海中保命。 即便是跳进了海中,这些吴军士卒的厄运也没有结束。三千料的战船实在太大,带起的水势难以想象,将很多吴军士卒卷进了船底。磕得筋断骨折尚且算是幸运的,有些吴军士卒被卷进了胜利号船侧飞速转动的水轮,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便消失不见,海面上浮现起了一股股赤红的血浪。 其余的吴军战船上的士卒们面无血色,他们亲眼看见,对面的巨船几乎没什么巨大的动作,仅仅是轻轻一擦,吴军战船便被崩碎了。这些吴军士卒们自问,自己的战船若是碰上这种情况,只怕也毫无反抗之力。 邓平首战告捷,意气风发。他大声命令:“右舷操砲手,齐射!” 吴军的弓弩手都对着正面方向,如今胜利号战舰绕到了侧翼,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反击的能力。那些拿着弓箭的吴军弓弩手倒是很快来到了侧翼就位,可是那些真正能给胜利号造成杀伤的大型弩车却一时间难以就位。 胜利号上携带的箭矢和炸药包不多,因此不能挥霍着打,但是即便如此,邓平还是坚决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胜利号右舷的弩车和投石车一齐轰鸣起来。作为一条武装到牙齿的专业战舰,胜利号上共有大型床弩六十架,投石车二十五架。其中,在战船右舷的战具就有三十架床弩和十架投石车,如今一齐发威,气势非凡。 在高速移动的战船上,一向精准的投石车也失去了准头。好在如今投石车发射的都是炸药包,无需直接命中可以对吴军战船造成杀伤。何况如今交州水师和吴国水师距离如此之近,几乎不需要怎么瞄准就可以直接发射。 炸药包在吴军战船阵型里轰鸣爆炸开来,很多吴军士卒第一次见到炸药包的威力,被唬得脸色煞白。吴军水师当中,有相当多的百越夷兵,这些被吴国征召的山林里的蛮兵笃信鬼神。如今战场上响起晴天霹雳,他们还以为是神灵降世,有的百越士兵颤抖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祈求发怒的神灵息怒。 卫温和诸葛直也被突然间的爆炸炸懵了,几乎忘记了下达命令。满天的炸药包扑进吴军船队中,其中一个炸药包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落在了卫温和诸葛直脚下。 也算是这二人运气好,炸药包并没有爆炸——即便是综工基地屡次改良引火线,炸药包在战场上的可靠性还是不算很高。 219 海战(3) 219海战(3) 眼前这个被黄布包裹起来的小包裹看上去实在是人畜无害,因此卫温和诸葛直二人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一旁的吴国亲兵们却意识到了危险,举着盾牌死死地挡在二人面前。 此时此刻,胜利号战船已经从整个吴军船队侧面悠然而过,正在拉远距离,准备第二次出击。因此,吴军战船们有了短暂的整顿时间,他们自发重整阵型,派下小船去营救那些被击沉战船上落水的吴军士卒。 仅仅一个照面,吴军就有三条船被击沉,负伤的船只更是不计其数。好在吴国水师船只众多,还不算伤筋动骨。 过了好一会儿,卫温二人面前的炸药包还没有爆炸,吴军士卒们就放下了警惕。有亲兵上前,捡了还未爆炸的炸药包递到卫温面前:“将军,就是敌船上射出的此物引发的天火!” 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动作。小时候放过烟花的人都知道,那些引火线烧完但是却没有爆炸的烟花可并不安全,而是仍然有爆炸的风险。要是这时候有顽皮的小孩儿上前去“彰显勇武”,多半会被爸妈拉下来暴揍一顿。即便是后世的烟花尚且不安全,更别提此时质量良莠不齐的炸药包了。 吴国人可不知道这些安全守则,这还是第一个落在吴国人手里未曾爆炸的炸药包,卫温十分好奇。这黄布包裹的小东西,实在不像是让整个吴军水师狼狈不堪的恐怖武器。 也算是卫温二人命大,炸药包确确实实熄灭了。诸葛直难以置信地道:“如此小物,怎有那等霹雳威力?” 卫温却慨然一叹:“都说李定机械之术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先是飘然如风、灵动如兔的巨型战船,后是如此霹雳小布包……待到今日战毕,我一定要规劝吴王重视匠人之术。” 一旁的吴军众将纷纷拱手道:“将军英明。”这些吴国将军们也对交州水师强悍的实力心有余悸。 卫温下令道:“不要过于密集,阵型要疏散一些,免得敌船再次从我军侧翼擦肩而过。” 吴军战船运动起来,采取了更加疏散的阵型,这样一来,其所占海域的面积就更大了。卫温和诸葛直相信,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交州战船再次从侧翼掠过,给吴军水师造成无法抵抗的损失。 在刚刚的作战中,吴国水师因为大型床弩来不及调转方向,不得不硬吃了交州战船的一套连招儿。交州战船的一系列攻击犀利而致命,反观吴国水师却没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 刚刚擦肩而过的战斗中,只有右翼的部分吴军战船上的弓箭手射出了箭矢,可这些箭矢在三千料巨舰面前仿佛就是在挠痒痒,除了给胜利号战船外壳上面钉了密密麻麻的不美观的箭矢之外,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杀伤。 …… 感觉距离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邓平下令调转船头,再次正对吴国水师的船队。随后,邓平下令道:“全速前进!准备冲击!” 刚才的灵动战术其实是在海上对付笨重吴军船队的最好办法,可惜胜利号战船没想到会爆发这场海战,因此并没后携带太多的炸药包和巨弩箭矢。 而且,若是一直采取这种游斗策略的话,三百条吴军战船不是小数目,只怕这场仗要打上一整天。邓平倒是无所谓,只是邓安国还眼巴巴地等着他的补给,时间自然拖不得。 副司令兼大副成勇高声下令:“全速前进……抓好身边的东西,准备迎接撞击……” 交州水师的战士们再次做好了战斗准备。其实这些战士们很辛苦,他们远比对面的吴军水师士卒们疲惫得多。吴军水师只不过是在海面上滞留了三天,就被风浪折磨得哭爹喊娘,而交州水师的战士们可是已经连着跑了三个来回,整整九天都是在海上度过的。 但是,此刻交州水师却士气如虹。相比于忙忙碌碌给邓安国输送物资,这些战士们当然更渴望一场堂堂正正的大战。如今他们的对手是久负盛名的吴国水师主力,战士们当然就更为兴奋——就像是初次下山的年轻剑客挑战老一辈剑圣一样兴奋。 证明一下看看,工农人民军不但在陆地上战无不胜,在海上也同样是天下第一! 邓平这次没再掩饰自己的胜利号战船的真正实力,船舱里的水兵们将踏板踩得飞快,胜利号以全速向吴军船队一头撞去。 许三是一名普通的吴国水兵,在吴军一条三百二十料的战船上服役,在这次战役中,他的战船排在第一排的正中间位置。原本这不是一个好位置,这个位置往往象征着敌方集火的目标。 但是许三并不紧张,一方面是因为他征战多年,训练有素。另一方面来说,交州水师巨大的战船似乎不想与吴国水师正面冲击,只想凭借着机动性游斗。 许三半是轻松半是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阵型最靠边上的那些吴军战船,那些战船上的吴军水兵无不脸色惨白,唯恐撞击的厄运降临在自己头上。 许三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对面的巨型战船这次不避不让,迎面向着自己的方向撞了过来。许三和身边的众多吴军士卒一样,吓得站都站不稳,惊恐地看着那座海上的大山碾压而来。 “或许也会像刚才那样,在最后关头来个急转弯吧……”许三暗暗祈祷。 他的祈祷没有起到效果,交州水师的巨型战船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全速冲来,距离越来越近,以至于高大的胜利号战船遮挡了这条三百多料吴国小船的半片天空…… 身旁的吴军士卒们扛不住压力了,他们可清清楚楚地知道撞击之后会产生的后果。许三身侧的一名弓箭手凄厉地惨叫一声:“快跳船逃命啊……”,喊罢他就率先跳下了战船。 这一声惨叫比吴军战船上的校尉声嘶力竭地指挥有效得多,原本就抖得如同筛子一样的吴军水兵们纷纷跳下这条命运已经注定的战船。许三不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拼命地向深处游去。 水面上传来噼里啪啦的一连串巨响,许三却根本不敢回头。直到很久,实在憋不住气了,他才浮上了水面。 220 海战(4) 220海战(4) 展现在幸存的许三面前的,是无比恐怖的一副画面。刚刚还完好无损的吴军战船凭空消失了,海面上漂浮着逃跑慢了的吴军士卒的尸体,无数残缺不全的木片儿和木条儿漂浮在水面上,其中尚且还有几个完好无损的木桶。 就在刚刚,许三服役的战船已经被彻底撞毁了,战船上的吴国战旗掉在了水里,无力地在水面上飘浮着。 最先被胜利号迎头撞上的是吴国船队中的两条小型战船,一条是五百五十料的战船,另一条就是许三刚刚乘坐的那条三百多料的战船。这两条战船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堆漂浮在水面上的残缺垃圾,落水的吴军士卒们抱着碎木漂浮在水面上,大声向周围呼救。 附近的其他吴军战船却没有敢接近这片水域的,它们纷纷散开,试图躲开胜利号巨舰的冲击路线。 胜利号战舰不避不让,以大无畏的气势从吴军战船阵型中间拦腰冲击而过。卫温被邓平的藐视激怒了,他大声喝令道:“放箭!消灭敌船!” 吴军旗舰上的战鼓轰隆隆响个不停,士卒们听见战鼓的轰鸣声,勉强鼓起勇气,向交州水师发动了攻击。吴军战船上的大型床弩终于发威了,一根根粗如小臂的重箭暴射而出,直扑胜利号。 吴军的大型床弩论精准性远远比不上工农人民军经由综工基地数次改良之后的大型战弩,但是如此多的吴军战船一齐发难,能够射中胜利号的弩矢自然就相当不少了。 “笃笃笃……”吴军的床弩箭矢好歹给胜利号战舰造成了些许杀伤,有些弩箭成功地射穿了胜利号船侧的木板。如此粗细的箭矢十分可怕,一旦射中躯干则几乎无法救治,不幸中箭的战士们躺在地上,低声呻吟着。 吴军一轮箭射完,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重新上弦,战场上相对安静了一瞬间。 此时插满箭矢如同一只刺猬一般的胜利号战船仍然在吴军众多战船中间横冲直撞,邓平挥舞着手臂,大声命令:“不要减速,继续加速,准备迎接下一次撞击!” 大副成勇扯着嗓子高声道:“各部上报损失……” “动力舱无人伤亡,设备完好!” “操舵台无人伤亡,设备完好!” “右舷火力组伤亡四十七,损失投石车一架!” “左前侧水密舱出现小破损,无人伤亡,已经修复完毕!” …… 好在交州水师的胜利号战船皮糙肉厚,吴军的大杀器床弩并没有给胜利号带来太大的损失。胜利号战船作为交州造船厂的心血大作,吃水线附近以及其他那些重要的区域都进行了再三加固,有的地方甚至内外包上了两层铁皮。 成勇大声命令:“医疗组,救治伤员!” 有些战士被粗如小臂的吴军箭矢射断了四肢,尚且还可以得到包扎和救治,但是有些负伤的战士被射穿了躯干,出现了碗口大的伤口,根本无法救治。这些战士自知难以存活,脸色惨白地捂住伤口,接过医疗兵们手里的烈酒大口大口地吞咽,来掩盖锥心的疼痛。 有的战士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医疗组的同志:“我救不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了。把酒留下,你们去帮助其他负伤的同志吧。” …… 邓平一手握着战刀,动作激烈地指挥着战斗:“右转!撞沉吴军旗舰!” 刚刚卫温下令放箭的时候,吴军旗舰率先敲响了战鼓进行指挥,这就暴露了吴军旗舰之所在。邓平此刻杀气腾腾,趁着吴军的床弩还未上弦完成,指挥胜利号直直撞向吴军旗舰。 附近的吴国战船发现了邓平的意图,大惊失色。吴军的旗舰是指挥中心,被保护在众多战船的最中间,任谁事先也想不到,旗舰竟然还会在战场上遭受到交州水师的威胁。 有的战船如同躲避瘟神一般,让开了这条被死亡笼罩的路线。也有些吴军战船视死如归,不惜改变自己战船的方向,挡在胜利号的路线上,试图能阻碍或者仅仅是延缓交州水师对旗舰的冲击。 卫温和诸葛直的座舰正是吴国水师的旗舰楼船,也是吴国最大的一条战船。一千两百料的体量让这条吴国水师的骄傲在往常的战斗中无惧任何挑战。可今天交州水师直冲而来,带给了吴国水师难以言喻的恐惧。 纵然旗舰有一千二百料的体量,但这在交州水师的三千料战船面前却算不得什么。一旦胜利号战船真的以如此高速撞在了吴军旗舰上,那么吴军旗舰必沉无疑。 看着交州水师的三千料大船直冲而来,吴军旗舰上的水手们惊恐万分。诸葛直脸都绿了:“避让!避让!左满舵!避开敌船!” 在死亡面前,水手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和服从性,诸葛直的命令一下,这些水手们便坚决地贯彻落实了。吴军旗舰向左打满了方向,试图避开交州水师的冲击路线。 卫温却后知后觉,惊恐地大吼:“不能左满舵!不能左满舵!快把舵盘打回来!全体水手,注意控制船体平衡!” 他的提醒来得太晚了,吴军的旗舰是一条高大的楼船,这样巨大的楼船看起来威武霸气,也能在战斗中射出更多的箭矢来压制对手,但是重心却极高。若是在江面上作战,左满舵尚且没有什么危险,但是这是在波涛汹涌的海上…… 即便是直线行驶,巨大的平底楼船仍然会危险万分,更别提左满舵了。吴军的巨大旗舰、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大的一条楼船、吴国水师的骄傲已经控制不住平衡,轰然侧翻。 一千两百料的巨型战船侧翻,在海面上激起了滔天巨浪。卫温和诸葛直一齐掉进了海中,在海水里惊恐地看着胜利号战船黑压压地压了过来。 ——分割线—— (元旦假期过去啦,大家是不是都上班上学了呢?新的一年我们要一起加油呀!) 221 大海征服者 221大海征服者 吴国水师的旗舰未及撞击,便在诸葛直的失误指挥下自行侧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附近的吴国战船纷纷惊呼不已,有的战船不顾交州水师的胜利号直冲而来,拼了命地靠近侧翻的吴国旗舰,试图救起落水的卫温和诸葛直。 邓平虽然出身贫苦,但是却是个潜意识里颇有些迂腐古典贵族气质的军官。他和那些春秋时期的将军们一样,不愿意对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的敌人大打出手。如今吴国旗舰已经侧翻,落水的吴国士兵在海面上无助地扑腾,邓平打心眼里不愿意胜利号从他们身上碾压过去。 可是如今胜利号战船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如同一条发怒的鲸鱼一般全速冲刺,根本不可能中途停下来或者是勉强拐弯儿。邓平咬咬牙,勉强收起了心中的不忍,下令道:“准备迎接撞击!” 交州水师的三千料巨舰撞上了已经侧翻的吴国水师旗舰,落水的吴国士卒们惨叫着躲避着,但大多都被卷进了船底。胜利号战船的船头被吴国水师的旗舰高高地垫了起来,整条战船仿佛一座大山一般,将侧翻的敌船压在了下面。 说时迟那时快,海面上一阵剧烈的咔擦咔嚓声,吴国水师的旗舰不堪重负,从中间断成了两节。高高翘起的胜利号战船猛砸而下,激起了滔天巨浪,附近的那些轻重量级的吴军战船本来就行驶得不平稳,如今在如此突如其来的巨浪下,一个接着一个地侧翻。 邓平大吼道:“不要减速,借机冲出去!” 胜利号战船舱内,很多负责蹬船的水兵战士们在撞击中受了伤。虽然胜利号足有三千料,但是侧翻的一千二百料船还是给胜利号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胜利号船侧巨大的水轮一度脱离水面,在空气中空转,很多蹬踏板的战士们猝不及防,腿部被突然飞速转动的踏板所伤,受了不轻的伤势。 可是战斗还没有结束,战士们强忍疼痛,齐心协力地怒吼着,继续将踏板踩得飞快。交州水师的巨大战船以不可阻挡之势,穿出了整个吴军战船的阵型。 吴军阵型大乱,有的战船看见旗舰已沉,正在仓皇失措逃离战场。也有的战船开足速度,不自量力地向着胜利号追击而来。还有些战船冲向吴军旗舰沉没的地方,企图在一片残碎的木头中救出他们的指挥官。 看着已经失去指挥,方寸大乱的吴军船队,成勇对着邓平建议道:“调转船头,趁着机会再冲一次!只要再冲一次,吴国水师就会溃败了!” 邓平点点头,大声命令道:“同志们,尽快调转船头,再次冲击!” …… 吴国水师在这场海面上的大战之中,直接损失了将近七八十条船,又在后面的逃亡之中,相继沉没了不少。整场战役下来,吴国水师主力的三百多条战船损失了一百多条,可谓是伤亡惨重,吴国水师从此一蹶不振。 凭借胜利号战船的速度,邓平是有把握将那些逃窜的吴国战船全部消灭的,但是他却没有下达赶尽杀绝的命令。一是吴国水师的大型战船全都没跑掉,逃跑的那些小船已经不是对手了,二是因为他不想和这些残余船只纠缠。 “已经耽误足够多的时间了,邓安国还在等着我们。”邓平如是说。 刚刚取得大胜的交州水师将士们还不知这次战斗的深远意义,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成建制的海战。这次海战中,交州水师以一敌三百,创造了人类海战史上绝无仅有的胜利神话。 邓平被后世的水手们崇拜,被称之为“大海征服者”。他的形象在小说和传记里流传,在几百年后逐渐被神化,成为了大海的形象之一。每逢新船下水、远航出港,有些迷信的船主都会向逝世多年的邓平祈祷,讨个吉利。 …… 孙权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大吴国的水师败了?” 下面汇报的官员五体投地,硬着头皮重复道:“水师海战大败而归,卫温诸葛直不知所踪,水师溃灭,几无战心……” 孙权没有暴怒,反而茫然地跌坐在地。他目光发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他抬起头,怔怔地道:“也就是说,切断邓安国补给的任务失败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虽然边境的正面战场上诸葛恪守得严丝合缝,没有给工农人民军的六万步兵任何可乘之机,但是吴国境内的邓安国率领一万骑兵,在吴国腹地翻江倒海,兵锋已经覆盖了整个会稽郡,甚至先头部队已经挺进了吴郡。 单纯的一万骑兵并不算让人十分畏惧,哪怕是有源源不断地供给,也不过是一支孤军罢了。让孙权惊怖的,是在邓安国的“蒙骗和威逼”下,很多吴国平民居然武装了起来,跟着邓安国一起在后方作乱。 这些吴国平民几乎都是在大清剿中受创深重的吴人,在观望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纷纷加入了邓安国的军队,唯一的诉求和目标就是“推翻血债深重的吴国皇室,吊死那个满手鲜血的家伙。” 有了带头的,就有源源不断的人也跟着效法。吴国平民抛却了与益州的仇恨,因为如今他们与吴国统治者的仇恨显然要大得多。如今邓安国麾下已不止一万骑兵了,甚至他的兵力还在迅速扩充。有了来自海上的源源不断地运输,只要有兵员,邓安国就能用解放区出产的优良武器将他们武装成军队。 “邓安国的军队离建业多远了?”孙权询问道。 “尚有数日之路途。”有吴国臣子回报道。 孙权沉默片刻,又问:“魏国可答应出兵相救了?” “使节早已带到了消息。魏国吸取了蜀汉灭亡的教训,无条件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将会在西北发动进攻,以减轻我们的压力。但是魏国需要集结军粮,调集军队,短期内难以立刻发动进攻。”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孙权无奈地哀叹,他思忖良久,“唯有一个办法了。” 222 十二道金牌召诸葛恪 222十二道金牌召诸葛恪 诸葛恪出离地愤怒了:“国内尚有数万大军,百万大吴男儿。竟然限制不住邓安国的区区一万孤军?若是本将军果真分兵回防,前线又待如何?放任六万工农人民军东进吗?” 孙权派来的使者带来了十万火急的消息,邓安国“裹挟”吴国平民武装成军队,人数越来越多,直逼建业。孙权不得已,派来使臣吕据下令诸葛恪分兵,诸葛恪要亲率大军回国平叛。 吕据面对诸葛恪的质问,颇有些尴尬,他斟酌着词语:“由于大清剿,国内民众怨望甚重……抵抗不力。” 诸葛恪是何等的聪明人,吕据虽然言辞很是委婉,但是诸葛恪还是明白了过来。他愤怒地拍案问道:“莫不是吴中男儿自发投敌,揭起反旗对抗大吴?” 吕据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 诸葛恪颓然坐下,愤愤然地道:“早日我就规劝陛下,万万不可行大清剿之计,一旦大清剿全面展开,势必使吴国上下离心离德,乃溃灭之前兆……陛下不听我言,今日果有此败!” 吕据赶忙打断:“诸葛将军,小心言辞!” 诸葛恪愤怒地盯着吕据:“本将军绝不能从此处撤兵!这道防线倾注了大吴无数人力财力,一旦失守,吴军将再无可能阻止李定的虎狼军队!” 吕据哑然,转然被诸葛恪的语气刺激得大怒:“诸葛将军!边境得失和王都存续,孰轻孰重还要我来教你?” 诸葛恪喘了两口粗气:“若是此地失守,可不是边境得失的问题,我大吴都将暴露在工农人民军的兵锋之下!” 吕据针锋相对:“十数日以来,六万工农人民军不得寸进,其中固然有你诸葛将军用兵有方之功劳,可究其根本,还是我大吴国边境防线筑造之固若金汤!陛下只是令你分兵回防,又不是要你全军撤退,依本官之见,只要留下三五万军队,就足以依托险阻阻碍敌军了!” 诸葛恪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坚定且不容置疑地沉声道:“工农人民军战力之强悍世所罕见,之所以一直没能攻破我军防线,只不过是因为我有十五万大军镇守此地,李定顾忌伤亡罢了。若是我分兵回防,此地必然告破,卿再勿谈撤军之事!” 吕据沉默片刻,拂袖而去。诸葛恪冷哼一声,随即命令:“巡视防线,勿要被李定抓了机会!” …… 仅仅过了一天,建业再次来了使者,和吕据相比,新的使者言语间更为激烈,字里行间都带着来自孙权的焦急:“邓安国之大军距离建业只有数日之路途,陛下敦请诸葛将军立刻亲率主力回防,否则王都将危矣!” 诸葛恪大声驳斥:“纵然邓安国裹挟流民作乱,其青壮充其量不过是数万人罢了。建业城高池厚,光是城防军及皇家禁卫就有万人之众,岂是邓安国轻易能破?” 使者坚持道:“贼势浩大,请将军作速撤兵!” 诸葛恪大怒:“建业城内有大小世家数百,只要各自倾其全力,抽调庶子家仆联手守卫都城,轻易就能凑出数万人马!所谓都城岌岌可危,不过是这些该死的世家危言耸听,试图保存实力罢了!” 使者张口结舌。诸葛恪所言不假,若是吴郡的世家真的能够众志成城,携手巩固建业防务,哪怕每个世家都只是出一半的力,那么邓安国纵然有十万大军也休想轻易攻克建业。 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那些世家一个个推三阻四,根本不愿意牺牲哪怕一点点家业全力协助城防。相反,那些家财丰厚的世族更倾向于让自己的家族子弟带着财产开溜。 使者低声道:“将军,诸葛家族家业遍及天下,您也是出身大族的贵胄子弟,难道您还不了解世家会不会为王室舍弃家业来卖命吗?” 诸葛恪明白,使臣的话是对的,对于绝大多数世家来说,为效忠的君主尽忠是理所应当的,甚至可以为此赔进去自己的性命。但是!绝不能赔进去自己的家业。 对于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世家大族来说,政治上下注赌输了没关系,只要保住大体的家业,总可以东山再起。当初中原世家绝大多数家族都是支持袁绍反对曹操的,可等到曹操最终获得胜利,不还是得赦免这些元气尚在的世家吗? 因为若是没有这些世家,他老曹家还能靠谁来给他治理天下? 君不见魏地的司马家族从上古流传至今,中间换了多少代效忠的君主?要是司马家的先祖为了其中的哪个君主,要倾尽所有,牺牲真正的全部家产来尽忠,司马家早就灰飞烟灭了。 可诸葛恪冷笑一声,为了大吴国的存续,他就是要逼迫一下这些世家出出血。 诸葛恪拔出剑来,铿锵有力:“恪奉帝命,镇守边关,定当不负陛下信赖,不使益州一兵一卒踏入吴境。使者请回吧,请代本将军转禀吴中世家,若是不想日后被庶民绑在台上搞公审,就要齐心协力助战,不可心存侥幸。” …… 第三个使者在当天下午就再次赶到了前线。显然,孙权在建业等得焦心,不等前一个使者回报,就派出了新的使者前来传达命令。 等到了第三天,仅仅两个时辰内,建业就派出了四波使者。这些使臣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强硬,一个比一个严厉,甚至有一个使者一脸严肃地对着诸葛恪奉命口述了吴帝孙权对他的一系列呵斥。 这些使臣多半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对于邓安国的军队离建业越来越近,他们是发自内心地畏惧,因此他们也发自内心地期盼诸葛恪早日领兵回防。所以,对于拒不撤军的诸葛恪,很多使臣言辞间颇不客气。 甚至有使臣拽住诸葛恪的袖子,严厉地逼问:“诸葛将军,诸葛家也是吴中世家大族,将军忍心放任家中父老被人所制乎?” 看着这位使臣有些狰狞的面孔,一时间,诸葛恪竟然分不清楚,这个所谓“家中父老为人所制”到底指的是为邓安国所制,还是为这些吴国世家所制。 223 十二道金牌召诸葛恪(2) 223十二道金牌召诸葛恪(2) 仅仅三天的时间,建业竟然先后派向了前线十二名使者,催促诸葛恪率领吴军主力回防建业。 显然,吴国内部的那些世家不愿意为了孙权而做出牺牲。诸葛恪仰天长叹,他的内心充满愤慨:难道吴国国内的那些世家不知道古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吗? 来自建业的第十二名使者来到了诸葛恪的大帐,以来自皇帝的口吻严厉训斥了一番诸葛恪之后,又用几乎哀求的语气祈求诸葛恪回师镇压邓安国。 他带来了吴帝孙权的手书,手书上孙权明明白白地写着十六个满含无奈的大字:“世族苟且,互争诿卸。百官误国,卿速回援。” 诸葛恪无奈地跪坐在地,低下头不去看使臣焦急得近乎狰狞的面孔。诸葛恪颓然摘下了头上的将冠,递给使臣:“请携此冠,带我的口信给陛下。臣即日分兵,领军十万,回援建业。” 使臣长吁一口气,取过诸葛恪的将冠,欢天喜地地道:“诸葛将军不愧为国之干城!光复吴境、镇剿邓安国的不世功勋,就要落在将军头上了!” 诸葛恪冷眼看着这个同样出身世家的使臣,心中充满了对世家阶级的失望。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可能李定的理论真的是对的,世界上或许并不需要世家大族这样一个虚伪软弱、只能鱼肉贫民的群体。 诸葛恪对自己的世家出身充满了无奈,对整个世家阶层不再报以任何期望。若不是他同样出身世家,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一切,只怕此刻心如死灰的诸葛恪甚至可能会领兵直接投降李定了。 诸葛恪对前线的十五万大军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最后勒令自己的亲弟弟诸葛融暂领五万士卒,继续镇守边关,而自己亲率十万主力,回师建业为王都解围。 和诸葛恪以及他们共同的父亲诸葛瑾不同,诸葛融相比于一位大将军,更像是个纨绔子弟。诸葛瑾和诸葛恪父子在军营里每天都是身着缟素,几乎从来不在身上佩戴任何饰品。而诸葛融则大为不同,用《三国志》的话来说:“锦罽文绣,独为奢绮。” 若仅仅是用度奢靡,也还算罢了,诸葛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实实在在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聚集一群小兄弟,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博弈、投壶作乐,终日不倦。 用后世的话来说,诸葛融就是那种每天都要开沙龙、赌博败家、办party的公子哥。这样的人来担任前线五万吴国大军的临时主将,怎么听都觉得实在不靠谱。 不但吴军上下觉得不靠谱,就连诸葛恪本人也觉得不太靠谱。但是此时吴国国内将领奇缺,水平更是参差不齐,前线真的没有可堪一用的大将能够独当一面。 诸葛恪也只能选择一个自己更信得着的,至少是要更听自己话的人来担任临时主将。 “反正只要坚守大营不出就可以了,哪怕诸葛融接下来每天都在大营里酗酒,只要不胡乱给大军下令,倒也没什么关系。这样的临时主将,想必弟弟也能够胜任吧。”诸葛恪心想。 心念及此,诸葛恪叫来了弟弟诸葛融,准备在走之前细细嘱咐几句。 诸葛融走进大营,面色有些苍白,发鬓略微散乱,虽然腰背挺拔,但只从他身上的味道就可以得知,他显然刚刚还在酗酒。诸葛恪不易察觉地皱皱眉毛:“叔长,坐下喝些水。” 在长兄面前,诸葛融显然有些拘谨。他低眉顺眼地坐在一边,抿了一口案上的温水,安安静静地等待兄长的训示。 诸葛恪有些严厉地道:“诸葛世家代出俊杰,叔长,我诸葛家的英名,可不要毁在你身上!父亲经常教训你我说要慎言慎行,光大家业,你可要时刻记在心里。” 诸葛融低头道:“兄长教训得是。” 诸葛恪无声地叹了口气:“叔长,此次我大吴危在累卵,而你当此之际,领受重任。若是你真能不负重托,正可谓是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以往关于你的种种非议,都将随之消散。你可要珍惜这次机会,不要辜负了哥哥的期待。” 提起即将统帅前线五万大军,诸葛融脸上浮现起了一片病态的红润,显然他也对此极为兴奋:“兄长放心,小弟一定全力以赴!” 诸葛恪轻轻敲着案子,直视诸葛融的眼睛:“我大吴防线依托天险,注以重资,可谓是固若金汤。即便是我带走了十万大军,仅凭剩下的五万军队,也不是李定轻易就能撕开的。我不需要你全力以赴,只要维持我的一系列命令,保证边关不失,待到我剿灭邓安国之后,便记你大功一件。单凭此功,足以封侯拜将!” 诸葛融点头,一脸认真地承诺道:“兄长放心!待到小弟主持边关之后,一定强律己身,严格忌酒,绝不再擅行宴会。小弟正要凭借这次机会,为自己正名,定绝不辜负兄长之期盼。” 诸葛恪略微放下心来,轻轻颔首:“如此甚好,你要记得你此刻对为兄的保证。” 诸葛融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定不负兄长重托!” …… 在诸葛融再三保证之后,诸葛恪终于放下心来。他聚集众将,当着众吴将面前再三强调大军的军令和军法,并且命令诸葛融当众立下了军令状。 吴军众将在军令状面前,终于也勉强信任了诸葛融。临阵换将确实乃兵家大忌,但是新换上来的将军只要不会使劲作妖,那么凭借险要地势,继续守住防线还是可以做到的。 诸葛恪随即点起十万大军,立刻撤军回吴。有些孙权的使者还滞留在诸葛恪的大营里,这些使者们看见诸葛恪终于同意撤兵,几乎喜极而泣。 ——分割线—— (周五快乐呀!今天老彭终于决定要去考科三去了,真可谓是紧张刺激啊!!!) 224 大将军诸葛融 224大将军诸葛融 诸葛恪离开之后,诸葛融果然严格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不但再没有组织什么纸醉金迷的聚会,甚至平日里也是滴酒不沾。 诸葛融身边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位临时上任的大将军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真可谓是浪子回头的典范。 诸葛融对身边的侍卫如是说:“我并非天生纨绔无能,只不过是出身幼子,从小不被父亲寄予厚望,这才自甘堕落,每日沉溺于饮酒与美色之中。这次有了如此机会,我定要做出一番功业,为自己正名!” 诸葛融亲自带着亲卫,巡视了整个吴国防线,踏遍了每一寸土地,和遇见的所有吴军士卒攀谈。随行的吴国将军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大为感叹。 诸葛融回到中军大帐,立刻击鼓聚将。 “众位将军,某这几日巡视营防,放眼所见三军将士无不惕厉整肃,我大吴防线真可谓固若金汤啊!”诸葛融笑道。 众位吴国将军对眼前这位放荡的公子哥印象已经大为改观,一齐拱手应是。 “只是,为何对面的工农人民军迟迟不作攻击?”诸葛融有些疑惑地问道。 两军在边境对垒,但是却并不爆发战斗,这样的战争可谓是静坐战争,让诸葛融颇为不解。若是这么打下去,那岂不是徒耗粮饷? 一旁的副将闪身出来:“大将军,对面的工农人民军并非不曾进攻。在战争伊始,工农人民军曾经对着我军阵线发动了数次试探性的进攻。只是我军防线固若金汤,敌军空有死伤而不得寸进,最后便放弃了继续进攻,进而与我军相持对峙至今。” 言罢,这员吴将又有些困惑地说道:“大将军,彼时您亦在军中,如何却对此番事丝毫不知呢?” 诸葛融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当初他整日饮酒作乐,流连于美色之间,哪里有心思惦记大军战事?只怕当时就算是听说了,转眼间也就被他忘却了。 诸葛融改变话题,试图挽回尴尬的局面:“对面的工农人民军战力如何?能否与我大吴天兵相提并论?” 众吴将面面相觑,眼前这位临时大将军对于世事未免也太荒疏了。李定麾下的工农人民军如狼似虎,仅仅几万人就破掉了三国联手的十八万大军,后来又以摧枯拉朽之势一统益州。如此军队,战斗力当然远胜于吴军。 “大将军,工农人民军战力极其彪悍,并不逊色于我军……甚至还强于我军多矣。” 诸葛融惊异地睁大了双眼:“彼等不过是一群出身卑贱的乱匪,纵然犯上作乱,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战力竟能与我大吴主力精锐相提并论?” 听闻此言,一众吴将均无奈低头…… 诸葛融冷哼一声:“就算彼等战力强悍,可终究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我这几天巡视前线,对面的工农人民军守备松懈,营门哨卫竟然席地而坐。显然,敌军锐气已经耗尽,此战我军必胜!” 有吴将大为赞许:“此言甚是!那敌军主将邓安国不识好歹,竟然抛下六万主力,带着一支孤军来我大吴后方折腾。既然工农人民军营中无主将,那么敌军士卒自然松懈。” 诸葛融闻言,眼睛一亮:“等等!你是说……敌军主将目前不在营中?” 一众吴将愣怔,随后回答:“正是!” 诸葛融讶异片刻,随后抚掌大笑。 “大将军何故发笑?” “我笑那邓安国无智、李定狂妄!”诸葛融摩拳擦掌:“彼宵小之辈自以为横扫益州便是天下无敌,自恃战力强悍,竟然做出把主将当先锋来用的蠢事!诸位试想,若是我军突然杀出,奇袭群龙无首的工农人民军大营,彼等又会如何啊?” “不妥!”有吴将极力反对:“前任大将军诸葛恪临走之时再三强调,一定要守好大营,万万不能给敌人可乘之机。工农人民军野战之中战力十分强悍,我军人数又少于敌军,擅自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也!请大将军恪守前任大将军的军令,不宜擅变。” “蠢也!”诸葛融厉声道:“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工农人民军得知我军临阵换将,自然以为我等定会固守防线,因此才会丧失警惕性。如此良机稍纵即逝,我兄长走时又岂能预料得到?” 诸葛融虽然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但毕竟从小就接受了贵族教育,又有优秀家人们的耳濡目染,说起话来来让一众吴将难以招架。一众吴将张口结舌,被口齿伶俐的诸葛融说得哑口无言。 “彼辈此刻骄矜自大,而兵法有云:骄兵必败!我等夜里出击,奇袭敌营,定能斩获全胜,破灭工农人民军不可战胜之谣言!”诸葛融大声说道。 一员老将闪身出列,极力劝阻:“不可!若是敌军诈以弱势……” 诸葛融不耐烦地打断,刻薄地道:“敌军主将尚且都不在营中,又岂能有什么诈计?老将军若是胆小,留守营中坐看我等大胜便是。” 老将气的涨红了脸:“末将一生征战沙场三十年,何曾胆小?只是大将军鬼迷心窍,置前任大将军的命令于不顾,只是想要为自己的纨绔恶名正名,为此竟不惜用五万将士的性命和大吴国运去冒险!” 诸葛融勃然大怒,抽剑在手:“放肆!汝以为我剑不利否?” 营中鸦雀无声。 诸葛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冷哼一声,将宝剑掷在地上:“全军整理军备,今夜三更,随本帅夜袭敌营,大破工农人民军!再有妄言,乱我军心者,斩!” 吴军众将面面相觑,有人上前拉回仍站在中间,脾气激烈的老将军:“罢了罢了,如今工农人民军的确守备空虚,此战我军想必会一举得胜……何必与大将军如此较气呢?” 诸葛融轻哼一声,用轻微但是全帐都能清楚听到的音量嘲笑道:“畏敌如虎!” 225 神机妙算? 225神机妙算? 三更时分,天色昏沉,伸手不见五指。诸葛融亲帅五万吴国大军,尽数摸出营垒,在黑暗中悄悄前往工农人民军的大营。 有和工农人民军打过仗的吴军士卒到了近处,不由得心中一松:“工农人民军连他们的大杀器铁丝网都没有布置,看来确实是自恃强悍,骄狂自大,没有做好准备……还真让诸葛融将军料中了!” 诸葛融身边的亲卫恭维道:“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诸葛融闻言,心里美滋滋的,但是他眼睛却是一瞪:“噤声!传令下去,再有出声者皆斩!” 诸葛融心中暗暗冷笑:工农人民军太骄横自大了,真以为吴国男儿都是乌龟,没人敢从壁垒中出来偷袭他们吗?今天,我诸葛融就要给他们一个狠狠地教训!让世人皆知我诸葛融神机妙算,用兵奇诡,料事如神! 我绝对不会比哥哥诸葛恪更差!相反,我比他还要优秀! …… “吴军果然来了!真不出孙老总的预料!”工农人民军的大营外面,哨兵同志窃窃私语。 孙承彦早就来到了前线大营,负责指挥这六万工农人民军,但是消息却一直被严加封锁。孙承彦希望制造六万工农人民军群龙无首的假象,欺骗对面的吴军丧失警惕性。 在得知诸葛恪撤兵回防之后,孙承彦抚掌大笑:“临阵换将,兵家大忌!那个诸葛恪还算是有些本事,防得水泄不通,如今吴军换了将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立刻有参谋建议,趁着吴军兵力较为空虚,进攻吴军阵线,一举消灭五万吴军。 孙承彦当场拒绝:“若是我军立刻进攻,就会逼迫敌人殊死防御。敌军尚有五万之众,即便真能攻克敌军防线,我军伤亡也绝不会小。” 孙承彦的办法是示敌以弱,故意摆出三军松懈的样子,诱使吴军主动出击……显然,这个方法已经奏效了。 哨兵们将吴军来袭的消息送到了孙承彦面前,孙承彦此刻刚刚入睡,听闻此言倏地清醒过来。他一跃而起,手脚麻利地套上衣服:“有多少敌军?” “夜色昏暗,难以辨明,但绝不下数万人!”哨兵回答道。 “好!”孙承彦两眼放光,“看来吴军是主力尽出了!” …… 吴军跟在诸葛融身后,已经摸到了工农人民军的大营前,而工农人民军还是毫无动静。大营门口,工农人民军的哨兵倚靠着坐在一起,似乎还在打着瞌睡,连手里的武器都放在了地上。 诸葛融振臂高呼:“大吴男儿,一雪前耻,杀!” 五万吴军一齐呐喊起来,成片的火把高高举起,冲向了工农人民军的大营。营门口,工农人民军的哨兵似乎被呐喊声从梦中惊醒,他们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连武器都没带,就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诸葛融仰天长笑:“大破敌军就在今日!杀!” 五万吴军如同洪水一般冲进了工农人民军的营地,营地里乱作一团,很多仅仅穿着贴身衣物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从营帐里跑出来,一股脑地向后面逃跑。 夜色暗淡,再加上场面混乱,诸葛融一时间也看不清楚有多少敌军,但他却清楚地感受到,对面的工农人民军可谓一触即溃。到处的灰衣战士丢盔弃甲,向后面逃窜,就连旗帜都被扔下了。 诸葛融大笑:“敌军果然毫无防备!”他不愿意仅仅占领工农人民军的大营就收手,而是大声下令:“追!把他们通通消灭!” 吴军的令旗连连摆动,五万吴军再无疑虑,一股脑全部涌进了工农人民军的大营。工农人民军战士们丢下了所有东西,掉头逃跑。 “就是这样的军队,也能打得陆逊全军覆没?”诸葛融有些诧异。按他所想,就算是吴军趁其不备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至少也会遇到一定程度的抵抗,但是眼下各处工农人民军抱头鼠窜,根本没人反抗,只顾向后面的黑暗里逃命。 “想必那辅国将军也是浪得虚名。”诸葛融心道。他跟在亲卫身后,冲进了工农人民军的指挥部,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无数不起眼的黄布包裹密密麻麻地堆在角落里。 诸葛融上前一步,想要看看桌子上工农人民军遗留的文件,可他拿起来一看,瞳孔不由得紧缩。桌子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全都只是一片片白纸罢了。 …… 孙承彦站在黑暗之中,远远地眺望远处几乎已经乱成一团的大营。从大营里“落荒而逃”的战士们看上去杂乱无序,其实都在军官们的带领下逐渐汇聚而来。 整个大营已经完全被吴军占领了,诸葛融的先头部队已经从后营的营门追杀出来,向着孙承彦的方向盲目地冲过来。 孙承彦笑了。 他大手一挥:“引爆!” 火焰突然从工农人民军的整片大营里冲天而起,那里已经没有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了,取而代之的是诸葛融麾下的全部吴军主力…… 无数短促连续的爆炸声响起,黑夜之中,大营里的冲天火海照亮了半片天空。惊呼声、惨叫声和呻吟声不绝于耳。整片战场都被无数的爆炸声震撼了,一时间地动山摇。 站在孙承彦身边的是东线大军的总参谋刘刚,这位肤色有些白皙的军人面部微微抽动,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之色:“老孙,这一炸看着倒是很壮观,光是帐篷就炸没了七八千,还有遗留在营中的粮草、军械、水泥……” 刘刚显然心在滴血,掰着手指头一项项地算着,痛心疾首地道:“奢靡浪费!奢靡浪费啊!” 孙承彦看都不看刘刚一眼,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孙承彦拔出战刀:“同志们,跟我冲下去!冲啊!”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战场,六万工农人民军一鼓而下。早已埋伏好的战士们全副武装冲在前面,担任诱敌任务的刚刚从营中逃出来的战士们赤手空拳,跟在他们的后面。 226 解放荆州 226解放荆州 诸葛融的五万大军在转瞬之间便灰飞烟灭,倒下的吴军士卒大多都是瞬间毙命,少数在火焰中苟活的士卒几乎也是大面积烧伤,倒在地上不断地呻吟。 孙承彦麾下六万工农人民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面对工农人民军,吴军早就有投降的经验了,倒在地上被烧伤炸伤的吴军残兵一个劲儿地挥手:“我投降!我投降!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孙承彦冷哼一声,他知道,在刚刚过去不久的吴国大清剿里,犯下最多恶行的就是这些吴国士卒。这些吴军面对那些贫苦百姓可谓无恶不作,很多村子都被这些封建军队血洗了。 站在孙承彦身边的刘刚敏锐地听到了孙承彦的哼声,作为孙承彦的老搭档,刘刚对孙承彦的性子十分了解,他苦笑一声:“老孙,我知道你一向嫉恶如仇,这些吴军士卒……但是我们要坚决执行上级优待俘虏的政策。” 听了刘刚的话,孙承彦面色有所缓和,他命令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兵。” 在这场一边倒的短促作战中,工农人民军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因此救治伤兵当然指的就是受伤的吴军士卒。其实用不着孙承彦的命令,战士们早就轻车熟路地开始了战场救援。 孙承彦摊开了地图,眉毛逐渐舒展,他拉着刘刚道:“老刘,你看这仗接下来应该怎么打?” 刘刚笑了:“你是军事主官,问我这个搞政治工作的做什么?你最擅长打乱战、打快战,这个局面应该是你最喜欢看到的吧。我想,你肯定要从新城和武陵两个方向进军,争取尽快扩大战果。” 孙承彦眉开眼笑:“行啊,我看你进步颇大,我这个军事主官怕是当不了多久啦!” 刘刚正色道:“诸葛融败得快,现在吴国人应该还没接到消息,此时正是我们闪电推进,急剧扩大战果的好时机。不能久等,要立刻出击!” 孙承彦哈哈大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了那么多骡马了吧。” 刘刚恍然,在孙承彦刚刚赶到前线的时候,带来了不少拉着木板车的骡马牲畜。益州现在满目疮痍,正是需要畜力进行建设的时候,这些骡马可是稀缺资源。当时刘刚还在诧异为什么孙承彦要来了这么多珍贵的骡马,现在看来他是早有预料的。 要知道,当时吴军还是诸葛恪坚决执行死守不出的策略,那时孙承彦就已经预料到了战场局势的发展,真可谓是运筹帷幄之中了。 孙承彦叫来了麾下的几名师长,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一师留守此地,救治伤兵打扫战场,负责大军的后勤保障,充当预备队。二师撤回涪陵郡,立刻向西北转移,防备魏国偷袭。三师、四师北上新城郡,五师、六师随我进攻武陵郡,立刻执行!” 这一系列命令行云流水,显然孙承彦早就心有定数了。三师、四师、五师和六师的干部们立刻精神抖擞,对承担主攻任务摩拳擦掌。 一师和二师的干部们则都有些垂头丧气,但是孙承彦的指挥风格一向是谋定后动、令行禁止,因此他们也没有什么无谓的抱怨,只是各自接受了命令。 孙承彦的大军再次发挥出了机动性的优势,兵分两路猛烈地向东进攻。他的目标很明确:“解放整个荆州,一路向东打,伺机搜寻歼灭吴军主力,争取和邓安国部会师!” …… 诸葛恪还并不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坚固防线已经被自己那个败家的弟弟拱手让人,但即便如此,此刻的诸葛恪心情依然极度恶劣。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区区一万人的敌军,竟然需要从前线抽调士兵回来防御。 再联想到半年前,司马师的骑兵突入涪陵郡腹地,仅仅是一郡之地,李定就动员了无数志愿军,硬生生扛住了司马师的猛烈进攻。相比之下,东吴坐拥两州之地,有两百万江东子弟,竟然面对区区一万敌军束手无策。 诸葛恪恨恨地吐了口吐沫,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蛀虫!败类!废物!” 跟随在诸葛恪身边的将军以及来自孙权的使者们都清楚,虽然诸葛恪言语上并没有点明他到底在批评哪些人,但是他愤怒的渊源其实是路人皆知的。诸葛恪分明就是对国内的世家大族极度不满。 有关于邓安国的消息被送到了诸葛恪的大营之中,邓安国凭借仅仅一万骑兵,横扫会稽郡和吴郡,兵锋已至建业城下。 除了一万工农人民军主力骑兵之外,据说邓安国此时已经“裹挟”了超过十万东吴流民。这些流民战斗力自然不强,光是十万的数量肯定就有水分,里面又肯定有相当多数量的老弱病残。冷静地思考一下,所谓裹挟十万流民,听起来十分骇人,究其实不过是一群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罢了。 但是诸葛恪的心情还是很沉重:这些流民原本都是大吴国的根基,是安分守己的朴实农民。如今他们却宁可冒着生命危险,和益州人“同流合污”。 这背后的道理或许不能用简简单单的一句“叛国”的怒吼就能掩盖的,事实上,这些吴国人简直是被逼反的。可从另一个角度看,就算没有大清剿,这些穷苦吴国人也仍然是李定解放党的天然盟友,这让诸葛恪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为了寻找李定的漏洞,争取打败李定,诸葛恪最近研读了不少李定的理论书籍。可他越看越心惊,最后不得不绝望地承认,李定的一系列理论几乎全都是正确的,至少大多数都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反驳的。 可能,李定真的已经掌握了天下的规律,可能大吴国真的和蜀汉一样,已经大势已去了。 这才仅仅几年的时间,李定已经滚雪球发展到了如今的实力,诸葛恪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的对手是他根本无法抵抗的。或许李定在《新人民》里说的话都是对的,不如赶紧投降,共同“建设美好新世界”算了。 227 决战建业 227决战建业 邓安国麾下有一万骑兵,这些骑兵的骑术或许还很堪忧,但是其机动性却是两腿走路的吴军难以想象的。邓安国的哨骑远撒各地,他早早就接到了诸葛恪大军回援的消息。 “我们看见了诸葛恪的大旗,肯定是他亲自回防!”侦查回来的骑兵战士确凿无疑地说道,“其兵力不少,应该有十万之众,吴军的主力全都赶过来了!” 听见了如此消息,邓安国的第一反应倒不是思考这场仗应该怎么打,反而是大喜过望,拍手称快:“好!吴军的主力被我们吸引回来了,荆州之地只怕就要喜迎解放了!” 看着身边战士们的疑惑眼神,邓安国大笑:“你们都不知道,其实孙承彦早就到了前线。现在我们的六万工农人民军主力只怕已经攻破了吴军的乌龟壳防线,一路东进了!” 邓安国思忖片刻,又道:“诸葛恪手里有十万吴军,再算上建业城内至少有两三万吴军,敌军恐怕要有十三万之众……几乎是吴国的全部主力了。” 一旁的参谋适时地递上了一沓文件:“如今我军的人数,大致上也有这个数目。” 进入吴国境内作战的这段时间以来,邓安国一直率领队伍南征北战,虽然麾下的队伍如同滚雪球一般急剧膨胀,但是他却没时间了解自己到底有多少兵力。如今听了参谋的话,邓安国大吃一惊。 “我们如今也有十二三万人之多?”邓安国难以置信地问道。 参谋点点头:“细致的普查还没做过,但是单从发放的武器数目来看,我们已经发下去了十多万套装备了。” 自发投奔邓安国的吴国平民数量众多,邓安国则给他们提供作战用的武器。唯一不能提供的就是粮食,交州水师只有一条大船,也就是堪堪提供邓安国麾下所用的粮草补给,是不够满足十几万人之多的。 这些平民得到的武器不算十分完备,至少和工农人民军主力部队的精良装具存在极大的差距。这些临时加入队伍的吴国平民只有制式的刀剑和盾牌,至于全套盔甲等防护装备则难以全部供应。 参谋看上去信心十足:“我们也有十几万人,诸葛恪的十三万吴军听起来很多,但也不过如此。” 邓安国却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我知道你肯定想到了当初孙承彦攻蜀时,部队快速膨胀的战例。但是我们此时的情况,和当时孙承彦的快速扩张又有很大的区别。” 参谋一怔,不由自主地说道:“都是在敌后快速扩张,区别何以见得?” 邓安国冷静地道:“当初孙承彦西进攻蜀时,兵力从几万人快速膨胀到了十几万人,看上去膨胀的幅度和我们现在差不多,但是其中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邓安国顿了顿,逐条分析道:“第一,孙承彦当时背靠涪陵老根据地,虽然人员迅速扩张,但是却始终能得到来自根据地源源不断的供给。整个西进战事中,武器装具以及其他各项物资,孙承彦可谓予求予取。” “而我们只有交州水师能给我们带来有限的后勤补给,新加入队伍的吴国籍战士们没有充足的武装,因此战斗力和孙承彦当时全副武装的十几万人自然不同。” 参谋皱着眉毛,辩论道:“决定战斗胜利的绝不只是武器,后勤不足并不代表我们的战斗力就会低下。据我所知,新来的战士们和吴国封建统治者都有刻骨仇恨,我相信他们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将会有更强的战斗力。” 邓安国再次摇头:“装具和后勤上的差距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差距是人员上的差距。参谋同志,你仔细想一想。当时孙承彦西进途中,麾下扩编出来的战士们,都是在敌后斗争多年的游击队战士,他们不但受过军事训练,甚至还有不逊色于主力部队的实战经验。” “而我们现在的新战士们不但年龄上不分老幼,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些没受过基本军事训练的普通平民。这只是一支纯粹由国仇家恨凝聚起来的农民队伍,守备地方绰绰有余,与正规军队作战则力有不逮。并不是一群人拿起武器,就可以称之为军队的。” 仅仅几句话,盲目自信的参谋就被邓安国说服了,他思忖片刻,也跟着点点头:“而且……我们缺乏称职的军官。” 邓安国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我们这支队伍经受不起太大的打击,正面作战极可能一触即溃……不能和诸葛恪的吴军主力硬碰硬!” 参谋笑了:“好在吴国人反应慢,我们现在有足够的战略空间。” 如今邓安国席卷会稽郡,吴郡也有大片土地被邓安国攻克。要是且战且退,吴国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消灭邓安国的。何况邓安国此时手里尚有一万骑兵,几乎不可能在平原地区被诸葛恪彻底消灭。 邓安国沉声道:“全军停止前进!各部精简队伍,老弱妇孺分散撤退,精壮青年跟随主力部队布防。同志们,我们的任务不是挺进建业,而只是吸引诸葛恪的主力回援。现在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只要等待孙承彦来救我们就好了。” 邓安国自小有一颗好勇斗狠的心,可此刻他却表现出来一名合格的统帅应有的冷静气质。他对着地图仔细分析,规划出了一系列的撤退路线。 “我们的任务是且战且退,保存有生力量,尽可能拖住诸葛恪!”邓安国如是说。 …… 在得知诸葛恪大军回援的第一时间,邓安国麾下的大军就一改狂飙猛进的攻击态势,选择将部队分散驻防。 好在邓安国素有善守之名,此刻麾下虽然是骑兵,但是队伍上下对于工事构造却颇有造诣。虽然现在邓安国手上并没有水泥铁丝网等防守利器,但是他还是指挥军队,快速构建起了行之有效的防御体系。 ——分割线—— (早上好呀!) 228 决战建业(2) 228决战建业(2) 诸葛恪亲帅十万大军回援,一路上听见了不少消息。这些消息真实性还值得商榷,但是共同点是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 首先是东吴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根据谣传,东吴水师为了阻截邓安国的后勤补给,前往海上与交州水师决一死战。传播谣言的人言之凿凿:交州水师有战船数千条,其首领邓平更有呼风唤雨之能,见了吴国水师,只是轻轻一挥桃木剑,东吴战无不胜的水师便全都沉没了。 这显然是个假消息。东吴水师纵横天下无敌手,多少年来称霸大江,怎么可能被名不见经传的交州水师击败?魏国举北方之力,多少次试图挑战吴国水师的威严,哪次不是铩羽而归? 诸葛恪轻轻拍手:“这则消息定然是谣言。不过……派水师偷袭粮道倒是个好主意……” 为了稳定惶惶人心,吴国政府封锁了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只有些许小道消息还在流传。这也导致了,率领十万大军征战的吴国大将军诸葛恪都不知道事情的真伪。毕竟在吴国水师全军覆没的时候,诸葛恪本人并不在建业。 另外就是某某地被邓安国攻破了,某某人投降了,某某人被公审了……总之,全是一些听起来就让诸葛恪眉头紧皱的消息。最离谱的是有人说建业已经被邓安国攻破了,吴帝孙权因为下令发动大清剿,已经被愤怒的民众用石头砸死了。 …… 在先前三国围攻涪陵郡的战役中,小将丁奉侥幸逃得一死,现在已经来到了诸葛恪帐下听命。和当初的陆逊一样,诸葛恪对这位年轻的军官非常青睐。 丁奉对诸葛恪建言:“此战,我军要尽快破敌。邓安国擅用李定之说辞鼓动人心,让他在吴地逗留越久,其实力就会越加强大。若是三五个月不能消灭邓安国,吴地民心将尽失矣。” 诸葛恪深以为是,他也认为应当尽快消灭邓安国。不只是因为丁奉说的那些原因,还在于他对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实在不太信任,一心想要尽快消灭邓安国后再回边境驻防。 “邓安国看似势大,有十万战士。实则其麾下多为乌合之众,我军定能一战而大胜!”诸葛恪鼓励三军:“此僚可旦夕破之!” 诸葛恪下令:“三军疾进,大破邓安国就在今日!” 工农人民军的强悍战斗力,诸葛恪早有耳闻。在他的想象中,邓安国麾下纵然都是些未经训练的杂兵,但也肯定是一场恶战,甚至吴军伤亡肯定不会小。 但和诸葛恪料想不同的是,邓安国却根本没有死磕的意思。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诸葛恪麾下的先登军就攻破了邓安国的第一道防线,随后更是长驱直入,接连收复了两座守备空虚的城池。城池里侥幸苟活的劣绅们涕泪横流,对着诸葛恪大声控诉邓安国的种种“暴行”。 诸葛恪对于这些士绅没什么好印象,他知道,这些士绅们就是大清剿时一马当先的刽子手。诸葛恪本来就对这些地主士绅们没什么好印象,对于大清剿更是深恶痛绝,在他心里,这些狗士绅们死光了才好。 不过,既然这些士绅逃得了一条狗命,诸葛恪也没有补刀的意思,他询问这些地主士绅:“邓安国麾下有多少兵力?” “无边无沿,恐怕有几十万人!”有士绅信口开河。 诸葛恪没兴趣再和这些垃圾扯皮,挥挥手下令亲卫将这些苟延残喘的地主士绅们统统带走,随后便开始思量战局。 当初三国伐涪陵郡时,虽然诸葛恪在交州战场毫无建树,但对于北线战场魏吴联军联手攻打三山防线也有所耳闻。八万魏吴联军进攻仅有一万人防守的三山防线,伤亡惨重死者相籍,当时的三山防线军事主官就是眼前的这位邓安国。 即便打到了最后时刻,三山防线的解放党战士们仍然守住了阵地。在北丘、南丘相继告破之后,残余的士兵们殊死防守,一万人竟然打得只剩下了几百残兵也不言投降。 山头上杀不尽打不绝的灰色身影,纵然残破却始终屹立山顶的红旗,受伤的灰衣士兵不惜与敌同归于尽的战斗意志……给无数魏吴将领们留下了此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可如今,诸葛恪面前的邓安国却一反常态。邓安国的第一道防线,仅仅是和吴军对射了几轮箭矢,甚至还没有进行什么惨烈的肉搏战,便全军撤出了阵地。 作为当初三国伐涪陵郡时,北线战场的亲历者,丁奉对于邓安国麾下军队的强悍战斗力仍然心有余悸,他大声道:“邓安国的战斗力绝不仅仅如此!大将军,小心邓安国使诈!” 诸葛恪心中疑惑:吴郡、会稽郡一马平川,几乎全是平原,就算是邓安国有意对吴军示弱,想要诱敌深入……可又哪里能有打伏击的地方?他诸葛恪身为吴人,难道还能在自己的主场被益州人打伏击不成? 丁奉道:“大将军当亲帅中军,谨慎行事。末将请领一支先锋,代大将军继续追击邓安国。” 谨慎行事…… 诸葛恪突然心中雪亮:“邓安国不是想使计击败我们,他是想拖延时间!他想要且战且退,将我吴国的主力大军尽数拖延在此……他想要争取时间……争取什么时间?” 诸葛恪和丁奉一对视,一齐惊呼出声:“边境上的六万工农人民军主力!” 丁奉下意识地道:“不可能啊!边境尚有五万大军,又有坚固工事作为倚仗,纵然有六万工农人民军,又怎么可能轻易打进来?” “总之,邓安国相信他们会有办法……”诸葛恪沉声说道。他想起了工农人民军的种种逆天战绩,想到了李定手里层出不穷的战争器械,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诸葛恪当即下令:“两翼绕后,围堵邓安国主力,我要尽快解决这边的战斗。” 229 决战建业(3) 229决战建业(3) 如果说孙承彦是倚靠解放区强大工业实力铸就的进攻战矛,那么邓安国就是名副其实的守护之盾。解放党自打建立之初就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邓安国在这段战史中以用兵奇诡和强悍的阵地防御著称。 面对急迫求战的诸葛恪,邓安国深知己方正面战场上战斗力不足,因此,他将部队化整为零,在诸葛恪咄咄逼人的兵锋前逐步后撤,几乎不给诸葛恪主力决战的机会。 当然,在这个没有广播和无线电的时代,执行化整为零的战斗任务是十分困难的。化整为零的撤退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大踏步的溃退,因此保持通讯畅通和适当的接战都是必不可少的。 纵然邓安国可以在地图上不断推演,做出种种应急预案,但是仍然会有突发事件发生,有的时候后撤的队伍就会被诸葛恪紧紧咬住。 工农人民军的哨骑回来报告:“诸葛恪的军队在西北方向咬住了我军一支偏师,双方正在进行追逐战。” 邓安国一招手:“地图!” 一旁的勤务兵立刻将地图递了上来,这面地图看上去显得有些破旧了,很多地方甚至都有所破损。邓安国展开地图,上面是用炭笔作出的种种记号。若是这张地图送到诸葛恪的手里,后者一定会欣喜若狂,因为邓安国大军撤退的动向在地图上被大大小小的箭头标注得明明白白。 参谋上前一步,用手指一比:“我军现在在这个位置。” 邓安国立刻明白了:“西北方向遭遇敌军的是沙比珂部,他们那里人数不少,有将近三千人,怪不得暴露了踪迹。” 单听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西北方向偏师的指挥官是来自交州的同志。现在在工农人民军中,来自交州的同志占了相当一部分,很多都像是这位沙比珂一样,已经成为了工农人民军的中坚力量。 邓安国眉毛紧缩,沉思片刻,询问身边的哨骑:“吴军大概有多少人?” 哨骑回答道:“距离太远,再加上双方阵型散乱,因此估算不清。粗略估计,至少要有上万吴军。” 工农人民军的主力骑兵一万人现在都在邓安国的麾下,那么毫无疑问,沙比珂麾下的三千战士都是刚刚参加队伍的新兵,这样的队伍显然是不具有什么战斗力的。若是邓安国不去救援,这支初上战场的队伍很有可能在吴国正规军的追杀下灰飞烟灭。 一旁的政委许进不假思索:“救肯定是要救的,吴军人数不多,不会对我们前去增援的部队造成什么威胁。要是打得好,说不定还能趁乱围歼这支吴军,好好挫一挫诸葛恪的锐气。” 邓安国却警惕心十足,联想到两翼吴军的包抄之势,邓安国心头不由得敲起警钟:“诸葛恪两翼包抄过来的军队距离多远?” 一旁的参谋们立刻回答:“至少还有两日的路程。” 邓安国敲敲地图,放下心来:“唔……两日时间,倒也足够了。我们出动骑兵,应该可以在吴军包围圈合拢之前救出沙比珂,从容冲出包围。” 邓安国立刻下令:“骑兵师随我出发,其余各部在许政委的带领下继续前进,一定要在规定时间赶往第二道防线!” …… 沙比珂左肩负伤,却来不及处理伤口。他捂着伤口,指挥队伍继续撤退,在他们身后,是一万如狼似虎的吴军士卒正在狂奔追逐。 不由得吴军不卖命。诸葛恪急得红了眼,一再下令三军加快速度,甚至为了严肃军纪,下令斩了一位违反军令的亲信。吴军在诸葛恪的一系列死命令下拼命追逐,试图将前方不远处逃命的灰色人影一网打尽。 就在天刚拂晓之时,邓安国的一万骑兵终于赶到。邓安国远远一望,放眼看去是两支筋疲力尽的队伍。前面的沙比珂部伤亡惨重,还在继续撤退,而紧紧衔咬在后的吴国追兵同样是筋疲力尽,全凭意志力继续追逐。 一旁的军人们都望向邓安国:“好机会!” 邓安国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战刀:“进攻,冲上去消灭他们!” 和正常骑兵有所不同的是,邓安国的命令一下,工农人民军的骑兵战士们并没有加速冲锋,反而放慢了马速,随后翻身下马……邓安国的一万骑兵训练时间并不长,平日里以马匹代步尚可,要是骑马冲杀的话,实在让邓安国的心里没底。 准确的来说,此时邓安国麾下的骑兵还不算是真正的骑兵,只不过是骑马赶路的步兵罢了。 好在作为步兵来说,工农人民军的战力十分强悍。邓安国指挥部队冲上前去,在高速移动下仍然保持了阵型的基本完整性。在冲到近处的时候,训练有素的战士们一齐放箭,前排的刀盾手在箭雨掩护下猛冲上去。 吴军的追兵当时就方寸大乱,很多吴兵对于工农人民军都是十分畏惧,如今正面相撞,自己一方又是奔跑了许久,筋疲力尽。吴军立刻就有了溃败的迹象。 领头的吴军将领却突然放声狂笑,吴军士卒们一看,正是备受诸葛恪青睐的丁奉。丁奉大笑道:“邓安国中了计了!大将军的主力大军即刻便到!拖住他们,不可放走了一个!” 吴军士卒们还在恐惧,丁奉就厉声道:“你们在大清剿时做了不少丑事,解放党不会放过你们的!血战者死,溃逃亦死,何必溃逃邪?江东儿郎。随我迎击益州人!” 吴军的士气被调动起来,挤出全身力气向邓安国的援军冲去。 邓安国挥舞着战刀冲在最前面——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是举足轻重的大将,但是仍然保留着逢敌必争先的习惯。邓安国接连砍倒几名吴军士卒,这些筋疲力尽的敌军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邓安国就意识到了不对,眼前这些吴军士卒仿佛被打了鸡血,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一时间竟和工农人民军堪堪形成了缠斗之势。 230 决战建业(4) 230决战建业(4) 虽然和想象之中的摧枯拉朽有所不同,但是邓安国心中却丝毫不慌。吴军的战斗力本就不如训练有素意志顽强的工农人民军主力,更何况此时吴军已经精疲力尽。 邓安国大声呼喊:“冲!跟我凿穿他们的阵型!” 看见有援兵赶到,沙比珂的残兵也聚拢起来,从侧翼进攻吴军的阵型。吴军虽然表现出了十足的骁勇,但是却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节节败退,溃散只是时间问题。 丁奉拔出战刀,带着自己的亲兵冲上前线,拼命控制吴军的战线。若不是他的武勇鼓励了吴军士卒,只怕他们早就崩溃了。 丁奉的话并非虚言,诸葛恪的主力已经顺着汝水的支线包抄而来。工农人民军哨骑所探得诸葛恪的大军,只不过是诸葛恪虚设旌旗的幌子。 诸葛恪早就可以一举歼灭沙比珂的三千残兵,但是却迟迟没有暴露。他相信邓安国领兵时间尚短,还没有大将久经沙场的冷血无情,不会轻易丢下陷入危险的友军。一旦将邓安国的主力吸引而来,就能达成诸葛恪的目的:尽快与邓安国决战。 汝水上,诸葛恪正在船舱里焦急地等待消息,突然隐约听见远处战鼓隆隆。诸葛恪从船上唰地站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邓安国的主力已经赶来了!” 诸葛恪大声下令:“靠岸停船!立刻出击!” 战船立刻靠岸,数万吴军从船上鱼贯而下,连阵型也来不及摆,便立刻向丁奉的方向包抄过去。 …… 诸葛恪赶到战场时,丁奉还在带领吴军拼命地顽抗,试图纠缠住邓安国的部队。丁奉麾下疲惫不堪的吴军爆发出了相当强悍的意志力,已经伤亡大半却仍然保持着战线的完整,拼命和工农人民军的战士们厮杀。 诸葛恪眉头一皱:“战场上的工农人民军只有一万来人,也不是什么主力啊!” 一旁的吴军将领却大声喊道:“大将军,远处有战马!战场上的是邓安国麾下的骑兵,是工农人民军真正的精锐主力!除去这一万骑兵,其余的十来万杂兵都是乌合之众!” 诸葛恪眼前一亮,立刻便不再犹豫。邓安国的大名如雷贯耳,先后挫败了多名吴国名将。现在邓安国多半就在下面的战场上,只要把他斩杀于此,此战就是大胜! 诸葛恪大手一挥:“击鼓!全军冲杀!” 战场上,邓安国还在和吴军士卒搏杀,对一旁赶来的诸葛恪浑然不觉。还是他旁边的战士们发现了两翼赶来的吴国主力大军,立刻出言向邓安国提醒:“邓老总!吴国的主力来了!” 邓安国闻言,一刀猛挥,逼退眼前的几名吴军士卒。他抬头一看,两侧的吴军士卒已经近在咫尺。邓安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中计了!” 千钧一发之际,邓安国毫不犹豫:“一团和警卫队随我掩护,二团、三团带上沙比珂部,向东南方向的小山撤退!” 吴军人多势众,再加上早有预谋,硬碰硬厮杀肯定是全军覆没。东南方向的小山看上去不高,又满是碎石,本来不是什么适合防守的地形,但好歹也比在平原上作战要强。 工农人民军骑兵的战马也都在小山附近,一旦撤到了小山,就可以骑马撤退,在吴国人包围圈合拢之前就成功脱身。 沙比珂部的战士们都是些新兵,在命令面前颇有些晕头转向,很多战士甚至分不清哪边才是东南方向。邓安国麾下的骑兵师却是训练有素,一团和警卫队立刻集结成防守阵型,在邓安国亲自率领下,试图拖住吴军的攻势,而二团和三团立刻向东南方向撤退。 诸葛恪打眼一看,便知道了邓安国的意图:“邓安国想要逃跑,他们的目标是东南方向的小山!中军继续突击,两翼向东南山方向包抄!务必全歼敌军,不可放跑了一个!” 二团、三团以及沙比珂部的部队撤退得及时,在诸葛恪的两翼吴军运动过来之前,便撤到了东南方向的小山上。负责看守战马的战士们将战马驱赶而来。 可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诸葛恪麾下吴军的两翼士卒已经将小山团团包围。邓安国方向,吴军士卒越聚越多,但却因为两翼的吴军士卒去包围小山,而造成了邓安国一团和警卫队面前的包围网有些薄弱。 邓安国深知,再不撤退,自己这支队伍就撤不出来了。他大声命令:“传令兵去找大部队汇报情况!指挥权交给政委老许!同志们,向东南方向冲!冲出一个缺口来!” 山上还未喘上一口气的战士们立刻向山下冲,协助邓安国部冲出了一个缺口,两军再次会合。而此时吴军士卒已经团团包围过来,邓安国不得不命令再次撤向山上。 诸葛恪大笑:“敌军已经无处可逃了!上山,消灭他们!” 邓安国等人所处被包围的小山只是个小山包,山上连树木都没有几颗,全是裸露的岩石和稀疏的草皮。这样的山自然无险可守,诸葛恪的大军从四面包围,向山上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邓安国立刻下令:“松开战马!” 旁边的战士们纷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过来。这一万匹战马是解放区的宝贝,更是战士们的心肝。很多战士们为了怜惜**,在平日里甚至不舍得用马来代步。与其放弃这些战马,那些把战马当做心肝宝贝的战士恨不得以身相替。 邓安国身边的警卫用颤抖的手抚摸了一下他心爱的战马,随后紧咬牙关,狠下心来。他松开了马的缰绳,含着眼泪喊道:“跑吧!快跑!” 战马不为所动。 邓安国咬牙,闭着眼睛,用刀狠抽了一下战马的屁股,战马哀鸣一声,终于撒腿向山下狂奔。 邓安国怒吼道:“快!放马!” 一万匹战马从山上轰隆隆地奔跑下去,冲散了吴军的进攻队形。被战马撞击而死的吴军士卒惨叫着,从山上翻滚而落。 231 决战建业(5) 231决战建业(5) 四散狂奔的战马没等冲出重围,就被山下以逸待劳的吴军弓箭手乱箭射死。但是这短暂的混乱,却为邓安国等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邓安国组织战士们守好了防守阵型,准备与冲上来的吴军士卒们拼死一战。 诸葛恪看着山上严阵以待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不由得心有踌躇。工农人民军战斗力太强悍,刚刚虽然吴军大占上风,那是因为打了工农人民军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工农人民军已经站稳脚跟,再强行冲上去,就算打赢了,也将会是一场惨胜。 诸葛恪还要带得胜之兵回防边境,自然不愿意在此有太大的伤亡。他踌躇片刻,冷笑一声:“山上如此荒凉,彼等岂能久守?传令,扎下大营,包围此山。我要等附近的其他解放党自己凑上来,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诸葛恪知道,除了山上被包围的这一万人,邓安国在吴地至少还有将近十万人。诸葛恪希望这些四散八方、试图拖延时间的敌军可以为了救被包围的邓安国而聚拢过来,正好方便诸葛恪打一场正面的决战。 再说,这小山坡上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就连树木都没有几颗。邓安国麾下尚有一万之众,就算他们想啃树皮挖草根,山上也没有足够一万人啃的树皮和草根。诸葛恪打定心思,要活活饿死山上被包围的邓安国。 …… 邓安国喘了几下粗气,摸索了一下身子,如释重负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山下的吴兵退去,却并没有退远,而是开始在小山周围建造营地。邓安国立刻明白了过来:吴军这是想要围死自己了。 负伤的沙比珂来不及处理伤口,便挣扎着来到邓安国面前,一脸愧疚地道:“邓老总,都怪我……” 没等沙比珂说完,邓安国便打断了他:“是我指挥失当,有骄狂之心,没有掌握真实的敌情便贸然行动,责任并不在你。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立刻统计一下我们战士的伤亡情况。” 沙比珂很快便统计好了人数,前来汇报:“我麾下原本有三千人,路上不断有战士牺牲,刚才又是一番血战,现在只剩下一千五百多人了,并且以伤兵居多。好在坚持到现在的伤员们大多都是轻伤,不影响他们继续战斗。” 邓安国沉痛地点点头,又问道:“骑兵师现在的情况呢?” “骑兵师原本有一万余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七千人……刚刚负责殿后掩护的一团的伤亡最大,伤亡几乎超过了三分之二。” 邓安国和身边其他的军官们都痛苦地握紧了拳头:工农人民军建军以来,东锤孙吴、北击曹魏,更是横扫益州无敌手。工农人民军主力屡战屡胜,纵使数十万敌军亦不在话下。七万工农人民军南征北战,战无不胜,正可谓是骄兵悍将、目空一切。 可偏偏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包,竟然先后倒下了近五千名战士,这几乎是工农人民军战史上的耻辱。活下来的战士们几乎眼睛全赤红一片,愤怒地瞪视山下的吴军,恨不得冲下去将他们通通撕碎。 邓安国更是深以为耻,但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询问道:“伤员这么多,我们的药品还够吗?” “药品倒是充足……但是最大的问题不在于药品。战士们随身携带的粮食不多,仅有两天的口粮……两天肯定是不够的,我们的其他队伍早就化整为零向会稽郡撤退了,等到他们集合起来救我们,至少也要十几天的时间。” 邓安国沉重地点点头:“只能省着吃了,山上太荒芜,粮食吃完就没什么能吃的了。” “战士们的帐篷都在马背上,我们的战马……总之现在也没有帐篷住了。” 邓安国四处张望,这座贫瘠的荒山上根本没有多少树木,用来搭建供七八千人居住的营房根本不可能。邓安国沉吟片刻,想到了一个办法:“挖土吧,挖出深坑,好歹也能有的夜里御寒的地方。” 山上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想要在这里挖战壕搞施工实在是不容易,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战士们手头都有工兵铲,也不算束手无策。 “最要紧的是水……山上没有水源,我们又有很多伤兵,需要大量的水。我已经让战士们试着去挖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出水来。” 邓安国笑笑:“做的好!接下来就是静静地等待了。至少,这样我们也同样起到了拖延时间的作用,对于大局来说还是有利的。希望孙承彦能够快些推进,否则最后我们只能强行突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冲出重围。” …… 围山第一天,炊事兵收走了所有的干粮统一保管。工农人民军一向是每天三顿饭,按照这样的配给,能够坚持两天。如今情况紧急,邓安国只能每天给战士们提供一顿饭。 就连这一顿饭,也很难按照往常的供应量。炊事兵们用水来煮干粮,熬成大锅的汤,汤里面还要加上草根。战士们默默领走属于自己的饭,吃完之后便闭目养神,尽量节约体力。 按照最好的估计,附近的部队赶来也要十几天的时间,而这些部队战斗力堪忧,真正能解围的,还要等孙承彦的主力大军。因此守山可谓遥遥无期,只能按照最恶劣的情况来提前筹划。 人在苦苦等待的时候,总会有各种胡思乱想。万一孙承彦没能打进荆州怎么办?万一粮食撑不住了怎么办?万一诸葛恪不顾伤亡强行进攻怎么办…… …… 围山第二天,简易的坑道终于挖好了。虽然这些坑道只有几掌深,但是好歹能容纳战士们躺下,不用受夜风的袭扰。被围困的战士们虽然处境恶劣,但却组织了一场话剧表演来庆祝坑道的诞生。 话剧是经典的老剧本《解放交州》,在场的绝大多数同志对这个剧本都烂熟于心,很多时候甚至能背出下一句台词来,但这并不影响观感。士气得以恢复,同志们开始收集石头作为擂石、削尖树枝补充箭矢库存,时刻准备迎接战斗。 ——分割线—— (周末快乐,加更一章~) 232 决战建业(6) 232决战建业(6) 围山第三天,诸葛恪开始劝降。 吴军派出士兵,在山下大声呼喊,劝工农人民军战士们投降。在诸葛恪想来,山上的粮食肯定已经吃光了,再加上邓安国麾下又有不少新兵。这些新兵意志力肯定没有那些已经如钢铁一般的老解放党们坚定,或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投降了。 投降讲究的是破窗效应,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开始投降,那么接下来的逃兵就会越来越多。诸葛恪不知道破窗效应这个词语,但是他却相信可以以这些新兵作为突破口,击溃山上邓安国部的心理防线。 “山上的益州人,你们投降吧!只要投降大将军,山下吃喝管够!大将军向你们保证,投降者一概不杀,既往不咎!” “山上的吴人,大家都是江东子弟,何必自相残杀?赶快下山投降,大将军说了,只要投降,就发你们路费送你们回家!” 让诸葛恪意向不到的是,他认为是突破口的那些吴国籍贯的新兵们,战斗意志反而最为强烈。他们不但自己对山下的劝降一概不信,甚至还提醒其他那些邓安国骑兵师的同志:“他们说的话,一个字儿也别信!” 这些出身吴国平民的战士们很清楚,吴国统治者们对于解放党是怎样的憎恨和畏惧。在先前的大清剿中,那些被冠以解放党名头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甚至于他们的家人,就有因为有“解放党嫌疑”的罪名而被那些地主乡绅们迫害而死。 即便是那些明明为假的解放党,尚且都要死,何况现在自己真的是解放党中的一员? 对于诸葛恪的劝降,战士们不为所动,继续积极备战。 …… 围山第四天,劝降依旧,一日无事。 围山第五天,一切照旧…… 围山第六天,诸葛恪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附近的解放党民兵越聚越多,显然都是得知了消息后赶来救援邓安国的。这些民兵虽然战斗力不高,但是他们的指挥者显然十分谨慎。 担任临时指挥的政委许进十分谨慎,虽然山上的情况肯定不乐观,但他却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将部队远远地部署下来,保持着和吴军安全的距离。因为害怕山上的邓安国部强行突围,吴军不敢离山太远,更不敢贸然向许进的援兵进攻。 诸葛恪心急如焚:“难道这些援兵一直就这么按兵不动?他们难道不知道山上的邓安国都要被饿死了吗?” 吴军如今约有十二万之众,远处按兵不动的解放党民兵大概也有七八万人,再加上山上饿得闭目养神的邓安国八千人,战场上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 围山第七天,荆州急报。 狼狈的吴国传令兵疾驰而来,不顾军令强行闯进大营,扑通一声跪在诸葛恪面前:“荆州……荆州急报!” 诸葛恪看着眼前这位身上还带着血迹的传令兵,心里咯噔一下,某种一直在担心的事情似乎即将变成现实。诸葛恪猛地抓起了地上的传令兵,力气出奇地大:“怎么了!快说!” “荆州……荆州告急……孙承彦亲自领兵六万,攻破边境防线,兵分两路,大肆入侵荆州各地……各地守军空虚,孙承彦如入无人之地……” 诸葛恪震怒:“怎会有此事!边境有我军五万,更有坚城要塞……” 传令兵气喘吁吁:“守边大将诸葛融……主动出击,中了埋伏,全军覆没,身陨殉国……工农人民军轻而易举拿下了边境防线。” 诸葛恪握紧剑柄,又颓然垂手。他猛地一脚踹翻了一旁的盔甲架,感受着脚上火辣辣的疼痛,诸葛恪痛苦万分:“吾弟……败事有余,坏军国大计,死不足惜……只可惜臣辜负陛下重托,江东吴国基业,竟毁于我手……” 丁奉此时冲入帐中:“末将听闻有紧急军报……” 一看诸葛恪的脸色,丁奉瞬间全都明白了。他立刻毅然道:“大将军!事情或许还有转机……魏国在给李定压力,孙承彦因此不可能全部主力尽出,他能动用的最多四万人……尽快消灭邓安国,回援荆州,或许还有救。” 诸葛恪拔剑而起:“全军集结,攻山!” 吴军倾巢而出,向安静的小山丘涌去。远处的许进见了,也做好了出战的准备,七八万民兵集结了起来,随时准备支援邓安国所在的小山。 邓安国立刻发现了远处许进的动向,赶紧叫来旗语兵,吩咐道:“打旗,不许许进前来救援!” 邓安国知道,诸葛恪突然大举进攻,一定是因为荆州方向孙承彦有了战果。现在诸葛恪一定急于求胜,邓安国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邓安国宁可自己麾下的八千残兵全军覆没,也绝不会搭上许进麾下的七八万民兵一起赌博。 只要许进的七八万民兵还在,诸葛恪就一定会投鼠忌器,就不可能放心地回援荆州!拖!将吴军主力拖住就是胜利! 山上是如此安静,以至于吴军士卒们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这座被饥饿笼罩的小山上的工农人民军已经冻馁而死了。诸葛恪坐镇中军,由丁奉亲自指挥前线的进攻。丁奉大呼:“江东儿郎!杀!” 密密麻麻的箭雨向山上飞射而去,吴军动了真火,一瞬间射出了近十万支箭。小山被密集的箭矢射的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山上仍然是一片寂静。诸葛恪满意地露出了一丝微笑:根本不可能有一支军队能在这样狂猛的箭雨覆盖下存活下来…… 丁奉带兵冲到了山前一百多步,突然,山上窜起了一片片灰色的身影,密密麻麻的箭矢反过来射向丁奉麾下的吴军。吴军猝不及防,倒下了一大片士卒。 任凭丁奉如何督导士气,充当先锋的吴军还是难以避免地败退下来。山上被围困许久的工农人民军战士们仍然士气如虹,他们疲惫又饥饿,即便打退了吴军的进攻,也没有高声欢呼,只是默默地再次蜷缩好身体,准备迎接吴军的下一波进攻。 233 荆州大捷 233荆州大捷 诸葛恪勃然大怒,山上已经断粮断水多日,工农人民军战士一个个恐怕饿的站都站不稳,竟然还能打退吴军的第一波进攻。他失望又愤怒,心情无异于听闻国足在已经打了三年内战的叙利亚男足面前再提惨败。 “再战!再战!”诸葛恪挥剑怒吼,“敌军兵刃已钝、军粮已尽,只要冲上去,必能大获全胜!” 吴军弓箭手将密密麻麻的箭矢再次覆盖整个山顶,吴军整顿好阵型,如同潮水一般冲了上去。 “我军箭矢如此密集,不会有人还能在这样的打击下仍能反抗吧……”诸葛恪紧紧盯着山头,心里默默思忖着。 就在大片大片吴军即将冲上山头之际,山头上再次凭空窜起了密密麻麻的灰色身影。密集的箭矢和砸下的石头组织成了交叉的火力网,冲锋的吴军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诸葛恪咬着腮帮子,狠狠地道:“继续进攻!我有十二万大军,堆也能把邓安国堆死!” 吴军轰隆隆地敲着战鼓,从早上冲到了晚上,山头上箭矢早就射完了,战士们只能拾取吴军射上来的箭矢使用。吴军屡次冲锋,如今只有零星的箭矢和巨石从山上射出。 吴军有好几次冲锋都已经冲到了山头上,可无一例外地被工农人民军击退了。这些原本应该饿得精疲力尽的解放党仿佛永远不可能被击垮,在吴军如同潮水一般都冲刷下如同礁石一般岿然不动。 夜色降临,诸葛恪脸色苍白地垂下了手中的战刀:“邓安国……名不虚传。” 远处的许进已经将嘴唇咬破了,他看着远处饿着肚子仍在殊死抵抗的老战友,不由得老泪纵横。吴军一次次攻山,许进拼命按捺着自己援救的念头,只是死死地盯着山头上隐约可见的红旗。 那红旗始终不倒。 天亮了,吴军再次进攻,山上仍然牢牢地把握在邓安国手里。山坡上,倒下的吴军士卒不计其数,里面也夹杂着无数身着灰色衣服的躯体。 此时的山上,邓安国部已经弹尽粮绝。炊事兵们将大块大块的树皮切碎,混着装粮食用的麻布袋子——那袋子早就空了,就这样熬成一锅浆糊一般的粥。 天黑了,吴军再次撤兵。整整三天,吴军竟然没能攻下这座光秃秃的荒山,竟然没能击溃已经成强弩之末的工农人民军骑兵师。 …… 孙承彦并不知道邓安国部正在面临全军覆没的危机,但他的进军速度仍然极快。他很清楚,自己狂飙疾进的每一秒钟,都是邓安国部冒着巨大风险为自己争取而来的。 沿途的吴国守备兵都是些老弱病残,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这些守备兵很多甚至都还不知道孙承彦已经打进荆州了,在见到打着红旗的军队时往往都是大吃一惊。底层的守备兵自然没有平白送死的必要,他们都是在遇见孙承彦的一瞬间便放弃抵抗,缴械投降。 孙承彦坐在疾驰的马车上,此时他顾不得怜惜畜力,拼命地驱赶马车前进。他命令战士们顺手收缴走那些沿途所遇吴军的武器,随后大声对那些已经准备好被俘虏的吴军宣布: “我们着急赶路,没有时间俘虏你们!请自觉靠路边排队站好,不要随意走动,后续将会由我们负责断后的部队来收容你们!” 孙承彦两路进军,仅仅十二天的时间,北路军已经兵至江夏,南路军已经兵至长沙,整个荆州绝大部分地区都被兵不血刃地瓦解。孙承彦的进军速度竟然比之前解放已经千疮百孔的益州还要迅速。 六月十七日,荆州全境都得到解放。从大清剿的白色恐怖统治下得以苟活的吴国平民走出家门,迷茫地看着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红旗,很多人甚至还不明白已经发生了些什么。 “街上为什么没有兵卒巡街了?”有些百姓对将过未过的大清剿仍然心有余悸,“之前他们可是满大街抓人,抓到的都要拉去砍头……” “嘶……你还没听说?据说是解放党打进来了,咱们这里早就和平解放了。”有人指着街上的红旗说道。 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起来,交换着听闻的消息:“解放党进来了?那天杀的老地主他们家岂不是要赶紧逃命去了?” “他肯定得跑,他不跑肯定得死!”有贫苦农民咬牙切齿,“前一阵搞大清剿,他一家害死了多少人!我家侄子就死在他们手里,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解放党不会对咱们不利吧?”有人忧心忡忡。 “那肯定不会,”有见识的人说道,“我家有亲戚识字,读过西边的《新人民》……解放党是咱们的先锋队呢。” 说着说着,村头的老地主便出现在街上了,他手里举着连夜绣的红旗,假模假样地违心放声高喊:“解放党来救我们啦,西城太平啦!青天就有啦!我们的日子终于好过啦!” 四面八方的贫苦农民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位手染无数鲜血和泪水的劣绅,终于有人忍不住,在人群中出声大吼:“狗东西,还在这里装好人!你作恶多端,等解放党的人进城了,我们都会揭发你!别想哄骗我们!” 这声音振聋发聩,很多百姓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人对益州那边的事儿有所耳闻,大声呼应道:“公审他!乡亲们,我们要和解放党一起公审他!” 老地主惶恐失措,瞪圆了眼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在街上寻找:“谁!刚才是谁说的?是谁在污蔑我?胡说八道……我要让家仆打死你……” …… 此时,正是邓安国部在扬州吴郡正在经历的围山第十天。清晨的阳光笼罩在战场上,战士们刚刚排着队,在炊事兵手里有序领取了难以下咽的粥饭。 战士们严阵以待,伏在浅浅的战壕里,尽量节约着宝贵的体力,耐心地等待着诸葛恪发动新一天的第一轮进攻。 234 进退失据 234进退失据 已经如同疯魔一般不要命地接连进攻了数日的吴军,今天早晨却没有丝毫动静。战士们疑惑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诸葛恪到底想要搞些什么阴谋诡计。 不光是山上被围困的工农人民军心生疑惑,就连山下的吴军大营里,那些普通士卒乃至于基层的军官也都迷惑不解。诸葛恪早就下了攻山的死命令,在过去的几天里,因为攻山不力而被处死的吴军兵将不在少数,甚至有不少诸葛恪的亲信将领也因此获罪,丢了脑袋。 为何今日那些大将们却一反常态,竟然没有早早逼迫自己等人出营送死呢? 诸葛恪的大帐里,所有有名有姓的吴军中高级将领都赫然在列。一封孤零零的战报摆在案子上,大帐中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人开说话。丁奉颤颤巍巍地道:“大将军,军报所言,可是属实?” 诸葛恪沉重地点点头:“不错,荆州已经尽数沦陷……孙承彦的大军已经攻入扬州。” 一众吴将面面相觑,却没人说话。眼下局势已经明朗了,眼前的邓安国已经成功地拖住了时间,西线战场已经一片糜烂。诸葛恪麾下尚有十余万训练有素的大军,但是却被邓安国死死牵制住,根本无法去挽救已经满目疮痍的西线战场。 诸葛恪摆摆手:“当务之急是要封锁消息,切不可让士卒得知荆州战况,否则大军必然会士气低迷,甚至可能会溃散。” 一众吴将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一齐拱手应诺:“谨遵将令。” 即便是将消息瞒得天衣无缝,也无异于掩耳盗铃。孙承彦的大军正在马不停蹄地东进,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已经再没有成建制的吴军阻拦他们,而北方的盟友魏国却还没做好战争准备。吴国众将笼罩在必败的绝望氛围当中。 退一万步说,就算立刻消灭了眼前的邓安国和远处按兵不动的七八万民兵,吴国也已经彻底丢失了荆州。仅凭扬州一隅之地,是无法抵抗李定的攻势的,更何况如今扬州已经因为大清剿而人心涣散,真正还想为吴国政权抵抗到底的人还能有几个? 吴国败局已定,灭亡只是迟早的事儿了。 诸葛恪挥了挥手:“诸位将军……先退下吧。本将军要好好思索有无破敌之策。请众将一定要严守消息,不要惹出事端。” 吴国众将默默起身,鱼贯走出帐篷。他们每个人出帐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对着诸葛恪行了一礼,现场颇有些悲伤气氛。虽然诸葛恪年纪尚小,但是他却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果敢征服了一众吴将的心。诸葛恪凭借一己之力几乎挽回了整个战局,邓安国已经身陷重围,迟早都会被歼灭,若不是西线边境上诸葛融那个脑瘫,吴国说不定真能起死回生。 若是诸葛恪一定要求众将再作最后一搏,哪怕胜利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这些吴国将军们也愿意陪着这位优秀的大将军一起赴死。 丁奉却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帐篷之中。等到众人都走了,诸葛恪注意到了这位备受自己青睐的小将还没有走:“丁承渊,可还有事要说?” 丁奉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放在地上:“大将军……已经没有破局之策了,我军败局已定,彻底失败只不过是早晚的关系了。大将军,不要再让我军士卒再做无谓的牺牲了,不如降了他们吧。” 诸葛恪大惊,唰地一声拔出剑来:“承渊何出此言?恪父子家族代受皇恩,岂是背主投降之人?你敢对我言投降之事,不怕被本将军拿去正军法吗?” 丁奉坦然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轻轻放在地上:“大将军以心腹待我,末将岂能辜负将军厚爱?古语云,君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将军与李定素无仇怨,战场厮杀只是各为其主,如今大局已定,何不为天下苍生着想,尽早了结了战事?” 丁奉本身就是平民出身,他早就对连年战乱深感厌倦了。他拱手,坦诚地说道:“请大将军三思……” 诸葛恪自幼都以君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如今若是但凡还有一丝可能能够力挽狂澜,他也不会投降。但是,此时已经局势明朗……诸葛恪对此时此刻仍在幻想保存实力的世家们深恶痛绝,他也不愿意再为吴国国内的那些一心吸血的腐朽世家大族们,平白献祭麾下士卒的性命了。 诸葛恪默然了,他将拔出的宝剑又收回剑鞘之中。他沉默良久,显然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终于缓缓说道:“只是愧对陛下重托。” 丁奉道:“大将军受皇命,东西驰骋,几救大吴于水火之中。奈何天心已变,东吴势必败亡。天意如此,人力奈何?” 诸葛恪:“何为天心?” 丁奉毫不犹豫:“古有圣人云:民心即天心。” 诸葛恪面色难看:“承渊,你莫不是……早已经投降了解放党了吧?” 丁奉坦诚地道:“绝无此事!只是……末将先前随辅国将军征战,被工农人民军击败。末将心中起了疑惑,便私下里读了李定的些许著作,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在大清剿时期的吴国,不要说阅读来自益州方向的报刊,就连仅仅是持有也是非法,会被当局认定为有解放党倾向,下场往往都是被拿下斩首。丁奉如此直言,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被诸葛恪治罪的准备了。 诸葛恪却没有追究丁奉阅读解放党的书刊,缓缓说道:“我诸葛家与大多数世家不同。诸葛家与民无犯,颇有贤名,就算投降了李定,想必彼等也不会难为于我……” 丁奉笑了:“末将愿先行,为大将军探路。” 诸葛恪点点头,目视丁奉走出了帐篷。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先锋大将竟然私自阅读解放党的著作?这当真是……天下何人不通……” …… 235 继续东进! 235继续东进! 六月十九日,也是东线战场上的围山第十二天,诸葛恪麾下的十一万七千士卒宣布向邓安国部投降。随着诸葛恪麾下的吴军主力投降,东出伐吴的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 诸葛恪交出了所有的武器,跟着工农人民军的战士登上了这座久攻不下的小山,眼中的一切都让他十分震惊。饥饿的战士们倚靠在低矮的战壕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武器。衣衫褴褛的战士们士气高昂,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仍然保持着极高的战斗欲望。 诸葛恪大为感叹:“世上竟有如此铁军,横扫天下无敌也!” 邓安国握了握诸葛恪的手:“这是信仰的力量……欢迎你弃暗投明。” 诸葛恪对这个握手礼很不习惯,但还是坦然接受了。他苦笑一声:“败军之将,何敢言弃暗投明?邓将军以劣势兵力,困守孤山十二天,竟能屡屡挫败我军的进攻,贵军真铁军也!” 接连说了两次铁军,显然诸葛恪深深被工农人民军所折服。他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面对的,确实是无法战胜的对手。 邓安国道:“这场战争你指挥得很出色。因为我指挥失误,让部队承受如此重大的伤亡……我在之后会向组织上申请处分。坦率地来说,这场战争我们的胜利在政治上是必然的,但是在军事上却是偶然的。” 顿了顿,邓安国坦诚地道:“你是出色的指挥官,若不是吴国这个政府不能给你有力的支持,你会表现得更好。” 想起了国内那些世家大族相互推诿,诸葛恪无奈地叹了口气。 诸葛恪道:“我可是世家出身,按你们的道理来说,我可是你的阶级敌人。你不将我砍头祭旗已经是我的幸运,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客气?” 邓安国已经饿的瘦削的脸露出了一抹笑意:“没想到吴国的大将军竟然还对我们的理论有所涉猎,这在吴国可是砍头的罪过。” 诸葛恪也坦率地道:“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恪既然领军与你作战,自然要对贵军有所了解。” 邓安国点了点头,对诸葛恪的问题解释道:“诸葛家一向风评甚好,在大清剿期间也没有像绝大多数世家一样迫害贫民,这本身就让我个人对你的印象很好。战场上的厮杀则是各为其主,并不会让我对你心生憎恨。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认为你是可以改造好的世家子弟。” 诸葛恪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家族不会受到太大的波折……至于肯定会被没收土地,这也无所谓,诸葛家族在吴国的这一支本来也没什么田地。诸葛家没做过什么恶事,只要解放党可以公正地进行执法,那么诸葛家至少可以保证生命的安全了。 在解放区中,其实不乏有世家地主子弟担任干部。李定再三强调:不能唯出身论。比方说孙承彦身边的政委刘刚,就是典型的地主家庭的儿子。 有了这样的先例,邓安国对眼前这位衣着朴素洁身自好的吴国将军自然也不算很抵触了。他又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身为军人,我也对你很钦佩,或许这就是惺惺相惜吧。” 诸葛恪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他再次伸出手,主动和邓安国握了握手:“天下战乱多年,希望这一切能够尽快结束吧。” 邓安国面色严肃地点点头:“不会太久了。” …… 邓安国开始就地整顿部队。在长达十二天的围山之中,他麾下的一万骑兵损失高达八成,如今又要看管投降来的吴军士卒,这让他的兵力捉襟见肘。 好在诸葛恪也算是自愿投降,在主动交出了所有的武器之后,也主动帮助邓安国约束自己的军队。吴军降兵虽然情绪上有些许波动,但整体上还算没有什么波折。 邓安国派部队打开了附近几个县城的粮库,将粮草通通拉了过来,用以满足如今东线前线上足足将近二十万人的需求。邓安国部随即就地扎营,开始按照规定对俘虏们进行甄别,那些曾经在大清剿中犯下罪行的吴国士兵都将接受审判。 在邓安国驻兵不动的时间里,孙承彦一直在继续推进,他还不知道东线战场上诸葛恪已经投降的消息。为了早日和东线战场上的邓安国会师,孙承彦命令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推进,迅速通过了几乎无人防守的新郡和丹阳郡,进入了吴郡地界。 因为要保证行军速度,因此孙承彦没有接纳沿途的流民加入队伍。孙承彦的四万大军兵临建业城下,将守备空虚的建业城围得水泄不通。 孙承彦的进军速度太快,再加上吴国高层为了稳定人心,有意掩盖了消息,因此等到孙承彦兵临城下的时候,建业城内的大多数人甚至还不知道孙承彦已经打进了吴国境内。看着旷野上突然出现的遮天蔽日的红旗,城内陷入了相当的骚乱。 那些普通民众自然没什么好怕的,退一万步来讲,反正他们的财货乃至妻女早就在大清剿中被世家贵族们洗劫一空了,就算再被洗劫一次,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何况他们又听说,工农人民军一向军纪严明,据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那些世家贵族们则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建业城已经被围,世家们无处可逃,纷纷惊慌失措地来到皇宫寻找孙权,请求孙权想办法解建业之围。 世家们请求诸葛恪回来救援建业城,可孙权知道,自己的信使已经和诸葛恪失联很久了。诸葛恪要么被消灭了,要么就是已经投降了。孙权知道,自从自己强令他撤兵之后,诸葛恪就对国内失望透顶,如今吴国大势已去,诸葛恪还真有很大的可能顺势投降。 孙权召开了大吴国的最后一次朝会,文武百官急于得知具体的战况消息,悉数到场。他们左顾右盼,窃窃私语,讨论着家族将何去何从。 236 建业 236建业 孙权没有急着出现在大殿之上,而是在帘子后面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群臣。自从孙坚进入江东地界发展,如今已经经历了三代君主。孙权自认对于国内的这些世家非常容忍,甚至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政权和这些士族结合在一起。 放眼望去,大殿上这些臣子几乎全是世家出身,那些跟随孙坚孙策打天下的臣子早就逐渐淡化出了核心圈子。孙权自认为待江东诸世家不薄。 可是……看眼前这些世家的表现……如果解放党肯饶恕他们在大清剿中的罪行,愿意接纳他们投降的话,只怕这些世家们都会争相向新主子投诚,争先恐后地打开城门。 要不是解放党一向纪律严明,不可能宽恕他们的罪孽,孙权毫不怀疑自己的人头会在梦里被世家们砍了去。 孙权失望透顶,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李定在文中写过的很多话。他不得不承认李定是对的,腐朽的世家到底还是落后的阶级,终究会被消灭掉。 世家就是这样,他们只顾着保证本族的利益,甚至罔顾国家乃至于民族的存灭。从三皇五帝至今,皇位上的掌权者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世家们强盛至今,还将一直存续下去——他们只效忠于胜利者,除非胜利者要彻底摧毁这个吸血的阶层。 如果孙权能够得知,在某个时空的历史上,即便到了民族危亡的时候,几个把控政权的大族们还在挖空心思倒卖军火、囤货居奇、贪墨公饷、挖前线顶着飞机大炮浴血疆场将士们的生命线……孙权会对这个阶层的贪婪和利己本质有着更深的理解。 孙权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剑走出了帷幕,来到了文武百官面前。看着孙权难看的面色,百官立刻停止了议论,满怀期待地盯着孙权,期待这位雄主能够提出对策。 孙权想起了当初自己催促诸葛恪回师时诸葛恪的怒斥和自己的无奈,想起了当初这些世家们相互推诿不愿承担责任…… 孙权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机缘巧合之下,让其他时空的一句著名的话提前了无数年,来到了这个时空之中:“我非亡国之君,尔等皆是亡国之臣!” 孙权不再看那些绝望臣子的脸色,拂袖离开。 六月二十三日,孙承彦大军兵临城下。 六月二十四日,孙权召开朝会。在朝会结束之后,孙权便遣退身边的人,独自回到了宫中。人们再次发现这位君王的时候,孙权已经自缢于宫中。 太子孙登召集群臣,商议向孙承彦开城投降之事。 一度吝惜羽毛,不愿意出一丝一毫力的世家们,如今却表现出了相当强悍的战斗意志。他们知道,就算是自己投降了,李定也不会轻易宽恕自己,最后多半还是要让他们为那些冤死的泥腿子偿命。 世家大族们一致表示:“誓当尽疏家财,守卫建业直到最后一刻!” 他们心里还有微弱的希望:万一魏国人来得及时,让李定后方起火,说不定孙承彦就得被迫撤军。如果事态真的如此发展,那么他们就有了一线生机。 孙登在群臣的死谏乃至威逼之下,不得不同意了群臣的要求。建业城内,世家大族们使出了全身力气,打造了无数守城器械。大族的公子乃至奴仆们被重金赏赐,拿起武器站在了建业的城墙上。 算上皇宫内的卫兵,建业竟然拼凑出了几万人之多。这再次印证了当初诸葛恪面对来自建业命令时的正确:只要世家大族们肯出出力,是没必要一定让诸葛恪从边境线上撤兵回防的。 …… 魏国的皇帝曹叡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早就命令司马懿带兵数万,兵进陇西,试图威胁益州的西北方向,以此来救援吴国。奈何魏国投以重金打造的贵族军还未完全形成战斗力,因此司马懿麾下都是些普通的魏兵。 和正在训练中的贵族军不同,如今司马懿麾下这些魏兵基本都出身于普通的平民人家,而这样出身的士卒早就用事实无数次证明了,他们在面对工农人民军的时候是靠不住的。 贫苦出身的农民子弟和解放党有着天然的统一立场。在这个战乱频繁、底层人民饱受压迫的时代,这个一致性更是被无限地放大。因此,司马懿并不敢贸然进入益州地界。 何况李定早有准备,季平亲帅一万工农人民军和数万民兵,戍守在边境线上。司马懿早就对敌手的战斗力心生忌惮,根本不愿意打这么一场面对面的血战。 于是,司马懿的这一路魏兵,虽然承担着救援吴国的重要任务,但也不得不和对面的季平打起了静坐战争。 …… 围困建业数日的孙承彦见孙吴久久不来投降,于是便展开了对建业城的进攻。 综工基地生产出来的炸药包虽然经历无数次改良,但是威力终究还是有限。如果不是密集地堆叠,则很难有效地摧毁坚固的建业城墙。而如果要将炸药包密集地堆叠在建业的城墙下,则需要战士们冒着吴军的无数矢石,强行冲到城墙底下才行。 之前邓安国就凭借炸药包密集堆叠的战法炸开了樊城的城墙,但是那是因为樊城守军没有戒备,被邓安国趁着夜色以轻兵偷袭了。如今建业严阵以待,要是孙承彦命令战士们强行冲到城下,那么伤亡将会非常大。 如今战场大局已定,孙承彦不愿意在胜利前夕,再让麾下的战士们付出巨大的伤亡。此刻他已经接到了东线诸葛恪投降的消息,自然更加不急不躁。就算是蹲在建业城外进行长时间的围困,他也有信心将建业这座孤城彻底困死。 但是,孙承彦还是倾向于尽快结束战斗,这样好尽快来建设荆州和扬州这两片新根据地。他紧急将前线的消息送回了涪陵郡,请求综工基地给自己拨发来一批尚未在战场上使用过的“秘密武器”。 237 建业(2) 237建业(2) 孙承彦申请的“秘密武器”很快得到了批准,十几辆驴车拉着装着不明物品的铁桶来到了前线。 负责押送这批“秘密武器”的是来自综工基地的一名名叫田安的年轻干部,作为综工基地的同志,这些干部很少有出差的机会,这位年轻干部一路上对所见所闻大为感慨。 看着还没能得到改造的新解放区,田安百感交集。想当初,自己的家乡也是如此贫瘠破败,如今却在解放党的带领下已经过上了还算富足的日子。 田安找到了孙承彦,亲自将这批物资交到了孙承彦的手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同志,签一下字。” 这是物资的清单,按照规矩,孙承彦应该在这份批文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这批物资已经交到了他的手里。孙承彦接过批文,大略地看了几眼,脸上露出几分喜色,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田安提醒道:“孙老总,徐冉同志托我给您带个话。这东西用作武器,杀伤力实在太强。套用封建迷信的话来说,叫做有伤天和。徐冉劝你谨慎使用,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孙承彦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建业以后自然也是我们的解放区,我肯定会注意的。” 田安点了点头,向孙承彦告了别,驱赶着已经被搬空的驴车踏上了回涪陵郡的道路。 孙承彦很是有些兴奋,他立刻命令检查那些“秘密武器”。战士们将铁桶小心翼翼地囤了起来,派出了大量执勤的战士在周边站岗放哨。孙承彦亲自来到了这里,撬开了其中一个铁桶。 铁通里面,是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十分刺鼻的气味,以至于孙承彦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这是刚刚从交州之地带回的“黑水”,据说当年诸葛亮南征孟获的时候,曾经吃过这东西的苦头。按照蜀汉政府留下的记载来看,这黑水“其质粘稠、嗅之极恶……难以活鱼,方圆不生草木。” 这种黑水正是交州“贫瘠”的证据之一,但是在李定眼里,这东西就是无价之宝。要知道,后世霉菌(非错别字)为了这个东西,在全球打了几十年仗,甚至不惜为了洗衣粉发动一场战争。 现在这个东西,几乎不能为解放区的建设做出什么贡献。综工基地早就搞出了初代蒸汽机,但是对于李定心心念念的内燃机却无能为力。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内燃机搞出来了,综工基地也缺乏分离加工提纯“黑水”的技术。 但是对于嗅觉敏锐的职业军人们来说,在得知了这东西可以剧烈燃烧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这种“黑水”作为武器来说,将会是何等的威力。 这就是孙承彦所说的“秘密武器”。 …… “……建业城内的吴国将士,请立刻无条件投降,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喊话劝降的战士举着铁皮喇叭。 建业城仍然鸦雀无声。可能是接连数日的劝降和警告已经让这些吴国人麻木了,毕竟建业如此坚固,料定孙承彦也难以轻易获得什么战果。 孙承彦举起了手:“火油弹准备!” 战士们将一桶桶黑水从铁桶里倒出来,倒进一个个木桶之中,将木桶盖子拧紧,放在了投石车上。 孙承彦犹豫片刻:“瞄准城墙,两发,投射!” “轰”“轰”,两枚火油弹的布条被引燃,在天空中划出了一条曲线,准确地砸在了建业城的城墙上。肉眼可见地,城墙上瞬间燃起一大片火光,连带着城墙上吴军士卒凄厉的吼叫。 戍守北城墙的是一名名叫孙厉的公族小将,眼看着大火在他的眼皮底下烧起,孙厉大惊失色:“快,拿水来!” 城墙上当然早就有防备火攻所储存的清水,吴军士卒们捂住口鼻,穿行在刺鼻的气体中,将水泼洒在燃烧的地方。 “呼”!火势不但没有被扑灭,反而瞬间扩大! 对于现代人来说众所周知,水是不可能控制得了由油引发的火势的,后世海面上的钻井因为事故导致原油泄漏,经常会连着烧几个星期,直到所有的油全部被烧尽才会熄灭,造成巨量的污染。 这是因为油的质量比水轻,可以浮在水面上继续燃烧。水泼进油里,只会让原本固定在某个位置燃烧的油料顺着水流四处流淌,反而会加大火势。 就算用沙子,也难以扑灭这样的火。原油燃烧时的温度高达上千度,就连钢铁都会被烧成铁水,沙子或者泥土在覆盖上去的一瞬间,就会被彻底烧焦。 何况试图提着沙子接近的人,早就在十步之外就因剧烈的高温而死了。就算躲过了高温,石油燃烧产生的气体也是致命的。 就算在几千年之后,原油燃烧都是无法抑制的课题——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躲得远远的,等原油烧掉所有能烧的东西之后自行熄灭。 而原油烧过的地方,土地将会被彻底污染,这里将会成为一片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这也是孙承彦和徐冉不愿意滥用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原因。 孙厉却从来没有见识过世界上居然有水无法扑灭的火,他见到火势不减反增,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他亲眼看见有的吴国士兵,因为靠近火焰太近,身上的衣物竟然无火自燃了。士卒们在惨叫中疯狂打滚,所过之处都被点燃,最后才无力地倒下。 孙厉眼疾手快,立刻下令:“射死身上着火的!” 身上带着火焰拼命惨叫挣扎的吴军士卒被纷纷射死,免得他们将火势带到其他的地方。吴军士卒被迫退出了这片城墙,等到这两桶油彻底烧光之后,才敢重新回到这里。 由坚硬石砖搭建起来的城墙竟然被烧矮了一部分,看着一片焦黑的惨状,苟活的吴国士卒们噤若寒蝉。工农人民军拥有无法熄灭的“天火”的消息,被最快速度送到了孙登和众世家手里。 238 建业(3) 238建业(3) “他们有火又怎样?这火若是真的有你所说那般犀利,那么着火的时候他们岂不是也不敢靠近?孙承彦放火时躲着就好了,等火烧完了再回到城墙上去。”世家大族们不以为意地道。 守城的士卒们敢怒不敢言,心惊胆战地盯着远处孙承彦的大营,做好了稍有风吹草动拔腿便跑的心理准备。 孙承彦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远处的建业城仍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孙承彦对城内的吴国贵族们的不识时务很不满意:“瞄准城中央区域,打上个十发!” 战士们立刻将火油弹准备好,对着建业城的正中心区域,来了个十发急速射。正如孙承彦所料想的一样,建业城最中央的区域,正是吴国皇宫所在,火油坠入宫中,迅速将几处宫殿烧为了白地。 剧烈燃烧的石油散发出了大量的有毒气体,奉命前去救火的宫廷卫士们在这样的火势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石油迅速燃烧,很快便点燃了雕梁画栋的宫殿,将所有木制的柱子都引燃了,一座座宫殿被蔓延开的火势波及,轰然倒塌。 火势迅速扩大,很快就到了无法用人力来救火的地步。吴国君臣不得不从皇宫中逃出来,躲在皇宫外面避难。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皇墙内的华贵建筑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塌,却无能为力。 “这这这……众位爱卿,这可如何是好?”年纪轻轻尚未即位的的太子孙登慌了神,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既然外面的投石车可以精准地命中建业城的正中心,这也就是说,整个建业城的任何一处角落,都在这恐怖的“天火”的射程范围之内。就连一直十分硬气的众世家大族,也纷纷慌了神。 一直跟在孙登身边的几位大臣对视两眼,交换了几个眼神,最终还是被孙承彦打破了胆子。在这种恐怖大火随时都会落在脑袋上的威胁面前,没人能经受得住这种恐惧。 几位一直十分恭顺的吴国臣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着孙登深深鞠躬:“太子殿下……得罪了。” 孙登大惑不解:“得罪?什么得罪?啊……” 话音未落,孙登便被一个**袋套中了脑袋…… …… 在万众瞩目之下,建业城的城门终于被缓缓地打开了,里面出来了这么一群打扮得稀奇古怪的队伍。 几百位世家大族的首领和吴国的一众重要文武君臣,光着上身从城门洞里鱼贯而出,后背上都绑着荆条。孙承彦接受过部队里的扫盲教育,但他对这样意味深长的举动还是有些不解:“投降就投降,摆成这个样子是做什么的?” 相比于孙承彦,政委刘刚显然有文化得多:“这叫负荆请罪。意思是他们知道错了,已经自己惩罚自己了,希望我们能看在他们认错态度诚恳的面子上,饶过他们。” 显然,建业城内的荆条数量不够这么多人背的,很多人后背上绑的都是普通的树枝。但是孙承彦没心思细细注意这些,他轻哼一声:“……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人民的审判?” 吴国群臣全都跪在地上:“罪臣某某某……迎接王师……” 一个还在不断扭动的**袋被仍在孙承彦的面前,几位白发苍苍的打着赤膊的老臣跪在地上:“有关于大清剿……全是孙权一意孤行,肆意妄为……我等群臣死谏规劝,却无能为力……如今孙权已经畏罪自裁,不能伏法以平民愤……这是吴国太子孙登,愿以命为其父赎罪……” 孙承彦鄙夷地皱了皱鼻子,并没有说话。这群世家大族在那场不光彩的大清剿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李定早就为大家分析得一清二楚。就算这些世家不是凶手,也大多以廉价赎买了大量田地,也算是大清剿扩大化的间接凶手之一。 像是诸葛家那种爱惜羽毛、并没有掺合进大清剿的世家只是极少数。孙承彦厌恶地挥挥手:“都带下去,集中看管!” “是!” 孙承彦望着眼前这座已经门户大开的建业城,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想大规模使用火油弹,将这座江东的经济中心付之一炬。如今建业城愿意开城投降,也算是避免了孙承彦的良心受到谴责。 “进城!” …… 孙承彦部在建业城逗留了三天的时间,充分掌握了城中的粮库、国库、武库以及大量的典籍和文件。很快,来自涪陵郡的一大批年轻人便赶到了这里,他们是来对吴国遗留下来的大量文件进行清点和统计的。 当初攻入成都时,工农人民军就没有保护文件这方面的经验,以至于损失了大量珍贵的文献。这些文献清晰地记载着国内的矿山位置、人口情况……由于遗失了这些文件,在整顿重建益州的时候,同志们花费了许多本可以节约的人力物力。 如今孙承彦有了经验,第一时间将吴国的官府文件封存,并且还派了一部分战士站岗保护。汤和从涪陵郡派来的年轻干部们很快便顺利入主了建业,开始了系统地整理。 至于城内的众多世家,虽然他们是主动投降,但是肯定也难逃人民的审判。如今扬州还有少数地区没有被解放,孙承彦便带领主力部队去解放那些还在顽抗的地区。世家们暂时被看管起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会接受系统地审判。 荆州、扬州境内的大清剿是史无前例地一场动乱,波及的人数之多、造成的伤害之大是古往今来少有的。李定下达了指示:不要顾及人力财力,一定要把大清剿查办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笔血债都要冤有头债有主搞个水落石出。 无论是益州还是交州,司法部的同志们被纷纷调往荆州扬州地区。虽然审判还没有开始,已经有大量的案情卷宗被送到同志们手里。这些案情大到集体屠杀、小到沿路趁火打劫,在各个临时法院里堆积如山。等待同志们的又将是不分昼夜的加班工作。 239 划江而治 239划江而治 七月十五日,江南地区大局已定,各地都停止了战斗,处于南方地区的益州、交州、荆州和扬州四州之地已经恢复了和平。 除了某些怀恨在心的世家子弟还在组织零星的抵抗,整个江南地区已经基本稳定了。 七月十九日,荆州和扬州分别成立了生产建设兵团,按照益州建设模式开始了基础建设工作。除了老生常谈的干部不足的问题,其余一切都安安稳稳行驶在正轨上。 或许是吴国自己作死搞出的大清剿已经打散了吴国的民心,人民政府解放荆州、扬州之后,阻力要远比想象中小得多。各地的民众基本全盘接受了人民政府的领导,唯一的诉求就是要审判那些在大清剿中犯下累累罪行的阶级敌人。 …… 八月二日,应人民的呼声,一场浩浩荡荡的大审判拉开了帷幕。大多数世家还在为自己的行为狡辩,甚至有些世族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自古以来,王公大臣要代天子牧民,此乃万古不变之道理,”有世家贵族的族长倨傲地在临时法庭上如是说,“彼时我等各为其主,处死那些妄图作乱的乱民,正是我等身为臣子的本分,又有何罪?” 听了这番话,受过专业训练的法官心情还算冷静,在场外围观的平民却炸了锅:“剐了他!剐了他……” 原任交州省长兼书记的陈明华被调任至扬州,暂时担任扬州省长兼书记,同时也和彭应之一起被任命为“大审判”的负责人。 陈明华如是说:“大清剿是有史以来最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屠杀,是封建地主阶级对于劳动人民翻身做主的一次有组织、有预谋、不控制的报复……宁可三年五年什么都不做,也要把大清剿里的罪人们审判得明明白白!” 事实上,关于大清剿的证据链十分完整,根本用不上陈明华所说的三年五年的时间。主要是这些世家贵族们当初做得有恃无恐,根本没想过要隐藏证据什么的,甚至还将自己屠杀了多少平民当做镇压解放党运动的“功绩”,以书面形式交到了建业。 如今这些文件都控制在陈明华和彭应之手里,成为证据链上最重要的一环之一。 至于那些在大清剿期间,土地持有量暴增的地主乡绅,他们的罪行就更为清楚——就算不是主谋,至少也是从犯。 在审判大清剿的血色余晖之中,新年悄然而至。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寒冷,虽然已经进入冬季,但是各项工程仍然没有停工。 公元229年,这是李定执政的第四个年头,此时的解放党已经解放了大江以南的全部地区,和北方的曹魏划江而治。 新年的一月二十三日,时间跨度长达半年的大审判终于结束了,按照陈明华的要求,每一笔血债都做到了水落石出。在整个审判过程中,光是被判定应当处以死刑的罪人就多达七千多人。 …… “有同志认为应该趁热打铁,早日打过大江去,把北方的广大地区都解放出来。”李定敲着桌子说道,“我不支持这样做……我建议扎根江南地区,尽快建设基层组织,用几年的时间,将四州建设起来,再进行北伐。” 李定的建议得到了普遍的认可,虽然有同志对前景极其乐观,认为北方的曹魏也可以像汉吴两国一样在短时间内覆灭。但是更多的同志还是认识到了面前的种种问题,支持稳中求进。 五万工程兵部队终于得到了扩编,人民政府的工程兵部队总数被扩编至二十万,用以满足如今人民政府的建设需求。同时,工农人民军野战军也被扩编至十万,在季平的规划中,这十万工农人民军中将有三万骑兵。 三月五日,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人民政府终于腾出手来,开始关注早就被抛在脑后的贵霜帝国的事务。逐利而动的商旅早就在这段时间里建立了交州——贵霜的稳定航线,通过海运各种商品来赚取利益。 贵霜帝国存在着让解放党难以想象的压迫和混乱,其流传久远的种姓制度比中原的封建制度更甚。按照种姓制度所言,种姓高低世代流传,不可改变。低种姓的“贱民”想要提升自己的地位,唯有在今生任劳任怨,多做好事,方有可能在“来生”提高自己的种姓。 至于女人的地位,不要说和如今大力提倡男女平等的解放区相比,就算是和封建礼教约束下的旧中国相比,女人的地位也是远远不及。 总之,贵霜的一切都让交州水师“开了眼了”。想要拯救解放这个混乱的国度,帮助他们的人民,实在是任重道远。 在解放党的引导和支持下,贵霜帝国方面有进步人士在本年的三月十九日自发成立了“贵霜解放党”,旨在为了贵霜人民的福祉而奋斗终身。 四月五日,交州水师在夷州北部登陆,开始建设夷州。在交州水师司令邓平的规划里,这座美丽的原生态大岛将被建设成为交州水师的第一个水师基地。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李定表现出了超乎平常的兴奋:“甚好!甚好!夷州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固有领土,这是毫无争议的!交州水师的同志们,一定要为我们的后人好好建设那里!这是千秋万代的功绩!” ——分割线—— (今天仍然坚持双更!) (对北方曹魏的战争将是一片摧枯拉朽,本书已经接近尾声。老彭相信,能够坚持读到这里的人,都是心中有理想的人。谢谢你们的陪伴和支持,本书带给老彭最大的收益,就是拥有你们这些伟大且志同道合的读者。) (特别鸣谢“自行看头像”,“亮闪的土壤”,“封尘落叶”,“菠萝”,“新手哥”,“辣椒炒蛋”,“浆水泉”……谢谢你们的一直陪伴。也感谢新来的小伙伴,在短短时间里就能刷二百章到这里,可见对老彭是真爱了。) 240 划江而治(2) 240划江而治(2) 时间飞速流逝到公元230年,这是李定执政的第五个年头。 最近汤和对于解放区建设的速度不算满意,要知道,在当初的涪陵郡,仅仅半年的时间,就被同志们建设成一个繁华的昌盛之地。 后面的交州建设虽然出了不少波折,但是好歹也算是建设得比较迅速。即便是在建设交州的过程中,相继爆发了几场大规模战争,可交州建设的速度还是没有落后太多。 可无论是后面的益州地区,还是现在新近解放的荆州、扬州地区,建设速度都比汤和想象中的要慢很多。这倒不是汤和吹毛求疵,实在是发展的速度和当初建设汉复县相差得太大。 距离全面解放荆州、扬州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可很多边远地区连基本都土改还没有完全落实好。汤和对着进度报告愁眉不展,甚至有时候还会大发脾气。 李定很无奈,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同志虽然平日里和和气气,本质上也是个急性子的人。李定经常劝汤和:“老汤,不要急,不要急,慢慢来。” 汤和苦笑:“我怎么能不急?去年一年,解放区的生产力水平提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当初我们在涪陵郡的时候,那年增长生产力可是好几倍好几倍地往上翻。” “当初体量小,发展起来自然显得快。”李定笑着安抚道,“现在看百分比确实没有以前高,但是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基数,还能保证这个增长已经殊为不易。” 其实究其根本,还是干部数量不足的问题。如今解放区多达四州之地,需要的基层干部对于解放党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很多边远地区几乎是三五个人就要包揽所有的工作,从政务管理到卫生宣传,把人拆成八瓣儿都不够用。 …… 公元230年秋天,第一批工程兵部队中有战士退伍了。 在原本的规划当中,退伍的工程兵战士要比眼下这个数字多得多,退伍下来的老兵将会充实进各个基层岗位,担任基层干部,切实解决干部不足的问题。 但是工程兵部队在去年进行了大扩编,一口气从五万人扩编到了二十万人。这样一来,很多在原定计划中将要退伍的工程兵战士就被提拔到了领导岗位,这让退伍的人数大大减少。 可即便如此,今年退伍的工程兵战士也多达一万多人。这可是在部队受过文化教育、受过政治教育,有着工作经验,接受过组织考验的一万人。这可是天生的基层干部的好材料,在如今的解放区可是不折不扣的香饽饽。 季平脾气急躁,本来就是个人缘一般的人。再加上他主管部队的工作,和其他同志们很少在业务上有交集,因此他的办公室一向是门可罗雀。 如今季平却突然成了红极一时的角色,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在往季平的办公室跑。见面不管年纪大小,上来就是一句:“季大哥……” 就连一直和季平拌嘴,见面就吵的不亦乐乎的彭应之,如今见了季平也陪着笑脸:“季大哥,别来无恙……” 这些人整天因为工作忙得脚后跟踢屁股,平时哪里有什么时间用来寒暄拉关系?这帮人可是无利不起早,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瓜分季平这里退伍的一万多工程兵战士,挖到自己的部门去。 季平每天被人堵办公室,享受过几天被众人吹捧的快乐之后,对这样的围堵就变得不厌其烦。以至于他每次见到人来拜访,第一句话就是:“大哥大姐,你们各凭手段,别来找我……” 最后还是李定来为焦头烂额的季平解围:“想要挖人就要各凭本事,看你们谁更能忽悠。季平说得不算是,退伍的同志们自己说话才算数。” 于是,季平的办公室瞬间又变得门可罗雀…… 第一批工程兵的退伍战士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被瓜分一空,离得近的占了便宜,多抢走了些干部。离得远的则望洋兴叹,恨得牙根痒痒。 这批战士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基层缺人的问题,到了公元231年,年生产力增长率相比上一年提高了足足百分之六十。汤和喜出望外,嘴上的大泡消下去不少。 时间过去了五年,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先后陆续有了超过十多万退伍的工程兵战士,真可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人民政府的基层组织得以充实,根基正在逐渐稳固。等到了公元237年,大江以南已经基本上实现了汤和的建设目标。 过去的九年时间,中原大地上获得了短暂的和平。这是和平的九年,也是建设的九年。解放党没有虚度光阴,而是按照他们承诺的那样,将解放区建设成为一座几乎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新世界。 隔着大江,南方和北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南方四州之地,运输主干道上已经全部连通了水泥路,有些较为富庶的地区,就连村里田地间也通上了水泥道路。 整整九年的低农业税,让江南四州之地成为了民间衣食富足的胜地。在综工基地的种种促进农业生产的技术支持下,粮食产量每每更创新高,在公元237年,仅是江南四州的粮食产量就达到了汉朝末年全国粮食产量的一点七倍。 和低廉的农业税相比,解放区主要的财政收入落在商业税上。交州商港、会稽商港以及夷州商港成为了海运贸易的核心枢纽,每日在商港交易的商品价值都高达数万钱。 …… 和一片欣欣向荣的江南之地相比,北方的曹魏政权为了供养其重金打造的贵族军,在江北横征暴敛,农业税竟然高达什八,也就是说,农民八成的收入都要上缴给魏国皇室。 相当多的北方农民为了逃避高昂的税收,用尽各种手段偷渡到南方。但是这样一来,为了维持强悍的贵族军,魏国皇室不得不征取更高的税赋,就这样恶性循环。 241 结束的开始 241结束的开始 “同志们,我工农人民军现在已经扩编至二十五万,部队战士久经训练,战斗力强悍,且战斗欲望旺盛,一心求战。北上渡江解放全国的目标不再遥远,请求组织批准,开始渡江作战!”季平声音沉稳地说道。 如今的季平已经三十多岁,不再是那个二十来岁锋芒毕露的小伙子了。三十四岁的季平已经是二十五万工农人民军的总司令,他的脸上带着大将特有的肃穆。 北上渡江、解放全国的词句并不突兀,事实上,在过去的九年时间里,几乎每年都有同志提出“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北上渡江、解放全国”这样的建议。 这句话也同样在群众中颇受欢迎,很多地方的干部甚至把“北上渡江、解放全国”当作一个鼓舞斗志的口号,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喊一喊。“同志们,加把劲工作,争取早日北上渡江、解放全国”已经是同志们耳熟能详的一句话了。 但是,这句话被正式拿到***会议上作为一个议题来讨论,却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个建议又是由季平这位名义上的军队最高指挥官来提出的。 众所周知,季平是李定的忠实粉丝,既然季平在这个会议上将这个口号提了出来,那么他肯定私下里已经征求过李定的意见了,这个推断让在场的同志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兴奋起来。推论的潜台词就是:李主席就算没有同意,至少也没有对季平的提议进行明确的反对。 时隔九年的和平岁月,难道“北上渡江、解放全国”真的成为众人面前实实在在的选择了? 众人都望向了李定,征询的目光丝毫不加以掩饰。 看见同志们都看了过来,李定笑了,落落大方地承认道:“季平同志确实在会前和我商量过这个问题……” 这句话显然不是同志们想听的,大家探询的目光丝毫没有变化。 李定哈哈一笑:“大家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不懂军事是出了名的,这种大事岂能由我来做决定?如果同志们一致认为时机真的已经成熟,那么就可以打嘛!早打总比晚打强!早点结束分裂割据的局面,天下人就少吃一点苦头。” 听闻此言,与会的同志们眼神才缓和下来。 李定笑道:“汤和同志,你来说说看,人民政府的财政是否可以支持北上作战?不要保守地估计,要大开大合地估计!这场北伐不打则已,一旦打响,就要以彻底消灭魏国封建势力,彻底肃清全国为目的!” 众人精神大振,显然,这场仗如果真的打起来,那么就是一场决定民族命运走向的最后一场大战了。 汤和站起身,如今已经年过四旬的他明显已经带上了一丝老态。虽然现在干部人手已经基本充足,不再像当年那样需要汤和身兼数职白天黑夜连轴转,但是即便是现在,人民政府的很多工作都要这位元老来定主意。繁忙的生活和日复一日的工作让汤和过早地衰老了。 汤和清了清嗓子,有条不紊地道:“先说结论:我们的财政完全可以支持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还不等往下听,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浓浓的兴奋。如果财政允许,那么这场旨在结束所有战争的战争就很可能打响了,这让很多多年以来都以解放全国为动力的同志们都摒住了呼吸。 “……库存的军械多得用不完,我不得不插上一嘴抱怨一句,金沙江兵工厂的产能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现实需要,继续维持目前这种产能,除了浪费资源之外,根本毫无积极意义……”汤和又开始了他的絮絮叨叨。 同志们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以如今解放区商业的繁荣程度,早就不需要为财政担忧了,但是汤和在当年那段勒紧裤腰带的窘迫历史中养成的精打细算的习惯,却是深深地刻在了这位老干部的骨子里。 彭应之笑着打圆场:“还不都是季平总是觉得部队的军备还不够完善?不知怎的,这老小子患了火力不足恐惧症,恨不得把所有的铁矿石都变成箭矢堆起来……” 这句玩笑话让所有人都笑了,季平却竖起了眉毛,毫不客气地回怼:“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做好充足的备战总比事到临头束手无策要好,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目光短浅?” 大家这次没有克制,一个个笑出了声。季平和彭应之明明是生活中最要好的朋友,偏偏在正式场合二人总是不对付,说着说着就能绊起嘴来。年轻一些的同志们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两位“老前辈”拌嘴,总觉得像是在刻意耍活宝。 李定清清嗓子,温和地笑着说道:“等到魏国最后被我们连根拔起,刀枪剑戟自然就要入库封存,金沙江兵工厂也就该减一减生产线了,毕竟钱多也不是挥霍的理由……别跑题,汤和同志,继续说。” 经过彭应之和季平的打岔,原本还在精打细算的汤和也笑了:“好吧,我们再说粮食的问题。解放区经过了将近十年的积攒,虽然因为极低的农业税导致每年增加的粮库储备都不多,但是市场上却根本不缺粮食。” “我们大多数地区都能做到一年两熟,交州甚至可以一年三熟,这本来就让粮食产量出奇地高。现在再加上综工基地逐渐改进的农业技术,我们市面上的粮食不但数量极多,而且价格低廉。” 列席的综工基地总负责人徐冉挺直了腰杆,满面红光,显然对汤和提到自己综工基地的贡献极为受用。 汤和继续道:“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轻易从市场上买到足够的粮食,这些粮食保守估计足够季平的二十五万工农人民军吃上一年。若是算上今年的农业收成,这个时间会更久……但我想,这场北伐战争可能用不了一年吧?” 季平站起身,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给我三到六个月,一定能结束战斗!” 242 结束的开始(2) 242结束的开始(2) 季平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如今他明确表示可以在短期内解决战斗,众人便毫不怀疑。 “如果真如季平同志所说,那么我可以肯定,我们的财政可以支持这场北伐大战。”汤和沉声总结,随后便坐了回去。 这种正式会议上,会议纪律是很重要的,除了彭应之和季平这一对儿老同志总是克制不住自己来拌拌嘴,其他人基本都不会触犯会议纪律。但是现在,会场上的同志们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定没有多等,沉声道:“那就表决一下吧,同意立刻组织北伐,解放全国的同志请举手。” 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一片片手便齐刷刷地举了起来。李定粗略地一看,便露出了微笑:“全票通过!同志们,好好准备,这将是最后一场战争!” 与会的同志们都意识到,自己现在可能正在经历一个被载入史册的事件。同志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彭应之笑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季平补了一句:“早该如此!” 李定面色严肃:“同志们,将北伐的消息宣传出去,鼓励军民备战!” 边阔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彭应之提出异议:“若是隐匿消息,突然袭击,会不会更好打一点?” 季平笑道:“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完全可以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将魏国连根拔起。再说,我们在战前还要在市面上大批量地采购军粮,也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有心人。” 彭应之没有抗辩,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被季平说服了。 李定大手一挥:“同志们,你们都懂我,我最不喜欢说大话,因此我就不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了。做好准备吧!今天我们做的一切将被记载在后人的历史中!” …… 会议的议题和结果被刊登在最新一期的《新人民》上,引起了整个解放区的轩然**。 在街上,报童挥舞着手里的厚厚一沓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报纸:“卖报了!卖报了!消息真实无误!宣传部边阔叔叔发来消息,北上渡江,解放全国!” 若是在某个时空的后世,街上的人群早就被各路标题党搞得疑神疑鬼,多半不会对报童的话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遭受标题党的荼毒,听到报童的喊话,人群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再打过仗了,北上渡江已经成为了一个具有泛泛意义的鼓励口号,甚至有很多人以为,终自己一生,可能也再难见到中原的统一。 可如今报童言之凿凿,消息真实无误,难道说…… “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一份!” “别挤我,我这里也要……” …… “大家不要抢!”报童兴奋地满脸通红,“今天报社加印了,每个人都有份!每个人都有份!” 报童接过一个个铜板儿(解放区还没有进行币制改革),将一份份报纸发给了众人。这些路人全都围了过来,将报童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几乎都是不假思索地从兜里掏出铜币。 一位佝偻着身子的汉子拄着拐棍路过,听到了报童的吆喝声,便敲打着身旁的半大小伙子的屁股:“孙儿,快去给大父买一份报纸来!” 老汉子是附近的名人,见到他的人都尊敬地主动向他打招呼:“肖老师,又来街上溜达啦!” 老汉子笑呵呵地点头作以回应,随后拍拍身边的小伙子:“快去!快去!” 小伙子答应一声,挤进了人群之中,不一会儿,便举着一份报纸从人群中再挤了出来:“大父,我买到了!在这里!” 老汉子从孙子手里接过报纸,仅仅看了一个标题,便兴奋地用拐棍连连戳地:“好!好!这一天终于来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没想到我还能亲眼看到……” 老汉子满脸红光,兴奋地直喘着粗气,但他又很快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胸口连连咳嗽。 小伙子担心地道:“大父……你的身体……” 老汉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一边深呼吸一边摆摆手:“没关系,不用担心,这都是老伤了,不会有事的。” 这位老汉子曾经是工农人民军的一名普通战士,在战斗中被敌人的箭矢射穿了胸口,用后世医学的话来说,就是肺部受损严重。 老兵经历的那场战斗,便是以惨烈著称的三山防线保卫战。在那场没有退路的激烈战斗中,他身负重伤仍然坚持奋勇杀敌,荣获了战斗英雄的称号,可也因此耽误了治疗,留下了终生难以痊愈的伤害。 老汉子在战斗后因伤退伍,如今在当地的小学担任一名教师。他并没有因为战争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反而十分积极乐观,深受孩子们的尊重。 孩子们最喜欢的,便是围在这位老战士的身边,抚摸老兵的勋章,听老兵讲述战场上杀敌的故事。 肺部留下的伤势难以彻底治愈,这给这位老兵带来了很多生活上的不便,但是他却不以此为意。组织上对于他这样的老战士十分照顾,至少衣食无虞,和很多不幸牺牲在战场上的同伴相比,老战士自认已经很幸福了。 老兵拄着拐杖:“要不是我身体不行,也要上前线奋勇杀敌!”转过头来,他又教育自己的小孙子:“你要尽快长大,也要当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为我们的千秋事业做贡献!” 小孙子没有说话,但是却面露期待。他抬头看向自己佝偻着身子的爷爷,显然对老兵十分崇拜。 看见小孙子的表情,老兵满意地顿了顿。随后,老兵兴奋地对身边的小孙子道:“快扶着我,咱们走快些,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那些老战友们!” 小伙子顺从走上前,轻车熟路地搀扶起老兵的身子。他知道,自己的爷爷又要去那个熟悉的公墓拜祭他当年的那些老战友们了。 …… 243 三线北伐 243三线北伐 解放区如此大张旗鼓地宣传造势,潜藏在解放区的魏国探子们自然都是大惊失色,不惜暴露自己,将消息传到北方。这些间谍惊慌失措之下,多多少少露了些马脚,让安全局的同志们好一顿忙活,很是逮捕了不少间谍。 曹叡如今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本来身体就比较羸弱,又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虽然还在盛年,但是却也经常卧病不起。 “李定正在备战,不日就要北上!”雪片一般的消息传到了洛阳。 对于能否挡住李定麾下工农人民军的攻势,曹叡心里也实在是没底。工农人民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虽然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再打仗了,但是曹叡相信这支被信仰武装起来的军队不可能会变得颓废。 更何况,如今工农人民军的数量更是摸不清。有间谍传回消息说,如今解放党麾下足足有五十万大军(这个数字其实比较准确,如果包括工程兵,现在解放区共有军队五十五万)。 这个数字太夸张了,曹叡是不相信的,但是打个对折,也有二十五万,就算再打个对折,也有十多万人。曹叡一直都在加强战备,但是想想能否挡住十多万工农人民军,他还是心里犯怵。 为了控制解放党的敌后渗透,曹叡严令不得与解放区有任何往来。可即便如此,南方仍然时不时传来很多消息。有传言说,解放区内有巨龙为李定效力,那些巨龙口吐白烟,每日不辞辛劳,沿着固定的路线往返奔波,一日可拉载货物以万斤计。 在曹叡看来,这个消息也同样离谱得很,但是种种迹象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南方的解放党在过去的十年和平时间里,没有丝毫松懈,时刻都在发展壮大。 曹叡躺在病榻上久久思忖,随后唤来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内侍:“宣……” 曹真、司马懿和张郃三位宿将一齐走进了曹叡的寝宫:“臣等拜见陛下。” 曹叡在一旁的侍臣帮助下支起了身子,他宽宏地笑笑:“三位爱卿,南方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吧。不知三位大将军以为,我大魏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能有几分胜算?” 曹真三人对视一番,都有些迟疑,还是大将军曹真信心十足:“陛下,虽说李定在南方图强,实力不可小觑,但是我大魏在过去的十年里对于军备也未尝松懈。工农人民军远道而来,我军正可以逸待劳,大破敌军,扬我大魏国威!” 曹叡微微点头,曹真所说也正是他心中所想。虽然李定在南方拼命发展,但是这些年魏国也一直都在积极备战,全国将近一半以上的财政收入都投入到军队中维持其庞大的军备。 普通的魏军士卒足有二十万,但这些魏军士卒在战场上会有怎样的表现却不好说。毕竟这些士卒也都是平民出身,难保不会像已经成为历史的汉吴两国军队一样毫无战心,临阵倒戈。 但是魏国投以重金,呕心沥血打造的贵族军却足有十万之多。这些由勋贵子弟、公族旁支以及地主乡绅组成的军队已经洗去了当初的纨绔之气,在曹叡的亲自督导下,成为了一支令行禁止的强悍军队。 在武备上,曹叡也自认自己的贵族军不会逊色于工农人民军。虽然在工艺上,魏国仍然和解放区的工艺能力有差距,但是却竭尽所能给贵族军配备了最好的战马和盔甲。十年孜孜不倦的积累之下,武库里的箭矢堆积如山,曹叡有信心自己的贵族军不会在火力上逊色于工农人民军。 司马懿和张郃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显然说明二人心中所想与曹真相差不远。 曹叡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这场战事就要拜托三位老将军了。” “臣等遵旨。” …… 公元238年四月,天气刚刚转暖,集结了一冬的工农人民军开始向北方挺进。 季平亲自担任北伐战役的总指挥,在他细密的构思之下,二十五万工农人民军将兵分三路,向北方挺进。 第一路:邓安国率领五万工农人民军,从益州西北方向,兵出祁山,进攻魏国的西北地区。先取天水,再取扶风,等到消灭西北方向的魏军之后,再一路向东挺进,进攻中原司隶地区。 第二路:邓平率领交州水师,以及五万工农人民军,从海上进军,在辽东登陆,先破公孙渊,再沿着辽东、辽西方向一路南下,尝试进攻冀州。 第三路则是孙承彦率领的十五万工农人民军主力部队,从襄樊出击,走当年关羽北伐的老路,直插洛阳。 当年的关羽因为有孙权在背后捅刀子,导致北上大业功亏一篑,但如今整个大江以南,已经再没有什么割据势力了。整个解放区都为北伐战争动员起来,向前线输送着血液。 …… 工农人民军的调动实在是过于明目张胆,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几十万工农人民军光天化日之下马不停蹄地调动,自然瞒不住那些紧张兮兮的魏国间谍。工农人民军的调动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洛阳。曹叡审时度势,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司马懿领魏兵十万,驻扎雍州,防范邓安国的一路军。 张郃领魏兵十万,再加上臣服于魏国的辽东王公孙渊五万幽州仆从军,共计十五万大军,驻守幽、冀二州,防范邓平来自海上的二路军。 宗室大将曹真则背负重任,亲帅中军主力十万贵族军,坐镇中原,防范素有进攻大师之名孙承彦的工农人民军主力。曹真以及他的贵族军被曹叡寄予厚望,在曹叡的规划里,曹真的十万贵族军将粉碎孙承彦的进攻,甚至形成反攻态势,从而扭转战局。 至于司马懿和张郃的两路偏师,曹叡则不抱以期望,只求他们能够拖住如狼似虎的工农人民军进攻的脚步,给曹真的贵族军以扭转战局的充足时间。 244 中路挺进! 244中路挺进! 孙承彦捧着地图,轻轻摸着自己的胡须,思考着眼前的战事。 这位被冠以战神名号的进攻大师今年也已经接近四十岁了,经过多年对兵法和理论的系统学习,这位多年没有再指挥战斗的将军不但没有疏于战阵,反而更加老辣。 “北上襄樊,先要拿下樊城。”孙承彦对身边的政委齐铭玉说道。 孙承彦的老搭档刘刚早已经不在工农人民军内任职了。经过组织的安排,刘刚现在已经担任了荆州省长,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做贡献。 新的政委齐铭玉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比孙承彦小了将近十岁,资历上也有所不足。但这位齐政委办事一向雷厉风行,深受季平的青睐,孙承彦也觉得这位急性子的政委很合自己的胃口。 “邓安国同志以前进攻过樊城,我们也因此有关于樊城附近的地图。”齐铭玉说道。 孙承彦笑道:“老邓那是占了突然袭击的便宜,趁着夜色打了樊城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我们要正面厮杀,却不一定能那么轻松地拿下樊城了。” 齐铭玉点了点头:“樊城是襄阳的前哨站,是进攻魏国腹地的必经之路,更是几十年来魏国苦心经营的要塞。如今我军大张旗鼓而来,曹真肯定在全力备战。” 孙承彦摆了摆手:“拿下樊城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我愿意,樊城轻易就能拿下。我在意的是,能不能在这里消灭掉对面的魏军主力。如果在这里将曹真麾下的魏军主力通通歼灭,接下来进攻洛阳将会轻松得多。” “曹真麾下的军队号称贵族军,这支贵族军是曹叡用十年赋税重金打造的精兵。整整十万人,一人双马,全是精锐骑兵。”齐铭玉如数家珍,“我们缺乏对骑兵有效的制约手段,如果不能借助襄樊战场重创贵族军,一旦和曹真打起野战,那么将很不好打。” 提起魏国的贵族军,就连孙承彦眼里也闪过一丝羡慕:“光是这支贵族军,就有整整二十万匹上好的战马,我实在是嫉妒得紧!” 众所周知,唯有骑兵才是限制骑兵最好的的方法,在平原野战上,步兵先天就比骑兵差的多。到不是说正面交战有什么战力上的差距,主要是骑兵机动性强,只要不停地袭扰步兵的粮道,迟早就能让步兵溃败。 曹真是魏国宗室宿将,一生也是久经沙场,孙承彦不可能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曹真的愚蠢上。 事实上,只要曹真不蠢到用骑兵正面冲击孙承彦的阵地,那么他麾下的十万精锐贵族军就立于不败之地。 季平很重视骑兵的建设,一直都在大力向北方采购战马。南方畜牧能力薄弱,工商部门对于来自北方的牲畜开出了高价,只要是牲畜,一律高价收购。 奈何曹叡对于与南方解放区的商业贸易控制得太严,但凡被魏军巡逻队抓到商队走私,一律斩首示众,要是被发现走私牲畜,更是夷灭三族的重罪。北方的商人们为了走私战马到南方,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将战马送至海边从海路运输。 即便工商部门拼命收购战马,工农人民军也只能维持五万骑兵。而且也只能做到一人一马,不像对面的魏国贵族军一样做到一人两马。 齐铭玉:“襄樊之地是魏国腹地的咽喉,曹真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在这里给贵族军以重大杀伤,那么这场仗就好打得多。” 孙承彦笑了:“都说政委管生活,我来管军事……可按我来看,你这个政委的军事素质不比我差太多!你不适合当政委,倒像个天生的战将!” 齐铭玉耸耸肩:“我也想当军事主官,奈何上级安排我来当政委,只好服从上级安排咯。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孙承彦正色道:“你说得很多,要是放过了襄樊的机会,正面和贵族军野外作战,我军很难取胜。最大的可能就是维持战线很长时间之后,再灰溜溜地撤回来……只要魏军不与我军正面交战,我们是抓不住他们的。” 孙承彦为了和贵族军打野战,倒也是做过了很多功课。首先就是尽量减少后勤粮道的压力,毕竟只要我不运粮,敌人就没有粮道可以劫。 孙承彦麾下的十五万工农人民军随身携带了大量的干粮,其中数量最多也最让将士们受不了的干粮名叫“炒面”。这炒面不是炒面条,而是炒面粉。这炒面由小麦、大米搭配各种杂粮,加盐翻炒而成,食用则需要泡着热水才能下咽。 这种东西当然算不上美味,但是好歹也能吃饱。十五万工农人民军人手一个背囊,里面装着满满一大包裹炒面,足够战士几个月来食用。 相比于乏味干涩的炒面,更受战士们欢迎的干粮是罐头。工业园区里的玻璃制品工艺早已成熟,方方正正的玻璃罐子成了各类罐头的最佳载体。 现在解放区内共有六个罐头厂,罐头产品有鸡肉罐头、鱼罐头、水果罐头,以及李定称之为“黑暗料理”的蔬菜罐头。对于不得不长期食用炒面的远征将士而言,罐头在军中大受欢迎。 大多数工农人民军将士们最为钟爱的是鱼罐头,这鱼罐头重油重糖重盐,满足了所有刻在人类dna里的天然欲望。 鱼罐头得益于海洋捕捞产业的蓬勃发展,造船厂陆续推出了各种皮实好用的渔船,如今解放区内海洋捕捞企业足有几十家,渔民个体经营更是不计其数。试想自己远在内地,却能吃到千里之外鲜美海鱼制作而成的鱼罐头,这多是一件美事。 孙承彦随军携带的罐头数量也颇为不少,搭配着干粮,也算是能满足战士们的基本需求。虽然做好了长期野战的准备,但那么打实在太艰苦,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孙承彦还是不愿意在野外和机动性明显占优的贵族军作战。 245 鏖战樊城 245鏖战樊城 时隔十年,工农人民军的进攻箭头再次指向了樊城城下。 和上次邓安国的奇袭不同,这次镇守襄樊的曹真麾下有训练有素装具精良的十万贵族军,不但战斗力强悍,更是戒备森严,戒心甚重。 但是孙承彦麾下的工农人民军也不是往日可比,且不说孙承彦麾下如今有十五万之众,其攻击力在有种种新装备加持下也是今非昔比了。 孙承彦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樊城,城墙上旌旗林立,盔明甲亮,一看就是戒备森严的精锐之师:“曹真看来警惕性很强,樊城守得水泄不通啊。” 政委齐铭玉也举着望远镜打量着远处的城墙,他敏锐地注意到了樊城的城门开着一条小缝,时不时有全副武装的骑兵小队从里面进出。 “看来曹真派出了大量的侦查骑兵,”齐铭玉总结道,“看这个来往密度,方圆百里恐怕都在曹真的斥候网笼罩之下。” 孙承彦赞赏道:“总结得很到位!看来曹真没有死守樊城的打算,要是周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曹真有可能弃城而走。” 齐铭玉放下望远镜,不可思议地看了孙承彦一眼:“不会吧,樊城可是军事要塞,咽喉重地。曹真要是敢不战而走,不怕曹叡扒了他的皮?” 孙承彦摇摇头:“不一定。我们没和曹真打过仗,他对我们的战斗力本来就没有过切身体会。再加上南北已经十年没有交兵,他更不会轻易与我们恶战,肯定要先试探一下我们工农人民军如今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孙承彦顿了顿:“曹真不可小觑,他知道自己麾下的贵族军在正面决战的火力上不是工农人民军的对手,骑兵的机动性才是他的优势。有了这样的认识,他更不可能在樊城和我们决一死战,我甚至怀疑,樊城只不过是他计划中迟早会放弃的一个地方罢了。” 齐铭玉被孙承彦说服了,他皱着眉毛道:“那么就是说,如果我军展现出来了对樊城的合围之势……那么曹真就会弃城而逃。” 孙承彦点点头:“正是,这也是曹真派出这么多骑兵侦查周边的意义所在。” 两人沉默了片刻,齐铭玉轻轻吐了一口气:“若是曹真拼死防守,反而还好……若是他一早做了稍有风吹草动就弃城而走的打算,反而不好打了。” 孙承彦笑了:“若是曹真死守樊城,他的十万贵族军轻易就会被我们歼灭。哪怕是用已经落后的火油弹,只要对着樊城来一顿火力覆盖,那么樊城便不可能守得住……曹真不傻,不会把魏国存续的希望赌在樊城上。” 孙承彦转过头去,对着地图比划了一番,随后下令:“传令兵,命令左右两翼的部队停止前进。咱们要从长计议,不要吓到了曹真。万一他撒腿就跑,我们可去哪里逮他的十万贵族军主力?” …… 孙承彦麾下的工农人民军在樊城城下摆开了阵势,却迟迟没有发动进攻,这让樊城内的曹真惊疑不定。难道孙承彦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使什么阴谋?可来自哨骑的回应分明是百里之内再无敌军…… 时间拖得越久,曹真越是担惊受怕,几乎都要弃城而走了。 终于,在樊城城下驻足了整整七天的工农人民军,对着樊城发起来了第一波进攻。 看见工农人民军终于开始了进攻,曹真当真是大松了一口气。随后,他便提起了浓浓的战意:虽然樊城迟早都守不住,肯定还是要放弃,但是曹真也决定在这里好好和工农人民军打一场恶战,打掉工农人民军的锐气。 曹真对麾下贵族军的战斗力有着十足的信心,要是朝廷早一点下定决心,不惜血本也要培养出一支这样的军队,那么那些劳什子吴国蜀汉等乱党早就被大魏铁骑踏于马下了,哪里又会有李定兴风作浪的机会? 世人都说工农人民军战力强悍,南征北战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天下莫能与之争锋。但所有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自己用十年心血锤炼打造的这支贵族军,难道就一定比工农人民军差? 我曹真偏偏就要在樊城让工农人民军损失惨重!破灭他们不可战胜的神话! …… 工农人民军的第一波进攻,由一师一团展开。三千明战士列成秩序分明的进攻阵型,推着大型攻城梯,缓缓向城墙靠近。 一师一团是一个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老牌番号,曾经在解放江南地区的多次战争中出现,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十年不见,这支番号里面的战士早就换了几茬,也不知战斗力如今到底如何? 曹真目力极佳,远远就看见了红旗上的番号,不由得瞳孔一缩:“孙承彦第一波进攻便派出了工农人民军中的精锐,可见其势在必得。” 远处的战士们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反而很是缓慢,显然在等待什么东西。曹真思忖片刻,恍然大悟,挥了挥手:“三军听令,时刻做好准备,小心敌军箭袭!” 工农人民军以军械见长,很多成名已久的大将都倒在了工农人民军的“奇技淫巧”之下,曹真不想成为下一个。很多与工农人民军对阵过的将军都说过,工农人民军的巨弩和投石车准得出奇,几乎是指哪打哪。 曾经和工农人民军对阵过的司马懿就曾心有余悸地告诉曹真,有一支如同长矛一般粗细的精铁箭矢是怎么擦着自己的头皮飞过的。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曹真早就做好了相应的防范措施。他在城头上筑起高高的女墙,就是来帮助士卒们应付躲避工农人民军的可怕军械的。 而他本人则躲在众人身后,轻易绝不露头,以免成为大型床弩的攒射对象。曹真知道,粗如长矛的铁箭一旦射中人体,那么无论多么厚实的盾牌或者盔甲都无济于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工农人民军床弩的箭手们注意到自己。 246 鏖战樊城(2) 246鏖战樊城(2) 远远地,一架架巨大的投石车和床弩架设起来,长矛一般的巨大铁箭闪烁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寒光,直指樊城。 曹真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清楚地明白,这样恐怖的战争机器将会有怎样的威力。 “咻”! 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黄布包儿如同雨点儿一般砸下! 让曹真以及魏军大跌眼镜的是,这些可怕的武器却歪得离谱,绝大多数弩箭都无谓地射在了城墙上,很少对城墙上的魏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杀伤。那些让人闻之色变的炸药包很多甚至都没有被点燃,大多数爆炸都炸在了空地上。 “啊?就这?”很多贵族军士卒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画起了一个问号。 工农人民军的炸药包如今也不算什么秘密武器了,十多年来,解放区经常用这些炸药包搞建设。从矿山的开采到隧道的挖掘,轰隆隆巨响不绝于耳,炸药包就这样从战场利器转变成为了建设的工具。 由于解放区的广泛应用,魏国对这种东西也有所耳闻。据说这炸药包就是工农人民军在战场上屡屡得胜的法宝之一:“以火引燃,其声如雷,碎铁飞射,远近震怖。” 如今在战场上看来,响倒确实是挺响,就是打得太歪了,根本没造成什么杀伤嘛! 曹真心念电转:难道工农人民军的大杀器就这个威力?都说工农人民军的军械神准无比,可……难道都是些谣传?不可能啊,工农人民军的战绩可都是实打实的! 一旁的副将却恍然大悟:“大将军,工农人民军十年未经战阵,疏于训练,战力竟然如此羸弱!末将请三千军,杀孙承彦一个片甲不留!” 还没等曹真说话,又有魏将大声道:“大将军!敌军进入我军射程!” 曹真定睛一看,一师一团的三千战士抱着严整的阵型,已经迫近樊城城下了。原本应该得到后方战友火力掩护的他们,却因为后面的投石车和床弩失准让他们没有得到有效的掩护。 曹真大喜:“好机会!放箭!” 城墙上的贵族军一齐弯弓搭箭,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射而出。 曹真呕心沥血的训练看来起了效果,贵族军令行禁止,一大丛箭雨如同一片黑云一般掠过。这要是放在在以往,只有工农人民军的箭雨能达到这个视觉效果。 曹真满意地捋着胡须,看着城下的工农人民军在箭雨的覆盖下手忙脚乱。工农人民军手里有铁盾保护,这箭雨倒是没能造成什么杀伤,但是却很是掀起了一阵混乱。 只见下面原本整齐划一的队形顷刻间便是大乱,惊呼声不绝于耳,三千多人掉头就跑。 曹真先是一惊,然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果真是工农人民军久疏战阵,原来是马粪蛋子表面光,实则一群新兵乌合之众!” 一旁的副将再次建言:“大将军,就在此时,给末将一支人马,末将去取了孙承彦项上人头来!” 曹真口中的“好”字险些脱口而出,随即被他硬生生咽回来肚子里。一时间,这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心中便起了狐疑:“莫不是工农人民军的诱敌之计?小心被孙承彦骗了城池!” 虽说没听说过孙承彦打仗用过什么阴谋诡计(工农人民军的作战风格一向都是简单粗暴,全凭实力碾压),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这次孙承彦不讲武德,岂不是让曹大将军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曹真心念及此,便捋着胡须,老成地道:“此战,应当小心为上。若是孙承彦设计骗我等出城,结果被他趁虚夺了樊城,岂不是叫我等被天下人耻笑?” 顿了顿,曹真便道:“紧闭城门,固守城楼!三军严加戒备,小心敌军攻城!” 众魏将用钦佩的眼神看向曹真,曹大将军经验丰富,听他的准没错! 魏军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工农人民军的下一次冲城,但是下一波攻击却迟迟未到。退去的工农人民军的三千溃兵惊慌失措,一头扎进了营地之中,反而将那些摆的整整齐齐的大型军械冲得七零八落。 远远看去,一个主帅模样的人对着一群溃败下来的军官们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挨训的人唯唯诺诺,连连点头认罪。 曹真目力极佳,清楚地看见了远处的一切。他轻哼一声,心里稍微有些后悔。 若是刚刚他抓住机会,派出小股部队冲上一冲,就算不能搅得工农人民军翻天覆地,至少也能将那些威胁甚大的大型军械趁乱通通毁坏。 虽然上一次工农人民军用这些大型军械没打准,但万一下一次就打准了呢?万一打着打着那群新兵蛋子就有经验了,从而找到手感了呢? 要是那些大型军械能打得越来越准,那就太可怕了。曹真只是肉眼看去,就知道这些巨大的战争机器威力定然不俗。 这些大型军械留在眼前,始终都是曹真的心头大患。 但是既然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后悔也没什么用了。曹真硬着头皮按下心中的悔意,冷声命令道:“三军听令!严守城墙,警惕敌军偷袭!” …… 孙承彦笑意盈盈,身旁的齐铭玉却显然面色不佳。齐铭玉郁闷地道:“这诱敌之计也太拙劣了,要我是曹真,也不可能乖乖上当!再说,他们佯败得太快,曹真还没反应过来就跑回来了,也没给他们出来追逐的时间啊?” 孙承彦笑着拍了拍齐铭玉的肩膀:“你这年轻人还是嫩啊!要是曹真那么容易便上当,曹叡也不可能轻易任命他当大将军了。我本来也没期望他一次就能上当。” 一边笑着,孙承彦突然想起了十年前败于他手下的诸葛融,这么一想,孙承彦笑得更灿烂了。当初的诸葛融可属实是个二傻子,手指一勾就乖乖上当了。 “总之,不要着急,我还有后招,”孙承彦眉毛一挑,笑得意味深长,“多管齐下,就算曹真警惕性再强,我也要让他上当……甚至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往陷阱里跳。” 247 鏖战樊城(3) 247鏖战樊城(3) “做戏就要做全套,”孙承彦如是说,“多攻几次,给曹真施加一点压力。” 两天之内,孙承彦麾下的工农人民军发动了三次对樊城的进攻,每一次都是浅尝辄止,在曹真的箭雨打击下溃不成军地退下来。最新一次进攻最为离谱,在“溃退”的时候,带队的团长不但下令扔下了刀剑,甚至把部队的旗帜都丢掉了。 齐铭玉气的几乎一刀砍了那个团长,他将那位影帝叫到自己面前,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带队的那位团长很无辜:“是孙老总说的,演得越真越好……” 这样的说辞显然不能让齐铭玉满意,他在言语上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又命令那位演得过于逼真的团长通宵写检查,检查的题目已经被齐铭玉规定好了:论军旗对于军人的重要性。 “军旗是一支部队的灵魂,鲜艳的红旗是……”影帝团长在高级军官会议上灰溜溜地念起了自己的检讨书。 孙承彦倒是对这位影帝很满意,在私下里甚至还表扬了这位影帝团长:“干得不错,打仗嘛,就要无所不用其极。齐政委哪里都好,就是条条框框太多,束缚了自己的手脚。你也不要怪他,这也是政委的职责所在。” 孙承彦一次接着一次堪称溃不成军的进攻,几乎让守城的曹真目瞪口呆。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扛不住压力,就会放弃樊城撤退。 可眼下的战局,孙承彦几乎没给他们造成什么压力。四面八方的侦察骑兵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仍然方圆百里再无敌军。在经历了几次“战斗”之后,骄横的贵族军便不再将那些工农人民军放在眼里。 这些贵族出身的士卒本就傲慢,对于南方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工农人民军,心中原本是又恨又怕又鄙夷。如今几场“战斗“下来,怕的情绪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工农人民军每次进攻,守城的贵族军都会发出刺耳的嘲笑。 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下,要是让曹真平白无故就弃城而走,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三次进攻之后,孙承彦似乎放弃了继续进攻,向后方撤退了十里的距离,开始伐木修筑营垒。 铺天盖地的魏军哨骑自然将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曹真的耳朵里,曹真听后心里百味杂陈:难道工农人民军真的疏于训练,黔驴技穷?不然他们怎么会主动撤退? 纵观工农人民军的战史,似乎他们还没有过主动撤退的时候。如今樊城守军终于做到了让孙承彦“知难而退”,贵族军将士们都十分兴奋,更加骄狂自大。 “大将军,敌军后撤十里安营扎寨,分明是畏惧我军出城袭击。如今敌军士气低迷,而我军士气正盛,不如趁着敌军伐木为营之时,以轻骑突击,必能大胜!”曹真的副将再次请命道。 曹真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这个诱人的建议拒绝了:“小心孙承彦使诈……守好城池,不要轻举妄动。” …… 城外的工农人民军丝毫没有故意卖个破绽,引诱曹真上当的意思,反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建设起了一座厚实的营垒。这对于工农人民军来说并非难事,他们有基建神器水泥帮忙,仅仅三天就筑起了坚固的营垒。 曹真再次怀疑自己:啊这这这,工农人民军好像真的没有使诈引诱自己出城的意思啊! 他的副将也忍不住了,当着曹真的面埋怨:“敌军若真是想要引诱我等出城进攻,肯定会缓缓筑营,以此引诱我军出城突袭。可孙承彦筑营如此神速,分明就是害怕我军趁机进攻!” 副将愤愤然:“若是依我之策,孙承彦早成了阶下之囚!” 曹真无言,当此之际,他又能说什么呢?既然机会已经失去,他就只能下令三军守好城墙,继续和底下那些明显是乌合之众的工农人民军对峙。 让曹真心中有些不安的是,虽然孙承彦不再派兵继续进攻,但是他的营垒之中却从早到晚都响着战鼓,显然正在时刻不停地操练。 若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曹真紧张。毕竟就算孙承彦再怎么擅长练兵,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将一群乌合之众训练得能与曹真麾下的贵族军相比? 真正让曹真心中忐忑的,是孙承彦每天都要让手下的器械兵操纵着大型战具,向樊城打上一通。和刚开始的时候打得乱七八糟不同,如今那些操作投石车和弩车的器械兵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就在前几日,工农人民军的大型器械一通齐射,竟然将城墙上的魏军打得抱头鼠窜。虽然其命中率还比不上工农人民军十年前那神乎其神的水平,但却也给樊城内的贵族军们造成了相当大的压力。 若是长此以往,工农人民军的器械兵越打越准,那可该如何是好? …… 五月三日,传来急报。 西线战场上,司马懿麾下的十万魏军在五万工农人民军的凌厉攻势下节节败退,在这位信使出发之前,司马懿已经被迫放弃了天水郡,如今扶风郡也在承受邓安国猛烈的进攻。 一旦扶风也失守,那么雍州与凉州的联系就将被邓安国彻底切断,届时整个凉州都会被邓安国轻轻松松拿下,这是大魏几乎不能容忍的。 若是凉州丢失,那么工农人民军就有了养马之地。再过些年,让李定麾下凑出了一支强悍的骑兵,那么魏国就失去了平原作战最大的优势了。 “司马懿这个废物!书生误国!”曹真愤恨地拍着桌子怒道。 司马懿自出道以来,还没有过什么突出的战绩,反而在工农人民军面前一败再败。曹真真是想不到,为什么当今陛下还会这么重视这位屡屡丧师辱国的老臣,竟然还将西北方向的战事全权委托给他。 司马懿这位屡战屡败的骠骑将军,在曹真心里真可谓是书生不知兵的典范了。 248 鏖战樊城(4) 248鏖战樊城(4) 自己面前的工农人民军,缺乏锻炼,养尊处优,战斗力十分低下。而就是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司马懿竟然还能屡战屡败,也难怪曹真气的眼冒金星。 “大将军息怒……我军麾下都是精锐的贵族军,而骠骑将军麾下则是那些平民出身的劣卒,难以抗住工农人民军也算是有情可原。”有魏将如是劝慰道。 即便是在魏国的军队内部,也并非一团和气,至少曹真麾下的贵族军,是远远看不上那些平民出身的普通魏兵的。曹真麾下的贵族兵将士们普遍出身“高贵”,在他们眼里,那些普通的魏国军队都是些贱民出身的杂兵。 就那些杂兵,也配得上和自己相提并论?虽然都是大魏军队的一份子,但我们贵族军和那些劣卒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事实上,那些普通魏兵也确实战斗力低下,但这却不是贵族军将士们想当然的出身问题导致的。究其根本,在于那些普通魏兵手里没有足够的钱。 魏国虽然将超过一半的国库收入都投入到了军备上,拥有常备兵整整三十万,但是在这其中,十万贵族军所用的军费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二十万普通魏兵只占了百分之二十。 和贵族军一人双马,全套盔甲武器齐全,弓弩箭矢不限量供给相比,那些普通魏兵不可谓不凄惨。魏国整整二十万普通士卒,披甲率竟然是个零蛋,就连基层的普通将官也没钱披甲。 反正,曹叡也没指望这些普通魏兵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只要不在战场上倒戈就很不错了。 心念及此,曹真也渐渐没了火气。虽然工农人民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是血虐那些普通魏兵想必还是没问题的。只是,西北方向战事不利,雪崩得未免太快,以至于襄樊战场上曹真也有些被动。 “洛阳来信!”有骑士来报。 帐中众人闻言,精神为之一凛。在这个时候还有来自洛阳的信件,那就只可能是来自那位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陛下了。 曹真霍然站起:“取信来。” 曹叡的信很简单,只是陈述了一下西北战场已经糜烂,司马懿节节溃退。同时曹叡又告诉了曹真一个坏消息:邓平率领的交州水师护卫着五万工农人民军已经在辽东登陆了。 虽然辽东方向还没有战报传来,但是曹真很信任自己的那位同僚张郃。和司马懿不同,张郃也是沙场宿将,就算是指挥着羸兵,想必也不会像司马懿一样兵败如山倒。 “……战局如何,寡人一概不问,卿自断之。”信使念完了信,便拱了拱手,退出了大帐,留下一众魏将面面相觑。 “陛下的意思……两翼战局不利,催促我等尽快解决战斗,回援西北和辽东?”沉吟了良久,终于有人如是问道。 “不,”曹真否定了部下的看法,“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贸然干预我军的指挥……在信中,陛下也没有催促我等。想必是陛下期盼我军速胜,但却将选择权交给了我等手里。” 帐中一片安静,这可是个艰难的决断……一众魏将在思虑之余,也不由得对那位陛下心生敬服。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仍然恪守君道,不予前线乱命,这可不是一般的君主能够做到的。 “都怪骠骑将军败得太快了!”有魏将咬牙切齿。 凉州和雍州是曹魏的养马之地,不可谓不重要,如今却在司马懿的手里逐渐被工农人民军蚕食。虽然工农人民军的战斗力和十年前大相径庭,但解放党的同化能力和动员能力却让人记忆犹新。 凭借着“统一战线”,解放党可以很快就在新地盘上扎稳脚跟,团结起民众,建设起基层组织。十年前的一系列战役中,无论是进攻蜀汉,还是东伐孙吴,工农人民军都是越打越多,证实了其统战能力的可怕。 至于魏国的底层民众到底生活得如何……各位将军心里都有数。这十年里,为了军费的高昂开支,“什八”的赋税可谓是民不聊生。 即便是在和平的十年里,尚且有无数魏民南逃,如今解放党大举北进,曹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些底层魏民将会是怎样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若是让邓安国席卷西北……养马之地恐再非我大魏所有。”曹真沉吟道。 辽东之地也就算了,公孙渊那个老东西虽然受大魏封为“辽东王”,但和大魏貌合神离也不是一两天了。再说辽东苦寒之地,有了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工农人民军在辽东实在打得急,就放任公孙渊去死算逑。 但西北的雍、凉二州,其重要性怎么说都不过分。 要么速战速决,回去抢救两翼糜烂的战局;要么就接着死守樊城,伺机而动,但是却要忍痛接受西北雍州凉州的沦陷! 一众魏将面面相觑,随后一齐拱手:“请大将军决断,无论如何,我等皆誓死效命!” 曹真犹豫再三,他真的不想给孙承彦主力决战的机会。虽然孙承彦现在看起来十分虚弱,但是曹真却不想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但是……孙承彦用兵一向持正,从来没用过旁门左道的阴谋诡计……想必这次他也不会用计吧? 只能尝试着进攻了……无论如何,西北是大魏不能承受的损失。若是孙承彦真的用计,那么曹真也有信心能凭借自己麾下骑兵的机动性脱离战场,放弃樊城,退守襄阳,再分兵一半,一边在野战中与孙承彦纠缠,一边回援西北司马懿。 大家都说工农人民军可怕,但真的那么可怕吗?应该……都是那些败军之将的谣传罢了。我麾下有十万骑兵,怎么可能会打不过十五万步兵?曹真越想心里越踏实。 思虑再三,最后曹真大将军还是不得不咬咬牙:“既然如此……明日出城迎战,本将军要大破孙承彦,随后回援西北,助骠骑将军一臂之力!” 249 贵族军 249贵族军 虽然曹真不得不出城进攻,但是他还是存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樊城驻守有十万贵族军,曹真只舍得出动了两万人。 两万贵族军呼啦啦地出了城,在平地上列好阵型,对着远处的工农人民军大营虎视眈眈。 曹真振臂大呼:“大魏儿郎,击溃孙承彦,破灭工农人民军不败之名,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贵族军里面哪怕是最底层的普通士卒,也都是贵族士绅出身。自打贵族军建军以来,曹真一直都在给这些兵卒强调,这些兵卒的家人都是李定口中的“剥削阶级”。 一旦魏国战败,那么剥削阶级是没有好下场的。因此这些贵族军士卒战斗意志相当顽强,若是抛开立场,单论舍生忘死的程度,贵族军不会弱于工农人民军战士。 两万贵族军骑兵高举手中的短矛和长刀:“万岁!万岁!” 曹真长刀一指:“目标工农人民军大营,杀!” 两万贵族军骑兵一夹马腹,如同一大片黑云一般扑杀而出,展现出来了精湛的骑术和相当不俗的纪律性。 …… 孙承彦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若是贵族军倾巢而出,那么他有很大的信心给十万贵族军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但是曹真实在是小心,那么孙承彦的战果就要小得多了。 “两万骑兵也是肉!那就吃掉这两万骑兵,给曹真送个见面礼!”孙承彦猛地一握拳,“按计划行动!” 两万魏国的贵族兵骑士转瞬之间便冲到了工农人民军的营前,此时工农人民军正在按照惯例,在营门口摆开一长串大型军械,正要例行对樊城进行打击。 曹真精神大振:“杀!杀光他们!” 两万贵族军骑兵眼看着就要扑近孙承彦的大营,却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线,直扑营门口的工农人民军器械兵。 这样的战场机动,即便是对于骑术精湛的骑兵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如此密集的骑兵阵型,如此激烈的转弯,一旦其中有一名魏国骑士没有控制好战马,那么就会连带着后面一大片骑兵跟着坠马。 若不是骑术相当精湛,若不是主将对于麾下的骑兵有着绝对的信心,这样的骑兵机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 而曹真麾下的精锐贵族军十年砺剑,就有这样的把握! 两万贵族兵杀气腾腾,马蹄声震得大地震颤。门口摆弄大型军械的那些器械兵见状“大惊失色”,也不管那些摆在空地上的投石车和连弩,抱头鼠窜逃回营地。 曹真大喜过望。工农人民军的大型军械是李定的杀手锏,也是保密级别最高的军事技术。在过去的十年里,无数魏国探子为了打探工农人民军的军械技术,潜入综工基地,无一生还。 在往常的战斗中,就算工农人民军暂退,也会将携带的军械统统摧毁,根本不可能给魏军留下完整的大型军械。曹真一心想要抄袭,可惜却没有样品。 如今这工农人民军的器械兵惊慌失措,竟然将这等宝贝都遗落在了战场上。曹真喜道:“冲进敌营!小心不要撞坏了那些军械!” 连这等军国重器都被遗失在战场上,那孙承彦麾下真真切切是乌合之众! 魏军骑士们从怀里抽出布帛,轻轻一甩,便蒙住了胯下战马的眼睛。战马被蒙住眼睛,反而不再畏惧远处的营墙,反而只凭着感受主人的指挥,全力地冲刺。 骑士们一提马腹,战马纵身越起,越过了营门前的种种障碍物,顺利地冲进了工农人民军的大营之中。从蒙住马眼到纵身一跃,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两万贵族军骑士展现出来的技战水平不亚于一场精妙绝伦的马术表演。 就连远处举着望远镜的孙承彦也不由得感叹:“好个训练有素的贵族军!” 仍然有少数骑士操作不当,撞在了拒马上。战马发出一连串哀鸣,将马背上的骑士重重摔在地上,落马的骑士摔得七晕八素,狼狈不堪。 魏军骑兵灵巧地避开倒地的战友,丝毫不减速地从那些落马的骑士身边掠过,一边哈哈大笑着对正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倒霉蛋们发出无情的嘲笑。 …… 孙承彦笑了,曹真的两万贵族军如同潮水一般一头撞进了自己的大营。 孙承彦的大营里,营墙后面是成片的铁丝网,只留下了一条笔直的道路直达工农人民军的营帐。贵族军骑兵只能沿着这条笔直的道路一路狂奔,试图直冲进孙承彦的帐篷里。 曹真心中暗呼不妙:他没有做好应对铁丝网的准备,而孙承彦不把铁丝网布置在营墙外面,偏偏布置在营墙里面,这其中肯定有玄机。 哪有在自己的营地里布置铁丝网的?这多半是孙承彦的诡计! 可是麾下的骑兵速度已经冲起来了,实在是难以强行刹住,只能沿着铁丝网预留出来的一长条笔直的道路猪突猛进。 好在营地里不大,只要一个冲锋,曹真的骑兵就能冲到那片帐篷!到了那里,身边就没有这些烦人的铁丝网,精锐的贵族军骑兵就可以任意砍杀敌军步卒! 曹真挥刀:“加快速度!冲进去!” 孙承彦,你还是不懂骑兵的奥妙。如此近的距离,只要几个呼吸,我们就能冲过这片铁丝海。即便你在这条道路的尽头布置下了连弩,也挡不住全速冲刺的骑兵了! 魏军骑兵疯狂地鞭打胯下的战马,一群群骑士几乎化作了一片黑影,以最快的速度猛扑向孙承彦营地中的帐篷群落。 一片闪烁着红点的箭矢向着曹真的贵族军射来,这显然是孙承彦最后的抵抗。 “火箭?”感受到了箭矢上的灼热,曹真挑了挑眉毛,“火箭又能有什么用?都已经冲到这个距离了,哪怕是战马的惯性也足够我们撞进去了……” 别说是火箭,就算是孙承彦扔过来一堆可怕的炸药包,也阻挡不住蒙住马眼全速冲刺的魏军骑兵了!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250 樊城易手 250樊城易手 在这么短的距离面前,就算工农人民军的连弩射死射伤魏军的战马,魏军也能驱动着战马在临死之前冲进工农人民军的营区。 而没有结阵的步兵在平原地区,面对已经全速冲刺起来的骑兵,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但是,孙承彦的这批火箭,并不是想要杀伤魏军的战马。他的目标,是要用火箭引燃早已泼洒在道路上的原油。战马畏惧火焰,更何况是原油燃烧的极高温且带有毒烟的火焰。 火箭落下,大火瞬间沿着道路蔓延而起,沿着这条被铁丝网围起来的道路猛冲的魏军骑兵瞬间便承受了不可承受之痛。 上千度的火焰就连铁甲都能烧化,根本不是人类凭借意志力就能克服的。如果将活生生的一个人丢在这样的火海里,不要说挣扎着变成扭动的火人,就连呼吸几秒钟都坚持不住。 “火!大火!”魏军骑兵惨叫起来。 魏军贵族军的作战意志不可谓不强,即便在原油燃烧的如此高温下,仍然有冲在前面的一小批骑兵从火海里冲出来,一边惨嚎着一边挥舞着战刀冲向孙承彦所在的方向。 就连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孙承彦也为之一惊,他连忙喊道:“不能让他们接近!放箭!” 身上带着原油与火焰的魏军骑兵如同一个个火球,而这样的火焰即便是对于工农人民军来说,也是无力熄灭的。如果让这些着火的魏军骑士冲进营地,那么他们碰触的一切都会跟着燃烧起来。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连弩上射出,火海里冲出来的残余魏军骑士惨叫着倒在地上,身子还在不断地抽搐,随即渐渐平静,只有火焰还在不断升腾。 就连工农人民军战士们捡了此情此景,也觉得心里发毛。原油燃烧的威力实在太可怕了。 齐铭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孙承彦的身边:“这两万骑兵已经灰飞烟灭了,不会有再战的能力了。” 孙承彦转过头来,语气有些严厉地道:“原油燃烧释放的气体有剧毒,战士们不能疏忽大意,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 齐铭玉点点头:“战士们都用沾水的布蒙住了口鼻……放心吧,火焰彻底熄灭之前,战士们不会靠近那片火海的。” 孙承彦点点头:“毒烟几天都不能完全散去……这片营地里已经住不了人了,让战士们撤出去吧。好在曹真应该不会再扼守樊城了,我们的战士很快就能住在樊城里了。” 齐铭玉再次点了点头。经过如此一场大败,曹真肯定也会明白,之前工农人民军的虚弱只不过是孙承彦的诱敌之计。实力大损的曹真将会按照他既定的方案,放弃樊城,退守襄阳。 齐铭玉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曹真还是谨慎了点,没有全军出动,到底还是留下了八万贵族军幸免于难。接下来的野战,怕是不容易打。” 原油挥发的速度很快,为了维持这条被铁丝网围住的道路能做到一丁点火星就可以引燃,在先前的那十几天里,每天孙承彦都要向路面泼洒原油。如今胜利虽然容易,但其耗费不可谓不小。 孙承彦耸了耸肩:“总不能期盼一把火就能烧掉曹真的十万贵族军……能有如此战果,我已经很满意了。曹真损失了这两万贵族军,也算是元气大伤,接下来就准备接管樊城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火势逐渐减小。在烧掉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之后,原油引发的火焰终于渐渐熄灭了,留在现场的是一片可怖的景象。 葬身火焰之中的魏军骑兵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来,只有那些拼了命地冲进铁丝海的魏军骑兵留下了他们曾经存在过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那些冲进铁丝网的魏军士卒好歹留下了尸身,尽管这躯体被无数铁丝铁片切割得面目全非。 魏军两万骁勇擅战的贵族军骑兵,在铁丝网和原油灼烧之下全军覆没。 燃烧过的路面呈现焦黑之色,即便是地面上的沙石,也被高温烧成了焦脆的粉末。靠近火海的铁丝网更加清楚明了地展现了原油燃烧的威力——那些铁丝网已经被烧成了七扭八扭的一摊怪样子,显然在高温中一度融化。 曹真算是捡了一条小命,他骑术不精,在冲锋的时候身处队伍最后面,左右都是保护自己的亲兵。而在大火燃烧起来的一瞬间,这位大将军就知道自己的两万骑兵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当场调转马头,在火势蔓延过来之前便弃军而走,逃回了樊城。那些因为操作失误撞在工农人民军营地外拒马上的魏军骑兵,竟然因祸得福地捡了一条性命。他们看着营内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跟在曹真后面逃回了樊城。 樊城之中,八万贵族军士卒望着十里之外的滔天火势,和在火焰之中扭动的同僚人影,一个个面如土色。曾经几度劝说曹真出击的魏军副将面色惨白,脸上写满了后怕。 狼狈的曹真逃回了樊城,来不及脱下盔甲:“撤……我军士气已泄,樊城守不住了,退至襄阳!” 八万贵族军毫无异议,他们都知道那火焰如果落在樊城城墙上,将会给樊城以怎样的毁灭性杀伤。当此之际,最好的选择就是弃城而走了。 可是在这样恐怖的火焰面前,就算撤到襄阳又有什么意义呢?若是这火焰落在襄阳,岂不是一样也要弃城而走? 曹真看出了部将的心中所想:“孙承彦不会将这种武器用在襄阳上。樊城是军事要塞,里面没有平民,孙承彦向着这里扔火油弹扔得心安理得。襄阳里面有无数平民,解放党号称是人民的仆人,必不敢用这样的武器攻击襄阳。” 众将恍然大悟,若是孙承彦真的不顾惜平民的伤亡,对着襄阳城扔火油弹,那么就算他拿下襄阳,也会遭到全天下人的批判。 发自内心的说,曹真反而还很希望孙承彦对襄阳发动火油弹攻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魏国国内造势宣传,破灭解放党的“虚伪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