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降临》 001,我怎么成了魔教教主? “各位,内应传来最新消息,空悬七年之久的天命魔教教主之位,于今日尘埃落定。” “什么?魔教教主选出来啦?是谁?天命魔女苏荔,还是小魔君杨纵?” “都不是。新任的魔教教主,名叫……倪昆。” …… “倪昆是谁?” “没听说过啊!” “莫不是魔教暗中栽培的绝世魔君?” “不可能吧?自上任教主左轻侯死后,魔教群魔为了教主之位,内斗七年,十三长老只余其三,九大法王死剩一个还残了,血、魂、尸、蛊四大魔帅,亦只剩一个尸魔…… “各地分舵、香堂更是无事适从,一盘散沙……若非魔教内斗太烈,此次纵然我等七派会盟,也很难如此顺利地将魔教各地势力剿个七七八八,并挟此大胜之势,直趋天命魔宫。 “倘若天命魔教真暗中栽培了一位绝世魔君,又怎可能发生如此惨烈的内斗?照我看,那名不见经传的倪昆,说不定乃是哪个内斗胜者,扶植上位的傀儡。” “没错,天命魔教为教主之位血腥内斗,互相残杀,自损手足,实乃自取灭亡之举。别说那倪昆很可能只是傀儡,纵他是天纵奇才,值此末路时节,匆匆上位,又有何能耐逆转乾坤?此役,魔教必亡!” “不错,此役我七大派会盟,围攻天命宫,必能将天命魔教斩尽杀绝!” …… 天命宫。 大殿之内,一位玄袍玉带、金冠束发的高大青年,端坐于教主宝座之上。 他五官深刻,面容俊朗,一双幽黑眼眸,宛若深不可测的幽潭。 他脊梁笔挺,肩宽背阔,其大马金刀的坐姿,予人雄姿英发、睥睨天下之感,令人望之心折。 “单这卖相,这气质,说他不是圣教教主,也没人信哪!” 宝座下方,一须发皆白、神情阴鸷的黑袍老者,背负双手,毫无敬意地打量着宝座上的“教主”,感慨道: “可惜,偏偏是个傻子……” 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一位修长高挑,挽英雄髻,着武士劲装,清冷纯美的少女自侧门进来,快步疾行至老者身侧,拱手一揖: “大长老,血、魂、尸、蛊四部精英弟子,地、火、水、风四堂骨干成员,皆已进入密道,是时候撤离了。” 老者微一颔首,淡淡道: “圣教诸般典藉可安排妥当?” 少女道:“四长老、五长老亲自带人点检,教中所有重要经典,一部不落,已全部带上。只是典藉太多,为了搬运典藉,圣教数代积聚的财货,只能择少量金珠宝玉携带。足足百万两黄金、三千多万两白银,以及无数绸缎,乃至大量药材,都只能留在库房之中……” “无妨。”老者淡淡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典藉还在,传承不绝,待我圣教复起之时,今日失去的一切,迟早还能都拿回来。” 少女沉默一阵,问道: “可要将诸宝库都放火烧了?” 老者反问:“为何要烧?” 少女迟疑道:“若不烧毁,岂不是便宜了七大派,和串联他们会盟的那个人?” 老者哂笑:“若烧毁诸宝库,七派此行一无所获,哪怕咱们留下他……” 他指了指宝座上那一动不动端坐着的青年,笑道: “留下这位新鲜出炉的教主,让七派能有斩杀圣教教主的功绩吹嘘,七派大抵也是不会满意的,必会对咱们穷追不舍。 “相反,留下宝库那些浮财——百万两黄金,三千多万两白银,无数的绸缎、大宗药材,七派为了这笔巨额财货,必会争抢不休,顾不得追杀咱们。甚至有可能因此大起内讧…… “毕竟,七派并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还曾多有争端乃至血仇。此次虽成功会盟,被人勉强捏合在一起,可也随时可能因利益而翻脸。咱们丢下那几块大肥肉,让他们去狗咬狗,岂不快哉?” “大长老深谋远虑,苏荔佩服。” 少女,亦即天命教当代圣女苏荔缓缓说着,抬首看一眼宝座之上,那外貌格外出众,当真有几分雄视天下气魄的新任“教主”,轻声道: “倪昆他……还有机会活下来吗?” 老者,亦即天命教大长老古长空淡淡道: “倪昆大抵是没有活命机会的。 “就他这模样,这气质,七大派攻入天命宫时,怕是任谁看到他,都会将他当作盖代魔君…… “哪怕他一言不发,七派群丑也只会认为他是轻蔑不屑……” 说到这里,他眼神淡漠地看了苏荔一眼,淡然说道: “老夫知你自幼便与倪昆相识,但他终究是个傻子。 “就连二十年前,将他捡回来,养了他十三年的七长老,他都不认识,更何况是你? “我圣教把他这个傻子养到这么大,如今……也该到他回报的时候了。” 苏荔轻抿樱唇,再看一眼“教主”倪昆,眼神清冷,语气却略显怅然: “我总觉得他不该是个傻子。且不说相貌,一个傻子……怎能养出这般气魄?小时候,弟子与同龄同门们玩游戏时,都是将他拉来扮长老、法王,乃至将军、皇帝,甚至神、仙的。” 古长空淡笑道: “这就是造化的神奇了。竟能令一个懵懂无智,只能勉强自理吃喝拉撒的傻子,莫明生出这等气质。教他摆好姿势,一动不动不说话时,竟能有此睥睨天下、雄视八方的气魄。 “也许,这是你们小时候做游戏时,帮他养出来的? “毕竟,听说他模仿能力不错,能将本教的‘撼山百击’打得有板有眼,拳架子打得甚至比你和杨纵都漂亮好看。” 苏荔摇摇头:“他也就只是能模仿,打出漂亮好看的套路,既不懂实战变招,威力也连个普通弟子都比不上。” “所以,造化再神奇,也只能让一个傻子虚有其表罢了。”古长空也摇了摇头,道:“时辰不早,走吧。” 苏荔点点头,看一眼宝座之上,那雄姿英发的高大青年,暗叹一声,随古长空转身离去。 …… 半个时辰后。 天命宫门外,传来阵阵兵刃交击声、厮杀呐喊声、骨骼折断声,以及濒死惨叫声。 又过片刻,殿门轰然荡开,一条彪形大汉满脸狞笑,昂首阔步,迈过门槛,闯进殿中,一眼便看到了教主宝座上的倪昆。 与倪昆渊深莫测的双眼一对,那大汉笑容凝窒,悚然一惊,只觉座上那高大青年气魄之强,俨如龙旋在天,竟让他心中隐生几分惧意,情不自禁后撤半步。 意识到自己的畏惧退缩,再瞧倪昆神情,彪形大汉总觉倪昆嘴角似微微翘起,正自不屑哂笑,顿时恼羞成怒,热血上头,咆哮一声: “魔教贼子休得猖狂!七义门赵振,取尔项上人头!” 话音一落,彪形大汉右脚猛一跺地,地面石砖轰然迸裂,尘烟弥漫间,仿如猛虎跃涧,雄壮身躯一掠十丈,斗大拳头轰爆空气,排开层层气浪,好似投石机射出的石弹一般,直轰倪昆额头。‘ 嘭! 巨响声中,大汉重拳正中倪昆额头,爆出一记擂鼓也似的闷响。 倪昆身形纹丝不动,只身上衣襟如遭飓风吹袭般鼓涨膨起,浑身皮肤亦猛地震荡,发出晨钟般雄浑的轰鸣,持续数息之久。 嗡嗡轰鸣声中,那大汉闷哼一声,凌空倒跌出去,落地后踉跄后退几大步,直至脚后跟抵上门槛,将厚实门槛抵得咔嚓开裂,方才勉强停下。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大汉看一眼自己微微颤抖、隐见青肿的右拳,再抬首望向倪昆,见他额头毫发无伤,竟连一丝红印都欠奉,不禁震惊失声: “这等横练功夫……难道你就是……当代魔教教主,倪昆?” 说话时,不知是否错觉,大汉隐觉倪昆那渊深幽瞳中,似隐隐闪过一抹异彩,那高高在上、龙旋在天的气魄,也隐隐发生了一丝变化,像是终于从天际,回落到了人间。 这时,一动不动端坐教主宝座之上,始终保持着目视前方姿态的倪昆,终于眼睑微垂,看向那彪形大汉赵振,声线低沉,缓缓说道: “不错,我就是天命教主,倪昆。” “……”赵振眼角微微抽搐两下,忽扬声大喝:“魔教教主在此,诸位同道,速来降魔!” 倪昆面上毫不动容,一边回忆着天命教的信息,一边暗自感慨:怎么一不留神,我就成了魔教教主,还被当作弃子留下来顶缸了呢? …… 倪昆当然不是傻子。 他是穿越者,于二十年前,肉身穿越至此界。 穿越时,倪昆也不知自己究竟撞上了什么,总之肉身莫明其妙逆生长变成了婴儿,灵魂亦被轰入莫明庞杂的讯息,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异变。 倘若不是被魔教七长老捡到,那老魔头又莫明其妙大发善心,把他带回来抚养,作为毫无自保能力的婴儿,他可能早就死在穿越之初了。 可虽然活了下来,婴儿那脆弱的肉身,却难以承载他那成年且异变的灵魂,令他这二十年来一直神智懵懂,宛若智障。 直至如今,二十年后,倪昆才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彻底恢复灵智。 当然,这二十年智障人生中,他并非真个懵懂无知。 他外在虽然像个傻子,可意识始终清醒着。 他能感知身边发生的一切,也认得周围的熟人们。 虽然没人会和一个“傻子”谈论教中机密,可大体情况,他还是能从身边天命教众的日常谈话中,了解一二的。 于是他知道这里是异界天地。 知道这是大周皇朝,知道自己身在“天命圣教”总坛,知道除了天命教徒,其他人都称天命教为“魔教”。 他也得认得大长老古长空、圣女苏荔、小魔君杨纵。 还多少知道一些,这七年来,魔教因教主之位空悬而发生的内斗,以及经历惨烈内斗,实力大损之后,魔教如今所面临的险恶局面。 只是知道归知道,倪昆此前却并不能做些什么。 他意识被灵魂中那庞杂的讯息缠缚困扰,只能依赖本能支配身体,无法清醒自主地掌控身体。 这二十年来,他的意识,一直在不停地梳理那庞驳杂乱的莫明讯息。 在这过程中,他发现那些庞杂的讯息,似乎也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好像在不停演化异变着,以更加适应这方天地的环境。 而这种不间断的异变,也无疑增加了他梳理的难度。 直到今天,异变才终于停止,倪昆也终于将彻底异变完成的庞杂讯息,梳理得井井有条。 其中有大半“杂质”,被他彻底剔除,自灵魂中剥离出来。 这些“杂质讯息”,也并未就此消失,而是化作某种玄妙神奇的能量,融入他肉身之中,令他肉身于顷刻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剩下的少量核心讯息,则在倪昆脑海之中,演化成一篇功法。 不朽金身。 “看着”脑海之中,那无数浮沉变化的金色字符,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倪昆心中叹息: 二十年来,虽然从未真正修炼过,但为了清醒过来,从“婴儿”时期开始,苦苦梳理那些庞杂讯息,最终得到“不朽金身”的二十年苦功,也算是一种修行了吧? 最终成果,也算是美妙的。 异变完成,彻底适应了这方天地的“讯息”,其核心演变成了“不朽金身”功法,其余“杂质”则变成了强化身体的“能量”,并在那彪形大汉赵振一拳“助攻”下,完成了“不朽金身”的筑基。 意识,也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恢复了身体的自主掌控。 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依赖本能,勉强自理生活的“傻子”。 现在的他,是历经二十年苦功,终于完成了“不朽金身”筑基的强者。 就在倪昆感慨之时。 大殿门前人影闪动,转眼之间,冲进来数个气息强大的武者。 正是听到赵振召唤,前来“降魔”的七大派高手。 …… 【新书开张,求票啦!】 002,古之炼气士 “魔教教主何在?” 暴喝声中,一身着丐衣,须发凌乱的老者飞身掠入天命宫大殿,一眼望见倪昆,见他样貌英武,气魄非凡,顿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腾空纵起,飞扑倪昆,长笑道: “魔教教主的人头,老夫收下了!” 说话间,右手高举,五指箕张,青筋毕突、骨节粗大的手掌宛若一扇铁铸的磨盘,照着倪昆颅顶悍然轰落。 嘭! 劲掌破空,声似落雷。 掌未至,澎湃气浪已先轰至倪昆头顶,将他束发金冠碾成碎块,令他满头长发顿失束缚,迎风乱舞。 劲掌临头,倪昆端坐不动,面不改色,只以平静至近乎漠然的眼神,淡定注视着老者。 这淡漠眼神,令老者没来由地心里一慌,长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已打出的掌力都不由自主衰弱两分。 而那七义门赵振见老者二话不说就动手,疾声提醒: “武老小心,这魔头一身横练……” 话音未落,“武老”手掌已然轰中倪昆颅顶,爆出一记撞钟般的雄浑轰鸣。 倪昆身上衣襟又是鼓涨膨起,如遭飓风吹拂,袖袍猎猎作响。 武老则身形剧震,老脸一白,闷哼着抛跌出去。 落地后亦像那赵振一样,连连后退,将石砖地面踩出数个寸许深的脚印,最后狠狠一跺脚,令右脚深深陷入石砖之中,直没至踝,方才勉强扎稳势子。 “……钢筋铁骨,坚不可摧,还能反震……”赵振提醒的话语,这时才终于讷讷说完。 咳! 武老闷咳一声,抬起颤抖不止的手掌,抹去嘴角血渍,惊疑不定地看向倪昆,见他头上一丝血印也无,嘴角不禁狠狠一抽,震撼道: “这魔头如此年轻,就算有一身横练功夫,又如何能硬吃老夫四十年功夫的‘大开碑手’?” 一道低沉温润的男声,自天命宫外响起: “天命魔教,乃古之‘炼气士’道统。其血、魂、尸、蛊四部,传承有血婴魔典、亿魂劫、天鬼戮神法、瘟蛊葬世经四大魔功。” 话声中,一身姿挺拔,手提长剑,面如冠玉的青衫男子,一撩长衫下摆,迈过高高门槛,步入大殿之中,凝视高踞宝座的倪昆,缓缓说道: “其中‘天鬼戮神法’专精炼体,修天鬼法身,传说大成之后,有手碎星辰之力,能沐冥水不溺,浴炎阳不焚,甚至能以肉身撕裂虚空,游走无间,来去无踪…… “此魔能以肉身硬接武老‘大开碑手’,所修之法,定是‘天鬼戮神法’!” 此青衫男子说话时,又有几人随之步入殿中,分别是一位手提丈二缨枪的粉衣美妇,一位手持蛇杖的狮发老者,一位手提锯齿大刀的络腮胡壮汉,以及一两手空空,体型瘦削的剽悍青年。 算上先前进殿的赵振、武老,大殿之中,倪昆座前,已来了七位高手。 正是此次围攻天命教总坛的七大派领军人物。 而敞开的殿门之外,更有数以百计杀气腾腾、兵刃染血的武者,皆是联合进剿天命教的七派高手,个个对倪昆虎视眈眈。 只待七位领军人物一声令下,就要一拥而入,将魔教教主砍成碎片。 “天地异变,灵机消泯,古炼气士修行之路早已断绝,如今‘武圣’便是人间绝顶,就算天命魔教有四大魔功传承,又如何还能修炼?” 那手提丈二缨枪的粉衣美妇妙目凝视倪昆,出言质疑青衫男子。 武老亦猛一点头,沉声道: “不错。炼气之路七百年前便已断绝,当今世上,早已没人能修出‘真气’。 “众所周知,天命魔教,数百年前,就已没人能修炼四部魔经。所谓血魂尸蛊四部,也早就徒有虚名。 “教中高手,修炼的都是‘撼山震岳功’,‘心火劫力’,‘霹雳劲’等功法。此子纵是魔教教主,执掌四部魔经,又如何能够例外? “照我看,他恐怕是觉醒了什么异种血脉,体质殊异。否则,就算他年纪轻轻,便已修至人间绝顶的‘武圣’之境,也绝不可能用头硬吃老夫一掌。” 那手提锯齿大刀的络腮胡壮汉一挥大刀,豪笑道: “体质殊异又如何?能用头硬吃武老、赵兄弟的拳掌,难道还能硬吃钢刀铁剑不成?” “不错。”那剽悍瘦削的青年,森冷目光如刀子般掠过倪昆眼珠、脖颈、心口、腰肋等要害,森然说道: “体质殊异也好,人间绝顶也罢,不能炼出‘真气’,终究都是凡人。 “我等七派宗师在此,又有数百高手在侧,纵他浑身是铁,我等也能将他斩成碎片!” 那手提蛇杖的狮发老者则冷冷道: “若是这小子识趣,跪地乞降,叩首哀告,我等倒也不是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虽倪昆那身坚不可摧的钢筋铁骨,令赵振、武老先后受挫,但七派高手仗着人多势众,魔教又已兵败如山倒,对已成孤家寡人的倪昆并未有多少忌惮。 他们相信,在炼气之道断绝的当今,倪昆再强,也绝不可能超出凡人范畴。 七派宗师,外加数百高手,一人一刀,也足以将魔教教主倪昆,斩成碎片。 赵振等议论之时,倪昆面无表情、纹丝不动端坐座上,似未将殿中七人,以及殿外数百人放在眼里。 一副睥睨天下、目中无人的狂傲作派。 然而实情并非如此。 事实是…… 他暂时还动不了。 在那赵振一拳助攻之下,倪昆虽然终于清醒过来,又完成了“不朽金身”的筑基,可被他剥离出来的驳杂讯息所化的磅礴能量,仍未能彻底炼化。 仍有不少能量,在体内汹涌窜动,继续改造着他的血肉筋骨、五脏六腑。 之前又用头硬吃武老一掌,得武老助攻,剩余的能量又加速炼化部分,可还是剩下少许能量未曾彻底炼化。 这令倪昆想动都没法儿动。 要不然,他岂肯硬吃武老那一记所谓“四十年功夫”的大开碑手? 就算“不朽金身”筑基完成后,已炼就一副“龙筋鹏骨”,肉身坚不可摧,凡俗范畴的攻击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可被人照头乱打,也终究不爽不是? 可既然暂时动不了,那也只好继续保持这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意识受困二十载,如独处囚笼,这番磨砺下来,倪昆心态早已打磨得超稳超强。 所以他先前才能面不改色、一脸淡漠地看着武老劲掌劈头。 莫说肉拳肉掌,就算一把利剑刺向他的眼睛,他也能面不改色、淡定从容地闭上眼皮。 至于那七派宗师谈论的古之炼气士之道…… 四部魔经什么的,倪昆听都没听说过——还是那句话,没人会跟一个“傻子”,谈论教中机密。 倒是“撼山震岳功”,他懵懵懂懂地跟着学了一路“撼山百击”,能打出漂亮好看的套路。 不过至少有一点,七派宗师们没有猜错。 “不朽金身”筑基完成的倪昆,确实已站到了凡俗绝顶的“武圣”之境。 此界修行之道,于凡人时,有四步功夫:炼力、炼筋骨、炼脏腑、洗髓换血。 洗髓换血大成,肉身机能达到凡俗极限,之后若能衍生“真气”,便可踏上炼气之途。 上古炼气之道未曾断绝时,凡人修行的四步功夫,只是修行的基础,根本没人在意,也没谁会特意给这四步功夫上尊号。 但是如今,天地异变,灵机消泯,修至“洗髓换血”大成的修者,再怎么天赋异禀,历尽艰辛,竟也无法衍生“真气”,踏上炼气之途。 洗髓大成,俨然已成了人间绝顶。 于是原本无人在意的凡修四步功夫,也便有了称号。 修至炼脏腑大成,劲贯四梢者,被尊称为武道“宗师”;洗髓换血大成者,更被尊称为“武圣”。 可在炼气士的时代,当今所谓的“武圣”,也不过是刚刚有资格踏上炼气之道的学徒罢了。 现在。 倪昆竞二十年苦功,终于完成“不朽金身”筑基,凡修四步功夫已被他走到绝顶,已然是实打实的武圣之境。 而无论哪一个境界,根据各人天生禀赋的深浅、修行功法的高下,实力理所当然也各有不同。 同为武圣,一个天生神力、根骨殊异,又修炼高深绝学者,实力就是要远远强于天生禀赋普通、所修功法一般的武圣。 而倪昆。 因为没有高深功法作参照,“不朽金身”的品级他难以界定。 穿越时空时,逆生长成婴儿,又重新长大成人之后的根骨禀赋,倪昆也难以自行评判,只能猜测如此特殊的经历,应该能令他的根骨禀赋,发生某种巨大的异变。 可纵然没有任何参照。 单凭毫发无伤硬吃赵振、武老拳掌的表现来看,倪昆就知道,自己这“武圣”的成色,怕是强得远超想象。 要知道,赵振、武老都是炼脏腑大成,劲贯四梢的武道宗师,他们的拳掌,碎碑裂石不在话下,便是钢铁,全力一击之下,也能打出深深的拳印、掌印。 可倪昆受了他们各自一击,头上竟连块红印都没有。 那本教主这么强,你们是不是应该稍微尊重一下我? 怎么能这么旁若无人地大肆谈论,甚至要求本教主跪地乞降呢? 于是在众人虎视之下,倪昆终于缓缓开口,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本座手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们这班闲杂人等,能否先自我介绍一二?” 无论是不是、愿不愿当魔头。 当所有人异口同声说你是魔头,并打算杀你的时候,你最好真有点魔头的气势、手段。 【求票勒!】 003,我无敌 “闲杂人等?魔头,你教兵败如山倒,现下这偌大天命宫中,只剩你一个孤家寡人,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那持蛇杖的狮发老者重重一顿铁杖,怒视倪昆,冷声道: “也罢,好教你这魔头死个明白,老夫正是‘四海派’大长老,宋铁生。” 手提长剑的青衫男子沉声道:“名剑山庄,谢十三。” 持丈二缨枪的粉裙美妇低声道:“神枪门,钟离蝶。” 手握锯齿大刀的络腮胡大汉狞笑道:“盐帮,黄权。” 瘦削剽悍的青年森然道:“侠客联,荆飞。” 武老冷哼道:“丐帮执法大长老,武无恤。” 已通过姓名的赵振也一昂脖子,慨然道:“七义门三当家,赵振。” 四海派、七义门、神枪门、名剑山庄、丐帮、盐帮、侠客联,这便是此次围攻天命教总坛的七大派。 七派之名,倪昆倒也并非一无所知,从前也曾偶尔听天命教弟子们闲聊提起过。 所以他知道,七大派并非七正派。 事实上,当今天下,但凡有“名门正派”之称的帮派,往往都规模不大。 因为真正的名门正派,对门徒弟子的品格都要求极高,入门考察期太长,兼之门风端正、戒律森严,不容触犯,所以很难人丁兴旺。 好比当今口碑极佳的正道名门,据说也是古炼气士道统,专精剑道的“天剑阁”,阖派上下,竟不过百来号人。 至于财雄势大、人丁兴旺的“大派”,其行事作风嘛…… 如四海派,主营航运,号称船舶通达五湖四海,船行江河湖海之上,偶遇商船,时机合适时,就难免会升起黑旗,客串一把湖寇海盗。 侠客联,号为侠客,实为刺客盗贼,专做刺杀、盗窃生意。 盐帮自是贩卖私盐的亡命徒,财雄势大,武力强悍。 至于丐帮,更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大派,拐卖人口、绑架勒索、采生折割等等恶行举不胜举。 眼下围攻天命宫的七大派中,名声最好的“名剑山庄”,也是坐拥良田无数,以收租放贷为生的大地主。 当然,和真正历史悠久,从炼气士时代传承下来的魔道相比,烂如丐帮,也能称一声“人畜无害”。 像是天命教,传承四部魔经:血婴圣典、亿魂劫、天鬼戮神法、瘟蛊葬世经,皆是残忍恐怖、血腥无比、损人肥己的真.魔功。 而炼气士级别的神通功法,是真的能潜移默化影响乃至偏移、扭曲人的心性的。 能够在将真魔功修炼得越发精深的同时,还保持本心不变的炼气士,可谓万中无一。 是以在炼气士时代,天命魔修们万人血祭,乃至屠城炼法,都属于常规操作。 甚至还有过天命魔头试图打开“魔渊”入口,将整个天地献祭给“魔渊”,以求自身超脱的大事件。 所以说,“魔”这种称呼,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得起的。但凡还剩二两良心,就成不了真魔。 像是近年兴起,在乡间大肆传播的“无生教”,多有诡异邪祟之行,却也只被大周官府打为“邪教”,还远远担不起一个“魔”字。 当然如今的天命教,行事早已不似炼气士时代那般血腥恐怖——四部魔经无法修炼了,就算谁有那个心,也没那能力了。 教中的权势人物们,大多忙着争权夺利,各地分舵、香堂也都在忙着大肆敛财——此次天命教遭七派围攻,各地分舵香堂敛财太过,大大触犯了七派利益,也是一桩重大因素。 虽限于能力,行事风格变了,但天命教终究是传承自炼气士时代的天命魔教,且仍然保有四部魔经。 教中老少魔头们,也确实多有满手血腥、残忍酷戾之辈。 既如此,炼气士时代的魔教名声,也只得一直担当到现在。 既然天命教是“真.魔教”,那么前来围剿天命教的赵振、武无恤等七派宗师们,哪怕本身都不是什么好人,其中更不乏杀人无算的大恶人,可在倪昆这位魔教教主面前,他们还是充满了道德优越感,个个都觉自己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可问题是…… 倪昆只不过是个顶缸的。 今天之前,他在所有熟悉他的人眼中,都还只是个徒有一副好看皮囊的傻子来着。 当然倪昆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倘若今天来的,是天剑阁等真正的名门正派,那他还可以试着解释一二。 可来的既然是丐帮等七大派,那解释也是没有用的。 无论倪昆本质是个什么人,此时此刻,他既然坐在了天命宫里的教主宝座上,那在七派宗师眼中,他就必须是个魔头。 不如此,七大派如何能在斩杀他之后,向全天下宣扬炫耀他们覆灭天命魔教,斩杀魔教教主的功绩? 此刻。 天命顶缸人倪昆一动不动端坐宝座之上,眼皮微垂,俯视下方,声线低沉,语气温和地缓缓说道: “想不到此次七派来袭,带队之人,居然连个掌门都没有,尽是些无名之辈,教本座好生失望。” 侠客联荆飞冷笑道: “你魔教七年内斗,教中高手互相残杀,死伤无数,剩下一群老弱病残,也配我七大派全力以赴?更何况,你以为此次前来围剿魔教总坛的,当真只有我们这些人么?” 手持蛇杖,满头狮发的四海派大长老宋铁生不耐烦地喝道: “与这魔崽子废话作甚?倪昆,你不是一身横练,坚不可摧吗?这一杖,你可敢接?” 说话间,魁梧身躯一掠而出,高高纵起,双手抡起精钢蛇杖,照着倪昆头顶悍然砸下。 在这一刻,倪昆心中是有点小忐忑的。 虽然他用额头硬接了七义门三当家赵振一拳,又用天灵盖硬吃了丐帮执法大长老武无恤一掌,可那俩终究都是徒手。 而宋铁生这根精钢蛇杖,足有茶盏粗细,重量怕不下百斤。 这么粗一根钢杖,抢圆了劈头砸下来,倪昆还真不知道自己天灵盖顶不顶得住。 可偏偏他这时仍然不能动弹,既无法闪避,也不能招架。 既然无力应对,那也只好继续保持姿态,真.硬着头皮来捱。 铛! 悠扬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咔嚓! 倪昆座下,教主宝座蓦地绽开条条裂痕,哗啦一声,爆成碎片。 可目睹这一幕的七派宗师,乃至殿外数百七派高手们,却无一流露喜色,反而个个瞠目结舌,满脸震惊。 因为宝座虽碎,可座上的魔教教主倪昆,仍然毫发无伤。 他甚至都没有晃动一下,兀自保持着那大马金刀、睥睨八方的坐姿——哪怕他屁股底下已经没有了椅子,此时已是悬空而坐。 嗡嗡…… 一杖劈中倪昆头顶的宋铁生,只觉掌中钢杖好似化成了一条不受控制的怒蛟,疯狂震颤着撕裂他的虎口,但还没等他忍痛控制住钢杖,便陡觉掌中一轻,钢杖已然不翼而飞。 钢杖已到了倪昆手中。 宋海生以百斤钢杖劈头一击,终于助倪昆彻底炼化了剩余能量。 虽然终于炼化能量,恢复行动能力,可用天灵盖硬顶百斤钢杖,滋味也着实不好消受。 倪昆表面看来毫发无伤,可脑子里像是开了灵堂似的嗡嗡乱响,看人都快成重影了。 所以他现在很不爽。 他要报复。 于是在终于能动的那一刹,他劈手夺过宋铁生的钢杖,单手握着杖首,面无表情地抡起钢杖,照着宋铁生头顶砸落。 呜!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整条钢杖化成了一道残影,以宋铁生肉眼难以捕捉的超高速直击而下。宋铁生闪避不及,只能凭本能架起双臂,作出格挡之势。 噗! 钢杖毫无悬念将宋铁生双臂轰断,又落到他头顶之上。 嘭! 令人心肝儿震颤的暴击声中,一团血雾猛地炸开,宋铁生身躯消失不见,只数十块大大小小的碎片,在血雾之中溅射出去,抛落四方。 殿内殿外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溅落一地的残肢碎片,脊背发冷,头皮发麻。 当啷。 铁器落地的声音响起。 倪昆抛下钢杖,长身而起,背负双手,屹立台陛之上,面无表情地俯视下首众人,淡淡道: “不好意思,本座也没有料到,这位四海派宋长老,居然会脆得跟豆腐一样。希望接下来的诸位,能稍微强硬一点,好让本座略微尽兴……”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悚然望向倪昆,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求票!】 004,旁门异术 就在倪昆独留天命宫,一个人面对七派围剿时。 大长老古长空、圣女苏荔带领的撤离队伍,已通过魔教经营多年的复杂密道系统,转进至一座杳无人迹的山谷之中。 山坡上。 苏荔看着下方沿山谷峡道快速撤离的圣教弟子们,对古长空说道: “大长老,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夺回总坛吗?” 古长空哂然一笑,抬手指向下方那些背负着典藉包裹的魔教弟子: “我圣教之根,从来就不在总坛外物上。只要典藉还在,只要这些圣教骨血……” 话刚说到这里,山谷一侧崖壁蓦然迸裂,十多条带刺藤萝裂壁而出,蛇一般卷住数个魔教弟子,狠狠一勒。 刺耳的骨裂声中,那几个魔教弟子瞬间四分五裂,变成血淋淋的碎块洒落一地。 同时另一侧崖壁也轰然开裂,飞出两条铁链,好似活物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劈打,所过之处,无论人体还是山石,无不应声粉碎。 又有一团黄云从谷口飞入,笼罩数个魔教弟子,那些魔教弟子顿时发出凄厉惨叫,满地打滚,疯狂抓挠,转眼就浑身青肿,毙命当场。仔细一看,那团黄云,竟是数以千计指节大小的胡蜂。 又有一道白光激射而来,一口气洞穿十多个魔教弟子。凡被白光洞穿的魔教弟子,皆于刹那之间,变成了皮肤枯萎、肌肉干瘪的干尸。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得魔教队伍一片大乱。接连响起的惨叫声中,古长空骤然色变: “旁门异术!” 当今之世,炼气士正统道路虽已断绝,却并不代表世间就没有了超凡之力。 传闻上古之时,人神妖魔混居,一些人族体内,因而多少混杂着一些古神、古妖,乃至魔物的血脉。 机缘巧合之下,这些源自上古的异种血脉,就有可能觉醒,获得种种超凡之力。 像是天命宫中,倪昆那坚不可摧的体魄,就被七派宗师们,认为是觉醒了某种异种血脉,获得了特殊体质。 除觉醒异种血脉,获得超凡之力的“异人”之外,还有古时炼气不成的修者,另僻蹊径,开创出种种异术,一样能发挥出超凡之能。 不过但凡不走正统炼气道路的旁门异术,修行之时,无一例外,皆以损耗自身为前提。 或折损自身气血,或损寿精神乃至魂魄。 故此旁门异术修行者纵能获得一时的强大,最后的下场也往往极为凄惨。 不要说长生不死,就连像普通人一样寿终正寝都是奢望。 有此弊端,在炼气士时代,旁门异术自是为炼气士们鄙夷不屑。 可在当今这炼气正道断绝,“异种血脉”觉醒又全看机缘的时代,曾经被炼气士瞧不起的旁门异术,反而成了唯一能自主修行的超凡路子。 毕竟旁门异术从损耗自身开始修行,即使天地异变,灵机消泯,亦可以自身本源替代,多少发挥出一些超凡之能。 哪怕修行极为痛苦,且时有反噬,哪怕不能长生乃至会折寿,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能逞一时威风,也就足够了。 反正炼气正道已经断绝,坚持走正统修行道路的武者们,也一样不能长生不死了不是? 天命教乃古炼气士传承,纵是魔道,却也保持传统,对旁门异术颇多不屑。 魔道固然血腥残忍,可修行路子乃是“损万物以肥自身”,对自身那是珍惜得很,绝不肯像旁门异术的修者们一样残损自身。 哪怕如今四部魔经已经无人能修,天命教高手们也坚决不修炼旁门异术,仍然坚守古道,寄希望于有朝一日,天地再变,灵机复苏,踏上正统炼气长生之途—— 若修炼了旁门异术,折损了本源根基,则纵然天地再变、灵机复苏,也几乎没有可能重回正统道途了。 当然,如今的旁门异术,虽然还能修行,可也是传承稀少,入门极艰,修者寥寥,异常罕见。 古长空也没有料到,撤退途中,居然会一口气撞上四位旁门异术修行者,还刚刚好埋伏到了撤退队伍。 这四个旁门异术修行者,绝不会是七大派的人。 只可能是一力促成七派会盟的那人手下。 可那人究竟是谁? 为何能一口气派出四个旁门异术修行者? 又为何能掐准圣教撤离路线? “定有奸细,暴露了我等行踪!” 古长空再也无法保持魔教大长老那淡定从容的姿态,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其实纵然当世已无炼气士,可无论血脉异能也好,旁门异术也罢,都并非无敌。 血脉异能、旁门异术皆有巨大局限,或持久不行,或本体脆弱,或有生克之道…… 倘若能摸清对手异术底细,布局得当的话,普通武道宗师,也有机会搏杀血脉异人、旁门异术修行者。 可问题是,眼下天命教是遭埋伏突袭的一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要说摸清对手异术的底细,连对手人在哪里,都还没有搞清楚。 敌人隐蔽真身,远远躲着施放异术,连面都不露,这还怎么打? 山谷之中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惨叫不绝。 眼见这些精挑细选出来,被寄予重振圣教之望的精英弟子们,几乎成片成片地倒下,古长空不禁面皮通红,心火勃发。 正要冲入山谷,抵挡那道杀戮最凶的白光时,一道人影疾掠而来,仓惶大喝: “大长老,异术凶猛,弟子们死伤惨重,连四长老、五长老都战死啦!” 正是魔教当代男弟子的魁首,与圣女苏荔齐名的“小魔君”杨纵。 杨纵乃古长空于十四年前,亲自接引进门的修行天才,今年不过十九岁,便已有武道宗师境界,且“洗髓换血”的修行亦一帆风顺,有望在二十五岁之前,洗髓换血大成,臻至武圣之境。 在大长老古长空心目中,杨纵正是圣教教主的不二人选。 本来古长空打算,等到彻底脱身,安顿下来,就举行继位大典,让杨纵正式继任圣教教主。 可没有想到,刚刚走出密道没多远,就被四个旁门修者堵了个正着。 古长空本待下去搏命,见到杨纵,方才勉强按下怒火,沉声道:“你跟苏荔先……小心!” 说话间一把将杨纵拉到身后,同时胸脏爆出一记擂鼓般的心跳声。 心跳声中,古长空浑身皮肤变得一片通红,宛若渗血涂朱,正是天命教密传功法“心火劫力”。 以心火劫力大幅催发潜能之时,古长空一指点出,爆出一记霹雳炸响。 霹雳劲! 霹雳指力疾点之下,一道悄无声息追蹑杨纵而来,试图自背后将他一击洞穿的白光,与古长空食指碰个正着,炸出极刺耳的金铁交击声。 古长空指甲开裂,渗出鲜血。那道白光亦打着转儿弹飞出数丈之外。 直至此时,众人方才看清,那白光俨然是一口通体呈骨白色的长剑。 此剑狭长单薄,剑身遍布细细的血色纹路,宛若血管。剑格之上,赫然长着一只阴森诡异的血色眼珠,正自骨碌碌转动着,森然盯向古长空。 与那血色眼珠视线一对,古长空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透过双眼侵袭而来,直渗脑海,令他脑海一阵眩晕混乱,身躯亦不禁微微一僵。 哈! 古长空终究是魔教当代实力最强的大长老,身体出现异状之时,纯凭本能爆喝一声,胸腔再度爆出擂鼓般的心跳,“心火劫力”爆发之下,将脑中眩晕、身上僵直一扫而空。 但就在古长空对抗那血色眼珠阴冷目光之时。 噗! 利器入肉声响起。 古长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回望被他拉到身后护住的杨纵。 杨纵面无表情,双手各握一口蓝汪汪的利匕,两口匕首,皆已刺入古长空腰眼,直没至柄。 “原来……是你!” 古长空瞪裂眼角,嘶声质问。 话音未落,那骨白长剑又化作一道白光,激射而来,噗地一声,刺入古长空胸口,洞穿其心脏。 古长空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骨白长剑上血管状的细细纹路则不断膨胀蠕动着,愈发猩红欲滴。剑格处的血色眼珠,更透出一抹贪婪愉悦。 “不错,是我。” 杨纵淡淡说着,侧首一望苏荔,顿时微微一怔——也就偷袭捅古长空刀子,再说两句话的功夫,苏荔居然就已经一溜烟飞掠出百丈开外,没入山谷密林之中,眨个眼就连片衣角都瞧不见了。 杨纵眼角微微一跳,拔出匕首,正要去追,一道阴冷嘶哑的男声,从骨白长剑中传来: “不必追了,苏荔自有他人对付。你现在的任务,是点验血、魂、尸、蛊四部魔经,确认它们完好无损、无一遗漏。毕竟,我们之中,只有你,亲眼见过四部魔经。” 杨纵皱眉道: “苏荔最擅轻功,又极熟悉地形,若是被她逃脱……” 剑中传来的嘶哑男声不屑道: “魔教老辈高手全灭,又丢了总坛,失了四部魔经,苏荔这所谓的天命圣女逃掉又如何?不过是只丧家之犬而已,不足为虑。” 杨纵又问: “天命宫呢?就这么让给七大派吗?” 嘶哑男声道: “天命宫中,无非就剩下些金银财货。对我等主公来说,最重要的,乃是四部魔经,其余一切,都不值一提。再说七大派抄掠天命宫宝库之后,难道还敢昧下主公那一份? “此地距离主公领地,足有万里之遥,若我等夺取魔经的消息泄露,回程途中,很可能横生枝节。所以勿需理会其余,杀光魔教弟子,验清四部魔经后,我等便速速离去。” 杨纵点点头,不再发问,纵身跃入魔教弟子群中,毫不顾念同门情谊,放手大杀。 【求票!】 005,溜了溜了 天命宫中。 倪昆负手卓立台陛之上,眼睑低垂,俯视下方。 在他平静淡漠的目光注视下。 七派宗师只觉仿佛山岳将倾、天穹欲崩,一个个呼吸凝窒,浑身僵直。 之前他们或还认为,己方人多势众,就算魔教教主倪昆一身横练,坚不可摧,几百人一拥而上,一人一刀也足够将他斩成碎片。 但此刻。 目睹了倪昆用天灵盖硬吃宋海生百斤钢杖的当头一击,宝座都碎了他还毫发无伤,又反手夺过宋海生钢杖,随手一击,就把宋海生轰成粉碎的可怕场景之后。 七派宗师,乃至殿外那数百高手们已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倪昆的身躯,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坚不可摧”。 除非有炼气士炼制的神兵宝刃,又或是异术高人施展的大威力杀伐异术,否则,不要说拳掌指爪,就连百炼钢刀,恐怕都破不了他的防。 这样一个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随手一击便可轰碎武道宗师的怪物…… 所谓的几百武者,在他面前,恐怕也就只能劳他多挥几下手而已。 “此魔不可力敌!” 在这一刻,所有人心中,全都不约而同闪过了这个念头。 随后,六派宗师都不用作任何交流,宛若心有灵犀一般,齐齐闪身后撤。 既然不可力敌,自是走为上计。 逃跑之时,他们心中都还存着同种想法:众所周知,横练功夫出众的武者,身法基本都有失敏捷。那倪昆想来也无法违背这个规律。 打不过他,难道还跑不过么? 再者,己方还有数位强援,只需与倪昆周旋一阵,暂避一时,待那几位“异人”解决了魔教逃亡队伍,过来与他们汇合,魔教教主倪昆纵有三头六臂,也要被他们拆成零碎。 见武无恤等六派宗师二话不说闪身就走,倪昆也不发话,脚尖猛地一蹴,踢在方才被他随手抛在脚下的钢杖杖首上。 钢杖嗡地一震,电射而出,正中七义门赵振后背,一下就将他后心洞穿,直透前胸,继而穿身而过,将赵振身上轰出一个前后通透、海碗粗细的血洞。 赵振方才见面就照倪昆额头打了一拳,而当时倪昆还在智障状态。欺负智障,何其无耻,必须得死! 钢杖穿胸,赵振顿时一声不吭软倒在地,霎时气绝。 钢杖则余势不息,又突入围在殿门外的七派武者群中,一路洞穿十余人,方才砰地一声,深深扎进殿外广场的石砖之中。 倪昆又脚掌跺地,台陛剧震、地板迸裂之际,身形有若炮弹出膛,轰然撞开空气,瞬间出现在丐帮长老武无恤身后。 武无恤冲入天命宫中时,也是二话不说,就照倪昆天灵盖拍了一掌,仇深似海啊! 此时赵振刚刚倒地,武无恤距离大殿门槛还有一步。 倪昆“不朽金身”虽然筑基有成,但他并没有练过斗战杀伐的功夫。 “不朽金身”只是修行功法,并不包含斗战本领。 本质上,倪昆现在还只是一个空有等级、属性,却没有技能的白板号。 不过正所谓大力出奇迹。 以倪昆现在的基础属性,面对的又只是普通的武道宗师,哪怕随手平砍,也能打出碾压伤害。 先前一杖抽碎宋铁生,又脚踢钢杖,连续洞穿包括赵振在内的十几人,便正是如此。 此刻倪昆追至武无恤身后,随手一拳轰向他背心,也没用什么特别的发劲技巧,拳势却快如闪电,声似奔雷。拳峰之前,甚至还爆出了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气浪涟漪。 武无恤亡魂大冒,转身招架已是不及,闪避也无可能,只能奋起全力,反手一掌,试图挡下倪昆的拳头。 嘭! 拳掌碰撞,武无恤手掌豆腐似地爆开,倪昆拳头则不受任何阻挡地直击而下,轰然砸在武无恤背上,一拳将他身躯轰得四分五裂,抛散开去。 之后倪昆更不停步,又一脚踏碎地板,身形电射而出,直扑已逃出殿外的侠客联荆飞。 荆飞身为宗师级刺客,身法不仅快疾如风,还诡异多变,全力施展之下,快如鬼魅幻影,换作普通武圣,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他拿下。 可在倪昆绝对速度追杀之下,荆飞根本没机会施展他那鬼魅幻影一般的身法,眼见倪昆一步就追至自己身后,荆飞猛一咬牙,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道灰色影子,摊在地面之上,倏地混入人群阴影之中。 咦! 倪昆轻咦一声:“异人?异术?” 荆飞这身化灰影的本事,既可能是觉醒了异种血脉,也可能是自行修炼了旁门异术。 不过瞧荆飞根本无心与倪昆交手,一心只想逃亡的表现,就知他这本事,恐怕除了身化灰影之外,再无其它能力。 这固然能方便荆飞潜行暗杀,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小小伎俩,就只能用来逃命了。 大殿之外有数百人,遍地都是晃动的影子,倪昆一时也难以找到荆飞所化灰影,便也懒得追杀他,抬眼一瞧,望见急急奔入人群的名剑山庄谢十三,正要举步去追,人群之中,猛地抢出十条手持弩机的彪形大汉,同时举起弩机,对准倪昆,扣下扳机。 嘭! 低沉震耳的弩臂弹动声中,十枚破甲劲弩激射而来,倪昆五指岔开,随手一扫,就把射向自己面门的三枝弩矢扫落在地。 他今天屡遭打头,再不能忍受被人打脸了。 至于其余七枝劲弩,则任它们射在自己身上,又钉铛弹落在地。 逃入人群的谢十三、黄权、钟离蝶、荆飞四人,早知区区破甲劲弩,根本奈何不了倪昆,都没有停下来看结果,专注施展轻功,全力向外奔逃。 七派领军高手死了三个,剩下的四个一心逃跑,聚集在殿外准备围攻倪昆的数百七派高手,当然也不会头铁地死撑下去,顿时一哄而散,各自奔逃。 看着狼奔豕突的人群,倪昆微一皱眉,追上去打死发弩射他的那十人后,便停下了追杀的脚步。 他本性不喜麻烦,这大几百人一哄而散,追杀起来实在太过麻烦。 既先前对他动手的赵振、武无恤、宋海生三人都已遭了报应,兼之他对天命教观感亦是不佳,索性就懒得再追杀了。 “天命教众们津津乐道的那些炼气士时代的魔头事迹,本就与我三观不合,此次又被留下来当作顶缸弃子,我不反手将古长空等天命教高层统统拍死,就已经算是菩萨心肠了。 “当年七长老捡我回来,不嫌我智障,将我带大,这恩情太大。可惜七长老七年之前,就已病逝,却是没法向他报恩了。至于魔教其他人…… “既我已承认我就是魔教教主,将七大派拖在天命宫这么久,还打杀了三个武道宗师,天命教的恩情,就算是报答了吧。” 倪昆本以为自己以一己之力,拖住七派数百高手,已给天命教逃亡队伍争取到了足够的逃亡时间,却并不知道,逃亡队伍遭了四位异术修士的埋伏,还被小魔君杨纵背叛,这会儿已近乎全军覆没,连立教之基四部魔经都被抢走。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本座已经偿还了恩情,你们没能逃掉,是你们自己无能,与我何干? …… 就在七派崩溃逃散之时。 数十里外,一座山谷深潭上空,一群浑身金黄的胡蜂,在那深潭水面盘旋徘徊一阵,搜索无果之下原路返回。 待那群胡蜂离开后。 潭底一枚巨大的龟壳之中,钻出来一位少女,缓缓将头浮出水面,一脸慎重地四下观望、凝神倾听。 这少女面容纯美,眼神清冷,正是天命圣女苏荔。 周围一片静谧,只余山风林涛、虫鸣鸟叫之声,似乎已经安全。 不过苏荔并未就此离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潜入潭底,钻进巨大龟壳之中。 之后数个时辰中,苏荔只浮出水面换了两次气。 直到午夜,她方才上岸,一边慎重观察周围动静,一边向着天命宫方向潜行回去。 【求票!】 006,魔教亡啦! 苏荔仗着谙熟地形,通过密道,一路小心翼翼潜回天命总坛。 逃亡路线已被小魔君杨纵出卖,又有四位异术高人埋伏,在苏荔看来,再往外逃已不可取,天知道外边还有什么陷阱埋伏。 与其面对把握不住的未知危险,倒不如反其道而行,潜回天命总坛。 现在天命总坛当已被攻陷,七大派应当正忙着搜刮分赃,人员定已分散至总坛各处。这种形势下,以她的实力,以她对总坛地形的熟悉,只要足够谨慎,反而比闷头外逃要安全得多。 不过,苏荔潜回总坛后,却发现总坛内部,安静得有些过份。 并没有想象中,七派武者四处搜刮掳掠,肆意纵火狂欢的动静。 “怎么回事?七大派的人上哪去了?” 苏荔心中疑惑,却并不敢松懈大意,继续保持最高警惕,循一条隐蔽路线,小心潜行。 圣子院、藏经阁、炼魂窟、千尸洞、密库房…… 所经之处,皆一片寂静,不见半个人影。 如此诡异情形,令苏荔疑云丛生,越发慎重。 正小心翼翼潜行在一道院墙阴影之中,往天命宫方向潜去时,她头顶上方的院墙墙头,忽传来一道好奇的男声: “你在做什么?” 此声入耳,苏荔顿时心头一突,脊背一凉,不假思索地全力施展轻功,向前飞掠而去。 然而刚刚前掠数丈,苏荔便觉肩头一沉,一只大手赫然已按上她的肩膀,那沉重恐怖的劲力,直如山岳压身,令她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见刹那之间便被制住,苏荔电光火石之间,便已判断出双方实力对比,当下手腕一翻,变魔术般亮出一口短剑,然后二话不说一剑刺向自己心口。 噗! 利刃入肉声响起。 短剑刺入苏荔心口,直没至柄,背心衣裳猛地绽裂开来,突出寸许长一截血淋淋的剑尖。 “……” 看着她背上那截血淋淋的剑尖,站在她身后,单手扣着她肩膀的倪昆一阵无语。 而苏荔则脑袋一耷,气息断绝,整个人猛地往下坠去。 倪昆五指一松,苏荔身躯顿时瘫倒在地,侧身斜躺,微睁着的双眼黯淡无神,脸色渐渐苍白,瞳孔亦开始扩散。 瞧瞧这脸颊渐失血色、眸光渐显黯淡、瞳孔缓缓扩散,气息已然断绝,连心跳都已停止的模样,再看看那钉在她心口的剑柄,透出背后的剑尖,怕是任谁看到她,都会对她的死深信不疑。 然而…… 倪昆背负双手,用脚尖轻轻一踢她大腿: “起来吧,别装死了,我是倪昆。” 一开始,苏荔的“尸体”还是一动不动。 直到倪昆又往她腿上轻踢了几下,她方才眨了眨眼皮,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倪昆,“倪昆?你居然还活着?” 说话时,那苍白黯淡的死相缓缓消散,眼眸复现神彩,肌肤也恢复光泽。 倪昆眉头微挑:“见我还活着,你很失望么?” “不是,就是有点奇怪……” 苏荔站起身来,拔下胸口上的短剑,却见那短剑居然只余剑柄,剑身不知去了哪里。随后她反手在自己背上摸索两下,取下一截带血的剑尖…… 嗯,没错,自刺心口的短剑也好,透背而出的带血剑尖也罢,只是一套机关而已。仅凭这样的小机关,当然骗不过高手。所以苏荔这场自尽骗局的精髓,在于她的诈死之术。 能令自己心跳停止、气息断绝,无论体温、肤色、眼瞳都变得跟死人一模一样,这份能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连倪昆,如果不上手做一场尸检的话,单用肉眼去看,也只会将她当作一具尸体。 苏荔这伎俩乃是她绝境求生,于必死之局赌一线生机的最终秘技。既可以诈死脱身,也可以在别人俯身检查尸体时暴起突袭,搏一个绝地翻盘。 这招不能被人知道底细,否则就彻底没用。所以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施展过,就连大长老古长空、小魔君杨纵等,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手秘技。 唯独瞒不过倪昆。 因为她手上那口机关短剑,正是精擅机关器具的七长老,生前给倪昆打造的玩具。在七长老逝后,被苏荔用一把自制竹弓,从倪昆手上换了过来…… 这时,苏荔收好机关短剑,正待询问七大派的人去了哪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霍地抬眼看向倪昆,震惊道: “倪昆你……怎么不傻了?” 不仅不傻了,还一招就制住了她,逼得她不得不使出最终秘技…… 倪昆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二十年从小傻到大的傻孩子,突然变成了正常人……倪昆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索性不解释了。 倪昆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见倪昆避而不答,苏荔明眸微微一眯,心里闪过诸多猜测。 傻子开窍,突然清醒,这种事虽然罕见,却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 从未修炼武道,只会打一套入门基础“撼山百击”套路的倪昆,怎么可能一招制住堂堂天命圣女? 倪昆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中浮想联翩,苏荔面上却不动声色,答道: “我们经密道撤离总坛没多久,就遭遇了埋伏。出手的,乃是四个旁门异术修士。杨纵更是当场叛变,暗算杀死了大长老。” “杨纵叛变了?”倪昆有点好奇:“虽然那小子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欺负过我很多次,但他好歹也是古长空看好的教主人选,为何要叛变?” 苏荔摇摇头:“不知道。杨纵心思很深,从不与人交心,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倪昆点点头,说道: “居然连古长空都死了。所以,逃亡队伍算是全军覆没喽?” 苏荔道:“以当时的形势看来,逃亡队伍,难免覆灭。” 倪昆道:“连长老们都死光了,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苏荔道:“当机立断,再加一点点运气。” 倪昆又问:“长老全灭,撤离队伍覆亡,杨纵叛变……想来被你们带走的四部魔经,也将落到杨纵以及那四个异术修士手上喽?” “是的。” 倪昆摇摇头: “好得很,高层全灭,弟子尽丧,典藉失落……呵呵,看来,自炼气士时代传承至今的天命教,到今天就算是正式灭亡啦!” “并没有。”苏荔微微挺胸:“还有天命圣女在!” 见倪昆好笑地看着自己,苏荔又郑重道: “还有你这位教主在!” 天命总坛一片安静,七派武者无影无踪,倪昆在此自由游荡,又能一招制住自己…… 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目前总坛的情况,都在告诉苏荔一个事实: 是倪昆,打跑了七大派! 无论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他有这等本事,又还认得自己,那么苏荔自是要当机立断,把倪昆推到前台,借他之力,复兴圣教。 然而倪昆对此兴致缺缺: “我这个所谓的教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么?连四部魔经都失落了,不要说我这顶缸教主,就算你这正牌子的天命圣女,也做不下去了。承认吧,魔教亡啦!” “是圣教!”苏荔纠正一句,又道:“七大派是你打跑的吧?你既有如此本领,夺回四部魔经也不难……” 倪昆哂笑:“七大派确实是我打跑的。可夺回四部魔经又有何意义?炼气之道断绝,就算夺回了四部魔经,也只是个摆设,没人能够修炼。我……” “四部魔经可以修炼!”苏荔断然说道:“有人知道如何突破桎梏,炼出真气!” “嗯?”倪昆微微动容,凝视苏荔双眼:“此话当真?” 穿越之前,倪昆风华正茂,还没有感受过衰老的困扰,更体会不到寿命将尽、死亡将临的恐惧。 穿越之后,逆生长成婴儿,虽意识受困二十年,清醒之后,也正值年轻力壮,一样没有追求长生不老的迫切。 但他对飞天遁地很感兴趣。 而只有炼出真气,才算是踏上炼气之途。否则就算人间绝顶,天下无敌,也只算是凡人,无法长生不死,亦不会有呼风唤雨、焚天煮海、召雷引电、飞天遁地、手揽日月的神通。 倪昆的“不朽金身”,虽强得不可思议,却也并没有突破天地桎梏的迹象——赶走七大派之后,倪昆也尝试过运转不朽金身凝炼真气的法门,然而一直尝试到午夜,直至发现苏荔回来,他都没能炼出一丝真气,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压制了真气的衍生。 这让他很是不爽。 穿越一场,来到这个曾经有过神鬼妖魔、炼气仙人的世界,在拥有古炼气士传承的魔教长大,自幼耳闻古之仙魔的传说,又怎能令他不对仙魔们的神通广大生出兴趣? 就连穿越之前的孩提时代,他都曾憧憬过孙悟空的神通广大来着。 如若没有希望,倒也罢了。 可这个世界,是真有超凡之力的。现在苏荔更是跟他说,有人知道该如何突破桎梏,炼出真气…… 倪昆与苏荔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场。 虽然那时他只是个智障,苏荔也没少骗他,常拿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换走他的好东西,但至少没有真个欺负伤害过他,所以倪昆之前与她说话时,倒也一直和颜悦色。 可此刻,倪昆稍一认真,气势顿变,如龙旋在天,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令苏荔不由自主心头一突,只觉呼吸都有些艰难。 但苏荔还是顶住了压力,毫不避让倪昆审视的眼神,缓缓说道: “七年前,前代教主身亡,前代圣女亦随之失踪,长老们对教中弟子宣称,这是正道阴谋,可事实并非如此。前教主之死,前圣女失踪,皆是因突破桎梏、炼出真气的秘法而起。” 倪昆紧盯她双眼,沉声道: “一五一十,仔细道来。” 【求票!】 007,冥凰破界丹 在倪昆紧盯下。 苏荔深深吸了一口气,组织好语言,不疾不徐地说道: “七年前,前教主与前圣女意外误入一处古炼气士遗迹,经过一番探险,得到了一张丹方。 “那张丹方,名为‘冥凰破界丹’。 “丹方记载,此丹有延寿三百,且助人打破枷锁、超凡入圣的神效。 “据前教主与前圣女分析,所谓‘打破枷锁、超凡入圣’之能,或正是指在这天地异变、灵机消泯的时代,助人突破桎梏,炼出真气,踏上炼气之道的功效。 “退一万步,就算此丹并不能助人炼成‘真气’,那延寿三百的神效,也是弥足珍贵。 “众所周知,哪怕人间绝顶的武圣,天寿至多也就一百四十年上下。倘若能在此天寿基础上,再添三百寿数,说不定就有机会等到天地再变、灵机复苏之时。” 听到这里,倪昆也不由微微动容: “想不到前教主和前圣女,居然有此奇遇,得到了如此神奇丹方!所以,前教主身死,前圣女失踪,是因为泄露了丹方机密,被人给杀人夺宝了?” “并不是。”苏荔摇摇头,说道: “当时前教主与前圣女得到的,除了冥凰破界丹丹方之外,还有一味主药。而此神丹,需一阴一阳两味主药,以及上百种辅药方能炼制。 “两人得到的那一味主药,乃阴属性的‘玄冥真水’,只此一份。就算得到了另一味阳属性的主药,也只能炼出一枚冥凰破界丹。所以……” 倪昆点点头,一脸了然: “所以前圣女干掉了前教主,带着丹方,以及那唯一一味阴属性主药潜逃了。” 苏荔沉默一阵,道: “确实如此。‘玄冥真水’唯有炼气士方可提炼。而七百年前,天地异变,炼气道途便已断绝,炼气士也早已仙踪杳杳,绝迹人间…… “能意外误入古炼气士遗迹,得到一份玄冥真水,便已是侥天之幸,又上哪儿去找另一份玄冥真水,满足前教主、前圣女两个人的需求? “所以,为了那唯一一份玄冥真水……前圣女杀死了前教主,自己则潜逃出教,杳无音讯。” 倪昆沉吟一阵,问道: “如此机密,怕是诸长老、法王都不知道,否则前代圣女也没机会带着丹方和玄冥真水逃走。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面对他质疑审视,苏荔坦然道: “七年前,我正在密道之中修炼诈死之术……” 见倪昆瞧她的眼神似乎有点古怪,苏荔决定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生命只有一次,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我觉得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你不必解释,我能理解。”倪昆笑了笑:“你的理念很不错,继续说故事。” 苏荔也不知他是否真的认同她的理念,估且当他认同吧,抿了抿唇,继续说道: “你知道的,经圣教历代经营,总坛地下密道四通八达,有若迷宫,其中有不少几百年前的密道,早已近乎荒废,罕有人至。 “我在一处不知几百年前修筑的半坍塌密道中,找到了一座勉强完好的地宫,将之作为自己的秘密基地,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便藏在那地宫之中。 “那天我正在那地宫里修炼,藏于一处隐密角落中收敛气息,假装尸体,前教主和前圣女就一追一逃,来到了此处。 “两人对峙之时,透露了不少信息,我便是依据两人对峙时透露的讯息,拼凑出了冥凰破界丹的前因后果。 “之后两人又死斗一场,接着又一追一逃离开了那处地宫,却不知冥凰丹方、玄冥真水的秘密,都被我听了个清清楚楚。 “再之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有弟子在鹰愁峡中,发现了前教主的尸体,而前代圣女则从此失踪,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所有人都不知前教主因何而死,亦不知前代圣女为何失踪,为查明前教主身死真相,教中甚至起了内斗,继而又因争夺教主之位,内斗愈演愈烈,以至圣教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听她说完,倪昆不禁感慨: “想不到天命教沦落到今天这地步,竟是因那冥凰破界丹而起。说起来,七年前你才十一岁吧?居然能一直忍着没将这秘密说出来?” 苏荔道:“你也说了,我那时才十一岁,谁会相信一个十一岁小姑娘的空口白话? “教中长老、法王们,根本就不会相信,我有能耐偷听到前代教主、圣女的秘密——那可是关乎炼气道途的天大秘密,若泄露出去,足以在天下间掀起腥风血雨。 “以此机密的重要、危险程度,以我当时的年纪、修为,就算主动暴露我的诈死之术,也没人会相信,我能在听到这秘密之后,还安然无恙地从前代教主、圣女手下活下来。怕是都会以为我是在胡编乱造、哗众取宠。 “所以若将此事说出来,那时候还不是圣女的我,说不得就要被刑堂弄去酷刑拷问,以确定我所言真伪……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最后会愈演愈烈,以致圣教内斗七年,沦落到今天这等近乎灭教的境地。” 倪昆抬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你说的这个秘密,听起来倒也确实颇为离奇,其中太多巧合,换作是我,也难以相信……” 苏荔道:“我可以带你去那处密道地宫。自从七年前,前代教主、圣女在那里死斗一场之后,我便再没去过那里,也没有其他人去过。当年两人死斗时留下的一些破坏痕迹,应该还能看得出来。” 倪昆不动声色,淡淡说道: “或许前代教主、圣女因故死斗之事是真的,但这也并不能证明,真有什么能令人踏上炼气道途的冥凰破界丹存在。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辞。” 苏荔道: “那杨纵叛变,携四位异术修士夺取本教四部魔经之事呢? “四部魔经虽是正统的炼气士功法,可当今已无法修炼,即使对我天命教,亦只有传承意义,而无实际功用。 “那唆使杨纵叛教,撮合七派会盟,派出四位异术修士的幕后之人,为何要费偌大功夫,夺取四部魔经?” 倪昆眉头一扬: “你的意思是……幕后主使,很可能便是七年前潜逃出教,至今音讯全无的前圣女?” 苏荔道: “就算不是前圣女,那幕后主使,也极可能从前代圣女手上,得到了冥凰破界丹方,乃至玄冥真水。否则夺取四部魔经,根本毫无意义。 “我们只要找出幕后主使,说不定就有机会得到那打破天地桎梏,炼出真气的法门。” 倪昆沉吟良久,说道: “你这番推测,倒也有些道理。寻找幕后主使的线索,也都是现成的,可以着落在七大派身上…… “只是,就算找到了幕后主使,乃至找到了前代天命圣女,夺取了冥凰破界丹方、玄冥真水,可还缺了一味阳属性主药。那味主药,又该往何处去寻?” 阴属性主药玄冥真水,乃是唯有炼气士才能提炼的宝物。 那么与玄冥真水对等的阳属性主药,想必也是同等档次的宝物。 就算夺到了丹方、真水,没有阳属性主药,也没法儿炼出“冥凰破界丹”。 苏荔道: “阳属性主药,其实就正大光明摆着。 “此次那疑似前代圣女,或与之相关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已经凑齐了其余一百多味辅药,就等着开炉炼丹,所以才对我圣教发难,夺取四部魔经,为冥凰破界丹成之后,炼气修行作准备。” “什么?”倪昆诧异道:“阳属性主药,就正大光明摆着?那味主药,究竟是什么?” 苏荔郑重道: “阳属性主药,乃是‘神凰血’。而大周皇室,正是神凰血脉。 “据说每一代大周皇帝,都是神凰血脉觉醒者。皇帝驾崩后,则其子嗣当中,将会随机觉醒一位神凰血脉。也唯有那每代唯一的神凰血脉觉醒者,方有资格继承帝位。” 饶是以倪昆二十年磨砺的超稳心态,此时也不禁震撼动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冥凰破界丹的阳属性主药,乃是当今皇帝? “那疑似前代圣女,或与之相关的幕后主使,有了冥凰丹方、玄冥真水,又凑齐了所有辅药,还夺到了四部魔经,现在岂不是就等着抓皇帝下锅了?” 【求票勒!】 008,天鬼血脉 “并不需要捉整个皇帝下锅熬制,只需提取其神凰血脉,就可入药炼丹。” 苏荔解释道。 倪昆思索一阵,问道: “近年可有皇帝驾崩的消息?” 苏荔道:“去年年末,大周前代皇帝驾崩。” 倪昆皱起眉头: “会不会前代皇帝之死,就是被人抽取了神凰血脉?” 倘若去年年末驾崩的大周前代皇帝,乃是被人抽取神凰血脉而死,那疑似前代圣女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已经炼出了冥凰破界丹。 而这样的神丹,怕是谁也不会存着,炼出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服食。 如此倪昆也不必忙活了。 就算查出了前代圣女下落,也得不到冥凰丹,甚至能否打得过对方都是个问题。 苏荔迟疑一阵,说道: “神凰血脉乃至阳之力,可驾驭神火,有融金铄铁、焚烧万物之能,非常强大。 “但自从天地异变,灵机消泯之后,大周皇帝想要发挥神凰血脉的威能,必需以自身元气精神为薪柴,每催动一次神凰之火,都会大量燃烧精气神。 “是以历代大周皇帝,一旦频繁动用神凰之火,都会非常短命。 “前代大周皇帝,曾经三次御驾亲征。其中两次是抵御北地蛮族入侵,一次是平定西域节度叛乱。这三场战役都非常凶险,大周军队一度濒临崩溃,全靠前代皇帝力挽狂澜…… “而这三次力挽狂澜,大周皇帝都曾大规模催动神凰之火,焚烧万军……正因此,大周皇帝驾崩之时,年仅三十九岁。” 天命教乃古炼气士传承,其历史远比立国八百年的大周皇朝悠久,甚至还曾参与过八百年前,大周皇朝的开国之战。 当然是作为支持前朝的反对派参战,并在那场有诸多神仙妖魔参与的战争中,遭受了惨痛打击,一度濒临覆灭,传承险些断绝。 苏荔身为当代圣女,有权查阅教中典藉掌故,自然知道许多机密。 倪昆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前代大周皇帝,三次大规模催动神凰之火,精气神燃烧过度,他的神凰血因此成色不足,不足以入药?” 苏荔点点头: “不错。大周前代皇帝第三次御驾亲征,平定西域节度叛乱,乃是八年之前。那时候前代教主、圣女还未曾得到冥凰丹方。 “而三次亲征之后,大周皇帝元气精神已然不足,其神凰血怕是达不到作为冥凰丹主药的需求。” 倪昆眉头一扬: “所以,刚刚继位,还未有大规模催动神凰火纪录的新帝,才是合适的目标?” 苏荔一脸笃定: “不错。冥凰破界丹何其宝贵?若我是前代圣女,在玄冥真水只有一份的前提下,为确保神丹药效充足,绝不会选择精气神损耗过度的前代皇帝。 “所以冥凰丹一定还没有炼出来,我们还有机会。” 倪昆笑道: “那这样的话,我们既没必要去找前代圣女,也无需去查此次围攻天命宫的幕后主使,只需前往大周京城,盯紧大周皇帝不就行了?” “呃……”苏荔微微一呆:“可若不夺回四部魔经,就算取得了冥凰丹,也没有炼气士级别的功法可以修炼啊……” 然而我对四部魔经那种血腥恐怖的魔道功法,丝毫不感兴趣! 倪昆不以为然地一摆手: “明天一早,启程前往大周京师。途中若是顺路,倒是可以找七大派问一问幕后主使相关,虽然我并不认为,七大派能知道幕后主使的真实身份。 “若查不出幕后主使相关,便无需费功夫深究,径直前往大周京师,盯着大周新帝便是。” 苏荔想了想,觉得盯紧大周皇帝,也有机会找到幕后主使。 毕竟幕后主使若真得了冥凰丹方,也要取得神凰血炼丹不是? 便没有再坚持,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那好吧,明天一早,便前往大周京师。” 定下行止,两人去到圣子院,寻了些吃食饱餐一顿,正要休息时,倪昆忽然想起一事,问苏荔: “对了,你那诈死之术倒也有趣,能否教我?” 苏荔摇头: “倒不是不愿教你,实是我这诈死之术,乃是我家祖传的血脉秘术。你没有我这样的血脉,是练不成的。” “血脉秘术?”倪昆饶有兴趣地问:“你觉醒了异种血脉?” “嗯,我苏氏的血脉源头,乃是一尊来自魔渊的‘天鬼’。” “天鬼?可是与四部魔经的‘天鬼戮神法’相关?” “圣教的‘天鬼戮神法’,便正是古炼气士,仿天鬼而创。” “那这天鬼戮神法,岂不是为你量身打造?” “若能修炼,正是如此。可是……”苏荔一脸怅然:“如今这天地,就算我觉醒了天鬼血脉,也修炼不了天鬼戮神法。” 倪昆笑问:“这倒也是。话说回来,你这天鬼血脉,都有哪些能力?” “目前就只是扮尸体惟妙惟肖。” 反正诈死之术已在倪昆面前施展过一次,现下又多有仰仗倪昆之处,苏荔也不瞒他,坦诚相告: “我可以令自己心跳、呼吸彻底停止,持续一个时辰。可以控制体温、肤色、瞳孔,令自己扮得跟真正的尸体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也就只是比同境界武者力量更大些、筋骨更坚韧些而已。” 倪昆问道:“血脉若得以成长,应该会有更多的能力吧?” 苏荔道:“嗯,若是天鬼血脉能继续成长,我将来可以令自身脏腑要害,变得更能承受伤害。届时诈死之时,就可以用真剑把自己心口捅个对穿,死得破绽更少,更加真实。” “你这血脉能力还真是……” 能力变强,脏腑要害可承受更重的伤害之后,苏荔想的居然不是可以以伤换命,战力更强,而是能更加真实地装死…… 倪昆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的求生欲了。 “其实以当今的环境,血脉能力弊端挺大的。” 苏荔倒是不觉得自己的理念有什么问题,一脸认真地说道: “在炼气士时代,血脉能力对修行助益颇大,若能修炼与自身血脉契合的功法,则修为进境更快,更加神通广大。 “即便找不到契合血脉的功法,亦可用真气无损耗地提升、发挥血脉威能。 “而当今,使用血脉能力,都会有所损耗。威能越大,损耗越多。 “像神凰血脉,需以元气精神为薪柴,自损精气神。我的天鬼血脉,自然也有弊端。 “若太过频繁施展诈死之术,不仅会折寿,还会令我的身体,渐渐变得越来越像真的尸体。 “皮肤苍白、身体变冷、血液粘稠,丧失生育能力,乃至失去活人应有的种种欲望…… “若后遗症积累过多,可能某次施展诈死之术后,就真的死掉,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过生死关头,纵有种种弊端,也顾不得那许多。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听了她这番讲解,倪昆仔细打量,见她肤肌白皙如雪,光洁似玉,透着健康光泽,显然还没到频繁动用血脉异术,后遗症爆发的时候。 倘若能炼出真气,修行“天鬼戮神法”,那就更不会有血脉异术后遗症了。 “难怪你这么想要夺回四部魔经。若能炼出真气,天鬼戮神法对于你,确实比任何功法都重要。 “你且放心,此次你将冥凰丹机密告知予我,若能得手,我自会助你踏上炼气道途。 “毕竟,玄冥真水虽只一份,只能炼成一枚神丹,但我若成炼气士,自可帮你夺回天鬼戮神法,并为你再提炼一份玄冥真水。” 【求票!】 009,怪物!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时。 倪昆正自熟睡,忽被一阵沉重绵密的金铁交击声惊醒。 起床出去一看,就见外面的院子里,摆着十几座钢铁人靶。 苏荔身似幽影,在人靶之间疾速穿梭,双手不停出招,飞快攻击人靶。 她手上没戴任何护具,就用一双纤细白嫩的素手,徒手击打钢铁人靶。 无论拳掌指爪,落到钢铁人靶上,都能爆出一记沉重的金铁交击声,偶尔甚至会飞溅出零星火花,在靶像上留下不浅的烙印。 身为天命教当代圣女,苏荔虽然看上去稳健了一点,实力却是相当厉害。 天命教同代弟子当中,她武功只比小魔君杨纵稍逊一线,也是武道宗师修为。 这还是因为她年纪比杨纵小了一岁,入门晚了一年。 倘若与杨纵同龄,以她天份,绝不会比杨纵逊色。 若是能够踏入炼气道途,那更不得了。 以她天鬼血脉与“天鬼戮神法”的契合度,修炼起来,绝对是绝世天才那一级。 倪昆站在场边观看一阵,忽然说道: “你这些打法,能不能教教我?” 倪昆只会一套“撼山百击”。 且他学会的,还只是用来活动气血、锤炼筋骨的套路练法,并不懂得如何将之化为实战拳术。 “你还需要我教你?” 苏荔停下修炼,拭去额上晶莹汗水,奇怪地看着倪昆: “七大派几百高手都被你打跑了,我又能有什么可教你的?” 倪昆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我除了一套撼山百击,什么都不会,你信不信?” 苏荔摇头:“不信。不然你是怎么打跑七大派的?” 倪昆道:“你听说过……大力出奇迹吗?” 苏荔一怔: “什么大力出奇迹?” 倪昆背负双手,踱到苏荔面前,忽然反手一拳,拳背狠狠轰在旁边一尊钢铁人靶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火星爆射间,钢铁人靶上半身应声爆裂,数十块大大小小的钢铁碎片,炮弹般溅射出去,轰在场外院墙上,直将院墙轰出数十破洞。 烟尘弥漫间,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自那数十破洞四周辐射开去,转眼爬满整片院墙。 跟着院墙轰地一声,彻底坍塌下来。 “这就是大力出奇迹。” 倪昆轻轻一拍手,微笑道。 “……” 苏荔一脸呆滞地看看那只剩下半截的钢铁人靶,再瞧瞧那彻底坍塌的院墙,无语好一阵,方才讷讷说道: “你这么猛,我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练什么打法了。 “看谁不顺眼,一拳轰上去,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就一定必死无疑。” 倪昆倒是很谦虚: “话虽如此,可毕竟艺多不压身,多学点本事总是有用的。” 这话苏荔倒是很赞同,点头道: “那好,只要你不嫌我武艺低微,便教你打法好了。 “你想学哪种功夫? “拳掌指爪,刀枪剑术,我每样都懂一些。” 倪昆道:“就先从最基础的拳法学起吧。” 苏荔道:“也好。你会撼山百击,这套拳法,虽只是入门练法,但略作变招,也可用来实战。你套路已然精熟,现在我就先跟你讲讲,该如何变招发劲……” 随着苏荔的讲解。 倪昆发现,自己脑海之中,那代表“不朽真身”功法的金色字符,开始闪闪发光,化出一个金色小人,打起了“撼山百击”。 随着那金色小人一招一式地演练,关于“撼山百击”实战运用的种种明悟,一时豁然开朗。 待得苏荔一遍讲完,本只懂得练法套路的倪昆,对如何将撼山百击用于实战,已了然于心。 就连如何更高效巧妙的运用劲力,也有了一定心得。 此前他只是单纯的“大力出奇迹”,只会将自身那怪物般的狂猛劲力,统统爆发出去。 对于什么虚实变化、刚柔相济一窍不通。 而现在…… 倪昆沉吟一阵,走到一尊钢铁人靶前,又是一拳横扫,同样以拳背横击那铁钢人靶上。 这一击,并未像此前一样,将人靶半身碎轰击飞。 但拳背横击之处,绽出密密麻麻的裂痕,随后裂痕飞快辐射开去,眨眼爬满整座人像,跟着便见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钢铁碎片,层层剥落下来。 数息之后,那尊钢铁人靶,便从头到脚,统统化为钢铁碎片,堆积在地。 我果然是个修炼天才! 倪昆满意地点点头,对苏荔说道: “撼山百击我已彻底掌握,再教我别的进阶功夫。” 苏荔看怪物般看了倪昆一眼,很想问一句:您是哪位苟到当今的千年老怪夺舍转世? 又怕倪昆恼羞成怒,反手一拳将她轰成碎片,只得强抑好奇,保持那清冷淡定模样,说道: “接下来,我教你撼山震岳功的进阶功夫,震岳七式……你先看我打一遍套路。” 说完就先打了一遍招式套路,接着又将招式套路拆解开来,一一为倪昆讲解如何变招,如何运劲。 看她演练,听她讲解时,倪昆脑中“不朽金身”那古朴玄奥的金色字符,又自闪闪发光,化为金色小人,演练“震岳七式”。 一时又有种种明悟齐上心头,转眼就对这震岳七式谙熟于胸。 待苏荔讲完,倪昆沉吟一阵,抬手一掌,拍在一尊钢铁人靶头上。 那钢铁人靶嗡地一声,剧震起来。 震荡之时,又有条条裂痕,自其头顶绽放出来,转眼蔓遍人像全身。 之后那钢铁人像好像沙雕一般,哗啦一声,垮塌下来,化作一地大小不超过指甲盖的碎铁块。 苏荔看一眼地面上,那大小分外均匀的钢铁碎片,樱唇轻抿,心情稍微有点沮丧。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说道: “接下来教你霹雳指……” 片刻后。 倪昆食中二指并拢,一指点出,霹雳般的破空声中,双指化为幻影,如穿豆腐,洞入钢铁人靶之中。 …… “接下来教你心火劫力。此功可催发潜力,令力量、速度在短时间内爆发增长……此功法还有一门配套的心火劫爪……” …… 倪昆心脏剧烈跳动,胸腔之中,爆出一声闷雷般的轰鸣,皮肤变得一片赤红,宛若渗血涂朱。 跟着他五指捏成爪势,一爪抓出,将钢铁人靶胸口掏出一个大洞,抓下一大块钢铁。 随后又五指合拢,发力一捏,掌中钢铁顿时宛若橡皮泥般自指缝间溢出。 …… “流云柔水身法、追星逐电步法的要领是……” “小天星剑法……” “燃木刀法……” …… 看着倪昆撮掌为刀,一刀把一尊钢铁人靶均匀地劈成两半,切口俨然光滑如镜,触之滚烫,苏荔一脸麻木,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已经天下无敌。除了已经绝迹人间的炼气士,或是某些拥有大威力异术的血脉异人、异术修士,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是你的对手。也实在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倪昆道:“我觉得我还有许多不足,不如你我对练一场?实战打法,应该得通过实战演练,才能更加深刻地掌握吧?” 苏荔看看被他摧残地七零八落的人靶残片,唇角微微抽搐一下,断然拒绝: “饶了我吧,我才十八岁,还没有活够。” 倪昆呵呵一笑: “瞧你说的,我像是把握不住力道的样子吗? “放心好了,我已经能完美控制力道了,绝不会误伤你的。” 然而苏荔实在不想冒哪怕一点点风险: “但我真的好害怕,你不要逼我……” 见苏荔满脸抗拒,倪昆也只得放弃与她对练的想法: “那好吧。以后找别人对练好了。” 抬头瞧了瞧天色: “不知不觉,太阳都这么高了。不如先去吃早饭,然后收拾一下,下山出发?” “好!”苏荔如蒙大赦,扭头就走:“我去做饭。” 半个时辰后。 倪昆与苏荔吃过早饭,自宝库中打包了不少金银财物,封存好库房,又去马场牵了四匹千里宝马,便下山离开天命总坛,准备北行京师。 启程前,苏荔坐在一匹红马背上,回望天命宫方向,惋叹道: “百万两黄金、三千多万两白银,还有无数绸缎布匹、大宗药材……可惜,咱们没有储物之宝,只能将这笔巨额财富丢在总坛。也不知会便宜哪个……” 倪昆悠然说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若能踏上炼气道途,世俗钱财,要多少有多少,有何可惜? “到了那个时候,你恐怕反倒会视世俗金银为土石瓦砾,不屑一顾了。” “说的也是。” 苏荔回过头来,双腿轻轻一踢马腹,引路前行而去。 【求票勒!】 010,天下绝地 天命教总坛,位于大周南疆边陲之地。 这南疆边陲,古有“莽荒”之称,山岭连绵,莽林似海,颇多毒沼瘴疬之地。 山中也无平坦宽敞的大道,纵有坐骑代步,在狭窄崎岖的小路上,也无法放马飞驰,只能缓缓策步。 有时遇上险峻地段,还需牵马步行。 因此相距不过十来里的两地之间,往往需要绕上一整天,才能彼此交通往来。 倪昆和苏荔此时便深受地形困扰。 离开总坛后,两人骑马走了小半天,回头一瞧,总坛所在的“摩云岭”,俨然就在十来里开外。 倪昆倒也不急。 二十年智障人生都过来了,这等小小困扰,又怎能让他着急? 再者,他自被七长老捡回天命教总坛,二十年未曾离开过总坛一步,此次乃是首次下山,天命总坛之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自是要好生领略一番这异域风光。 倪昆贪看沿途风景,一派悠游山水模样。 苏荔虽然担忧途中耽搁,被疑似前代天命圣女的幕后主使成功捉到皇帝下锅,那样的话别说得到冥凰丹了,连四部魔经怕是都无望夺回。 可转念一想,大周威压天下八百载,皇室底蕴深厚无比,皇帝本身又有“神凰火”这等大威力血脉神通,哪里会轻易被人擒拿? 便也暂且按下心中忧思,为倪昆介绍起掌故: “这南疆莽荒,曾经乃是妖魔鬼怪的乐园,有无数古妖大魔盘踞其中。 “除了我圣教这等实力雄厚的炼气宗门,又或是修为高深的散人炼气士,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在此正常生存。当时山中所有的人族山寨,不过都是妖魔圈养的血食而已。 “七百年前天变之后,炼气士绝迹人间,妖魔也或殒落,或失踪,南疆莽荒也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凶险。 “尽管如此,南疆莽荒,至今仍存有一处号称‘绝地’的凶险之地。” “哦?”倪昆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何绝地?有何凶险?” 苏荔道:“那绝地名为‘幽冥谷’,乃是一座终年黑雾笼罩的黑色山谷。无论人兽,只要靠近谷口,便会变得神智恍惚,不由自主深入谷中,从此一去不返,如遭幽冥吞噬。 “那幽冥谷原本并不存在,在七百年前灵机断绝之后,方才慢慢出现,因此本教典藉也未曾记载其来历。 “这数百年间,倒也有不少本教前辈高手前往探索。 “可即是臻至武圣境界的前辈高手,一旦踏入谷中,也是一去不回。久而久之,那幽冥谷便成为生人勿近的禁地,本教也不再作无谓的探索,并严禁弟子靠近。 “幽冥谷离摩云岭并不远,且就在我们出山的路上。照咱们现在这脚程,傍晚时分,就将经过那里。好在那山谷虽然凶险莫测,但我们并不需要靠近,远远绕过去便可无恙。” 倪昆微一颔首,纯粹出于好奇地问道: “除了南疆的幽冥谷,这天下之间,可还有什么神奇凶险的所在?” 苏荔想了想,说道: “若说这天下之间,最出名的凶险绝地,除了南疆幽冥谷之外,尚有灵州的石佛寺、云州的桃源乡,以及‘神墓’…… “那灵州石佛寺乃是一座不知建于何年的荒废寺庙,有不明数量的罗汉雕像遍布寺中。人进去之后,会慢慢丧失记忆,若不赶在彻底失忆前出来,最终便会化作一尊罗汉石像。 “不过石佛寺虽险,比起幽冥谷倒要好上许多,至少体魄强大、意志坚韧的武者,还有机会在彻底失忆前出来。不像幽冥谷,一旦踏入,则永不回返。 “云州的桃源乡,则是一座时隐时现,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村中所有居民,记忆都停留在八百年前,大周立国之时,自称为避当时战乱,躲入此处。 “此地非常凶险,任何人,一旦误入桃源乡,便只有留在里面,才能存活下来。若离开,则无论躲到何处,不出七日,必然暴毙。 “两百年前,本教就有一位武圣境界的长老,误入桃源乡,回来之后讲述了种种桃源乡见闻,却在第七日暴毙室内,死状极为可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至于神墓,流传的消息很少,本教典藉之中,也未有记载,只有零星传言流传于世。 “传说那里遍地都是神尸神血,具体位置不知,出入门径未知,无论天南海北,皆有可能误入神墓。而误入之人,既可能永不再现,也可能安然无恙地出来,甚至收获一些奇遇。 “然而即使平安出来之人,对其在神墓内的遭遇也是讳莫如深,闭口不谈。是以世人对神墓所知极少……” 倪昆虽也曾通过魔教弟子们日常闲聊,得知了不少世间常识,可没有谁会特意为他讲述这些秘辛趣闻。 因此对于苏荔讲述的秘辛,他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出言询问几句,苏荔皆耐心解答,满足他的好奇心。 不知不觉,已至日暮黄昏,天色渐暗,大风渐起,阴云涌来,几声滚雷之后,竟下起滂沱大雨。 两人连忙从行李里翻出斗笠蓑衣穿戴上,苏荔脚踩马鞍,起身观望一阵,指着前方说道: “前边不远处有座山民修葺的小庙,虽荒废多年,但至少头上有瓦,两年前我下山历练时,曾在那里宿过一晚,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雨歇息。” 倪昆嗯了一声,两腿一夹马腹,与苏荔并辔疾驰过去。 很快,一座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林间小庙映入眼帘。 “到了!” 苏荔轻呼一声,打马过去,径直冲入小庙雨檐下。 雨檐瓦片已有不少缺损,处处漏雨,却也总比外面的狂风暴雨要好得多。 两人将马儿拴在雨檐下,又卸下马鞍、行李,给马儿喂了些精料,便拎着行李走进已没了门扇的庙宇中。 庙内屋顶也多有破损,漏进来不少雨水。 好在还有处干燥角落,两人便在那里放下行李,又寻了几块陈朽木板劈了,生起火来。 摇曳火光驱散黑暗,倪昆抬眼一瞧苏荔,将她秀发衣衫皆已湿透,便对她说道: “先去换身衣裳吧。” 苏荔点点头,从行囊中取出油纸包裹的干衣,转到没了脑袋、遍体残损的泥胎神像后面,正要换衣,忽然发出一声低呼。 “怎么了?”倪昆问道。 “这里有两具干尸。”苏荔回应道。 倪昆起身转到神像后方,果然看见两具皮肉枯萎的干尸,蜷缩着躺在神像脚下。 仔细一瞧,只见其面庞狰狞,呲牙咧嘴,看上去死得十分痛苦。 “区区干尸,没什么好怕的吧?”见苏荔一脸慎重,倪昆不禁好笑道:“死了都不知多久了。” “不对。”苏荔肃然道: “此庙地处林中,多有蛇虫鼠蚁出没,又潮湿多雨,尸体要么快速腐烂,要么被蛇虫鼠咬啃噬一空,绝不会有机会变成干尸模样。 “再说两年之前,我在此庙夜宿之时,并未发现这两具干尸。” 听她这么一说,倪昆也觉有些不对。 “难不成有什么邪祟?查查他们怎么死的。” 苏荔半蹲下去,仔细检查一阵两具尸体,回望倪昆,轻轻摇头: “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皮肉骨骼虽然枯萎,但俱都完好无损。” 倪昆道:“会不会是受了内伤抑或中毒?” 苏荔瞧瞧两具死相可怖的僵尸,又抬头看着倪昆,脸上满是为难: “那得剖腹验尸……” 倪昆摊手: “你若害怕,可以不做。我是无所谓,两具干尸而已,就算死得离奇了一点,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荔拧着眉头,苦恼好一阵,方才一咬牙关: “我堂堂天鬼血脉,没有理由害怕尸体鬼怪!” 说完抽出一口短匕,就要剖腹验尸。 哪知她一刀扎在一具干尸胸口,却像是扎在一副极坚韧的软甲上,只发出噗一声闷响,刀尖竟只略微刺入那干尸胸口皮肉。 苏荔一呆:“怎会如此坚韧?” 正待加力再刺,外面天色已彻底黑暗下来,旋即两具蜷成一团的干尸,蓦地睁开双眼,现出两对阴森幽绿的诡异眼瞳,直勾勾看向苏荔。 【求票~!】 011,百鬼夜行 两具干尸睁眼,四只幽绿诡瞳盯上苏荔,阴森目光直将苏荔脸庞得一片惨绿。 呃…… 低沉骇人的嘶吼声,自干尸喉中溢出,两具干尸刚待有所动作,貌似已被吓得呆住,浑身僵直着一动不动的苏荔,却突然动了。 她持匕的右手蓦地化作一道残影,于一刹之间,连刺四剑。 小天星剑法! 铮! 短短匕首,发出清越剑鸣,绽出四点寒星。 噗—— 一刹四剑,竟只闻一记入肉之声,苏荔竟于瞬息之间,刺破四只幽绿诡瞳,每一剑都直没至柄,贯颅而入。 于是这两具刚刚还能把人吓个半死的干尸,连示威的低吼都只来得及发出半声,便又闭上了嘴巴,彻底变成了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倪昆暗自点头。 心说不愧是天命圣女,哪怕看上去有点慎重过头,危机关头,还是非常给力的。 正暗赞时,苏荔忽然开口: “教主,能拉我一把吗?” 倪昆奇道:“怎么了?” 苏荔语气低沉: “两腿发麻,动弹不得,我怀疑干尸可能有毒。” “……” 倪昆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探手抓住苏荔肩膀,将她提到身边: “真的有毒?别不是吓到腿软吧?” “定是有毒。”苏荔借着倪昆搀扶勉强站稳,面上依旧清冷自若,语气沉稳:“区区两具诈尸的干尸,又岂能吓得到我?” “那你还废什么话?还不赶紧解毒?要我帮你找袪毒丹吗?” “不必。中毒不深,我喘口气差不多就够了。” 倪昆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继续揭穿她,看着地上那两具眼窝之中,不断渗出污黑尸油的干尸,问道: “不是说南疆莽荒,妖魔鬼怪都已消失七百年了吗? “怎么会有这种……唔,‘尸鬼’存在?” 苏荔这时已能自己站稳,取出块麻布,一边拭去匕首上沾染的尸油,一边说道: “就像人族之中,有血脉异人、异术修士一样,飞禽走兽当中,也偶有觉醒妖魔血脉的凶兽存在。 “至于尸鬼,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民间关于僵尸、鬼魅的传说,可从来都不少。” 倪昆道:“你从前可见过这类尸鬼?” “那倒没有。”苏荔扔掉麻布,“不过小时候听过不少鬼故事。故事里的鬼,听着倒是可怕,可这真正的尸鬼,感觉似乎太弱了些。我还没怎么发力,它们就躺下了。” 倪昆想了想,说道: “或许武者的阳刚气血,对这种鬼类邪祟有特别的克制效果?你毕竟也是堂堂武道宗师。” “也许。可这两具尸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说时,倪昆忽然耳廓微动:“噤声。” 苏荔连忙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便听庙门之外,传来阵阵拖泥带水的脚步声。 听上去像是几十双吸饱了水,又沾满了泥的鞋子,正在泥水之中噗叽噗叽地艰难跋涉。 “有人来了?”苏荔小声道:“人数还不少。” 倪昆摇摇头: “未必是人。” 说罢转到神像前方,往庙外望去,就见风雨晦暗的庙门之外,影影绰绰满是人影。拴在雨檐下的四匹马儿,正不住发出紧张的响鼻声、踢踏声。 苏荔也跟着绕出来,往庙外一看,顿时微微一惊: “这不是七大派的人么?” 庙外那影影绰绰,摇摇晃晃向着庙门逼近的人影,望上去黑压压一片,不下百人,手持刀剑大枪等各色兵器,被大雨浇透的衣裳上面,绣有各种醒目标记,正是围攻天命宫的七大派武者。 苏荔皱了皱眉,对庙外扬声喝道: “天命教主在此,尔等七派群丑,莫不是吃了熊心豹胆,居然还敢来犯我天命教主神威?” 庙外一片安静,只有那噗叽噗叽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偶尔响起一两声铁器碰撞的钉铛声。 苏荔轻哼一声,刚待再次喝问,便听倪昆淡淡说道: “别白费力气了,你仔细瞧瞧他们。” 苏荔心下诧异,借着火光,凝目望去,就见七派武者个个身形僵滞,行止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古怪。 这时,一道电光闪过,将天地间映得一片雪亮。 借着那一闪而逝的电光,苏荔透过密密雨帘,终于看清了外边那些七派武者的相貌。 只见他们个个面皮惨白,呲牙咧嘴,满脸痛苦狰狞。眼瞳则一片漆黑,不见半点眼白,只隐有惨绿幽芒闪烁。 看清这般诡异特征,苏荔不禁一惊: “怎么可能?七派武者怎么全都……变成了尸鬼?” 没错,虽然庙门外那上百七派武者,还没有变成干尸模样,可他们脸上那痛苦狰狞的表情,眼中那惨绿诡异的幽芒,与方才两具干尸简直一模一样。 “看来昨天七大派自天命宫溃败之后,逃离之时,于此地附近撞了邪。”倪昆背负双手,面不改色,淡淡说道:“并且他们撞上的邪祟,当不是那两具干尸。” 苏荔看着外面那上百尸鬼,只觉脊背发冷,头皮发麻,悄悄往倪昆身边靠近一步,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这才稍觉安心。 面上则强自镇定地说道: “没错,那两具干尸弱得很,随便两个普通武者,就能干掉它们,绝不可能一口气把这么多七派武者统统变成尸鬼。这附近……恐怕有个大家伙。” 这时,门外雨檐下,那一直烦躁不安的四匹马儿,忽然同时安静下来。 那迫至门口的上百七大派“尸鬼”,也纷纷止步,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盯着庙内两人,宛若上百根死气沉沉的木桩。 被上百双隐隐散发幽绿光芒的漆黑眼眸盯着,苏荔只觉心儿跳得好快,当下又悄悄往倪昆那边挪了半步,几乎挨上他的身子,口中小声问道: “教主,怎么办?这么多尸鬼,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对付。” 倪昆悠然道: “它们活着的时候,尚且被我吓得落荒而逃。死了之后,难道还能反过来打赢我不成? “勿需担忧,一群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正说时,门外那上百尸鬼,忽然齐齐张口,发出一声满是痛苦的沙哑嘶吼:哈—— “鬼叫什么?” 倪昆冷哼一声,后退半步,大袖一扫,一掌轰在残破神像背上。 那泥胎神像顿时轰然迸裂,化为漫天碎块,炮弹般激射出去,轰入尸鬼群中。 嘭嘭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夹杂刺耳的骨裂之声,正对庙门的尸鬼顿时跌倒一片。 “教主威武!”苏荔由衷赞叹。 不过很快,那些被神像碎块撞倒的尸鬼,便又纷纷站起。 纵然缺了半边肩膀,乃至胸腹破开大洞,甚至脖子耷拉下来,它们竟还是稳稳地站着,喉中不断发出痛苦嘶吼。 苏荔顿时脸色微变,暗自咽口唾沫,强作镇定地说道: “教主,这些尸鬼,好像比那两具干尸稍微厉害一点。” 倪昆不以为意,淡淡说道: “嗯,它们底子不错,都是体魄不弱的武者,变成尸鬼之后,自然要强一些。” 这时,庙外尸鬼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轰地一声,涌入庙门,刀枪并举,杀向倪昆、苏荔。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小庙土墙轰然迸裂,碎石飞溅、烟尘弥漫之际,一点寒星穿透烟尘,直刺倪昆。 俨然是一杆高速旋转的丈二缨枪。 持枪者,乃是一位身着粉衣的妇人,正是神枪门钟离蝶。 她面皮惨白,满脸痛苦,眼眸漆黑,绿光惨然,竟然也化成了尸鬼! 钟离蝶裂墙而入的同时,倪昆二人上方的庙宇屋顶,也哗地破开一个大洞。 一条人影头下脚上,伴着破碎瓦砾俯冲飞扑下来,掌中长剑疾刺,幻出一片绚丽剑光,势若暴雨倾盆。 正是名剑山庄谢十三,他竟也化成了尸鬼! 又有一道阴影,悄无声息贴地疾掠至倪昆身侧的影子里,随后影子里钻出一条瘦削身影,惨白面皮,狰狞面容,漆黑眼珠,惨绿幽光,正是侠客联荆飞,他也化成了尸鬼。 荆飞大半身子依旧没在阴影里,只探出小半身躯,手持两口蓝汪汪的淬毒匕首,凌厉无匹地割向倪昆脚跟筋腱。 至此,昨日因倪昆懒得追杀而幸运逃脱的四位宗师,已至其三。 只剩一个盐帮的黄权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侥幸逃出了生天,还是死得太过零碎,连化成尸鬼的机会都无。 正面上百尸鬼蜂拥来袭,后有钟离蝶缨枪突击,上有谢十三剑落如雨,下有荆飞潜身阴影,毒匕偷袭。 换成任何一位武道宗师,甚至是普通的武圣,面对这等凶险局面,只怕也很难存活下来。 可惜。 他们袭击的是倪昆。 还是已经学会了撼山百击、震岳七式、心火劫爪、霹雳指等大量绝技,不再是白板状态的倪昆。 倪昆目光一扫,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判断出所有攻击彼此之间的些微差距,算定了每一道攻击到来的先后次序。 随后,他抬脚,一弹。 脚后跟宛若流星激射,于荆飞匕首刺中自己脚跟之前,嘭地轰在荆飞脸颊之上,直将他整张脸都轰得凹陷下去,隐在地面阴影中的大半身子也猛地拔起,向后抛跳出去。 然而倪昆却是皱了皱眉,对这一击的效果并不满意。 荆飞脑袋的硬度,超出了预计。他这一脚,竟然没有把荆飞的头给踢爆。 是武道宗师转化的尸鬼,比普通武者品阶更高么? 似乎如此。 毕竟,正面冲来的上百尸鬼,看上去全凭本能行事,高举刀剑的姿势看起来毫无章法。 而钟离蝶、谢十三、荆飞三人,不仅懂得偷袭,还能施展生前武功,甚至荆飞还能催动异术,化身阴影。 这三人,当不是普通尸鬼。 脑中电光火石闪过这番思绪,倪昆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倏地探手,于头顶洒落的暴雨剑芒之中,精准捕捉到谢十三长剑所在,叮地一声,将谢十三剑尖夹于食中二指之间。 钟离蝶最先出现,又是用的长枪,很容易给人一种她的长枪将最先攻至的错觉。 可事实上,最先攻到的,是荆飞的匕首,其次是谢十三从天而降的剑雨,最后才是钟离蝶的丈二缨枪。 若是情急之下弄错了次序,被钟离蝶破墙而入、长枪如龙的声势吸引,先行应对钟离蝶的攻势,则必然落入陷阱。 但这些花招,显然没能骗过倪昆。 【求票~!】 012,猛鬼来袭 倪昆食中二指夹着谢十三剑尖,轻轻一拗,剑尖铛地折断。 再一弹指,寸许长的一截剑尖,电光般飙射出去,钉入谢十三眉心,又透颅而出。 谢十三落石般跌落在地,喉中呵呵低吼着,挣扎着试图站起,却始终再起不能,只能虫豸似的在地上蠕动。 而倪昆早在弹出剑尖后,就反手一爪,攥住背刺而来的丈二缨枪,一把拧断枪头,随手一掷,将枪头贯入钟离蝶面门。 当枪头带着一蓬污血透颅而过时,钟离蝶亦往后一仰,倒跌在地,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干脆利落停下了一切动静。 同一时间,苏荔也杀入迎面冲来的七派尸鬼群中。 意识到这些普通尸鬼不过如此,也就是身体稍显坚韧,生命力格外顽强,除头颅之外,别无要害之后,苏荔立马展现出了天命圣女应有水准。 她匕交左手,施展燃木刀法,右手袖口滑出一口短剑,施展小天星剑法。 一时间,刀鸣剑啸响彻庙中,雪亮刀芒纵横交错,凌厉剑光密如星落。 这些普通尸鬼虽悍不畏死,可也因此不懂得招架躲闪。 又不会施展生前武功,只会如蛮牛般猛冲猛扑,随便会几手把式的普通人,若能克服恐惧,鼓起勇气,也有机会一对一干掉一头尸鬼。 全力发挥的苏荔,更是几如砍瓜切菜一般。 就见得苏荔若行云流水般穿梭在尸鬼群中,刀光席卷削落几颗头颅,剑芒一闪又刺破几只眼珠。 偶尔杀得兴起,清叱声中一刀直劈,就把一头尸鬼从头到胯斩为两片。 一分钟不到,冲入庙内的上百头尸鬼,便被苏荔狂风卷叶般斩杀一空,没有一头尸鬼能够冲到倪昆面前。 苏荔转身面对倪昆,潇洒利落地挽了个剑花,甩落剑身沾染的尸血,正要向教主汇报战果,忽地全身一僵,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呆住。 旋即便见一只苍白透明的手掌,自她颈后倏地绕出,扼在了她修长雪白的玉颈上。 这只手掌出现得极为突兀,宛若平空浮现,就连倪昆,都没有发现这只苍白透明的手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更没有察觉,何时有人潜行到了苏荔背后。 不,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人。 咯咯咯…… 苏荔浑身僵直,不断颤抖,牙关都在咯咯作响。 可她这还真不是被吓的。 而是一股无比阴冷森寒的气息,自扼住她脖颈的那只苍白手掌溢出,渗入她皮肤肌里,令她通体冰凉,如坠冰窖,心跳越来越慢,血流越来越缓,像是要被活活冻成冰块。 苏荔猝然遇险,倪昆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可正当他想要有所动作时,陡觉背后一凉,一股冰寒阴风,呼地吹到他脖子上,像是有人在他身后,朝他后颈呵了一口凉气似的。 倪昆二话不说反手一掌,铁掌轰爆空气,发出嘭一声爆响,炸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涟漪,汹涌四散开去,撞击在地板、墙壁上,发出噗噗闷响。 这一掌之威,若落在人身上,怕是水平一般的武圣,都要被轰得四分五裂。 可倪昆这一掌,却并没有打中任何目标。 掌落之处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实质存在。 而就在他出掌的同时。 他只觉颈上一冰,低头一看,就见自己脖子上,赫然也多出一只苍白透明的手掌,轻轻扼住了自己脖颈。 一股森冷阴寒的气息,自那苍白手掌漫溢而出,欲侵入他的皮肤肌里,使他也如苏荔一般,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嘻嘻…… 一记不辨雌雄的诡异笑声,自倪昆耳畔响起,像是有人贴着他耳朵,发出戏谑嬉笑。 哼! 倪昆冷哼一声,催动心火劫力,胸腔之中,爆出一记闷雷般的心跳声,通体皮肤变得一片赤红,散发出灼灼热力,整个像是变成了一块烙铁。 心火勃发之下,那扼住他脖子的苍白手掌,顿时吱地一声,冒出滚滚青烟,像是冷不丁碰到烙铁的普通人手一样,猛地一抖,松开了他的脖子。 倪昆也不回头,迈开大步,走向苏荔。 但这时,又有数只苍白透明的手掌,自他背后绕出,或扼颈,或扳肩,或捂眼,或掩鼻…… 每一只苍白手掌,都透着阴寒气息,欲侵蚀他的身体,又有极强劲力,死死拖曳束缚着他,要将他固定在原地。 轰轰轰! 倪昆胸腔不住爆出声声雷音,皮肤越发通红灼热,脚下大步不停,根本不为所动,继续行向苏荔。 那扼颈、扳肩、捂眼、掩鼻的数只手掌,吱吱灼烧着冒出滚滚青烟,耳畔戏谑的嬉笑,也变成了饱含痛恨之意的尖啸。 诡异音波轰入耳膜,直贯入脑,试图撼动他的精神,撕裂他的灵魂。 然而倪昆脑海之中,“不朽金身”的金色字符大放光明,将诡异音波拒之门外,任它叫破喉咙,倪昆都不为所动。 转眼之间,倪昆便挟灼灼热浪,步至苏荔面前,右手抬起,“心火劫爪”一把抓出,按在扼着她脖颈的苍白手掌上。 倪昆手掌赤红,有如烙铁,劲爪甫一触及那苍白手掌,那手掌便吱地冒起青烟,触电般松开苏荔脖颈。 苏荔浑身一抖,额头冒出晶莹汗珠,大口呼吸着,亦催动“心火劫力”,胸腔发出擂鼓般的咚咚轰鸣,晶莹肌肤化作粉红,有如粉钻,以武道宗师阳刚气血,排斥对抗已侵入她体内的阴冷气息。 这时更多苍白透明手掌,自倪昆背后绕出,密密麻麻覆在倪昆身前体表,看上去触目惊心。 尽管倪昆不断催动心火劫力,身上热浪滚滚,将那密密麻麻的苍白手掌灼出浓浓青烟,可它们依然前仆后继,不断冒出,看上去简直像是要将倪昆淹没一般。 倪昆则不停出爪,撕扯身上那苍白透明的手掌。 只是他虽能灼伤苍白手掌,可真要去抓取撕扯这些苍白手掌时,这些手掌却好似并不存在的幻影,手爪总是一穿而过,只能在穿过之时,将之灼伤而已。 虽直到现在,密密麻麻覆在他身上的苍白手掌,仍然未能阻止他行动,更无法将阴冷气息渗入他体内,可这样下去的话,倪昆也只能与之僵持,或许得拖到天亮,才会出现转机。 现在他是自保有余,反击不足。 甚至如果形势进一步恶化,他都未必能保得住苏荔。 苏荔显然也察觉到情形不对,疾声道: “教主,你的血……” 话刚说到这里,苏荔背后,竟也同时冒出数只苍白手掌,扼颈、捂嘴、掩鼻,顿时又令她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连话也说不出口,肤色亦向着死白转化,眼白也渐渐染上丝丝漆黑阴翳。 看到她这样子,倪昆终于明白,七大派的人,是怎么变成尸鬼的了。 显然也是被这些苍白手掌制住,遭阴冷气息渗体,最终化为尸鬼。 而以这些苍白手掌的威力,不要说武道宗师,怕是普通武圣,若也像倪昆一般,被无数密密麻麻的苍白手掌覆体,片刻之间,也要化为尸鬼。 好在苏荔话虽只说半截,倪昆却也明了她的意思,当下毫不犹豫抬起左手,右手并指为刀,自左手掌心一划而过。 倪昆体魄坚不可摧,百斤重的钢杖都打不破他天灵盖,能破重甲的破甲劲弩,也穿不透他油皮,可他自己的指甲,还是能破开自家防御的。 噗! 裂帛声中,倪昆左手掌心绽裂,鲜血涌出,遍染五指,随后他五指捏爪,朝着自己身上狠狠一抓。 当他染血的手爪,触碰到那些苍白手掌时,覆在他身上的苍白手掌,顿时轰地爆燃起来,像是被点着的塑料一般,熊熊燃烧。 倪昆耳畔,亦响起一声极痛苦痛恨的尖啸,所有覆在他手上的苍白手掌,忙不迭地撤离,向他身后缩去。 但还是有半数苍白手掌,被倪昆鲜血点燃,转瞬烧成一团团灰白粉末,飘落在地。 倪昆解决掉自己身上的麻烦,更不犹豫,染血的手掌又抓向苏荔身上的苍白手掌。 一爪下去,苏荔身上的苍白手掌,也纷纷爆燃起来,化为灰白粉末,扬扬洒落。 哈!哈!哈…… 苏荔甫得自由,噗嗵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息着,额头汗出如浆,如雨洒落。 倪昆则两眼微眯,扫视四周,只见地面仍是尸体堆积、污血横流,庙外仍是风疾雨骤,一片晦暗,偶尔闪过一道电光,炸起一声雷鸣,却根本找不到“苍白手掌”存在的痕迹。 若不是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白粉末,苏荔也正自脸色苍白,跪地喘息,几乎会让人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那些鬼东西,究竟是什么?”倪昆喃喃低语。 “鬼!那些苍白手掌,神出鬼没,来去无影,我在它们面前,几无还手之力……一定就是真正的鬼!” 苏荔艰难地说着,话音刚落,地上那层薄薄的灰白粉尘,忽闪烁起苍白诡异的光芒,旋即蓦地飘起,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一般,向着苏荔飘去。 【求票啊~!】 013,魔女妆 倪昆第一时间察觉这异变,一把抓住苏荔,将她拎到自己身后,同时染血的左手一掌拍出,要将那些闪烁苍白光芒的粉尘拍散。 然而那些粉尘好似处于异维度一般,径直穿越他的手掌,乃至穿过他的身体,覆于苏荔身上,融入她肌肤之中,转眼消失无踪。 “没事吧?” 倪昆眉头微皱,回首看向苏荔。 苏荔则一脸怔忡,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呆滞半晌,方才神情复杂地对倪昆说道: “教主,我……我离变成真正的死人,又近了一大步。恐怕活不过十年了。” 以她珍爱生命的性子,倪昆才不信事情真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单纯地离变成“死人”更近一大步,活不过十年而已。 要不然她语气会这般平静? “说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的‘天鬼血脉’进一步觉醒,变得更强了。五脏六腑能承受更重的伤害,被刀剑刺穿应该也不会死。” 苏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另外,如果我死了,以我现在的血脉觉醒程度,应该会变成非常凶猛的厉鬼。 “之前那些苍白鬼手跟我比,怕是土鸡瓦狗一般……也不知这算不算好消息。” “调皮。”倪昆轻哼一声,说道: “如果能修出‘真气’,你这天鬼血脉觉醒过度,寿止十年兼死后变猛鬼的后患,应该就不存在了吧?” 苏荔点头,颇期待地看着倪昆: “嗯。若能修出真气,踏上炼气之道,我便可真正驾驭天鬼血脉,不再受这血脉觉醒之弊困扰。” 她之所以察觉自己恐怕寿止十年,还没有沮丧若死,就因为现在还有希望。 “咱们尽力而为吧。”倪昆淡淡说着,看一眼周围: “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天知道会不会有更诡异的邪祟冒出来。” 他的“不朽金身”虽强,但目前也只是防御有余,进攻不足。 对付“苍白鬼手”就得放血,若来了更加诡异强大的邪祟,还真不知要怎么对付。 苏荔也连连点头,对他的提议相当赞成。 虽然正值深夜,又风雨未歇,可她宁可冒雨走夜路,也不敢继续呆在这里了。 哪怕倪昆能克制“苍白鬼手”,但苍白鬼手被他鲜血焚化后留下的灰白粉尘,对苏荔来说,也是要命的东西。 那东西会被她的天鬼血脉吸引,主动对她“投怀送抱”,提升她血脉觉醒程度。 而没有修出真气,无法自如驾驭血脉的话,“天鬼血脉”觉醒度越高,她离死就越近。 死后变成的猛鬼再强,和她也没啥关系,只会是丧失自我意识,疯狂仇视一切生者的鬼怪而已。 当下两人不顾外边风疾雨烈,拎起行李,走出庙外,却见拴在雨檐下的四匹骏马,赫然已变成了皮包骨头的干尸,正瞪着绿油油的大眼珠子,呲牙咧嘴地瞪着他俩。 四匹尸马正要冲上来撕咬,苏荔抬脚挑起一口大刀,冲上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将之斩首。 “真是可恨,竟然杀了我们的马!” 斩死尸马,苏荔忿然说道: “等我修出真气,练成神通,定要回来报今日之仇!” 至于现在,连“苍白鬼手”的本体都找不到,自然是走为上计了。 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背起行李背裹,辨别一下方向,两人毫不犹豫,投入风雨之中。 以二人实力,便是风急雨骤的暗夜,其实也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困扰。 只是冒雨赶路,满脚泥泞,不怎么舒服罢了。 二人施展轻功,顶风沐雨,疾速奔行。 飞奔一阵,倪昆忽然开口问道: “那些苍白鬼手的来历,苏荔你可有什么想法?” 他才刚刚清醒,又是首次下山,虽知道不少常识,可论及对这方世界的了解,自是远远不如苏荔深刻。 有什么疑问,自是要向她问计。 苏荔沉吟一阵,说道: “以前从未见过这等邪祟,也未曾听说过‘苍白鬼手’的传闻…… “不过幽冥谷就在这附近,距离那小庙不过十来里,中间虽有几重险峻山岭,但鬼魅邪祟恐怕不会受地形局限。” “你觉得苍白鬼手可能来自幽冥谷?” “我是这么怀疑的。”苏荔点点下巴:“虽这几百年来,幽冥谷只是静静伫立,从未有过异动,只要不主动接近谷口,就不会有事,但也许最近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 见倪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苏荔心中一突,劝道: “教主,你虽然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可幽冥谷着实神秘莫测、凶险无比。 “这风急雨大的,咱们还是别冒险去查探了吧? “等修出真气,有了神通傍身,再去探索也不迟啊。” 倪昆失笑道: “我又没说现在就要去查探。放心好了,我分得清轻重。” 他虽然没有慎重到苏荔那等地步,但无谓冒险的事,他也是敬谢不敏的。 现在目标明确,找到冥凰丹方才是首要目标,他又怎会节外生枝? 当下不再多言,专心赶路。 当倪昆、苏荔二人远离小庙之后。 小庙之中,忽响起阵阵诡异嬉笑声。 嬉笑声中,庙里残破的地板上,平空冒出一股股黑色污水,蔓至庙里堆积的尸身上。 随后,庙里的上百尸身、遍地污血,就像是被泥沼吞噬一般,纷纷没入黑色污水当中。 当最后一具尸体,连同庙外的四匹马尸,都通通沉入黑色污水之中。 黑水又如其出现时一般,突兀地平空消失,那诡异的嬉笑声也渐渐隐没。 小庙里又恢复了宁静。 地面空旷,莫说尸体,连血污都不见一星半点,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 夜半子时,暴雨骤歇,云开月现。 倪昆二人一口气奔出数十里,这才寻了个干净山洞,架起火堆换了衣裳,又烤了几块肉干补充体内,随后各自背倚洞壁,坐着睡去。 清晨,天还没亮,倪昆忽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摩擦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拿钢锉打磨着什么物件。 睁开双眼,坐直身子,循声望去,就见苏荔坐在洞口,正埋头打磨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倪昆好奇问道。 “教主,你醒啦?”苏荔回过头来,冲着倪昆嫣然一笑。 苏荔自是绝色佳人,那纯真清冷的气质也分外动人,不知多少魔教弟子,将她当作梦中女神。 可倪昆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又被她忽悠过许多次,熟知她真实秉性,没有神秘感,兼之她喜作男装打扮,不施粉黛,因此倪昆即使清醒过来,也从没把她当作难得的美人。 而此刻,她散了男式发髻,乌黑秀发自然垂落,如绸顺滑,肌肤白皙近乎透明,菱瓣樱唇呈妖异的深紫色,眼角也有浓浓的浅紫眼影,看上去像是影视剧里,那些画了“黑化妆”的美女boss,透着一股妖异魅力,竟是令倪昆小小惊艳了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妖女啊! 倪昆心中感慨着,口中问道: “你这一大清早的,干嘛画这种妆容?” 苏荔唇角笑容凝固,神情古怪,定定地看了倪昆好一阵,方才嘴角一扯,强行挤出一抹笑意: “教主,我这不是画的妆,这是新出现的变化。不仅脸上出了这般变化……你看我的手。” 她抬起双手,亮给倪昆。 就见她修长白皙的纤手上,十枚指甲,竟皆化作亮眼的猩红,似欲滴血,且根根长达寸许,边缘隐隐闪烁金属光泽,予人锋利如匕之感。 方才那咔嚓咔嚓的打磨声,显然正是她修剪、打磨指甲的响动。 “嘴唇、眼影还有指甲……这些变化,难道是‘天鬼血脉’的影响?” 苏荔抿了抿唇,沮丧道:“正是。” 倪昆安慰道: “你也用不着难过,我觉着你现在这样子挺好看的,挺衬你‘天命魔女’的身份,别有一番魅力。” “是天命圣女,教主。”苏荔习惯性纠正一句,又道:“可这副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呢!” 倪昆失笑:“天命魔女,可不本来就不是正经人么?” “是圣女,教主。”苏荔再次纠正,又无奈道:“但我这个样子,对咱们混入大周京城很不利。” “易容改扮一下不就行了?”倪昆不以为然:“我记得你从小就很擅长易容术?” 作为一个求生达人,诈死之外,掌握潜行、逃脱、易容等技能,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 “好吧,也只能易容了。”苏荔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脸颊,不是很确定地问倪昆:“我这模样,真的好看么?” 倪昆欣赏着她的魔女黑化妆容,笑道:“真的好看。” 苏荔微微垂着,嫣然一笑:“多谢教主夸赞。” 旋又轻叹一声: “只是,现在虽还能看,可若是天鬼血脉再有异变,又无法驾驭,怕就会慢慢变得面目可憎了。” “那便速去京城,盯紧皇帝,伺机揪出疑似前代圣女的幕后主使,找到冥凰丹方。”倪昆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我去洗漱一下,你先调整一下外貌,完了咱们继续赶路。” 苏荔点点头,又垂首修剪打磨起指甲来。 两天后,大周西南边疆,桐州首府的一家酒楼中。 苏荔面笼轻纱,只露出双眼,一边拿着只小钢锉磨着指甲,一边低声对倪昆说道: “恭喜教主,一战成名。‘天魔倪昆’这个名号,在不远的将来,必将名震四海,威扬八荒。” 【求票勒~!】 014,天魔之名 倪昆本以为,七大派败逃之后,全都遭了邪祟毒手,统统变成了尸鬼。 却没有想到,他们并未全军覆没,还有一两百人跟着盐帮的黄权逃了出来。 黄权等人逃离南疆之后,一路大肆宣扬,说是天命教新任教主倪昆,不仅身躯刀枪不入、坚不可摧,武功天下无敌,还能驱使恶鬼、勾魂索命,把活人变成行尸走肉。 七大派六位宗师、数百高手,统统命丧“天魔倪昆”之手,只盐帮黄权等小半人侥幸逃出生天。 其中谢十三等三位宗师,以及上百七派弟子,更是死后都不得超生,被他拘去魂魄,做了手下伥鬼。 总之经黄权等人一番宣扬,“天魔倪昆”的名声,如今算是名震南疆。 而随着黄权等七大派幸存者各回各家时一路宣扬,倪昆的威名,想必也将很快在大周境内传扬开来。 今天。 倪昆与苏荔途经桐州首府,进城采买补给,顺便进酒楼打牙祭时,就正听到一群武者边喝酒边议论,这才有了苏荔恭喜倪昆的那番说辞。 “天命教不愧是古炼气士传承的魔道宗门,果然有些手段!” “这些年天命教内斗惨烈,教中高手纷纷死于内讧,势力萎缩得厉害,本以为此次七大派会盟进剿,必能令天命教一战除名,没想到居然出了个天魔倪昆!武功无敌,还能驭鬼……如此盖世魔君,谁人能制?” “南疆怕是从此多事了!” “是啊,若天魔倪昆驾驭万鬼冲出莽荒,咱们桐州可是首当其冲……” “怕什么?若那天魔倪昆真个驭鬼犯边,朝廷也不会眼巴巴看着。说不定当今天子,也会亲征南疆。区区鬼魅邪祟,难道还能禁得起‘神凰火’吗?” “就是。当年北地蛮子两次犯边,其大巫也能唤起双方战死者尸体,化为悍不畏死的尸兵。而先帝御驾亲征,一把神凰火焚烧万军,不仅把蛮族尸兵焚化成灰,连蛮子大巫都一并烧死了……那天魔倪昆再强,难道还能比统率万军的蛮子大巫更厉害不成?” “天子神凰火固然无坚不摧,不可阻挡,可京城距桐州足有数千里之遥。天魔倪昆若然进犯,等天子亲征至此,桐州早不知被那天魔荼毒成什么模样了……” “我们桐州武林也不是没有好汉的。我神刀王胜……” “哎呀老兄你吃好喝好,少吹两句。你武功也就跟七大派的中层弟子差不多,七大派七位武道宗师,率数百高手围攻天命宫,都被那天魔倪昆一人打崩,你能顶得住天魔几招?只怕那天魔手下一个伥鬼,就能取你性命啦!” 听着堂中几桌桐州武人议论吹嘘,倪昆无奈摇头: “无缘无故的,我怎么就能驾驭万鬼了?那些鬼魅邪祟,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不但没有关系,还曾攻击过他来着。 苏荔一边用小钢锉磨着指甲,一边抿唇轻笑: “教主你就是站出来解释,别人也不会信的。 “不过这流言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有了这般威名,将来复兴圣教时,不愁招不到仰慕教主威名的高手、弟子了。” 倪昆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能仰慕天魔倪昆这等凶名的,哪会有什么好东西?怕不净是些左道邪魔、武林败类。” 苏荔笑道: “那又如何?教主你就是最凶残的天魔,再是凶焰滔天的成名老魔,到了教主手下,也只能乖乖听话,做一条老狗,任由教主驱使。” 老子才不是魔! 我特么好人来的! 天魔这种称号,纯属是对我的污蔑! 倪昆没好气地横了苏荔一眼,站起身来: “结账,走人!” 苏荔连忙收起小锉子,取出银两结账。 两人出了酒楼,又采买了些干粮,去马市买了两匹骏马,继续北行而去。 离南疆越远,关于“天魔倪昆”的传言便越离谱。 在毗邻莽荒的桐州,传言差不多还算是符合事实。 只是黄权等人自己没有搞清楚真相,把邪祟袭击之事,算到了倪昆头上。 严格来说,那也只能算是误会,倒不能算故意栽赃倪昆。 可出了桐州之后,传言就渐渐愈发走样。 有说天魔倪昆身长一丈,鬼面獠牙,嗜食人心的。 有说天魔倪昆铜头铁额,头长犄角,浑身浴火的。 有说天魔倪昆魈首人身,可化身丈二山魈,吞吐毒雾的。 也有说天魔倪昆可男可女,最擅魅惑人心,令人神智混乱,自相残杀的。 总之各种传说五花八门,关于天魔倪昆的具体形象,流传得十分离谱,硬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具体形象。 并且每一个传言制造者,都坚信自己所说的天魔倪昆,最符合事实真相。 哪怕亲身经历过天命宫之战,侥幸逃脱的七派弟子现身说法,也无法说服各种离谱传拥的笃信者。 反正没人相信,所谓的天魔倪昆,只是一个外貌英武潇洒,气魄非凡的年轻人。 理由也是现成的: 既然号称“天魔”,怎么可以没有一副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魔相呢? 总之当传言流传到大周腹地州郡,哪怕倪昆当众承认自己就是天命教主,恐怕也不会有人信他。 只会嘲笑他想出名想疯了,居然敢碰瓷天魔…… “这样也好。至少我到了京城之后,都不用换假名,直接用本名,都不会有人将我与‘天魔倪昆’联系到一起,最多当作同名。” 倪昆如此安慰自己。 …… 半个月后,傍晚,细雨濛濛。 一艘客船,迎风沐雨,自东城水门,驶入京城之中。 倪昆锦衣玉带,金冠束发,俨如王孙公子,负手卓立船头,欣赏京城雨景。 苏荔立身在侧,身着黑裙,面笼薄纱,只露出一双清冷朦胧的美眸,素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为倪昆遮蔽风雨,口中介绍道: “咱们脚下这条运河,乃是自‘龙首江’引流而来的‘灵渠’,开凿于八百年前,由西至东横贯整个京城,将京城分为南北二城,以十三座天桥相连。 “据说此运河乃是大周立国建都之初,由精通天机风水的炼气士亲手开辟河道,关乎大周龙脉气运,因此大周朝廷年年不惜工本疏浚维护,历经八百年风雨,此渠依然完好如初。 “灵渠两岸,遍植垂柳。每到年节大庆,岸边树上,挂满花灯彩带,水中亦有花灯随水漂流,于高处俯瞰,宛若星河倒悬,美不胜收……” 倪昆看着岸边于斜风细雨之中,徐徐摇曳的柔美柳枝,笑问: “你说得头头是道,莫不是亲眼见过那仿佛星河倒悬的灵渠美景?” 苏荔遗憾摇头: “只是听曾经来过京城的教中前辈讲古而已。” 倪昆笑了笑,“京城美景,以后有的是机会欣赏。说起来,这大周京城,可有什么武林势力?丐帮等七大派,在京城之中,实力如何?” 苏荔道:“大周威压天下八百载,底蕴极深,朝廷有‘靖夜司’、‘镇魔卫’负责管制江湖武林、隐密教派。京中勋贵大臣也各自豢养高手鹰犬。在京师,就连开家武馆,都得背后有人,否则就开不下去。等闲武林势力,又岂能在京师立足? “七大派在江湖上确实实力很强,在地方上也各有地方实力大员支持。可到了京城,也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做人。 “这大周京城呀,真正的实力派,只有靖夜司、镇魔卫,以及那些背后有勋贵名臣支持的势力罢了。” 倪昆手抚下巴,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行动,无需担心七大派捣乱?” 苏荔笃定道: “是的,七大派在京城掀不起风浪。甚至疑似前代圣女的幕后主使,想在京城行事,也要顾虑重重。” 倪昆想了想,问: “那你且说说,我们又该用什么办法,接近大周皇帝?” 【求票啊~~!】 015,教主,您进宫吧! 苏荔沉吟道: “想要接近大周皇帝,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混进宫里。” 倪昆望着烟雨濛濛的灵渠水面,瞧着一艘泊于河心的楼船画舫,听着上面隐隐飘来的丝竹之声,淡淡道: “哦?说说看,该怎么混进宫里。” 苏荔道: “能够进入皇宫,接近皇帝的,分别有:大内禁卫、宫女、太监、妃嫔。 “这其中,妃嫔难度太大,无论是我还是教主,都不可能扮作妃嫔接近皇帝。 “而大内禁卫的话,又只有皇室从小养大、亲手栽培的孤女秘卫,才有资格贴身保护皇帝。其他禁卫,都只能在皇城外围守护,咱们也很难扮作禁卫接近。 “所以最靠谱的,就只有宫女和太监了。” 倪昆眼角微微一跳,眼神微妙地斜睨苏荔一眼: “你的意思是,你扮宫女,我扮太监?” “我们不能同时混进皇宫,还得留个人在外边接应。”苏荔一本正经地说道:“而我毕竟武艺低微,实力不济,就算接近皇帝,也无法在贴身禁卫盯防下擒住皇帝。所以……” 所以稳健如你,连皇宫都不想进,就想本教主一个人扮太监混进皇宫冒险? 这魔女居然想要本教主拿韦小宝的剧本,真是好大胆子! 倪昆冷哼一声,淡淡道: “强冲进去,直接将皇帝掳走不行吗?” 苏荔吓了一跳,小声道: “教主切莫冲动。 “据本教典藉记载,大周皇城内,皇帝所居的‘神凰宫’,乃是大周开国太祖,与四十九位精擅阵法的炼气士联手打造。 “七百年前,炼气之道尚未断绝时,大周皇帝在皇宫之中,修为可提升一个大境界,而其余炼气士,则会被压制一个大境界。 “如此一增一减,大周皇帝人在皇宫,几乎无人能敌。 “即使在当今之世,大周皇宫的阵法,依然残留几分威能。除神凰血脉之外,其余一切血脉神通、旁门异术皆无法生效,只有正统武道方能发挥。 “可单纯的武者……” 苏荔摇了摇头: “大周皇城之中,不知有多少高手禁卫,甚至可能还保有残留几分余威的神兵宝刃。 “大周皇帝本身的‘神凰火’,也是霸道无匹,就连武圣,也是沾着就死,挨着就亡。 “别说强闯皇宫,掳走皇帝,就算趁皇帝出宫,脱离神凰宫加持保护时动手,也很难有机会得手。 “毕竟皇帝出巡,身边一边禁卫林立,高手如云。 “皇帝本人也定会提高警惕,怕是稍有异动,就会催动神凰火。 “所以强攻绝不可取。 “必须得设计接近皇帝,不给其反应过来,催动神凰火的机会。” 倪昆轻哼一声: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本教主扮太监混进皇宫?” 苏荔郑重道: “我也是为了教主安危着想。 “教主神功盖世不假,可皇宫水太深,强攻硬闯,风险太大,咱们把握不住。 “扮太监混进宫,机会就大得多。 “无论大内禁卫,还是皇帝本人,身处理应绝对安全的皇宫之中,心态方面定然都会有所松懈。 “以教主神功,只要抓住时机,暴起突袭,有很大机会将皇帝一举擒拿。” 倪昆没好气的横了苏荔一眼: “苏荔,以本教主的形容气度,怎么可能混进皇宫,装成太监?扮作皇帝还差不多。你不觉得你这提议,太过异想天开了么?” “教主自是天上神龙,但我的易容术教主是知道的,若教主不嫌弃,愿教给教主。” 倪昆大手一摆: “行了行了,净出些馊主意。太监本教主是绝对不扮的,再想想别的办法。” 见倪昆态度坚决,不容动摇,苏荔只得遗憾地叹了口气,想起别的主意来。 苏荔沉思时,倪昆又若有所思地问: “前代圣女……也是位绝色美人吧?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扮作妃嫔,混入皇宫?” 疑似前代圣女的幕后主使,其若想炼成冥凰丹,也需要入手一位大周皇帝。 而“神凰宫”能压制“神凰血脉”之外的一切血脉神通、旁门异术。 如此一来,当日埋伏围攻天命教撤离队伍的四位异术修士,若进入皇宫,便形同废人,发挥不出丝毫威能。 既如此,疑似前代圣女的幕后主使,怕也很难强攻皇宫,掳走皇帝。 更可能如苏荔想的法子一样,伪装身份,混进宫中。 说起来,倪昆虽然从小在天命教总坛长大,在前代圣女失踪之前,他也算是与对方同处天命教总坛。 可那时他只是个“傻子”,与前代圣女地位有如云泥之别,自然没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圣女,也不知对方相貌如何。 只偶尔听魔教弟子们吹牛时说过,前代圣女乃是一位魔妃化人也似的倾世佳人,一颦一笑,都有动人心魄的魅力。 “前代圣女的确是一位绝色佳人,但我并不认为她能成为新帝的枕边人。” 苏荔嘴角微撇,语气清冷: “首先,大周皇位,只有神凰血脉觉醒者才有资格坐上去。 “而在前代皇帝驾崩之前,谁也不知会是哪一位皇帝子嗣觉醒血脉,因此没人能猜到新君是谁,提前下注。 “前代圣女再是厉害,也一样猜不到哪位皇子能觉醒神凰血脉,无法早早投入其怀抱,得其宠爱。 “其次,当代周帝,去年末方才继位,据说年仅十四,尚未大婚,甚至未曾亲政,后宫也无妃嫔。 “前代圣女既无清白根脚,年纪也与新帝相差悬殊,想要成为皇帝妃嫔并受其宠爱,几无可能。 “依我之见,疑似前代圣女的幕后主使,以太监或是宫女的身份混入宫中,甚至直接易容顶替某个资深太监、宫女,接近皇帝的可能性更大。” 顿了顿,她又说道: “前代圣女七年前就已失踪,我怀疑她很可能早早布局,早就混进了皇宫之中。只因前代周帝元气精神燃烧太过,方才没有下手,就等着新帝登基,获取新鲜神凰血了。 “教主,咱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倪昆不置可否,淡淡问道: “你方才说,大周皇室,可能保有残留几分余威的神兵宝刃?” 他“不朽金身”炼体有成,身躯坚不可摧,凡俗兵刃,连他油皮都破不开,武道宗师持百斤钢杖劈头一击,也只能让他眩晕耳鸣一阵。 就连“苍白鬼手”那等鬼魅邪祟,也无法侵蚀他的皮肤肌里。 但这绝不代表,他便可横行无忌。 他毕竟还没有炼出真气,踏入炼气之门。 炼气士时代残留下来,尚有余威的神兵宝刃,很可能对他构成威胁。 苏荔点头:“是的。” 倪昆道:“天命教的历史,不是比大周皇室更加悠久么?怎地天命教中,就没听说过有甚神兵宝刃留下?” “这个……” 苏荔一脸尴尬: “据教中典藉记载,八百年前,我教介入大周立国之战,扶保前朝,不幸战败,损失惨重。不仅前辈炼气士殒落九成,连教中神兵法宝,也大多破损遗失…… “而大周作为胜利者,又得到了当时天下七成炼气士支持,缴获颇丰…… “所以,比起本教,大周的底蕴,自然是要深厚许多的。” 倪昆面无表情,淡淡道: “天命教总坛流落至南疆莽荒,也是战败之后,被迫迁移的吧?” “唔,正是……” 倪昆摇头:“啧,失败者……” 何止失败,现在都濒临灭教了! 连当年战败之时,教中前辈魔头,付出偌大代价,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传承典藉,都被人给抢了。 苏荔不想再说这些难堪往事,连忙转移话题: “教主,我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求票啊~!推荐,月票,都要~!】 016,长乐公主 两天后,黄昏,京城西郊,晓月池。 倪昆一袭青衫,手持竹骨折扇,打扮得像个平凡士子,伫立一艘乌蓬舟头,凝视百丈开外,浮于烟波之上的巨大楼船。 楼船之上,灯火通明,丝竹酒令之声,随风飘扬,一派热闹喧嚣。 苏荔戴着斗笠,作艄公打扮,站在倪昆侧后,小声道: “教主,那便是长乐公主的楼船。都打听清楚了,长乐公主今天就在船上召开文宴。” 倪昆唰地展开折扇,轻摇两下,低声道: “你这个主意,确定靠谱?” 苏荔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放心吧教主,绝对靠谱。 “长乐公主身为大周前代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最得当今皇帝信任,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只要能得到长乐公主的信任,说不得,就能被她举荐到皇帝身边…… “新帝年仅十四,登基未久,手下没几个贴心人才可用。若得长乐公主举荐,绝对能被皇帝引为心腹。” 倪昆皱眉道: “长乐公主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往皇帝身边举荐人才吧?” 苏荔笑道: “教主放心,这一点,我也早已打听清楚了。 “长乐公主最喜诗辞文章,只要诗辞文章写得好,在她眼里,就是人才。 “她今天召开的这场文宴,哪怕没有收到请柬,只要能当场作出一首好诗,也有资格登船赴宴。”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倪昆: “教主你看,这是我通过特殊渠道,花大价钱买的诗。教主你把这些诗背熟,到时候在长乐公主面前念出来,保证能令她惊为天人,将您奉为千年一出的绝世才子!” 倪昆眼角微微一跳,接过小册子,翻看一番,就见里面净是些:二八佳人巧样妆、夕阳芳草见猪游、雨后荷花承恩露、深探人心不如狗……这等水准的打油诗。 当下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咸不淡地问道: “你买这些诗,花了多少钱?” 苏荔道:“可贵啦,每首诗都值纹银百两。关键是诗词难买,教主你是不知道那些文人有多傲气,个个都把自个儿的诗作当宝贝似的,若不使足银子,压根儿没人愿意卖诗……” 你苏荔也有被忽悠的时候!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啊! 倪昆暗自咬了咬后槽牙,又问: “这些诗你自己读过吗?” 苏荔道:“当然读过。这里所有的诗,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可严格啦!不是货真价实的好诗,我还不买呢!” “……”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双手一合,就把打油诗小册子搓成粉碎,再随手一撒,漫天纸屑便如碎蝶一般飘入湖水之中。 苏荔见状,急得直跺脚: “哎,教主,你干什么?这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呢!” 倪昆轻哼一声: “苏荔,你是修者,好好修行就是,没事儿别附庸风雅鉴赏诗词,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文人诗词的事,水太深了,你把握不住,明白吗?” 苏荔皱起俏脸: “呃……可是教主,没了这些诗,你怎么在长乐公主面前展示才华?” 拿这些诗去展示才华,信不信长乐公主二话不说就召唤左右把我扔出去,然后叫人端水来洗耳朵? 这种水准的打油诗,分明就是当面侮辱她的水准! 倪昆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我曾捡到过一本诗集,里面都是些未曾流传于世的上佳诗词。若只是用诗词展示才华,我抄那本诗集里的存货应该足够了。” 苏荔好奇道: “诗集?哪儿捡到的?是在总坛捡的么?难道是本教哪位前辈写的诗?没听说咱们圣教出过文才出众的前辈呀!” 倪昆横了她一眼: “哪来这么多问题?少废话,撑船,送我过去!” 苏荔悻悻地噢了一声,双手一撑长篙,乌蓬小船顿时破开水面,驶向那艘华丽楼船。 长乐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新帝登基后,又给她加了“大长公主”号,出游之时,身边自然有诸多高手侍卫。 倪昆二人的小船,先前停在百丈开外,船上高手侍卫尚未注意到他们。 待至小船开动,向着楼船驶去,立刻就有几双凌厉的眼睛盯向小船,审视着迎风伫立船头的倪昆。 待见得倪昆身着士子青衫,虽衣着简朴,但身姿挺拔,相貌潇洒,自有一番儒雅气度,那几道审视目光,顿时就柔和了几分。 长乐公主最喜文人士子。 小舟上那青衫士子无论真实水准如何,单这潇洒儒雅的形容气度,就足以得长乐公主另眼相待。 倘若真有几分文才,只怕会被公主奉为上宾。 当下便有一位华服中年扬声喝道: “那位士子,可是来参加长乐公主殿下文宴的?” “正是。”倪昆收拢折扇,拱手一揖: “在下襄州士子倪昆,近日游学京城,听闻公主殿下设文宴于晓月池,遂不请自来,欲与京师士子一会,见识一番京中文华。” 襄州士子倪昆? 那华服中年隐约感觉“倪昆”这个名号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也没有多想,只道是这倪昆,或许果真有几分真才实学,文名怕是早就有所流传,所以自己才隐约有过耳闻。 当下温和一笑,说道: “倪公子可有请柬?” “并无。”倪昆不卑不亢,淡淡道:“不过在下听说,只要能当场赋诗一首,便可登船赴宴。故此虽无请柬,也愿来一试。” 华服中年笑道: “倪公子信心十足啊。某乃公主家令周延,略懂诗词,负责品鉴诗作。请倪公子赋诗,周某洗耳恭听。” “原来是周家令。不识尊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倪昆客气两句,抬眼四顾,望见湖畔风中,微微拂动的垂柳,沉吟一阵,朗声诵道: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诗吟罢,倪昆又看向周延,拱手揖礼: “这首诗,不知可还入得周家令尊耳?” 周延乃长乐公主家令,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他虽不会作诗,但也懂鉴赏,听了倪昆抄的这首咏柳诗,略一沉吟,便不住点头,微笑道: “好诗,好诗!此诗咏柳,更是咏美人,吟来只觉颊齿生香,回味无穷。公子大才,请登船赴宴!” 当下就有侍卫要来放下舷梯。 倪昆却是微微一笑,纵身一跃,身如惊鸿,一掠数丈,潇洒利落地登上船头。 瞧见他这利落身法,周围侍卫顿时一阵紧张,有几个侍卫还不由自主将手按到了刀柄上。 周延却是不慌。 他本人虽只是“炼脏腑”大成的宗师级武者,船上数十侍卫也没有武功比他更高的,可公主身边,有两位皇室培养的孤女秘卫,皆是“洗髓换血”大成的武圣。 大周威压天下八百年,底蕴极深。 皇室栽培的孤女秘卫,皆是从小以秘法训练,耗用珍贵资源无数,不仅忠心耿耿,悍不畏死,体质亦别有殊异,实力远超江湖上的普通武圣。 长乐公主乃是当今天子嫡亲姑姑,天子登基后,加“大长公主”号,最得天子亲近信任。这两位孤女秘卫,便是当今天子特意派来,贴身保护长乐公主的。 有两位武圣级的秘卫贴身保护公主,又是身在大周京师,随时可以发出烟火讯号,调动靖夜司、镇魔卫高手来援,周延一点都不担心有人吃了熊心豹胆,敢来冒犯公主。 因此见到倪昆身法漂亮,周延不仅不慌,反而哈哈一笑: “没想到倪公子不仅卓有文才,还武功高强,竟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大才!” 倪昆含笑道: “周家令过誉。京师卧虎藏龙,高手如雨,倪某这点微末本领,属实不值一提,当不得周家令一赞。” “倪公子真乃谦谦君子!”周延又赞叹一声,抬手虚引:“公子请!” 当下带着倪昆前往楼船主舱宴厅,拜会长乐公主去了。 【求票啊~!推荐,月票都要~!】 017,以理服人 倪昆随周延进到宾朋满座的宴厅,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主座上的长乐公主。 那是一位明眸璀璨,肤白胜雪,体态丰盈的大美人,像是一枚熟透的甜美蜜桃,予人饱满多汁之感。 她斜坐矮榻,秀手支颔,正含笑倾听士子们高谈阔论。 即使安安静静,不发一语,其明媚雍容的气质,亦似散发着动人的光晕,令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饶是以倪昆身为穿越者的阅历,见到长乐公主时,亦不禁微微一怔,多看了她两眼。 直至两个侍立长乐公主身侧,气息深沉,虎背熊腰,身高几与倪昆相当的女子,向他投以冰冷审视的视线,他方才微微一笑,稍稍移开了视线。 那两个体格比等闲男子还要强壮的女子,应该就是皇室以秘法自幼训练的孤女秘卫,都是“洗髓换血”大成的武圣。 她们本身并未给倪昆带来多大的压力。 但她俩身上携带的武器——左手边女子腰佩的长剑,右手边女子背上的短枪,却令倪昆隐有芒刺在背之感。 “大周皇室自炼气士时代传承下来,至今犹然残留几分余威的神兵宝刃么?感觉能威胁到我的肉身……虽然那两位女英雄即便手持神兵,也未必能打中我,可天知道炼气士留下的神兵宝刃,有没有自动索敌、追踪的能力。 “苏荔偶尔是靠谱的。大周皇室果然底蕴深厚,强闯皇宫,确实不可取……” 倪昆心中沉吟时。 周延已行至长乐公主座前,向她小声禀报了两句。 听完周延禀报,长乐公主略微坐直身子,侧眸看向倪昆。 瞧见倪昆那英武挺拔的模样,公主明眸顿时微微一亮,唇角浮出一抹浅笑,对他微一颔首,轻轻拍了拍手掌。 厅中喧哗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与宴宾客,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公主。 “诸位,这一位,是来自襄州的士子,倪昆倪公子。” 公主以清婉动听的声线,亲自为宾客们介绍倪昆: “倪公子登船时,作了一首咏柳诗。私以为,乃是今日文宴至此,最为杰出的诗作。” 地球中国,古诗词无数。 诗仙李白一生作诗不知多少,流传下来的就有九百多首,没几个人能背全。陆游一生诗作数千,目录怕是都没几个人见过。文人酒宴作诗,大多都是打油诗,没有传唱流传的价值。 咏柳好歹也是能从唐代流传到二十一世纪,沙里淘金剩下来的名诗,在这一场小小文宴酒会上,自然能称魁首。 听长乐公主如此推崇倪昆诗作,又见得他潇洒挺拔、气宇轩昂,宴厅之中,顿时哄地一声,发出一阵低低的喧哗。 在这一刻,倪昆敏锐地察觉到,至少有十几道饱含嫉妒的目光,正不带丝毫掩饰地瞪视着他。 其余目光,即使没有那么浓烈的嫉妒,却也满怀质疑、不忿、轻视。 京城的圈子,素来最是排外。 今日与宴宾客,皆是京城士子,其中还有不少出身显贵,哪里瞧得起一个襄州来的土包子? 尤其倪昆衣着朴素,腰间连块像样的玉佩都没有,手上折扇也不是名家手笔,分明就是出身不高的寒门士子。 区区一个乡下寒门士子,凭什么被大长公主殿下如此推崇? 就凭他有一副好皮囊? 在这一刻,倪昆几乎成了所有宾客的公敌。 这时,公主府家令周延,在长乐公主示意下,情绪饱满地将倪昆抄的那首咏柳诗吟诵了一遍。 厅中大部分士子,还是有些真才实料的。 听完这首诗,稍一品鉴,就知这确实是首佳作,一时还真找不到攻击角度。 即使胸无点墨,全凭家世混进来的草包,见此诗先得了公主推崇,几个平时素有几分文名的士子,此时也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并没有出头指摘的意思,便也都聪明地按捺着性子,没有急吼吼地跳出来攻击。 一时间,宴厅之中,竟然安静下来。 再是嫉妒倪昆的士子,也不敢在公主面前大言不惭,指责倪昆此诗狗屁不通。 不过只要有心攻击打压,总能找到角度。 安静一阵,只听一声轻笑,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士子悠然道: “倪公子这首咏柳诗,确是佳作。听周家令说,倪公子方才是观湖岸垂柳有感,不过数息,便现场作出了此诗? “如此诗才,着实令人钦佩。不知倪公子可还有佳作,表一表今日这文宴酒会的热闹,为大伙儿,为公主殿下助助酒兴?” 诗词这玩意儿,讲究一个应时应景。 不能说正值阳春三月,你对着光秃秃的梅树,突然来一首咏梅。也不能说大家正喝得热闹玩得开心,你突然冒出来一首悼亡诗、闺怨诗。 当然,喝到酒酣耳热、酩酊大醉,倒也可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怕死的话,题反诗都可以啊。 但现在大伙儿不都还清醒着吗? 你倪昆有此诗才,得长乐公主如此赞誉,请你现场写一首应景的劝酒诗,不过份吧? 这华服士子先承认倪昆诗才,捧他一把,继而又提出如此要求,用意自是极其阴险。 若倪昆作不出一首至少不比咏柳诗差的劝酒诗,那可就有的说道了。 “对啊,倪公子观柳数息,便作出咏柳诗,被公主殿下推崇为今日最佳。有此大才,区区一首劝酒诗,想也难不倒倪公子。” “就是,公主殿下可是对倪公子的诗才赞不绝口,想必倪公子也不想令公主殿下失望吧?” “倪公子还楞着干嘛?公主殿下和满厅宾客,都等着倪公子诗作呢!” “大伙儿可别逼迫倪公子。我听说有的诗人,不饮酒便没有诗兴。倪公子刚刚进来,尚未入座,滴酒未沾,说不定便是尚未酝酿出诗兴。在下愿为倪公子斟酒……” 众士子别有用心,纷纷起哄,要将倪昆架到火上。 长乐公主则唇角含笑,饶有兴致地瞧着倪昆,并不出声制止,不知究竟有何用意。 面对众人起哄。 倪昆背负双手,卓立厅中,面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久久不发一语。 见他这般模样,厅中众人只道他根本没法儿现场作诗,眼下不过是硬着头皮死撑,言语一时间渐渐激烈。 “倪公子,为何不发一语啊?莫不是作不出诗来啦?” “诶,话不能这么说。倪公子观柳数息,便作咏柳,以此诗才,何至于连首劝酒诗都作不出来?除非是……倪公子得知公主殿下在晓月池设文宴,又没有请柬,又想在公主面前搏个晋身之阶,遂花大价钱买了首诗,以此作为敲门砖混入文宴……” “兄台这话可就过了。我观倪公子气度不凡,不像是那样的人。再说瞧他这衣着打扮,哪出得起买好诗的钱?眼下作不出劝酒诗,兴许是时间过于仓促?多给他点时间斟酌,他应该是能作出诗来的……” 众人或恶意,或阴阳怪气的起哄声中。 长乐公主见倪昆久久不言,像是要沉默死撑,唇角笑容不由渐渐淡去,饶有兴致的眼神,也渐显索然无味。 这时,沉默许久的倪昆,瞧着之前最先出声质疑的华服士子,淡淡道: “敢问这位仁兄尊姓大名?” 那华服士子微笑着,傲然道: “在下韩林,家父韩思远。” 韩思远,大周右丞相,其权势在先帝在时,便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今天子登基,年龄尚小,并未亲政,韩思远的权势,一时愈发膨胀。 韩林身为韩思远第三子,才干远远比不上其长兄、二兄,性子也是骄矜自傲、目中无人。不过其人素有小智,又善于伪装,表面看来人畜无害,实则极是阴险毒辣。 他素爱长乐公主,哪怕长乐公主今年二十有八,比他大了四五岁,他也一心想做公主附马,做皇帝姑丈。 在他自己看来,以他家世,只要肯下功夫去追求,绝对有望娶到长乐公主。 因此见长乐公主推崇倪昆,且倪昆相貌气度又着实过人,心里对倪昆自然极为嫉恨,恨不得将他踩到泥里,遂不动声色,谈笑之间,给倪昆挖了个坑。 瞧眼下情形,这位家世贫寒的襄州士子,只怕并无什么急才。 那首咏柳,要么是其毕生心血之作,只是一直未曾发表,就等着今日这样的场合来作敲门砖,要么,干脆就是花钱买的——虽然瞧倪昆模样,只怕也出不起买一首佳作的银钱。 此刻。 见倪昆似乎已陷入困窘,马上就要原形毕露,跌落泥泞,韩林心中不禁充满了胜利者的优越感,眼神睥睨地瞧着倪昆: “倪兄今日之后,怕是无法在京师立足了。听韩某一句劝,京师居,大不易,倪兄不若尽早回乡,安心务农便是。唔,瞧倪兄模样,似乎甚是清苦,或许连回乡的盘缠不够了?韩某愿奉上纹银十两,资助倪兄一二。” 倪昆两眼微眯,淡淡道: “倪某本来有个个人规矩,每天最多作诗一首,多了不作。但今日韩兄如此盛情,倪某倒是却之不恭,便特意为韩兄赋诗一首,且听好了——” 说话间,倪昆横目环顾宴厅,在厅中众宾客鄙夷、不屑、轻视、讥讽的目光中,在长乐公主复又兴起几许兴致的美眸凝视下,盯着韩林,一字字吟道: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厅中一阵沉默,旋即一片哗然。 公主家令周延瞪大双眼,抿紧嘴巴,一脸古怪。 长乐公主乐不可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韩林则先是一怔,品味一阵,回过味来,听到长乐公主娇笑声,顿时羞恼交加,再也绷不住城府,指着倪昆厉喝: “岂有此礼!身为士子,居然作此粗鄙之语,你这襄州贱民……” 倪昆两眼一翻: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怎么不快去死】?” 韩林又是一呆,旋气得脸皮涨红,指着倪昆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公主殿下当面,你怎敢如此无礼?” 倪昆背负双手,淡淡道: “对于公主殿下,倪某自是敬重的。但是对于韩兄你嘛……区区凭衣冠论高低的小人,也配在我面前喋喋不休?” 长乐公主本来还在笑,听了倪昆这话,瞧一眼他貌似不咸不淡,实则睥睨傲然的模样,低声自语: “也没见你对本宫有多敬重……” 嘭! 有个中年士子重重一拍桌子,怒目道: “倪昆,韩公子可是韩相之子,你最好放尊重一点!” 又有一须发皆白的老夫子,不阴不阳地说道: “倪公子,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会吃大亏的!” 韩林之父韩思远,乃权倾天下的右丞相,门下多的是走狗鹰犬。韩林自然也不缺人帮衬。 而面对这两人的指责,倪昆只斜睨他们一眼,淡淡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人皇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听他此诗,那两个出言指责他的中老年士子,顿时瞠目结舌,躁得面红耳赤。 其余士子中,识货的也齐齐噤声,纵不识货的,见倪昆连韩林都敢骂,自然也不敢再出头。 而长乐公主则是眼睛一亮,口中低吟: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好气魄!” 这时,倪昆又横顾宴厅,淡淡道: “你们想听劝酒诗?也罢,今日既破了规矩,便叫你们开开眼!” 说完,大步走到一桌席前,一把拎起一只酒坛,拍开泥封,又走到气得面红耳赤的韩林面前,酒坛一倾,将整坛酒哗地倒在韩林头上,将他从头到脚淋个通透,这才在韩林尖叫声中,长吟道: “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此时此刻,倪昆心中,唯拜诗仙。 李白,永远的神! 而厅中宾客,个个目瞪口呆。 周延取来纸笔,笔走龙蛇,记下倪昆所吟诗句。 长乐公主则不知不觉,秀手攥紧扶手,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倪昆。 在这一霎,宴厅中的焦点,彻底转移到了倪昆身上。 【求票~!推荐票,月票都要!】 018,倪昆必须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宴厅之中,喧哗皆止,丝竹尽休。 唯倪昆渐趋激昂的吟诵声,在周家令笔走龙蛇的沙沙声伴奏下,回荡于宴厅之中。 “诸士子,周家令,将进酒,杯莫停……” 长乐公主腰背挺直,上半身不自觉地前倾,愈发衬得她胸襟饱满,裂衣欲出。璀璨明眸熠熠生辉,眼中似只剩下倪昆那英武挺拔、气宇轩昂的潇洒身影。 偏倪昆吟诗之时,语调慷慨,目含威压,扫视四周,直将一个个宾客压得抬不起头来,却就是不向长乐公主看上一眼,直教公主暗咬银牙,秀手紧攥,心下暗恼。 “……天子昔时宴云台,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原诗此句乃“陈王昔时宴平乐”,这世界没有陈王曹植在平乐观摆酒的典故,倪昆便改成了“天子昔时宴云台”,取大周太祖开国之时,于专门招待大周一方炼气士们的“云台”摆酒宴客的典故。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念此句时,倪昆取了一只金樽,斟上一杯美酒,之后终于将视线投向长乐公主,咄咄逼人的眼神倏地收敛,变得略微温润,嘴角也掠起一抹微笑,前行至公主座前,在公主左右两位秘卫虎视之下,双手递上金樽,声线低沉醇厚,磁性十足地吟道: “与尔共销……万、古、愁。” 被他那温润之中,略带几分灼热侵略的眼神直视,听着他那磁性醇厚的低沉男声,看着他那潇洒之中隐含肆意的微笑,长乐公主呼吸顿时微微一窒,心儿不由得怦怦速跳起来,先前那一丝暗恼,犹如雪遇骄阳,飞快消融。 她芙蓉玉面浮上丝丝羞红,伸出修长晶莹的秀手,接过金樽,在倪昆含笑注视下,一手持樽,一手抬袖遮面,浅浅啜了一口。 只饮一口,便似有了七分酒意,公主一张俏脸,遍染红霞,明媚双眸,波光涟涟。 见公主竟真的接了倪昆敬酒,且未作犹豫当场饮了一口,满厅宾客,无不神情愕然,眼神嫉妒。 好几个心中对公主有着遐想的青年才俊,更是唰地涨红了面皮,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手中酒杯,看向倪昆的眼神,像是变成了一口口锋利的刀子。 而被倪昆现场赋诗当众羞辱,更被他从头到脚浇了一坛酒的韩林,已经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见公主喝了倪昆敬酒不说,还“含情脉脉”地盯着他,跟他“眉来眼去”,韩林心中一时羞愤欲狂。 他有心大砸一通,发泄怒火,也很想召唤家卫,把倪昆打死扔进湖里,可看到公主身后两位秘卫,顿时理智上线,强自按捺住了心中破坏发泄的欲望。 这时,倪昆忽地背负双手,转过身来,环顾厅中,淡淡道: “这首将进酒,当然也是花钱买的。诸位以为如何?” 买的? 怎么可能! 将进酒这等水准的诗作,上哪儿能买得到? 这可是足以轰传天下,乃至传唱后世、千古流芳的杰作。 能作出这种诗篇的文人,可称文豪,又怎可能将诗作卖出去? 原作者自己不想成名吗? 这种诗买是不可能买到的。 强抢抄袭,将原作者杀人灭口倒有可能。 可问题是,倪昆以诗在公主面前露脸扬名,今后不可能不再作诗。 长乐公主可不是好糊弄的。 若是倪昆今后再也无法像今天一样,应时应景,作出咏柳、大鹏一日同风起、将进酒这等诗作,甚至连首打油诗都作不出来…… 轻则被长乐公主怀疑真实水准,严重一点的话…… 他是不想留着吃饭的家伙了? 没人相信,倪昆是个为图扬名,连命都不要的狂徒。 再者他的诗才,不仅在于咏柳、将进酒。 方才骂韩林,骂那两个中老年文人时,也是出口成章,瞬间成诗,甚至还出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等亦足以流传后世的名句。 没人相信,他连应景骂人的诗,都能提前抄好。 所以厅中众人,只当倪昆这番话,是针对他们方才质疑他“买诗”的戏谑讽刺之言,根本不敢开口反驳。 生怕他又现场甩出几首好诗,当众啪啪打脸——被人用诗作当场打脸,当着公主的面,脸被打肿、颜面扫地不说,名声可是要随着倪昆诗作,一并流传于后世的。 像韩林,待得倪昆诗作传开,韩三公子必然要作为成诗的背景板,被人反复提及的。 一张脸算是丢进了泥里,要被人反复踩踏。 韩林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只觉在场所有人,都在用轻蔑的眼神盯着自己,暗自嘲笑自己——哪怕此刻压根儿没人瞧他。 宴厅已是呆不下去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韩林强抑羞愤痛恨,对着公主行了一礼,声言嘶哑地出言告退: “公主恕罪,在下身体不适,请先告退。” 说完后抬头一瞧,就见公主仍自含笑瞧着倪昆,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不禁气得手脚冰凉,脸色发白,也不等公主回应,重重一跺脚,快步抢出宴厅。 大获全胜的倪昆,看都没看韩林一眼,又向公主看了一眼,对她微微一笑,这才在周延亲自安排下,施施然落座上席。 酒宴再开,丝竹再起。 公主侍女如穿花蝴蝶一般游走厅中,为众宾客斟酒布菜。 只是气氛比之前稍显清冷。 方才还在公主面前高谈阔论,争相表现的士子们,此时各自交谈着,说话也不敢再那么大声,生怕引来倪昆关注。 不过虽惧了他的“诗才”,怕惨遭打脸不敢再作任何质疑,京城士子们的傲气排外也不会就此改变。 咱不针对他,但可以不理会他呀! 一时间,没人跟倪昆交谈半句,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倪昆也乐得清静,自顾自品尝公主府自酿的美酒琼浆,全当打牙祭了。 而长乐公主貌似也并未刻意关照倪昆。当其余士子发表言论时,仍然对他们抱以关注。 见倪昆不再大出风头,而公主似乎也并未对他太过关注,众士子心思又渐渐热络起来,说话声慢慢变大,渐渐又恢复了几分此前的热闹氛围。 但无论士子们如何口若悬河,高谈阔论。 长乐公主关注其余士子之余,仍然不自觉地频频将视线落到倪昆身上。 哪怕倪昆不发一语,自斟自饮,不再作任何惊人之语。 长乐公主此时的心思,也不会再放到任何其他士子身上了。 …… 韩林快步出了宴厅,顿时有两个韩家家卫迎上,见他浑身透湿,酒香四溢,不禁讶然问道: “三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韩林眼角微微抽搐一下,紧咬牙关,一言不发,直到离了公主楼船,坐上自家座船,他这才面红耳赤地咬牙低吼: “竟敢在公主面前当众羞辱我,害我颜面扫地……倪昆必须死,我要他死!” 【求票勒~!推荐票,月票,都要啊~!】 019,公主心思 酒宴结束,倪昆回到乌蓬船上,苏荔撑篙开动小船,远离楼船后小声问道: “教主,情况如何?” 倪昆笑了笑: “还算不错,诗抄得很成功。” 苏荔精神一振: “那长乐公主有没有私下召你问对?” 倪昆摇摇头: “那倒没有。 “不过酒宴散后,公主府家令周延送我出来时,特意问了我投宿之处。 “不出意外,近两天或许就会有公主府的人,去我们住的地方找我了。” “好!” 苏荔欢呼一声,笑道: “恭喜教主。只要能得长乐公主青眼,接近大周皇帝的谋划,就算是稳了。” 倪昆微微一笑,低声道: “也不能算是彻底稳了。长乐公主……似乎并不简单。” 之前宴厅之中,长乐公主大半心思都落在他身上,瞧他时的眼神,都让倪昆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馋自己身子。 可她眼神都那般热烈了,偏生还是能忍着没有单独召他问对,单这份耐性,就让倪昆觉得,她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苏荔笑道: “皇家人物当然不简单啦。不过我相信,以教主的手段,定能将她拿下。” 倪昆哈地一笑,忽想起一事,问道: “长乐公主今年多大年纪来着?” 苏荔道:“她是前代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比前代皇帝小了十一岁,算来今年该有二十八岁了。” 倪昆又问:“她可曾婚配?” 苏荔摇了摇头: “未曾。当年前代皇帝继位时,才二十岁不到,长乐公主也不到九岁。待她成年后,长兄为父,她的婚事,自是该前代皇帝张罗。 “可长乐公主眼界奇高。当年前代皇帝想为她招附马,先是召遍了京城名门子弟,却无一人能得公主青眼。继而又召各地俊杰入京,给公主过目,仍然没有一个能被公主看上。 “前代皇帝宠溺幼妹,也没有强逼她成亲。长乐公主的婚事,就这样磋陀了下来,至今未曾成婚。话说,如今新君继位,更不可能逼她这个嫡亲姑姑成婚了。” 倪昆缓缓颔首,低语:“难怪……” 苏荔好奇道:“难怪什么?” 倪昆低笑一声,道: “难怪今天几乎全场士子都在敌视我,还有人当场跳出来试图打压我。 “我原以为这是京城人士傲慢排外,现下想来,或许还因为不少士子,心里对公主存着妄想,不忿我一个外地乡下人,在公主面前抢了他们的风头……” …… 楼船上,一间幽雅宁静的小厅中。 家令周延立于一副竹帘前,躬身一揖,禀报道: “公主殿下,宾客们都已散了。倪公子也已乘上了他来时的小舟。” 竹帘后方,长乐公主散了云鬓,秀发垂肩,意态慵懒地斜倚软榻之上,秀手捧着一张横幅,一边默诵着横幅上抄录的倪昆诗作,一边悠然问道: “可问了倪昆宿处?” 周延道:“已问清了。倪公子目下正宿在玄武街成功坊,一家民宿小院。” 玄武街的成功坊,及附近数个坊市,乃是京中贫民聚居处,三教九流混杂其中,环境复杂,治安极差。 不过在物价腾贵的京师之中,成功坊一带的房租算是便宜,正合倪昆襄州寒门士子的人设。 说了倪昆宿处,周延又道: “殿下,倪公子住处不甚安全,今日他又当众恶了韩三公子……是否需要臣帮倪公子安排一二?” 长乐公主默诵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口中则淡淡道: “你不是说,倪昆会武功么?” 周延道: “倪公子轻功确实不错,潇洒利落。可别的方面,却是看不出来。” 长乐公主道: “轻功好,就能跑。真遇上什么麻烦,他难道还不会跑么?” 周延迟疑道: “可是韩三公子……唔,素有报仇不隔夜的名声,臣担心……” 二十年前,长乐公主还只八岁时,周延就已做了公主府家令。 虽与长乐公主君臣有别,但在看着公主长大的周延心目中,长乐公主就如他的女儿一般。 这些年来,眼见着长乐公主年龄渐长,却始终没有觅得如意郎君,周延心里也是替她暗自着急。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倪昆,无论相貌、气度、文才都堪称一时之选,还会武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长乐公主看上去似也对他颇为青睐,周延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至于倪昆家世清贫…… 放眼大周天下,真讲门当户对,又有哪户人家,配得上大周天子的嫡亲姑姑,皇家大长公主? 在长乐公主面前,家世最是不值一提。 真要傲慢起来,贫寒农家与宰执贵胄,于长乐公主而言,又有何区别? 只要公主喜欢,家世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在意。 “韩三报仇不隔夜的名声,本宫也听说过。” 长乐公主又默诵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 “不过……周家令,在你看来,倪昆是聪明人么?” 周延道:“倪公子当然是聪明人。” 长乐公主悠然道: “既是聪明人,听韩三自报家门之后,还敢当众出口成章,作诗辱他,你觉得,倪昆心里会没有几分计较么?” “这……”周延一阵迟疑。 “敢当着本宫的面,当众折辱右相韩思远之子,若说倪昆心里没有几分计较,身上没有一点恃仗,本宫倒还真瞧不起他了。任他人才再俊,文彩再佳,若只是个为求扬名,不计后果,口出狂言的狂生……” 长乐公主微微摇头: “诗词文章可不能治国。一介没有自知之明,行事狷狂的狂生,就算作得锦绣文章,也只能做个弄臣。于本宫,于大周,又有何益?” 她的确欣赏倪昆。 无论外貌、气质、文彩,倪昆都极得她青睐。 可这又如何?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不会因一己好恶而对一个人下定论。 就算当年,还只是个小姑娘时,她那已经过世的皇兄为她招附马,召天下才俊齐聚京师,任她挑选之时,她一样能做到不为外表所惑。 当年那可是天下才俊。 其中,论人才外貌不逊倪昆者有之,论气质风度不输倪昆者有之,亦有外貌俊朗、慷慨豪迈、武功惊人的将门虎子。 可她硬是一个都没瞧上。 倪昆再优秀,再是集外貌、气度、文彩、武功于一身,在宴厅之中,再是众皆瞩目,光芒四射,再是令她怦然心动,心潮湃湃…… 可按下冲动,冷静下来之后,她还是不会轻易作出论断。 须得再考验一番。 若倪昆就这么被“报仇不隔夜”的韩三给抹了,那便说明他毫无自知之明,对形势没有一点判断,对危险也毫无嗅觉。 这样的人,就算死了,长乐公主也不过会为之郁郁寡欢一阵,今后捧着他的诗作缅怀一二而已。 倒是可以借他之死运作一番,重重敲打右相韩思远——毕竟,谁都知道,倪昆得罪了韩三。若倪昆当天就没了,那凶手是谁,不问自知。 话说,右相的权势,近年来愈发膨胀了。 以至于区区韩三,都敢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将她堂堂大长公主视作禁脔,无视谁想接近她,都要试着打压一番…… 简直该死! 当然如果倪昆安然无恙,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明天下午,再派人去成功坊,召倪昆来本宫府上作客。如果到时候,他还在的话……” …… “三公子要我们抓襄州士子倪昆?不是,倪昆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记错了吧?倪昆这名字,我才第一次听到。” “等等,让我想想……倪昆,倪昆,倪……嘶!想起来了!前两天我在茶馆听说书,说书先生讲了一段南疆故事。说南疆最近出了一个盖世魔头,有‘天魔’之称,名字就叫倪昆!” “南疆?嘁,那种化外蛮荒之地,能出得了什么奢遮人物?所谓南疆魔头,恐怕也就只是一个杀过几个人的山匪草寇,被无知盲愚一通以讹传讹传,越传越离谱,以至到了这万里之外的京师,把区区一个山匪,传成了绝世魔君吧?” “唔……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那说书先生故事里的天魔倪昆,据说是身高丈二,魈首人身,能吞云吐雾,有移山之力……听起来是有点离谱哈!” “哈,倪昆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有同名之人不足为奇。咱们今天要抓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襄州士子而已,说不定手无缚鸡之力……” “噤声!快瞧瞧,那小子,是不是跟三公子交给咱们画像上的倪昆很像?” 【求勒个票,推荐,月票,都要!】 020,报仇不隔夜 月上柳梢,凉风徐来。 苏荔撑篙将小舟靠到晓月池西岸码头,刚刚跟倪昆下船登岸,就见一辆马车从旁驶来,停在他们面前。 两条彪形大汉从车上跳下,一左一右堵在倪昆面前,看也不看易容改扮,作艄公打扮的苏荔一眼,盯着倪昆沉声道: “可是襄州士子,倪昆倪公子?” 倪昆两眼微眯,看着这两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大汉,心念一转,立知究竟。 当下给了苏荔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淡说道: “正是襄州倪昆。二位拦住倪某,不知有何贵干?”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面露喜色,再开口时,声音已透出一丝不容质疑的胁迫意味: “我等奉我家主人之名,特来请倪公子赴宴。请倪公子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们难做。” 倪昆淡淡道:“好啊。” “倪公子你最好……嗯?” 两个大汉眼神咄咄,逼视倪昆,欲再出言威胁时,忽地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倪昆居然并未拒绝,而是痛快答应了。 这士子是不是傻的? 连我们的来历都没有问,居然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三公子要我们抓的,就是这么一个呆呆的家伙? 两条大汉一脸古怪地对视一眼,又看向倪昆,左右一闪,让开道路: “请!” 倪昆又给了苏荔一个眼神,大大方方地自两条大汉中间穿过,来到马车之前,一撩青衫下摆,登上马车,钻进车厢。 两条大汉亦随之上车,坐在倪昆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车夫一抖缰绳,马车辘辘开动,朝着码头外驶去。 苏荔双眼微眯,盯着马车,待马车驶出百步开外,方才身影一闪,借夜色掩护,跟了上去,远远吊在马车后头。 马车离开码头,朝西郊方向行去,足足行了半个时辰,终于驶进一座庄园之中,停在一栋大宅之前。 还没等倪昆下车,外边便传来一声迫不及待的喝问: “可是把倪昆带来了?” 车内两条大汉连忙应道: “三公子,正是倪昆,我们把他带来了!” “好,好得很,带他下来!” 两条大汉狞笑着瞪视倪昆: “倪公子,还在等什么?我们家主人,可是已经亲自迎了出来,可别让我们主人久等啊!” 倪昆嘴角微翘,眼神微妙地瞧了两条大汉一眼,起身出了车厢,跳下马车。 下车之后,抬眼一瞧,就见大宅正门洞开,韩林在数人簇拥之下,站在门槛之前,正一脸亢奋地凝视着他,眼中满是行将大仇得报的快意。 “倪昆!咱们又见面了!” 倪昆好笑地看着韩林,不咸不淡地说道: “原来是韩三公子。三公子请我来,有何贵干啊?” 见他一副从容不迫模样,韩林不禁恨得牙痒: “你不知我为何请你过来? “呵,你不是大诗人么?诗人连这点脑子都没有? “当着大长公主的面羞辱本公子,害本公子颜面扫地……踩着本公子的面皮上位,你以为本公子会就此认栽?你以为就没有任何后果?” 倪昆仍是一从容模样,悠然道: “能有什么后果?” “哈!”韩林嗤笑一声: “好个狂生!你以为你得了长乐公主赏识,本公子就不敢对付你了?” 倪昆淡淡道: “我倒想知道,韩三公子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别急。容本公子先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韩林森然一笑,指着簇拥着他的数人中,一个身形瘦削的精悍男子说道: “这是‘人屠’庄飞。擅使两把短刃,曾有过将人活剐三千三百刀,令人哀嚎一天一夜才死的记录……” 那精悍男子亮出两口短刀,舌尖一舔刀刃,若打量肉猪一般上下打量倪昆,声音沙哑地说道: “倪公子,瞧你身形甚是壮实,或许能让庄某多剐几刀,破了三千三百刀的记录。” 倪昆面不改色,微微颔首: “刀法还行,是个合格的刽子手。” “死到临头还死撑?这就是诗人风骨?可笑!” 韩林也不知倪昆为何如此从容,本以为听说“人屠”庄飞的手段后,会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却不料居然还是一副不咸不淡模样,这让韩林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挫败感。 他可没打算让倪昆好死。 非得将之折磨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出一口心中恶气。 而在正式开始折磨之前,他更想看到倪昆惊骇恐惧、涕泪齐流、磕头哀告,苦苦求饶的模样。 可现在瞧来,这襄州来的穷酸士子,胆子似乎有点大过头了,听了庄飞手段,不但不怕,居然还开口点评…… 是狂妄到失去了判断力,还是真以为本公子不敢动手,只是在诈唬他? 韩林心中冷笑,对这狂生愈发厌憎,指着一条身着无袖短衫,露出两条粗壮胳膊的彪形大汉,冷冷说道: “这一位是‘虎爪’郑烈,一手虎爪功,有开碑裂石之力。不过郑烈更擅长的,是捏人骨头,曾有过将人浑身每一块骨头寸寸捏碎,让人活活痛死的纪录。” 那“虎爪”郑烈拿出一块石头,五指一错,砰地一声,将石头捏得粉碎。然后一边让碎石自掌心洒下,一边狞笑着看着倪昆: “倪公子放心,郑某定会使出毕生本领,好生招待你的。” 倪昆皱了皱眉,渐显不耐: “韩三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倪昆,死到临头居然还在嘴硬!真以为长乐公主赏识你,本公子就不敢动你么?” 见倪昆仍然毫无惧色,甚至还摆出一副颇不耐烦的模样,韩林也没了猫戏老鼠的兴趣,一脸凶戾地盯着他,厉声喝道: “本公子今天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你直说不就好了?”倪昆嗤笑一声:“喋喋不休废话连篇,与市井怨妇何异?” “你!” 韩林又被倪昆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口。 回想起宴厅之中,被倪昆当着长乐公主作诗羞辱,那种无地自容、羞愤欲死的感觉再上心头,顿时再也没了慢慢打击倪昆,欣赏他精神崩溃模样的耐性,指着倪昆厉喝: “杀了他!但不要让他死得太痛快,本公子要他一寸寸、一点点地死!”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虎爪”郑烈哈地一笑,一步迈出,挟一股腥风掠到倪昆面前,双爪齐出,撕裂空气,砰地一声扣住倪昆肩膀,指尖发力,就要捏碎他的肩骨。 然而…… “怎么回事?” 郑烈双爪齐齐发力,狠狠一捏倪昆肩膀,却不仅没有听到熟悉的骨骼碎裂声,指尖反而隐隐生痛,像是少时习武未精时,捏到了生铁上一般。 “这就是所谓的虎爪?” 倪昆背负双手,纹丝不动,不屑哂笑: “你的手,莫不是豆腐做的?” 说话时,那“人屠”庄飞也如离弦之箭般掠至倪昆身侧,右手短刀在掌心之中飞速旋转着,斩向倪昆面皮,要先将他脸皮剥下一块。 可吹毛断发的精钢短刀斩在倪昆脸上,竟只发出噗一声轻响,连他油皮都没割破一块。 倪昆轻笑一声,侧首看向庄飞: “刀子没磨过么?都钝啦!” 庄飞心中突地一跳,不假思索刺出左手短刀,疾刺倪昆眼珠。 倪昆眼睑一垂,刀尖刺在他眼皮之上,只略略下凹,一样未能刺破他油皮。 郑烈不信邪地大吼一声,双手顺着倪昆肩膀快速滑下,抓住他两肘,猛地一拧一捏,却仍然没有任何效果,自己五指指尖反而愈发刺痛。 “打人都没力气,也敢称高手?” 倪昆摇摇头,突然一把薅住郑烈头皮,按着他脑袋往下狠狠一压,同时抬膝猛撞。 嘭! 铁膝正中郑烈面门,郑烈整颗人头应声爆开,碎骨血肉溅射出数丈之远,浇了正对面韩林等人满头满脸。 庄飞被这一幕吓得头脑一片空白,连避险本能都忘光光了,中了定身法一般呆立不动,直到倪昆手爪握住他的面门,他方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饶……” 话音未落,倪昆五指一错,嘭地一声,将他面门捏爆。 随手推开庄飞软绵绵的尸体,倪昆指上皮肤一震,将血污震飞出去,手掌变得干净如洗。 随后背负双手,步履从容地向着被这凶残一幕,吓得集体呆滞的韩林等人行去。 “韩三公子,我早知是你派人去‘请’我,可我还是十分配合地跟了过来。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过来了。” 直到倪昆迫进十步之内,韩林才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倪昆,手脚发软地踉跄后退,口中颤声叫道: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拦住他,快,快拦住他啊! “还愣着干什么?我要是死了,你们护卫不力,我爹必杀你们全家!” 噗嗵! 韩林尖叫后退之时,绊上高高门槛,一个倒栽葱跌进宅门之内。 而剩下那几个护卫,在韩林颤声催促威胁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擎出兵刃,一拥而上。 【求勒个票啊~!】 021,魔威 唰! 利刃破空声中,一道雪亮刀光,兜头劈向倪昆。 倪昆屈指一弹,铛地一声脆响,单刀应声而断。 半截断刀打着旋儿倒飞回去,噗地一声斩进挥刀护卫脸上,削飞了他半个脑壳。 又有一条短枪自侧后扎向倪昆腰眼,倪昆反手一抓,攥住枪头随手拗断,撒手一掷,枪头又将持短枪的护卫射了个透心凉。 倪昆步履从容,一步一杀,砍刀切菜般斩杀着所有胆敢攻击他的韩家护卫。 对这些韩家护卫,他不会有半点手软。 尽管他们这会儿是受韩林胁迫,为了家人安危,不得不上来拼命。 可既跟了韩林这种人,平日里仗着韩家的势,也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这样的人,在倪昆眼里,绝对不算无辜。 不过几步功夫,拦在大宅门前的几个护卫,就被倪昆斩杀一空。 而这大宅之中,家丁护卫足有数十之多,刚杀了这几个,又有数十人从四面八方冲来,一拥而上。 不过先前所杀,都是被韩林带在身边的精锐,其中还有庄飞、郑烈这等好手。 此时过来的,只是些普通的家丁护卫,无论武功还是斗志,都比庄飞、郑烈等护卫弱了许多。 倪昆随手打杀几个,剩下的便开始迟疑。等他又把一个胆敢拿铜锤砸他的护卫,一拳打得脑瓜爆裂,血肉横飞,剩下的护卫终于彻底丧失斗志,发一声喊,转身就逃。 倪昆也懒得追杀这种普通护卫,径直踏入大宅,前去追杀韩林。 但那些崩溃的护卫,还是没能逃出生天。 因为一路跟踪马车过来的苏荔到了。 她刚刚进到大宅所在的院子里,就见数十护卫崩溃逃散,其中大多数都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逃来,试图从院门逃出庄园,苏荔顿时嘴角一挑,浮出一抹浅笑。 铮! 宛若利刃出鞘的铮鸣声中,苏荔双手十指,弹出十根猩红指甲,根根寸许长短,寒芒闪烁,锋利如匕。眼神亦变得多了几分妖冶之意,闪烁嗜血寒光。 几十个奔向院门的护卫,瞧见她这模样,顿觉一股恶寒袭上心头,硬生生止住狂奔的脚步。 尤其与苏荔那充满嗜血意味的妖冶眼眸对上时,他们更是浑身僵直,呼吸凝窒,心跳都情不自禁漏了一拍。 苏荔天鬼血脉觉醒度在南疆小庙中,大幅提升了一波,力量、体质、伤害承受、恢复能力都有所提升,觉醒稳定之后,还获得了对生者天然的精神震慑能力。 眼神对视之下,这数十护卫的精神,竟皆被她震慑,一时竟如遇天敌,动弹不得。 嘻嘻…… 阴森妖冶又动人心魄的娇笑声中。 苏荔右手五指岔开,横于唇前,伸出舌尖,轻轻一舔猩红指甲,身形一晃,鬼魅般闪掠过去,瞬间来到一条大汉面前,五指一抓,噗地一声,就把那大汉天灵盖抓出五个血洞,直没颅内。 直至此时,被同伴的鲜血脑浆刺激,剩下的韩家护卫们,方才摆脱精神震慑。 回过神来,见苏荔这妖女正自慢条斯理地从同伴头顶上,拔出血淋淋的手爪,领头的几个护卫顿时又惊又怒地抡起兵刃,厉啸一声,朝苏荔围攻而来。 “大伙儿一起上,杀了这妖女!” “不杀妖女,谁都难逃!” “杀杀杀!不信她比方才那怪物还强!” 壮胆的嚎叫声中,数口长刀劈头盖脸斩向苏荔。 苏荔嘻嘻一笑,不闪不避,迎面冲去。 猩红双爪挥舞开来,月色之下,顿时闪烁起凄美诡异的猩红寒光,爆起一阵绵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兵刃断折声,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肉体撕裂声…… 苏荔在院中大杀特杀之时。 韩林一路跌跌撞撞、鬼哭狼嚎着朝大宅深处逃窜。 倪昆则背负双手,不远不近,不疾不徐地吊在他身后。 “你不要过来!倪昆!你真的清楚我是谁吗?我是当朝右相的三儿子! “右丞相韩思远你知道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门生无数,权倾朝野,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家破人亡,株连三族! “我大哥是北军大都督麾下心腹大将,统率三百‘血麟骑’、五千铁甲军,深得北军大都督赏识。你知道北军大都督又是谁吗?他是皇室亲王,是当今天子的叔叔…… “我二哥是镇魔卫都统,武功高强,手下高手如云……你若杀我,我爹,我大哥、二哥,都不会放过你!就算有长乐公主护着你,你也要粉身碎骨!” 韩林声嘶力竭地威胁着,可倪昆始终充耳不闻,不发一语,只隔着十步距离辍着他。 那清晰又从容的脚步声,直令韩林心脏怦怦乱跳,脑子阵阵眩晕,呼吸愈发沉重,脊背满是冷汗。 尤其当有灯烛光芒,自后方照在倪昆背上,令他的影子向前投射下来,把韩林笼罩在内时,韩林更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魔爪攥住了心脏,浑身无力,腿脚发软,汗出如浆。 更有阵阵尿意频频来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溃决堤。 “倪昆,你不要过来了,我错了,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威胁无用,越逃越慢,口干咽痛、声音嘶哑的韩林,带着哭腔开始求饶: “我有眼不识真人,我不该得罪你,看在我爹、我大哥、二哥的份上,饶我一命可好? “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只要你出现的场合,我一定无条件回避……” 可惜求饶也没用。 倪昆还是足音清晰,不远不近地吊着他,既不赶着追上来打死他,也不放任他逃远。 那种感觉,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似乎非要等到韩林彻底崩溃,才会尽兴。 话说,在韩林原本的设想中,本该是他来如此这般折磨倪昆的。 可惜,直到倪昆撕下伪装,露出真面,韩林方知道,自己究竟招惹来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韩林一边哀告求饶,一边手足并用,踉踉跄跄地爬上楼梯,向着楼上逃去。 倪昆背着双手,不慌不忙地踏上楼梯。 视线扫过楼梯转角,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缩在楼梯转角瑟瑟发抖。 对这种毫无威胁的存在,倪昆随便扫了一眼,就没再关注,踩着楼梯,不紧不慢地继续上行。 但就在他彻底背对那少女时。 那看似吓得泪流满面,瑟瑟发抖的少女,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厉色,袖中滑落两口蓝汪汪的淬毒利匕,身形好似轻烟一般掠至倪昆身后,双刀并出,扎向倪昆两侧腰眼。 韩林的二哥乃是“镇魔卫”都统,手下收揽了不知多少江湖高手。 这丫鬟便正是镇魔卫的人,被韩林二哥派到韩林身边保护他的。 比起韩林自己招揽的庄飞、郑烈等护卫,出身镇魔卫的丫鬟实力高出了一大截,暴起突袭之下,等闲武道宗师若未作提防,也要被她一击得手,丢失性命。 而倪昆压根儿就没对这丫鬟有任何警惕。 倒不是他大意。 实在是没有威胁——自清醒过来至今,倪昆唯独在长乐公主身边两个女汉子秘卫身上,感受过丝丝威胁。 并且这威胁,还不是那两个武圣级的秘卫带给他的,而是她们身上佩带的兵刃。 除此之外。 哪怕当日在南疆小庙,被那神出鬼没,连本体都找不到的“苍白鬼手”偷袭之时,倪昆都没有任何危机预感。 事实也证明,苍白鬼手固然诡异莫测,连倪昆都得放血才能真正对付它们,可苍白鬼手同样没法儿对倪昆造成任何伤害。 既然没有威胁,倪昆自不会有任何警惕。 就像人不会去警惕一只普通的小蚂蚁一样。 于是那丫鬟的偷袭,非常轻松就得手了,顺利地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嗤! 裂帛声中,两口淬毒匕首轻松刺破倪昆腰肋衣衫,刺到了他皮肉之上。 得手的狂喜,令这丫鬟没有用心去感受刺击的手感,纯凭本能发动了连招。 嗤嗤嗤…… 绵密如缕的裂帛声中,丫鬟双匕连连挥舞,幻出道道幽蓝寒光,一气呵成朝倪昆背后连刺一十三下。 腰眼、软肋、脊背命门、后颈……最后更是一招双风贯耳,幽蓝匕尖噗地一声,扎在倪昆一双耳孔之上。 直到这一套连招打完,倪昆背部衣衫方才缓缓裂开,现出衣襟裂口之下的皮肤。 毫发无伤。 理所当然,毫发无伤。 而一气爆发,略显气促,正自回气的丫鬟瞧见这一幕,顿时心脏一突,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脸上满是极度惊骇的神情。 “你究竟在忙些什么?” 倪昆淡淡说着,平淡的声音落在丫鬟耳中,却像是平地起惊雷,直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但她毕竟是身经百战、身手不凡的镇魔卫,哪怕大脑震惊停摆,身体亦在本能催促下,猛地躬腰踏足,试图倒飞出去,远离倪昆。 就在丫鬟往后倒掠的同时。 倪昆右手撮掌为刀,倏地反手一斩。 手刀破空时,竟有灼热气浪澎湃四溢。 魔门绝学,燃木刀法。 手刀一发即收,快如电光幻影。 丫鬟似毫发无伤地退出数丈之外,正自惊疑不定地看着倪昆,突然身躯一僵,神情凝固。 随后,她左肩至右胯,浮出一道血线。鲜血狂涌之际,半边身子缓缓滑落,噗嗵一声,掉落在地。两半残躯,伤口边缘,竟如利刃切削一般光滑,甚至还隐有灼烧焦痕。 “莫明其妙。” 倪昆低语一句,摇摇头,继续去追已逃至楼上的韩林。 【求勒个票~!】 022,不赦 韩林连滚带爬地逃进书房,重重关上房门,又全力推动书桌,堵在门前,正试着推倒书架继续堵门时,房门旁边嘭地一声,爆开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倪昆抬手在面前扑扇两下,扫去弥漫的烟尘木屑,对着满面涕泪,一脸呆滞,浑身颤抖的韩林微微一笑: “韩三公子,怎不继续跑了?” “……” 韩林张了张嘴,眼泪鼻涕又同时淌下,膝盖一软,噗嗵跪倒在地,对着倪昆连连磕头: “倪昆,倪公子,您就饶我一命吧……” 看着韩林这副没骨头的模样,想起楼船之上,宴厅之中,他那骄矜自傲的气势,倪昆心中,一阵厌恶,收敛微笑,淡淡说道: “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好像一条狗么?” “狗?”韩林一怔,旋即磕头如捣蒜: “对,对,我就是一条狗!求您放我一马,饶过我这条狗命吧!” 韩林有小智,无大节。 这样的人,得势之时,猖狂无比,恨不得将全世界都踩在脚下。失势之时,又能观形势,识时务,为求活命,委曲求全、磕头求饶亦不在话下。 乃是十足十的真小人。 至于侥幸逃过一劫后,是否真会夹着尾巴作人…… 那必然是不会的。 本性如此,一旦复又得势,只会比之前更加猖獗狂妄。 不过此刻,韩林还在绞尽脑汁地求生。 “倪公子,我这里有很多钱……您看……” 他膝行至堵在房门前的书桌边,打开一只抽屉,取出大叠银票: “这是大周皇家钱庄开具的钱票,大周各地,乃至边荒四夷都可兑付!足足一万五千多两的银票,全是小韩我孝敬给您的。还有这些……” 他又打开另一个抽屉,取出大把金银珠宝: “夜明珠、蓝翡翠、猫眼石……这些珠宝,每一件都价值不匪,小韩我统统孝敬给您……” 见倪昆面无表情,眼神淡漠,不发一语地盯着自己,韩林尿意如潮,身躯紧绷,脑子却仍自飞快转动着,千方百计寻找着求生的筹码。 “您喜欢武功?我这里也有修行秘藉……您看这……” 他又打开一只抽屉,取出一个上锁的木匣子,颤抖着手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用钥匙将木匣打开,从中取出一副丝绢卷轴: “这是上古炼气士宗门,阴阳合欢宗的双修秘典,‘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是我从一个盗墓高手那里高价购来的。此功法既可采补炉鼎增益己身,亦可与道侣双修,阴阳相谐,彼此增益……” 直至此时,倪昆终于开口: “这个现在还能练吗?” 韩林一呆,感觉似乎真的找到了求生的路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能练的,这个能练的! “即使如今天地异变,不能炼气,以此功法双修,亦可增强体魄、精神,延年益寿……倪公子,我家还收藏有不少修行功法,只要您放我一马,我可以将家中收藏的武道、炼气典藉,统统拿来献给您……” 以当今的环境,炼气士功法,如魔教的四部魔经,几乎与废品无异。还真就只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所以若能用已然无用的炼气功法来买命,韩林绝对愿意把家中所有的炼气士功法,统统交给倪昆。 “那挺好的。” 倪昆淡淡说着,随手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就见卷轴之上,有总纲有细诀,有炼体功有炼气法,更有一副副画工极其精美,堪称栩栩如生的姿势图。 每一副姿势图上,都用各色线条、箭头标注着行气路线,旁边还有口诀注释,修炼心得等等。 “不错。” 倪昆看得频频颔首,脑中“不朽金身”字符亦金光大放,将这部“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拓印进脑海之中,化为一个小了许多的金色字符,悬于不朽金身的字符之下。 只翻看浏览一遍,倪昆就已将这部修行典藉彻底记忆并参透,确定这是一门真实不虚的炼气士双修功法。 韩林见他满意,心中狂喜,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问: “那,那您是不是,可以放过我啦?” 倪昆眼皮一抬,轻瞥韩林一眼: “你想多了。” 说话间屈指一弹,啵地一声,韩林眉心,应声凹出一个深坑,后脑则嘭地炸开一个血洞。 血肉飞溅之中,韩林眼神迅速黯淡,满脸不甘地仰倒在地,大瞪的双眼之中,刚刚来得及浮出一抹惊愕、丝丝怨毒。 倪昆只作碾死了一只蚂蚁,看也不看韩林一眼,亦未看掉落一地的银票珠宝一眼,两手一搓,将那丝绢卷轴搓成粉碎,正待离开书房时,就见被他搓碎的卷轴碎片,竟自纷纷飘飞起来,于半空之中彼此聚合,转眼之间,又恢复原状。 咦! 倪昆轻咦一声,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就见卷轴看上去完好无缺,浑无一丝破损痕迹。 “不仅功法是真的,就连记录功法的卷轴,也是一件宝物么?” 倪昆托着下巴,暗自思忖: “不过似乎只剩下了自动复原功能?唔,以后修出真气,或许还能发掘出更多的功能。” 当下将卷轴卷起,提在手里,自墙洞出了书房。 一路回到楼下,出了大宅,就见大宅门外,庭院之中,遍地都是惨不忍睹的残肢碎尸,污血横流一地,宛若屠宰场一般。 而苏荔正披头散发,站在这血腥杀场之中,眼角浮出淡紫眼影,嘴唇化作深紫之色,双手低垂,指尖滴血,眼神迷离地仰望夜空明月。 “怎么回事?”倪昆皱了皱眉,说道:“怎搞得这般血腥?你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的苏荔,纯美清冷,气质疏离,虽是魔门圣门,却既不嗜杀,也不好斗,就喜欢琢磨如何求生。 可现在的苏荔…… 虽然她这妖女模式,看着也挺有几分邪异魅力,可手撕活人,碎骨裂颅…… 感觉还是有点太猎奇了。 当然倪昆杀伐,也是动不动就把人脑袋给捶爆,但那是因为他力量太猛,身体太硬,倒并非刻意为之。 苏荔眼下制造的这场面,明显就是刻意搞出来的——倪昆可是看到了好几个浑身骨头都被捏碎,双眼大瞪,满脸痛苦,明显是活活痛死的护卫。 不为拷问情报,只为享受折磨…… 这可就有点过份了。 “教主,我也不想这样的。” 被倪昆一声喝问,苏荔顿时一个激灵,收回仰望明月的视线,垂首收敛起妖异模样,一脸无辜无奈地说道: “可是现在每当我进入战斗状态,总会不自觉地变得残忍嗜血……教主,你可得想办法早点搞到冥凰丹,不然我感觉我迟早会变成嗜血疯魔……” 倪昆奇道:“不是说变猛鬼么?” 苏荔道:“那是死后。活着的时候,就是嗜血疯魔……” 倪昆摇摇头: “冥凰丹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再说就算弄到了冥凰丹,你现在‘洗髓换血’尚未大成,也没法儿修出真气。所以啊,你还是得尽量自我克制一下……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时辰不早,咱们该回去休息了。” 说罢,倪昆大步向着院外走去,苏荔小意地跟在他身边,像是个夫唱妇随的小媳妇,再无半点利爪裂颅、手撕活人的滔天魔焰。 “教主,你手上这卷轴是什么?” “修行秘藉。” “可是炼气秘藉?” “是。” “可以给我看看么?” “不行。” “为什么?” “你还小,不适合看。” “什么?我还小?我十八岁啦!大周律,女子十六即可成婚,像我这年纪的女子,好多连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少废话,总之不给你看。” “噢……” 高悬的明月下,两人渐行渐远,转眼无踪。 只霜白清冷的月光,幽幽照耀着满地血腥的庄园,见证着不久前的一场杀戮。 【求勒个票啊~!】 023,还没结束 清晨,轻纱般的薄雾,在韩林庄园袅袅飘摇,鸟儿悦耳的清鸣,点缀着宁静晨光。 右相韩思远次子,“镇魔卫”左都统韩惊涛,负手屹立在书房之中,默默俯视着地板上,韩林那死不瞑目的尸体。 “都统。” 一个身着玄色制式劲装,腰悬长刀的镇魔卫快步来到韩惊涛身后,低声禀报道: “已清点出来了,三公子庄园之中,总计发现四十六具护卫尸体。 “死者或头颅粉碎,或面门爆裂,或骨骼寸断,或开膛破腹,或肢体残缺…… “死状堪称千奇百怪,惨不忍睹,几乎皆是被人以重手法徒手格毙,且其中大多是被手爪活活撕裂。 “从死者伤口的指爪痕迹,尤其是那几个被捏碎了浑身骨头,活活痛死的护院身上留下的指印看来,凶手手指纤细,疑似女子。 “但三公子门下,小有名气的人屠庄飞、虎爪郑烈等几个好手,当是被一个男子所杀。 “那男凶虽未刻意折磨,但手法极重,好几个死者看上去像是被铁杵、大锤之类的重兵器轰杀,不仅头颅爆裂粉碎,血肉碎骨甚至溅射出数丈之远…… “还有,咱们镇魔卫的小艺也被杀了。” 韩惊涛不置可否地轻嗯一声,问道: “可验过小艺死亡现场痕迹?她与凶手过了几招?” 那镇魔卫小心翼翼说道: “依现场痕迹初步推断,小艺当是从凶手背后暴起突袭,试图以两口淬毒利匕刺杀凶手。 “但凶手也许是穿了极坚韧的内甲,又或许是及时反应过来,小艺没能得手,反被凶手反手一刀,一分为二。 “凶手那一刀极快极狠,小艺怕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中招,疾退出数丈开外,稳住脚步之后,刀伤方才发作。 “奇怪的是,小艺伤口存在明显的烧灼痕迹,似乎凶手是用一把烧红的钢刀斩杀了小艺。” “烧红的钢刀?”韩惊涛轻笑一声,“谁出门杀人,还特意带一把烧红的钢刀?就算事先把刀子烧红了,那又能坚持多久?” 那镇魔卫发挥脑洞: “也可能……是先在刀上抹了油,杀人之前,点着了刀子?” “这又不是在玩杂耍、变戏法。”韩惊涛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再好好想想。” “这个……” 那镇魔卫又皱眉思忖一番,喃喃道: “伤口平滑,有烧灼痕迹……莫不是,血脉异术、旁门异术,甚至神兵异力?” 韩惊涛轻嗯一声,道: “为何不提天命教的燃木刀法?” 那镇魔卫迟疑道: “天命教的燃木刀法,虽然号称练至高深,可徒手斩铁、燃木生火,但这不过是吹嘘而已。 “就连天命教上代教主左轻侯,都没能把燃木刀练到这等境界……” 韩惊涛淡然道: “无论是否吹嘘,这终归是一个调查方向,不可轻忽。” 顿了顿,继续说道: “老三自己招揽的护卫都不值一提。但小艺是我亲自安排的,她的功夫我很清楚。 “能令她背袭不成,还反手一招就将她斩杀……凶手的实力,怕已有武圣境界,并且还不是一般的武圣…… “不过话说回来,这其实也不算什么。 “重若铁杵大锤,能将人体轰至爆碎的徒手重手法,令小艺偷袭不成反被一招斩杀的武功,皇家秘卫、少数军中高手也都具备。靖夜司、镇魔卫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就连江湖上,都有极个别这样的高手存在。但是……” 他略略一抬下巴,示意躺在地上的韩林尸体: “我这不成器的三弟,眉心被人点了一指,额骨凹陷,留下指印,虽看似并未洞穿见血,可指力竟贯颅而过,将他后脑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脑浆溅射一地,脑子只剩一副空壳…… “我在镇魔卫做了十二年,从外州卫所普通卫卒,做到京师总卫左都统,不知见识过多少凶名昭著的江湖狠人,可这等指力,却也是生平仅见。 “便是皇家秘卫,若不仰仗神兵,只怕都难以打出这等劲力。 “若凶手只是纯凭指力,没有依仗血脉、异术、神兵等任何其它能力,那凶手的武功……” 韩惊涛摇了摇头,没有说出他的结论。 那镇魔卫随之沉默一阵,又望向地上洒落的银票、珠宝,抬眼一扫之际,就已凭丰富的经验,大致判断出地面银票、珠宝的价值: “万两以上的银票,价值数万两白银的珠宝,凶手竟任其洒落一地,看上去似乎分文未取?都统,凶手恐怕是为复仇而来。” 韩惊涛垂下眼睑,两眼似睁似闭,语气平静地说道: “去查查老三最近都得罪过什么人。 “另外,仔细勘查现场,给我一份详细的验尸文书。 “我要知道,凶手究竟有几人,又究竟用了哪些手法、力道如何。以及,现场是否有血脉异术、旁门异术、神兵异力等力量残留。” “是,都统。” 待那镇魔卫退下后。 韩惊涛又低头看了韩林尸体好一阵,方才摇摇头,轻叹: “老三,你文不成、武不就,只几分小聪明傍身,偏还要仗着家里的势无法无天……从小到大,哥哥都不知帮你擦了多少回屁股。 “老实说,我很讨厌你,早就不耐烦帮你平事儿了。 “可哥哥也知道你的性子,知道你遇上硬茬,定会第一时间,把老爹的名号,把我和大哥的名号搬出来唬人。可是现在看来…… “你这次遇上的凶神,根本无惧我家威名哪。” 说话间,他俯下身来,抬手抚拢韩林眼皮,淡淡道: “不过你且放心,你这杀身之仇啊,哥哥还是会帮你报了。 “毕竟我韩家的威名,不能就此折了不是? “要不然,以后还有谁会畏我韩家?” 虽然就凶杀现场的种种痕迹看来,凶手实力,强得有些离谱。 尤其点杀韩林的那一指,威力更是韩惊涛生平仅见。 可说到底,如今这天下,“洗髓换血”的武圣,就已经是人间绝顶。 而“武圣”这名号听起来再威风,炼不出真气,也始终都是肉体凡胎。 只要还是肉体凡胎,就一定会死。 哪怕有旁门异术傍身,抑或觉醒了什么异种血脉,也都有破绽可循。 以镇魔卫丰富的经验,天下之间,就没有杀不死的存在—— 八百年前,大周建立“镇魔卫”,当时主要针对天下大妖巨魔、鬼怪邪祟。 七百年前,灵机断绝,炼气士绝迹人间,妖魔鬼怪也消失无踪,镇魔司职能随之转变,主要监控镇压各种隐密邪教,对付恃力行凶的血脉异人、异术修士。 八百年积攒传承下来的经验,放眼天下,几乎没有镇魔司不了解的异种血脉、旁门异术。 无论哪种能力,武道、血脉异术、旁门异术、神兵异力,镇魔卫总能找到手段应对。 心里暗自说句大不敬的,就连威压天下、万军莫敌的“神凰血脉”,只要布局妥当,又舍得拿人命去填,也能将之活活耗死。 “归根结底,世间早已再无通天彻地的大神通。当今之天下,已无无敌之力,亦无不败之人……” …… 长乐长公主不爱早起,往往睡到太阳升起老高,才会起身梳妆。 今天也不例外。 直至阳光照到床头,照得脸颊微痒,她才懒懒起床,手掩檀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又舒展腰肢,伸了个风情万种的懒腰,这才唤来侍女,服侍她梳洗更衣。 正梳洗时。 一位侍女在门外说道: “殿下,周家令要有事禀报。” 得了公主应允,周延的声音,也隔门响起: “殿下,镇魔卫传来消息,韩林……死了。” 【求勒个票~!】 024,公主有请 韩林死了? 长乐公主秀眉微扬,芙蓉玉面闪过一抹诧异,问道: “韩林居然死了?何时、何地,又是怎么死的?” 周延语气颇不平静地说道: “昨日夜间,死于城外西郊,韩林所属的私人庄园之中。 “今日凌晨,有菜农前去韩林庄园送鲜摘瓜果,发现尸横一地,血流成河,当场吓个半死,天未亮便进城报案…… “之后此案由镇魔卫接手,左都统韩惊涛亲自带队,前往现场查看,确认韩林已死,连同庄园护卫四十六人,以及韩惊涛安排给韩林的一位镇魔卫,悉数被杀。” 长乐公主抿着樱唇,久久未发一语。 沉默许久,她才低笑一声: “这就是你敢于当众折辱韩林的倚仗么?周家令……” “殿下?” “你觉得韩林之死,是否倪昆所为?” “这……镇魔卫目前尚未做出定论,臣也不敢妄言。不过有了昨天文宴那场冲突,倪昆嫌疑最大。毕竟以韩林那报仇不隔夜的性子,当晚就该设计报复倪昆……所以很可能是,报复不成,被反杀。” “这样么……” 长乐公主沉吟一阵,道: “安排下去,今日午间,在府中设小宴,宴请倪昆。” “可是……倘若韩林之死,真的是倪昆所为……据镇魔卫内部传来的消息称,血案现场十分惨烈,凶手手法之酷烈,堪比妖魔……” 周延本来还十分看好倪昆。 可是韩林庄园的消息传来,把他给吓坏了。 如果韩林庄园血案,真是倪昆所为,那种凶神恶煞,再是一表人才,诗文无双,也不适合继续与公主接触。 至多赏他一个军中前程,把他丢去北疆,让他跟北地蛮族打交道,也算是人尽其才。 也许北疆风雪,能让他作出更多足以传世的边塞诗、军旅诗? 周延还待劝说公主殿下不要再接触倪昆,长乐公主却不以为然地笑道: “八年前,皇兄亲征北疆,我偷偷混进军中,直至大军离京近千里,才被皇兄察觉。 “皇兄本想派人送我回京,可被我缠得没有办法,只得允我随他征伐。 “那一年,我在边关战场,曾亲眼见过沙场厮杀,两军对撞,血流成河;也曾亲眼见过被蛮族大巫唤起的尸兵,拖着残肢肚肠前仆后继;更曾见过皇兄神火焚野、遮天蔽地、万军成灰…… “当年那一战,什么样的血腥酷烈、什么样的凶神恶煞,我没有见识过?至如今,还有什么人,能吓得到我? “我原以为,倪昆或许武功不弱,又有智计,已考虑周全,能妥善躲过韩林暗算。 “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并未躲避,而是反客为主,干脆利落将韩林彻底解决。 “这倒是给了本宫一个惊喜…… “周家令,即刻派人前去成功坊,请倪昆于午时之前,至我府中赴宴。 “本宫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韩林或不值一提,可韩家,却不是那么好打发呢。” 见长乐公主计议已决,深知公主性子的周延也无法再劝,只能暗叹一声,恭声应是。 正待告退,下去安排时,长乐公主的声音又幽幽传来: “顺便安排下去,仔细查一查倪昆的根底。襄州士子……呵,他真的是襄州士子么?” …… 玄武街,成功坊,一间租金低廉的民宿小院中。 倪昆昨晚杀了个痛快,没留隔夜仇,又得了一部功法,记载功法的丝绢卷轴貌似也是件宝贝,于是心情十分舒爽,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起床后洗漱一番,来到小院中,正想打套拳法热热身,就见苏荔坐在井边,愁眉苦脸地修剪着生长过快的指甲。 “怎么了?为何愁眉苦脸?莫不是天鬼血脉又闹了什么古怪?” 倪昆过去笑呵呵问道。 苏荔仰起脸,反问: “教主,咱们昨晚杀的,真是右丞相韩思远的三儿子?” 倪昆点点头: “是啊。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苏荔皱着脸蛋,哀声道: “右相韩思远权势极大,其次子韩惊涛,更是京城镇魔卫总卫的左都统。咱们昨晚没有仔细清理现场,留下了太多痕迹,以韩家掌握的资源,怕是很快就能查出咱们的底细……” 倪昆面不改色: “你不是信誓旦旦保证过,襄州士子这个身份,没有问题么?” 天命教乃是历史比大周还要悠久的老牌炼气宗门。 哪怕曾在八百年前一败涂地,几乎被打断了脊梁,丢了总坛、秘境,被赶到妖魔鬼怪肆虐的南疆莽荒艰难求存,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几百年恢复下来,又渐成一大势力。 要不是内乱七年,又出了“小魔君”杨纵,乃至前代圣女这两个地位颇高,掌握了诸多教中机密的叛徒,还真不可能沦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以天命教的底蕴,身为天命圣女的苏荔,手上自然掌握着不少资源。 虽然经过七年内斗,又被七派联合进剿,各地分舵香堂被扫得七零八落,又遭杨纵出卖,苏荔手上的资源、渠道要么被彻底掐断,要么就不再可靠,但终究还有少许不被杨纵所知的秘密渠道残留下来。 倪昆“襄州士子”的身份,便有苏荔最后一点秘密渠道背书,是经得起查证的。 若有人书信襄州府衙询问,就会得到府衙回复,证实倪昆确系出身襄州,且是在官办书院注籍过的学子。 即使亲自前去襄州实地查证,也能在某个偏僻山村中,找到倪昆生活过的痕迹。村中的“乡亲”们,甚至能说出倪昆从小到大的一些往事。 总之照苏荔的说法,襄州士子这个身份,是经得起考验的。 然而…… “我是说过没有问题,可前提是咱们别惹出大事,不被有力人士全力调查啊!现在咱杀了权倾朝野的右相第三子,这事情还不够大啊? “当初天命宫一战,咱们可是没把七大派的人杀干净,后来那邪祟出没的小庙,也没留下所有七大派的人……还有盐帮黄权等亲眼见过您的七派弟子活着呢! “咱们招惹了韩家,以韩家手段,全力追查之下,我的安排根本顶不住,韩家很快就能查出您就是天命教主啊!” 苏荔越说越激动,跳起来挥舞双手,一副张牙舞爪模样。 倪昆安抚道: “好了好了,别这么激动。昨天你不是也杀得挺痛快么?手段甚至比我更过分……” 苏荔还是激动地涨红了脸蛋: “那我当时不是并不知道对手是谁么?” “不知道对手是谁,你还大开杀戒?” “那我不是要给你帮忙么?” “敢情是我做错了是吧?” “教主,我是不敢说你做错事的。可是……咱们身份一旦暴露,还怎么接近皇帝,怎么谋夺冥凰丹方,神凰血啊?” “身份暴露,与谋夺冥凰丹方、神凰血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矛盾么?” “你是天命教主,难道还以为大周皇家会允许你继续接近他们啊?” “为什么不呢?大周皇家,既不知道凰冥丹方的存在,也不知道咱们要谋取神凰血,为何不会允许我继续接近?” “你可是天命教主,是大周的敌人啊!” “天命教都快亡啦!与大周为敌,那也是八百年前的老皇历了。我这个新任教主幡然悔悟,决定弃暗投明,向大周积极靠拢,这不可以么?” “这怎么可以?”苏荔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倪昆。 “不可以么?”倪昆笑吟吟瞧着她,反问。 “怎么可以?” “真的不可以么?” 倪昆轻轻一弹指甲,悠然道: “据我所知,七百年前的炼气士时代,只要愿意为大周效力,遵守律法,则无论妖魔鬼怪,大周可都是来者不拒的。 “至如今,大周威压天下已有八百年。照你的说法,身在神凰宫的大周天子,乃是举世无敌,纵然离开神凰宫,其神凰火亦是万军莫敌。 “有这样传承,有这样的实力,大周皇家会惧我一个丧失了所有势力,连传承典藉都丢得一干二净,连自家老巢都不敢呆,近乎穷途末路的天命教主? “大周可是威压天下八百年强盛皇朝。不要小看了这等皇朝的心胸魄力,只要我能展现出足够有用的价值……大周皇家,会接纳我的。 “毕竟,从我羞辱韩林之后,长乐公主的现场反应看来,权倾朝野的韩家,似乎已经引起了皇家不满……我与韩家对上,说不定皇家会乐见其成。 “最重要的是,我到现在为止,展现给大家看的人设就是:文才横溢,但又桀骜不羁、锋芒毕露,还睚眦必报、杀伐果断。如此简单纯粹的人,可是很好驾驭的哦……” 刚说到这里。 院门外,传来周延的声音: “倪公子,你在吗?” 【求勒个票啊~!】 025,倪昆,你想要什么? 倪昆出去开门一看,就见公主府家令周延,正站在院门之外,身后还停着两辆马车。 见到倪昆,周延神情微妙、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拱手笑道: “倪公子,周某冒昧来访,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周家令言重了。”倪昆也还了一礼,笑问:“不知周家令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 周延知道,倪昆很可能就是制造了韩林庄园血案,手段酷烈堪比妖魔的凶手,言语之间分外客气,笑着说道: “公主殿下在府内备下小宴,特命周某前来,邀倪公子赴宴。” “公主有召,敢不从命?”倪昆微笑道:“不知何时赴宴?” “午时之前,抵达公主府便可。”周延朝身后两辆马车中的一辆抬手一指:“这辆车将留在此地,届时公子可乘此车前往公主府。” “周家令考虑周到,倪某谢过。” “倪公子客气……” 又闲话两句,周延称还有公主殿下吩咐的事情要办,婉拒了倪昆请他进去喝茶的邀请,坐上另一辆马车离去。 目送周延离去后,倪昆又请留下来的马车车夫进去喝茶,那车夫也婉拒之后,倪昆也不强求,返身回了院中,对苏荔笑道: “周延看我的眼神不对,看来当是怀疑我与韩林之死有关了。” 苏荔忧心忡忡地揪着衣角:“情况不妙啊!” 倪昆呵呵一笑: “不妙?我看妙得很。若真不妙,过来找我们的,就不会带着马车,来邀我赴宴的周延,而是杀气腾腾的镇魔卫、靖夜司了! “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天子年少,相权膨胀,皇室与丞相之间,必会有所矛盾。而韩林对长乐公主的心思,只怕也早惹她不快甚至厌憎了。 “我杀韩林,长乐公主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苏荔不服气: “那是她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等她查出你是天命教主,你瞧她高兴不高兴。” 倪昆不以为意: “还是那句话,就算查出我是天命教主,只要我保持目前人设,表现出积极向皇家靠拢的样子,就问题不大! “好了,我得进去换身衣裳,拾掇一下了。小荔子过来,帮我刮胡须、梳发髻……” “教主,我好歹也是天命教当代圣女,请稍微尊重我一下,不要叫我小荔子,太难听了。” “好的小荔子。” “……” …… 午时,公主府,一片有着竹林假山、小桥流水的园林中。 倪昆坐在八角亭中,在两个侍女服侍下,悠然饮茶。 忽然,丝丝威胁感油然而生。 倪昆循着直觉望去,就见凉亭之外,竹林之中,长乐公主长裙曳地,踏着青石铺就的林间小道,款款行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女汉子侍立她左右,两双眼睛饱含警惕,眨也不眨地盯着倪昆。 毫无疑问,那丝丝威胁,正是来自两位皇家秘卫身上佩带的兵刃。 而瞧那两位皇家女汉子警惕的模样,显然也是知道了韩林庄园凶案。 倪昆对此并不介怀,视线略一扫过两位皇家女汉子,便起身迎出亭外,侧立道旁,对着长乐公主拱手一揖: “襄州士子倪昆,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香风袭来,环佩叮当。 长乐公主行至倪昆前方,顿住脚步,打量他一眼,毫无异状地嫣然一笑: “倪公子勿需多礼,随本宫进来。” 说罢,轻移莲步,自倪昆身前行过。 倪昆注意到,当长乐公主自他身前行过时,公主左侧的皇家秘卫,不着痕迹侧行半步,挡在他与长乐公主之间,同时手掌握上了剑柄。 右侧那皇家秘卫,也反手握住了背负的短枪枪柄。 当两位秘卫手掌按上兵器,倪昆感知的威胁骤然飙升数成,令他几有芒刺在背之感。 “这两件神兵,应该能破我的防。” 倪昆心中暗忖。 不过兵器固然对他有威胁,可执掌神兵的,终究是人。 十步之内,匹夫敌国。 倘若倪昆真对长乐公主怀有恶意,以双方此时的距离,那两位皇家秘卫和她们手上的神兵,恐怕也保不住长乐公主。 暗地里评估一阵,倪昆又琢磨着空对空的推测恐怕并不靠谱,有机会的话,还是得亲自上手测试一二,实际感受一下,皇家秘卫与神兵的组合,对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威胁。 毕竟将来如果真的动手获取神凰血时,有很大机率会对上这二者组合,提前测试很有必要。 心中转动着这般堪称谋大逆的念头,倪昆面上却不动声色,施施然跟在长乐公主与两位秘卫后面,复又走进凉亭。 宾主落座,长乐公主咐吩一声,很快就有侍女纷至沓来,布酒上菜。 又有乐师、舞伎在亭外舞乐助兴。 酒菜上齐,长乐公主拉起袖口,现出凝脂皓腕,秀手端起金樽,笑吟吟说道: “备宴仓促,招待不周,倪公子见谅。本宫先敬你一杯。” 倪昆笑道: “公主殿下言重了。在下一介白身,公主如此礼遇,着实令我受宠若惊。” 说完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也浅浅饮了一口。 待侍女为自己斟满酒杯,倪昆举杯敬道: “公主恩遇,在下感激不尽。厚颜借公主美酒,敬公主一杯,愿公主青春不老,容颜永驻。在下满饮,公主随意。” 说完又一仰脖,将满杯酒喝得滴酒不剩。 长乐公主随意浅饮一口,轻笑道: “青春不老,容颜永驻,固然是每个女子的意愿,可在当今之世,又有谁能做到?你这话呀,也就是哄本宫开心罢了。” 倪昆笑了笑,也不否认,又向公主敬了杯酒。 舞乐声中,两人随口闲聊,不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正其乐融融时,长乐公主忽然直视倪昆,声音亦不觉严肃起来: “倪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冥凰丹方、神凰之血,我想要神通广大、飞天遁地、长生逍遥。 可惜,这些你都不能给我。 倪昆心中嘀咕着,微笑道: “我想要的不少,不过总结起来,无非两样:权势、名声。” 对于倪昆的回答,长乐公主并不感到意外。 若非为了这两样,他又何必要用一首咏诗登上楼船,来到她面前呢? 他作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已经明示了他的心意:希望她长乐公主,能做助他扶摇直上的大风。 不过,虽并不意外倪昆的回答,可对于他的坦然,长乐公主多少有些惊讶。 文人士子,无论内心怎么想的,表面上大多耻于谈论名利。 可倪昆竟不一样。 不仅直言不讳内心真实的想法,坦坦荡荡将他的欲求展现出来,且言语之间,满是强大自信。 这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只是诗才无双的文士,更是身怀绝技,心有杀气的武者? 文彩飞扬、锋芒毕露、桀骜自信、杀伐果决…… 老实说,长乐公主并不讨厌这样的男人,甚至有些欣赏。 男子汉大丈夫,若连内心的欲望都不敢直面,遇到机会都羞于展现自我,又如何能做出一番大事? 当下长乐公主又对着倪昆嫣然一笑,凝视他双眼,悠然道: “权势、名声也分大小高低。不知倪昆你,想要多大的权势,多高的名声?” 倪昆举杯,豪饮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长乐公主,一字字说道: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所愿也;流芳百世,名垂千古,亦我所愿!” 【求勒个票~!】 026,诗赠美人,剑赠英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 “倪昆,你好大的野心。” 倪昆也是一笑,在公主身后,两位皇室秘卫虎视之下,略带几分侵略地瞧着长乐公主,悠然道: “公主殿下不喜欢有野心的男人么?” 若换个别的男人如此放肆,长乐公主嘴上不说,心中也会不满甚至厌憎。 可倪昆毕竟不同。 人才无双,气魄非凡,文彩飞扬,武功高强……种种优点集于一身,令他那颇具侵略性的眼神,在长乐公主看来,都别有一番潇洒不羁的魅力。 若她并非出身皇家,只是个胸无城府、目无阅历的普通女子,单就倪昆目前展示出来的这些,都已足够令她彻底沦陷了。 “本宫从不介意男人有野心,只要拥有配得上其野心的能力。” 长乐公主手挽秀发,稍稍避开倪昆视线: “不过话说回来,若只求流芒百世、名垂千古,你单凭诗才,似乎就已能够做到。” 倪昆摇头: “诗才可换不来一人之下的权势,我并不愿做区区一个词臣,乃至弄臣。” 长乐公主轻笑: “可即便是本宫,也无法让你一步登天。” 倪昆道: “若公主殿下愿助在下一臂之力,来日若遂所愿,必报公主知遇之恩。” 长乐公主手掩樱唇,轻笑一声: “可是,本宫好像什么都不缺。将来你又能拿什么报答本宫呢?” 倪昆微笑: “那就看公主殿下,想要什么了。” 长乐公主嫣然道: “你的意思是,无论本宫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若我能修出真气,炼就神通,你就算想要天上月亮,我也不介意帮你摘下来送给你——只要你能接得住。 当然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纵然倪昆目下的人设是锋芒毕露的狂士,可再是狂士,也得有自知之明,得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围。 否则就不叫狂士,而是轻狂浮躁,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了。 “只要力所能及,无论公主想要什么,都愿以之报答公主。”倪昆承诺。 长乐公主凝视他双眼,郑重说道: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倪昆微笑,毫不避让公主视线,目光灼灼,与她对视: “自不敢忘。” 对视一阵,倒是长乐公主先遭受不住,又抬手轻挽发鬓,避开倪昆视线,语气有些飘忽地说道: “朝廷选吏,自有制度。 “你目下只是一介白身,就算是本宫,也无法骤然将你提拔到高位上去。” 倪昆固有无双诗才,可治国也好,治军也罢,都不是靠诗才。 在展现出令人信服的真才实干之前,哪怕长乐公主再怎么欣赏倪昆,甚至隐隐对他有所心动,也不会拿国家大事当作儿戏。 “在下明白。”对于长乐公主的说法,倪昆表示理解,只道:“所以需要公主殿下,帮在下指一条明路。” 长乐公主沉吟一阵,缓缓道: “有三件事,可交予你办。这三件事若办得漂亮,立下功绩,本宫便亲自带你面见天子,将你引荐给他。” 倪昆毫不犹豫地点头: “要在下去办哪三件事,请公主明言。” 长乐公主微笑道: “不急,三件事情,咱们一件一件的办。宴后我会叫人将第一件事的卷宗交给你,你斟酌着去办。至于现在……方才你祝愿本宫,青春不老,容颜永驻,本宫只觉你在哄我开心。 “可是仔细想想,本宫虽不能真个如你祝愿一般,青春永在,但若是能在你诗中占得一席之地,以你倪公子流芳百世的诗才,说不定千百年后,亦能有人记得本宫呢。” 这么快就开始要报答了? 要我写诗赞你的美貌? 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爽快的女子! 倪昆有华夏诗词宝库傍身,写诗不会,抄就没问题。 虽然华夏诗词多有典故,而华夏典故与这异世界并不相通,但稍微改一改还是能用的。 当下倪昆又自顾自满饮一杯美酒,旋即目光灼灼,直视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无瑕娇颜微微一红,璀璨明眸闪过一抹羞涩,但这次并未有任何躲闪之意,反迎着他的视线,下巴微抬,一挺腰背,展示出她美好动人的身姿。 倪昆无视两位秘卫女汉子杀气腾腾的眼神,视线自长乐公主修长雪白的玉颈、裂衣欲出的胸襟、纤细苗条的腰肢一扫而过, 随后嘴角微翘,浮出一抹洒脱不羁的微笑,忽而半闭双眼,作沉吟状。 长乐公主上身不自觉地前倾,妙目生辉,不错眼地凝视着他,眸中隐含期待。 终于,倪昆眼皮一抬,眸含笑意,直视公主,以低沉醇厚,磁性十足的声音悠然吟诵: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凝碧山头见,会向琼池月下逢。” 原诗中,“群玉山、瑶台”乃是华夏传说中的仙境,此方世界自然没有。 将此诗用在长乐公主身上,把她比作仙子,自然要用此方世界的仙境传说。 而那“凝碧山”与“琼池”,正是此方天地,仙神辈出的上古之时,传说以美艳著称的两位神女、仙女的居所。 以长乐公主的素养,自是一听便知此诗意境,呼吸顿时微微一窒,玉颜遍染红霞,明眸璀璨生波,酒都未饮几口,便已隐有微醺之感。 她甚至有些不敢置信,情不自禁地手按胸口,目光灼灼地瞧着倪昆,声线儿轻颤: “倪昆,这首诗又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名诗……后世之人,读到此诗,都会向往诗中美人……此诗,真是送给我的吗?” 倪昆微微一笑,颔首确定: “在下生平所见女子,唯大长公主殿下,配得上此诗。” 长乐公主樱唇轻抿,深吸口气,按住汹涌心绪,嫣然道: “倪昆,你以此诗将本宫韵华,铭刻于时光之中,此功甚大,不可不赏。来人,拿剑来。” 一声令下,便有戎装侍女捧剑而来。 长乐公主示意那侍女将这口带鞘长剑奉于倪昆面前,笑道: “此剑名‘拭雪’,乃是天剑阁炼气士所铸,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 “如今虽已灵性尽失,不复为神兵灵刃,但仍是一口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利器。此剑不会锈蚀,且剑身坚韧,便是武圣持铁杵重锤,亦难摧毁此剑。” 倪昆接过拭雪剑,一手持鞘,一手握柄,铿地一声,拔出一尺剑身。 就见剑身云纹似雪,寒光四射,锋芒迫人,不用试剑,就知这确实是一口好剑。 见两位皇室秘卫变得十分紧张,倪昆只略为欣赏一番,便还剑归鞘,将拭雪剑放到案上,起身对着公主拱手一揖: “谢公主赠剑!” 同时心中暗忖,长乐公主赠他宝剑,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接下来要办的三件事,恐怕免不了厮杀。 不过,倪昆如今最擅长的,可不就是杀伐么? 小宴至此,已算结束。 长乐公主起身离席,留给倪昆一个动人的微笑,在秘卫、侍女簇拥下离开凉亭。 公主离去后,自有侍女过来,送倪昆离开公主府。 来到侧门前,已有两个怀抱木匣的戎装侍女等在这里。 两只木匣,一个里面装着金块、银票,乃是长乐公主给他的行动经费。 另一只木匣里,则盛着一份卷宗,以及一面铜牌。 铜牌上,篆刻“长乐”二字,背面则是一副神凰简图。 “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各府衙,拜访各衙官长,包括靖夜司、镇魔卫,皆可通行。诸王公勋贵府邸,见到这面令牌,也会给几分面子。” 倪昆对此并不意外,长乐公主要他办事,总得给他一个身份。 不然他一介白身,怎么在京城办事? 当下笑着道了声谢,提着两只木匣,登上马车离开。 【求勒个票~!】 027,身份暴露 玄武街成功坊路口,一家街边酒楼中。 收到属下提示,坐在二楼包厢中的韩惊涛,将临街窗口推开一线,望向下方一辆缓缓驶过的马车。 那辆马车并无明显标识。 车夫看着也很普通,只在车厢一角,钉着一块铜牌,上有一副凤凰简图。 韩惊涛对面,一个背负长剑、略显拘谨的年轻人,也侧立窗边,透过窗缝,眯眼看着马车。 很快,马车便在不远处一栋小院门口停下。 一位身材高大的青衫男子,肋夹一口带鞘长剑,手提两只木匣,自马车中下来,与车夫笑说两句,走进小院之中。 哪怕只勉强辨清那青衫男子模样,背剑的年轻人亦是脸色骤变,两眼大瞪,满是惊恐,张大嘴巴,就要失声惊叫。 但在韩惊涛冷眼一扫之下,那背剑的年轻人还是勉强控制住了情绪,飞快闭上嘴巴,咬紧牙关,将惊叫声咽了回去。 韩惊涛不动声色地关上窗户,带着背剑的年轻人离开包厢,来到酒楼后院,一间密室之中。 待韩惊涛二人进来,两个镇魔卫关上厚重木门,抱着膀子,门神般堵在密室门口。 密室里面,还有一个书吏打扮的中年男子,静静坐在书桌之后,面前已备好了笔墨纸砚。 韩惊涛在上首坐下,示意那背剑的年轻人:“坐。” 年轻人喏喏坐下,双膝并拢,手按膝盖,坐姿端坐得好像书塾里的童生。 韩惊涛沉默一阵,凝视那背剑男子,问道: “可看清了?” 背剑的年轻人连连点头,咽了口唾沫,面皮紧绷,声音发颤地说道: “看,看清了。” 韩惊涛沉声道: “是他吗?” “是他!就是他!” “你确定?” “确定!”背剑的年轻人,眼中又情不自禁地浮出惊恐之色:“天命教主倪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很好。”韩惊涛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说说吧,把你知道的,天命教主的所有消息,统统说出来。” 书桌后的中年书吏,拿起笔杆,蘸上墨汁,将笔尖悬于纸上,作好记录准备。 背剑男子喉头上下滚动着,连咽了好几次口水,方才颤声说道: “那,那一天,我们一百一十六个名剑山庄精英弟子,跟随十三少爷,与丐帮、盐帮、侠客联、神枪门、四海派、七义门大队人马…… “轻易攻破天险鹰愁峡,势如破竹杀入天命教总坛,长驱直入杀至天命宫前,七义门的赵振宗师当先闯入天命宫中,包括我们十三少在内的其他宗师,也相继闯入,然后……” 中年书吏运笔如飞,一字不漏地记下背剑男子所述。 韩惊涛则静静聆听,偶尔才出言询问一句: “你方才说,连四海派大长老宋铁生执百斤钢杖,照那倪昆天灵劈头一击,连魔教教主宝座都被震碎了,那倪昆居然还是毫发无伤?” “是。” 韩惊涛轻轻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震撼。 用天灵盖硬接武道宗师,持百斤钢杖劈头一击而毫发无伤……这种事就连皇室秘卫,若不动用神兵之力,都无法做到。 当然,以人均武圣的皇室秘卫实力,也不可能被区区武道宗师,拿着那么大的家伙打中脑袋。 无论如何,倪昆头铁的有些过份,简直堪称金刚不坏之身,这就有点不好对付了。 韩惊涛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对付这种类型的怪物,嘴上淡淡说道: “你继续讲。” 背剑的年轻人应了声是,继续讲述: “……倪昆头上挨了一杖,毫发无伤,反手夺过四海派宋长老钢杖,一击就把宋长老打爆……” 此人乃是名剑山庄弟子,参与过天命宫之战,亦是当日少数没被小庙邪祟变成尸鬼,与盐帮黄权等人一起,侥幸逃离南疆的幸存者之一。 逃离南疆之后,他不敢返回名剑山庄,一路逃到京城,隐姓埋名做了赌场打手。 而韩惊涛身为镇魔卫京师总卫左都统,又是右相韩思远之子,掌握的资源极其庞大,办事效率十分惊人。 早晨在韩林庄园一声令下,半天功夫不到,就在倪昆刚到长乐公主府上赴宴时,襄州士子倪昆与韩林的冲突、天命教主天魔倪昆的传说,便都摆到了他的案头。 就连这名参加过天命宫之战的名剑山庄弟子,亦被带到了他面前。 襄州士子倪昆的下榻之处,也被查得一清二楚。 连他受长乐公主邀请,午时前往公主府赴宴之事,都被查了出来。 所以便有了方才韩惊涛与那名剑山庄弟子,蹲守成功坊路口,等倪昆回来,亲眼确认他身份的事情。 此刻。 那名剑山庄叛徒,已将自己在天命宫所见,包括在南疆小庙遭遇邪祟,三位宗师、大半七派弟子,皆被那“苍白鬼手”转化为尸鬼之事,一五一十统统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韩惊涛又反复盘问细节,直到将那名剑山庄叛徒彻底榨干,再也问不什么,方才接过书吏笔录,快速翻看一番,又递给那名剑山庄叛徒,问道: “瞧瞧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那名剑山庄弟子将笔录仔细浏览一遍,摇头道: “没,没有了。” 韩惊涛点点头,语气平和地问道: “若给你个报复正名的机会,围杀天魔倪昆,你可敢出手?” 那名剑山庄弟子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滑跌下来。 见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满脸惊惧,宛若雷惊的蛤蟆,韩惊涛摇头失笑: “罢了,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谢……谢韩都统!” 那名剑山庄弟子好似绝境逢生,如蒙大赦般连连作揖,语不成声道谢好一阵,才在韩惊涛示意下,起身向着密室门走去。 却不知背后的韩惊涛,冲着门口两个镇魔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对倪昆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对付他的事还得仔细筹谋,可不能现在就走漏了风声,教那倪昆生出警惕。 那名剑山庄弟子,既然已被倪昆吓破胆子,没胆再参与围杀倪昆之事,那还是去死好了。 待那两名镇魔卫送走那名剑山庄弟子,韩惊涛又仔细翻看笔录,还拿起一支朱砂笔,在诸如“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来去如风、驾驭尸鬼”等描述上画圈。 甚至还亲自动笔,在一段笔录旁边,批注了一条性格描述:睚眦必报。 据那名剑山庄弟子所述,倪昆当场打死的三位宗师,全都是对他动过手的。 追杀出天命宫之后,更是宁可放过逃跑的其他宗师,也要先当场打死放弩射他的普通弟子。 这报复心,韩惊涛感觉比自己三弟韩林还要强。 划完重点,韩惊涛沉吟一阵,吩咐道: “倪昆搭上了长乐公主,长乐公主对我韩家又有些成见,天命教主这个身份,怕是扳不倒他……还是得自己设法对付他。 “去找更多参与过天命宫之战的七派弟子,尤其是亲身面对过倪昆的盐帮黄权,继续完善情报,寻找弱点。 “在此之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连试探都不要,绝对不要给他发作的借口。” 那中年书吏略一躬身,应了声是。 韩惊涛筹谋对付倪昆时。 倪昆也跟苏荔凑在一起,翻阅着长乐公主交给他的卷宗,琢磨着如何完成公主交待的第一件事。 卷宗记载的,是一桩失踪案,最初发生于三个月之前。 起先是一些乞丐陆续失踪。 之后波及到城中几个坊市的底层贫民,近期更是连一些进京打拼的外地武林人士,都开始无故失踪。 迄今为止,失踪人员,已超过五百。只是京师人口超过百万,最开始失踪的,又是没人在意的乞丐、贫民,所以起初并没有引起任何方面的注意。 即使有失踪贫民的亲属进衙门报案,衙门也只是草草记录一番,便将亲属打发回去,压根儿没有认真调查——京师府衙的捕快们,只认钱和权。 报案的底层贫民既无权势人脉,又无银钱孝敬,捕快们哪会为他们认真查案? 直至一位进京访友的“天剑阁”弟子失踪,此案进入司责管控江湖帮派、武林人士的靖夜司视线,引起了靖夜司关注,案情才开始浮出水面。 经过靖夜司一番调查,确定此案三个月前,便已有端倪。目前靖夜司正在继续跟进追查,只是暂时还没有头绪。 【求勒个票啊~!】 028,没人比我更懂血祭! 了解了案情大概,苏荔不满道: “教主,这件案子不是已经有靖夜司在查了吗?长乐公主为何还要交给你办?别不是消遣你吧?” 倪昆笑道:“当然不是消遣,这是一个考验。长乐公主应该是要看看,我是否真能办实事吧。” 苏荔皱眉道: “教主你不是既会抄诗……哦不,写诗,又武功高强,文武双全吗?还需要考验?” 倪昆摇摇头,一边仔细翻看卷宗,一边缓缓说道: “诗好武功高,并不代表就会做事。我向长乐公主说的志向,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志向,不懂做事是不行的。” 苏荔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就是丞相喽!丞相只需有识人之明,懂得用人,总揽大局就可以,哪里需要做这种具体事务?” 倪昆笑道: “识人之明,懂得用人,总揽大局?说起来倒是轻松,可这识人之明打哪儿来,又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真有识人之明,真懂得用人?就凭对方一张嘴自吹自擂吗? “我听过一句话,叫作‘猛将必发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郡’。若没有基层经验,不经历练,不通实务,骤居高位,总揽全局,怕只会被下属哄得团团转,把国家治得一团糟…… “长乐公主不糊涂,不会将只会夸夸其谈的幸进之辈,举荐给皇帝。她让我办三件事,就是要瞧瞧我究竟只是个大言不惭的狂生,还是有真才实干,值得她在皇帝面前举荐。 “好了别废话,帮我仔细看看卷宗,瞧瞧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公主可是答应了,若能将她交待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就将我引荐给皇帝。如此,神凰血不就到了咱们眼皮底下了么? “这可是关系到咱俩的修行,甚至你性命的大事,不可懈怠啊!” 苏荔噢了一声,强自打起干劲,拿起另一册卷宗,仔细翻阅起来。 不知不觉,已至日暮。 倪昆点亮油灯,于昏黄灯火中,看向埋首卷宗的苏荔,问道: “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 苏荔掩卷沉吟一阵,郑重道: “教主,我观此案,必有蹊跷。” 倪昆一怔,眼神古怪地瞧了她两眼,忍住吐槽的欲望,问道: “有何蹊跷?” 苏荔抿了抿唇:“我想到了血祭。” “血祭?” 苏荔点头:“不错。” 倪昆淡淡道: “为何?那些失踪者,明明也有可能,是被某些黑心势力,抓去做了烧窑挖矿的奴隶。” 苏荔一脸认真: “请相信一个博览群书,知悉许多隐密手段的天命圣女的直觉。” 圣女阁下虽然略输文采,但知识储备的确极其丰富。 天命教自炼气士时代传承下来的无数典藉,就是她各种知识的来源。 许多前古秘辛,尤其是魔道相关,连大周皇朝都未必有记录,可苏荔却知道地一清二楚。 当然在倪昆看来,仅凭“直觉”作理由还远远不够:“说重点。” “好吧……被抓作奴隶的可能是有的,但抓奴隶的话,只抓乞丐贫民不就够了?为何还要动武林人士?尤其还动了‘天剑阁’这种人丁稀少、口碑极佳,人脉也颇深厚的名门正派的弟子,引起了靖夜司关注,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苏荔正色说道: “从卷宗记载的失踪人员次序看来,最早失踪的是乞丐,之后是底层贫民,跟着是三教九流人士,最后发展到外地入京的武林人士,乃至‘天剑阁’这种名门正派的弟子…… “失踪者的身份由低到高,而失踪者的实力,更是从弱至强,有一条明显的上升曲线。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大胆推测,这就是一场血祭。 “实施血祭者,最初实力微弱,但随着其实力渐渐提升,其对祭品品质的要求,也变得越来越高。” 不得不承认,苏荔这番推测,很有几分道理。 不过倪昆还是不置可否,淡淡说道: “你这番推测,正调查失踪案的靖夜司想不到么? “根据卷宗记载,靖夜司可是将这桩案子,当作纯粹的人员失踪案调查的。” 苏荔不屑地撇撇嘴角: “靖夜司是在炼气士绝迹人间之后才成立的,主要负责管治江湖帮派、武林人士,对种种诡秘手段的了解,连镇魔卫都比不上,更何况咱们圣教? “魔道血祭手段层出不穷、花样无数,靖夜司的鹰爪孙们,怎可能比我更懂血祭?” 好吧,对于偶尔很靠谱的苏荔,倪昆其实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为什么总是很想吐槽? 没人比你更懂血祭? 这可是禁句来的。 眼神微妙地瞧了苏荔一眼,倪昆说道: “若真是血祭……当今天下,无法炼气。大周皇帝又还在,冥凰破界丹未成,所以实施血祭者,当不会是魔道炼气士。” 苏荔赞同道: “不错,此事可能是诡魅邪祟,或是修炼邪法的异术修士所为。” 倪昆道:“卷宗记载,靖夜司仔细堪查过所有失踪现场。但因为时间太久,绝大多数失踪现场都已遭破坏,无法查到任何线索。 “最近失踪的那位天剑阁弟子,则是在参加过一场聚会后,单独返回住处之时,于途中失踪。其可能失踪的几处地点,也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苏荔接道: “从凶手选择的目标来看,直至如今,其实力也并不算很强。 “但在继无人关心的乞丐、贫民之后,在需要武者之时,能将目标精准锁定在外地来京武者身上,没有触碰一个京师本地武者,并且将所有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连天剑阁弟子都消失得无声无息,连靖夜司都找不到任何线索,说明凶手在京师之中,可能拥有一定势力,甚或受到权贵庇护。 “要是疑心再重一点,连靖夜司都值得怀疑。毕竟若论对江湖帮派、武林人士的了解,专门负责这一块的靖夜司,比起镇魔卫都更有优势。其中说不定就有凶手的内应。” 倪昆满意点头: “先照这个方向追查吧。明天先调查一下,京师当中所有与人口买卖有关的团伙。” “呃,京师之中,凡是能合法贩卖奴仆的人市,靖夜司都已经调查过了。那些拐卖女子、幼童的地下帮会,更是被靖夜司下狠手清扫了一通,卷宗里都有记载的。” “能在京师合法贩卖奴仆的,背后都有不小的势力,靖夜司调查起来颇受掣肘,或许会有遗漏,还是得亲自再查一遍才放心。好了,忙活一下午,我已经很饿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快去做饭吧。” 吃过晚饭,倪昆又尝试着修炼了一番“不朽金身”凝炼真气的法门,仍然一无所获。 遗憾地叹了口气,正想出去转转,忽然发现长乐公主送他的拭雪剑不见了。 想了想,起身离开房间,来到苏荔房间门口,直接推门而入,口中说道: “小荔子,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宝剑?” 一进门,就看见苏荔坐在油灯下,慌慌张张地把剑往桌子底下藏。 “别藏了,我看见了。” 倪昆抬眼一瞥,瞧见桌上散落着几片猩红色的碎指甲,嘴角不禁微微一抽: “好啊你,居然敢拿我的宝剑修指甲。” 苏荔讪讪一笑: “那什么,我这指甲太过坚韧,普通剪刀修起来好生吃力,这段日子下来,都崩坏好几口剪刀,磨平好几只钢锉了。我见这口玄冰灵铁剑极为犀利,所以才……教主,我错了。” “以后要借剑修指甲,先跟我说一声。”倪昆轻哼一声,又问:“你刚才说,玄冰灵铁剑?” “对啊。”苏荔点头: “此剑乃是用‘玄冰灵铁’打造,当是炼气士时代的神兵灵刃。能完好无损地保存到现在,仍然如此坚韧锋利,足见其原本有多么厉害。 “我估摸着,若此剑灵性还在,以咱们现在的境界,怕是触碰一下剑柄,整个人都要被冻成冰屑……” 倪昆饶有兴趣地发问:“倘若能修出真气,是否可以恢复此剑灵性?” “那我就不知道了。”苏荔摇摇头:“也许可以,也许不能,说不准的。” 倪昆嗯了一声,说道:“剑就先放在你这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出发探案。” 【求勒个票啊~!】 029,浮出水面 次日一大早,倪昆与苏荔外出走访调查。 他们先去了靖夜司衙门,拜访负责这起失踪案的办案人员。 有公主令牌开道,靖夜司衙门的办案人员,态度倒是十分恭敬热情,可真正有用的线索就毫无收获,从靖夜司得来的信息,卷宗里都有。 在靖夜司衙门耽搁了半天功夫,午饭之后,倪昆二人又去京师东市实地走访,半天下来,又是一无所获。 “就算曾经有什么线索残留,靖夜司先查了一通,打草惊蛇之下,残留线索只怕也早被凶手抹得一干二净了。若靖夜司中,真有凶手内应,甚至可能早已帮凶手善后。” 夕阳西下,两人从西市出来,苏荔一手提着拭雪剑,一手拎着根柳枝,一边胡乱挥舞着柳枝,一边鼓着腮嘟囔着: “咱们这么走访调查,跟大海捞针一样,很难有所收获呢。” 倪昆当然知道这一点,笑着说道: “小荔子,我问你,咱们来京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呃,揪出灭我圣教的幕后主使、破门叛教的前代圣女,谋夺冥凰丹方,还有神凰血呀。” “对啊,咱们真正的目的,就是你说的那些。查案也好,获取长乐公主信任也罢,都只是达成目的手段罢了。” “可是,若不能解决这桩失踪案,又该怎么获取长乐公主任信,让她将你举荐给皇帝呢?” 倪昆背负双手,悠然道: “靖夜司掌握第一手资料,当先进场查案,在占有先机和主场优势,可调动大量资源、人力的前提下,也是至今一无所获。 “咱们两个外地人,今天才进场调查,什么都没查到不是很正常么? “放宽心,咱们按部就班,脚踏实地,继续调查就是。” 说到这里,他低笑一声: “我猜,长乐公主交给我的这第一件事,还真不一定非要我做出什么成果……” 苏荔听得一脸茫然: “不一定非要你做出成果?可是,若没能做出成果,不就显不出教……公子你的本事了么?” 倪昆呵呵一笑,随口念了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须躬行。 见苏荔又听得满头雾水,倪昆不由摇了摇头,也不再作解释,只道: “当然,若能把案子给破了,以我一人之力,把整个靖夜司都给比下去,那自是最好。” 苏荔幽幽道: “公子,你怎么会是一人之力呢?这不还有我吗?” 倪昆斜睨苏荔一眼,有心吐槽两句,但还是不能太过违心,点头道: “小荔子你也不错,偶尔也是靠谱的。” 苏荔不服气: “我一直很靠谱好不好?接近长乐公主的方法,不就是我提供的?还有血祭,也是我看出来的。” 倪昆呵地一笑,都懒得说她了——就你花大价钱买的那些诗,也想接近长乐公主? 要不是本座自有华夏文华傍身,连周延那一关都过不了,根本上不了长乐公主的船。 至于血祭…… 先不说目前是否能确定,失踪案真就一定是血祭,就算真是血祭,你单是看出来也没用啊,得找到线索才行。 而寻找线索的话,这一天下来,小荔子你也是毫无表现、束手无策来着。 心里吐槽一番,倪昆嘴上淡淡说道: “先在街边找个小店应付一下肚皮,天黑后不急回家,咱们再亲自走一遍当日那位天剑阁弟子,聚会之后返回住处的路线,实地考察一番,找到他最有可能失踪的地点。” …… 两天后。 长乐公主府。 “倪昆这两天,一直在京中四处走访。不仅拜访了靖夜司衙门,和办案人员作了交流,还亲自走访调查了京师东、西两市所有的官私人市。天黑之后,还亲自去往几位武林人士失踪的路线,来回走上几遍,勘查得颇为细致……” 长乐公主慵懒闲适地斜倚软榻之上,手捧一册她亲手抄录的诗集,视线久久凝聚在最新一页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上,静静听取着周延禀报。 待周延禀报告一段落,方才淡淡问道: “倪昆可查出些什么了?” “应该还没有。” 长乐公主缓缓颔首,对此毫不意外。 连靖夜司这资源丰厚、人手充足、权势颇大的京师地头蛇都至今毫无收获,初至京城,人生地不熟,手上又无人可用的倪昆,怎么可能轻易就查出线索? 忙活两天,一无所获再正常不过。 然而长乐公主并未因此对倪昆失望。 就像倪昆猜测的一样,长乐公主交给他办的第一件事,还真没指望他能做出成果。 大长公主殿下很清楚,世上多的是自视甚高、大言煌煌的夸夸其谈之辈。 这种人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无能为力,偏偏嘴巴犀利,谈论任何话题,都能说得天花乱坠,好像无所不知,极具迷惑性。 那么,该怎样分辨一个人究竟是夸夸其谈之辈,还是能做实事的干才? 很简单,丢一件无关大局,但又很考校细致功夫的麻烦事给对方去做就可以了。 就好比这桩失踪案。 夸夸其谈之辈,看过卷宗,知道靖夜司已经调查过京师人市,就基本不会再花功夫亲身走访一遍,只会直接引用靖夜司的结论,最多跑去靖夜司,拿着卷宗跟办案人员交流一番。 到头来所知的一切信息,都只是通过纸面记载和别人口述得来,连京中人市具体是什么样子,怕都一无所知。 更过份的可能还会拿着她给的活动经费,以打探消息为由,跑去青楼酒肆寻欢作乐。 只有肯脚踏实地,沉下心做事的干才,才会耐住性子,将所有可能存在线索的地方,实地走访、亲身调查一遍。 哪怕白费功夫,至少能了解实际情况,心中有数。 所以长乐公主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一个态度。 就目前的进展看来,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倪昆真到做实事时,态度至少相当端正,没有丝毫轻浮躁进。 作诗、怼人时潇洒不羁的狂士作派,用来做事那就相当糟糕了。 倪昆能按捺性情,脚踏实地,这令长乐公主非常满意。 这时,周延又继续禀报道: “另外,关于倪昆身份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 …… “倪昆这两天,都在调查天剑阁弟子失踪案?手上还有长乐公主的铜质令牌?” 镇魔卫衙署,左都统韩惊涛听过心腹下属禀报,微微皱起了眉头。 沉吟一阵,他眉头舒展,对心腹下属吩咐道: “既只是寻常武林人士失踪案,此事便与我们无关,无需太过关注。继续秘密寻找参与过天命宫之战的七派武人,收集倪昆情报就是。” 待心腹下属遵命退下后,韩惊涛手指轻敲桌面,思索一阵,起身来到书柜前,扳动机关,书柜向左退去,现出一个镶在墙上的机关密匣。 用特定手法解除机关,打开那密匣,韩惊涛从中取出一份机密卷宗翻看。 “威远伯世子……三个半月前于威远伯府,自家卧室无故失踪,现场勘察未发现任何异常…… “十天后,威远伯世子又神秘返回其卧室,无人知他如何出现……除神情萎靡,似饱受惊吓外,未发现任何受伤迹象…… “但威远伯世子自称并不知晓自己已失踪十日,坚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镇魔卫判断他在说谎……但因其身份,又无事发生,不好过分讯问。 “从一系列迹象推测,威远伯世子失踪案,符合‘神墓’特征……” 神墓,当今世上最为神秘莫测的绝地之一。 具体所在未知,出入门径未知,但无论天南海北,无论身在何处,皆有可能误入神墓。 误入之人,既可能永不再现,也可能安然无恙地出来,甚至收获一些奇遇。 然而即使平安出来之人,对其在神墓内的遭遇也是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凡泄露少许消息者,无不当场神秘身亡。 正因此,即使以镇魔卫的情报渠道,对于“神墓”,至今仍然所知极少。 看完早已结案的威远伯世子神秘失踪案卷宗,又取出一份自靖夜司调来的失踪案卷宗,仔细翻看了好一阵。 掩卷之后,韩惊涛微眯起双眼,仔细回想着两月前,与数日前,两次偶尔见到威远伯世子时的情形。 凭着天赋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确定前后两次见面时,对方气质层面,确然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韩惊涛不禁嘴角一挑,浮出一抹微笑。 “天魔倪昆睚眦必报,凶残成性,若无十足把握,连稍许试探都很危险。 “但如果有人替死,情况就不一样了……” 【求勒个票~!】 030,血祭之地 又是白白忙活、一无所获的一天。 华灯初上时分,倪昆带着苏荔,走在一条两旁密植大竹的石板小道上,神态悠闲,步履从容,看上去没有丝毫沮丧。 苏荔也不像前两日一样着急了,捧着拭雪剑,悠然跟在倪昆身后,只是稍微有点不解: “公子,这条路线,咱们前天晚上,不是已经走过一次了么?今天为何要再走一遍?” 倪昆二人现在正走着的竹林小道,正是那失踪的天剑阁弟子,自聚会之地返回住处时,会经过的一处僻静之地,乃是一条能省下不少路程的捷径。 这条小道,白天会有不少人行走。 但天黑之后,因竹林既高且密,小道变得分外幽暗,普通人宁可多绕点路,也很少选择这条小道。 只有艺高胆大的武林人士,才会不惧这点黑暗幽静。 但也正因此,这条竹林小道,成了那位天剑阁弟子,最可能失踪的所在。 前天天黑之后,倪昆带着苏荔,将这条不到百丈长的竹林小道,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连两侧的竹林都进去仔细搜索过,一直忙活了大半夜。 当时没有收获,今天再走一趟,显然也不可能有新的发现。 于是对倪昆的决定,苏荔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我没想过能找出新的线索。” 倪昆语气平和,回答着苏荔的疑惑: “我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碰运气?” “嗯。咱们晚上在这种地方多走几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寻找新鲜祭品的凶手。” “哦,钓鱼嘛,不新鲜。”苏荔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可我并不觉得凶手有那么笨,会在同一个地方犯案。” 倪昆笑了笑: “所以说是碰运气嘛……再说,万一凶手膨胀了呢?” 正说时,前方忽然传来轻微的足音,似有人正迎面走来。 “晚上走这条路……武林人士么?” 苏荔小声嘀咕着,向前看去,却被前方一处转角挡住了视线,没看到人影。 足音仍在响着,很快,两人视线之中,便出现了一条影影绰绰的身影。 天色正暗,只几点星光,自上方垂落,使这竹林小道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要看清十丈开外的人影,即使是苏荔的目力,也颇有些吃力。 倪昆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对面走来那人,身形高大,背负长剑,步伐沉稳,摆臂有力,看上去像是个身手不错的剑手。 只是,脸色似乎过于苍白了点,眼神也有些木然,看上去黯淡无光。 倪昆微微眯眼,停下脚步,凝视对面那人。 见他停步,苏荔亦马上止步,手按剑柄,瞧着对面那人,小声道: “公子,那人有问题?” 倪昆点头:“嗯。颇有古怪。” 正说时,那人已行至二人前方十步处,黯淡无光的眸子木呆呆扫了二人一眼,忽然右脚猛一蹬地,朝倪昆二人合身扑来。 “嘿,吃了熊心豹胆啦你……” 苏荔眼睛一亮,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就要一展“拭雪”锋芒。 然而,刚刚拔剑在手,还未及把剑刺出去,那人飞扑的身形,便倏地化为一团巨大的阴影,将二人笼罩在内。 当阴影散后,竹林小道,又变得一片宁静幽暗,不见半个人影。 天旋地转…… 苏荔只觉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搅和了一通似的,好一阵恍惚眩晕,脚下也不由一阵踉跄,险些软倒在地。 好在旁边及时伸来一只有力的大手,抓着她肩膀,将她稳稳扶住。 苏荔用力摇了摇头,甩掉脑中那难受的眩晕之感,往旁边看去,就见倪昆正搀扶着自己,面无表情地四下打量。 见教主还在身边,苏荔安下心来,也展目四顾,一看之下,顿时心儿一突,脸色微变。 方才二人明明身在竹林小道,正要对付一个胆大包天,向他们飞扑过来的高大剑手,可时此时此刻…… 周围的环境,赫然变成了一座阴森洞窟。 不知从哪里照来的昏暗血光,将这洞窟渲染地一片暗红。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生长着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笋状石柱。 那些高大粗壮的石柱上,皆悬吊着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被铁钩穿了琵琶骨,半吊空中。 其死状,或是通体皮肤被剥,露出血淋淋的肌肉筋膜;或是开膛破腹,心肝肚肠悬吊体外;或是通体焦黑,似被烧得不成人形;或是浑身长满恐怖的脓胞,有白花花的肥大蛆虫在眼耳口鼻之间钻来钻去,不断蠕动…… 粘稠的污血,自尸体身上淌落,于瘆人的滴答声中,在石窟地面低洼处,汇聚成一团团污浊血洼。 这仿佛幽冥炼狱般的情形,本就已经足够骇人。 更有一声声时断时续的惨叫呻吟,不知从何处传来,隐隐回荡在二人耳边。 咽了口唾沫,苏荔悄悄挪动脚步,靠近倪昆,而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点鄙夷地说道: “比起咱们圣教的魔窟,这简直就是儿戏。真正的恐怖,乃是于无声之处起惊雷。像这种直接将血淋淋的景像摆出来的,不过是最低级的手段,只能吓唬吓唬普通人罢了。随便一个见识过尸山血海的老卒,都不会怕这些东西。” 倪昆点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还不如贞子吓人。” “贞子是谁?” “传奇女鬼,你不认识。不过这里吓人的手段虽然低级,将我们转移至此的挪移之法,倒是有点意思……” 正说时,一具悬挂在二人前方不远处,被烧得肢体扭曲,好似焦炭一般的尸体,突然睁开双眼,用没了眼珠的空洞眼窝,直勾勾“看向”倪昆二人,同时张开嘴,吐出一口黑色污血,喉咙之中,不住发出嗬嗬嘶吼。 同一时间,二人前后左右,所有被悬吊着的尸体,统统睁眼,瞪着二人,拼命扭动残破不堪的身躯,将锁链挣得哗哗作响,喉中亦发出凄惨骇人的嘶吼,伸出各种残破的手臂,向着二人隔空抓挠。 甚至还有一股凉嗖嗖的阴风,突地自后袭来,吹在二人后颈上。 苏荔肩膀微微一抖,缩了缩脖子,面上却还是一片平静,一副不以为然模样: “故弄玄虚,可笑之极。南疆那种能自由活动的尸鬼,我们都见识过了,这些被挂在石柱上的尸体,又岂能吓住我们?” 倪昆更是毫不动容,看着那些挣扎嘶吼不休的尸体,说道: “此地恐怕就是血祭之所。失踪之人,恐怕统统都挂在这上面了。 “失踪案之所以查不出任何线索,恐怕正因为所有失踪人员,都是被平空挪移至此,所以才会毫无痕迹。” 苏荔一怔,旋即恍然大悟: “对啊,咱们是在天剑阁弟子失踪的那条竹林小道上,被那个剑手挪移至此的。其他人恐怕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失踪……大活人平空消失,未经任何现实途径运送,能查出线索才叫有鬼。”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倪昆微微一笑: “随便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还真个撞着了正主。 “不过这些挂着的尸体,张牙舞爪这么久了,也没见它们真个从锁链上挣脱下来攻击我们,恐怕都只会鬼叫吓人……去别处瞧瞧吧,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正待举步,就听苏荔低声说道: “公子,能牵着我走吗?” 倪昆奇道:“为什么?” 苏荔一脸沉重: “我好像中毒了,腿脚有点不听使唤,走不动。” “……” 倪昆斜睨她一眼,轻哼一声,大手一抓,拧着她的肩膀,带她前行而去。 【求勒个票啊~!】 031,极度惊吓 “感觉这些尸体存的目的,就是为了吓人。” 带着苏荔,走在如林的石柱之间,无视那些悬挂石柱之上,死相恐怖、张牙舞爪的尸体,倪昆很随意地点评着: “如果是普通人,乃至阅历不够的武林人士,乍见此景,只怕也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苏荔赞同道: “那是。并不是每个武人,都能像咱们一样见多识广、胆量十足的。” 说这话前,你最好能别靠我这么近,并且自己利索地走上两步。 倪昆眼神微妙地瞧了她一眼,心里默默吐槽。 这时,苏荔忽然轻呼一声,指着前方一个阴暗角落道: “教主你看,那是不是一个活人?” 倪昆抬眼望去,就见那阴暗角落中,一个瘦小身影,正面朝石窟墙壁,背对他俩,低头缩肩、瑟瑟发抖地蹲在那里,看上去像是个吓坏了的小孩子。 “不错,经典的恐怖片套路。” 倪昆心里嘀咕着,带着苏荔大步走了过去,来到那瑟瑟发抖的瘦小背影身后。 嗅到瘦小身影身上飘来的隐隐尸臭,苏荔忍不住揪了揪倪昆衣角,小声说道: “教主,感觉有些不对劲……” 正说时,那背对着他俩的瘦小身影,脖子蓦地直接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将一张怪脸,正正呈现在他俩眼前。 只见这张怪脸,眼睛只剩两个血洞,鼻子亦被削平,只剩两个小孔,下巴更是不翼而飞,只一条血淋淋的舌头耷拉在脖子前。 并且那条舌头还在不断甩动,舌尖部位,竟还长着一张獠牙错落的古怪嘴巴,正对着倪昆二人一张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牙齿碰撞声。 瞧见这张怪脸,苏荔小脸唰一下变得煞白,心儿噗嗵乱跳,两眼瞪大,樱唇半张,一副极度惊吓模样。 然而…… 普通女孩子,骤遭极度惊吓后的反应,要么是惊声尖叫,要么是两眼一翻瘫软在地。可苏荔不同,她越是惊恐,反应越快,身手越是敏捷,越能爆发出超强的实力。 当初要不是有这能耐,在总坛撤退队伍遭遇四位异术修士埋伏,大长老古长空又被小魔君杨纵背刺杀死之时,她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了。 此时此刻,被吓到头脑近乎一片空白的苏荔,右手闪电般往剑柄上轻轻一抹,“拭雪剑”锵然出鞘,五指尚未握拢,剑柄便已吸附在她掌心之中,随着她挥手的动作疾斩而出。 当她五指终于握拢剑柄,阴森暗红的洞窟之中,已然闪过一道雪亮如电、曲线完美的光弧。 那光弧自那张怪脸下方一掠而过,无声无息之间,便已将那条长着嘴巴的古怪舌头斩落。 随后,那张怪脸也往旁边一歪,整颗头噗嗵一声跌落下来。 铿! 清鸣声中,滴血未沾、光洁如新的拭雪剑归于剑鞘,雪亮剑光骤然收敛。 倪昆微微眯起了双眼。 在苏荔骤然出剑的那一刹,连他都隐隐生起一抹威胁之感。 这说明,苏荔惊骇之下的骤然爆发,配上拭雪剑,足以对他造成一定威胁。 面对这一剑,如果不躲的话,说不得,就会被砍破皮,乃至被砍条血印子出来。 “这一剑不错。”倪昆微微颔首,对苏荔的表现表示赞赏。 “还,还可以吧?”苏荔结结巴巴地说着,深吸一口气,瞧瞧已经身首异处、跌倒在地的瘦小身躯,语气快速恢复自然,不屑道: “什么嘛,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原来又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还不如咱们在南疆小庙遇到尸鬼厉害。” 倪昆笑了笑: “这不正符合你之前的判断吗? “血祭之人的实力并不算很强,只能故弄玄虚吓人。 “话说回来,按照小荔子你的知识,单纯的吓人……在血祭方面,究竟有何作用?” 苏荔这会儿感觉自己又“中毒”了,腿脚麻痹,难以移步。 见倪昆没有动身,而是提起了她的专业知识,苏荔乐得如此,当下作出一副“你可算问对人了”的模样,一脸淡定地说道: “吓人当然有用。 “人在处于某种极端情绪之中时,比如狂喜、大怒、惊恐等等,其元气精神,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极剧烈的波动,乃至向外放射。 “诸多魔道手段,都可以利用乃至汲取这种蕴含极端情绪的元气精神,用来壮大元神,提升修为,或是修炼特殊神通。 “所以在炼气士时代,很多魔道修士,在血祭之时,往往都会先采用各种手段折磨祭品,以酝酿出最浓烈的极端情绪。” 倪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血祭现场搞得这么阴森恐怖,血祭者的用意,看来就是收集恐惧之类的情绪了?” “应该是这样。”苏荔道: “老实说,虽然这些尸体虚有其表,没啥威力,也吓不住咱们,可换乞丐、贫民之类的普通人,乃至一般的武林人士,从进来开始,只怕就要被吓个半死,遇到刚才那大舌头怪脸,怕是更要被吓到尿裤子…… “平心而论,这血祭现场的效果还是可以的,用来收集恐惧之类的极端情绪的话,已经是绰绰有余。 “而随着血祭者的实力逐步提升,这些尸体,或许也会慢慢变成能伤人害人的邪祟。” 正说时,旁边角落,又传来沙沙声响,循声一看,就见两具被齐腰斩断,又被剥去了皮肤的尸体,正用血淋淋的双手,拖着满地肚肠,向着二人爬来。 还一边爬,一边仰起脸庞,用没了眼睑,遍布血丝的眼珠子,阴森森地瞪着他们。 倪昆面无表情地看了两具尸体一眼,随手拎起持续“中毒”的苏荔,继续向前行去,路过那两具尸体时,只略微抬高脚步,径直越过了它们的手爪。 两具尸体瞪着倪昆背影,嗬嗬嘶吼一阵,见他无动于衷,不由悻悻地对视一眼,又默默爬回了阴暗角落之中。 又前行一段,头顶上方阴风袭来,一具脖子上吊着锁链,浑身爬满尸蛆的尸体,蓦地降落在倪昆二人正面,悬吊在半空之中,向着二人张牙舞爪。 倪昆皱了皱眉,屏住呼吸,绕过这具尸体,拖着苏荔继续前行。 苏荔虽然继续号称“中毒”,行动不便,但还是强撑着豪笑两声,发出嘲讽: “哈,哈哈,血祭者技止于此了!” 走过一条阴森甬道,又经过好几个完全无法吓到倪昆的吓人场景,旁边一根石柱下方,忽然传来古怪的声音。 倪昆见怪不怪地望去,就见那石柱下的阴影中,竟探出一张还算正常的人脸,一边嘬着嘴巴嘘嘘有声,一边朝他俩挤眉弄眼。 苏荔顿时精神一振,无情嘲讽: “就这尸体,也想吓人?凭什么呀?就凭他脸又大又方?” 没错,石柱下方探出的脸,是一张又大又方,看着颇为滑稽的脸庞。不要说与这里阴森恐怖的气氛严重不符,瞧见那张大方脸,能憋住笑就已经很不错了。 “……”听见苏荔嘲讽,那张大方脸上,浮出一抹郁闷之色,讷讷道:“我是活人。” “……”苏荔震惊地眨眨眼:“你竟是活人?” “嗯,我叫萧忘书,是天剑阁弟子。”大方脸郁闷道。 “萧忘书?”苏荔惋惜地摇了摇头,看了他的大方脸一眼:“这名字可惜了。” “……”大方脸深深地埋下了脑袋,一副惭愧无地的模样。 “行了,别贫嘴了,抓重点,他就是那位失踪的天剑阁弟子呢。” 倪昆抬手,在苏荔脑袋上轻敲一下,对大方脸说道: “这位方兄,这些日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方脸抬头,幽怨地看了倪昆一眼:“我姓萧……” 【求勒个票啊~!】 032,天剑真传,大无畏教 萧忘书长相虽然堪称古拙惊奇,但来头还真不小。 他居然是天剑阁当代十大真传弟子之一,师承“天剑七子”之一的“怒剑”杜刚锋,可谓师出名门,根正苗红。 然而一问他的修为…… “惭愧,在下目前正在进行‘炼脏腑’的修行,还需三五年水磨功夫,才能圆满。” 武道四步功夫:炼力、炼筋骨、炼脏腑、洗髓换血。 炼脏腑修行圆满,可称武道宗师。 洗髓换血大成,可称武圣。 天命圣女苏荔,十七岁即炼脏腑圆满,至如今,已进行了一年多的洗髓换血修炼。 小魔君杨纵,也是在十八岁时,就已炼脏腑圆满。并被认为可以在二十五岁之前,洗髓换血大成,晋位武圣。 而身为天剑阁十大真传之一的萧忘书,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居然还需三五年功夫,才能炼脏腑圆满…… “天剑阁真是没落了。” 苏荔摇头唏嘘: “七百年前的炼气士时代,天剑阁可是顶尖的名门正派之一。虽然一贯人丁稀少,可天剑阁的真传炼气士,任意一位拿出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正道顶梁柱来着。如今嘛……” 她瞥了萧忘书一眼,又摇头一叹,唏嘘之意,溢于言表。 萧忘书方脸微红,一脸局促地讷讷说道: “我只是当代真传之中垫底的存在,并不能代表本派所有真传弟子…… “大师兄丁隐,二师姐应无晴,可都是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已臻至武道宗师境界的……” 然而即便是天剑阁真传弟子中的大师兄、二师姐,依然比不上苏荔、杨纵。 不过这也不算奇怪。 苏荔、杨纵都是从天命教成千上万同龄弟子当中,脱颖而出的天纵之才。 而天剑阁收徒太严,人丁太少,当今之世又不像炼气士时代,在炼气士时代,炼气士们朝游北域暮南疆,寻找根骨资质出众,乃至气运鼎盛的弟子时,只需寻人烟稠密处,站在高空,居高临下扫上一眼,就能瞧出个大概。 即使标准严苛,天剑阁也总能收到足够出众的天才弟子。 可如今天下,武者哪还能一日之间,游遍四海八荒? 又怎可能一眼之下,就分辨出一座城池之中,有哪些良材美玉? 游历需用双脚丈量大地,寻找弟子也需一个个仔细摸骨。 就这还不保险,因为小孩子骨骼经脉尚未定型,在成长发育之中,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现如今,一个武者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就专心四处游历,搜寻良材美玉,一辈子辛苦下来,效率可能还比不上炼气士时代,一位炼气士立在高空,往大城之中随意扫上一眼。 本就选材艰难,大半得靠运气,再加上天剑阁那严苛的入门考察,一代弟子之中,出不了苏荔、杨纵这样的天纵之才,也就毫不意外了。 苏荔感慨天剑阁没落,倪昆却觉她简直毫无自知之明。 拜托,天命教都亡了,如今就剩下你这个光杆圣女,加我这个顶缸教主了,你怎么就好意思替天剑阁唏嘘? 再说,现在是讲古的时候么? 干咳一声,倪昆把话题扳回正轨: “说正事吧。萧兄,你十日前就已失踪,在这鬼地方呆了十天,以你的修为,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有什么发现?” 听倪昆正经发问,萧忘书这才从沮丧惭愧中回过神来,振作道: “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和修为还真没多大关系,纯是因为我天生胆大。老实说,我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十天下来,萧忘书确实有重大发现。 他发现,在这鬼地方,人一旦被吓到,就会迅速衰弱下去。 只四五个时辰功夫,就会形销骨立、皮包骨头,瘦到脱相,像是饿了许久的饥民一般,最后毫无挣扎地死去。 但如果完全不受惊吓,此地环境,就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影响——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有两位外地武人,和我同一天被抓进这个鬼地方。他们一进来,就被吓得失魂落魄,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几个时辰之内,飞速消瘦下去,连第五个时辰都没熬过就已死去…… “我想帮他们,想带他们找到出路,可这里到处都是各种鬼东西,经常冷不丁就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一个吓唬人,根本防不胜防……他们也不听我劝,一被吓到,就四处乱跑,结果撞到更多的鬼东西,惊吓更甚……” 倪昆微微颔首,这里吓人的鬼东西,确实来的防不胜防。 有时候甚至连倪昆都不知道它们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身边要是没有倪昆这样一个主心骨,一般人即使数人抱团,也很难不被吓到。 而萧忘书虽然自己不知恐惧,却碍于实力、气场,并不能像倪昆一样,给人带来无视恐怖的勇气。 “说来惭愧,我能活下来,除了天生胆大之外,还全靠那两位外地武者。他们刚刚抵达京城,身上还带了不少干粮、清水……我就是靠省着吃他们留下的食水,才熬过这段日子。” 听到这里,倪昆问道: “这么多天下来,萧兄没有找到出路?” 萧忘书摇摇头,“没有。这洞窟是一个‘环’,无论朝哪个方向出发,最后都只会回到起点。” “此地有没有什么较为特殊的地点?”苏荔比划着手势问道:“就是那种……看上去不甚出奇,但感觉就是很古怪的地方?” 换作其他人,这时候就算还没吓死,恐怕也早已精神恍惚、魂不守舍,只会觉得此地到处都是鬼东西,处处都很恐怖古怪,根本无法理解苏荔的意思。 但萧忘书终究是以不到武道宗师修为,在此地存活十天,无视各种吓人鬼物,踏遍洞窟每个角落的奇男子,听得苏荔发问,他仔细回想一阵,缓缓点头: “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处地方,感觉有些古怪…… “那里倒也没什么吓人的鬼东西,就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想多呆,只想尽快离开……” 事实上,他说的那地方,还不仅仅只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饶是以他的胆大,经过那里时,都隐隐有毛骨悚然、心惊肉跳之感,直令他一刻都不想多加停留。 “就是那地方!” 苏荔又仔细询问一番萧忘书经过那地方时的感受,最后重重一点头,一脸笃定地对倪昆说道: “教主,那地方很可能就是这血祭之地的核心,或者说阵眼所在。若我所料不差,只要破了那地方,咱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倪昆微一颔首,对萧忘书说道: “萧兄,麻烦你带我们前往那处。” 萧忘书一脸茫然:“可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啊!” 苏荔撇撇嘴角:“什么都没有,还会令你毛骨悚然?当是有甚障眼法,以你的修为,肉眼看不出来,也感知不到而已。” “好吧,我这便带你们过去。”萧忘书点点头,带着二人往那古怪地方行走,走了一阵,忽想起来什么似的: “这位……” “我姓倪,她姓苏。” “倪公子,刚才苏姑娘似乎叫你……教主?” “嗯。我是‘九天十地八荒六合战无不胜唯我独尊大无畏教’当代教主。” “呃……” 萧忘书回头瞧了倪昆一眼,见他神情从容,一本正经,浑无半点信口开河模样,不禁半信半疑地说道:“教派名称……很厉害哈!” “一般。” 倪昆继续保持一本正经的模样: “敝教新立,目前就我和小苏两人。我为教主,她为圣女。萧兄可有意加入? “你修为虽低,但胆量豪雄,当得起‘大无畏’三字,我可以给你左护法的位子。” 萧忘书干笑两声: “那什么,多谢倪兄好意,可我乃是天剑阁真传……” 苏荔强忍笑意,也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关系啊,我们这教派并不介意双重身份。萧兄你加入我们教派之后,还可以继续做天剑阁真传弟子啊!我们教派福利很好的,你听我说啊……” 拉天剑阁这等正经名门正派的真传弟子入天命教……想想就刺激。 可惜萧忘书虽然看上去像个憨憨,人品却相当过硬,任苏荔如何将“教派福利”吹得天花乱坠,也压根儿不受蛊惑,只憨笑着婉言谢绝。 就这样,又经过几个鬼东西出没的吓人之处,萧忘书带着倪昆二人,来到一个看似空空荡荡,毫不出奇的阴暗角落。 【求勒个票~!】 033,既见神尊,为何不拜? “就是这里了。” 萧忘书指着那空荡荡的阴暗角落说道。来时途中,撞见任何鬼东西都面不改色的他,这会儿声音也稍微有点发颤。 苏荔更是小脸煞白,紧紧挨在倪昆身边,小声道: “教主,这里果然很不对劲啊!总感觉耳朵后面有冷风在吹,像是有人站在我后边呵气似的……” 倪昆倒是完全无感。 既没有萧忘书说的那种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之感,也没觉得哪有冷风吹过来。 不过既然萧忘书、苏荔都对此地有反应,那他便也眯起双眼,认真凝视感知了一阵。 结果还是毫无发现。 说起来,他的“不朽金身”,在感知方面似乎稍微有点迟钝。 非得真正对他有威胁的存在,才能有所感应。 这或许才是强者为人处世的正确态度? 对于没有威胁的蝼蚁,一律无视? “教主,看出什么了吗?”苏荔声线微颤。 “什么都没看见。”倪昆摇摇头,想了想,伸出手:“剑。” 苏荔连忙把拭雪剑递了过来,将剑柄交到他手中。 倪昆拔剑在手,上前两步,照着那阴暗角落一剑刺出。 剑鸣声起,剑尖轻颤,剑光好似漫天飘雪,又如天星乱坠,笼罩那阴暗角落。可剑锋所指,一无所有,每一剑都落到了空处。 瞧见拭雪剑,萧忘书不禁睁大双眼,发声赞叹: “好剑!” 苏荔眼神微妙地瞧了萧忘书一眼,心说当然是好剑了,毕竟是你们天剑阁七百多年前,某位炼气士祖师以“玄冰灵铁”亲手铸造的神兵灵刃来着,只是如今失了灵性罢了。 不过瞧萧忘书的样子,显然并没有认出这口天剑阁出品的宝剑。 倪昆一剑无功,皱着眉头,在那角落里来回踱了几步,仍未有任何发现。 可瞧萧忘书、苏荔颇不自在的模样,此地又理应确然存在着某些古怪。 沉吟一阵,倪昆抬手握住剑刃,陡发巨力,狠狠一勒,裂帛声中,掌心皮肉勉强被剑锋割裂,鲜血汹涌而出,涂抹剑锋之上。 萧忘书被他举动闹得一怔,脱口而出: “倪公子何至于此?就算一时找不到古怪,也用不着恼怒自残啊!” 苏荔却是撇了撇嘴,用鄙夷语气说道: “萧兄身为天剑阁真传,难道不知洗髓换血之后的武圣鲜血,具有一定的破邪之力吗? “而我们教主,还不是等闲武圣。他之鲜血,破邪之力,当属天下第一。” “什么?”萧忘书一震,大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我当然知道武圣之血有破邪之能,可倪公子如此年轻,居然已是武圣?” 话音未落,倪昆已手握剑锋染血的拭雪剑,再次挥剑一斩。 弧度完美的剑光,似一道雨夜霹雳,将那阴暗角落映得通亮。 于此同时,剑锋之上的鲜血,似遇到某种无形之物,迅速挥发,爆发出阳光般灼热的热力。 嗤…… 又一记沉闷绵长的裂帛声响。 剑锋所过之处,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蓦地绽开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一张透明幕布绽裂开来。 随后,三人前方,空气荡起层层涟漪,场景一阵摇晃,平空现出一个小小祭坛。 祭坛以人骨铸成,上面摆着一尊通体漆黑,赤眼火发,鬼面獠牙,四臂三足,肢体畸形的雕像。 雕像前,盘坐着一位华服金冠、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身侧,立着一位背负长剑,身材高大,表情麻木,眼神呆滞的剑手。 那剑手,正是于竹林小道间,将倪昆、苏荔传送至此的那人。 而萧忘书瞧见那高大剑手后,也是一脸激动: “就是这个人,当日就是他,化身阴影扑到我身上,将我挪移至此的!” 说话间,那华服金冠、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睁开双眼,一脸错愕地瞧着倪昆三人,显然没有想到,明明只是被他抓来的猎物,居然能破开幻象,找到他真身所在。 不过那华服青年只是略一错愕,便回过神来,冷眼瞧着倪昆三人,声线低沉,语气威严地说道: “既见神尊,为何不拜?” 话音入耳,苏荔、萧忘书只觉眼前一恍,忽有一座千丈神峰,自前方拔地而起。神峰之上,一尊难以言述其高大威严的神祇,正自低头俯瞰着他们。 在神祇那高高在上、淡漠威严的目光俯视下,苏荔、萧忘书莫明惶恐,只觉神祇高不可攀,威严无尽,自家生死荣辱,尽在神祇一念之间,万万不可忤逆神尊。 当下忙不迭低下头颅,不敢再与神祇对视,甚至膝盖都在隐隐发软,有种立刻跪下,膜拜神尊的冲动。 那华脸青年瞧见苏荔、萧忘书眼中惶恐流露,神情满是不安,深深垂下脑袋,双腿都在打颤,不禁唇角一挑,浮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刚要冲旁边的高大剑手使眼色,示意其上前收割时,就见倪昆背负左手,右手持剑,剑尖指地,正偏着头,一脸好奇地瞧着自己。 看见倪昆眼神,华服青年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抹错愕,连忙发声低喝: “既见神尊,为何不拜?” 噗嗵! 轻响声中,倪昆身后的苏荔单膝跪地,但两手握拳,紧撑地面,努力不让另一只膝盖跪下去。 她有“绝境爆发”的天赋,愈是惶恐惊惧,愈是竭力求生。 那华服青年营造的幻象,虽令她主观意识上几乎丧失了抵抗意志,可潜意识中的求生本能,又令她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死死抵御住了幻象压力。 她不仅没有彻底跪倒膜拜下去,极限爆发的无形潜能,反而与华服青年制造的幻象互相抗衡,反向施压,令华服青年颇觉吃力,眼角不自觉地微微抽动,额角渐渐渗出豆大汗粒。 萧忘书则是连一只膝盖都没有落地。 他毕竟是天剑阁真传弟子,虽修为一般,但能成为天剑真传的,就没有真正的平庸之辈,多少都有点东西。萧忘书不仅胆大无畏,意志还韧如名剑,轻易无法摧毁。 不过他虽然凭意志抵抗住了幻象压力,却不像苏荔那样,能反过来给予华服青年压力,只是能勉强自保而已。 当然,即使苏荔能反向施压,萧忘书能坚守不跪,可如果就只是这样的话,华服青年只需给身边剑手一个命令,近乎动弹不得的苏荔、萧忘书,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现场还有一个倪昆。 他不仅从头到尾无动于衷,甚至连幻象都没有看到,只觉华服青年装腔作势、莫明其妙。 既见神尊,为何不拜? 笑话!神尊在哪里,本座怎么没有看到? 不过见苏荔、萧忘书状态不对,倪昆也就熄了见识一下“神尊”的心思,倏地踏前一步,干脆利落手起一剑,将华服青年捅了个透心凉。 华服青年张大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看倪昆,又看看刺入心口的长剑,嘴唇颤抖两下,喉中嗬嗬两声,无力垂下了头颅。 由始至终,华服青年身边那表情麻木、眼神呆滞的高大剑手,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上前帮华服青年抵挡的意思。 “毫无自主能力,只懂听令行事的傀儡么?” 倪昆也是莫明其妙,搞不清楚高大剑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而华服青年的孱弱,也令他叹为观止。 这家伙弱到这等地步,苏荔居然还被他一句话给整跪下了…… 萧忘书可都还没跪呢,苏荔居然就跪了,她可是本座唯一的手下,这么弱怎么行? 以后得严加操练,不能让她再给本座丢人了。 思忖之际,倪昆又踏前一步,刚要出剑摧毁那祭坛上的邪异雕像,那保持着盘坐姿势,已然垂头咽气的华服青年,忽然又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声。 接着他猛地抬起脑袋,满脸惊恐地抬手在自己心口一阵乱摸,尤其将手指探进被剑刺破的衣襟之中,摸索了好一阵,脸上的惊恐渐渐褪去,代之以浓浓的狂喜。 “哈,哈哈哈……” 华服青年一脸劫后余生的喜色,纵声大笑,“长生不死……神尊没有骗我,我果然不会死!” 又猛地瞪向正用诧异眼神瞧着他的倪昆,叫嚣: “本世子乃是通过神墓历练,被神尊选中的天选之人!是注定要长生不死,登上神座的新神种子,你这种不知所谓的贱民,居然也想杀我?你杀得死我吗?”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是吗?” 长剑一扬,剑光乍起,直斩而下。 这次将你劈成两半,看你死不死。 华服青年瞳孔骤缩,厉啸一声:“剑奴!”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高大剑手,陡然出剑,一道惨白剑光裂空而出,挟鬼泣一般的凄声尖啸,以不逊倪昆剑光的疾速,格向倪昆斩落的长剑。 【求勒个票~!】 034,不死之身? 铛铛铛铛…… 绵密不绝的金铁交击声中,剑光纵横交错,火星迸射如雨。 几息之间,倪昆与高大剑手便已交手数十剑,看似木然呆滞的傀儡剑手,其剑技竟然不比倪昆稍逊,精准截住了倪昆的每一剑。 只是力量比倪昆弱了不少,几十剑碰撞下来,反震之力将高大剑手震得连连后退,虎口亦被撕裂开来,淌下油脂一般的乌黑血渍。 倪昆颇为诧异地一扬眉: “虽然这是我生平首次用剑实战,但单以剑术而论,我倪昆愿称你为最强!” 说完长剑一展,运剑如电,再次刺出灿若星雨的凌厉剑光。 那高大剑手似不知疼痛,不顾手掌污血淋漓,木着脸庞,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地出剑相迎。 二人交手之际,华服青年连滚带爬地逃开,躲到祭坛之后,瞪着倪昆大声喝斥: “大胆贱民,神尊驾前,竟敢反抗,还不速速跪下,否则必有神罚降临,教你神形俱灭!” 喝斥声中,一道道无形异力,向着倪昆冲刷而去,灌入他耳中,直刺他灵魂,要撼动他心灵,压迫他精神,瓦解他斗志。 可惜,倪昆脑海之中,“不朽金身”的金色字符大放光明,任是异力汹涌,亦无法动摇他心志分毫。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异常,只觉华服青年语无伦次,不知所谓。 这时,在华服青年被倪昆一剑穿心之后,摆脱幻象压制的苏荔、萧忘书,也终于恢复正常。 萧忘书大口喘息着,额头满是冷汗,却目不转睛盯着倪昆与高大剑手斗剑,口中赞不绝口: “好剑技!倪公子剑技当真精妙绝伦,我只在师父与几位师伯、师叔身上,见过如此精彩的剑技!那剑奴也好生厉害,竟能与倪公子不相上下!” 苏荔双手撑着膝盖,也是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目炫神迷地瞧着倪昆运剑的英姿,口中说道: “萧兄,我家教主剑法,不比你家掌门差吧?要不你就加入我们教派吧,我家教主可以教你用剑哦!” 萧忘书刚要点头,又连忙摇头: “不行,我可不能背叛恩师,另投他派……再说倪公子的剑法……嗯,倪公子剑技是强,但这是因为倪公子本人太强。单论他施展的这门剑法,似乎并不如何出色。” 身为天剑阁真传弟子,萧忘书对剑术自然有着极高的鉴别能力。 他看得出来,倪昆剑技固强,但这纯是因为倪昆本人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能将一门相对天剑阁剑法来说,略显平庸的剑法,使得精彩绝伦。 所以他才只赞倪昆“剑技”精彩,却没有说他“剑法”超绝。 倘若倪昆练的不是这门略显平庸的剑法,而是天剑阁传承的剑法,萧忘书相信,那剑奴在倪昆手下,根本撑不过十招。 苏荔听了萧忘书这般评价,不爽地抿了抿嘴巴,却也无法反驳。 倪昆练的,是她教的“小天星剑法”。这门剑法,在江湖上当然算是一流剑法。 可天命教终究不是以剑术称雄,论剑法传承,自然远远比不上专精剑道的天剑阁。 二人议论时,那华服青年仍在不停叫嚣,言灵助攻: “贱种还不跪下求饶?真要等到神罚临身,形神俱灭,才知道后悔么?” “聒噪!” 倪昆眉头一皱,陡发巨力,甩手一掷,拭雪剑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出,直射华服青年。 他这甩手一剑,用上了十成劲力,剑光破空时,竟隐隐发出音爆之声,速度已然快过声音。 那剑奴剑法虽强,正常比剑与倪昆几乎不相上下,可面对倪昆这爆发一掷,也是无可奈何,根本无法将之拦截下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破空,噗地一声洞穿华服青年胸膛,带着他倒飞而起,直飞出数丈开外,钉在石窟壁上。 见倪昆甩手掷剑,萧忘书顿时一惊,道一声: “糟了,倪公子没有剑了!” 说话间飞快摘下背上佩剑,就要抛向倪昆。 苏荔却是老神在在: “慌什么,我家教主,真正的强项,可不是用剑。” 说话时,那剑奴已然刺出一道惨白剑光,疾刺倪昆。 “不好!”萧忘书惊呼。 呼声未落,剑奴剑尖轻颤,惨白剑光倏地暴绽开来,宛若一朵怒放的白骨花朵,笼罩倪昆胸腹要害。 然而。 面对这在萧忘书看来,根本不可能闪避开来,更不可能徒手硬接的一剑,倪昆却是倏地抬手,食中二指并指疾点,发出一道霹雳般的破空震爆声。 霹雳指! 铛! 晨钟般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花朵似的剑光骤然崩散,倪昆肉指指尖,正点中剑奴剑尖。 倪昆手指毫发无伤,剑奴长剑却是铛地一声,崩为碎片。 剑奴这口剑,也是一口品质极佳的宝剑。 可先前与倪昆的“拭雪剑”硬碰百多剑,早已伤痕累累,此时再与倪昆霹雳指硬撼,终于承受不住,彻底损毁。 一指点碎剑奴长剑,倪昆大步踏前,脚掌落地之时,整个洞窟地面都随之微微一震,像是发生了地震。 洞窟穹顶灰尘簌簌落下时,倪昆已然一拳轰出。 这一拳,势若山崩,破空之时,声似雷震,拳峰之前,甚至荡出了肉眼可见的涟漪气浪。 撼山击! 剑奴手中已无宝剑,只能双臂交叉,架于胸前,试图格挡。 嘭! 巨响声中,倪昆铁拳狠狠砸中剑奴双臂,剑奴双臂应声爆裂,断臂抛飞,污血如雨。 倪昆铁拳余势不易,又狠狠砸中剑奴胸膛。 剑奴胸膛蓦然凹陷,脊背则整个爆裂开来,油脂般的黑色污血喷泉一般向后喷射出去,整个胸膛都在倪昆这一拳之下,被爆成了一副空壳。 剑奴无力地软倒在地。 虽未死去,兀自在挣扎抽搐,试图站起,却因失了脊柱支撑,已然再起不能。 倪昆收回拳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剑奴一眼,背负双手,向着被钉在墙上的华服青年行去。 萧忘书一脸呆滞,看看瘫软在地的剑奴、涂抹一地的污血,再瞧瞧倪昆背影,讷讷道: “原来,倪公子真正擅长的,是横练功夫和拳法哈……” 苏荔不失时机地再次招揽,试图将名门正派天剑阁的真传弟子坑入魔教: “怎么样,看到我们教主神威,是不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加入我们吧,入我圣……大无畏教,有教主撑腰,你以后便可为所欲为,无论想要什么,权势、名声、财富、美人,都是唾手可得啊!” 萧忘书尴尬一笑:“那个,我其实只想仗剑行侠……” 苏荔正气凛然:“说得没错,咱们大无畏教也讲行侠仗义的。劫富济贫能理解吗?咱们把为富不仁的人杀掉,分了他们的金银,解救被他们奴役的苦命女子,若那些苦命女子无处可去,咱们身为侠义之辈,也只得勉为其难照顾她们……” 萧忘书眼神尴尬地瞧了苏荔一眼,总觉这“大无畏教”不像是正经教派的样子…… 这时,倪昆已行至被钉在石窟壁上的华服青年面前。 利剑穿心,那华服青年居然还未死去,正手握剑柄,试图把剑拔出来。 可是他唯一的手段,就是用语言制造幻象,施展精神压迫,本身却并无几分武力,输出全靠剑奴。 以他那点力量,根本无力把洞穿他身体之后,深深钉入石壁的拭雪剑拔出。 尝试一阵,拭雪剑纹丝不动。 眼见倪昆越走越近,华服青年不由惊慌失措,全力施展精神异力,大喝道: “跪下!我命令你立刻跪下!贱种,我是神尊在凡间的代言,是天选之子,你……” 见倪昆不为所动,竟完全不受精神异力影响,华服青年嘴角抽搐两下,改口道: “我乃威远伯世子!我父曾随先帝两征北疆,一伐西域,杀敌无数,立下汗马功劳!曾得先帝金口玉言,我家子弟,只要不犯谋逆之罪,余罪皆可免死……你,你不能杀我!” “你怕什么?”倪昆淡淡道:“你不是杀不死吗?” 说着,走到这位“威远伯世子”面前,抬起右手,缓缓捏成拳头。 威远伯世子可是见过他一拳之威,根本不敢让他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若被倪昆打碎脑袋,天知道他的不死之身,是否真能不死。 当下苦苦哀求: “不要杀我,求你了,不要杀我!你想要什么?权势?富贵?美人?就算你要长生也可以啊!我可以带你进神墓,将你举荐给神尊……” “神尊?哪个神尊?”倪昆淡淡问道。 “就是……” 刚待脱口而出,威远伯世子瞳孔之中,忽然闪过一抹乌光,整个人的气质骤然一变,像是转瞬之间,变成了某个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存在,用一种淡漠无情的眼神俯视倪昆,张口发出韵律古怪、蛊惑人心的话语: “你……想要长生不死吗?” 【求勒个票~!】 035,惊怖神尊,宇光挪移令 “长生不死?” 倪昆眉头一扬: “你能给我?” 威远伯世子双眼已不见半点眼白,化作一片漆黑。 其低沉威严,?律古怪,充满蛊惑之意的声音,在石窟之中隐隐回荡: “吾乃惊怖神尊。膜拜我,供奉我,许你长生!” 惊怖神尊? 苏荔低呼一声: “人神混居的上古时代,诞生于众生最初的恐惧之中,以惊为食,以惧为力,散播噩梦与死亡,主宰众生恐惧的惊怖神尊?” 威远伯世子神情威严,声线低沉: “不错。吾正是恐惧主宰,惊怖神尊,膜拜我,供……” “可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苏荔语速飞快地打断他的话头: “传说你试图布置一场大祭,将所有人族拉进恐怖噩梦之中,逼迫人族举族信奉于你,惹恼了人族最初的炼气士们,结果被炼气士们活活打死,传首八荒……你怎么又活了呢?” “……” 好不容易营制的威严气氛,被苏荔一通大实话搅得荡然无存,自称“惊怖神尊”的威远伯世子脸上,闪过一抹阴沉,语气变得森冷无比: “神尊驾前,小小女婢,安敢无礼?跪下!” 层层叠叠的回音声中,无形异力向着苏荔席卷而去。 然而倪昆侧移一步,挡在苏荔身前,那无形异力冲击到他身上,便如雪遇骄阳,荡然无存。 “旧时代的老鬼,就不要大言不惭了。” 倪昆背负双手,眼神漠然,“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折辱。” “就是。区区一个被我们炼气士先祖大卸八块的倒霉鬼,有什么好神气的?” 苏荔自倪昆背后探出头来,冷声道: “我这双膝盖,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教主,就你,也想要我下跪?白日作梦。” 惊怖神尊眼角微微一抽,漆黑双眼凝视倪昆,沉声道: “你难道不想长生不死吗?” “长生不死,我当然喜欢。” 倪昆轻轻一弹指: “但我的长生,我自己修行。不需要你这种过时的老鬼恩赐。” 惊怖神尊冷哼一声: “无知小辈!拒绝神的恩赐,你……” “你是不是不能打?”倪昆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头。 “……”惊怖神尊神情一滞,眼神微微一闪。 “难怪这么多废话。”倪昆淡淡道:“要么,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会复苏;要么,我打死你。二选一,你的选择是什么?” 惊怖神尊满面羞恼,怒喝: “大胆贱种……” 嘭! 倪昆一指点出,指尖按在惊怖神尊眉心上,将其眉心按出一个不见血的凹痕。 眉心虽只见凹痕不见血迹,但指力已然贯颅而过,在惊怖神尊后脑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血肉汹涌喷出,惊怖神尊头颅乍看完好,整个脑壳已然只剩一副空壳。 “老鬼就该在坟里好好躺着。” 倪昆淡淡说着,一把拔出钉在威远伯世子胸口的长剑,手起剑落,将其首级斩下。 误打误撞完成了任务,得带着这颗头颅,给长乐公主作个凭证。 相信以皇家的手段,当能检测出这颗头颅当中,神秘力量的残留。 “死了?”萧忘书一脸错愕:“堂堂古神,就这么死了?” “惊怖神尊早就死了,复苏的应该只是它一缕残魂,也不知用什么手段苟活到了现在,附身蛊惑了威远伯世子,利用他抓人血祭,恢复力量,可惜运气不好,抓到我和教主,一头撞上了铁板。” 苏荔笑道:“这老鬼才复苏三个多月,弱得很,也就只能玩些幻象唬人,压根儿没有动真格的实力。” 刚说到这里,惊怖神尊的声音,又自四面八方轰然传来,回荡在石窟之中: “无知小辈,当初你们人族的炼气士先祖,都没能彻底磨灭本神尊的神魂……区区凡人,也想弑神? “这次算是你们赢了,但时代洪流不可阻挡,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终至微不可闻,不知是躲了起来,还是逃走了。 “竟还没死!”苏荔脸色一白,靠近倪昆,一脸紧张地四面环顾:“教主,怎么办?那老鬼竟还活着……” 怎么办? 倪昆也没有办法。 如果对方有实体,或是像“苍白鬼手”一样,目标明显,他还能应对。 可是现在那所谓的惊怖神尊,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倪昆虽强,也只是肉体凡胎,尚未修出真气,炼就神通,对这种不敢与他碰面的邪祟,还真有点无计可施。 “莫担心,惊怖老鬼实力低微,又失了附体的肉身,必然元气大伤。就算没死,短时间内,也无法卷土重来了。” 倪昆意态从容,波澜不惊,语气之中,蕴含强大自信: “我能斩它一次,就能斩它第二次。下一次,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必教它形神俱灭。” 说罢,倪昆环目四顾,就见石窟之中,那些活动的狰狞尸体,统统安静下来,变成了真正的死尸。 而人骨祭坛,以及祭坛上的雕像,也咔咔碎裂,转眼化为一堆碎片。 祭坛与雕像碎裂之后,祭坛原址处,出现一条密道,有清新湿润的气流,自密道口涌出,吹入石窟之中。 出去的通道出现了。 不过倪昆并未急着出去。 他在威远伯世子,以及剑奴尸身上搜索一阵,找到了一副写满蝇头小楷的丝绢,以及一枚巴掌大小的黑铁令牌。 从威远伯世子身上搜出的丝绢,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膜拜惊怖神尊的祷词,以及如何布置祭坛、祭礼,如何向惊怖神献祭,获取恩赐的方法。 唯一一门与修行相关的冥想功法,也是要先由惊怖神尊种下神力种子,方可围绕神力种子打坐冥想,锤炼精神,壮大灵魂。 倪昆默诵一番那冥想法,见“不朽金身”的金色符文,并未像几日前收录“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时一样,将冥想法化为小号金色符文,收录在不朽金身符文之下,就知道这门冥想法无法正常修行。 这时苏荔也凑过来,瞄了丝绢一阵,说道: “上古之时,修神力者,其力量都是来自神灵的恩赏。再是神通广大,其力量源头,也都在神祇身上。神祇可以让凡人一步登天,也可以一念之间,收回神力,将之打落尘埃。 “所以修神力很不靠谱,唯有伟力归于自身的炼气之道,方是正途。” 倪昆点点头,收起丝绢,笑道: “可当作证据,交予长乐公主。” 说着,又拿出那面从剑奴身上搜出的黑铁令牌研究。 此令牌巴掌大小,正面篆刻着形似蝌蚪的奇异符文,背面则镶着七枚米粒大小的黑色宝石,以某种予人玄奥难言之感的规律排列其上。 其中四枚宝石黯淡无光,只三枚宝石隐隐闪烁着乌黯光华。 “这令牌又是什么?” 苏荔好奇问道。 倪昆手指触摸令牌,起初并无特殊反应,直到指尖触碰到那三枚隐隐闪光的黑宝石时,脑海之中,不朽金身的金身符文微微一震,流淌出一股信息。 宇光挪移令。 拥有空间挪移之能的奇物,可预先设定一个“回归点”,之后只要身在“回归点”十里之内,即可发动令牌,瞬间挪移至回归点中。 一次最多可同时挪移五人。需七枚宝石全部点亮,方可发动挪移。 每发动一次,无论挪移多少人,七枚宝石都将全部黯淡。 宝石可自行恢复。每一个时辰,点亮一枚宝石,需七个时辰,方能点亮全部七枚宝石。 亦可消耗真气点亮宝石,大幅缩短宝石恢复时间。 梳理完这番信息,倪昆嘴角微微翘起,这枚令牌,就是他搜尸的真正目标了。 话说,他可一直惦记着“剑奴”将他与苏荔平空挪移至此的“挪移之法”呢。 虽然这令牌限制颇多,无法随心所欲传送至任意地点,只能在十里之内,回归预先设置好的“回归点”,且每用一次,都得冷却七个时辰,但在目前这个阶段,这枚宇光挪移令,也算得上一件稀有奇物了。 萧忘书在侧,倪昆也未向苏荔解说令牌之能,只收起令牌,着她斩下剑奴首级,让她把两颗首级都带上。 剑奴剑术不凡,应该是个知名武者。 不过苏荔和萧忘书都不认识他,不知其来历,带出去给长乐公主过目,或能查出其根底。 处置好这些,倪昆带头,走进了密道之中。 【求勒个票~!】 036,倪教主,你好大的胆子 苏荔撕下威远伯世子长袍下摆,把两颗人头打包拎起,跟在倪昆身后。 萧忘书最后一个走进密道,小心警惕身后,提防后方石窟再起异变。 密道中,苏荔忽然开口: “教主,之前那威远伯世子,似乎提到了‘神墓’?” “嗯。”倪昆淡淡道:“他说他通过了神墓历练,还自夸是什么天选之人。” 苏荔若有所思: “若他没有吹牛,那惊怖老鬼,是否也是来自神墓?” 倪昆点头: “有可能。虽然不知道神墓有何玄妙,但神墓神墓,顾名思义,可不就是死去神祇的墓地么?那惊怖老鬼,恐怕正是被威远伯世子从神墓里带出来的。” 顿了顿,倪昆又看向萧忘书: “萧兄,关于神墓,你知道多少?” 苏荔虽然曾在天命教藏经阁中博览群书,知识面极广,知晓许多秘辛,但即使天命教自炼气士时代传承下来的古藉当中,都没有对神墓的记载。 因此苏荔的神墓的了解,也就仅限于一些世俗传说。 天剑阁也是炼气士传承。 虽然人丁稀少,可在炼气士时代,天剑阁好歹也是正道顶梁柱之一,说不定就知道什么天命教并不知晓的隐秘。 萧忘书想了想,答道: “在炼气士时代,神墓似乎并不存在——又或者,没人知道神墓这一隐密存在? “所以本派传承下来的典藉之中,也完全没有关于神墓的记载。 “不过据本派典藉记载,神祇死后,无论尸身被葬在何处,哪怕是被镇压封印,最后都会神秘消失,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去了哪里…… “结合炼气士时代之后,最近七百年间,才开始逐渐流传的神墓传说,也许神祇尸身,最终都是去了神墓?” 倪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有这可能……这样的话,神墓的存在,就非常有趣了。 “神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那些误入神墓的人,又究竟遭遇了什么?威远伯世子所谓的历练,又是什么?他又是如何离开神墓,如何被惊怖老鬼附体的?”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直听得苏荔一脸茫然: “教主,你这些问题,当今世上,恐怕无人能够解答。” 萧忘书也赞同点头: “怕是连大周朝廷,都无法回答倪公子的疑问。” 倪昆笑了笑,“我也没指望谁能回答,本来是指望惊怖老鬼的,可惜它是个老顽固,根不会好好说话。既如此,只能等以后有能力了,设法前去一探。另外……” 南疆小庙的苍白鬼手、残魂复苏的惊怖神尊,这二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为何短短时间内,苍白鬼手、惊怖神尊这等本不该出现在如今这时代的邪祟,会相继现世? 惊怖神尊说的那句“时代洪流不可阻挡”,又意味着什么? 思忖之时,三人已走完那条密道,来到出口。 密道出口,位于一座水井之中。 倪昆三人跃出水井,打眼一扫,就见所在之处,是一座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平民小院。 苏荔跳上屋脊,四下张望一番,下来汇报: “教主,这里好像是乐业坊,和威远伯府只隔了一条街。这座院子地下,说不定就有直通威远伯府的地道,要不要找一找? “若真有地道存在,挖地道这么大的事,威远伯府不可能不知情。若能借此扳倒威远伯,教主你立刻就能名震京城。” 倪昆摇摇头: “咱们的任务,只是调查失踪案。如今失踪案水落石出,凶手、幕后主使都找到了,连受害者兼人证都找到了一位,没必要再去节外生枝。” 倪昆固然不在乎威远伯的权势地位,若有必要,也完全可以凭实力莽进威远伯府,摘取对方首级。 可这对他接近皇帝、寻找冥凰丹方、谋取神凰血的目标并无益处,反而可能引起皇帝的警觉反感。 威远伯与韩林可不一样。 韩林虽是右相之子,可他本人却无任何官职,只是在国子监读书的白身士子而已。 再加上皇帝尚未亲政,右相权势膨胀的微妙形势,倪昆杀了韩林其实也并不打紧。 就连韩惊涛这位镇魔卫左都统,即使查出了倪昆的真实身份,碍于长乐公主的存在,以及相府与皇家的微妙形势,也无法动用权势,正大光明的对付倪昆。 可威远伯乃先帝心腹,是军功封爵的新贵。若没有能指证威远伯与失踪案有直接关联的过硬证据,谈何扳倒对方? 硬莽就更不可取—— 今天敢不经请示,就对先帝信重的军功勋贵本人下手,那以后还敢怎样,真是不敢想。 所以若是没有长乐公主指示,倪昆就对威远伯下手,那恐怕连长乐公主,都要对他心生警惕。 苏荔一脸遗憾: “可惜了……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倪昆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知不觉,都快天亮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去公主府交差。” 又看向萧忘书,说道: “萧兄,你现在还不能走,得跟我们去见长乐公主,作个人证。” 萧忘书一点头,爽快道: “没问题。” 顿了顿,他双手抱拳,大方脸上一派肃然,对着倪昆、苏荔一揖到地: “倪公子,苏姑娘,救命之恩,不敢或忘。萧某虽能力低微,但日后二位若是有事,一声招呼,赴汤蹈火,在下在所不辞。” 倪昆笑了笑: “萧兄言重了。我们也是误打误撞。” 苏荔则暗自撇嘴:以后你要是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不对我们喊打喊杀就不错啦! 接下来,三人离了这小院,在乐业坊寻了个早点摊子,随便吃了点包子豆浆,见天边已现鱼肚白,便向着长乐公主府行去。 公主府。 偏厅之中。 长乐公主云鬓高挽,正装端坐,面不改色地看着摆在面前案上的两颗人头。 对此,倪昆并不惊奇。 他听苏荔说过,长乐公主可是曾经跟随先帝去过北疆沙场,还小小立了些战功的。 见识过北疆尸山血海的长乐公主,显然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娇娇公主,才不会被两颗人头吓到。 听完倪昆所述破案经过,包括一些对于惊怖神尊、神墓的推测,又听了萧忘书的指证,长乐公主微微颔首,莞尔一笑: “倪昆你运气倒是不错,威远伯世子抓谁不好,偏抓到了你头上,当真是自寻死路。” 又指着剑奴首级问道: “威远伯世子本宫倒是认识,这一位却是谁?” 倪昆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回公主殿下,此乃威远伯世子的剑奴,剑术高绝,不在天剑阁当代‘天剑七子’之下。失踪者们,便是被这剑奴捕入血祭之地。 “但其真实身份,在下三人却是不知。另外,此人血液漆黑,粘如油脂,又无智无识,显然已非常人。” 长乐公主缓缓颔首,看向侍立下首的家令周延。 周延上前,仔细观察一阵剑奴首级,面现回忆之色。 许久,他方才说道: “此人有些面熟……咦,他好像是,九年前就已失踪的名剑山庄上代庄主谢铭。” 又看一阵,周延肯定点头: “没错,就是谢铭。九年前,他曾来京师以武会友,臣当时见过他一面。九年过去,他的相貌竟未发生任何变化,仍与我当初见他时一般……” “谢铭?”长乐公主秀眉微皱:“其失踪九年,难道是被威远伯擒下,炼成了剑奴?威远伯府竟还有这等手段?” 周延想了想,说道: “倒也未必是威远伯府的手段。 “适才倪公子说,威远伯世子进过神墓,惊怖神尊便可能是附体世子,随他来到现世。 “既如此,谢铭这位名剑山庄前代庄主,九年前的失踪,便可能是误入神墓,就此失陷。直至威远伯世子误入,才将他带出。 “臣猜测,谢铭当是被那惊怖神尊炼成剑奴,送给了威远伯世子护身。” 长乐公主眉头稍稍舒展,淡淡道: “派人封锁搜查血祭之地。周家令,你亲自带着世子首级,执本宫金牌,前往威远伯府,找他谈谈。 “另,派人问问燕赵,他这个靖夜司大都统是怎么做的?军功勋贵的手,都伸进靖夜司了,他居然还一无所知?问问他,是不是做腻了京官,想去北疆斗蛮子了?” 威远伯世子能精准抓捕外来武者,不动京师本地武人,昨晚更是抓住了倪昆这个公主特派的办案者,且靖夜司查案时,只将此案当成纯粹的失踪案来查,这要说靖夜司中,没有威远伯世子的眼线,长乐公主怎都不会相信。 “臣,领命。” 待周延领命退下,公主又示意苏荔、萧忘书先行退下。 直对厅中只剩她与倪昆,以及两位始终虎视眈眈盯着倪昆的皇家秘卫,公主方才似笑非似地瞧着倪昆,语带威严地缓缓说道: “倪教主,你好大胆,竟敢欺瞒本宫!” 【求勒个票啊~!】 037,本座要弃暗投明 长乐公主一声“倪教主”叫出口,倪昆就知道,他天命教主的身份,应该是已经暴露了。 不过在斩了韩林之后,他对此早就有所预料。 连长乐公主的反应,也早在他预计之中。 当下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正容说道: “公主殿下明鉴,倪某也是迫不得已,方才隐瞒身份。 “毕竟以倪某这出身,想要行回正道,实在太难。 “纵然公主殿下不计较在下出身,传扬出去,也会有损皇家声誉。 “可倪某也从未想过,要一直欺瞒公主殿下。否则,也不会用早已在江湖上流传开来的本名‘倪昆’,与公主相见了。” 他这解释,让长乐公主心里舒服了一点,面上却还是轻轻哼了一声: “你又怎知,本宫不会计较你的出身?” 倪昆微微一笑: “在下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八荒六合,莫非王臣。 “在下虽然出身天命教,但也是大周治下的子民。 “倪某相信,只要我愿为大周效力,弃暗投明,以大长公主殿下的胸襟,定会接纳倪某。” 长乐公主凤眼微眯,唇角轻翘: “本宫可是个女人。你就不怕高估了本宫的心胸器量?” 倪昆直视公主,意态从容,语气笃定: “公主殿下乃神凰血裔,为当世奇女子,当年还曾随先帝亲征北疆,见证沙场血战。以公主殿下的血脉、眼界、阅历,必不至于如寻常女子那般浅薄。” 长乐公主听得眼角带笑,嘴上却仍轻飘飘说道: “恭维的话儿,本宫听得太多。你倪大教主说的,和其他人说的,也没什么不同。” 话虽如此,可倪昆终究是不同的。 即便不论他的人才武功,其他人也写不出“云想衣裳花想容”这等传世名诗,来称颂她的美貌。 “在下所言,并非恭维,字字发自肺腑。” “是吗?” “公主明鉴,在下绝无虚言。” “绝无虚言?哼,那为何不一早向我坦诚身份,非得要本宫提起?你天命教八百年前不识天数,扶保前朝,顽抗大周,本是我大周死敌。若不是因为天命教已分崩离析,近乎覆灭,你又破了失踪案,擒杀了真凶,驱逐了厉鬼,本宫早就招呼左右,将你拿下正法了。” 不知不觉,长乐公主的语气,已不似之前那般威严,甚至隐含几分嗔意。 倪昆笑了笑,轻声道: “公主殿下宽宏仁恕,在下感激不尽。” 长乐公主又轻哼一声,好似山峦起伏、饱满柔软,予人甜美多汁之感的美好身姿,不复正襟端坐,稍稍后仰,倚在椅背之上,雪白无瑕的秀手轻轻搭上座椅扶手,现出慵懒轻松模样: “说说吧,你隐瞒身份,接近本宫,究竟要做什么?” 恰如倪昆所料,在长乐公主看来,天命教与大周为敌的历史,已是八百年前的老皇历。 七百年前,天地异变,灵机断绝之后,天命魔教虽还保留着魔道传承,可早就修不成魔道神通,再也做不出屠城血祭、炼魂夺魄等等损万物以肥己身的恶行。 早在不知几百年前起,天命教就已经逐步转型成敛财为主的教派。 和丐帮、盐帮等江湖门派,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空留着唬人的名号而已。 时至今日,天命教更是分崩离析,分舵星散,高层全灭。 倪昆这所谓的天命教主,手下只得一个天命圣女。 这等近乎孤家寡人的光杆教主,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身为手握实权的皇家大长公主,长乐公主自有统治者的胸襟。 只要倪昆有能力,愿向皇家靠拢,愿为大周效力,哪怕他是天命教主,长乐公主也不介意用他。 “在下想要的,之前已向公主言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的名声,便是在下所求。” “此言当真?你可是天命教主。” 倪昆感慨道: “我这教主,不过是覆灭在即,被老家伙们推出来挡灾的替死鬼罢了。纵然天命教全盛之时,也不过是盘踞莽荒的江湖草莽,更何况如今天命教已然名存实亡?倪某还很年轻,又素有野心,不想在江湖这小小泥潭里打滚,虚掷了大好光阴。” “很好。” 长乐公主微微颔首,坐姿愈发轻松随意,甚至翘起了二郎腿,裙摆开阖间,那修长笔直、光滑如玉的雪白小腿若隐若现。 “倪昆你过去如何,本宫不管。只要你诚心为本宫做事,为大周效力,将来就算你天命教主的身份暴露,本宫也可为你担下。” 倪昆微微一笑: “多谢公主殿下。在下必竭尽所能,为公主殿下效劳。” “失踪案之事,你办得不错,本该有赏,可你欺瞒本宫,不可不罚。所以破案的赏赐就没有了。” 长乐公主轻挽秀发,璀璨生辉的明媚凤眸一瞥倪昆: “今天就到此为止。失踪案的后续,本宫自会处理,你无需再插手。至于要你办的第二件事,过几天会有人去找你。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吧。” 倪昆告辞下去,与苏荔汇合,离开公主府。 至于萧忘书,还得作为失踪案的人证,前往靖夜司呆上几天,直至处理完失踪案手尾。于是问清倪昆与苏荔住处后,便与二人告别。 一路无事,回到成功坊住处,苏荔迫不及待地询问倪昆: “公子,咱们破了失踪案,驱逐惊怖老鬼,立下大功,公主可给了什么奖赏?” 倪昆轻笑一声: “咱俩身份暴露,公主不作计较,算不算奖赏?” “啊?” 苏荔一呆,紧张兮兮地揪着衣角: “就已经暴露啦?” 倪昆点点头,又无所谓地说道: “别紧张,早跟你说过,长乐公主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好了,昨天忙了一天一夜,你也累了,先回房好生休息吧。” 打发走苏荔,倪昆又拿出那枚“宇光挪移令”研究,很快就弄明白了怎么使用。 这枚令牌现在已经无主,只需以自身鲜血涂抹那七枚黑色宝石,就可将令牌炼化。 之后就能设定“回归点”。 使用时也只需意念一动,便可催动挪移之能,瞬间返回回归点。 当然,有距离限制,只能在回归点半径十里之内挪移传送。超过十里,就无法发动了。 研究清楚令牌,倪昆出去转了一圈,将回归点设置在灵渠某段河底。 如此一来,若催动挪移令,他就将直接出现在那段河底,潜水遁走。 虽然他并不觉得,京城之中,有谁能逼得他非得采取这种方式逃遁,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接下来几天,倪昆也没出门,就呆在住处读书练武。 苏荔倒是每天都出去,四处闲逛,顺便打探些消息回来。 于是倪昆就知道了,威远伯被天子下旨呵斥,罚俸并禁足一年。 靖夜司大都统燕赵亲自出手,将靖夜司两个校尉、一个都司擒拿下狱。 这应该就是失踪案的后继处置了。 又过两日,一位公主府戎装侍女一大清早找上门来,向倪昆传达了公主殿下的最新指示: “公主殿下即将离京巡视封地,命倪公子随行。倪公子,请速速收拾行装,一个时辰之内,我们便要赶至城东水门码头登船,切莫误了时辰。” 【求勒个票~!】 038,倪昆的弱点 倪昆回到屋里,对苏荔说了长乐公主的安排,苏荔顿时皱着眉头,一脸不满: “要离京出巡?这公主怎么这么多事?好好的出什么巡啊。 “教主,万一咱们离京时,皇帝被人抓了,可就大大不妙啦!” 倪昆轻哼一声: “当初不是你出谋划策,叫我搭上长乐公主的么?如今怎还抱怨起来了? “既已上了公主的船,总不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吧?” 苏荔不甘道: “可是……” 倪昆大手一挥: “行了,别废话了,皇宫我都不敢硬闯,抓皇帝哪那么容易?赶紧去收拾行装,公主的人就在外边等着咱们呢。” 苏荔不情不愿地嘟了嘟嘴,草草收拾了几件衣裳,背上小包裹,提上拭雪剑,与倪昆出门跟上那位公主府的戎装侍女,往成功坊外的玄武大街行去。 刚出门没多远,就见一个脸庞又大又方的青年大步流星,迎面行来。 “倪公子,苏姑娘!” 那脸庞又大又方的青年离着老远,就朝倪昆二人挥手招呼。 正是萧忘书。 倪昆也笑着招呼: “方……萧兄,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萧忘书来到倪昆三人面前,笑呵呵说道: “还好还好。这几天都住在靖夜司,协助办理失踪案,昨天才出来。倪公子和苏姑娘这又是要去哪里?” 萧忘书去过公主府作证,知道倪昆与长乐公主的关系,因此倪昆也不瞒他,笑道: “公主殿下有事相召,我与小苏正要去见公主。萧兄此行成功坊,莫不是来寻我们的?” “确是来找二位的。” 萧忘书道: “本来想去倪公子你们的住处叨扰一二,但既然公主相召,也只得作罢。对了,萧某这里有一部剑谱,乃是我意外得来,非师门所传。倪公子、苏姑娘若闲来无事,不妨翻看一二。” 说着,取出一本剑谱册子,双手递给倪昆。 倪昆接过来一看,就见剑谱封皮上书“雪河”二字,翻开封面,先是一段总纲口诀,跟着就是各种招式图示、剑法口诀等。 翻看此剑谱时,倪昆脑海之中,“不朽金身”金色字符光华闪烁,种种明悟涌上心头。 待至将剑谱翻至最后一页,这门“雪河”剑法,倪昆已了然于胸,融会贯通,仿佛早已沉浸这门剑法数十年,已拥有了极高的造诣。 我特么真是个天才! 倪昆给自己点了个赞,合起剑谱,对萧忘书拱了拱手,笑道: “此雪河剑法,与我的‘拭雪剑’相得益彰,颇有珠联璧合之妙。多谢萧兄厚赠。” 萧忘书连忙还礼: “倪公子太客气了。 “与倪公子的救命之恩相比,区区一门剑法,又算得什么?聊表谢意而已。 “二位既还有事,萧某便不耽搁二位了。我今天就要离京,返回师门,将来倪公子与苏姑娘若有闲暇,不妨去天剑山一游。” 他这趟,本就是专程前来找倪昆报恩的。 当日在血祭之地,他见倪昆剑技绝伦,惜乎修炼的剑法相当平庸,替倪昆遗憾之余,便有了给倪昆赠送一门上好剑法,以报救命之恩的想法。 正好他几年前,意外得了这门“雪河”剑法。 其精妙之处,并不比天剑阁镇派剑法之下的几门一流剑术逊色,且有以武入道之能——当然,当今之世修不出真气,“以武入道”也就只是个好听的噱头罢了。 “雪河剑法”既非师门传承,萧忘书自可以拿来赠给倪昆,聊表谢意。 于是昨天离开靖夜司之后,便连夜抄录下剑谱,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相赠。 此时剑谱已赠,倪昆二人又要去见公主,萧忘书也不继续耽搁他们,拱手一揖,就此作别。 与萧忘书分别,倪昆三人继续前行。 路上,他又翻了翻雪河剑谱,将之递给苏荔: “好好看看,这可是真正的一流剑法。” 苏荔接过剑谱,翻看一阵,啧啧称赞: “果然是一流剑法,瞧总纲口诀,这门剑法似乎可以以武入道,修出真气剑种?可惜,被这时代埋没了。” 倪昆笑道: “即便如此,其武道部分,亦是相当精妙,比咱们学的剑法强出了不只一筹。萧忘书舍得拿这层次的剑法相谢,人品非常过硬啊!” 苏荔点头赞同: “萧忘书虽然长相古拙,骨骼清奇,却真不愧为名门正道的真传弟子,品行确实不错。 “唉,要是世上这样的好人再多些就好了……” 倪昆眼神微妙地瞧了她一眼,很明白她的潜台词:要是这样的好人再多些,咱们这些坏人就更好混了! 萧忘书赠剑谱的小插曲过后,路上再无它事。 半个时辰不到,倪昆二人便随那戎装侍女来到水门码头,登上公主楼船,前去拜见长乐公主。 同一时间。 码头斜对岸,一间酒楼之中。 临渠的包厢里,韩惊涛将窗户推开一线,眯起双眼,凝聚目力,看着倪昆二人登上公主楼船。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纸张,上面罗列着倪昆的各种资料。 姓名:倪昆。 称号:天魔。 特点: 境界——洗髓换血大成,武圣之境。 剑术——不逊天剑阁当代天剑七子。宝剑“拭雪”削铁如泥。 拳法——势如山崩,无坚不摧。 轻功——一步十丈,快如缩地,身法出众之武道宗师,亦无可躲避。 横练——刀枪不入,坚不可摧,无论钝器、利器,皆无法伤其分毫。疑神兵可破。 力大无穷——单手抡百斤钢杖,如持稻草枯枝。脚蹴钢杖,如床弩劲射,可连续贯穿十余人。徒手一击,能令武道宗师手臂爆裂、身躯断折。 驾驭厉鬼——可驾驭“苍白鬼手”勾魂夺命,并将生人转化为伥鬼活尸。【注:此事存疑。镇魔卫‘左神眼’罗青松目测,倪昆神完气足,未有修炼邪术、自损元气的迹象。】 不惧邪祟——镇夜司内线消息:威远伯世子捕人血祭案受害者,天剑阁真传弟子,人证萧忘书指证威远伯世子证词:倪昆之血,可破邪祟幻象。疑遭惊怖神尊附体的威远伯世子,有言灵邪术,可言语喝斥,令人幻象丛生,如遭梦魇,动弹不得。但倪昆直面言灵邪术,若无其事,恍若未觉。 性格: 骄狂自大——其人貌似平和,实则自负、骄傲、桀骜不驯。遇打压针对时,绝不甘示弱,必针锋相对。 睚眦必报——事例:天命宫中,对其动手的三位武道宗师皆被其第一时间杀死。追杀之时,宁可放过武道宗师,也要先打死放弩射他的普通弟子。与韩林冲突之后,不等隔夜,立刻赶去行凶。 考虑对策: 要害——上七窍、下两窍、内脏。可尝试以毒【病郎中】、蛊【蚁王】、火【跗骨火】、打穴【天魔化血针】针对其刀枪不入。或以神兵破其横练功夫【暂无神兵来源】。 战场设置——尽可能束缚其移动能力,限制其移动范围【棋魔、偃师】…… 伏杀计划…… 后备计划…… 韩惊涛手指轻敲桌面,又仔细阅读一番这份资料,将之叠起,收入怀中,再看了看已渐次解开缆绳,准备启航的公主船队,起身离开包厢。 半个时辰后,韩惊涛易容改扮,独自来到京师第一青楼“鸿雁楼”前,刚进大门,就有老鸨迎上来笑道: “这位公子,您可是来早了,姑娘们都才歇下没多久呢。” 现在还是早晨,青楼才刚刚结束一晚上的生意不久,还远远没到迎客的时候。 韩惊涛不动声色,将一锭十两纹银抛向老鸨,淡淡道: “我找师琪姑娘。你告诉她,金昭有要事寻她。见不见我,是她的事。” 见韩惊涛出手大方,气度不凡,语带威严,在京师迎来送往多年,眼力颇为毒辣老鸨也不敢造次,笑吟吟地应下,带着韩惊涛来到师琪姑娘的院子前,隔门问道: “小琪,有位金昭金公子找你,可要相见?” 很快,院中便传来一道轻灵飘渺之中,略带几分慵懒的动听女声: “请金公子进来吧。” 院门打开,一位丫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对韩惊涛施了一礼,道声:“公子请进。” 韩惊涛负手踱进院中,在那丫鬟引领下,走进正屋,来到一门垂着珠帘的房间前,也不进门,隔着门帘说道: “师姑娘,有件事,需请你出手相助。” 【求勒个票~!】 039,请杀倪昆,为天下除害 水门码头。 公主楼船微微一震,缓缓离开码头,顺流而下。 前有艨艟战舰开道,后有运输船舶相随,数十艘大小船只,组成一支规模颇大的船队。 公主座船上,一间雅致小厅中,长乐公主身着淡黄宫装,秀发垂肩,未施粉黛,不着鞋袜,收拢双腿,悠然闲适地斜倚榻上,隔着一副缀珠纱帘,与倪昆说话。 “本宫封地,位于灵州长乐郡。 “灵州去岁大旱,秋粮绝收过半。冬季也几乎无雪,开春以来,却又连雨月余,以至洪水爆发,湖泊漫溢,山崩多处,受灾百姓数以十万计。 “又有绿林悍匪、江洋大盗明火执仗,趁乱打劫,灵州地方官府又要救灾,又要剿匪,已是疲于应付。 “本宫此次离京,实为代表天子巡抚灾区,赈济灾民。等到了地方,赈灾之时,倪昆你也要参与进去,出一份力。这,便是本宫要你办的第二件事。” 倪昆毫无畏难之色,对着纱帘之后,长乐公主朦胧身影拱手一揖: “在下定全力以赴,必不教殿下失望。” 他很清楚,长乐公主并不是要将赈灾之事,交给他来主持,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安抚地方,主持赈灾,自有长乐公主和地方上的专业官僚。 让倪昆参与进去,只是为了考察他的应变能力、沟通能力、组织协调能力。 毕竟赈灾事务千头万绪,最是考验一个人的实干才能。 而倪昆虽然并没有类似经验,可就算心里没底,此时也必须展现出强大自信,绝不能有丝毫犹豫畏缩。 …… 京城,鸿雁楼。 “师琪姑娘”的小院中,韩惊涛背负双手,静静站在门帘之前,等着师琪回复。 “金公子要妾身做什么?”飘渺轻灵,略显慵懒的女声响起。 “帮我杀一个人。”韩惊涛淡淡道。 “杀谁?” “倪昆。” “倪昆?可是那位‘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倪昆?那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共销万古愁’的倪昆?”轻灵女声,透出一丝惊讶。 韩惊涛毫不意外。 鸿雁楼的师琪,虽不以美艳闻名,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中棋艺最佳,堪称国手。又喜好诗词,乃是著名的青楼才女。 而倪昆当日在长乐公主文宴之上,当众赋诗数首,这些时日以来,其诗已通过当日与宴宾客,在京师文坛渐渐流传开来。以师琪对诗词的喜好,没听过倪昆的诗作才叫稀奇。 听师琪的语气,似对倪昆颇为欣赏,可韩惊涛并不担忧,他有足够的底气说动师琪。 “倪昆乃天命魔教教主,有天魔之称,杀人如麻,凶残成性,甚至能驾驭厉鬼,勾魂摄魄,将活人变成行尸走肉……” “哦,说书先生们江湖故事里的天魔倪昆,竟也是那位诗人倪昆?这倒是稀奇了。” 师琪语气平淡,波澜不惊,似乎并不在意倪昆“魔教教主、天魔”这身份。 “师姑娘意下如何?可要参与弑魔之举,为天下除此大害?若师姑娘出手,我愿以黄金千两相酬。” “抱歉,妾身早已退隐,不再接这种生意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韩惊涛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对了,我父亲近日忽然提起了八年前,师郡守纵敌入关的案子。 “据我父说,当年之案,似乎别有隐情?先帝或是受奸人蒙蔽,冤枉了令尊? “可怜师郡守一世清名,蒙冤身死,举族男丁皆遭刑戮,女眷亦被充入教坊司……即便如此,师郡守死后,还要因通蛮纵敌之罪被世人唾弃,乃至载于史册,遗臭千年……” 摇了摇头,韩惊涛抬手一礼: “既师姑娘已经退隐,那在下也就不打扰姑娘清修了,告辞。” 刚转身走了两步,门帘后,再次响起那女声。 这一次,声音仍然轻灵动听,可那丝丝慵懒已然消失,多了几分低沉压抑: “公子且慢!你方才说……我父亲当年的案子别有隐情,乃是被冤枉的,可是真的?不是在骗我?” 韩惊涛嘴角一挑,浮出一抹得计的微笑,也不转身,淡淡道: “以我的身份,用得着骗你?” “若我愿意出手……” “本公子便说动父亲,为你父洗冤,还他清白。” “……” 沉默良久,师琪的声音再次传来,声线略显暗哑,语气分外沉重: “好,我帮你。但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敢骗我,我拼却一死,也要取你性命!” 韩惊涛微笑道: “师姑娘尽管放心,此事若成,令尊的冤情,必能洗清。” …… 公主楼船上,小厅之中。 长乐公主仍在与倪昆说着话: “……苏荔就是天命圣女?我瞧她虽然长得好看,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圣女气质。” 倪昆笑道: “不知在殿下想来,敝教圣女,该是何等气质?” 长乐公主秀手轻捻秀发,含笑说道: “妖冶魔魅?烟视媚行?勾魂摄魄? “随便一个眼神,就能把男人的魂儿勾飞? “苏荔那丫头,漂亮归漂亮,可为人似乎太过正经了一点,看上去浑无半点魔性。 “若不知她出身,说她是什么名门正道的弟子,怕是都有人相信。” 嗯,苏荔表面确实纯美清冷,一本正经,似乎是个冷美人,但倪昆知道,她这般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掩饰她生存狂人的本性。 若是被她外表欺骗,以为她是个清冷高傲、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性子…… 那说不定一个不留神,就被她溜之大吉了。 苏荔一直将本性藏得很深。 当初就连小魔君杨纵,都不知她真面目,所以才会在背刺杀死古长空之后,被苏荔成功逃走——小魔君还以为眼看着古长老被杀,众弟子被屠,传承典藉被抢,苏荔会发狂拼命来着。 哪里晓得她会二话不说,扭头就跑,瞬间远遁而去? 也就倪昆,前期是个傻子,苏荔打小就对他没有太多提防,反而时不时拿些自制的破烂玩具,换走他的好东西,这才让倪昆一早就知道了她的本性。 “其实敝教在炼气士时代,素来强者为尊。教中圣女,都是修为最强的女真传,神通广大,冷酷无情,乃是以实力镇压不服,却并非以美色惑人。” 倪昆为公主解释: “如今虽早已断了炼气之途,但敝教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教派圣女,一定得是同辈弟子当中,武功最高、天赋最好的女真传。 “苏荔悟性非凡,根骨殊异,十七岁时,就有武道宗师修为,洗髓换血的修行,也一帆风顺,所以才能晋位圣女。” 她还觉醒了“天鬼”血脉,若是可以炼气,修行“天鬼戮神法”,那么即便放在炼气士时代,她也是一代天骄。只要不半路夭折,就一定能成为威压天下的大魔女。 当然,这个就没必要告诉长乐公主了。 …… 京城。 玄武街兴隆坊,三教九流汇聚的贫民坊市中,一家医铺门前。 公子哥打扮的韩惊涛,抬头看了看医铺正门上方“妙手仁医”四字牌匾,眼中闪过一抹哂笑,大步踏入医铺正堂,无视学徒问候,径直走进诊室,对坐在长桌后,正自悠然喝茶,等着病患上门问诊的焦黄脸、鼠尾须郎中说道: “病郎中,千两黄金的生意,你接不接?” 那其貌不扬的郎中一脸茫然: “公子何意?可是有什么大病需要小的出诊?可这千两黄金……小的医术浅薄,只敢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诊金千两黄金的大病,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韩惊涛哂然一笑,取出一块焦黑木牌,丢到郎中手里: “你欠我兄长的人情,该还了。” 看到这面焦黑木牌,郎中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倏地一挥手,急急追着韩惊涛进来的学徒,顿时像是被魇住了一般,一脸茫然地走了出去,还反手带上了房门。 郎中又仔细查验一番木牌上的机关暗纹,确定是真,这才端正脸色,对韩惊涛拱手一揖: “原来是韩将军的兄弟,请恕在下眼拙,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既韩公子有在下留给韩将军的信物,那么公子有何吩咐,请尽管道来。在下定竭尽全力,为公子效劳。” 韩惊涛嘴角一挑,笑意隐然: “很好。首先,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 “偃师。” 【求勒个票~!】 040,行动开始! 午后,船队顺风顺水,已远离京师。 倪昆手持钓杆,坐在船舷上钓鱼,苏荔搬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翻看着雪河剑谱。 一边看,她一边感慨: “啧,这门雪河剑法,比咱们的小天星剑法深奥许多,武道部分的招式倒也不难,三五天功夫也就够了。可想要融会贯通,掌握神髓,恐怕至少要一年功夫。” 她悟性非凡,天赋过人。连她都要一年功夫,方能融会贯通此剑法的武道部分,换作一般的武道宗师,没个两三年苦功,休想把这门雪河剑法吃透。 所以她这番感慨,本质上是在炫耀。 倪昆瞥了她一眼,轻飘飘说道: “雪河剑法‘以武入道’的部分倒是稍有难度,至少得花一个时辰,才能成功凝炼出真气剑种。可单纯的武道部分有什么难的?不是看一眼就能学会?想一想就能融会贯通?” “……” 苏荔张了张嘴,本待反驳,可又想起了他半天不到,就把自己掌握的所有武功全部学会,并且统统练至极深境界。 这仿佛古仙转世一般的天份,何止离谱,简直恐怖。 当下不由得一脸幽怨地说道: “教主,请你不要跟我谈论武功,太打击人了……这会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白痴。” 倪昆耸耸肩: “是你先跟我谈论武功的。” “我错了。”苏荔满脸沮丧,埋首膝头:“请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随你。” …… 京城。 一处隐密所在。 韩惊涛看着对面那将大半身子隐没在阴影中的中年男子,瞧着对方那张憔悴苍老的面庞,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浓浓酒气,不禁叹息一声,感慨道: “数日前见到伯爷时,伯爷还是满头乌发。没想到几天过去,伯爷竟已华发斑驳……这才几天功夫?伯爷竟像是老了十岁。” 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以仿佛砂纸摩擦的沙哑声线说道: “你若到了我这个岁数,膝下唯一的儿子被人杀死,就此绝嗣,再无指望,你也会像我一样,一夜白头。” 这中年男子,正是威远伯。 十八年前,先帝登基未久,北疆蛮族叩关,威远伯当时还只是禁军小校,随先帝征伐北疆,于一场会战之中,亲率骑兵破敌主阵,斩首二十八级,夺旗两面,立下大功。 但自己也身受重伤,虽然治愈,却也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好在那时他已成婚,家中已经有了一子二女,虽只一根独苗,但多少有些指望。 可也正因就此一根独苗,威远伯对世子颇为宠溺放纵,养成了世子无法无天的性子。 本以为凭先帝金口玉言,只要不犯谋逆之罪,余罪皆可免死,儿子再浑也不怕,可没有想到…… “天魔倪昆以诗词为晋身之阶,讨得大长公主欢心,蛊惑公主,倚公主为靠山,飞扬跋扈、肆无忌惮。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只因在文宴之上,言语之间对他稍有冲撞,他便连夜赶往我三弟庄园,杀我三弟,将庄园屠戮一空,连一个小小婢女都不肯放过……” 韩惊涛凝视威远伯,轻声道: “他现在敢杀我三弟,敢无视先帝金口玉言,残杀伯爷世子,将来他还敢怎样,我实在不敢想。” 威远伯冷哼一声: “有话直说,休与我拐弯抹角!” “好。”韩惊涛一点头,凝视威远伯双眼,一字字说道: “我欲诛杀此魔,尚缺能正面抗衡他一二的得力高手,因此冒昧邀请伯爷,请伯爷出手相助。不知伯爷可有胆量,派人助我一臂之力?” 威远伯眼角抽搐两下,一把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一大口烈酒,用力一抹嘴角,低声道: “你要杀倪昆?很好!我这一身荣华,虽是先帝所赐,但那也是我拿命拼回来的!现在我已绝嗣,再也无望传家,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张威!” 咚! 地面微微震荡,一尊铁塔般的汉子步入此间,对着威远伯拱手一揖,嗡声嗡气地说道: “伯爷,有何咐吩!” “‘大力神’张威,你应该听说过。” 威远伯指着张威,对韩惊涛说道: “我的亲兵统领,对我忠心耿耿,只认我一人,除我之外,天王老子他也不认! “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你让他杀谁,他就会帮你杀谁! “张威,看清楚了,这是韩相二公子,镇魔卫左都统。 “今天开始,你便跟着他,直至取回那天魔倪昆的首级为止!” “喏!”张威先对着威远伯拱手一礼,又看向韩惊涛,狰狞一笑:“韩二公子,那天魔倪昆在哪里?” “不急。” 韩惊涛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巨人,只觉对方气息宛若洪水火山般狂猛,予人势不可挡的极致压迫力,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 “不愧是伯爷一手栽培的‘大力神’! “曾听闻八年前的北疆战场,大力神张威一夫当关,于巫神隘口,力拒千余蛮族狼骑,一盾一锤,杀得蛮子血流成河、尸积成山,从此闻大力神之名而色变。 “今日一见,方知传闻非虚,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大力神”张威似对他这番吹捧毫无感觉,也不说话,只直勾勾瞪着韩惊涛,再问: “天魔倪昆在哪里?我们何时出发杀人?” 韩惊涛眯了眯眼,心知这莽夫唯威远伯之命是从,根本不会对其他任何人假以辞色,连当年先帝意欲招揽,都被他硬顶了回去,当下也不再废话,只问他: “适才伯爷说,无论我叫你杀谁都可以。那么,要是我叫你对长乐公主动手呢?” 威远伯闻言,眼角微微一跳,用力咬紧牙根,并没有开口说话。 就像他先前说的那样,先帝固然对他有知遇之恩,但这也是他自己拿命拼回来的。 为此还丧失了生育能力,以致独子一死,便就此绝后。 现在先帝已逝,新帝对他并没有半点恩遇。 长乐公主更是纵容倪昆,无视他威远伯的汗马功劳,无视先帝的金口玉言,居然就为了几百个草芥一般的乞丐、贫民、外地武人,杀了他的独子。 在威远伯看来,自己虽然还是威远伯,可既无子嗣传家,与一无所有又有何异? 莫说对长乐公主动手,即使扯旗造反,威远伯也豁得出去。 威远伯既不开口,只认威远伯一人的张威更是无所顾忌: “长乐公主是谁?” 听他这么一说,韩惊涛顿时了然,哈哈一笑: “好!有大力神加入,诛魔队伍便算圆满。 “我们今晚就出发,快马加鞭,先行赶往灵州设伏!” …… 两天后的傍晚,船队进入灵州境内,于一道岸边无山无林,视野开阔的河湾下锚。 天黑之后,阴云渐起,晚风潮湿,似有雨意。每艘船上,都点起大量灯笼,将整只船队映照得一片通明,随行护驾的禁军官兵,打起精神,值守巡逻,不敢懈怠。 灵州洪灾之后,匪患四起,各郡县到处都有山匪马贼、湖盗河寇肆虐,甚至有大盗啸聚灾民,光天化日围攻县城。 公主船队虽规模庞大,甲士众多,一看就不好惹,却也须提防有人胆大包天,铤而走险。 前半夜太平无事。 午夜时分,河面忽然升起浓雾,不到半个时辰,浓雾便已弥漫开来,遮蔽四野,船队亦陷入浓雾之中,虽有大量灯笼照明,视野也变得极其模糊。 就在这夜深雾重之时。 上百艘快船,忽然趁雾而来,如捕猎的狼群一般,向着船队围去。 诡异的是,这么多船同时破水速行,竟毫无嘈杂,安静无声,仿佛鬼船。 但这些又并非鬼船。 每一艘快船上,都有少则十几人,多则二三十,服饰杂乱,兵器亦五花八门的恶汉。 为首的小船上,立着一个赤膊上身的莽汉。 他双手拄着一口大刀,屹立船头,望向浓雾之中,隐隐透来昏黄火光的船队方向,眼神之中,满是狂热: “老子的时运到了!昨日来投的那几个异人,是有真本事的!老子的队伍都靠得这般近了,赈灾船队居然还是毫无察觉! “嘿,这支赈灾船队,载了五万石粮食,百万两纹银!夺了这批粮食财货,缴了押运军士的盔甲兵器,老子立刻就能招揽数万精壮,扯旗称王!” 【求勒个票~!】 041,反贼夜袭 半夜,倪昆睡得正香,忽被一阵嘈杂惊醒。 披衣坐起,仔细聆听,就听四面八方不住传来厮杀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呻吟声、人体落水声,乃至木材燃烧的噼啪爆裂声。 自己所在的这艘战舰,也不停响起快速奔跑时,重踏船板的嗵嗵脚步声,以及惊慌失措声嘶力竭的呼叫声。 这时,门板嘭一声荡开,苏荔提剑冲了进来,一脸紧张又带点兴奋地叫道: “教主,出大事了!有反贼杀上来了!” “知道了。” 倪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穿上鞋子,跳下床板,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问道: “怎会乱成这样?听外边这动静,反贼似乎杀进船队里来了?” “何止杀进来啊!” 苏荔小脸通红,语气亢奋,手舞足蹈地说道: “两艘艨艟战舰起了大火,船上禁军都下了饺子。绝大多数运粮船和两艘运银船,也都被反贼攻了上去,整支船队现在都在各自为战,都乱成一锅粥啦!” “所以你在兴奋什么?搞清楚我们的立场,咱们现在不是跟反贼一边儿的!” 倪昆轻哼着提醒苏荔一句,又道: “我记得每艘粮船上,除船工水手之外,还有十名禁军守卫。两艘银船上,更是各有二百禁卒。怎就这般轻易被区区反贼攻上了船?大周禁军什么时候这般拉胯了?” “嘿,禁军本来就不咋地。” 被教主教训一句,苏荔稍微收敛了点,可说话时还是眉飞色舞,难抑激动: “十八年前,北蛮叩关,连破三郡,边军紧急驰援,中伏大败,困守孤城。先帝不得已御驾前征,随征八万禁军,三战三败,濒临崩溃,全靠先帝纵火,方才力挽狂澜。 “十二年前,西域节度叛乱,西北一片糜烂,先帝再次御驾亲征,结果五万禁军接敌即溃,被西域节度三万精骑打得丢盔弃甲,伏尸十里,又是靠先帝纵火方才反败为胜。 “八年之前,北蛮再度叩关……” 倪昆没好气地打断她: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禁军又一败涂地,又是靠先帝纵火是吧?” “嘿嘿,要不然先帝怎会只活了三十九岁?就因为禁军太不争气嘛。” 苏荔笑嘻嘻说道: “不过这也正常。禁军兵源虽然不差,普通士卒、低阶小军官中,也出过不少勇冠三军的好汉。可中高阶军官当中,实在有太多勋贵子弟。 “大周八百年天下,绝大部分军功勋贵都已经腐朽了。就算是新崛起的军功勋贵,传个一两代,其子弟也早就被京师繁华,腐蚀成了纨绔膏粱。 “禁军军官当中,充斥着太多这等勋贵子弟,又能有多少战力?也就表面光鲜罢了。” 倪昆摇摇头: “可就算禁军再是不堪,装备也足以碾压反贼草寇,打成这样,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教主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来袭的反贼倒也颇为古怪,好像是一直摸到了船队之中,对战舰展开火攻,方才被值夜禁军发现动静……要说禁军整体再是不堪,里面也有不少武功好手,不至于这般麻痹大意……” 听她这么一说,倪昆也是若有所思: “是有些不对。我虽睡熟,但若真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我的耳朵。可我居然是被厮杀声惊醒的,在此之前,浑没听到半点大队反贼来袭的动静……” 苏荔也连连点头: “对啊,我就觉得奇怪呢,居然没听到任何异动,直到打起来才被惊醒。” 说话时,两人已出了船舱,来到船头。 他们所在的这艘船,乃是一艘载员三百的护卫楼船,与另一艘护卫楼船一左一右,守卫公主座船。 现在包括公主座船在内的三艘楼船,尚未遭受攻击,但船队其它船只,已是一片大乱。 前方两艘艨艟战舰,已然沉没大半。 露出水面的部分还在熊熊燃烧,火光映照下,只见战舰四周,到处都是在水中挣扎呼救的禁军士卒。 其余的粮船、银船之上,则爬满了服饰乱七八糟、兵器五花八门的“反贼”,正自大呼酣战,将各船上的禁军士卒逼得节节后退。 十几艘粮船、一艘银船更是已被彻底占领。 船工水手正在反贼逼迫下,开动船只,向着河面开阔处驶去。 两艘护卫楼船虽未遭受攻击,但船上的禁卒已经一片惊慌混乱。 军官大呼小叫,不知所云,士卒到处乱窜,好似没头苍蝇,尽显禁军外表光鲜、内里不堪的绣花枕头本质。 就算有个别处变不惊的沉稳军官,也只能勉强组织起少量人手,取出强弓劲弩,就近支援够得到的粮船。 但夜深雾重,视野不佳,稀稀拉拉十几枝箭射过去,也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堂堂禁军,居然被一群连弓弩都没有多少的草寇,打得这般狼狈!” 倪昆摇了摇头,并没打算过去解救。 身在河上,夜深雾重,形势又如此混乱,每艘船只都形同孤岛,往来甚是不便。 倪昆可不想轻易远离,否则万一反贼吃了熊心豹胆,攻打公主楼船,他回援不及,被反贼伤了公主,那他这段时间就算是白忙一场了。 然而倪昆决定以公主为重,长乐公主却并不这么想。 她这次巡视灵州,就是为了赈灾。 若是带来的赈灾粮款被反贼劫走,失了粮款、颜面受损事小,反贼得了五万石粮食、百万两白银,以此招兵买马,卷起大势,那后果才叫严重。 届时本就遭了大灾,流民遍地的灵州,局势必将变得更加糜烂。 想要平定下来,又不知要消耗多少钱粮,死上多少人了。 于是倪昆很快就听到了隔壁公主楼船上,公主侍女传来的命令: “倪公子,公主殿下命你立刻出手,诛杀反贼,夺回粮船、银船!” 倪昆略一皱眉: “可反贼猖獗,万一冲撞了公主……” “殿下口谕:你和苏荔尽管出击,本宫身边有人护卫!” 长乐公主意志坚决,倪昆也不好再劝,只得道声领命,抓着两个禁卒,命他们放下小船,与苏荔跃到小船上。 倪昆亲自撑篙,将长长的竹篙往河底发力一撑,小船顿如离弦之箭,射向那艘仍在勉强抵抗的银船。 途中经过一艘粮船时,苏荔张开从禁军士卒手上抢来的长弓,一口气射出十枝连珠箭,把那艘粮船甲板上的反贼清空。龟缩在内舱苦撑的禁卒得此强援,发一声喊,奋力杀出,夺回粮船控制权。 苏荔正得意,斜刺里冲来一艘快船,十几个反贼手持抢来的禁军弓弩,对着苏荔就是一顿攒射。 苏荔轻哼一声,反手拔出拭雪剑,舞出一团雪白剑光,守得水泼不进,将十几枝箭矢统统绞碎,旋即收剑归鞘,又抄起长弓,一顿连珠快箭,将那艘快船上的反贼悉数射杀。 之后二人再未遭遇阻拦。 倪昆撑着小船,飞快赶到那银船旁边,不待小船停下,便飞身跃上银船,人在空中,尚未落足甲板之时,他就单手执竹篙,猛地一抖,铸铁篙头颤动之际,噗噗几声洞穿三个反贼胸口。 倪昆登船,就是虎入兔群,手执竹篙施展枪法,所过之处血花四溅,无一合之敌。 苏荔又旋即纵上船头,剑光纵横之际,也是残肢横飞、人头乱滚。 两人从船头杀到船尾,很快就解决了所有反贼,使这艘银船重归船上禁卒控制。 夺回银船,倪昆二人也不停留,又飞身跃回小船,再向一艘粮船攻去。 这时已被反贼得手的那十几艘粮船,以及另一艘银船,已经驶入夜幕之中,即使以倪昆的目力,也只能隐隐看见船只轮廓。 那些船逃得太远,倪昆稍作权衡,决定先解救近处粮船。 若是先全力追回远处逃船,则反贼见到走远的船都会被追回,知道这趟什么都抢不到,无望之下,必会纵火焚船,以制造逃跑机会。 可若先放远处逃船走,反贼则可能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也有机会抢到粮船开走,不会那么果断纵火。可事实上,若倪昆存心想追,放他们先跑一百里,他也能追得上。 不过,就在倪昆二人冲上一艘粮船时,苏荔不经意回首一瞥间,忽然轻呼一声: “教主你看,那两艘小船上的人,是不是公主身边的秘卫?她们怎么离开公主身边了?” 【求勒个票~!】 042,调虎离山 倪昆随苏荔指点看去,就见两艘小船,正自劈波斩浪,飞速追向逃远的那十几艘粮船和那艘银船。 两只小船上的撑篙之人,乃是两个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的女子,俨然正是长乐公主身边的皇家秘卫。 瞧她们的样子,当是要去分头追回被反贼得手的粮船、银船。 “情况不对,这恐怕是调虎离山!” 倪昆皱眉说道,随手捅出竹篙,将一个挥刀冲来的反贼刺死。 苏荔不解: “长乐公主也是见识过战阵的,她会不懂调虎离山? “再说反贼的目的是抢粮抢银,何必要对长乐公主下手?就不怕引得天子震怒,大军进剿,乃至御驾亲征?” 倪昆情知苏荔说的有理。 正常情况下,这伙反贼的头目,只要还剩二两脑仁,就绝不敢伤到长乐公主——又不是大势已成,足以席卷天下。那时屠戮皇族全凭心情,想杀就杀。 可现在反贼才刚刚兴起,说不定还指望着借这次抢劫来起势,哪有这么早就动皇族的道理? 尤其动的还是深受天子信重的大长公主。 一旦激怒天子,那这伙反贼不要说起势了,连喘息的余地都不会有。 长乐公主应当也是持这种想法,见自己的座船和两艘护卫楼船未受袭击,认为反贼不敢动她。 又担心倪昆一人之力难以顾及全局,被反贼成功劫走那十几船赈灾粮、一船赈灾银,这才派出身边秘卫前去追赶。 说到底,长乐公主终究未曾亲眼见过倪昆的实力,见禁军无能,反贼凶悍,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倪昆一人身上。 可尽管情理如此,倪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伙反贼夜袭得手地未免太过容易,要说其中没鬼,倪昆绝不相信。 当下二话不说,纵身跃回小船之上,对苏荔说道: “你继续清剿反贼,我去公主那边看看!” 话音未落,小船已箭射而出,向着公主座船方向返回。 …… 将两位秘卫派去追击被反贼劫走的粮船、银船后,长乐公主站在楼船顶层露台上,手扶栏杆,环顾周围战场。 禁军的表现,一如既往地糟糕。 绝大部分船只,都已全面落入下风。 只极少数粮船上,在个别武勇与机变兼具的小军官主持下,还能勉强与反贼相持。 “纵然是被偷袭得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敌人只是一群衣甲不整、兵器杂乱的草寇反贼而已,堂堂禁军,竟如此狼狈……只能说,在令人失望方面,禁军从未令人失望过。” 长乐公主秀眉紧锁,暗咬银牙: “若不是被无能禁军拖累,皇兄也不至于英年早逝……可恨啊!若依我的脾气,这废物禁军,早该统统遣散裁撤了!” 可裁撤禁军谈何容易? 不知多少勋贵子弟在禁军任职,禁军早已成了勋贵家族的后花园,与勋贵利益切身相关。 而京城勋贵,彼此多有姻亲关系。 有的累世豪门,甚至与皇族有亲。 八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皇后、皇妃出身勋贵家族。就连长乐公主与先帝的母亲,故太皇太后宋氏,都是出身京师勋贵的洛国公宋家。 至如今,京师勋贵早就结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没有不惜一切的果决手腕,无视人情的冷酷铁面,乃至杀个人头滚滚的狠辣决心,根本就动不了禁军。 在长乐公主看来,在禁军中有利益的勋贵家族,根本不在乎禁军战力有多废物——有天子顶着,天塌不下来。 至于禁军打了败仗,勋贵子弟或有折损…… 这基本用不着太过担心。 勋贵子弟们带兵无能,打仗不行,可逃跑都是一等一的天才。 当年先帝三次亲征,禁军三次大溃,勋贵子弟出身的军官们,个个转进如风,折损率竟还不到一成。 而就算有这小小折损,那些勋贵家族也不在乎。 他们可是子孙绵延,家里从不缺人。折了一个,再派一个顶缺就是。 对外说起来,还能自夸是为国捐躯、壮烈牺牲…… 想到禁军种种不堪,想到先帝皇兄三次力挽狂澜英年早逝,长乐公主又不禁好一阵恼火暗恨。 再瞧瞧仍未有多大改观的战局,长乐公主环顾左右,很想把守卫在露台四方的戎装侍女们也派出去参战—— 这些戎装侍女,实力可都不弱,放到江湖上,也能称作二流好手。在千军万马对垒的大战场上,或许没什么大用,可在这种各自为战的混乱战场上,却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正要下令侍女们也都前去参战时,长乐公主忽觉身周情况有些不对。 不知不觉,露台之上,竟已漫布浓雾,令她视野一片朦胧。 不仅视野模糊,就连四周传来的各种嘈杂声响,也变得飘渺失真,且以极快的速度低落下去。不过几次呼吸,四周竟已一片寂静,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长乐公主心中一动,透过身周浓雾,看向下方侍立的戎装侍女们,却只见人影绰绰,即使只在露台十步之外的侍女,也如雾里观花,看不真切。 可侍女们似乎都未察觉这异常状况,兀自个个手按佩兵,身姿笔挺,警惕四周。 “来人!” 长乐公主低喝一声,却只觉声音就在耳畔回荡,似乎并未传播开去。 这时,身后雾气涌动。 一个身披轻甲,腰悬长刀,作侍女打扮,脸上却戴着一副黑白面具,只露出一双夜空星辰般明眸的女子,鬼魅般出现在公主身后。 “公主殿下,得罪了。” 女子声线轻灵飘渺,似真似幻,说话间,一只修长晶莹的纤手,轻轻搭在了公主玉颈上。 “你是谁?你要动本宫,可想清楚后果了?” 公主冷声喝问,神情不见慌乱,凤眸之中反而流露出一抹凌厉,眉心亦隐隐浮出一枚火红图纹,像是女子的花钿妆纹。 “妾身受人所托,请公主随妾身走一趟。只要公主不反抗,便不会受伤。情非得已,公主见谅。”身后女子在公主耳边轻声说着,另一只手,按上了公主肩头。 “受人所托?” 长乐公主若有所思,长睫轻颤,眼睑微垂,心念疾转间,眉心那花钿似的火红纹路,倏地隐没下去,不再有任何异动。 这时,身后女子一手轻握公主玉颈,一手按着她香肩,玲珑娇躯紧贴到公主背上,随后便见雾气一阵翻腾涌动,将二人笼罩在内。 待雾气散后,露台上已然空空荡荡,不见公主身影。 可露台四周,始终保持着警觉的戎装侍女们,竟对露台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甚至从她们的角度,看向露台时,仍可看见公主扶栏远眺的身影。 倪昆撑着小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抬眼望见楼船露台上,公主仍自扶拦而立,不由稍微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感觉情况不对。 露台上的公主,维持同一个姿势、望着同一个方向的时间似乎太久了点。当他眯眼细瞧,以他敏锐的洞察力,更是发现公主的表情、眼神,似乎很是僵硬,看上去像是一尊雕像。 倪昆皱起眉头,扬声唤道:“公主殿下,你还好吗?” 说话间纵身跃起,落到公主楼船上,就要往露台行去。 “止步!” 楼梯口的两个侍女尽忠职守,手按佩刀,挡在倪昆身前。其余侍女也齐唰唰看向倪昆,眼神警惕。 没有公主召唤,她们可不会随便让倪昆靠近公主。 见露台上的公主兀自保持先前姿势,对他的呼声不闻不问,倪昆皱眉道: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公主殿下出了问题!” 侍女们可不敢像倪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公主细瞧,只匆匆回头瞥一眼露台,见公主似乎并无异常,根本不信倪昆所言,就是不放他过去。 倪昆不想对她们用强,也懒得与她们争辩,探手一捏,自楼梯扶手捏下一块碎木,屈指一弹,碎木嗖地一声,飞上露台,在侍女们惊怒交加的叱喝声中,打在公主身上。 随后,令侍女们更加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碎木击打之下,看似毫无异常的“公主”,身形突然溃散开来,化为一团雾气,转眼之间,就融入夜色之中。 侍女惊慌失措,倪昆则眼角微微一跳,纵身跃上露台,就见原地只剩一张用匕首钉着的纸条,上书数行丑字: 明日午时以前,携“威凰甲”至凤凰山,交换长乐公主,过时撕票。皇家秘卫不得前来,否则撕票。来者不得超过三人,否则撕票。来者不许携带神兵,否则撕票。 落款:奉天诛暴替天行道大元帅。 【求勒个票~!】 043,威凰宝甲 半个时辰后,公主座船。 倪昆、苏荔、公主家令周延、两位皇家秘卫齐聚一堂,传阅过那张纸条后,倪昆面无表情,直视周延,沉声发问: “所以,这‘威凰甲’究竟是什么?现在又在哪里?” 按理说,以倪昆现下的身份,这样的会议,还轮不到他来主持。 可他理所当然坐了主位,不再刻意收敛气势之下,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雄视四方、睥睨天下的非凡气魄,令得周延乃至两位秘卫,都忽略了他这番颇有僭越之嫌的行为。 不仅如此,面对倪昆极具压迫力的眼神,听着他那暗含威严的声音,正自担忧惶恐,虽强作镇定,可整个人都在抖个不停的周延,竟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倪昆,以隐隐带着哭腔的沙哑声线,颤声回道: “威凰甲乃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至宝,不过自七百年前,灵机断绝之后,便不再现世,当是收藏封印在皇宫秘库之中,延缓其灵性流失…… “就算天子愿意启出威凰甲,可现在咱们离京已有两日,离天明又只剩一个时辰不到,反贼又限定必须在明日午时之前,赶至凤凰山……这区区三四个时辰,根本来不及啊! “倪公子,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咱们不可能拿到威凰甲,究竟该如何应对,才能救出公主殿下?” “稍安勿躁。反贼既有目的,便不可能轻易伤害公主殿下。” 倪昆沉声说着,又看向两位皇家秘卫。 说起来,这两位皇家秘卫的反应有些奇怪。 按理公主失落,她们的责任最大。 可偏偏倪昆在她们脸上,看不到任何惊慌惶恐。 两人面无表情,情绪看上去都非常稳定,只眼神之中,有着一种颇为古怪的微妙之色。 “两位怎么说?” 倪昆暗自琢磨着两位皇家秘卫的神态,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发问。 “反贼要求我们不得现身,不得携带神兵,解救公主殿下之事,须得着落在倪公子身上。” 一位代号“仁一”的皇家秘卫平静说道。 另一位代号“仁二”的皇家秘卫亦语气平静,毫无情绪起伏: “返回京城,求取威凰甲已来不及,只能空手赴会。 “此地离凤凰山虽有六百里之遥,但以倪公子的修为,即刻动身,全力赶路,足以在明日午时之前,抵达凤凰山。我们则隐匿踪迹,跟在公子身后二十里处。” 倪昆淡淡道: “能在数十身手不弱的武装侍女环卫之下,不惊动任何人掳走公主殿下,甚至还留下障眼法欺骗众侍女,那位‘大元帅’,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逆贼。” “不错,反贼手下定有异人!”周延咽了口唾沫,颤声道: “否则不至于能轻松掳走公主殿下,更不可能知晓‘威凰甲’的存在。” 倪昆道:“反贼手下既有异人,你们即便隐匿踪迹,跟在我后方二十里处,恐怕也会被他们发现行踪。届时反贼很可能对公主殿下不利。” “那倪公子的意思是?” “你们不用去,这事交给我。”倪昆沉声道:“我会将公主殿下平安带回。” 说话时,倪昆看着两位秘卫眼睛,留意她们神情。 而两位秘卫神情,竟未有任何变化,只略作犹豫,便点头应道: “也好。如此,公主安危,就拜托倪公子了。” 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公主安全? 身为公主贴身秘卫,就这么放心地把公主安危,交托给我这个魔教教主? 倪昆心中微微一动,有了某些猜测。 他也不说破,只略一颔首: “事不宜迟,给我地图,我立刻出发。” 拿到灵州地图,倪昆也不耽搁,随便用精致木匣打包了一件轻甲,便带上苏荔,驾着一艘小舟,顺流驶去。 离开楼船后,倪昆亲手推动一对木桨,神力之下,小舟劈开水面,溅起浪花,仿佛贴着水面飞行一般飞速前行。 苏荔坐在船尾,背着包裹,剑横膝头,只手托腮,一边看他摇桨,一边轻声说道: “教主,我记得曾在藏经阁古藉中看到过一则记载,说是大周开国太祖,有一副以沐浴过真凰血的灵铁打造的战甲。 “此甲能施放护身神焰,焚尽一切来袭的攻击神通;能发射神焰翎羽,如飞剑般千里杀敌。亦能操纵神凰之焰,焚天煮海……” 倪昆皱眉道: “所以反贼就是看中了这副威凰宝甲的威能?威凰甲如今还有灵性?” 苏荔耸耸肩膀: “那两位秘卫身上的神兵都还保有灵性,以大周皇家的手段,威凰甲尚存几分灵性,残余几分威能也很正常。 “不过威凰甲乃炼气士法宝,只能用真气催动。 “凡人若想强行催动,应该也会如天子的神凰火一样,会以元气精神等人身本源为薪柴,随便动用一次,都代价不匪。甚至有可能,必须是大周皇家血脉,方可燃烧本源,催动此甲。” 倪昆点了点头: “照周延的说法,威凰甲七百年前就已封存,若非皇家亲信,又或者如本教一般有古藉传承者,当不可能知晓威凰甲的存在。 “区区一伙山野反贼,不仅知道威凰甲,还能成功绑走公主威胁索要,此事很不寻常。” 苏荔道: “是啊,此事必有蹊跷。不过教主,现在敌情不明,你真有把握,将公主救出来?” 倪昆嘴角微翘,浮出一抹微妙的笑意: “若那两位皇家秘卫坚持随我一同前往,我还没有能独自成事的把握。毕竟杀人容易,救人难。可她们既然轻易就放弃了随行的想法……那我就有十足把握了。公主绝不会有事。” 苏荔听得满头雾水,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 倪昆也没多作解释,只道: “凤凰山这个地名,我好像听你说过?” 苏荔神情一振: “没错,我是与你说过凤凰山。天下绝地之一的石佛寺,就正在灵州凤凰山中!” “绝地石佛寺么?” 倪昆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交换人质,竟选择如此危险的地方,是想借助地利,迫使官府一方不敢轻举妄动,又或者…… 想到这里,倪昆心中,隐隐升起一种直觉: 那所谓的“反贼”绑架公主,索要威凰甲之事,或许只是一个烟雾弹,其真正的目的也许是…… 再回想反贼所留书信中,对时间、人员的限制,琢磨一阵,种种迷雾霎时间豁然开朗。 “限定皇家秘卫不能去,那么此次随公主出巡的船队人员当中,有能力在三四个时辰之内,赶到六百里外凤凰山的,不就只剩我了吗?这是在针对我? “有意思……宣称要以公主交换‘威凰甲’,不过是掩饰其目的、打消我警惕,同时掩盖其真实身份的烟雾弹么? “又或者,这乃是一出一石二鸟之计?既针对我,亦针对长乐公主?或者反过来,主要针对长乐公主,顺便把我也给干掉了?” 无论如何,通过细微线索,倪昆敏锐地意识到,此次那所谓的“奉天诛暴替天行道大元帅”,很可能是将他倪昆,也当成了目标之一。 甚至那所谓的大元帅,应该都只是被幕后之人推出来的替死鬼。 至于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 从其能动用这么多资源,策划一起如此成功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瞒天过海、一石二鸟,再想想自己在京师都有哪些对头,倪昆差不多已经猜出了幕后主使的来头。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 但我天魔行事,何需证据确凿? 【求勒个票~!】 044,迷心蛊 一间布局好似寺庙厢房的小室里。 长乐公主纤腰笔挺,双膝紧并,两手交叠于小腹,端坐在禅床上。 纵身处陋室,头顶蛛网悬梁,脚下杂草密布,便连所坐禅床,都遍布白蚁啃噬痕迹,脏污不堪,只在她落座处垫了一张布帛,她也仍然姿容端庄,威仪不减。 门口,有一头酷似蜘蛛的“怪物”,匍匐在地,一对似由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怪物”,俨然是一架由钢铁、木料制成的傀儡,体型大如老虎,人首蛛身,八足蝎尾,看上去狰狞可怖。 但即使被这种怪物盯着,长乐公主仍然神情自若,不显半分惧色。 室外,一位身着轻甲,腰悬长刀,作公主侍女打扮,面上却戴着黑白面具的女子,透过墙上裂缝,默默看了里面的公主一阵,轻叹道: “不愧是大长公主。身陷贼手亦临危不惧,甚至威仪如故……” 旁边,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之中,脸戴黑铁面具,面具眼睛部位密布蜂窝小孔,连双眼都不露的人影沙哑一笑,以古怪晦涩的口音说道: “八年前,长乐公主曾随先帝至北疆战场,亲眼见识过战场上的大场面,很少有东西能吓到她。” 戴黑白面具的女子侧首看向这黑袍人,淡淡道: “你这次,杀倪昆是假,抓长乐公主,图谋威凰宝甲才是真吧?” 黑袍人沙哑一笑: “你想多了。威凰宝甲远在京师,时间有限,怎可能拿来交换公主?再者,此宝甲唯有皇室近支血脉能够驾驭,我要宝甲又有何用? “我没骗你,此行真就只是为了杀掉倪昆。以他之睚眦必报、肆无忌惮,纵然没有我三弟的仇,在长乐公主刻意纵容下,也迟早会与我家起冲突。他不死,我寝食难安。” 那女子道: “可若是只为杀倪昆,何必要动长乐公主?大可以等到灵州赈灾,倪昆独自行动时动手。你现在这番设计,牵连太广,动静太大,纵然得手,也将后患无穷。” 黑袍人摇了摇头: “纵然倪昆落单,我们也很难有十足把握杀死他。他打不过,还可以逃。就算有你和偃师设置陷阱,也未必能困死他。毕竟,他可是连那惊怖老鬼制造的幻境,都能破掉的。 “所以想要杀死倪昆,就得手握一个逼得他必须死战到底的筹码。长乐公主,便是唯一有用的筹码。至于后患…… “有谁知道此事是我们做的?明明是那位‘奉天诛暴替天行道大元帅’丧心病狂,想谋夺威凰战甲,这才绑了长乐公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女子轻哼一声: “你以为推个替死鬼出来,就能洗清嫌疑?攻打公主船队,绑走公主的手段,可不是区区草寇能做得出来的。” 黑袍人笑道: “若‘大元帅’不够格,不是还有威远伯吗? “倪昆之于威远伯,可是有杀子绝嗣之仇,威远伯有足够的理由杀倪昆,乃至恨上为倪昆撑腰的公主。 “他可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厮杀汉,这种人一旦没了指望,豁出去可真是什么都敢做的。尤其他还真个派来了‘大力神’张威,长乐公主也是见过张威的…… “就算威远伯也不够用又如何? “只要最后长乐公主安然无恙,纵然公主猜出是我策划杀了倪昆,没有证据,碍于大局,她也不能拿我怎样。 “堂堂大长公主,仅凭心证,为一个魔教教主张目,可是说不过去哦。” 女子冷声道: “终究会被公主惦记上,甚至可能会被她记恨一世。别忘了,她可是最得当今天子信重。将来天子亲政,就算以你家的权势,被这样一位大长公主记恨,真能保证永不出错,永不被她抓住把柄?” 黑袍人呵呵一笑,低声道: “被大长公主记恨,当然不是件好事,也没人可以保证永不犯错。只是……时局变幻莫测,终有时移世易的时候。到那时,嘿……”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茫然:“此言何意?”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黑袍人淡淡说道:“你若还不放心……” 说话间,黑袍人自袖中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球。 晶球浑然天成,晶莹剔透,外无一丝瑕疵,内里却封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肉虫。 仔细看去,那肉虫头上,竟生着一张面带诡异笑容的微缩人脸,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迷心蛊……当年天命教蛊部培养的魔蛊。炼气士时代,天命教鼎盛之时,连修为精深的炼气士,都会被这种魔蛊混乱认知,视敌为友,视友为敌。” 黑袍人淡淡道: “至如今,此蛊已近乎彻底灭绝,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这一只。 “虽其混乱认知之能,已远不能与炼气士时代的魔蛊相提并论,但用来对付长乐公主这等毫无修为的凡人,还是绰绰有余。 “待成功击杀倪昆,我再将此蛊种到公主身上,事后她回想此事,便有再多破绽,也会视而不见。” 听了他这番话,再瞧瞧那只晶球中的蛊虫,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拉开与黑袍人距离,冷冷道: “既有此奇蛊,为何不用来对付天子?若能令天子认知混乱,你家岂不是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黑袍人嘿地一笑: “你在说笑?我不信你不知道,觉醒的神凰血脉,克制一切外邪,无论蛊、毒、疫,亦或鬼魂邪祟,都会被神凰血净化,奈何不了天子。 “这唯一一只迷心蛊,能用在长乐公主身上,让她对我再不生疑,就已经是大获成功。” 顿了顿,他沉声说道: “总之你安心准备。你的‘棋局’至关重要,乃是此次围杀倪昆的关键。我承诺不改,只要能杀死倪昆,你父亲的冤屈,就一定能洗清,必不叫他再受世人唾弃。 “你也不必奢望能求长乐公主,帮你洗刷你父冤屈。 “当年北疆前线,你父被先帝下狱论罪时,长乐公主可就在现场,并没有为你父求情半句。倒是我父,远在后方筹措粮草,得讯后还特意写信给先帝,为你父申辩,反遭先帝训斥。 “与我合作,才是你唯一的选择。为了你父在史书上的声誉,可千万不要自误……” 说完双手拢在袖中,鬼魅般飘飞开去,没入阴影之中。 侍女打扮的女子朝黑袍人消失的方向观望一阵,又透过墙上裂缝,看看里面的长乐公主,夜空星辰般的明眸一阵闪烁,脚步不由自主地踱至门口,想要进去时,看到守在门口傀儡怪物,只得无奈停下。 …… “与有进无出的幽冥谷、七日不归必死无疑的桃源乡、神秘莫测的神墓相比,凤凰山石佛寺可以说是最‘温柔’的绝地了。至少普通人就算不慎误入,只要能赶在彻底失忆前出来,也有机会可以逃过一劫的。” 经过三个时辰的不停赶路,先水路后陆路,跋山涉水一刻不停,倪昆二人终于赶在午时之前,抵达凤凰山脚。 苏荔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喘了口气,指着前方一座三峰相邻,遥看好似凤凰展翅的山峦说道: “教主,中间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凤凰山主峰了。石佛寺就在主峰之上。 “不过那位‘大元帅’留下的字条里,并没有说要在哪一座山峰上交易……” 倪昆不假思索:“去主峰。” 苏荔一怔:“主峰那么危险,反贼不会那般胆大吧?” 倪昆微微一笑: “你也说了,石佛寺最‘温柔’。反贼兴许就把公主关在石佛寺外围,也说不定。” 若真如他所料,主使者真正的目标,也有他倪昆一份,那么石佛寺这绝地,当是布置陷阱,将他逼入死地的最佳地点。 两人来到凤凰山主峰下,就见一条大半掩没在杂草之中的山道,自山脚一路蜿蜒向上。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山脚路口,林荫之下,竟然站着一条矮小人影,似乎正等着他们。 【求勒个票~!】 045,图穷匕现 倪昆二人凝目望去,就见在山脚路口等着他们的,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着一件繁复华丽的戏服,双手笼在袖中,肌肤雪白,眉目如画,一头齐腰秀发又黑又直,看上去好像从画里走出的小小仙女。 可走近后仔细一瞧,倪昆二人才发现,这无论皮肤、头发、眼耳口鼻,看上去与真人几乎毫无差别的小姑娘,竟只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人偶。 若非“小姑娘”颈上有一圈明显的人偶关节印痕,嘴角两侧,也有细微的活动关节痕迹,眼神也稍嫌僵硬不够灵动,乍看之下,还真会将她当作真人。 “这人偶做得也太真了!” 苏荔惊叹: “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笔?把这么漂亮的人偶摆在山脚,风吹日晒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教主,咱们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她捡走吧……” 正说时,人偶忽然张开嘴巴,发出毫无情绪起伏的童音女声: “两位可是携威凰甲,前来交换长乐公主的?” “她竟会说话!” 苏荔一怔,揪着倪昆衣角,一脸激动地说道: “教主,这人偶会说话哎!” “我听到了。” 倪昆眼角微微一抽: “人偶会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能叫能动会吓人的尸体,我们不都见识过? “镇定些,别大呼小怪失了体统。” 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去了。 别说人偶会说话,就算一只猪跳出来拦路抢劫,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嘶……呼……” 苏荔深呼吸,强自镇定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偶,眼神闪烁,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倪昆则看着人偶,淡定说道: “你是那位奉天诛暴替天行道大元帅的人? “威凰甲我们已经带来了,长乐公主又在何处?” 人偶姑娘眼珠僵硬地转动一下,直挺挺地转过身,向着山上行去: “公主就在山上,两位请随我来。” 倪昆也不犹豫,大步跟上人偶姑娘。 苏荔一边快步跟上,一边随手折了根树枝,鬼鬼祟祟地探出去,想要用树枝戳一下人偶姑娘。 树枝还没够到,人偶姑娘的脑袋忽然咔地一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身子仍在不停步地往前走,精致如画的小脸则正对着苏荔,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荔讪讪一笑,丢掉树枝,若无其事地背起手儿,东张西望地吹起了口哨。 倪昆眼角微微一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苏荔一眼。 他心说苏荔这家伙,自从见到这人偶姑娘后,就变得莫明其妙。难道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又或是小时候从没玩过女孩家的玩具,现在想找补了? 可也不瞧瞧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敌人指不定躲在哪里窥探呢,看见你这副脱线模样,本教主也会跟着丢人好不好? 被倪昆杀气腾腾的眼神一瞪,苏荔立刻一个激灵,也不吹口哨了,低头肃手,作出一副乖巧模样。 倪昆暗叹着摇了摇头,觉得以后还是得引入竞争机制。 圣女的位子还得再加一个,招个新圣女来跟苏荔竞争,省得她缺乏危机意识,成天不着调。 一路无话。 人偶姑娘很快就带着倪昆二人,来到主峰半山腰,走进一片古木参天、藤萝密布、阴森幽暗的密林之中。 林中有路。 但这条石板小路,杂草丛生,青苔遍布,看上去似已荒废多年。 道路两侧,偶尔还可见到爬满荆藤的残破石栏。 一些未被荆藤覆盖的石栏上,甚至勉强可看到模糊的罗汉雕刻。 “教主,这林子未免也太安静了。大中午的,竟连声虫鸣鸟叫都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跟鬼域似的。” 苏荔扯了扯倪昆的袖子,小声道: “还有石栏上的罗汉雕刻……这人偶姑娘,别不是要把咱们引进石佛寺吧?若能用一个人偶换掉咱们,哪怕这人偶再是神奇,那也是血赚呀!” 倪昆面不改色,淡淡道: “放心,我暂时还没有感知到威胁。” 苏荔皱着小脸: “教主,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对你没威胁的,未必对我没威胁呀!我现在已经是头皮发麻、芒刺在背,腿脚也有点麻痹……我觉着这林子里的空气,怕是有毒。” 又有毒? 你就不能换个好点的借口吗? 倪昆没好气地横了苏荔一眼,更加坚定了引入竞争机制的决心。 这时,前方视线豁然开朗,一片掩映在荒草杂木中的残破塔林,映入倪昆二人眼帘。 看见那残破塔林,苏荔瞳孔一缩,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紧揪着倪昆衣角,声线儿发飘地说道:“教主,石佛寺!” 塔林乃寺庙坟地,供奉僧侣遗体舍利。 而凤凰山上就一座石佛寺,这片功德塔大半残破不堪、倾塌多数的塔林,显然就是石佛寺的建筑群之一。 “勿慌,看仔细,那边有人。此地当是石佛寺中,相对安全的区域。” 倪昆抬了抬下巴,示意苏荔朝那边看。 苏荔定睛一看,果然见到,一个白发苍苍、腰背佝偻的老者,正坐在半截横躺在地的功德塔上,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 那带倪昆二人前来此地的人偶姑娘,脚步不停,走到老者身侧侍立。 看到这一幕,苏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我曾听大长老说过,近些年江湖上出了一位人称‘偃师’的奇人,善制作、操纵机关傀儡。其机关傀儡有虫有兽,行动自如,宛若活物……这老头难道就是那位偃师?” 老者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庞,吐了口烟圈,憨厚一笑: “姑娘见闻不浅,小老儿正是偃师。” 苏荔惊叹:“只听说偃师能造机关傀儡,没想到竟还能制作出如此精巧、栩栩如生,能走动会说话的人偶姑娘……此等手段,简直堪称鬼斧神工。” 老者“偃师”又是一笑: “姑娘过誉了。傀儡也好,人偶也罢,都只是跑江湖的手艺,不值一提。” 苏荔还待再聊两句,倪昆一摆手,阻止她废话,对偃师说道: “老先生,威凰甲我们已经带来了。不知公主殿下现在何处?” 偃师又吧哒吧哒抽了两口旱烟,将烟斗往塔身上磕了两下,这才慢吞吞说道: “劳两位稍等片刻,公主马上就到。” 倪昆不再多说,耐着性子,静静等待。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倪昆二人循声望去,就见塔林深处,缓缓行来一位身着淡黄宫装,长发垂肩,身段修长,胸襟饱满,腰肢婀娜的绝色女子,正是长乐公主。 而在公主身侧,跟着两头钢铁、木材打造,体型大如猛虎的机关傀儡。 一为人首蛛身,八足蝎尾的怪异傀儡,一为形似虎豹,背生双翼的机关傀儡。 长乐公主就在两头机关傀儡押送下,向着倪昆这边走来,远远瞧见倪昆,公主绝美玉颜上浮出一抹动人浅笑,嫣然道: “倪昆,你来啦!” 倪昆拱手一揖: “救驾来迟,公主恕罪。”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 “不到四个时辰,疾驰六百多里,你已经来得很快,何罪之有?” 倪昆细瞧公主脸色,见她神情自若,威仪不减,身上亦完好无损,只眉宇之间隐有疲色,知“反贼”没敢真个动她,便点了点头,示意苏荔摘下背上的包裹,对偃师说道: “威凰甲在此,先将公主送过来,” 偃师微一颔首,对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您可以过去了。” 长乐公主瞥了偃师一眼,轻移莲步,不紧不慢地向着倪昆走去。那两头押送她过来的傀儡毫无反应,偃师与人偶姑娘也毫无动静。 见偃师连“威凰甲”的真伪都不查验一二,甚至都没有要求中线交换,便如此随意放了公主,倪昆心中更是了然,确定自己对“反贼”的真实目的猜测无误。 若他所料不差,“反贼”此时将公主放回他身边,正是为了让公主成为他的累赘。 让他带着一个必须时刻严密保护的累赘,逼他露出破绽。 这时,公主已行至倪昆身边,正要对他开口说话,塔林之中,忽有迷雾腾起,转眼之间,便弥散四方,将倪昆、苏荔、公主掩没在内。 此雾极浓,十步之外,便已看不清人影。同时本就安静的塔林,在浓雾之中,变得更加寂静,连山风穿林而过的声响都悉数消失,变得一片死寂。 “小心,此雾能消除声音动静,我昨晚就是被人用此雾遮蔽掳走!” 公主轻声提醒。 话音未落,四面雾气微动,无数三寸长短的湛蓝钢针,自四面八方无声攒射而来,暴雨般射向倪昆、苏荔,甚至连长乐公主都在攻击之列。 【求勒个票~!】 046,我家教主身体倍儿棒 四面八方,飞针如雨,密密麻麻,无一丝闪转腾挪的空隙。 面对这天罗地网般的突袭,倪昆面不改色,左手猛地一揽长乐公主柔软纤腰,将她拉至身后。 长乐公主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往前扑倒,饱满胸襟顿时紧紧挤压在倪昆宽阔脊背上,双手也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腰背。 从未与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公主殿下,感受着倪昆背部肌肉的律动,以及那灼人的体温,脸颊顿时飞起嫣红霞彩,明眸之中,亦流露几分羞嗔。 倪昆却无暇感受这番旖旎。 将长乐公主揽至身后的同时,他右手已然倏地一探,拔出了苏荔捧着的拭雪剑。 飒—— 剑风乍起,剑光冲霄。 灼灼剑芒,宛若白龙起舞,又似暴雪席卷,将苏荔、长乐公主尽皆遮蔽在剑光之下。 那剑光之凛冽灼眼,连苏荔都被晃得眼前一花,视野之中,一片苍茫,像是看到了奔腾咆哮的雪河、矫矫狂舞的白龙。 雪河剑法,白龙天旋! …… 浓雾之中,某个角落,一座勉强完好的功德塔下。 面罩黑白面具,作公主侍女打扮的女子,席地跪坐,面前摆着一副棋盘。 棋盘四角,各摆一枚白子,白子晶莹剔透,宛若玉石打造,内里隐隐可见丝絮状的雾气翻腾。 每一枚白子之侧,又各有一枚黑子。黑子亦是晶莹光洁,内里隐现黑色漩涡,予人“吞噬、吞没”之感。 棋盘正中,有三枚白子,正自自行移动。其摆放位置、移动轨迹,俨然与倪昆三人的站位、行迹完全一致。 在那三枚白子周围,密密麻麻摆着上百枚黑子,对三枚白子呈包围之势,亦是在不停地自行移动,隐有结阵之势。 脸戴黑铁面具的黑袍人,负手站在女子身侧,俯身看着棋盘局势,叹道: “不仅能制造出大利我方的战场,还能于战场之外,将场中局面一目了然,更妙的是,还能随时隔绝内外,乃至平空挪移……师姑娘这副魔棋,着实神妙无比。” 女子淡淡道:“你若能拿走,送你就是。” 黑袍人轻笑一声:“君子岂可夺人所爱。” 女子亦是轻笑一声,只是笑中之意,颇有几分哂意。 她这副“魔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灵机断绝的时代,任何超凡力量,都需付出代价。 她手上这副不请自来,缠着她不放,扔也扔不掉的“魔棋”亦不例外。 为了满足这副魔棋的贪婪胃口,她不仅自身已付出了巨大代价,每隔一月,还需以人为祭,为魔棋献上一条人命作祭品。 正因此,她才作了刺客,闯出“棋魔”名号。 不过她行事颇有底线,只杀恶行累累、满手血债、其罪当诛之人。 此次若不是为了洗清父亲的冤屈,她也不会接下韩惊涛的单子,前来围杀倪昆。 虽然倪昆有天魔之称,是天命教主,在传说中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可她又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孩,进入刺客行当已有三年的她很清楚,倪昆所杀之人,如七大派,如韩林,如威远伯世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取死之道。 事实上,在她三年多的刺客生涯当中,杀过的七大派恶棍,也早就不止一个了。 倪昆如今并没有多少值得一提的恶行,本就不是她的目标。 其诗才又颇得她钦佩,有点将他奉为诗坛偶像的意思。 可再不情愿,为了父亲的千古清名,她也只能违背本心,参与这次行动。 不过言语之间,对韩惊涛颇有不忿不服之意。 而韩惊涛因着她这棋魔的关键能力,也只能对她处处容忍,甚至还要亮明如“迷心蛊”之类的部分底牌,以打消她的疑虑。 这时,棋盘正中,那三枚白子之一,忽然爆发出一团雪亮的光华,正是倪昆仗剑,施展“白龙天旋”之时。 “棋魔”师琪双眼微眯,看着那枚光华璀璨的棋子,低声道: “放长乐公主回倪昆身边,使之拖累倪昆,固然是好计,可为何不干脆以长乐公主为质,胁迫倪昆束手就擒?这岂不是更容易?” 黑袍人轻笑: “长乐公主对倪昆很重要,以他骄傲自负的性子,但凡还有一丝可能,就不会放弃营救长乐公主。但倘若以长乐公主胁迫他束手就缚,乃至引颈就戮…… “他可是号称天魔的男人,是天命教主。长乐公主再是他的晋身之阶,也不会被他置于自身性命之上啊!” 说话时,棋盘之上,黑光一闪,自行凝聚出两枚黑棋,一前一后,自外围向着中间的三枚白棋高速移动过去。 …… 叮叮叮叮…… 绵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漫天攒射而来的淬毒飞针,撞在那片仿佛白龙天旋的剑光之上,悉数弹飞开去,竟无一根飞针,能突破剑光防线。 就在飞针一扫而空,倪昆剑光一敛,长乐公主俏脸微红,眼含羞嗔,方自倪昆背上撑起身子时,倪昆、苏荔又感到脚下地面微微震荡。 虽浓雾之中并无声音传来,但仅凭地面震动,两人便已知道有个大家伙正自高速冲来。 “守好公主。” 倪昆将拭雪剑抛至苏荔手中,斜踏一步,面向震荡传来的方向。 随后,浓雾破开,一头庞然大物,轰然闯入倪昆三人眼中。 竟是一头身高丈许的猩猩傀儡。 那猩猩双拳拄地,狂奔而来,声势宛若铁骑突击,连苏荔都不禁微微色变,长乐公主亦凤眼微眯,眼神凝重。 唯倪昆面不改色,背负双手,昂然屹立苏荔、公主身前,高大笔挺的背影巍巍如岳,像是天塌下来都可一肩支撑,令苏荔、长乐公主油然心安,再无惊意。 轰隆! 地面震荡,空气爆裂。 猩猩傀儡挟冲锋之势扬起磨盘大小、钢铁铸成的巨大拳头,朝着倪昆当头轰落。 倪昆面不改色,一拳迎上,劲拳破空,声如雷震,拳峰之前,炸出澎湃气浪,绽放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 嘭! 巨响声中,倪昆那与猩猩傀儡磨盘大小的拳头相比,显得格外渺小的拳头,碰撞之下,竟势如破竹,一击就把猩猩傀儡的钢铁巨拳轰得粉碎。 无数钢铁碎片更是倒崩回去,子弹一般打入猩猩傀儡庞大的木制躯干之中,将其躯干外壳轰得千疮百孔,连带体内那密密麻麻的齿轮、连杆等机关零件亦被大量摧毁。 内部机关零件被毁,猩猩傀儡顿时浑身一僵,旋又像是发了羊癫疯一般手舞足蹈起来。 倪昆正待再出一拳,将这猩猩傀儡彻底轰碎,那正自发癫的猩猩傀儡忽然自行崩碎开来。 却是一条庞大的身影,蛮不讲理地撞碎了猩猩傀儡,于漫天飞舞的残破零件当中,突进至倪昆面前,张口一吼,声似落雷,抡起巨锤。 看到那条比倪昆还要高了一个半头,体型庞大宛若巨人,筋肉虬结好似铁铸,左手持大盾,右手握大锤的身影,长乐公主秀眉紧锁,俏脸含霜,低喝一声: “大力神张威!” 威远伯亲卫统领,“大力神”张威,于八年前的北疆战场一战成名。 曾于禁军溃败之时,一锤一盾,独守巫神隘口,力拒千余蛮骑,杀得蛮骑血流成河、尸积如山,闻大力神之名色变。 当时长乐公主就在军中,在先帝接见这位勇冠三军的壮士时,也曾见过他一面,对这位体型庞大、性情鲁莽,唯威远伯之命是从,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勇士印象深刻。 但她还真没想到,竟会在这凤凰山上见到张威,且对方还是与反贼一伙。 “是威远伯勾结反贼?他不服倪昆杀了他的独子,不忿本宫与天子喝斥他,起了反意?” 就在长乐公主心中动念之时,大力神张威那柄比猩猩傀儡的磨盘铁拳,还要大上一圈的巨锤,已然捶爆空气,炸出气浪涟漪,挟风雷之声,照倪昆劈头轰落。 “小心,这大力神……” 长乐公主疾声提醒,可话音未落,倪昆已然抬起手掌,五指岔开,作擎天之势,挡在巨锤之前。 嘭! 一声巨响,倪昆浑身筋骨皮肤剧烈震动,体内爆出晨钟般悠扬雄浑的轰鸣,身上衣襟亦猛地膨胀鼓起,袍袖无风自动,猎猎飞扬。 就连他脚下地面,都好一阵震荡,双脚更是沉陷地里,直没至踝。双脚四周的地面,亦绽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辐射出丈许开外。 然而,尽管动静这么大,倪昆那作擎天之势的手臂,竟是纹丝不动,竟以一只肉掌,生生接住了大力神张威的全力一锤。 他左手甚至还背在身后,姿态从容,不见半点狼狈。 长乐公主樱唇半张,凤眸圆瞪,表情微呆。 苏荔则见怪不怪地耸耸肩,对公主笑道: “殿下勿慌,我家教主天生神力,体魄非凡,在他面前,无人配称大力神。” 长乐公主抿了抿樱唇,暗咽一口口水,收敛呆容,保持风度威仪,缓缓颔首: “倪昆,很不错。” 语气很平静,可她藏在袖中的素手指尖,却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在为倪昆的强悍武功震惊,而是在为他的非凡体魄激动。 【求勒个票~!】 047,坚不可摧?给你干碎! “大力神”张威,素来自诩勇冠三军,认为即便是皇家秘卫,若不仗神兵加持,纯较力量,也绝不是自己对手。 因此听说魔教教主“天魔”倪昆神力惊人,无可匹敌时,他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本来按照韩惊涛的计划,张威不该这个时候就出手。 还需等待偃师、病郎中、蚁王出手,先行削弱倪昆之后,才轮到他登场。 但张威不服韩惊涛的安排。 他可是纵横沙场、力拒千军的“大力神”。 素来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啃最硬的骨头,战最强的敌人,杀最狂的对手。 今日又怎能坐等别人先出手,自己再去捏熟透的的软柿子? 他虽听从威远伯命令,前来帮韩惊涛杀人,可世上能让他绝对服从的,只有威远伯一人。 韩惊涛也不能令他彻底俯首帖耳,完全听令行事。 所以他不顾韩惊涛安排,强行出手,要称一称“天魔”倪昆的斤两。 他不信这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真有鬼神莫测、无可匹敌之力。 然后…… 张威就震惊了。 魔教教主倪昆,这个有着“天魔”之名,却浑无半点“天魔”凶相,斯文白净,貌似儒雅,放在军中要被糙汉子们讥作“小白脸”的男人。 这个与他张威巨人般的庞大体型相比,堪称“单薄孱弱”的男人。 居然只用一只肉掌,就稳稳接住了他全力一锤! 要知道,张威这锤,乃是以某种特殊的殒钢打造,不仅坚不可摧,还沉重异常,整只锤子重达四百八十斤,等闲武圣,就算能拎得起来,也休想挥洒自如。 若实打实挨上一锤,就算是武圣,也定要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可徒手硬接他一锤的倪昆,脚下地面都被震裂了,那只接锤的手掌,居然还纹丝不动、毫发无伤! 此时此刻。 “大力神”张威环眼大瞪,难以置信地瞪着倪昆,见对方神情淡泊、从容不迫,甚至还背负左手,一副完全没将他张威放在眼里的样子,不禁又惊又怒。 杀! 张威放声咆哮,两脚岔开,上身前倾,肩背肌肉猛地膨起,额头、手臂青筋暴突,全力下压巨锤,试图凭借身高、体重及巨锤重量,强行镇压倪昆。 可哪怕他双脚将地面踩至沉陷,哪怕额头汗如泉涌,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臂、肩背皆在咔吱作响…… 倪昆仍是岿然不动。 那只擎起巨锤,五指修长、皮肤白皙的手掌,连颤都未曾颤上一下。 若说张威的气势,如洪流似野火,予人一种肆无忌惮、狂放张扬的威压。 那倪昆的气场,就似一座巍巍巨岳。 任你洪流肆虐、野火张狂,我自擎天拄地,稳镇八荒。 僵持数息。 已然连骨髓里的力气都压榨出来的张威,见还是镇压不下倪昆,又是大吼一声,要再举大锤,再砸倪昆。 可就在他试图挥起大锤时。 倪昆托着大锤的五指猛地一勾,指尖噗地一声,扣入大锤之内。 号称“坚不可摧”的殒钢大锤,竟被倪昆肉指抓破! 五指紧扣之下,张威奋力一拔大锤,大锤竟纹丝不动,被倪昆死死锁住。 张威不愿放手,将左手大盾往身侧一顿,双手握住锤柄,沉腰坐马,往上猛拔。 可任他如何爆发神力,大锤都始终被倪昆五指牢牢焊住,动弹不得。 待张威连试三次,倪昆忽微微一笑,负于背后的左手终于探出,五指一拢,合握成拳。 握拳之时,掌心气流爆裂,炸出霹雳炸响。空气自指缝高速溢出时,更发出凄厉风啸。 轰隆! 倪昆一拳轰出,声似雷震,气浪滚滚,挟撼山震岳的气势,直击张威小腹。 张威瞳孔骤缩,顾不得收回拳头,双手闪电般松开锤柄,提起身侧大盾,架在倪昆拳峰之前。 铛! 拳头砸在巨盾之上,整面盾牌通体剧震,爆出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直震得后方观战的苏荔抬手掩耳,长乐公主亦娇躯一晃,面露痛苦。 但这一拳下去,盾牌居然没碎。 要知道,倪昆的拳,可是连通体铁铸的人靶,都能一击粉碎的。 “我这面盾,乃是以‘天音灵铁’所铸,能吸收一切冲击!”架盾挡下倪昆这一拳的张威,咬牙咆哮:“就算是冲城锤、霹雳砲,也休想打破我的盾!” “是吗?那么接下来这一拳,我曾苦苦参悟二十息功夫,费尽心血打磨,你的盾,挡得住吗?” 倪昆淡淡说道,随手抛下大锤,胸腔之中,爆出雷霆般的心跳之声,浑身皮肤,亦化作一片赤红,像是燃起了烈焰。 他催动了“心火劫力”。 潜能爆发之下,他右手握拳,直击而出,一秒数十拳,连续轰在大盾同一个位置。 拳速之快,令他皮肤尽赤的拳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火红残影,像是一颗烈焰流星。 而即便如此快拳,每一拳的力道,亦都不逊于之前那一拳,“心火劫力”催动之下,拳力甚至犹有过之。 轰…… 数十声巨响汇成一响。 声波如炮弹炸裂,掀起滚滚气浪,四面八方席卷开去,将地面刮得飞沙走石,连那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都被这狂风气浪卷得破开一瞬。 后方的苏荔惊呼一声,作出抱头蹲防之势,苦苦抵御声波气浪侵袭。 长乐公主的反应反而比苏荔稍好一些。 只是她眉心,又浮出那女子花钿妆纹似的火红纹路,不断闪烁微微红光,活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凰,急不可待地想要自她眉心一跃而出。 好在声波气浪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四面扩散开去。 声浪过后,被震得头晕眼花、心肝剧颤、喉头发甜的苏荔长舒一口气,提剑站起,继续挡在长乐公主身前,浑没留意到公主眉心的异状。 而没了那声波气浪刺激,又似被长乐公主主动压制,公主眉心那蠢蠢欲动的火红纹路,亦倏地黯淡下去,隐没无踪。 前方,张威手上,那号称能吸收一切冲击,连冲城锤、霹雳砲都休想击破的“天音灵铁盾”,其被倪昆一秒数十拳击中的位置,蓦地咔嚓一声,绽开一条细细的裂痕。 随后,细小裂痕便在张威不可置信、心痛欲绝的咆哮声中,骤然扩张,八方蔓延,眨眼之间,便辐射至盾牌每一个角落,跟着就哗地一声,崩为一地碎块。 不过不得不说,这面“天音灵铁盾”品质还真是相当不错。 在倪昆如此狂暴的拳劲轰击之下,竟还真吸收了一切冲击,令张威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代价就是大盾自身彻底粉碎,变成了一地碎片。 “毁我宝盾,我与你不共戴天!” 张威痛心怒吼,双手合抱成拳,高举过顶,向着倪昆一拳轰落。 倪昆哂笑:你盾锤在手,尚且被我锁夺大锤,干碎大盾,现在赤手空拳,谁给你的勇气对我出手? 当下也不废话,并指为刀,一刀斩向张威轰落的双拳。 但就在手刀与双拳行将接触之时。 张威身躯忽然化作一团浓雾,四散开来,令倪昆手刀斩了个空。 连地上的殒钢大锤,也随之化雾消失。 “竟能化雾挪移?”倪昆有些诧异:“张威还有这本事?” 长乐公主说道:“张威没有。但掳我来此的女贼有这本领。” 又看了看地上跌落一地的大盾碎片,目泛异彩地瞧着倪昆,不无惊叹地说道: “这面天音灵铁盾,亦是出自古之炼气士之手,被威远伯意外得到,赏给了张威。虽灵性早已流失一空,但本身质地仍非常可观。倪昆你竟能徒手将之击碎……本宫实在想象不到,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能挡得住你。” 倪昆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过誉了。我这点本领,放在炼气士纵横的时代,可什么都不是。” 看了看四周复又弥漫过来的迷雾,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张威既退,我们尽快原路退回。” 然而,刚待沿来时路径返回,四面雾中,忽地出现影影绰绰的身影。 仔细一看,都是些虫形、兽形,抑或半虫半兽的铁木傀儡。 那些傀儡匍匐在地,四面八方将倪昆三人团团围住。 每一尊傀儡的背上、肋下、头部、尾巴都敞开一个个孔洞,探出一根根中空的木管,直指着倪昆三人。中空木管内部,隐隐闪烁着湛蓝微光。 随后,便听嗤嗤破空声响起,一枚枚三寸长短的淬毒钢针,自那些中空木管激射而出,朝着倪昆三人攒射而来。 与此同时,一阵虫豸振翅的嗡嗡声响起,一团黑云闯入雾中,向着倪昆三人笼罩而来。 仔细一看,那团黑云,分明就是无数乌黑油亮、米粒大小的飞蚁。 又有隐隐约约的咳嗽声,自雾中传来。 咳嗽声入耳,倪昆还不觉如何,苏荔却觉肺中隐隐发痒,忍不住也跟着轻咳了两声。长乐公主亦是秀手掩唇,轻咳出声。 【求勒个票~!】 048,放肆桀骜 飞针八方来袭,飞蚁从天而降,倪昆二话不说,反手拔出拭雪剑,再次施展雪河剑法,剑光若白龙天旋,掀起飒飒剑风,化作灼灼剑圈,将长乐公主、苏荔尽皆遮蔽在内,守得滴水不漏。 但挡得住有形有质的飞针、飞蚁,却挡不住那不停响起的咳嗽声。 也不知那咳嗽声有何魔力,倪昆听了倒还好,苏荔、长公主却是时不时跟着咳上两声,且咳嗽有愈演愈烈之势。 “教主,瞧那些飞蚁模样,似乎是噬金蚁。” 苏荔捂嘴重咳几声,小脸发红,气息略显不畅地说道: “圣教蛊部典藉对这种飞蚁有过记载,称其天生就有噬金嚼铁之能,若用本门蛊部秘法培育成蛊,甚至连炼气士真气、飞剑、法宝都可吞噬。 “当今虽不可能出现那种连炼气士都要忌惮几分的噬金蚁蛊,但若被蚁群上身,铁打的身子都要被啃成一堆铁渣,小心别让它们……咳咳!” 话没说完,她又连声咳嗽起来。 倪昆早觉这些飞蚁有古怪。 它们个头虽小,身躯却极坚韧,又轻不受力,除非被剑刃斩个正着,否则纵被剑光弹飞,也是若无其事,马上就能卷土重来。 而此刻四面八方都有飞针来袭,空中飞蚁亦是密密麻麻,倪昆剑术纵然精妙绝伦,眼力也敏锐到足以精准分辨进入他身周五尺的每一根飞针、每一只飞蚁,却也并不可能刻意用剑刃去斩飞蚁。 大多时候只能用相对宽阔的剑身织成剑圈,卷起剑风,将飞针、飞蚁格挡在外。 这一来,虽飞针一被弹飞,便难再起,可飞蚁却能往复来袭,仿佛无有穷尽。 不过噬金蚁群也只能算是个小麻烦。 倪昆自己既不怕飞针,也不惧飞蚁,反正是没从这二者身上,感觉到任何威胁。 若不是为了保护长乐公主,他都懒得应对这二者,直接就闷头往外冲了。 大不了,事后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是。 真正麻烦的,还是雾中那不停响起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似能传染一般,苏荔此刻已经跟着咳得弯腰躬背、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在颤抖,几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别说给倪昆帮忙,连自保都已无力。 倪昆虽身体并无异常反应,可也觉着心烦。若不是要阻挡飞针、飞蚁,早将长剑掷出,飞射那躲在雾中咳个不停的鬼祟家伙了。 长乐公主的反应,倒是颇为耐人寻味。 起初,她也有被咳嗽声传染的迹象,亦在掩唇呛咳。 但到了现在,苏荔都咳成了虾米,长乐公主反而像是渐渐适应了一般,只偶尔轻咳一两声,便再无任何异常。 倪昆对此倒并不意外。 从两位皇家秘卫在公主被“反贼”掳走后的反应看来,倪昆有绝对理由相信,长乐公主绝非任人宰割欺凌的弱女子。 她身上没有修炼武功的迹象,确然不懂武功。 但她一定拥有某种特殊手段,足以保证自身安全。 不过直到现在,她仍未亮出底牌,也可证明,她那特殊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 当今之世,任何血脉神通、旁门异术等超凡能力,或是尚有几分余威的神兵法宝等奇物,单用其“被动”还好,若主动施放威能,都要付出代价。 威能越强,代价越大。 长乐公主赖以自保的底牌,当也不能例外。 而现在围攻倪昆三人的迷雾、傀儡、飞蚁,乃至咳嗽声,也绝非毫无代价。其施放者,必然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事实上,如果是在其它地方,如果没有那连苏荔都无法抵御的咳嗽声,倪昆都不需要琢磨如何突围。 只需耐心守御,拖到敌人承受不住代价,则围困自解。 然而此地乃是天下绝地之一的石佛寺。 哪怕石佛寺是最“温柔”的绝地,普通人误入也有机会脱离;哪怕这片功德塔林,看起来像是石佛寺中,相对安全的区域,倪昆也不能保证,久拖下去,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变。 所以还是得设法脱困离开。 “苏荔,可知那咳嗽声是什么情况?” 倪昆沉声问道。 苏荔涨红着小脸,勉强答道:“教主,是疫毒……咳咳……”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苏荔催动“心火劫力”,胸腔爆出擂鼓般的轰鸣,浑身肌肤粉红似霞,催发潜能,勉强止住咳嗽,这才断断续续说道: “我……我想起来了,九长老曾经提起过……江湖上有个神秘刺客‘病郎中’,能以……声音传播疫毒…… “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一定会中毒,出现咳嗽、发热、打摆子等各种症状…… “若是体魄不够强壮,会活活咳死……咳咳咳咳……就算体魄强如武道宗师,也会咳到手软脚软,浑身乏力……” 声音传播疫毒? 这能力倒是稀罕。 倪昆皱眉问道:“该如何克制?” 苏荔边咳边道:“可尝试找到病郎中,打断他施术……” “现在我得护着你和公主,连剑都不能丢出去,怎么去雾里找人?” “那就只能……硬扛……扛到病郎中自己先顶不住……” “本座自然无事,公主殿下也没问题,可你怎么办?” “教主,你是在关心我吗?” “废话,你可是本座唯一的手下!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去找像你这么好用的手下?” “教主放心,我顶得住……别看我咳得厉害,但以我的血脉……绝不会咳死……” 苏荔的天鬼血脉,对疫病的承受能力相当强悍,所以别看她咳得凄惨,可真要对耗下去,她和病郎中,还指不定谁先扛不住。 既苏荔自己能扛,倪昆也暂时放下对她的担忧,对公主道声: “公主殿下,失礼了!” 也不待公主应声,左臂轻舒,将长乐公主柔软饱满的娇躯揽入怀中,又对苏荔道声: “跟上我!” “厚此薄彼啊教主!这次我可真中了疫毒!” 看看被倪昆抱着的公主,苏荔心中哀嚎,十分后悔自己方才作出的坚强:“早知该说顶不住的……” 就这样,倪昆怀抱长乐公主,带着苏荔,一边挥剑格挡飞针、飞蚁,一边循来路退回。 迷雾虽重,但倪昆早将来时路径牢记于心,又没有迷失方向感,就算看不到十步之外,也能带着苏荔、长乐公主闯出去。 四周飞针如雨,飞蚁疾袭,咳声不断,步步杀机。 可在倪昆单手挥剑圈出的灼灼剑光、凛凛剑风之下,偎倚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当中,看着他那从容不迫、英武坚毅的俊朗面庞,长乐公主不仅丝毫没有生死关头的惊惧,反而只觉像是身处最温暖最舒适的港湾,芳心之中,油然生出一股慵懒惬意。 腰肢被他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环抱,双脚被提至离地悬空,上身因此不由自主伏在他雄壮厚实的胸膛上,无需留意,亦能感受到他那灼人体温的侵袭…… 公主殿下一时又不禁玉颜遍染红霞,凤眸如水生波,面上却不甘示弱,凝视着倪昆眼睛,秀眉轻挑,唇角微翘,似笑非笑地说道: “倪昆,你可当真胆大包天。本宫长这么大,还从未被男人如此抱过。” 与明媚大气、绝色倾城的大长公主殿下如此近距离接触,感受着她身体那惹人遐思的饱满香软,若非倪昆穿越前阅历甚广,穿越后又磨砺心志二十年,不朽金身筑基大成后对自身气血亦能拿捏入微,此时怕是早已剑拔弩张。 可就算控制住了心猿意马,降伏住了本能反应,被公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直视,听着她那似乎略带几分挑衅意味的话语,倪昆心中,仍不禁腾起一股放肆桀骜。 “胆大包天?公主殿下,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倪昆哈哈一笑,环抱公主纤腰的大手,倏地往下一滑,在她弧度完美的拍了一把。 公主凤眸大瞪,呀地一声,娇躯蓦地一僵,状似羞恼地嗔道: “倪昆,你竟敢轻薄本宫,真当本宫不敢杀你吗?” 话虽如此,可她双手还是轻轻搭上倪昆肩头,指尖甚至微微轻颤着,轻轻按捏起倪昆结实的肌肉。 【求勒个票啊~!】 049,天魔化血针!跗骨毒火!玩儿呢 “如此阵仗,居然都困不住他?” 迷雾之中,某个角落里。 韩惊涛看着棋盘上,不断向外围移动过去的三枚白子,面具下的脸庞上满是不可思议。 机关傀儡、噬金飞蚁、咳嗽疫毒,三管齐下,又有迷雾遮耳障目,身边还有两个必须保护的累赘,这样的战场环境,换作任何一个武圣,只怕都已如陷泥潭、寸步难移。 只能被死死钉在原地,不断消耗气力精神,被持续削弱,乃至被拖疲拖垮。 可倪昆居然若无其事,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带着两个累赘突围…… 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你自以为谋划周全,却还是低估了他。” 掌控“棋局”的棋魔师琪轻声叹道: “倪昆剑法,远比你情报所述更加高明,一口剑便能在飞针攒射、飞蚁围攻下牢牢遮护三个人。 “他的体魄,也比你情报所述更强。病郎中的疫毒直攻肺腑,却不能让他咳上一声。足见他不仅躯壳坚不可摧,内腑亦是无比坚韧,说不定已是百病不生、百毒难侵。 “本该用于正面抵挡他,阻他突围的张威,亦在方才一战中证明,完全不是倪昆对手。曾力拒千军的大力神张威,在倪昆面前,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若还有什么杀手锏,便尽快施展出来。 “否则我的棋局只怕也困不住他,迟早会被他突至棋盘边缘,破障而出。” 韩惊涛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送我进去,帮我遮掩身形,我还有天魔化血针、跗骨火。倪昆再是刀枪不入、坚不可摧,这两件奇物,也足以击杀他。” 天魔化血针,天命教独门暗器,号称专破护身真气法宝,无坚不摧,见血立毙。 炼气士时代,此暗器对初入炼气门槛的“真气境”修士极具威胁,便连“真气境”之上的“开脉境”炼气士,若不小心,亦会被此针暗算。 此针炼制不难,用起来又简单,威力还挺不错,颇得天命教低阶弟子们青睐,仗此针创造了不知多少次以弱胜强、以寡杀众的纪录。 不过颇耐人寻味的是,天魔化血针杀的最多的,反而是天命教的低阶修士…… 炼气士时代已是七百年前的老黄历。 因无法修炼“血婴圣法”等四部魔经,天魔化血针的炼制之法,亦早已失传数百年。 曾经一度在魔教低阶弟子当中,非常普及的天魔化血针,也逐渐消失在世间。 韩惊涛手上这筒天魔化血针,乃是有人通过特殊渠道,秘密给他送来,说不定就是当世最后一筒。 虽已丧失灵性,不再具备连低阶炼气士都可击杀的威能,但倪昆这末代天命教主,也还没有踏入炼气门槛,仍是肉体凡胎。 将最后一筒天魔化血针,用在最后一位天命教主身上,倒也算是一种天命循环。 至于跗骨火,乃是一种异常歹毒阴狠的罕见毒火。 此火不烧它物,连草木丝绸都无法点燃。 可一旦遇到活物气息,立刻就会沾到活物身上,以血肉为燃料,不断燃烧。 就算刚着火时,便当机立断削下着火部位,甚至砍断肢体也没用。 火种自沾身起,便会瞬间渗入人体之内,扩散全身,宛若跗骨之蛆,不烧尽最后一丝血肉绝不熄灭。 不过此毒火可用真气扑灭,威胁不到炼气士。 可倪昆并非炼气士,哪怕他铜皮铁骨坚不可摧,也绝扛不住这毒火烧蚀。 “我只能帮你遮掩十息。十息之内,你能以雾气状态,随意出现在倪昆身周任何角落。” “有这十息,已足够了!” 待师琪将他送入迷雾之中,韩惊涛身形化雾,飘在倪昆十步之外,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忖: “倪昆,你能不惧病郎中的疫毒,难道还能挡得住天魔化血针?还能禁得起跗骨毒火?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会不会死!” …… 迷雾之中,咳嗽声里。 倪昆一剑搅碎两头机关傀儡,带着长乐公主、苏荔突入傀儡群中。 此时周围傀儡已射尽飞针,只能上前近战。 但钢铁、木材结构的机关傀儡,纵然灵动宛若活物,又岂是倪昆对手? 他一手抱着长乐公主,一边格挡往复飞扑的噬金飞蚁,还能顺手将所有冲上来的傀儡斩成碎片。 若不能拦下他,他迟早能走到雾障边缘,破围而出。 就在倪昆专注格挡飞蚁,斩杀傀儡,保护公主与苏荔时。 他侧后一尺处,剑圈之内,忽有小团迷雾平空涌现。 迷雾形似一只手掌,握着一只篆刻着血腥花纹的金属圆筒,筒口正对倪昆后背。 这只雾手虽神出鬼没,倪昆的灵感又有点那啥……主要是没威胁的存在,他素来不屑一顾,不过此时他正高度专注,那金属圆筒又是实体,因此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背后的异常。 可察觉筒口只是瞄着自己后背,并未瞄脸,也不是针对公主或苏荔,他也就懒得管了。 于是那金属圆筒嗡地一震,一蓬牛芒般细小的猩红飞针激射而出,成功射中倪昆后背。 发射飞针后,那只迷雾手掌与金属圆筒,又瞬间消失不见。 “机灵点。” 倪昆回过头,不咸不淡地点了苏荔一句。 那雾手几乎就在你身边冒出来,你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小荔子你警惕不够啊! 至于背上……嗯,稍微有点痒。 不过问题不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就好。 苏荔正咳地上气不接下气,拼尽全力方才跟上倪昆脚步,警觉性早降到了最低点,全靠倪昆遮护。 因此之前倪昆遇袭时,她全然没有察觉异状,这时也不知倪昆为何说她,莫明其妙挨了句训,小荔子心里顿时好生委屈。 十步之外,雾气状态的韩惊涛,瞧瞧若无其事的倪昆,再看看手里的金属圆筒,面具下的嘴角狠狠抽搐一下,愤愤将之扔到地上: “岂有此理!什么狗屁天魔化血针,莫不是在消遣我?将这种破东西当作宝贝,那天命教难怪八百年前会被大周打断脊梁,如今又近乎灭门!” 时间有限,韩惊涛没多少时间愤怒,只能屏息凝神,取出一枚弹丸大小的血色珠子。 随后,在苏荔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倪昆侧后一尺,剑圈之内,又平空涌出小团迷雾,仍是手掌形状,指尖捻着一枚血红珠子,轻轻一弹,将珠子倏地射向倪昆。 这一次,勉强保持专注的苏荔,终于看到了这只迷雾手掌的出现与消失,有心提醒,可又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然后,她便眼睁睁看着珠子打在倪昆背上,破碎开来,化为丝丝缕缕的红光,渗入倪昆衣裳里面,旋及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此火奇异,附在倪昆背部肌肤上疯狂燃烧时,却丝毫不损其衣物,同样也丝毫不能损倪昆肌肤,像是给他加了层火焰特效似的,总之非常神奇。 就是有点热。 同样是发现了珠子来袭,只是懒得躲的倪昆又回过头,看了苏荔一眼: “都叫你机灵点了!” 苏荔心里委屈极了。 她心说我明明发现了的,只是咳得厉害,来不及开口提醒罢了,教主你实在太冤枉人啦! 迷雾之中。 韩惊涛嘴巴半张,一脸迷茫。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亲自触碰一下倪昆背上,那正自疯狂燃烧的跗骨毒火,瞧瞧那血色火焰,是否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好不容易控制住这念头,十息时间已到,韩惊涛又出现在棋盘之侧。 师琪抬头看一眼身躯僵直,陷入呆滞,似在严重自我怀疑的韩惊涛,悠然道: “你谋划公主就专注谋划公主,偏要把倪昆牵扯进来,妄图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你以为你是最聪明的,以为一切尽在你掌握,却不知这天下之间,有些强人,就是不吃你这一套。任你千般奇谋,万种良策,他只需横冲直撞,一路平趟,便可破尽一切……” 韩惊涛身子僵着,居然并未反驳,竟是默认了师琪那“谋划公主”的说法。 而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不承认,坚称把公主牵连进来,只是为了以公主为质,限制、拖累倪昆。 见韩惊涛无言以对,师琪轻叹一声,缓缓道: “我已经做到了所有我能做到的。围杀倪昆,已不可能,是时候撤退了。” 她其实还可在雾气之中挪移闪现,神出鬼没,近身搏杀。 但跟倪昆近战,明显是自寻死路。 当然,她还藏着一手杀手锏,不过那得留着防备韩惊涛事后反悔,杀人灭口。 呆滞沉默了好一阵之后。 韩惊涛忽然开口,声线嘶哑,再无志在必得、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不,我们还有最后的手段!将倪昆……挪移进石佛寺内,大雄宝殿!” 【求勒个票~!】 050,倪教主明鉴,都是误会! “你疯了?” 师琪一惊: “倪昆现在正抱着长乐公主,我若对他施展挪移,将会连公主也一并挪移进大雄宝殿。瞧倪昆的样子,在突破围困,乃至将公主带至安全地带之前,都不会将公主放下,我根本不会有单独挪移倪昆的机会。你难道还想弑杀长乐公主不成? “承认吧,这次你败了,你低估了倪昆,高估了你自己!” 韩惊涛声线发冷,语气恢复平静,却透着一股疯狂: “不,我还没有败。弑杀长乐公主,本就是我为谋划失败之后,预设的最后手段。 “反正对于……来说,公主活着,我谋划成功,固然最好,可万一事有不济,杀了她也可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你不了解倪昆的为人。 “若放他们走,长乐公主或许还要讲证据、顾大局,即使我没有机会对她下迷心蛊,有张威、威远伯顶罪,她还难怀疑到我身上来,可是倪昆…… “他只需要有一丝猜疑,就定会不管不顾,闹个天翻地覆!而以他今日展现的实力,你以为偌大京城,除了皇城他闯不进去,还有哪里是他不能去、不敢去的? “今天必须留下倪昆,否则我必死无疑!” “你自作聪明,过于自负,又不肯接受失败,现在已经被失败冲昏了脑子。”师琪断然拒绝:“但我不会陪你继续发疯。” 韩惊涛冷冷道:“不行,你还不能走,必须将此事收尾!” 师琪冷哼一声,懒得与他废话,正要收起棋盘,忽然脑子一懵,思绪一乱。 却是在她毫无察觉之时,一只白白胖胖的蛊虫,已然钻进了她耳孔之中。 正是那只“迷心蛊”。 韩惊涛早料到师琪不会陪他继续下去,因此早在说出将倪昆挪移进大雄宝殿这句话之前,就已暗中施放了蛊虫。 以他的实力,以他与师琪之间,不到三步的距离,以“迷心蛊”的奇异,师琪除非拉开距离全力防备,否则哪怕一直对他暗中提防戒备,也难免中招。 当师琪动作僵滞,双眼失焦,神情变得一片茫然之时。 韩惊涛弯下腰,附在师琪耳边,轻声说道: “长乐公主就是你的杀父仇人。就是她,害得你父身败名裂……你将她与倪昆、苏荔一并转移进大雄宝殿,正好报仇雪恨。 “为防他们在失忆之前及时脱离,你还需将张威、偃师、病郎中、蚁王一并转移进去,以拦截倪昆等人。你自己也要进入其中,布置雾阵,防他们脱困。” 师琪眼神一阵迷茫,旋即绽放出刻骨仇恨,猛一咬牙,毫不犹豫地往棋盘上一点。 那代表倪昆、长乐公主、苏荔的三枚棋子,以及代表张威、偃师等人的棋子,倏地挪移至棋盘右下角,代表着石佛寺大雄宝殿的位置。 韩惊涛嘴角微微翘起,浮出一抹残酷笑意。 如此一来,连灭口都算是完成了。 等京城的威远伯再留下遗书,畏罪自杀,今日之事,将再无任何外人知晓。 他韩惊涛,也将完美地置身事外,不沾半点嫌疑。 然而。 就在韩惊涛暗自得意,感觉终于除掉了倪昆,大体达成了目标之时。 师琪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挣扎,手指往棋盘上重重一点。 于是韩惊涛只觉眼前一恍,恢复过来时,发现自己仍在师琪身边,只是…… 倪昆、长乐公主、苏荔、偃师、蚁王、病郎中、大力神张威。 统统都在这里! 咕咚。 韩惊涛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沫,从头皮到指尖,开始阵阵发麻。 …… 倪昆正怀抱公主,仗剑突围,忽然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座陈旧破败的佛堂之中,周围除了凌乱摆放、姿态各异的大量罗汉石像外,还有几个外人。 一个是方才见过的老者偃师。 那衣裙繁复华丽,眉目如画,可爱地让苏荔挪不开眼的人偶小姑娘,双手笼在长袖之中,面无表情地站在偃师身边。 偃师则眯着双眼,摊开双手,十指之上,各缠着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那十根丝线悬于空中,不停颤动,另一端却不知去向,竟像是延伸进了虚空之中。 待察觉到环境变化,偃师老者眼角余光瞥见倪昆,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双手猛地一抖,干咳几声,十指上的丝线自虚空中倏地收回,缠到他指上。 然后便带着分几谦卑讨好意味,冲着倪昆讪讪一笑,左右环顾一二,带着人偶姑娘朝最为高大威猛的张威挪去。 而那位被倪昆破了“天音灵铁盾”的大力神张威,正拎着被倪昆捏出五个指印的殒钢大锤,一脸惊诧地瞪着倪昆,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另一边,一个背上背着只硕大木箱,身着朴素短衣,活像个普通农夫的中年男子,默默将一片飞蚁收回木箱当中,悄悄躲到一尊罗汉像后,极力收敛起自身存在感。 侧面,一个面皮焦黄、两撇鼠须,正自大声咳嗽的中年男子,刚开始见到倪昆时还没反应过来,随意瞥他一眼,就不以为意地转过视线,继续咳嗽。 等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此人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咳嗽声戛然而止。却又因停得太急,似是被自家唾沫呛到,脸庞一下憋得通红,跟着弯下腰手按胸口好一阵暴咳。 倪昆身后的苏荔,咳嗽声反而渐渐小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完全停下。 倪昆三人正面,还有一坐一站两个人。 席地跪坐着的,是个身着轻甲,腰悬战刀,作公主戎装侍女打扮,戴黑白面具的女子,面前还摆着一副棋盘。 站着的,是个身裹黑袍,脸戴黑铁面甲,连眼睛部位都只见密密麻麻的蜂窝小孔,将双眼也藏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从黑袍人颇有几分随意的站姿看来,他似乎正在极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微微颤抖的袖口,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佛堂之中,一片静谧,所在人都在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就连倪昆都满头雾水,没搞清楚状况。 怎么突然之间,这群鬼鬼祟祟的刺客,就这么大大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这是想摆开阵势,开团冲脸了? 他们这么勇敢的么? 不知道我会功夫么? 正莫名惊诧时,倪昆怀里的长乐公主,握着拳头,用力捶了捶他的肩头,带着几分羞嗔地低声说道:“快放我下来!” 这么多人强势围观,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一直赖在男人怀里,还胸挤胸腹贴腹,成何体统? 倪昆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把香香软软的公主放下。 公主双脚终于落地,马上转到倪昆背后,借他高大身躯整理衣襟秀发。 “教主……” 苏荔这时也喘匀了气,拉了拉倪昆衣角,小声道: “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对面这是要跟咱们锣对锣,鼓对鼓地当面硬碰了!接下来怕是会有一场血战!” 倪昆轻哼一声,从容道: “怕什么?本座出道至今,当面硬碰,还从未输过。” 又环顾四周,视线一一扫过周围众人,剑尖斜指地面,淡淡道: “终于不再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了? “也好,本座也想领教一下,各位奇人异士的真本事! “希望你们能稍微强硬一点,能让本座战个尽兴!” 偃师等人面面相觑一阵,那张威莽夫一个,一根筋又头铁,明知不是倪昆对手,还是提锤踏前一步,大喝:“我来!” “且慢!” 被自家口水呛到,暴咳好一阵,也是好不容易才喘顺了气的病郎中忽然开口,喝止张威,随后瞥一眼不发一语的黑袍人韩惊涛,掷地有声,语气慷慨地说道: “这是一场误会!” 说着,他整了整衣襟,上前一步,对着倪昆三人一揖到地,神情诚挚,语气恳切地说道: “倪教主明鉴!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们也是误信奸人挑拨,方才冒犯教主! “教主神功盖世,天人下凡,借我等几百个胆子,也实在不敢再与教主为敌了!” 【求勒个票~!】 051,冤情? “误会?” 倪昆嘴角一挑,看看其他几人,哂笑道: “你们也觉得,今天这事儿,只是一场误会?” “对对对,误会,都是误会。”偃师也对倪昆拱手作揖,老脸上堆满谦卑笑容,“我等一时不察,误信奸人挑拨,犯了倪教主虎威。还求倪教主大人大量,放我等一条生路。” 作为出身不那么正经正规的“奇人异士”,病郎中等人的底线,就相对比较灵活。 他们本身跟倪昆又没私人恩怨,只为偿还人情,或为赚取佣金而来。 所以宁死不屈这种事,真就不适合他们。 倒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深得他们心意。 他们这种表现,令苏荔大感不齿。 打不过就求饶? 还有没有一点廉耻? 哪怕逃跑,哪怕装死,也比求饶好啊! 卑躬屈膝的讨饶,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当下踏前一步,横眉冷目,冷声斥道: “之前围攻我们时,恨不得把我们往死里打,现在发现打不动,就来跟我们说是误会? “那是不是我家教主把你们打死,再在你们坟头上柱香,道声误会,也可以就此作罢?” 病郎中正色道: “苏姑娘此言不妥。 “倘若倪教主把我等打死了,那一切皆休,香也不必上,误会也不必说,反正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了。但若只是将我们打残,哪怕打瘫,倪教主说是误会,那也一定就只是误会。” 偃师点头赞同: “不错,小老儿也是这么想的。” 这两个老贼真特么…… 苏荔被两人的无耻深深震惊,半张着嘴巴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连暴粗口。 “其实上江湖关于本座的传言,都是污蔑。本座素来心胸宽广,绝非什么恶魔。” 倪昆悠然道: “既然你们诚心讨饶,本座也愿意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样,便如病郎中方才所言,将你们打残打瘫,此事便就此作罢。嗯,每人留下一双腿,一对手,也就够了。” “……” 众人一脸呆滞,无言以对。 这特么也算心胸宽广? 也算是给我们机会? 两条腿、一双手都没了,连用手爬出石佛寺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要躺在寺里等死? 天魔倪昆,睚眦必报,果然名不虚传! 就连长乐公主,也是啼笑皆非,一脸无语。 不过…… 快意恩仇,杀伐肆意,倒也别有一番刺激趣味。 比京师朝中那些勾心斗角,明明恨不得将对方满门斩抄,却还得顾着大局,维系着斗而不破的局面,着实要痛快淋漓得多。 要是能如此对付韩相,收拾禁军,对付那些蛀虫勋贵就好了…… 苏荔倒是大声赞道: “教主果然雅量恢弘,宅心仁厚!尔等能在我家教主手下讨得活命,也不知积了多少辈的福报,还不赶快磕头谢恩?赶紧的,待会儿腿没了,磕头就不方便了!” 不愧是天命魔女,果然与天魔一般狠辣邪性! 众人心中嘀咕,面面相觑,正琢磨着该怎么说点更动听的软话,寻思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贡品,以打动倪昆的铁石心肠时,那跪坐棋盘之前,作公主侍女打扮的女子忽然开口: “我有一问,还望公主殿下,能为我解惑。” 长乐公主秀眉微皱,淡淡道: “你又有何疑问?” “公主殿下……” 面罩黑白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师琪抬首凝视长乐公主,缓缓道: “八年前,北疆蛮夷叩关犯边,破金城郡。 “先帝率军收复失地后,金城郡守师云生被先帝以‘纵敌长驱、丧师失地’之罪下狱论死,举族男丁皆遭刑戮,女子悉数罚入教坊司……此案,可有冤情?” “冤情?”长乐公主神情微妙,淡淡道:“你想听到什么冤情?” “师郡守可是遭奸人陷害?” 师琪双手握拳,指节发白,声线微颤,眼神凌厉,逼视公主: “公主殿下在此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呵……”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悠然道: “奸人陷害? “你以为,师云生是遭奸人陷害?还以为此事与本宫有关? “真是天真呢……” 摇头叹息一声,她眼神微妙而怜悯地看着师琪,轻声道: “本朝祖制,非军功不得晋世爵。 “文官纵然做到宰相,得授国公之爵,身后盖棺论功,追授郡王之爵,也只是流爵、虚爵,不能世袭子孙。 “师云生身为文官,却想得到能传袭子孙的世爵,于是在八年之前,蛮族入寇之时,想方设法乃至不择手段说动边军将领,放开关隘,纵敌长驱,试图布下埋伏,将入寇之敌一网打尽,立下不世奇功…… “可恨师云生自作聪明,自以为熟读兵法、用兵如神,却根本只懂纸上谈兵,连兵凶战危的道理都不知道,既高估了他自己,也远远低估了北疆蛮夷。 “北疆蛮夷以战立国,多的是沙场老将,早就识破了师云生计谋,将计就将,不费吹灰之力,一鼓击破师云生精心布置的所谓‘天罗地网’,反手将设伏的两万边军和师云生征召的三万郡兵、青壮杀至大溃,之后又驱赶溃兵,冲击金城,一鼓破城…… “蛮族破城之后,纵兵大掠,血刀屠城,可怜十多万金城百姓,以及四野乡间进城避战乱的数万百姓,在先帝收复失地之时,竟只剩不到二百人侥幸存活…… “师云生为立奇功,行此险计,因一己之私,害二十余万军民丧命不说,更因金城失守,北疆防线失一重要支点,整条防线因此彻底洞开。 “蛮骑了无后顾之忧,肆无忌惮侵略如火,之后又有数路边军败亡,十余边地郡县被破,十多万边郡百被屠杀劫掠,数十万百姓在兵灾之下失去家园…… “这一切,皆因金城之失而起! “师云生拿战事赌前程,将数十万边军、百姓的身家性命当作筹码,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你难道还觉得他冤枉?难道还以为他不该身死族灭?不该在昭昭青史之上,留下千古骂名?” 说到后来,长乐公主已是神情威严、声色俱厉,直听得师琪浑身发抖,额冒冷汗,脸色惨白,眼神恍惚。 自八年前,被罚入教坊司后,她心中一直都存着一丝奢望,认为以父亲素来为官清正,官声极佳,绝不会是里通敌国、纵敌长驱的国贼,父亲之罪,必有冤情。 她之所以在得到“魔棋”,在刺客界闯出“棋魔”的名声之后,还一直呆在教坊司鸿雁楼,就是为了方便结交官员士子,等一个为父申冤的机会。 韩惊涛的游说,更坚定了她这一信念。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父亲虽然没有里通敌国,却因一己之私,铸成如此大错…… 不知不觉,心中坚守的信念已摇摇欲坠,行将崩溃。 若非“迷心蛊”混乱了她的认知,令她在某些认知上,产生了顽固执念,此刻她恐怕早已精神崩溃、万念俱灰。 “不,不可能……我父亲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这是信口开河,你是在污蔑他……” 迷心蛊衍生的执念,令师琪颤声自语着,一遍又一遍地坚定信念。 “果然是师云生的女儿吗?” 长乐公主轻叹一声,“为人子女,替父申冤,本是天经地义。但你父之罪,证据确凿,并无冤情。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不信!” 师琪瞳孔深处,游过一条虚幻的蛊虫身影,旋即厉啸一声,双眸尽赤,两手猛地往棋盘上一拍: “诬陷我父的人,都得死!” 轰! 棋盘猛地一震,浓浓迷雾平空涌现,转眼填满整个佛堂,令所有人眼前一片朦胧,纵三步之外,亦再难观清。 【求勒个票~!】 052,绝地异变! 雾障弥漫,遮眼蔽目,难以视物,连方向感都变得混乱,病郎中不禁疾声大叫: “棋魔,你发什么疯?这里可是石佛寺大雄宝殿!若不尽快离开,我们随时可能丧失记忆,化为石像!” 偃师也好言劝道: “师姑娘,你父亲的事情,恐怕正如大长公主所言,是他自己害了自己……还请速速撤了雾障,放我们走吧!” 躲在一尊罗汉像后,极力收敛存在感的“蚁王”也终于出声: “师姑娘,咱们可跟你没仇,你别连我们也一起坑了啊!” 唯独张威,身为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军汉,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硬气,狂笑道: “好,就该这样,打不过,也能拼个同归于尽!” 棋盘旁边的韩惊涛,则语气急切地对师琪低声说道: “我父亲曾写信为你父亲求过情,我是站你这边的,快送我出去!” 可迷心蛊虽是他下的,他却并非炼制蛊虫的正主。 纵然混乱了师琪认知,却不能真个令她言听计从。 师琪瞳中蛊影闪烁,心中执念达到极致,对所有的呼声充耳不闻,全力催动魔棋。 不仅放出迷雾遮蔽佛堂,隔绝内外,还颠倒四面方位,令雾境之中方位错乱,无人能找到出口—— 颠倒雾境方位,令人彻底迷失方向,可是方才对付倪昆时,都未曾动用过的手段,代价十分高昂。 这时,病郎中忽然又发出一声慌乱惊呼: “不好,我衣裳开始石化了!棋魔,你既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说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师琪也顿时跟着呛咳起来。 但她根本不管不顾,一边咳得满脸通红,一边继续催动棋盘。 韩惊涛又压低声音,急切道: “你父亲之事,确实是他咎由自取,无冤可申。但若能换个皇帝,将来著史,可把行此险计,纵敌长驱之罪,统统推到边军将领头上去…… “快放我出去,将来大事若成,我保证彻底扭转你父在青史上的名声!” 师琪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侧乎看向韩惊涛,喃喃道: “你也在骗我……最开始说我父是遭奸人陷害,后又说是长乐公主陷害,现在又说我父没有冤情,咎由自取……从头到尾没一句实话,你这骗子也该死!” 听师琪声色俱厉,韩惊涛心中一凛,就要当机立断,出手杀人。 至于杀掉师琪,解开雾障之后,能否从倪昆手下逃脱,现在也顾不得,只能搏一搏了。 可韩惊涛杀意方起,尚未及动手,便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就见眼前似有一道模糊人影。 高度戒备着仔细一瞧,那若隐若现的模糊人影,赫然是一尊姿态扭曲、呲牙咧嘴、两眼大瞪,似极痛苦的罗汉石像。 韩惊涛心中一惊,马上转身,可侧面竟也是一尊罗汉石佛,呲牙咧嘴,满脸痛苦地瞪着自己。 韩惊涛又转方向,入眼处还是一尊神情狰狞的罗汉石像。 就这样,他连换数个方向,周围竟全是罗汉石像,这才知道,师琪竟将他挪移到了佛堂之中,罗汉石像最为密集之处。 在四面八方的罗汉石像强势“围观”之下,韩惊涛忽地脑海一恍,思绪好一阵混乱。 他眼神迷茫地左右环顾一阵,喃喃自语: “这什么地方?我怎会在这里?刚才我……是要做什么来着?” 韩惊涛恍惚茫然,浑然不觉自己的左手手背,已经染上一丝石质灰白,且迅速蔓延开来…… 另一边,迷雾方起,倪昆二话不说,将长乐公主一把抄起,抱在怀中。 长乐公主已跟他配合默契,一手搂着他肩头,一手环抱他腰背,与他胸贴胸腹挨腹,口头上却仍没好气地说道: “怎又抱上了?他们不是在内讧么?哪还有空对付我们?” 倪昆单手仗剑,警惕四周,沉声道: “情况不对,我现在开始感觉到一丝丝危险了。” 初至佛堂时,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可到了现在,他心里渐生不安,已隐隐觉察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危险。 虽这危险感并不强烈,还比不上皇家秘卫们佩戴的神兵给他带来的威胁。 但他能分辨出,危险的感觉、心中的不安,正在逐步上升。 照这趋势,在佛堂之中呆得越久,危险恐怕也将变得越来越强,直到连他也抵御不住。 他现在毕竟尚未修出真气,还不是炼气士,再强也有个极限。 而石佛寺这号称最“温柔”的绝地,其中暗藏的凶险,显然超出了他当下的极限。 连他都顶不住石佛寺的危险,苏荔和长乐公主更不必说,只会比他更快遭遇危险。 “必须尽快出去。” 倪昆沉声说道,抱着长乐公主,招呼苏荔一声,按照之前的记忆,向着佛堂正门方向行去。 但走了没几步,他便停下脚步,皱眉自语: “不对,方向似乎错了……” 紧跟他身后,牵着他衣角的苏荔说道: “没错啊,我记得就是那边。” 倪昆摇头: “一定错了,虽然视野不清,但我感觉不对……” 正说时,偃师的声音自旁边雾中隐隐传来: “错了错了,方向错了!” 接着便是蚁王的声音: “不会错,我的噬金蚁是靠气味辨别方位,跟着噬金蚁走错不了。” 偃师道:“真的错了!别看我老头子一把年纪,记性却好得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佛堂出口方向,可没有这两尊罗汉石像的。” 蚁王道:“那你说该往哪个方向走?” 偃师叹道:“我也不知……” 蚁王闷声道:“你的牵机线,不是可以隔空连接傀儡吗?方才突然被师姑娘挪移进来时,你的傀儡应该大多都留在塔林那边,你用牵机线连上塔林中的傀儡,不就能顺着牵机线走出去了?” 偃师苦笑:“师姑娘的迷雾幻境,可以颠倒乾坤,隔绝内外。雾境一起,我的牵机线便连不上留在外面的傀儡了……” “那你废话作甚?先跟着我的噬金蚁走。若真的错了,未能找到出口,找到墙壁也行,咱们可以径直破壁而出。” “可是越靠近四壁,罗汉像便愈是密集。此地的罗汉像可邪门得很,据说很多都是误入石佛寺,失陷在此的活人所化……” 刚说到这里,两人的声音蓦地消失。 却是师琪发动了雾境消声之能,除了挡不住病郎中专门针对她传播疫毒的咳嗽声,其他人的声音,都无法传出三步开外。 “教主,我们……”苏荔话音戛然而止,皱着眉头沉吟一阵,忽而一脸迷茫地问道:“教主,我们在这儿干什么?” 失忆! 倪昆眉头一皱,知道石佛寺的诡异已开始发作,苏荔已经开始失忆,若再拖延下去,恐怕会非常麻烦。 正待挥剑放血,试试自己的鲜血,能否破除这雾障,长乐公主忽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我能找到师云生的女儿。放我下来,我给你指引方向,你过去制住她,破了她的雾境。” 嗯? 连我都开始迷失方向,连凭气味辨别方位的噬金蚁,都找不到出路,公主居然可以找到那位被病郎中唤作“棋魔”的师姑娘? 这也是她底牌的能力? 倪昆也不多说,轻轻一颔首,放下公主,“请公主指路。” 长乐公主转过身,背对倪昆,眉心浮出形似凤凰展翅的火红纹路,瞳孔深处,亦燃起两点火光。 瞳中火光映照之下,三步之外,不能视物的雾境,已被她一眼洞悉,再不能遮蔽她视野分毫。 “跟我来。”长乐公主轻移莲步,向着就在十几步外的师琪走去。 倪昆招呼苏荔一声,跟着公主前行两步,却没听到苏荔脚步声。 回头一瞧,就见苏荔满脸茫然,东张西望,一副呆乎乎模样,像是失忆症正逐步加深,当下也不多说,返身一把握住她柔荑,牵着她紧跟上长乐公主。 苏荔突然就害羞了,红着小脸,小声说道: “教主,怎么突然之间,就牵上我的手啦?我……人家还没准备好……”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之前你好几次主动要我牵你的手,这会儿就害羞起来了? 真是莫明其妙! 用力握着苏荔的手,带着她快步赶上公主,紧走十余步,眼见已能看到那位师姑娘跪坐在地的模糊身影时,倪昆忽听身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 探手入怀,摸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黑铁令牌,上有七颗熠熠生辉的黑宝石,正是“宇光挪移令”。 这宇光挪移令,设定好“回归点”之后,一年之内,都不能移动。需过去一年,才能作出改动,重新设置回归点。 倪昆也不会前知,本以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在京城活动,真没料到会有随长乐公主离京出巡这事,因此早将回归点设置在灵渠河底,到今天不过六七天,自是不能重新设定。 要不然,他上山之前,将回归点设置在凤凰山下,接到公主之后,直接催动宇光挪移令,早就能带着公主安全离开了。 此刻,这面宇光挪移令上面,竟不知不觉,爬满了细小的裂痕。每一条裂痕内部,都呈现出石质的灰白色泽。 那早已自动充能完毕的七颗黑宝石中,也渗入了丝丝诡异的灰白。 七粒黑宝石正自幽光大盛,抵御那诡异灰白的侵蚀。 “石佛寺的力量,正在侵蚀宇光挪移令?宇光挪移令很大可能来自‘神墓’,所以……这是两大绝地的力量水火不容,彼此倾轧?” 倪昆心下诧异,也没有多想,见这令牌有些不对劲,便抬手一扬,欲将令牌远远抛开。 哪知令牌刚刚离手,便砰地一声,炸成粉碎。 七颗黑宝石也同时碎裂,爆出一片阴影般的幽暗光晕,先将侵袭进幽光之中的诡异灰白荡涤一空,继而大网般覆盖下来,将整个佛堂笼罩在内。 须叟,幽光消散,佛堂之中,亦恢复寂静。 既不见障目迷雾,也再不见半个人影。 【求勒个票~!】 053,真气?神墓?试炼任务! 天旋地转、头脑昏沉。 倪昆用力摇了摇头,刚甩掉脑中的恍惚眩晕,就觉香风扑面,一副温软娇躯,倒撞进自己怀中。 倪昆顺手搂住,低头一瞧,就见长乐公主正晕乎乎地背倚在自己怀里,而自己方才那随手一搂…… 左手还好,只按在公主平坦柔软的小腹上,右手的落点,却似乎有些不对。 若无其事地把手往下一滑,改为扶住公主纤腰,倪昆环顾身周,就见苏荔也是一副晕乎乎的醉酒模样,只勉强还能站稳而已。 而那位“棋魔”师姑娘,则伏在面前的棋盘之上,看上去已经昏迷过去。 十几步外,背着大木箱、平凡农夫打扮的蚁王,和身边跟着人偶姑娘的偃师,正双双跌坐在地,背靠背大口喘气。 大力神张威提着殒钢大锤,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 病郎中左手掐着自己脖子,右手猛捶自家胸膛,焦黄脸憋得通红,像是又被自己唾沫呛到了。 人好像都还在,又似乎少了谁。 倪昆略一回想,就想起了一个黑袍人。 “所以那个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家伙是留在石佛寺里了?祝他不朽…… “那么,我们现在,又到了哪里?” 倪昆心中思忖,见四周像是山野环境,不禁怀疑,难道宇光挪移令破碎之下,释放出的力量,将除黑袍人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挪移出了石佛寺,随机送到了凤凰山中的某处? 正沉吟时,忽觉有人在掐自己软肋。 低头一瞧,就见长乐公主秀手用力掐着自己,俏脸酡红,凤眸微眯,正用相当危险的眼神盯着自己。 倪昆诧异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长乐公主压低声音,忿忿道: “何意?你刚才抓我……总之你又轻薄本宫,且更加过份!你自己说,该受何惩罚?” 倪昆剑眉一扬,低笑一声: “就罚我……一路抱着公主殿下回去?” “你!” 长乐公主贝齿轻咬樱唇,眼神愈发忿忿,可掐也掐不动,打又打不过,只得轻哼一声,嘴上发狠: “还敢调戏本宫,回去之后,定要杀你的头!” 倪昆嘴角翘起,浮出一抹桀骜笑意,正想再逗逗公主殿下,忽听张威发出一阵狂喜的大笑: “真气,真气!我竟然修出真气了!” 倪昆霍地侧首,凝目望去,就见张威把锤子扔在脚边,满脸狂喜地握拳,一挥。 嗵! 一声破空巨响,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气浪,自张威拳头上飙射而出,直至十步开外,落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轰地一声,将大树拦腰炸断。之后余势不歇,又撞在树后一块卧牛石上,直将那卧牛石炸出一个磨盘大小的深坑。 隔空十几步,断树碎石,这等威力,连倪昆都做不到。 他拳掌指爪固然足以轻松粉碎钢铁,可除非使用兵器、石块、人体等投掷物,否则也无法隔空伤敌,非得实打实物理命中才行。 而现在,只是他手下败将的张威,居然打出了如此威力的隔空拳劲。 虽这威能,只是入门级真气最粗浅的运用,与神通法术没有半点关系,但…… 张威真的修出了真气? 不仅倪昆被张威的表现震动。 偃师、蚁王、病郎中,刚刚醒转,正自痛苦呻吟着揉捏眉心的棋魔师姑娘,以及苏荔、长乐公主,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威,难以置信他竟然真个修出了真气。 张威固然是成名已久、勇冠三军的猛士,以他之天赋异禀,经八年前血战磨砺,沉淀数年,臻至洗髓换血的武圣境界不足为奇。 可就算是武圣,当今之世,早已灵机断绝,哪里还能修出真气?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时代变了吗? 这时,小试牛刀的张威,猛地回头,望向倪昆,咧嘴一笑: “倪教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打上一场了!” 之前佛堂之中,别人都在讨饶,唯张威还想与倪昆死磕。 棋魔师姑娘欲同归于尽,别人也都在求恳,唯张威大笑就该如此。 此人乃是真正视死如归的猛士,不敌倪昆之时,尚且敢与他搏命到底,更何况现在已然修出真气? 见张威气势高涨,倪昆双眼微眯,意念一动,催动“不朽金身”凝炼真气的法门。 他“不朽金身”筑基已成,修行基础的炼体四步功夫:炼力、炼筋骨、炼脏腑、洗髓换血已臻至绝顶,若非天地限制,早就可以凝炼真气。 此刻张威都能这么快凝炼真气,他倪昆没有理由不行。 然而…… 功法运转之下,“不朽金身”不为所动,一丝真气都没有衍生。 倒是悬于不朽金身金色字符之下,代表“雪河剑法”的一枚剑形符文,在不朽金身功法催动之下,微微一颤,旋即倪昆便觉丹田之中,有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流悄然衍生。 这…… 不朽金身未曾凝炼出真气,反倒是雪河剑法衍生出了剑气? 倪昆本能感觉这情形有些不对。 且不对的,只怕并非是他的功法,而是…… 正整理思绪时,张威忽然厉啸一声: “天魔倪昆,接我一拳!” 嗵! 又一记破空爆鸣,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气浪,仿佛出膛炮弹一般,向着倪昆狂轰而来。 倪昆皱着眉头,一边思忖究竟哪里不对,一边并指如剑,一剑点出。 剑指出时,指尖之上,竟迸出一记清越剑鸣。 随后一道雪色剑气飙射而出,与张威隔空拳劲半空碰撞,噗地一声,洞穿拳劲,且将之一分为二。 雪色剑气余势未歇,直击张威,张威瞳孔骤缩,沉腰坐马,全力一拳,又轰出一道澎湃拳劲,方才与那道剑气同归于尽。 剑气溃灭之时,雪色气流四下溅射,落至地面,竟令方圆数尺内的草叶之上,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又在烈日骄阳之下迅速蒸发。 “剑气?” 见到这一幕,棋魔、偃师等又是好一阵震惊呆滞。 苏荔则是先呆后喜,俏脸通红地握拳大叫: “教主,你也修出真气啦?太好啦,我的病有救啦!” 长乐公主也是又惊又喜,妙目生辉,眨也不眨地盯着倪昆。 张威眼角微微抽搐,眼中满是愤恨不平: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刚刚修出真气,我还先你一步,你却能一道剑气,破我两道拳劲?” 苏荔轻哼一声,傲然道: “人与人之间,岂可一概而论? “大家都没有真气的时候,你还被我家教主徒手锁锤,肉拳碎盾呢。现在你真气拳劲不如我家教主剑气,不是很正常吗?” 倪昆却是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自语: “不对劲,这真气有些不对劲……” 苏荔正想问问这真气有何不对时,众人中间,一块荒草寥寥的泥地上,忽然汩汩冒出一股泉水。 那泉水蜿蜒流淌着,在干枯泥地上,浸出一片文字: 魔道猖獗,奴役众生,以人为畜,视众生为血食,噬血炼法,抽魂夺魄,养蛊炼尸,无恶不作。 “青云界”苦魔道久矣,芸芸众生,无不渴盼天神下凡,救星垂降,翦除魔道,拯救天下苍生。 “天河龙神”怜众生疾苦,托梦穆古县游侠聂云龙,授以神箓,引为神使。 聂云龙梦得神启,遂起祭坛、立神像,秘密传播龙神教义,孰料被叛徒出卖,引来“血神教”巡查弟子,遭受围剿。 聂云龙被迫放弃祭坛,携龙神像及骨干教众百余人,突围至小莽山,却被血神教巡查弟子,携魔道鹰犬围困山中…… 试炼任务: 请于三个时辰内,赶至穆古县小莽山,协助聂云龙一行突围。地图如下…… 注意: 此界虽灵机不全,但亦能修出真气,修为境界最高可至“开脉境”。但本次试炼任务,最高只会出现“真气境”中期的魔道修士。 成功奖励: 基础奖励:每人一百两神银、一张“小回春符”。 注:神银,“神墓”基础货币。可在任务结束后,于“神墓”回归空间兑换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神通功法、神兵法宝等。小回春符,治疗神符,可瞬间恢复任何不涉及内腑的外伤,包括断骨、断筋之伤。 失败惩罚: 试炼任务,失败无惩罚。 【求勒个票~!】 054,组队合作 “这什么鬼东西?” 看完泉水浸出的这片文字,倪昆之外的所有人,都好一阵面面相觑。 “什么青云界、穆古县的……我曾周游大周,收集疫气,怎不知道,大周还有个叫穆古的县城?”病郎中喃喃说道:“可观四周山形地势,又似已不在凤凰山中……所以我等当下,究竟身在何处?” “重点不是这个吧?重点是‘神墓’!天下绝地当中,最为神秘莫测的‘神墓’。”蚁王闷声道:“从这段文字看来,我们难道是到了‘神墓’当中?但这如何可能?我们方才,明明是在石佛寺里的。” “神墓出入路径不定,偌大天下,无论身在何处,都有可能误入神墓。”偃师老脸肃穆,声线低沉:“哪怕是在石佛寺中,机缘巧合之下,进入神墓,也不是说不过去。” 苏荔扯了扯倪昆衣袖,小声问道: “教主,这究竟什么情况?谁在装神弄鬼?该不会是那惊怖老鬼又卷土重来,制造幻象搞事情吧?又或是……我们真的进入了神墓?” 长乐公主也皱着眉头,看看地上文字,又看向倪昆,问道: “地上这片文字又是何意?青云界、穆古县、天河龙神、魔道、血神教……还能修炼真气,最高境界可至‘开脉境’…… “究竟是我们已到了另一方天地,还是石佛寺的诡异在装神弄鬼,诈唬我们?” 苏荔也接着说道: “还有那‘试炼任务、奖励’什么的,我记得之前那威远伯世子貌似也说过,他通过了神墓的试炼……” 倪昆一手托着下巴,神情有点微妙。 异位面、试炼、任务、奖励、回归、兑换…… 要素很齐全啊! 至于为何会进入“神墓”,他当然心中有数——疑似来自神墓的宇光挪移令,可是当场爆掉了,爆发出的幽影,覆盖了整个佛堂。 而“青云界、天河龙神、魔道”等等信息…… “情报不足,总之先设法找人打听一下情况,确定我们具体所在。” 倪昆不动声色,平静说道: “另外,咱们最好还是遵照这所谓‘试炼任务’的要求,三个时辰之内,抵达那小莽山。否则恐怕会有不妙的状况发生。” 泉水浸出的文字说明之下,有一副地图。 从地图上的标示看来,位于地图正中的圆圈,当是代表倪昆等人所在。 圆圈之外,一个箭头指向地图右上角的一座山形图标,应该就是目的地“小莽山”。 “倪教主。”病郎中对着倪昆拱手一揖,“您的意思是,咱们真要照着地上文字的指示行事?” “形势不明,无论如何,都须得先找人打探情报。”倪昆冲着病郎中略一颔首,又看向偃师、蚁王,乃至棋魔、张威,正色道:“倘若此地真是‘神墓’绝地,咱们须得放下成见,精诚团结,通力协作,方有一线生机。” 形势不明,长乐公主又不懂武功,连赶路恐怕都快不起来,团结炮灰很有必要。 倪昆本就心胸宽广、宅心仁厚,甚至有点圣母倾向,刚才在石佛寺里,就愿意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只是想要他们的双手双腿而已,现在留着他们有用,腿和手便暂且寄放在他们身上,以观后效。 反正他们如果表现不好,想取的话,他也是随时能取回的。 见倪昆突然真个心胸宽广起来,病郎中、蚁王、偃师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应是: “倪教主所言甚是。若真是神墓绝地,我等精诚团结,方是正理。” “在下久仰倪教主威名,早就想跟倪教主合作了……” “倪教主神功盖世,乃当世第一人杰,小老儿唯教主马首是瞻。” 这三人同意合作,那边张威却是怒哼一声: “除了伯爷,谁的任务我也不接!什么狗屁试炼任务?天知道是哪个学了几手邪门异术的家伙,在这里装神弄鬼!你们傻乎乎照他指示做事,我却是懒得理会!” 众人皆知此人是个莽夫,也懒得与他多说,皆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棋魔师琪。 “师姑娘,对于倪教主的提议,不知你意下如何?”偃师问道。 师琪醒过来之后,一直有些恍惚,直至此时,似乎才彻底恢复清醒。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长乐公主一眼,对众人说道: “抱歉,之前在石佛寺时,我中了‘迷心蛊’,神智不清之下,将你们都困入绝地……” 之前她被蛊虫混乱认知,稳固执念,纵然长乐公主道出她父亲所谓“蒙冤”的真相,她也拒不相信,反而将长乐公主视为死敌,连其他人也一并恨上。 至于现在,或许在进入神墓,空间挪移之时,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压制,迷心蛊的影响已然渐渐消退,师琪神智渐渐恢复,已不再像此前那般执迷不悟。 “既是邪蛊作祟,此前之事,本宫暂可不作计较。”长乐公主淡淡道:“接下来的行动,师姑娘可愿参与进来,与我等共同行事?” 棋魔的能力相当实用,若能参与进来,也是一个不弱的助力。 “我……” 师琪摘下黑白面具,露出她那虽非一眼惊艳,但十分耐看的清纯面容,苦笑: “我这副魔棋,催动之时,代价不小。 “本来我就已隐患丛生,只是尚未彻底爆发,之前失心丧智,全力催动魔棋之下,隐患终于爆发出来,现下双腿已彻底瘫痪,无法行走了。” 现在还只是双腿瘫痪。 若再继续使用魔棋,用不了几年,她就将全身瘫痪,彻底无法动弹,乃至连吞咽、呼吸都无法自主进行,直至活活窒息而死。死后亦将化为一枚棋子,成为魔棋的一部分。 当然,这些后患,眼下就不必说出来了。 而对于师琪付出的代价,众人既是惋惜,又有不出意料之感。 “方今天下,任何异术、奇物,哪怕本身的血脉神通,催动之时,都要付出不匪代价。双腿瘫痪,其实还算是轻的……”病郎中幽幽说着,语气分外唏嘘。 “有得必有失。既不能走正统道途,又想借异术改变命运……为此付出代价,自然在所难免。”蚁王闷声说道。 偃师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复杂地低下头去,长长叹息一声。人偶姑娘走到他身后,抬起有着明显活动关节印痕的手掌,轻抚老者背部,作宽慰状。 苏荔也是血脉觉醒受害者,至今只剩十年不到的寿命,若是催动天鬼血脉的特殊能力,寿命还会进一步缩短,愈发逼近大限,闻言也是感慨: “是啊,什么血脉神通、异术奇物都不靠谱,还是正统道途安全可靠。话说回来,病郎中,你的能力,会付出什么代价?蚁王、偃师,你们二位又有什么代价?” 偃师摇头一叹,没有说话。 蚁王闷声道: “我表面无恙,体内已成蚁巢。噬金蚁幼虫以我血肉为食,在我体内生长。最多还有六七年功夫,我应该就会被蛀噬一空,尸骨无存。不过……我并不后悔。” “好惨。”苏荔唏嘘一声,又看向病郎中,期待他的回答。 病郎中垂着脑袋,满脸沮丧,眼神闪烁,一副羞于启齿模样。 “蚁王那么惨都有勇气说出来,病郎中你的后患,难道比蚁王更惨烈?”苏荔好奇道。 倪昆瞥一眼病郎中,见他那副羞于启齿的自卑模样,心说病郎中的后患,恐怕未必是血淋淋的惨烈,很可能是关乎男人尊严,根本无法当众说出口的那种。 再追问下去,恐怕是要恼羞成怒的。 当下淡淡开口,转移话题: “好了,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师姑娘双腿不良于行,小荔子你便背着她行动。师姑娘,这般安排,你可同意?” 师琪抿了抿唇,微一颔首: “只要倪教主不嫌累赘……师琪听凭倪教主安排。” 说话间,纤手在面前棋盘上轻轻一抚,棋盘化为一团雾气,又飞快缩敛,变成一枚黑白相间的棋子,被师琪随意收起。 这魔棋丢都不丢不掉,即使将之扔得远远的,片刻之后,便又会诡异地出现在师琪身上。 故此师琪都不需要妥善保管魔棋,随便扔哪里都行。 待苏荔遵照倪昆安排,不情不愿地过去背起师琪之后,众人循着地图箭头指示的方向,朝那“小莽山”所在赶去。 【求勒个票~!】 055,天下魔道是一家 药郎中:“联络我们的人,乃是镇魔卫京师总卫左都统韩惊涛,也就是右相韩思远的次子。” 倪昆:“韩惊涛?就是那个从头到脚都藏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唔,他好像留在石佛寺了。” 师琪:“是。之前在石佛寺中,他对妾身起了杀心,所以我将他挪移进了罗汉像最为密集之处,恐怕早已变成了一尊新的罗汉像。” 偃师:“该!这是他罪有应得!倪教主你不知道,他谎称教主你乃是混世天魔,是要祸害天下、屠戮苍生的魔星,小老儿一时鬼迷心窍,竟误信了他对教主你的诬蔑,直至见到教主,才发现倪教主你本人,与那姓韩的嘴里说的,完全不是一种人……” 倪昆:“哦?那你觉得,本座是个什么人?” 偃师:“教主英武不凡,气宇轩昂,乃是一等一的锦绣俊杰。又宅心仁厚、慈悲为怀,纵菩萨降世,佛陀临尘,也不过如此,哪里有半点魔性?还神功盖世,天下无双……” 前往“小莽山”的途中。 倪昆顺便问起了此次行动的幕后黑手,偃师等人毫不犹豫将韩惊涛供了出来——韩惊涛那家伙事前信誓旦旦,号称已经作足了万全准备,找到了倪昆弱点,还准备了什么“天魔化血针、附骨火”两大杀手锏,绝对可以干掉魔教教主,天魔倪昆。 安排的计划看起来也是一环扣一环,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 结果呢? 谁都打不动倪大教主。 什么天魔化血针,附骨火,感觉完全就是假货,也不知韩惊涛是从哪个旧货摊子上淘来的,堂堂镇魔卫左都统,居然被人打了眼,着了江湖骗子的伎俩…… 事败之后,若是干脆认栽,果断撤退,偃师等人还不会如此瞧不起他。 偏那韩惊涛还输不起,不肯承认失败,竟用“迷心蛊”害得“棋魔”失心丧智,将他们统统困在石佛寺中,之后更是从一个绝地,进了另一个绝地。 韩惊涛如此不当人子,本就能主宰他们生死的倪昆又修出了“真气”,更是生杀予夺、一切随心,偃师等人自然不会再替韩惊涛保密。 不仅将韩惊涛抖了个干干净净,偃师等人还没口子地称赞倪昆,让倪昆觉得这几人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他们为人都还是挺诚实的,观察力也都很敏锐,竟然看出了他倪大教主平时不愿外秀,深藏于内的各种优点…… 这几人,都有真本事,眼力精准,说话又实诚,倒是可以考虑收为己用。 那背着师琪赶路的苏荔,在一旁听得就不高兴了。 你们这几个家伙,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呢? 我们家教主的马屁,轮得到你们来拍吗? 尤其是那个偃师,看着年纪一大把,头发胡子全白了,却浑没有半点老年人该有的稳重矜持,马屁拍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瞧教主的样子,还听得非常受用…… 这不行,教主要是动了收人的念头,以这老贼的马屁功夫,岂不是要一跃而至法王乃至长老? 苏荔果断转移话题,一脸愤慨地说道: “什么?此事居然是那右相次子韩惊涛策划的?连公主殿下都算计在内,他怎么敢? “公主殿下,此事可绝不可善罢甘休! “韩惊涛区区一个宰相次子,镇魔卫左都统,就敢算计乃至绑架公主,那韩思远身为宰相,权倾天下,心里又在想着什么,我实在不敢想。” 走在倪昆身边的长乐公主倒是不见丝毫愤慨,只微皱着秀眉,淡淡说道: “韩家之事,现在说再多也没用,须得回去后再作计较。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处境。 “倪昆,本宫这一路都在回忆曾经看过的典藉。 “在炼气士时代,确有大能可神游天外,沟通外域天地,也留下过一些关于外域天地的游历笔记。却从未读到过关于‘青云界’、‘天河龙神’的记载。 “你们天命教历史悠久,典藏丰富,可曾见过关于青云界、天河龙神的记载?”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命教所有典藉,都已被小魔君杨纵,勾结四个异术修士抢走啦! 倪昆心里嘀咕着,看了苏荔一眼。 常驻藏经阁,几乎化身藏经阁管理员的苏荔马上代答: “我也没在教中典藉里读到过‘青云界’、‘天河龙神’之类的记载。不过先前那段文字,对这青云界‘魔道’的描述,看着倒挺眼熟的。” 青云界魔道,奴役众生,以人为畜,视众生为血食,噬血炼法、抽魂夺魄、养蛊炼尸。 可不就跟炼气士时代的天命教一个路数么?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看了倪昆一眼: “魔修大多讲究损万物以肥己身,许多魔修功法,其核心总结起来,不外乎‘掠夺’二字。青云界魔道,与天命教路数相似,倒也不足为奇。” 倪昆干咳一声,正色道: “公主殿下,我们现在都是正经人,不修四部魔经,跟七百年前的古人,早不是一个路数了。” 苏荔怅然道: “是啊,我们天命教,自七百年前起,就已经是有名无实了。 “要不然,说不定还可以和此界魔道攀攀关系,认个亲什么的……” “醒醒。”倪昆提醒: “别忘了,天命教在炼气士时代的行事风格——同门也是修行资粮。 “尤其天赋卓异,又修炼同种功法的同门,彼此之间,可是馋对方身子馋得要死。 “这青云界魔道,恐怕也是差不多的路数。” 苏荔一呆,这才想起,炼气士时代的天命教,跟之后凡俗时代的天命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门风。 炼气士时代,天命教魔修死在同门手下的,可是要远多过被正道修士除魔卫道的。 “呵呵,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苏荔尴尬一笑,又道: “说起来,威远伯世子也自称来过‘神墓’,还通过了试炼,学了一手言灵幻术,难道他也是到了这青云界? “若真如此,我觉得这试炼任务,恐怕未必有多难。毕竟连威远伯世子那种废物,都能通过试炼呢。” “威远伯世子去的,未必是青云界。” 倪昆淡淡道: “他能通过试炼,也未必是凭他自己的本事。 “也许他是运气好,苟到了过关。也许是他被惊怖老鬼残魂附体,又幸运得到了谢铭那尊剑奴防身,这才成功通过试炼任务。 “总之威远伯世子的遭遇,可以用作参考,却不能当成标准。若以为他也能过关,任务便不难,恐怕要吃亏……” 一路且说且行,个把时辰后,长乐公主额头见汗,气喘吁吁,已是累极,倪昆毫不客气将她背了起来。 长乐公主这时也不害羞了,搂着倪昆脖子,安之若怡地伏在他背上。 又走一个多时辰,前方已隐隐可见一片险峻山峦,当是目的地小莽山。 倪昆等人精神一振,正自加快脚步,路边忽然传来一声唿哨,跟着一群家丁打扮的凶猛汉子,手持刀枪弓弩,从旁边林子里冲出,将倪昆一行团团围住。 为首一个脸色惨白,嘴唇却红得似欲滴血,穿一身大红长袍,看上去邪气十足的年轻人,打量倪昆等人一阵,满脸垂涎地说道: “好,好精壮的男子!好雄浑的气血!合该为我所得! “这三个女子也都不错,姿容不俗,气血鲜活,正好取了献给师兄! “小的们,这几人出现在小莽山下,定是龙神教的邪教徒,统统拿下,本公子要活的!” 【求勒个票~!】 056,情报 倪昆一行在山野里走了两个多时辰,都快看到小莽山了,一路上也没遇着半个人影。本想找人打探消息的,也一直没有着落。 此时突然撞见这颇为邪性的红袍公子,倪昆既恼他胆大包天,竟敢馋自己身子,又十分欣慰,总算是见着人了! 当下淡淡说道:“拿下他们!” 病郎中二话不说,捂着胸口大声咳嗽。 他咳嗽传播的疫毒,连苏荔这拥有“天鬼血脉”,对疫病有着极强抗性的武道宗师都无法免疫,只能凭体质硬扛,更何况这些家丁? 将众人团团包围的家丁们,刚要冲上来抓人,听到病郎中咳嗽声,顿时忍不住跟着大咳起来,几个呼吸之间,就一个个咳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手软脚软,兵器都拿不稳了。 那红袍公子却未被疫毒传染,见病郎中咳声诡异,手下家丁战力尽失,他不惊反喜: “好哇,没想到本公子时运到了,本只得了个封锁山路的差事,没想到竟碰上个身怀异术的邪教徒!你既有异术傍身,必是龙神祭司喽?哈哈,合该我立下大功!” 说话间手掌一挥,五指叉开,隔空一抓: “给我过来!” 一抓之下,一只仿佛血雾凝成的手爪凭空出现,一把攥住病郎中,拖着他向红袍公子飞去。 “真气!” 众人皆是震惊,没想到随便碰上一个拦路打劫的,居然也是修出了真气的炼气士。 嗡嗡嗡…… 昆虫振翅的声音响起,蚁王反手一拍背上的大木箱,密密麻麻的噬金飞蚁自箱子里飞出,化为一团黑云,向着红袍公子扑去。 红袍公子不屑一笑,张口一喷,一团血雾喷涌而出,与噬金飞蚁一碰,轻不受力、利刃难伤的飞蚁群,顿像是遇上了杀虫剂,扑簌簌跌落一地。 苏荔惊叹:“此人好大的口气,竟连噬金蚁都能熏死!” 她背上的师琪袖口滑出一枚白棋,扣在指间,屈指一弹,化为一道流光,直射红袍公子眉心。红袍公子又一口气吹出,白棋噗地一声,化为粉末。 偃师傀儡皆失落在石佛寺塔林,此时身边只剩一个看着没啥战斗力的人偶姑娘。 但老者并未袖手旁观,沉喝一声,双手十指射出十根渔线般的半透明丝线,卷起家丁们掉落一地的刀枪兵刃,向着红袍公子飞射过去。 红袍公子大袖一挥,一股劲风呼啸而出,将所有飞射过来的兵刃卷得四散跌落。 “一群土鸡瓦狗,仗着几手旁门异术,便想太岁头上动土?” 红袍公子不屑哂笑。 他却不知,蚁王等人早知自己不是修出了真气的炼气士对手,之所以还悍然出手,一是为了表明态度,给倪昆留下个好印象,其二就是为帮倪昆试探那红袍公子的手段。 而他们这番试探,对倪昆也确实有点用处。 至少让他看破了红袍公子的虚实。 红袍公子也不过是“真气境”入门层次,其修为也就比张威强上那么一点点——“大力神”张威可不是什么杂鱼。他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冠军猛士,天生神力,天赋异禀,若非受天地限制,早该修出真气了。 这红袍公子身为拦路打劫的杂鱼,资质绝对比不上张威,就算修出真气的年头比张威更久,真气质量也比不上。 也就运用真气的花样稍多,有点花里胡哨的意思。 但这点花样,在倪昆看来,也是不值一晒。 “一剑破万法”了解一下。 当下他也不废话,就在红袍公子得意哂笑时,并指一点,剑鸣声中,一道雪河剑气飙射而出,直刺红袍公子。 红袍公子眼力一般,看不出倪昆这道剑气的深浅,竟还面带哂笑,随手一抓,一道仿佛血雾凝成的爪劲呼啸而出,欲将剑气一把抓碎。 哪知刚与剑气碰撞,血雾爪劲五指都未及合拢,剑气便噗地一声,洞穿爪劲掌心,且余势不歇,继续杀向红袍公子。 红袍公子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还是信心满满,又一爪抓出,这次用上了九成功力,终于将这道雪河剑气抓灭。 可嘴角刚刚露出一抹鄙夷笑意,红袍公子便两眼一突,笑容凝固,苍白邪气的脸庞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因为倪昆屈指一弹间,又有一道雪河剑气飙射而出。 这一次,剑气飞出之后,再不是孤零零的一道,而是一分为二,二化为四,四化十六,转眼之间,就为化为一片白茫茫的剑气,仿佛一道咆哮的雪河,挟凛凛寒风,向着他狂涌而来。 雪河剑法,雪涌龙门! 自衍生出第一缕雪河剑气之后。 倪昆这一路上,剑气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增加。 到现在,他已成功凝结出一枚“剑种”,剑气如雾,弥漫丹田,不绝如缕。 这正是“真气境”修为超越入门层次,达到了“真气境”前期的标志——“真气境”乃是炼气士正式踏上道途后,第一个大境界。 这一大境界,不算入门层次,又分四个阶段:前期真气如雾,中期真气如霞,后期真气化液,大成真气如汞。 倪昆根基雄浑无匹,若非天地限制,也早该修出真气。来到这“青云界”,真气自生之后,只两个时辰有余,便飞快跨过入门层次,稳定在真气境前期境界。 虽然感觉自己丹田里的真气剑种似乎有点“虚”,也不是他根本功法“不朽金身”的真气,但用来镇压一个小喽罗,倒也绰绰有余。 此刻。 面对那咆哮而来的剑气雪河,红袍公子震惊失声: “怎么可能?青云界怎会有这样的剑修?” 说话间,他双爪连挥,打出道道血雾爪劲,试图撕碎剑气雪河。 可一连十多道血雾爪劲轰上去,却像是鸡蛋碰石头,在剑气雪河面前一触即溃。 红袍公子身形如电,飞快后退,一边退,一边嚼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化为一口血刀,悍然轰击在剑气雪河之上。 但那血刀同样是一触即溃,转眼就被剑气雪河淹没。 随后,剑气雪河追上红袍公子,只是往他身上一冲,红袍公子护身真气便土崩瓦解,身上更是血肉横飞,绽开密密麻麻的血口。 更有一股森寒剑意,弥漫他经脉丹田,将他修为彻底封死。 红袍公子修为被封,手脚亦被剑气斩断,顿时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见主子败得如此凄惨,那些家丁爪牙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就要一哄而散。 倪昆可不想放他们去报信,道一句:“留下他们。” 刚从血雾爪劲中挣脱出来的病郎中,又开始大咳控场,蚁王也再次放出飞蚁,转眼之间,就将所有家丁啃噬一空,骨渣都没剩下。 倪昆又看了看那在地上打滚惨叫的红袍公子,淡淡道: “谁懂刑讯?去问问情报。” “我来吧。”病郎中笑眯眯说道:“身为郎中,我还很擅长用刀,又精通人体构造,保证可以在他活着的时候,剔掉他每一块皮肉、每一根筋络……” “我来帮手。”蚁王闷声道:“我的噬金蚁,咬人也很痛。更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噬其脑髓,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老儿也可以出一把力。”偃师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爷爷:“我可以用牵机线,延长他存活时间。” 听了三人这番话,那红袍公子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一片惨白,眼中满是惊惧,痛苦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不必动刑,只管问我就是!” “有些人贱得很,不见棺材不落泪。”病郎中阴恻恻说道:“嘴上说会好好配合,可真到问话时,满嘴谎话,非得受尽折磨,才肯吐露真言。教主,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动一动刑,让他知道厉害的好。” 见倪昆似有意动之色,红袍公子尖叫: “不,不要!无论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唔……既如此,本教主素来心慈手软,见不得别人吃苦,倒也愿意给你个机会。”倪昆淡淡道:“说说吧,你是何人?躲在此地作甚?” “我,我是穆古县人,名叫赵明,是,是血神教,俗家记名弟子……此行乃是奉神教巡查使吴落石吴师兄的命令,封锁这条山道,防止妄称神使,传播龙神邪教的聂云龙携教众逃脱……” “俗家记名弟子?”倪昆好奇道:“还有这种说法?” “我祖上曾是神教外门弟子,曾在神教山门修行。后返回世俗开枝散叶……可以传授子孙后代基础功法,像我这等修出真气的,自动成为神教俗家记名弟子,若能通过选拔,可晋为外门弟子,前往神教山门修行……” 赵明声音颤抖,眼神惊恐,又带着丝丝疑惑——这些不都是常识吗?怎么这几个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倪昆不动声色,又问:“你说的那位巡查使吴落石,他又是什么修为?” 【求勒个票~!】 057,低端魔道与高端魔道 巡查使吴落石,乃是正式拜入了血神教山门的外门弟子,且是外门弟子中的精英,已内定将在今年的宗门大祭之后,晋为内门弟子,出卖他的情报,乃是重罪。 不过吴师兄不在身边,这几个凶神恶煞却近在眼前,赵明畏惧酷刑折磨,也不敢不答: “吴师兄乃是真气境中期修为……” 倪昆又问: “他都有哪些看家法术,又有什么法器宝物?” 赵明一阵迟疑,但见药郎中摸出一把小刀,一边剔指甲,一边阴恻恻笑着上下打量自己,像是在观察哪里比较容易下刀,当即一个激灵,竹筒倒豆般说了出来: “吴师兄现在只是外门弟子,所修法术与我一样,都是以摄血神爪、灭灵血雾、化血魔刀这三种基础法术为主。只是他的修为更加深厚,法术威力更大。 “他的‘摄血神爪’,可隔空三十丈,摄尽生灵精血;‘灭灵血雾’亦可覆盖三十丈方圆,侵蚀护体真气,灭尽血雾之下一切生灵。 “他的‘化血魔刀’,更可于百丈开外,取人首级。若无雄浑真气护体,哪怕只被魔刀擦出一道血口,一身精血,也尽要被魔刀摄取…… “至于吴师兄的法器……在这穆古县地界,他杀任何人,从来都只需一招,之前与那邪神神使聂云龙隔空交手时,也未动用过法器,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法器宝物。 “这位公子,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求你们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倪昆不置可否,淡淡道:“你可还有什么补充说明的?” “补充说明?”赵明一怔,又连连点头: “有有有,我还有补充的。除我之外,吴师兄手下,还有一位副手,乃是真气境前期的外门弟子王鹏师兄。另还有三名俗家记名弟子,替两位师兄跑腿,都是真气境入门级的修为,比我强不了多少……” “谢谢,看在你还算合作的份上,就不折磨你了。” 倪昆到底心软,不愿多作折磨,屈指一弹,一道剑气斩下赵明首级,给了他一个痛快。 虽还有许多问题想问。 比如青云界的历史,比如除血神教之外,此界还有哪些修行宗门,血神教的组织构成、山门所在、宗门内有多少真气境修士,又有多少开脉境修士,教中修为最高的,又到了哪个境界等等。 甚至倪昆都想问问血神教的修行功法,然后凭天赋瞬间学会。 可惜时间不够,三个时辰的时限就快到了。而功法,尤其是炼气士的根本功法,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倪昆可不想试探,若未能按时抵达,会有什么后果。 再者赵明区区一俗家记名弟子,尚未去过血神教宗门拜山,甚至连那吴师兄有什么法器都不知道,也不可能对血神教内部有多少了解,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大体情报问出来了,小莽山已在眼前,先赶到山上,找到那聂云龙再说。” 当下倪昆又背起长乐公主,众人展开身法,加紧赶往小苍山。 途中,苏荔小声道: “教主,那个什么巡查使吴落石,其‘化血魔刀’之术,可隔空百丈杀人,威力不小哈……” 倪昆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呃,我想问的是……教主你的剑气,能杀多远?” “三四十丈吧。” “啊?这……教主,我有个想法,我觉得,对那吴师兄,咱们或许该智取为上。” “你的意思是,射程远就一定强?照你这说法,随便一个小孩子,拿个打鸟的弹弓,都该比赤手空拳的武道宗师强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胡思乱想。我问你,那摄血神爪、灭灵血雾、化血魔刀之类的法术,咱们魔教的‘血婴圣典’当中,是否有类似的?” “是圣教啊教主!咱们圣教的血婴圣典,怎可能如此低端?擒拿类的,咱们有‘封神爪’,不但摄人精血,还能灭人元神,连神祇都可以封杀。血雾这种低级法术,咱们更是不屑玩的,咱们玩的是‘苍天泣血’,神通一起,霹雳如林,天降血雨,万物皆化血水。刀法,咱们有‘天魔斩仙刀’,一刀怒斩三千里,万里山河尽成灰……” “行了行了,别吹嘘了,入门级的基础小法术,有你说的那么浮夸么?再说天命教老前辈们最鼎盛时,不也被大周打成了丧家之犬?有什么值得自傲的?” “……” 小莽山主峰山顶,悬崖之畔。 一个身着血色长袍,长发披散,面容苍白,嘴唇猩红,瞳中亦不时闪过一抹血光的青年男子,背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盘坐一块大石之上,冷眼看着面前一位衣襟破烂的女子。 那女子手脚修长,身形矫健,纵满面血污,亦难掩其秀丽姿容。 她昂首站在血袍青年面前,眼神凛然,毫无惧意地与血袍青年对视。 “吴仙使当面,还不跪下!” 后面两个彪形大汉恶形恶状地怒喝着,挥动大棒,猛击女子膝弯。那女子痛哼一声,身不由己跪倒在地。但刚一跪下,又摇摇晃晃地想要再次站起。 血袍青年冷哼一声,伸手一指,无形重压轰然降临,将那女子压得再次跪倒下去,膝骨都隐隐发出骨裂之声。 女子痛得眼角抽搐,满头冷汗,可就算膝骨受创,再难起身,她还是强硬地挺直腰杆,毫不屈服地与血袍青年倔强对视。 血袍青年轻声说道: “听说你是县城黄家的女儿? “黄家祖上,也曾是我神教外门弟子,因天赋有限,难入内门,只得归乡散叶。你既出身黄家,好歹也算是神教子弟,怎自甘堕落,跟龙神邪教混到了一起?” 女子一语不发,只是狠盯着血袍青年,冷笑不止。 血袍青年淡淡道: “说说吧,聂云龙和剩下的那些邪教余孽,现下藏身何处?” 那女子不屑冷笑,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沫。 “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邪教徒了,一个个脑子都被洗成了白痴,死到临头,还不知敬畏。” 血袍青年淡淡说着,屈指弹出一道淡淡血光,没入女子眉心。 很快,那女子便觉全身血液如沸,体表肌肤泛起密密麻麻的血丝,奇痒难耐。 难以忍受的奇痒折磨之下,女子不禁惨叫一声,满地打滚,拼命在粗砺地面上磨蹭,直将浑身都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那奇痒不仅丝毫不减,还由外及内,渗入五脏六腑。 血袍青年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女子饱受折磨,口中淡淡说道: “小莽山虽山险林密,多有深谷溶洞藏身,那聂云龙也颇有几分邪术傍身,但我派人封锁了所有出山路径,又调集数千人搜山,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能找到他们……你若识相,便乖乖交待,省我时间,我也可给你一个痛快。” 女子打滚惨叫,不停磨蹭,直把自己磨得血人也似,双手更是连指骨都磨了出来,可听了血袍青年这番话,反而惨笑一声,厉声高呼: “你们这些魔头,将人视作血食牲畜,动辙杀人血祭,屠城炼法,甚至搜罗不足十岁的童男童女修炼邪法,哪里还有半点人性?以你们的所作所为,也敢颠倒黑白,说我们是邪教? “我出生前,穆古县就有十五万人,二十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至如今却还是只十五万人……黄家这二十年来,为你们搜罗的童男童女,何止万人?我无法选择出身,但我可以选择与黄家一刀两断! “血神魔教,天下大害,苍生公敌,尔等魔头,死有余辜……如今龙神降世,点化神使,总有一天,我龙神教必将席卷大地,拯救苍生,将你们这些魔头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冥顽不灵!” 血袍青年脸一沉,伸手一指,那女子遍身伤口,顿时涌出浓稠血雾,须叟之间,她便已被抽尽鲜血,化为枯尸。 而弥漫出的血雾,则不断压缩凝炼,蒸发杂质,最后化为一条筷子粗细,予人灵动活泼之感的细小血雾,被血袍青年一口吸入嘴中。 咂巴两下嘴巴,血袍青年苍白面孔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淡淡说道: “此女体魄经邪神神力洗炼,气血精纯活泼,口感甚美,于修为也小有补益。不错。区区一个邪教骨干,便如此可口,我更期待那伪神使聂云龙的味道了……” 轻轻一拂袖,一道大风卷起女子枯尸,将之抛下悬崖。 之后血袍青年闭上双眼,淡淡吩咐: “让王鹏加紧搜查,若子时之前还找不到,便放火烧山,务必要将聂云龙等人逼出来!” 【求勒个票~!】 058,神使,惨败 小莽山深处,一座入口狭窄隐蔽,内里却颇为空旷,足以容纳百多人的溶洞之中。 “天河龙神”钦点神使聂云龙,盘坐一座天然石台前,双眼闭合,对着石台上的龙神像存神冥想。 聂云龙身后,有上百男女,多为青壮,亦有老少,都是在血神教剿杀下,幸存下来的骨干教众。 而石台上那尊龙神像,乃是以整块“雷极灵木”雕成,虽只一尺高下,甚是小巧,但每一片龙鳞、每一根龙须都清晰鲜明,整尊神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更隐有一股令人莫敢逼视的神秘威严。 龙神像下半龙身呈龙盘之势,上半身直立而起,龙首低垂,作威严俯视状。 上半龙身两只龙爪,左爪前伸,掌心向外,拇指与食指扣着一枚宝珠,代表龙神至宝“定海珠”,可镇压四海,号令天下水脉。 右爪高举,握一柄形似闪电的权杖。乃是代表天河龙神号令风云、执掌雷霆的至宝“风雷杖”。 聂云龙身为龙神神使,得龙神赐下神力种子,亦掌握了风雨雷霆方面的神术,还可绘制符箓,为百姓祈福、求雨、治病,乃至淬炼体魄。 正因他有龙神赐下神术,方能带着百余教众,在血神教巡查使及一众魔道鹰犬剿杀下,逃至小莽山藏身。 只是现在小莽山已被封锁,聂云龙若想独自潜逃,还勉强可以办到,可想要带着百余骨干教众一起逃走,就力有未逮了。 正存神冥思,默诵龙神名号,祈求神启之时,忽然,一阵忽促的脚步声,自洞口传来。 聂云龙及众教众被这脚步声惊动,睁眼望去,就见两个年轻人,浑身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进来,红着眼睛悲呼道: “神使,黄姑娘带我们出去探路时,不幸撞上搜山的魔爪子,为了救我们脱身,她只身引开魔爪子们,现在恐怕已经……” 听得此言,众龙神教众,无不面露悲戚。 聂云龙亦闭上双眼,坚毅面庞上,浮出深深哀色。 这时,有教众霍地起身,红着双眼高呼: “神使,魔爪子封山大索,我们一直藏着不是个事,不如出去与他们拼了,为黄姑娘报仇!” “对,神使,不能再躲躲藏藏了,与魔爪子们拼了!” “黄姑娘舍生取义,我们也不能落后,与魔爪子们拼了吧!” 龙神教众群情激愤,皆要出去拼命。聂云龙心中也极是悲愤,也想冲出去拼死一搏,可他更是清楚,拼命是不可能赢的,龙神教就剩下这么点种子,若就这么一把拼光…… 那青云界众生,好不容易盼来的一点希望之光,便要就此黯淡下去。 未来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等来希望。 当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自抑住心中冲动,沉声说道: “诸位教友稍安勿躁。黄姑娘舍己救人,是希望我们好好活下来,保留火种,壮大神教。若我们鲁莽拼命,岂不是辜负了黄姑娘?辜负了这一路上,为我们断后牺牲的众多教友?” 有教众叫道: “可我们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若不设法突围,魔爪子们迟早会找到我们……” 对此,聂云龙其实也无计可施。 以他实力,最多能勉强抗衡那血神教巡查使吴落石,若他被牵制住,吴落石的副手王鹏,一个人就能把剩下的所有教众全部杀光。 实力对比如此悬殊,该如何突破封锁,带着教众们逃出生天? 就在聂云龙苦思对策时。 倪昆一行亦赶在时限之前,正式进入小莽山,并看到了一队把守在山道上的黑衣武者。 “教主,我们该如何行事?”苏荔问道。 倪昆问蚁王:“蚁王你的噬金飞蚁擅追踪气味,能否先找出聂云龙等人所在?” 蚁王摇头:“我只能在百丈之内控制噬金蚁,超出百丈,噬金蚁就会脱离控制,自行散去。” “你们有办法找到人么?”倪昆又看向药郎中、偃师、师琪。 三人也是摇头。 “那没办法了……”倪昆瞧瞧身边不能打的长乐公主,又看看不能走的师琪,“只能是我在正面……” 话没说完,不远处忽响起轰轰脚步声,旋即一条庞大身影,蛮牛一般自旁边树林冲出,向着山道上那群武者冲去。 冲锋之时,那手提大锤的小巨人,还回头鄙视地看了倪昆等人一眼: “议个屁!冲过去碾碎所有敌人,目标自然获救,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赫然正是大力神张威。 张威一头撞进把守道口的黑衣武者群中,大锤一扫,就把两个上前喝止的黑衣武者轰成粉碎,又大手一抓,把一个挥刀上前的武者脑门抓住,发力一拧,直接把整个脑壳拧了下来。 他哈哈狂笑,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众黑衣武者皆成齑粉,鲜血残肢漫天抛洒,场面一度十分血腥恐怖。 不到十息,山道口的黑衣武者便被张威屠戮一空。 他得意洋洋地回头瞧了倪昆等人一眼,扛起大锤,迈开大步,没入山林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倪昆。 倪昆笑了笑:“挺好的,有张威开路,咱们也能省事不少,跟在他后面进山就是。” 当下众人远远吊在张威后头,也走进了山林之中。 张威不愧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将,单枪匹马冲在最前,转眼连破三道关卡。 那些镇守关卡的魔道鹰犬,虽不是张威一合之敌,甚至连从他手下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但还是有人在临死之前,成功放出了烟花讯号。 一道血色焰火在天空爆开,久久不散,张威也不在意,就沿着崎岖山道一路直冲。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座两崖夹峙的狭窄隘口前。 正要闷头冲进隘口,左侧十多丈高的山崖上,爆起一声叱喝: “邪教徒休得猖狂!” 叱喝声中,一道人影兀鹰般俯冲而下,人在半空,已挥剑洒出漫天寒光,暴雨一般罩向张威。 张威大笑一声:“来得好!” 挥锤上撩,嘭地一声,大锤轰爆空气,炸出一团白色气浪,喷泉般向上冲击。 张威已修出真气,这一锤炸出的气浪,纵洗髓换血的武圣,也要先行退避,绝不敢正面硬撼。 但那俯冲而下的人影,直视那白色气浪如无物,暴雨般的剑光倏地收敛,凝成一束,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噗地一声,将那喷泉也似的气浪一分为二。 跟着剑光再度暴绽开来,于清越悠长的剑鸣声中,又化作漫天剑雨,刺向张威。 张威怒吼一声,大锤乱舞,抵挡剑雨。 一时间,只听叮铛脆响连绵不绝,剑光暴雨般连环疾刺在殒钢大锤之上,飞溅起漫天火星。 那头下脚上俯冲而至的身影,竟借着掌中长剑与钢锤交击时细微的反震之力,长时间倒悬空中,手腕疾振,剑光不绝。 而张威大锤遮护面积虽然不小,可那剑雨实在太快太密。 张威虽挡下大半剑势,可还是有小半剑光不断寻隙而入。 于是叮铛打铁声中,又不时响起利器入肉的噗嗤之声,时不时就有一点寒光刺在张威持锤的手臂上,轻易洞穿他那单薄的护身真气,将他粗壮小臂刺出一个又一个狭长血口。 正常情况下,以张威之皮糙肉厚,这点皮外小伤,他就只当被蚊子叮了一口,根本不会太过在意,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困扰。 然而那倒冲而下的身影剑上,似蕴含着一股诡异的力量,张威每中一剑,小臂便麻木一分。待中了十余剑后,张威持锤的手臂,已然一片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小臂的存在,只是凭本能死死握住大锤,狂呼酣战。 但这样的坚持终有尽头。 又中一剑,张威忽觉已然彻底麻木的小臂,像是着火一般变得滚烫剧痛,跟着就见手臂肌肤变成一片赤红,好似烧红的烙铁,更有滚滚血雾,自小臂伤口上弥漫而出,向着那倒悬空中,挥剑不止的人影汇聚而去。 眼见形势不妙,张威狂吼一声,奋力掷出大锤,同时脚掌蹬裂地面,撤身狂退。那倒悬空中的人影一剑拨开大锤,在空中一个倒翻,终于落到地面。 却是一个身着纯白劲装,胸襟绣一朵血色牲丹,金环束发,肌肤苍白,嘴唇猩红,年轻貌美的女子。 此女落地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汇聚在她身边的猩红血雾,宛如百川归海,被她吸入口鼻之中。 随后,这女子双眼微闭,苍白脸颊泛起一抹红晕,面露陶醉之色,喃喃道: “好醇厚的气血!你这家伙底子不错,似有什么特殊血脉……唔,牛肉味,你祖上有牛妖?” 此女猛地睁开两眼,目露邪异光芒,看向张威,舔了舔嘴唇,嘿然一笑: “很好,我就喜欢吃牛肉!” “某家远祖是大力牛魔!才不是什么牛妖!” 张威环眼大瞪,怒视着这个比自己足足矮了两个头,身形相较于他,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脸色已然一片铁青。 他右手小臂此时已经彻底枯萎,曾比常人大腿还要粗壮的小臂,现下已是皮包骨头,宛若干尸手臂。 那诡异力量甚至还在不断冲击他的上臂,全靠他以真气死死封锁,方才保住上臂不失。 远处一片小树林里,倪昆摇摇头: “那女子修为比张威强得有限,都只真气境入门水准,当是那赵明说的三个跑腿的俗家记名弟子之一。但张威沙场出身,功夫太过耿直,斗不过那女子变化莫测的精妙剑法。” 有张威这一场恶斗,他已看破那女子剑路,当下对苏荔一抬手:“剑。” 苏荔忙解下腰间拭雪剑,将剑柄递到倪昆手中。 倪昆拔剑出鞘,轻轻掂了掂剑身,忽地抖手,一掷。 飒! 剑风呼啸,拭雪剑化作一道雪白闪电,飞出树林,向着那女子激射而去。 【求勒个票~!】 059,辣手 那女子正待慢慢炮制张威,好生品尝他“牛肉味”的精血,忽然瞥见一道剑光激射而来,快如风驰电掣,入眼之时,已是剑风扑面,彻骨生寒,闪避不及。 女子瞳孔骤缩,不敢怠慢,电光火石间长剑倏地一抖,划出一环套一环的重重剑圈,将那道剑光圈住,同时脚尖猛一点地,疾退卸力。 铛铛铛铛…… 女子剑圈连环,将那道劈面射来的剑光套在里面不断碰撞,爆出密如骤雨的金铁交击声,飞溅起灿若焰火的密集火星。 一口气疾退二十余丈,长剑更与那剑光碰撞数百次,才终于卸尽剑光力道。 女子长剑奋力一挑,将那道势尽力歇的剑光挑得倒飞出去,自己也终于能停下后退的脚步,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眼神凝重地望向剑光来处。 就见那边人影一闪,一条高大挺拔的身影,惊鸿一般翩然而至,抬手接住倒飞回去的雪亮长剑,屈指往剑脊上一弹,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悠长剑鸣。 “剑术不错。”倪昆淡然点评,“可惜修为稍弱了点。” 女子眼角微微一跳,朝倪昆抖手打出一道血色爪劲。随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对方只是随手一掷,她便要使出浑身解数,方能挡开这一剑。持剑之手更被剑上巨力震得一片麻木,到现在手掌还在微微颤抖,几乎拿捏不住剑柄,足见对方修为远在她之上。 她剑术再是精妙,对方修为碾压,她又如何会是对手? 血神教从不讲究宁死不屈。 审时度势,见势不妙,保留有用之身,以图将来,方是血神教风格。 可惜女子见机虽快,倪昆却不肯给机会。 “本座允许你走了么?” 飒! 剑风再起。 倪昆又抖手掷出拭雪剑,雪白剑光宛若撕破夜空的闪电,轻松击溃血色爪劲,余势不歇,余威不减,直射女子后背。 那女子浑身毫毛倒竖,无论往左往右都来不及,只能就着前掠之势,往地上猛地一扑。 扑倒之际,剑光恰从她头上掠过,噗地一声,深深钉入前方崖壁,直没至柄。 女子险险避过这一剑,在地上一个翻滚,刚待继续前掠,忽然头皮一炸,脊背发麻,正是炼气士本能示警。 她不假思索,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剑光自肋下穿过,疾往身后刺去。 “反应不错。” 低沉醇厚的男声近在咫尺,几乎就贴在她背后响起。 随后便听铛地一声,女子只觉长剑陡然遭遇莫大阻力,剑身蓦然弯曲,剑尖无法寸进。 女子正待收剑变招,一股沛然巨力猛地轰在她背上,摧枯拉朽般击溃她护身真气。 却是倪昆两指夹住剑尖,又手起掌落,一掌劈在了她背上。 女子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如被大力抽飞的皮球,朝前飞撞而去,一直飞出十多丈外,方才嘭地一声,撞在石壁之上,挂画一般在石壁上贴了数息,方才缓缓滑落下来。 滑下来时,石壁之上赫然拓出了一道血色人影,又刷出一条浓浓血印。 待苏荔、长乐公主等人过来时,那血神教女子已然彻底咽气。后背中掌处还好,只是脊骨被掌力震碎,撞上石壁的正面,则已一片血肉模糊,五官都看不清了。 倪昆过来启出钉入石壁的拭雪剑,看了女子尸身一眼,给了苏荔一个眼神。 苏荔将背上的师琪放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着,随后一脸嫌弃地在女子尸身上搜索起来。 师琪看看女子那一片模糊的面庞,又想想她生前颇有几分姿色的样子,看向倪昆的眼神不禁变得有些古怪。 长乐公主倒是面不改色,反而唇角含笑,点头赞许:“辣手摧花,不错。” 倪昆要相貌有相貌,要文才有文才,要武功有武功,如此优秀的男人,要是再不对女人狠一点,将来岂不是会有无数的女人,哭着喊着往他身上扑? 那哪儿成! “此女貌比鲜花娇,心比蛇蝎毒,居然生啖人血,以人为食,想来能有今天这修为,也不知吃了多少人。教主斩杀这魔女,为死她手下的冤魂报仇雪恨,兼且救了未来不知多少将会丧命在她手下的无辜,正是施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杀生为救生,斩业非斩人。教主慈悲!大爱无疆!” 偃师拈着长长的白胡子,直抒胸臆,赞叹不已。 这赞叹就很真诚。 倪昆顿时就觉得此老经验丰富,阅历过人,有魔教长老之姿。 琢磨着回去之后,或许可以将之吸收到魔教之中,委以长老之任。 “可恶,一不留神,又给这老贼拍到了!” 苏荔心中愤然,加紧搜索,忽然眼睛一亮,找到两样物事,连忙从女子背上撕下一截未曾染血的白布,将那两样物事仔细擦净,双手奉送到倪昆面前。 倪昆接过一看,见是一本册子,一只瓷瓶。 册子乃是剑谱,唤作“飞灵剑法”,瓷瓶里则盛着一枚血色丹丸,弹珠大小,晶莹剔透,馨香扑鼻,嗅一嗅,便觉精神振作,气血运行似乎都变得更为顺畅。 “淬体的灵丹,有淬炼体魄,纯化气血,提升灵敏之能,对真气修行也略有禆益。更重要的是,无毒无副作用。” 倪昆脑海之中,“不朽金身”的金色符文微放光明,令他仅凭气味,便辨明此丹效用。 这丹丸禆益真气的效用,只合真气境入门级的炼气士所需,对倪昆没什么大用,倒是其淬炼体魄、气血的效用,正合正在进行“洗髓换血”修炼的苏荔使用。 当下将丹丸放回瓷瓶,抛给苏荔: “你跟着我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枚灵丹赏你了,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洗髓换血大成。” “谢教主!” 教主赏的,一定是好东西。苏荔美孜孜地接过瓷瓶,心里乐开了花。 倪昆又快速翻看一遍剑谱,不朽金身符文闪烁之下,很快就将此剑法融会贯通。 “只是一门顶尖的凡俗武道剑法,没有以剑入道,修出真气剑种之能。不过单以剑技论,倒是不弱于雪河剑法……” 收起剑谱,倪昆看了看张威,又看向病郎中:“张威手臂的伤情如何?” 病郎中摇了摇头,怜悯地看了张威一眼:“没救了,切了吧。” 偃师拈须笑道:“小老儿可以帮他做个义肢,保证灵活,不过需要花点时间,现下却是来不及了。” 张威冷哼一声,左手握住右手小臂,猛地发力一拗,咔地一声,把右臂齐肘拗断,抛掷在地: “不劳费心,我好得很。” 苏荔秀眉一挑,激道: “既然好得很,那你继续在前开路啊!放心,若你又被打得狼狈不堪,我家教主还是会及时出手,救你一命的。” 张威头铁无比,又自诩硬汉,哪受得了激? 当下怒哼一声: “开路便开路!老子还真不信了,魔崽子们个个都这般厉害!” 说完捡回掉落的大锤,又扛着锤头,闷头往前冲去。 “真猛士也。” 倪昆赞声好炮灰,招呼大伙儿一声,又远远吊在张威身后,继续向山中深处行去。 与此同时。 小莽山主峰。 一个黑衣武者,满头大汗地冲到山顶,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冲着背对悬崖,打坐炼气的血袍青年说道: “吴仙使,找到了!王副使已找到了聂云龙等邪教徒的藏身之地!” “找到了?” 血袍青年,血神教巡查使吴落石猛地睁开双眼,瞳中闪过一抹猩红血光,略显期待地一舔嘴唇:“很好!指路!” 待那黑衣武者说明方位,吴落石长笑一声,纵身腾至十多丈高的空中,倏地一折,宛若一道血色烟云,往主峰下飞掠而去。 【求勒个票~!】 060,任务难度略高 一处狭长山谷中,喊杀喧天,箭矢如蝗。 张威整个人嵌进石壁当中,浑身是血,不省人事。 苏荔手握缴获的那血神教女修长剑,将剑舞成一团光轮,格挡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把长乐公主、师琪遮掩在内。 病郎中缩在一块大石后面,一边躲避箭雨,一边捂胸咳嗽。 但每当他咳嗽声响起,便会有一记清脆的铃铛声同步响起,将他咳嗽声抵消,使之无法传播开去。 蚁王跟病郎中躲在一起,放出噬金飞蚁,试图袭杀山谷两边,居高临下放箭的弓弩手。 但那铃铛声,不仅能克制病郎中的咳嗽疫毒,连噬金蚁群都受其克制。 每当蚁群汇成一团黑云,飞扑向弓弩手们时,铃铛便铛铛连响,蚁群顿时就如醉酒一般,晕晕乎乎,不辨东西,根本无法发动攻击。 偃师倒是暴露在箭雨之下,人偶姑娘守在他身周,身法如风,八方游走,同时出手如电,将来袭箭矢一一挡飞。 老者本人则十指射出“牵机线”,卷起地上掉落的箭矢,飞掷回去,时不时就能射倒一个弓弩手。 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倪昆。 当然,倪昆并不是在划水偷懒,他也正忙着追杀敌人。 这次遭遇的,还是两个血神教俗家记名弟子。 莽冲开路的张威,就是被那两人打倒重伤。 他们本人,亦比此前的赵明和血神教女修更加狡猾滑溜。 在以雷霆之势,围攻打倒张威之后,两人立刻脚底抹油,待倪昆追杀出去,二人埋伏在山谷两侧的手下即暴起偷袭,又对苏荔等人展开围攻。 倪昆的灵觉十分高傲,极具强者风范。 对他本人没威胁的,就一概无视,不屑一顾,所以刚开始,他还真没察觉山谷里有埋伏。 不过当那两个血神教俗家记名弟子,出手袭击张威之后,倪昆还是凭极敏锐的耳力,听到了山谷两侧细微的呼吸声。 但他并没有在意,甚至都未曾提醒苏荔等人一声,便撇下他们,径直去追杀那两个血神教俗家修士了—— 苏荔等人都不是庸手,就连看上去最是累赘,走几步山路就娇喘吁吁,胸襟乱颤,直呼脚痛的长乐公主,那也是有底牌的。 反正对苏荔等人最具威胁的两个入门级炼气士,正被他追杀,山谷两侧埋伏的那些人,就算有一两个武道宗师,也难真正威胁到苏荔等人。 再说既入“神墓”,以后肯定还会遇上更多的危险。 甚至可能遭遇敌强我弱,实力对比相对悬殊的大危机。 倪昆不可能时时守在所有人身边,他不在时,遇到危险,还得他们自己去面对、解决。 眼下这点威胁不大的小麻烦,就算是一次压力测试吧。 此刻。 倪昆已追至一道瀑布前。 那两个血神教俗家记名弟子,不知躲去了哪里,瀑布倾泻而下的轰轰水声,又遮掩了周围一切响动,令倪昆一时也找不出他们藏身何处。 瀑布下方,冲积潭边,倪昆手提拭雪剑,眼睑微垂,功聚双耳,排除杂音,细细聆听。 忽然,他耳廓微微一动,哂笑一声: “掘地求生?” 蓦地一剑掷出,刺向小潭岸边,一块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的湿润泥地。 长剑方刺中地面,一道血色刀光,便猛地裂地而出,与拭雪剑悍然碰撞。 激荡的金铁交击声中,血色刀光应声而溃。 拭雪剑则没有丝毫偏移,去向不改,噗地刺入泥地之中。 一声闷哼响起,地面轰然爆裂。 泥浆迸射间,一条大腿上插着染血长剑的黑色人影冲飞而出,手握一口鲜血凝成的长刀,向着倪昆当头斩落。 与此同时,倪昆身后,瀑布后方,亦有一道人影,开门分帘般分开瀑布,向着倪昆飞掠而来,一手轰出血色爪劲,一手掌心裂开,鲜血喷涌间化为血色长刀,隔空飞斩倪昆后颈。 面对这前后夹击,倪昆哂然一笑,并指为剑,一剑刺出。 雪白剑气汹涌迸射,化为一道纯白龙影,挟凛凛寒风、高亢龙吟,盘绕着他当空狂舞。 雪河剑法,白龙天旋! 数息之后。 两具仿佛遭到千刀万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全身血液都凝结成冰的尸体,死不瞑目、满面惊恐地栽倒进水潭之中。 倪昆略一打量两具尸身,抬手一抓,掌心散发出一股强大吸力,自两具尸体上,各摄出一只小瓷瓶。 这隔空摄物的法门并不难。 修出真气之后,倪昆稍一琢磨,便已掌握要领。 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隔空十丈,摄来不算太重的物件。 摄来小瓶,打开一看,两只小瓷瓶里面,各盛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血色丹丸,与之前自那血神教女修尸身上搜出的淬体灵丹一模一样。 收起两枚血丹,倪昆又隔空一抓,将拭雪剑摄回手中,随后足尖点地,身如惊鸿,向着来路飞掠而回。 当倪昆回到山谷时。 山谷里的战斗业已结束。 骤遭突袭的苏荔等人稳住阵脚之后,师琪突然展开魔棋,造出雾境,覆盖方圆百丈,将所有埋伏之敌笼罩在内。 迷雾障目消声之下,山谷两侧设伏的武者们顿失目标,且无法彼此呼应,被苏荔、病郎中、蚁王、偃师砍瓜切菜般杀了个一干二净。 倪昆来时,苏荔等已经打扫完了战场。 偃师笑眯眯地捧着一只小玲铛,奉给倪昆: “教主,这是从一个武道宗师尸身上搜出来的。其铃声能抵挡病郎中的咳嗽传疫,还能干扰蚁王对噬金蚁的操纵,令噬金蚁好似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或许是一件法器。” 武道宗师都可以操纵的低阶法器,对倪昆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 赵明那种真气境入门级中,也算孱弱的炼气士,都能一口气吹死一片噬金蚁,这铃铛却只能令噬金蚁失控,都无法杀死飞蚁,足见威力小得可怜。 也正因此,这件法器,才会落在区区一个武道宗师手里。 否则以血神教修士们的正经魔道作风,怎会容许一介凡人武者拥有法器? 但偃师缴获战利品之后并不藏私,老老实实给他敬奉上来,这份诚心就很值得鼓励。 当下收起铃铛,取出一只盛着血丹的小瓷瓶抛给偃师:“赏你的。” “小老儿拜谢教主赏赐!” 偃师接过小瓶,看都不看里面的东西,纳头便拜,大声道谢,直看得苏荔嘴角连连抽搐,额头青筋暴跳,感觉自己教主座下第一高手的位置正在摇摇欲坠。 这时,一道霹雳声猛地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西面太空,竟有一团方圆二三十丈的猩红血雾,正往下方疾速沉降。 血雾下方,冲起一道旋风,死死顶住血雾。 偶有一道霹雳,自旋风之中绽射而出,轰入血雾之中,将血雾炸出硕大窟窿。 但血雾滚滚,连绵不绝,被霹雳轰出的窟窿,很快就被绵绵衍生的血雾填补。 不仅如此,血雾还在不断消磨蚕食旋风,将旋风压制得越来越低。 见得此景,众人皆是一震,想到了那赵明描述的,血神教巡查使吴落石的一道法术。 “那似乎是‘灭灵血雾’!那道能绽放霹雳的旋风,莫不是龙神神使聂云龙的法术?” “教主,正主儿就在那边,现在双方已经打上了!瞧这形势,聂云龙的旋风似已落入下风,我们恐怕得赶紧过去,否则就来不及救人了!” 倪昆眯眼凝视半空血雾,神情略显凝重。 他那向来高傲无比,没威胁就一概无视的灵觉,此刻竟在向他隐隐示警。 那吴落石的“灭灵血雾”,对他有威胁! 若是不小心吸进去一口,以他的体魄,也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吴落石乃真气境中期,修为高我一个小段位,其法术能威胁到我也算合情合理。好在我能闭气,只要不把血雾吸进去就没事。”倪昆心中暗忖。 连他都会受到威胁,其他人若被血雾沾上,恐怕除了长乐公主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难逃一死。 “这试炼任务难度有点高啊。若不是有我,哪怕张威修出真气,也是连关底boss都见不到,便要被几个俗家记名弟子全灭……难道是因为我的存在,无形提高了任务难度?又或者……还有长乐公主的一份功劳?” 暗自沉吟一阵,倪昆对众人说道: “你们拖后,剿杀喽罗。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说完身形一闪,向着血雾与旋风缠斗处飞掠过去。 【求勒个票~!】 061,义之所在,死有何惧 溶洞入口,龙神神使聂云龙手掐印诀,撑起旋风,硬顶半空的“灭灵血雾”。 滚滚血雾,好似磨盘漩涡,不断旋转碾磨蚕食旋风,寸寸下压。 聂云龙紧咬牙关,奋力施法,可出尽全力,亦不能阻止血雾不断下沉。 突然,聂云龙飞快掐出一个印诀,低喝一声: “龙神敕令:破邪神雷!” 轰隆! 霹雳声起。 一道细细的淡金霹雳,自旋风中绽放而出,轰入血雾之中,一击便将血雾轰溃小半。 但负手立于对面一座山崖之上,居高临下,傲然俯瞰聂云龙的血神教巡查使吴落石见状,只是冷笑一声,淡然道: “破邪? “血是生命本源,众生皆有血,连你拜的那尊所谓‘天河龙神’都该有血,何邪之有? “我血神教以血炼法,修的是生命大道,走的是光明正途,你这破邪神雷,却是用错了地方。” 说话间,大袖一挥,真气境中期的修为催动之下,被一道“破邪神雷”击溃小半的灭灵血雾,又自滚滚翻腾,不断衍生,转眼之间,便又恢复如初。 看着那覆盖方圆二三十丈,不断滚滚下压的灭灵血雾,聂云龙眼中满是焦急,心里甚至隐隐生出一抹绝望。 龙神教就剩下他以及溶洞内百来号骨干,这是龙神教在此方天地最后的一点骨血,难道今天,就要全部葬送在此了吗? 聂云龙并不怕死。 他曾亲眼目睹过许多惨事。 父母在他少年时,只因行路之时,没有及时避让,便被一个路过的血神教巡查使,随手抽干浑身精血,化为干尸。 穆古县乡间乃至县城,每年都有许多家庭,小儿女被血神教鹰犬正大光明登门带走,便连县中富户都不例外。 可即使再心疼自家儿女,大人们也只能赔着笑脸,卑躬屈膝,甚至奉上礼金,只求自家的小儿女,能在人生最后的时日里,少吃些苦,少遭些罪。 有个人口数万的县城,因风水地脉颇佳,被一个血神教长老看中,作为修炼突破之地。在那老长突破之日,全城人口,皆那血神教长老布阵炼化为“血髓”,助其提升修为、突破境界。 当天聂云龙就在现场,甚至差点进入那县城,运气好才侥幸逃过一劫。 却也在极近距离,亲眼见到了那冲天而起、覆盖全城的血光,听到了那数万人临死之前,凄惨绝望的哭喊声、求饶声。 类似的惨剧,不只发生在穆古县,也不仅仅只是聂云龙曾经见过的那一个县城,遭遇过阖城灭绝的惨事。 整个天下,数百年来,类似的事情,从未停止。 如穆古县,二十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口却从未增加。 其它地方,甚至还多有连年风调雨顺之下,人口不增反减的现象。 有老人口耳相传,说是传说故事里,有仙侠剑客,吐气为剑,手发神雷,斩妖除魔,守护众生。 可现实中,只有魔,没有仙。 至少,聂云龙游历十年,遍访天下,只见魔道,未闻仙踪。 这方天地,就是魔道的牧场。 万类众生,就是魔道蓄养的猪羊。 可笑魔道却自称“神、圣”,反斥民间流传的仙侠传说为邪魔之说,视民众寄托希望的神祇崇拜为邪神淫祀,严加禁止。 世事黑白颠倒至此,亲眼目睹父母无辜惨死,目睹那一出出惨剧的聂云龙,心中不甘与日俱增,反抗的种子,早早在他心中扎根萌芽。 有许多人,在见识了魔道淫威,甚至被魔道戕害了亲友之后,彻底屈服在魔道淫威之下,不仅不敢反抗,反而与魔为伍,或做了魔道的鹰犬走狗,或干脆投身血神魔教,反过来对其他无辜弱者施暴。 但聂云龙不同。 他将仇恨埋在心底,誓要推翻魔道,拯救苍生,所以才有了十年游历,寻访传说故事里,仙侠剑客的举动。 然而,十年辛苦,一无所获。 直到去年,他结束十年远游,回到故乡,方于倏忽一梦间,得到了天河龙神的神启。 对遍寻十年未见仙踪的聂云龙来说,天河龙神,便是他最后的希望。 而今天、此刻,这最后的希望,也要被扼杀了么? 目睹了太多惨剧的聂云龙并不畏死,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多年奔走游历,努力寻找救世之道,好不容易找到希望,却连魔道遮天阴云的一角都不能撕裂。 不甘心这天下芸芸众生,还要继续做魔道的猪羊,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拯救。 又或者…… 天下苍生,真的将永远沉沦黑暗,永无获救之日? 聂云龙目眦欲裂,怒发冲冠,手掐印诀,口诵神咒,全力催动龙神赐下的“神力种子”,极力鼓荡旋风,施放雷霆,试图彻底击溃那灭灵血雾。 可惜,他虽得“天河龙神”梦中亲授“神力种子”,实力突飞猛进,短短一年,就已从一个普通的“炼脏腑”境界武者,成长为拥有诸多法术的高手,可他与那吴落石的实力,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此时此刻,任他如何努力,那灭灵血雾还是一寸寸磨灭着旋风,缓慢而不可遏止地,寸寸下压。 “听说你一年前,还只是个炼脏腑境界的武者?短短一年,就能与我相持至此,看来你还真是颇得那天河邪神看重。” 吴落石背负双手,居高临下,俯视聂云龙,淡淡说道: “可惜,此方天地,终究是我神教主宰。便是你拜的那尊邪神,也休想撼动神教的统治。” 说话间,蓦地探出右手,五指岔开,隔空一握。 轰隆! 空气震荡,一只丈许方圆,仿佛鲜血凝成的血色大手,凭空出现在聂云龙身周,将他一把攥在手心。 正是“摄血神爪”。 吴落石的摄血神爪,能隔空三十丈,摄尽生灵精血。 便是等闲真气境初期的炼气士,被这血色大手抓中,若不能在一柱香内挣脱,也要被磨灭护身真气,摄尽一身精血。 而聂云龙被这血色大手攥在掌心,身上虽立刻冒出一团云气,遮护他周身,滚滚翻腾着抗衡血色大手碾压消磨,却因要鼓荡旋风,抵挡灭灵血雾,一时也只能勉强自保,已无余力去撑破那血色大手。 “你已注定死路一条,何必无谓抵抗?” 吴落石淡淡说着,五指隔空施压,攥着聂云龙的血色大手,巨大的鲜血手指亦不断加力压迫,直压得吴落石身周云气不断爆出低沉轰鸣,飞溅出团团云气,守护范围不断缩小。 聂云龙咬牙切齿,面红耳赤,额绽青筋,汗落如雨,却始终不肯放弃,兀自苦苦支撑。 固是末路穷途,但他亦绝不低头,心中一口意气不平,哪怕死,也要奋战至死。 “啧,邪教徒就是邪教徒。脑子都被……” 吴落石讥讽之语刚说到一半,脸色忽然微微一沉,蓦地一偏头。 就在他偏头的这一刹,一口雪亮长剑,挟凛凛寒风,闪电般擦着他脸颊一掠而过,噗地钉入远处一块山石之中。 随后,吴落石脸颊裂开一道血痕,鲜血缓缓渗出。 但很快,刚刚流出的鲜血,又倒流回伤口之中,脸颊那道血痕,亦飞快弥合,转眼恢复如初。 吴落石眼角微跳,瞳中血光闪烁,心中愤怒已极。 若不是他修为高深,灵觉示警,躲避及时,方才那口长剑,就算无法彻底破开他的护体真气,给他造成真正的重伤,怕也能将他半边脸皮削下,令他丢个大脸。 当下霍地侧首,凝视白光射来的方向,声音寒冷如冰: “何方鼠辈,安敢偷袭?” “别紧张,打个招呼而已。” 低沉男声中,一条高大挺拔的人影,自林中缓缓步出。 正是倪昆。 【求勒个票~!】 062,一指秒杀! 吴落石冷眼一瞥倪昆,沉声喝道: “杀了他。” 铮! 利刃破空声响起,一道血色刀光,匹练般斩向倪昆。 出刀之人,正是吴落石的副手王鹏。 聂云龙等人的藏身之地,便是被王鹏找到。此前吴落石与聂云龙斗法之时,他一直默默侍立在吴落石身后。 与红袍似血、气势张扬的吴落石相比,一身黑衣,沉默不语的王鹏,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直到出手之时,才显出他身为真气境前期炼气士的不凡手段。 那一道血色刀光,锋芒内敛,毫不张扬,却散发着极森冷浓郁的魔性。 叫人看上一眼,就有浑身血液隐隐躁动,似欲从每一个毛孔蒸腾离体的错觉。 面对这一道“天魔化血刀”,倪昆亦是眉锋微扬,心中隐生威胁之感。 这一刀,威力不弱,绝对能破他的皮! 面对破皮之危,倪昆不敢怠慢,五指并拢,撮掌为刀,一刀横斩。 唰! 一道赤白相间,形似月牙的刀光飙射而出,直击迎面斩来的血色刀光。 这一刀,乃是以雪河真气催动的燃木刀法。 燃木刀属火,雪河真气属冰,冰火本不相容,却被倪昆以逆天天赋强行糅合在一起。 当然即便强行糅合冰火,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冲突之下,这道赤白刀光亦极不稳定。 甫一与血色刀光碰撞,赤白刀光便轰然爆炸,但强横的爆炸威力,亦将血色刀光轰至崩溃。 一时间,就见冰屑、火焰、血光四下迸射,落至地面之上,或将地面覆上一层白霜,或将树木荒草引燃,或把草木土石斩出裂痕、蚀出坑洼。 见倪昆挡住王鹏一刀,正与吴落石斗法的聂云龙,虽不知这位高大挺拔、雄姿英发的义士来历,却也忍不住精神一振,大赞一声: “好!好义士,好侠客!” 龙神教现在已至穷途末路,危机关头,居然还有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愿挺身而出,仗义行侠,与魔为敌,令聂云龙不禁大受鼓舞。 本就不屈的斗志,变得更加振奋昂扬。 其鼓荡旋风、云气,抵挡吴落石灭灵血雾、摄血神爪的力度一时竟又提升了三分。 感受着聂云龙骤然增强的抵抗力度,吴落石脸色微微一沉。 虽然这不过是困兽犹斗的短暂爆发,但聂云龙如此死撑,还是让吴落石颇不耐烦。 当下对王鹏冷声说道: “速战速决,莫再拖延。” 那王鹏一点头,唇角微挑,浮出一抹酷戾笑意: “好。三招之内,取他性命!”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黑色残影,倏地直射倪昆。 之所以敢放话三招取倪昆性命,乃是因为倪昆那一记赤白相间的刀光,给了王鹏错觉——那一记刀光,冰火强融,极不稳定,威力虽颇可观,但难以驾驭自如,足见来者修为不纯,实力不过了了,绝非他一身精纯的“血神经”修为对手。 吴落石要求王鹏速战速决,王鹏自己也有此念头,当下便打算拉近距离,近身搏战。 那暴烈难驯的赤白刀光,远战还好,近战你可敢祭出? 不怕炸死自己么? 嗖! 风声激荡,王鹏只是一掠,便已跨越二十余丈距离,出现在倪昆身前,先张口喷出一团灭灵血雾,直扑倪昆面门。 同时右手捏成爪势,一爪照着倪昆天灵罩落。 爪落之时,猩红血光暴绽而出,于他手爪之上,凝出一只巨大血爪,宛若戴上了一副巨大的血色手甲,五指覆盖七尺方圆,封死倪昆一切闪转腾挪的空间。 然后…… 噗! 轻响声中,将倪昆笼罩在内的血雾缓缓消散,王鹏向下抓落的血色巨爪亦倏地顿住,爪上血光闪烁两下,整只巨爪猛地崩溃。 王鹏本人更是瞪大双眼,眼珠微突,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就见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正点在他心口之上,第一指节已洞穿肌肉,没入他胸肌之中。指尖虽只堪堪触及骨骼,可一道霹雳般的真气,已贯入他心脏,正在他心脏之中翻江倒海、无情破坏。 正是“霹雳指”! 霹雳指,快若电光火石,力似奔雷霹雳,聚力一点,最擅攻坚。 当初在威远伯世子布下的血祭之地,倪昆曾以霹雳指,一指点中剑奴谢铭重重剑影之中的真剑,并以肉指击碎其利剑。 如今倪昆修出真气,以雪河真气催动霹雳指,威力比之当初,强了何止十倍? 一击之下,便轻松击溃王鹏护身真气,洞穿其胸肌,指力直轰其心脏。 且速度快到王鹏没有任何察觉,直到心脏剧痛,真气溃乱,术法难以为继,方才惊觉自己已然中了这必杀一指。 “这……怎……可能?” 王鹏难以置信喃喃说道,嘴巴开阖间,鲜血混着内脏碎片,自口中汹涌淌出。 倪昆收回手指,抬前在鼻前扇了扇,将尚未散尽的血雾扇开,这才吸了口气,轻笑道: “你大意了啊,没有闪。” 若王鹏远远施法,手上没多少花招的倪昆,还要费点功夫靠近王鹏。 可王鹏居然主动过来近身相搏,这就正中倪昆下怀了。 “……” 王鹏满脸怨恨不甘地瞪视着倪昆,嘴唇颤动两下,缓缓软倒在地。 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堂堂“血神正宗”的外门弟子,居然会死在一个来历不明,“修为不纯”的家伙手上。 见王鹏一个照面就被干掉,聂云龙心中狂喜,连声叫好,知道今日龙神教恐怕绝境逢生,遇到救星了。 而吴落石脸色则变得无比阴沉,没有想到,办事还算得力,修为也不算太差的王鹏,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是王鹏大意轻敌? 还是来者隐藏了实力? 有倪昆在旁虎视眈眈,吴落石不敢再继续强压聂云龙,倏地收回法术。那稳稳压制着旋风的灭灵血雾,以及牢牢攥着聂云龙挤压的摄血神爪,突地消散一空。 聂云龙全凭一口不甘意气支撑,此时压力骤消,大松一口气后,却两腿一软坐倒在地,脸色惨白,汗出如浆,双手抖得无法自控,俨然已近乎油尽灯枯。 而吴落石则背负双手,居高临下俯视朝他缓步行来的倪昆,冷声喝问: “竟敢杀我血神教弟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谁给了你胆量?” 倪昆一边目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一边继续缓步前行,摆足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模样,悠然说道: “我是谁,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不能代表人的本质。所以你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是我的名字?还是我的本质?” 吴落石修为比他高出一个小段位,乃是真气境中期,其灭灵血雾对他有所威胁,那摄血神爪威能也颇不俗,足以在短时间内,限制倪昆移动。 至于吴落石尚未施展的“天魔化血刀”,威力更是无从揣度。 最重要的是,此人身上,应该有至少一件法器,因为倪昆已经在他身上,隐隐感受到了威胁。 综合这些,倪昆就希望吴落石能跟他多聊几句,最好聊到他靠近二十丈以内。 二十丈内,以倪昆现在的修为,足以一掠而至,与吴落石近身搏战。 论近战,倪昆自出道以来,还从未怕过哪个。 听得倪昆那番云山雾罩的说辞,吴落石眉头微皱,冷哼一声: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话音未落,他蓦地抬手,朝倪昆隔空一握。 亲眼目睹倪昆近身一招击杀王鹏的吴落石,岂会轻易给予倪昆从容靠近的机会? 他适才开口问话,也是在等倪昆靠近他三十丈内。 因他的“摄血神爪”,极限施法距离,正好是三十丈。 轰! 空气震荡,血腥扑鼻,一只丈许方圆,仿佛鲜血凝就的巨大血爪凭空出现,五指箕张,猛地抓向倪昆。 倪昆早有防备,身形如电,倏地避开血爪抓摄,就要施展身法,冲向吴落石。 但一爪落空的吴落石,眼中却不见羞恼,反而森然一笑,撮掌为刀,一刀直斩。 铮! 血色刀光冲天而起,一口三尺长短,单薄狭窄,仿佛鲜血凝成的长刀,应声飞斩而出。所过之处,地面草木尽皆枯萎,像是被这口血刀隔空摄尽了生机。 正是吴落石最强的一道术法,天魔化血刀。 【求勒个票~!】 063,恨天无环恨地无把,霸者连击 看到血色刀光横空飞斩,倪昆心中一凛,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胁。 不愧是真气境中期修士最拿手的法术。吴落石的天魔化血刀,比起王鹏方才斩出的一刀,威力强了何止一倍? 对倪昆的威胁,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何止破皮? 怕是能令他流血! 而据那赵明所说,吴落石的“天魔化血刀”,似乎只需擦破一点皮,见上一点血,就能摄尽敌人一身精血,将人化作干尸? 这何止是可怕?简直恐怖! 这一刀,绝不能懈怠! 电光火石之间,血虹也似的鲜血长刀,便挟杀生摄血的凛凛魔气,瞬息横越三十丈,直斩倪昆颈项。 倪昆精神高度凝聚,进入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在魔刀来时,手刀疾斩,劈出赤白相间的燃木刀气,与天魔化血刀悍然碰撞。 燃木刀气轰然爆裂,天魔化血刀却只微微一顿,便又继续杀向倪昆,来势一如此前,不慢分毫。 倪昆胸腔爆出雷霆轰鸣,催动“心火劫力”,皮肤霎时赤红如炭,头顶冒出腾腾蒸汽。 潜能爆发之下,他力量、敏捷爆增数成,同时施展天命教“流云柔水身”,以分毫之差避开魔刀一斩,又足踏“追星逐电步”,若飞星闪烁、电光掣驰,倏忽跨越十丈,继续拉近与吴落石的距离。 首次全力以赴的倪昆,速度竟还快过了天魔化血刀,令一刀斩空的鲜血魔刀,回转之后,竟无法追上他的身影。 见倪昆身法竟快到这等程度,吴落石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并未有多惊惧。 他大袖一挥,顿时滚滚血雾汹涌而出,转眼之间扩散开去,将以吴落石为中心,方圆三十丈的范围,尽数覆盖在猩红血雾之中。 正在靠近吴落石的倪昆,自然也被血雾覆盖。 不仅视野之中,一下失去了吴落石的踪影,甚至连他的气机都再也感知不到。 同时一股冰冷粘稠的气息,附着在他浑身每一寸皮肤之上,要渗入他体内,掠夺他的气血。 倪昆那点护体真气,完全无法抵挡那冷冰粘稠的气息,只一个刹那,便被消磨殆尽。 还好他根本功法“不朽金身”足够强横,纯以肉身强度,抵御住了冰冷气息侵蚀,使其无法侵入他皮肤之中。 同时他亦屏住呼吸,不愿吸入一丝血雾。 这血雾虽然无法像宣称的一样,令他沾之立毙,却也是能伤到他肺腑,令他如同得了重感一样大咳不止的。 所以身陷血雾,必须闭气。 好在他已修出真气,就算闭气一整天也坚持得住。 而灭灵血雾虽无法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但猩红血雾能遮蔽视野,搅乱感知,四面八方更有无形压力,疯狂挤压着他。 虽这股困缚之力,并不足以真正令他如陷泥沼、寸步难行,却也让他身法大打折扣,至少慢了一成。 那吴落石身处自己施展的血雾之中,却不会受到任何困扰,其法术威力还能得到血雾加成,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轰! 倪昆身后血雾震荡,一只鲜血巨爪破雾而出,朝他一把抓来。倪昆刚刚闪身避过,左边血雾之中,又飞出一口鲜血魔刀,疾刺他心口。 倪昆再次施展身法避过,同样继续全力催动心火劫力,施展追星逐电步法,两步之下,便已横跨二十余丈,跃上吴落石方才立身的山崖。 不出所料,吴落石果然已经转移。 倪昆也不失望,正待先脱离血雾范围,再来搜寻吴落石,脚下山崖忽然一震,继而轰然崩塌。 崖崩之时,倪昆脚尖猛一点地,朝前疾掠而出。 但血雾涌动,鲜血巨爪劈面抓来,封堵他正面去路。 后方又有刀光闪烁,天魔化血刀亦横空斩来,刺他后颈。 前后交困,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辗转之下,倪昆似已无路可走。 然而面对这困局,倪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忽同时爆出雪白剑气。 转眼之间,就有无数道雪白剑气,挟数九寒冬般的凛冽冻气,四面八方激射开去。 那情形,像是凛冬忽至,大雪如席,遮天蔽地。 雪河剑法,雪洗人间! 这一招,直接清空了倪昆丹田之中所有的雪河真气,丹田一时空空荡荡,再无半分真气。 但这一招的威力,亦不愧是雪河剑法的爆发大招,一击之下,就将那鲜血巨爪刺得千疮百孔,冻气更是自剑气刺出的无数疮口弥漫开去,将整只巨爪冻成一块坚冰,又哗地碎裂。 就连那口天魔化血刀,在无数雪白剑气攒刺之下,都轰然崩溃开来,化为无数细碎冰晶。 那弥漫四周的猩红血雾,亦被剑气清空小半,显出头顶蓝天,脚下大地,以及不远处,伫立一堵断崖之上,神情惊诧的吴落石。 就在吴落石现身的那一刹。 一道淡金霹雳忽然从天而降,当头劈向吴落石。 却是已近油尽灯枯的聂云龙,不甘袖手旁观,坐视倪昆这义士身陷险境,在倪昆清空小半血雾,终于捕捉到吴落石气机之后,极力压榨潜力,催动神力种子,发动了一道“破邪神雷”。 神雷破空的那一刹,倪昆亦已落地,旋即脚掌猛踏地面,将地面震裂的同时,出膛炮弹一般轰向吴落石。 施展“雪洗人间”,一口气爆发出所有真气之后,倪昆丹田已然贼去楼空。虽马上就有真气源源而生,可即使他回气超快,也起码要等上两个时辰,方能使真气再度充满丹田。 不过,就算没有真气,倪昆亦是神力无穷,体魄坚不可摧的强者,只要给他近身的机会…… 轰隆! 淡金雷霆劈落。 吴落石不屑哂笑,挥掌一斩,又斩出一道天魔化血刀,一击就将那道破邪神雷击溃。 与此同时,倪昆已离他不到十丈,且正自飞速接近。 吴落石眼角余光瞥一眼倪昆,念动之间,就要催动灭灵血雾,使血雾再度淹没倪昆。 但…… 吴落石的血雾尚未弥漫开来,就先有一道灰白迷雾凭空涌现,将吴落石、倪昆同时笼罩在内。 噗! 百丈之外,密林之中,极限距离催动魔棋,挪移乾坤的师棋,一口鲜血喷在棋盘之上,昏迷过去。 吴落石感觉自己莫明恍惚了一下,但并未在意,就要继续催动血雾。 可尚未动念,便觉眼前热风扑面。 旋即一颗灰红如炭,散发灼灼热力的拳头,轰爆空气,挟震雷之音,如一颗火焰流星,狠狠轰向他面门。 吴落石这才骇然惊觉,方才还在他十丈开外的倪昆,竟在那一恍之间,莫明来到了他面前! 距离太近,那拳又快得堪比他的天魔化血刀,吴落石已来不及闪避,只能动念之间,催动真气,附于面门,形成一层血色光罩。 嘭! 赤红铁拳狠狠轰击在血色光罩之上,那光罩只撑了一个刹那,便轰然崩溃。 赤红铁拳余势不歇,又狠狠轰中吴落石面门,直将吴落石轰得脑袋往后狠狠一仰,甩出一蓬血花,飞出两枚门牙。 但此人不愧是真气境中期修士。 常人面门被倪昆轰中一拳,整颗头都要爆成碎片,血肉碎骨都要向后喷溅数丈之远。 可吴落石居然只是被打出了鼻血,掉落了门牙,外加脑子里像是开了灵堂一般嗡嗡直响,略有些不清醒而已。 而这一拳若非倪昆打出,换作其他任何一个没有真气的武者,哪怕是武圣,全力一拳打在吴落石面门之上,不仅无法伤吴落石分毫,自己拳头反要被他护身真气震碎。 所谓武圣,在炼气士面前,也就只是尚未正式踏入修行门槛的学徒而已。 哪怕一个初窥门径的真气境入门级炼气士,只要真气尚未耗尽,也足以碾压普通武圣。 不过倪昆从来都是论外。 一拳轰碎吴落石护脸真气,打出他鼻血,打落他门牙,轰得他满眼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之后。 倪昆变拳为爪,一把薅住吴落石头皮,猛地往下一拽,同时抬腿提膝,又一记铁膝狠狠轰在吴落石脸上。 嘭! 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中,吴落石被一记膝撞轰得脑袋上仰,鼻梁坍塌,眉骨崩裂,整个人更好似施展“旱地拔葱”的轻功一般,向上直挺挺地飞起。 但刚刚飞起一人高,倪昆又一把握住他的脚踝,施展“绿巨人之怒”,拎着吴落石左右横砸,直将地面砸得碎石迸飞,血肉迸溅。 这一番暴砸,直看得聂云龙目瞪口呆,没想到两大高手的交锋,最后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看到吴落石几无还手之力,被砸得浑身是血,想到惨死在吴落石手下的诸多龙神教众,聂云龙心中又好一阵痛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长乐公主、苏荔等人也是看得满面古怪。 “你家教主,这施展的是什么武功?”长乐公主忍不住问苏荔。 “这是,嗯,这是‘恨天无环恨地无把崩山倒岳霸者连击’。”苏荔抿了抿唇,有点小小心虚地说道:“是敝教‘撼山震岳功’的一种进阶打法。” “这样啊……”长乐公主双眼微眯,两手环抱胸口,愈发衬得她胸襟广阔,裂衣欲出:“男人太斯文了也不好,有时候就该狂野一点……” 偃师则由衷感慨: “原来教主施展的这门功夫,叫做霸者连击。我说刚才怎么就突然觉着教主霸气外露,令小老儿心中惶恐,油然生出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呢……这武功很衬教主,霸气凛然,神威莫测啊!” 苏荔眼角微微一跳,心说这就是马屁强者的自我修养么? 哪怕教主正在恶战,根本听不到这番马屁,却还是不忘隔空奉承…… 如此严于律己,老贼委实可怖! 以后得学着点,不能叫这老贼比了下去! 战场上。 那吴落石已被摔砸得不成人形,不仅体表血肉模糊,浑身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 可真气境中期的深厚修为,加上血神教对于生命之道的独特理解,竟令他在真气和强大恢复力的支撑下,并未就此死去。 甚至还渐渐适应了这狂暴的打击,恍惚眩晕了好一阵的脑子亦渐渐清醒过来。 稍微恢复一丝清醒,吴落石便羞恼交加,正待催动身上法器,给倪昆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时。 啵! 一声轻响。 已趁着吴落石无力还手的时机,恢复了一些真气的倪昆,将所有真气凝聚指尖,一记“霹雳指”,点在了吴落石眉心。 身为被人组团刷过两次的大boss,倪昆出于自身被刷经验,最明白现实里打boss的道理。 只要条件允许,就绝不要给boss终极爆发的机会,能一套带走,就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所以,倪昆不会去赌自己的不朽金身,能否扛得住吴落石的法器,绝不会给他祭出法器的机会。 随着倪昆一指按落。 众人耳边,同时回荡起一个低沉宏大、雌雄莫辨的声音: “血神魔修全灭,彻底击溃包围,试炼任务完成,一刻钟后回归……” 【求勒个票~!】 064,回归与奖励 一阵恍惚失神之后,柔和的星光,忽然充斥众人眼帘。 倪昆回过神来,抬眼一扫,就见苏荔、长乐公主、师琪、病郎中、蚁王、偃师一个不少,连张威都在,正躺在地上,被丝丝缕缕甘霖似的星光笼在内。 甘霖星光垂降之下,张威身上的外伤飞快愈合,只自肘断掉的右臂未见治愈。 见全员皆在,倪昆这才环目四顾,探查环境。 只见众人正身处一座巨大空旷的广场之上。 头顶是一片闪烁着无量星辰的夜幕,四周却是沐浴在昏黄光线中的旷野。 一道朦胧的光幕,树立在广场边缘,将众人脚下的广场,与四周的旷野隔离开来。 透过那道朦胧光幕,众人稀依看见,似有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山岳,散布在旷野之中。 还有一条巨大的河流,在旷野上蜿蜒流淌。 黄昏光线之下,河水的颜色显得有些可疑,猩红妖异,宛若鲜血。 众人正小心翼翼打量环境时。 突然,夜幕天穹投下一束璀璨星光,落在广场之上,扩展开来,化为一道仿佛星光织就的幕布。 随后,一个个古朴的字迹,浮现在星光幕布之上: “恭喜你们,全员通过试炼任务。 “每次结束任务,回归“神墓”之后,将享受一次免费治疗。可免费冶愈除肢体残缺坏死、丹田破碎、元神伤残、本源损耗之外的一切内外伤势。 “现在进行任务评价。 “倪昆:沉着冷静,智勇双全,临危不惧,杀伐果断。通过试炼任务的绝对主力。任务评价:完美。基础奖励提升三成。 “师琪:沉着冷静,积极进取,不以残弱之身自暴自弃,关键时刻一子决定输赢。任务评价:优秀。基础奖励提升二成。 “张威:勇猛敢战,虽败犹荣。惜鲁莽无智,不知进退。任务评价:良好。基础奖励提升一成。 “苏荔:清剿喽罗凶猛如虎,面对强敌只知惊叹。任务评价:普通。基础奖励不变。 “药郎中:喽罗杀手。任务评价:普通。基础奖励不变。 “蚁王:喽罗杀手。任务评价:普通。基础奖励不变。 “偃师:喽罗杀手。任务评价:普通。基础奖励不变。 “长乐公主:全程观光,毫无作为的人生赢家。任务评价:极差。基础奖励减三成。” 看完评价,众人面面相觑。 苏荔满脸不甘的小声嘀咕: “凭什么呀,我也很努力了好不好?我也想和炼气士单挑的好不好?可是实力不允许呀……” 偃师则拈须说道: “教主只手擎天,所向无敌,乃是完成任务的绝对主力,这是公论。对其他人的评价也算公允。只是对大长公主殿下的评价,却未免有失偏颇。怎么能说公主殿下毫无作为呢? “天子御驾亲征时,即使不出手,也能令将士们倍受鼓舞,士气大振,战力倍增。大长公主殿下同样如此,仅仅只需身在现场,就已经足以令我们斗志昂扬、倍受鼓舞,十分实力,倒能发挥出二十分威能。 “依小老儿之见,这评价过于死板了,属实忽略了公主殿下在士气方面的巨大贡献。” 药郎中连连点头: “不错,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看来,即使是凡人,其精神亦能对肉身造成巨大的影响。 “一些病患,明明只是小病,却忧心忡忡、疑神疑鬼,结果小病变大病,大病变绝症。而有些病患,哪怕身患重疾,也能乐观开朗,积极配合治疗,结果重疾也有很大机率治愈。 “这足以证明精神的巨大作用。 “大长公主殿下在任务之中,虽未曾出手,却以她的从容镇定、临危不惧,给了咱们巨大的精神鼓舞,让我们面对强敌,亦能士气昂扬,勇猛敢战。 “我以为,这也是决定任务成败的一大关键。” 蚁王沉默半晌,闷声憋出一句: “俺也是这么想的。” 长乐公主神情淡定,一副听惯逢迎,宠辱不惊模样。 但瞧她唇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显然对三人这番说辞还算满意。 苏荔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撇着嘴角暗骂三个老贼前头吹过教主,跟着又来逢迎公主,简直厚颜无耻,毫无骨气。 哪像她? 坚贞如一,始终只会紧跟教主,公主再是有钱有势,她也绝不会去追捧公主。 教主,您现在应该看清楚,谁才是您真正的贴心人了吧? 三个老贼都靠不住哇,他们都想着抱两条大腿呢! 简直贪得无厌! 这时,光幕上文字一变,又浮出新的字迹: “现在结算奖励。 “全员及时赶到战场,令聂云龙及龙神教众无一死伤,基础奖励【神银一百两】翻倍。 “倪昆:基础奖励提升三成,奖励二百六十两神银。斩杀真气境入门级炼气士四人,奖励神银四十两。斩杀真气境前期炼气士一人,奖励神银百两。越小境界斩杀真气境中期炼气士一人,奖励神银二百两,九品神晶一枚。 “师琪:基础奖励提升二成,奖励二百四十两神银。参与剿杀血神教鹰犬,发挥重大作用,奖励神银二十两。参与斩杀真气境中期炼气士吴落石,发挥关键作用,奖励神银百两。 “张威:基础奖励提升一成,奖励二百二十两神银。独自斩杀血神教鹰犬多人,每人奖励半两神银,计三十八两神银。未斩获炼气士,但战斗勇敢,试探出敌人实力,奖励神银三十两。 “苏荔、病郎中、偃师、蚁王:基础奖励二百两神银。参与剿杀血神教鹰犬,奖励神银十两。 “长乐公主:基础奖励减扣三成,奖励一百四十两神银。 “另,基础奖励每人一张‘小回春符’现在发放。” 夜幕天穹垂下几道星光,星光闪烁之下,每人面前,都凭空出现了一张白玉为基,上绘龙蛇符纹的符箓,正是“小回春符”。 此符号称可瞬间治愈任何不涉及内腑的外伤,包括断骨、断筋之伤,治疗功能还算强大。 当然,“断骨”是指骨折,肢体残缺是治不了的。 小回春符之外,最后结算下来,倪昆还得了神银六百两,九品“神晶”一枚。 师琪得神银三百六十两。 张威得神银二百八十八两。 苏荔、病郎中、蚁王、偃师各得神银二百一十两。 长乐公主就最少,因为扣了三成基础奖励,即便基础奖励翻倍,也只得神银一百四十两,令她颇有些郁闷不乐。 这时,星光幕布上字迹再变: “每次任务结束后,可在回归空间滞留三个时辰。时限结束,返回各自所居现世。可选择花费神银兑换‘闭关室’,延长逗留时限。 “下次任务将于三个月后进行。任务开始之前,神墓行者将提前三个时辰,进入回归空间准备。 “神银、神晶乃神墓通用货布,不以实物形式发放,存储于各人账目之中。 “神银、神晶可用来兑换神兵灵宝、功法神通、特殊血脉、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等,详情请见兑换列表。 “神银、神晶可在“神墓行者”之间彼此交易,交易之时,需申请“神墓”见证,需交易双方口头表达自愿。不可与非神墓行者的外人交易。 “兑换物品除元神绑定物品之外,皆可随意赠送他人。 “任务世界与主世界获得的宝物、功法、丹药等,亦可交易给“神墓”,由神墓估价收购,概不讲价。” 看完这篇说明,众人议论纷纷。 “什么?三个月后还要再来一次?没完了这是……” “郎中你也是老江湖了,怎还如此天真?看那宝物兑换列表就知道了,要是一次就算完,谁又能在一次任务中赚到那么多钱,兑换那些动辙几万、十几万的宝贝?” “神墓行者?这就是进入神墓之人的称号?” “兑换物品除元神绑定,都可以赠送?那岂不是说,可以抢劫他人兑换的宝物?” “神墓行者之间,可互相交易神银、神晶,只需要口头表达自愿……那岂不是说,我可以让一个人被自愿将他的神银、神晶交易给我?” “唔,看来神墓行者之间,可以互相杀戮啊……这神墓感觉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神墓好歹也是天下绝地之一,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温情脉脉的所在……” 众人议论一阵,将视线投向倪昆。 倪昆不动声色,淡然说道: “先瞧瞧兑换列表吧。” 又对那星光幕布说道:“我们要查看兑换列表。” 话音一落,星光幕布上,便投出数道星光,在倪昆等人面前,各自展开一张小号星光幕布,使每个人都可以自由浏览。 倪昆看着在自己面前展开的小号光幕,沉吟一阵,试着伸出手指,往光幕上的“神兵灵宝”目录轻轻一点。 光幕一阵闪烁,现出一行行神兵灵宝的名称,以及各自说明。 【求勒个票~!】 065,神兵灵宝,冥凰丹方! 祖龙枪:以天地间第一头龙【祖龙】遗骸为主材,融原初雷霆精气、神木之灵铸就的神兵。有粉碎虚空,开辟一界之威。兑换价格:神银三十万两,超品神晶一枚。 始凰剑:以天地间第一头凤凰【始凰】遗骸为主材,融原初天火之精、冥河之灵铸就的神兵。有往来幽冥,穿梭诸界,焚天净世之威。兑换价格:神银三十万两,超品神晶一枚。 封天印:以一界祖岳为主材,融原初龙脉精华铸就的灵宝。有粉碎星辰,镇压一界之能。兑换价格:神银二十八万两,超品神晶一枚。 乾坤宝树…… 星河神鼎…… 大日天珠 …… 一目十行浏览过最贵最强的几件神兵灵宝,倪昆暗自沉吟一阵,对“神墓”的层次,有了初步的推断。 兑换列表上的神兵灵宝,最强的都是诞生于主世界。 且并没有孕育于混沌之中,诞生于开辟之初的先天之宝。 全都是后天炼制而成的神兵灵宝。 这或许可以说明,以“神墓”的位格,并不足以捕获那些只在神话传说之中出场过的,拥有无上威能的先天之宝。 但也不能就此小看“神墓”。 要知道,祖龙枪、始凰剑、封天印等宝物,也都是传说中的宝物。 其曾经的主人们,也都是在传说之中,拥有赫赫威名的大能。 比如那颗大日天珠,倪昆在上京途中,就曾听苏荔讲古时闲扯过,说是天命教第三代祖师,曾经短暂持有过“大日天珠”一段时间,仗之斩杀了一位与三祖敌对千年的死敌。 当然,三祖后来也被人打爆了,大日天珠就此失踪,下落不明。 没想到,这件传说中的宝物,居然出现了神墓的兑换列表里面。 除了一些在传说中听过,以及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同样价格高昂的神兵灵宝,倪昆还看到了一件与天命教有关的灵宝。 “天命乱世书:天命教镇教宝典,由天命教创始初祖所炼。既是功法,亦为法宝。有混乱天命、颠倒乾坤、篡改天地之能。兑换价格:神银十五万两,一品神晶一枚。” 倪昆曾经也疑惑过。 天命教为何要叫天命教? 明明传承的四大魔功“血婴圣典、亿魂劫、天鬼戮神法、瘟蛊葬世经”,都跟“天命”二字毫无关系的。 直到离京之前,等待长乐公主召唤的那几日中,有次与苏荔闲聊时,偶尔提起这个问题,苏荔才告诉他,原来天命教曾经的镇教之宝,就叫做“天命乱世书”。 可惜在八百年前,被大周打断脊梁的一役中,天命乱世书就此失踪,下落不明。 这本来是个常识,正经的天命教弟子人尽皆知。 所以倪昆不问,苏荔还真不会特意告诉他。 却不知这种弟子们基本不会日常谈论的常识问题,恰是倪昆在之前二十年智障人生中,难以得知的“秘密”。 “天命乱世书”作为法宝的威能,自是比不上排行前几的那些神兵灵宝。 不过除了法宝之外,它还是一部传承功法。 承载着既无法笔录,亦无法口耳相传,只能对书感悟的天命教原本真正的镇派功法,天命乱世经。 “没想到失踪八百年的天命教镇教之宝,居然也收录进了神墓兑换列表中……” 倪昆摸着下巴,心中暗忖: “结合失踪已超过万年的大日天珠……看来‘神墓’很早就开始在暗中活动,只是即便在炼气士时代,也一直未曾暴露,不为任何人所知。” 身为天命教主,倪昆当然想得到天命乱世书这天命教正宗的传承之宝。 可惜价格太贵。 “前边的这些神兵灵宝,只是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用来引诱神墓行者们而已。动辙十几万乃至二三十万的价格,哪个神墓行者买得起?更别提除神银之外,还需高品神晶……” 倪昆在试炼任务当中,表现堪称完美,还越级杀敌,最终结算,也不过得了六百两神银,一枚九品神晶。 若以此为标准,他得完美完成二百五十场任务,才能攒到十五万两神银。 当然,随着任务难度提升,获得的奖励也必定会水涨船高,越来越多。 可即便如此,想攒到这么多神银,也不知道得做多少场任务。 再说了,攒够神银、神晶的前提,是一个子儿都不花。 然而这可能吗? 随着任务难度不断提升,危险越来越大,甚至还可能撞上“神墓行者”彼此杀戮的团战任务…… 为了自家小命着想,再怎么想攒钱的神墓行者,也必然会大肆消费,兑换各种宝物、功法、灵丹,以尽快提升即战力。 没有哪个神墓行者敢不花一文,积攒财富。 就不怕人死了,钱还没花完吗? 反正以倪昆穿越之前,看过那么多无限流的经验来看,兑换列表前几位的那些宝物,都是看看就好,千万别当真。 指望攒钱兑换,还不如指望自己实力壮大之后,打爆“神墓”,抢劫宝物呢。 又随便翻看一番神兵灵宝,倪昆又接着看功法神通。 “功法神通”列表上,也有不少上古时代,赫赫有名的功法神通。 皇天镇世经、天河圣法、周天星斗大衍剑诀、鲲鹏九变、五行真灵诀、古神不灭体、镇狱阎魔功…… 天命教的四部魔经,也俨然在列。 也不知道神墓是从哪里收录来这么多功法,好多功法都是传说中的大神通,早就失传不知多少年了。 相比神兵灵宝,这些功法的价格就便宜了许多。 最贵的皇天镇世经,也不过十万神银,一枚一品神晶而已。 这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神兵灵宝拿来就可以用,哪怕修为太弱,发挥不出万分之一的威能,甚至可能要付出代价,却也足以恃之横行同辈,乃至越阶杀敌。 可功法的话,就得自己感悟修炼了。 若悟性不足,说不定连看都看不懂。 就算悟性够好,可若根骨姿质与功法相性不佳,那也是白费功夫。 所以功法神通便宜倒也可以理解,反正就算几万神银,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 当然,神墓在功法兑换方面,颇为人性化,允许提前消费。 就跟买房贷款似的,允许神墓行者支付少量首付,先参悟一点前期功法。以后赚到钱,再来还贷。 这种方法好处是可以先从入门篇开始慢慢修炼,以后赚到钱,一边还贷,一边继续购买后继进阶功法。 弊端是一旦还不上贷款,一身修为就会被神墓全部收走,此前支付的款项则概不退还。 这种方式无疑风险极大,极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也有可能因为兑换了高阶功法,实力大进,以后做任务风险降低,完成度提高,赚到更多奖励,足以一边支付贷款,一边购买后继功法,形成正向循环。 所以倪昆估摸着,也许会有不少神墓行者,会先咬牙攒上一笔首付,享受一下高阶功法。 草草浏览一番功法神通,倪昆正要关闭该选项,去查看“灵丹妙药”兑换列表。 突然,功法神通列表末尾,出现了一个名为“乾坤易命丹”的丹方。 倪昆心中微微一动,没有关闭功法神通列表,继续向下翻找。 片刻之后,倪昆瞳孔微微一缩,找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丹方。 冥凰破界丹方:记载炼制‘冥凰破界丹’材料、手法的丹方。可炼出在灵机断绝的世界,突破桎梏,修出真气的冥凰灵丹。兑换价格:神银二百两,九品神晶一枚。 倪昆眼角微微一跳,打开“灵丹妙药”列表,快速翻看查找,并且很快找到。 冥凰破界丹:可以在灵机断绝的世界,突破桎梏,修出真气,并延寿三百年的灵丹。兑换价格:神银两万两,四品神晶一枚。 【最后几天啦,月票再不投就过期失效喽,求勒个票!】 066,前代圣女也是神墓行者? “冥凰破界丹”的成丹价格,比起丹方,贵了百倍! 倪昆又翻看“天材地宝”列表,寻找炼丹材料。 玄冥真水:神银五千两,五品神晶一枚。 神凰血:神银七千两,五品神晶一枚,六品神晶一枚。 主材料价格,比起成丹便宜不少,但依然贵到让人望之兴叹。 但如果…… 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现成的“神凰血”,只需要兑换一份“玄冥真水”呢? 甚至连那份玄冥真水,都是在任务世界奇遇得来,没有花费分文呢? 看着兑换列表,倪昆食指轻刮下巴,暗自沉吟: 神墓似乎不允许外泄机密……威远伯世子敢提及神墓、试炼,却也没敢说出太多,这还是他身上有惊怖老鬼撑腰…… 倘若七年之前,前代圣女与教主,也是意外进入了神墓,在任务世界奇遇得了一份玄冥真水,又兑换了丹方…… 想来他们也不敢直接说出神墓,只会以“炼气士遗府”来代指。 当然,也有可能前代圣女与教主,是真的进入了某炼气士遗府,得到了冥凰丹方与玄冥真水。 也有可能是他们运气好,干掉了一个神墓行者,从神墓行者尸体上得到了这份收获。 可无论如何,前代圣女亦是“神墓行者”的嫌疑,也并不能就此排除。 若与之敌对,须得慎重以待,不得有丝毫大意。 另外,通过冥凰丹方的存在,以及冥凰丹的描述,加上之前试炼任务中,神墓对“青云界”灵机不全、修为上限有限的说明,最后再加上主世界直至如今,尚未听说有谁突破天地桎梏,炼出真气,倪昆对主世界的特殊,亦有了几分猜测。 也许,在“青云界”这等灵机不全的世界,修炼出来的真气存在缺陷,于是回到主世界后,会继续受到压制,无法显圣? 要不然,价格昂贵的“冥凰破界丹”,其存在岂不是毫无意义? 再者,自己的根本功法“不朽金身”,为何没能在青云界炼出真气,反倒是雪河剑法炼出了真气? 是不是因为不朽金身“知道”,在青云界中炼出了真气也没用,回到主世界,一样要乖乖做人,所以懒得浪费感情,情愿继续积累? “只能在任务世界显圣的体验版真气么?” 倪昆低笑一声,心忖: “但也不能说这种体验版真气就没用了!” 洗髓换血的武圣,极限寿命不过一百四十。 而刚刚炼出真气的入门级炼气士,寿数就有二百。以后每提升一个小境界,寿数都会有几十年不等的提升。突破大境界,更是能几百上千年的延寿。 哪怕主世界压制真气,在任务世界修出真气,回到主世界后,只怕也不能长生,但…… 神墓允许迁居移民! 之前大光幕显示的说明中,就出现了“返回各自所居现世”的说法。 兑换列表【杂项】选项中,也有“迁居”选项。 修出真气的神墓行者,可以在完成一系列“迁居”任务,并缴纳一笔费用之后,选择一个任务世界定居,得享长生,称仙作祖! 以后在任务世界中,说不定就能遇上几百年就迁居任务世界,活了几百年的主世界前辈。 另外。 “有了真气,就能做更难的任务,就能攒到更多的神银、神晶,兑换出炼制冥凰丹的主材料及各种辅材…… “最后炼制成丹,一举突破主世界的桎梏,在主世界中,亦可拥有真气,人前显圣! “唔,主世界至今未有炼气士出现,是否说明,以前的神墓行者,都没有选择冥凰破界丹,而是选择了移居? “以前的神墓行者们,觉得与其花费不菲,兑换冥凰丹主材,或是成品冥凰丹,还不如省下这笔巨资提升自己,再选择一个合适的任务世界定居? “毕竟,主世界灵机断绝,连像样的天材地宝都不再出产,适合炼气士所用的灵药灵植统统没有,即使修出真气,想要继续提升,晋至更高境界,想必也是困难重重,后继还要不断付出代价,得不偿失。倒不如去个能够修行,且有各种天材地宝存在的世界定居。 “又或者,直到不久之前,比如七八年前,冥凰破界丹才刚刚被研发出来,神墓兑换列表之中,也才出现了冥凰丹方?” 疑惑太多,线索太少,多思无益,只能在找到前代圣女之后,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得到答案了。 摇了摇头,挥去脑中暂时得不到答案的诸多疑惑,倪昆又翻看了一番“特殊血脉”列表。 “特殊血脉”列表当中,罗列的都些神祇妖魔的血脉。 强的如先天古神、天龙神凤、金乌鲲鹏等,弱的如狐妖牛魔、虎妖猪妖、白骨尸魔等等,应有尽有。 大周皇室的“神凰血脉”也赫然在列,还是属于比较高端的血脉,兑换价格高昂。 特殊血脉多有神异,或能强化力量,或可提升敏捷,或可增强异常状态抗性,或能获得自愈恢复力,如“神凰血脉”这等高端血脉,甚至拥有“神凰火”这种极强横的天赋神通。 前期的话,对“神墓行者”的实力提升,堪称立竿见影,对后期修行也能有所助益。 遇到锲合血脉的功法,如苏荔的天鬼血脉之于天鬼戮神法,修行效果就非常惊人。 当然没有特殊血脉,也并不是说就不行了。 人族炼气之道,就是由毫无特殊血脉的凡人先民开辟。 古时正统的炼气士大能们,也多的是没有任何特殊血脉的凡人出身。 再者,特殊血脉都存在种种弊端隐患,越是强大的血脉,隐患弊端便越是严重。 就算修出真气之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驾驭血脉,消除隐患,但始终会有一些不稳定。 炼气士时代,甚至出现过已经殒落多年的血脉始祖,其残魂自后裔血脉中复苏,最终在其后裔修士身上“夺舍重生”的事例,并且还不止一例。 倪昆对自己的“不朽金身”很满意。 张威拥有“大力牛魔”血脉,比力量还不是被他碾压? 所以他对特殊血脉没啥想法,随意浏览一番,便关闭“特殊血脉”列表,取出拭雪剑,给神墓鉴定估价。 一道星光,自倪昆面前的小号星光幕布上射出,打在拭雪剑上,很快星光幕布上,便给出鉴定评语。 “拭雪剑:以玄冰灵铁为主材铸就的炼气士飞剑,灵性已流失殆尽,只余锋锐、坚韧等基础属性。若须修复,请在【杂项】列表选择【修复】项目。回收价格:八十两神银。” 倪昆没有急着去找【修复】项目,先打开“神兵灵宝”列表。 将兑换列表拉到最下面,找到一口差不多跟拭雪剑同等档次,亦是由某种灵铁所铸,同样灵性流失一空,只余基本属性的飞剑,兑换价格俨然是足足二百两神银,外加一枚九品神晶。 “啧,真黑。”倪昆摇了摇头,这才打开【杂项】列表,点开【修复】选项。 这次的说法就更过份了。 “失去灵性的破烂飞剑:在漫长时光中彻底失去灵性,并且内部符文禁制多有残损。修复如初,需花费神银三千两,七品神晶一枚。” “你他娘还真是个天才!” 倪昆轻哼一声,要价这么高,还不如他自己用雪河真气,慢慢洗炼修复呢。 无非就是多花点功夫而已。 鉴定完拭雪剑,倪昆又在【杂项】列表里翻看一番,还找到了“神银”与现世黄金白银的兑换选项。 一两神银,可兑现世凡俗黄金十两,白银百两。 但现世凡俗的黄金、白银,不能兑换神银。 还有“神晶”合成项:三枚九品神晶,可花费少许神银,合成一枚八品神晶,依此类推。一品、超品神晶无法合成,只能通过任务获取。 还找到了“闭关室”选项:可花费神银,在“回归空间”得到一间闭关室。每次闭关的前三百天,每天只需五两神银;三百到一千天,需十两一天;一千到三千天,需二十两一天…… 闭关时间越长,房租越贵。无论在闭关室呆多久,回归空间都只过去一瞬。 “看起来还行。毕竟每次前三百天,每天只需五两。然而炼气士闭关修行,动辙就是几年十几年,境界越高,闭关时间越久。区区三百天闭关有毛用,三百天以后的房租又太贵…… “唔,对我或许有用。下次任务开始前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里,可以试着先租用几十天闭关室试一试……” 倪昆摸着下巴沉吟一阵,又取出自吴落石、王鹏身上缴获的战利品,给神墓鉴定。 完成任务后,倪昆等人还在青云界逗留了一刻钟,与聂云龙交流了一阵,受了他一番感激,顺便把战场打扫了一下。 吴落石那到死都没能祭出的法器,自然也就落到了倪昆手里。 很快,鉴定结果出现。 “震雷珠:雷属性低阶法器,可吸收自然界的雷霆之力,储于珠中。 “储满之后,可释放雷霆,威力巨大。但每次动用,都将一次性清空所有储积的雷霆,须得再次吸收储满雷霆之力。 “可花费每次三十两神银,于神墓快速充能。回收价格:一百五十两神银,九品神晶一枚。” 倪昆呵地一笑: “我说那吴落石怎不早点将法器祭出呢,原来是个短时间内,只能动用一次的法器,属于压箱底的杀手锏…… “唔,能被真气境中期的炼气士当作杀手锏,珠子里边储满的雷霆之力,要是对我来上一下,我只怕也扛不住,还好我杀得够快。” 此法器乃是一枚拇指大小,晶莹剔透,内蕴一丝闪烁电芒的珠子,卖相不错,祭炼也简单,滴血即可祭炼。 只是使用之时,需以真气引导释放珠子里的雷霆之力。 若是回到主世界之后,真气果真受世界压制没法儿动用,那这珠子也就用不了。 除了这枚震雷珠,就没有其它法器缴获,不过缴了好几枚灵丹。 “血髓丹:血神教基础灵丹。以灵兽精血元气为主材,辅以多种灵药所炼灵丹,此丹可淬炼体魄,强化生机,增强自愈恢复能力。可快速治疗内外伤势。可纯化真气,提升修为。回收价格:二十两神银一枚。 “活血丹:血神教基础灵丹,以妖兽精血元气为主材,辅以少量灵药所炼灵丹。有淬炼体魄,增强炼体修为,提升灵敏之能。大益洗髓换血境界修行,可稍许淬炼真气,略微提升真气修为。回收价格:十两神银一枚。” 血髓丹得自吴落石、王鹏,活血丹得自三个血神教俗家记名弟子,倪昆之前还担心,这种灵丹怕是用活人精血炼制,若真如此,就只能给神墓回收了。 好在主材料只是灵兽、妖兽精血。 倪昆不是小动保魔怔人,一贯站在生而为人的立场,同类相食他接受不了,但以灵兽、妖兽为食,就相对可以接受。 对这次试炼任务的收获,倪昆还算满意。 不算神墓奖励的神银、神晶,单是血髓丹、活血丹、震雷珠这些战利品,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该拿神银神晶兑换点什么…… 老实说,倪昆就区区六百两神银,一枚九品神晶,还真不知道能兑换些什么。 他看得上的,统统兑换不起。兑换得起的,他又基本都看不上。 沉吟着望向四周,就见苏荔、师琪等人,皆如痴如醉地看着各自面前的小号光幕,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就连理论上拥有无数宝物,身家无比豪富,连“拭雪剑”都可以拿来送人的长乐公主,俏脸都泛出一抹亢奋红晕,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想要的宝贝。 这时,苏荔忽地侧首望向倪昆,一脸激动地说道: “教主,能借我些钱吗?我想兑换一颗灵丹!” 【求勒个票~!】 067,洗髓换血丹,神力种子 倪昆问苏荔:“你看中了什么灵丹?” 苏荔来到倪昆面前,将自己的小号光幕展示给倪昆,指着“灵丹药妙”列表中的一项说道: “教主你看,就是这‘洗髓换血丹’。能让我在下次任务之前,实力突飞猛进!” 洗髓换血丹:炼体灵丹。炼脏腑大成的武者方可服食。服食之后,必定能于三月之内,臻至洗髓换血大成。兑换价格:神银四百两,九品神晶一枚。 “‘炼脏腑’大成的武道宗师,服食一颗‘洗髓换血丹’,三个月就‘必定’能臻至洗髓换血大成,晋至武圣境界?” 倪昆心中有点讶异,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批量生产武圣了?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武道宗师,都能完成“洗髓换血”的修行。 若完全依靠自己的天赋潜质,十个武道宗师里面,都未必能有一个洗髓换血成功。 正因此,天赋卓绝,有望在二十几岁就洗髓换血大成的苏荔,才能成为天命教当代圣女,那杨纵也才会有“小魔君”之称。 但有了这保证成功的“洗髓换血丹”,若是哪个“神墓行者”想要在主世界搞事情,岂不是可以弄几十个武圣出来,造反都够了? 不过仔细算算,“洗髓换血丹”其实贵得很,一点都不便宜。 此次试炼任务,作战勇猛,受伤颇重,还丢了一条胳膊的张威,也就只得了二百八十八两神银,并且还没见着“神晶”。 评价仅次于倪昆,在山谷中伏,以及最后与吴落石决战时,都发挥了关键作用,付出了不轻代价的师琪,也才得了神银三百六十两,同样没见着“神晶”。 张威与师琪得到的奖励,都不足以兑换一枚洗髓换血丹。 即使表现完美,连斩三个入门级、一个真气境前期炼气士,最后打倒关底boss真气境中期吴落石的倪昆,总收益也不过六百两神银,一枚九品神晶而已。 “四百两神银,一枚九品神晶,才能兑换一枚洗髓换血丹,服用的前置条件,还必须得是武道宗师…… “计算下来的话,批量生产武圣,既不容易,也不划算。真有那么多神银、神晶,干嘛不用在自己身上? “势力再大,要是因为浪费太多神银、神晶在别人身上,导致自身实力提升跟不上任务强度,把自己给玩死了,那可真就是个笑话了…… “洗髓换血丹,只能用来培养精英。培养那种成为武圣之后,有极大希望踏入炼气门槛,修出真气的炼气种子……” 武道宗师未必能成武圣,武圣也未必一定能炼出真气。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武者,修到洗髓换血大成,就已经耗尽潜力,无望炼气。 思忖一阵,倪昆看向眼巴巴瞅着自己,明眸中满是期待的苏荔,说道: “洗髓换血丹我帮你兑换吧,反正我目前也没什么想要的。” 倪昆自身实力过硬,又可自行洗炼修复“拭雪剑”,还得了“震雷珠”以及几枚可提升真气修为的血髓丹,暂时还真用不上那些“廉价”的低阶物品。 于是径直兑换一枚洗髓换血丹,拿在眼前观察嗅探一阵,直至脑中“不朽金身”的金色符文微微绽放金光,给出丹药属实、并无后患的鉴定结果,他方才将洗髓换血丹转赠给苏荔。 “教主……” 苏荔接过丹药,感动地眼泛泪光: “教主厚爱,我永不敢忘,必誓死追随教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倪昆抬手拍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用不着你肝脑涂地,那多难看呀?你以后啊,只要不再那么频繁地‘中毒’,能及时为我查缺补漏,外加当个合格的气氛组就够了。” 苏荔扑扇着长长的睫毛,疑惑道: “气氛组是什么?” 倪昆悠然道: “就是在本教主大显神威时,负责给我呐喊助威,外加向围观群众讲解战况的人。 “注意不要一味贬低敌人,最好把敌人有多强吹多强,随便打出一招,都要大大地震惊一下,这样子能衬得本教主更厉害。” “教主……” 苏荔一脸幽怨: “感觉你对我存在着很深的误解……条件允许的话,我其实也很能打的。” 是啊,当初在南疆小庙,在韩林庄园,在试炼任务,你清理喽罗那真叫一个割草无双。 连神墓都被你折服,给了你一个“清剿喽罗凶猛如虎”的评价来着。 倪昆心里吐槽着,嘴上问道: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呃,教主你直接帮我兑换了洗髓换血丹,所以我还剩下二百一十两神银,可以自己兑换想要的东西了……” “你还看中了什么?” “就是,那个……” 苏荔眼神飘忽,扭捏支唔道: “就是一门诈死……哦不,偷袭之术。那个,能让我伪装成……唔,干枯风化,像是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尸体…… “教主,我这真不是想装死啊,我就是想扮成尸体,躺在角落里,等敌人从我身边路过时,再背刺突袭……” 倪昆不动声色,淡淡道:“此术……倒也挺合适你的。” 苏荔一怔,旋即惊喜:“真哒?” 倪昆一本正经地点头: “不要总想着躲在角落里偷袭。你扮成尸体躺在地上、躲在角落,敌人见到你之后,会不会先保持警惕,上前检查一番你的死法?那样的话,会不会有暴露的可能? “所以你可以试着拿条绳子,把自己挂在房梁上、树上、墙上什么的,作出悬梁自尽的样子。这样子虽然看上去很显眼,可敌人一眼见到你那显眼的死法,反而很大可能第一时间排除你的威胁,失去对你的警惕。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荔惊叹:“妙啊!不愧是教主,这个法子有搞头!我回去后就试一试!” 说完就干劲十足地去兑换那门价格还算便宜的诈死之术了。 “我家圣女这脑回路……看来必须得引入竞争机制了……” 看着苏荔对着光幕嘿嘿直乐的模样,倪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师琪身边,对正坐在地上,浏览着兑换列表的师琪递出一枚“血髓丹”。 “倪教主,这是?” “血髓丹。有淬炼体魄、强化生机、增强自愈恢复能力、治疗内外伤势之效。” 倪昆低头瞧着她,微笑道: “之前试炼任务中,对付那吴落石时,多亏了你,我才能在他展开血雾,遮蔽视野之前,及时冲到他身前。你的作用非常关键,但催动魔棋针对一个真气境中期修士,想来你也付出了不轻的代价。希望这血髓丹,能略微缓解你的隐患。” “教主……” 看着倪昆那仿佛冬日阳光般的笑脸,师琪只觉眼前一晕,脸颊更是微微一热,泛起两抹红晕,连忙低下头去,轻声道: “妾身……师琪多谢教主厚赐。” “本教主论功行赏,这是你应得的。”倪昆笑了笑,又问:“你看中了什么?可还缺神银?” 师琪摇摇头:“好东西不少,我想要的也有,可惜都太贵了。” 倪昆问道:“总有价格合适,又还能用的吧?” “我想要个能自动行进,还可上下楼梯、发射暗器的机关轮椅……” “那个叫偃师帮你做一个不就行了?以他的机关技艺,想来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可以满足,没必要把钱花在这东西上。” “我……还想要一枚‘神力种子’。” “神力种子?” “嗯,天河龙神的神力种子。” “为何要神力种子?” “因为价格便宜呀。” 师琪嫣然一笑,又轻声道: “魔棋会损折本源。我本源亏空过多,本无望炼气正途,寿命都只剩下短短几年。虽神墓灵丹之中,有补充本源的神丹,但价格动辙上万,可望而不可及,我也只好另僻蹊径。 “神力种子正适合我,只要能传播龙神教义,增加信众,神力种子就能不断壮大。也许,能助我对抗魔棋蚕食,甚至弥补我亏空的本源呢。” 倪昆微微皱眉: “威远伯世子你知道吧?他身上就有神力种子,但那神力种子隐患很大……威远伯世子可是直接被惊怖神尊上了身的。 “或许那惊怖神尊的残魂,就正是藏在神力种子里面,得血祭供奉之后复苏。别忘了,我们所在之地,就叫做‘神墓’。” 【求勒个票~!】 068,天生神圣,魔棋来历 师琪轻声道: “师琪知道威远伯世子的遭遇。 “可天河龙神当是正神,其司掌风雷水脉,并不以天灾展示神威,亦不以恐惧震慑信众。而是以调和风雨、镇服水灾、治病怯邪、诛妖降魔宣示神恩,恩服信众。 “所以我觉得,天河龙神的神力种子,或许正适合我。” 她仰首看向倪昆,语气渐显坚定: “此次试炼任务,虽然我的评价仅次于教主,可我心里清楚,那只不过是占了教主强势的便宜,方才能勉强创造出一个机会。而那一闪即逝的机会,同样也只有教主能抓得住。 “下一次任务,我就未必有机会帮上忙了。而神力种子能令我快速提升实力,三个月后,就算无法帮教主太多,至少也能令我不至于拖累大家。” 倪昆手托下巴,一阵沉吟。 因为在血祭之地,遭遇“惊怖神尊”的关系,离京之前,等候长乐公主召唤的那几天,他很是找苏荔恶补过一些神话传说。 所以他知道,此方天地最初的天生神圣,都是秉开辟之初的一点先天灵性,从地震、火山、海啸、风灾、洪灾、雷灾、雪灾、旱灾等等最为暴烈残酷,灵机波动最为剧烈的自然现象中孕育而出,代表的乃是自然天地,最为狂暴无情的一面。 既诞生于灾难,代表着天地无情,最初的神圣们,如地火水风等诸多古神、祖龙始凰等诸多古妖,自然大多都天性残忍、暴戾无情,动辙掀起各种灾难,以恐怖神威震慑众生。 彼此之间也经常看不顺眼,互相交战。 而在那个时代,神人妖魔、万类众生混居,诸天生神圣,就居住在大地之上。 一旦那些天生神圣们彼此开战,必然波及大地众生。 随便一道余波,就是山崩地裂、地火焚城、江河泛滥、大海咆哮,不知多少生灵,在神圣们交战的余波中无辜送命。 因此众生对神圣们最初的信仰,只是源自对其力量与残暴的恐惧。 生灵们举行祭祀仪式,也不过是祈求神圣们心情好一点,不要动不动降下灾难。 正因此,人族最初的炼气士们崛起之后,还曾与同样饱受天生神圣们之苦的各异族大能,乃至那些天生神圣的后裔们联手,掀起了一场持续数千年的屠神之战,很是大杀了一批天生神圣。 在最初的天生神圣们渐渐凋零之后,又有新神陆续出现。 新神之中,有先天神圣们的后裔,其秉性较为复杂,有善有恶,有好有坏。但总体比起先天神圣们还是要好上许多,即便恶神,也没有先天神圣们那般残酷暴戾。 也多有如诞生于众生恐惧,天性残忍不下先天神圣的“惊怖神尊”之类的邪神恶神。 另外还有一些诞生于各种美好,以“神恩”折服信众,乃至庇护众生的善意正神。 而直至正神出现,凡俗祭祀仪式之中,才加入了“祈福”的内容 倘若“天河龙神”当真是善意正神,其在青云界宣示的神恩不是伪装,那其神力种子倒还可以接受。 不过就算天河龙神只是伪装出来的正神,倪昆眼下也没有办法。 他解决不了师琪身体的隐患,无法弥补她本源的亏空,帮她踏上炼气正途,更无法帮她快速提升实力—— 就算是“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这门双修功法,也只是能帮助调和阴阳、淬炼真气、纯化并提升真气修为而已,并不能弥补已经亏空的本源。 再说,就算可以,倪昆和师琪的交情,也还远远没到能共参欢喜的地步。 因此,倪昆只能是轻叹一声,尊重师琪自己的选择: “兑换神力种子的话,可还缺神银?” “不缺。神力种子只需二百两神银便可兑换,我有三百六十两神银,已是绰绰有余。” “那好。你自己把握就是。若有什么不妥,及时告之于我,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嗯。” 师琪轻嗯一声,垂下眼睑,又长又翘的浓密睫毛轻轻颤动着,轻笑道: “教主你……对每个女孩都这么温柔么?” 啥?对每个女孩都温柔? 妹子你是不是脑补过多,对本教主产生了什么误解? 本教主辣手摧花的场面,你不也亲眼目睹了? 我可还记得,你当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话说,要不是突然从石佛寺转移到神墓,被本教主辣手摧花的名单里面,说不得就有你师琪姑娘一个喽! 这话不能明说,不然太伤感情,倪昆只得打个哈哈,说道: “此次试炼任务,多亏你发挥关键作用,我才能无伤拿下那吴落石。 “要不然,等吴某人祭出法器,后果不堪设想。 “你功劳这么大,本教主关心你一下,难道不应该么?” “原来是这样啊……” 师琪轻声说着,低垂的眼眸中,情绪复杂莫明。 “就是如此,你莫多想。” 倪昆随口说着,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已经被魔棋蚕食的本源,目前是无法弥补,但可否将魔棋卖给神墓? “如此一来,至少以后不会再继续亏空本源。” 师琪被魔棋死死赖上,甩都甩不脱。 但神墓既收罗了那么多神兵灵宝,以祂的能力,应该能够回收魔棋。 师琪苦笑:“神墓可以回收魔棋,但是……” 她取出一枚黑白相间的棋子,心念一动,面前小号光幕上,即射出一道星光,照在棋子之上。随后光幕上开始显示文字。 “魔棋:人族上古炼气士‘星辰棋圣’使用过的棋子,以星核为主材炼制,被‘魔渊’气息污染,化为邪门奇物。 “日常以活物【包括但不限于活人,灵兽、妖兽、神兽、妖魔等拥有精气元神的活物皆可】精气元神为食,每月至少须吞噬一人份量的精气元神,多则无上限。若不能满足其最低要求,将大肆吞噬宿主本源。 “即使满足魔棋每月所需,魔棋亦将持续缓慢蚕食宿主本源,最终使宿主化为棋子。 “可展开迷雾幻境,隔离视线、消除声音,可挪移乾坤,可化棋子为傀儡战卒。 “若一次吞噬足够多的祭品,可展开‘星辰棋局’,集幻阵、困阵、杀阵于一体,威能无穷。 “此魔棋乃灵魂绑定奇物,一任宿主被彻底吞噬之后,方可解除绑定。 “可回收。回收需支付二万两神银,四品神晶一枚。” 看完神墓对“魔棋”的鉴定说明,倪昆好一阵无语。 他还真没想到,师琪的“魔棋”,居然来头这么大,居然还是上古大能的遗物。 而那“魔渊”,倪昆也早就听说过。 据说是一个异常凶险的所在,具体情况神秘莫测,只知其气息能污染众生,可化众生为魔物。甚至可以吞噬天地,把一方天地拉入魔渊之中。 凡人、炼气士、妖魔皆可向魔渊献祭,获得魔渊回馈。 那回馈也许是宝物,也许是功法,也许是强化体魄、提升修为,反正效果都是立竿见影,但献祭者的结局基本都是不得好死。 正经炼气士,没人会向魔渊献祭。 不过天命教的前辈炼气士中,倒出过试图将整个主界天地,统统献祭给魔渊的超级魔头。 苏荔天鬼血脉的始祖,也是一尊来自魔渊的天鬼。 师琪的魔棋,竟是受了魔渊气息污染的上古大能遗物,难怪如此邪性,威能又如此强大。 以师琪的微末修为、孱弱体质,催动魔棋之时,竟连倪昆都要受迷雾幻境蔽目遮耳的影响,连真气境中期的吴落石,都会被魔棋挪移乾坤,恍惚一个刹那。 而这还不是魔棋的极限。 魔棋在师琪手上,从未“吃饱”过,每个月只能享受只够满足基本需求的献祭。 若是让它一口气吃个饱,展开“星辰棋局”,倪昆都无法想象,能被神墓评“威能无穷”的棋局,究竟有多厉害。 如此厉害邪性的魔棋,神墓是可以回收,但不仅不给钱,反而要收费! 手续费还死贵,跟一枚成品“冥凰破界丹”一个价! 是因为魔棋本质太强,又绑定了师琪元神,在“神墓”看来,回收魔棋,相当于镇压邪物,并治愈师琪这位宿主的元神重伤,所以才要收取如此高昂的费用? 倪昆对此也是爱莫能助,只能宽慰道: “虽然贵了点,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天无绝人之路,以后会有机会的。” 师琪轻轻颔首,灿然一笑: “嗯,教主说的是,我会努力的。” “那什么,你继续研究神力种子,我去看看公主。” 倪昆一身好本领,至今杀伐斗战所向无敌,却既无法帮师琪弥补本源,也没法子帮她摆脱魔棋,也不好意思再跟她闲聊,赶紧去找长乐公主。 来到长乐公主身边,他笑着问道: “公主殿下,可看中了什么宝物?” “当然。” 长乐公主打开神兵灵宝选项,指着那价值三十万两神银,一枚超品神晶的“始凰剑”说道: “倪昆你不觉得这件神兵,很适合我大周皇家血脉吗?”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姐姐,目光不要那么长远好不好? 您这一路躺赢,神墓都看不下去了,连基础奖励都给你扣掉三成,您现在全副身家也才一百四十两神银来着…… “公主殿下,这恐怕就是个吸引我们不断拼命的诱饵,我觉着,怕是没人真能攒够钱。” 倪昆委婉奉劝。 与其指望攒钱兑换,真不如指望有朝一日,强到逆天,直接轰爆神墓,抢走所有宝贝。 倪昆干咳一声,继续说道: “公主殿下,可以将始凰剑当作奋斗目标。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提升实力。你也不想下次任务,又被评为‘毫无作为’吧?” 长乐公主一手环抱胸口,一手托着下巴,凤眸微微眯起,皱眉叹息: “本宫自幼娇生惯养,从无筋骨之劳,更未练过武功。就算愿意下苦功从头修炼,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除非有什么法子,能让本宫从零开始,突飞猛进。” 【求勒个票~!】 069,公主的忧虑 神墓的灵丹列表中,当然多的是辅助修炼的低阶丹药。 炼力境的聚力丹、神力丹;炼筋骨的锻骨丹、易筋丹;炼脏腑的雷音丹、五气丹;洗髓换血的“洗髓换血丹”,应有尽有。 但作为基础中的基础,万丈高楼的地基,事关“洗髓换血”的成就,乃至将来踏入炼气门槛后的潜力,炼力、炼筋骨、炼脏腑这三个小境界,都是一点一滴的水磨功夫。 需得在三个小境界中,尽可能地激发、挖掘出身体的潜力。 若功夫下的不够,就急急忙忙突破,后期潜力必然大打折扣。 因此就算本身天纵奇才,不怕吃苦受累,辅助灵丹也管够,恐怕也得有个一两年功夫,才能修炼到炼脏腑大成的武道宗师之境。 之后才能用“洗髓换血丹”,三月之内完成洗髓换血。 “修行功法,皇家不缺。 “炼力、炼筋骨、炼脏腑这三个境界所需丹药,也无需在神墓兑换,本宫可从皇宫宝库中自取。宫里的丹药,效力或比神墓的低阶灵丹逊色,但也足够使用。 “事关生死存亡,本宫也不怕修炼吃苦。可是…… “下一次神墓任务就在三个月后。哪怕本宫真是什么修行奇才,区区三个月时间,又能修炼到什么境界?” 听着长乐公主连番发问,倪昆沉吟一阵,说道: “下次任务,我应该还是能护住公主殿下周全。” “然后继续无所作为?”长乐公主摇了摇头: “看来你也清楚,本宫从零开始,短短三个月很难有甚成就。甚至一年两年之内,都未必能有苏荔如今的实力。 “可一年两年的,又会有多少次任务?你难道次次都能护作本宫周全? “就算你护得住,本宫却也没有那般厚颜。” 更重要的是,长乐公主很清楚,有了神墓这番机遇,倪昆的想法,未必不会发生变化。 以前是因现世灵机断绝,无法踏上长生道途,他才想要求一个一人之下、青史留名,才投效到她长乐公主门下。 现在,有了神墓这番机遇,以倪昆的修行天赋,还会只求凡俗的权势与名望么? 倪昆如今想要“扶摇直上九万里”,只怕已经不再需要她长乐公主作助力的大风了。 之所以承诺还会继续护她周全,只怕是看在此前,她一直对他青眼有加,即使知道他天命教主的身份,仍旧未曾计较,继续看重于他的情份。 可即便倪昆重情,她却绝不能继续做个只会全程观光,毫无作为的累赘公主,心安理得地享受倪昆的庇护。 如此,也未免太不自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轻叹一声,长乐公主垂下眼睑,用一种相当微妙的语气说道: “正常修炼,即使不缺丹药,时间也来不及。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也不想做个累赘。所以,咱们得想个特殊的法子,让我能尽快变得有用起来。” 倪昆皱眉道:“难道公主殿下也想要神力种子?” 若公主兑换神力种子,以皇家势力强推某个神祇,还真可能在短时间内,实力飞快飙升。 然而…… “修神力见效虽快,但长远看来,弊端太大,本宫不取。” 长乐公主轻摇螓首,眼波闪烁地瞥了倪昆一眼,语气愈发微妙: “本宫另有皇家秘法,可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嗯,等回去之后,便着手进行……” 皇家秘法? 不愧是从炼气士时代起,便威压天下八百年的大周,果然底蕴丰厚。 倪昆心中感慨着,口中说道: “如此甚好。公主殿下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知会一声,倪昆义不容辞。” 长乐公主螓首低垂,手托下巴,语气含糊地应了一声。 …… 接下来,倪昆又一一关怀了偃师、蚁王、病郎中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好关怀的。 大家都很穷,对于兑换列表中,那些格外勾人的强大宝物,只能眼巴巴地虚空幻想一下,最后把列表拉到最底下,选择兑换那些价格最低廉的物品。 不过即便如此,偃师、蚁王、病郎中也都找到了适合各自的,主世界没有的好东西。 比如偃师,倪昆就见老头子双手笼在袖子里,笑眯眯地瞧着面前的光幕。 人偶姑娘则站在光幕前,伸出手指在光幕上点点戳戳,看上去就跟在触屏上选货似的。 没多大一会儿,就有星光垂落在偃师跟前,化为一大堆各种低阶灵木、灵铁。 单纯的材料价格不算太贵。 就算是高阶的灵木灵铁,乃至稀有的神木神铁,价格跟各种成品宝物比起来,也是便宜得紧。 所以即使偃师一共只两百一十两银神,也能兑上不少低阶灵木、灵铁。 当然,光有材料也不行,还得有技术。不然再好的材料,也只会白白浪费。 而偃师恰好是个手艺人,所有傀儡,都是由他亲手制作。 从前还只能用凡木凡铁制造傀儡,看着吓人,实际在倪昆面前不堪一击。 现在若能用灵木灵铁制造傀儡,哪怕只是低阶灵材,也能造出相对强大的傀儡了。 偃师兑换傀儡材料,蚁王自然是兑换能够强化噬金蚁的灵性饲料,也是兑换了好大一堆。 噬金蚁其实是一种颇具潜力的异虫。 若能用天命教蛊部的“瘟蛊葬世经”祭炼,将能不断进化变异,变得越来越强。 不过蚁王以身饲虫,身体内部已经成了噬金蚁幼虫巢穴,本源早就亏空得不成样子,已经没法儿修炼正经炼气士功法。 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弥补本源。 病郎中则兑换了一份毒药配方,以及配制毒药的材料。 这是一种可以腐蚀炼气士真气、体魄的毒药。病郎中有法子将毒药炼为疫气,融入自己的咳嗽疫毒之中,以后只需咳上两声,就能对炼气士下毒。 话说,这些修旁门的奇人异士,虽然各有各的弊端,实力越强,离死越近,但还真都有几分神奇或者说惊悚的本领。 时机恰当的话,还真有机会创造奇迹。 可惜就是没啥前途,全都是拿命来搏。 当然,现在有了神墓这机缘,偃师等人身上的隐患,也是有机会减轻、延缓乃至彻底解决的。 就看以后的机缘如何了。 关怀过偃师三人,倪昆看了独自站在角落里,翻看光幕的大力神张威一眼,回到长乐公主身边,问道: “张威你打算如何处置?” 长乐公主沉吟一阵,问道: “你的想法呢?” “他还算有用。”倪昆道: “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天赋不错,冲锋陷阵又确实勇猛,像什么踩陷阱啦、撞埋伏啦、试探敌人深浅、吸引敌人火力啦,都挺适合他的。咱们需要一个这种想法单纯,又悍不畏死的陷阵之士。 “只是若要留下他的性命,那威远伯就太好处置了。” 张威只是个听命行事的打手,又还算有用,饶他一命也无不可。 但指使张威的威远伯,又必须得严惩。不然长乐公主威严何在? 倪大教主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就是张威死心效忠威远伯,若杀了威远伯,恐怕张威在以后的任务中坏事。 若如此,倒不如现在就把张威给干掉。 “威远伯胆大包天,勾结韩惊涛对本宫下手,形同造反,必须得死。”长乐公主淡淡道:“不过只要张威愿意合作,本宫可以允许威远伯‘病死’,保住他的身后名。威远伯的两个女儿,本宫也不会动她们。” 按她以前的脾气,威远伯就该满门抄斩,诛连三族。 但现在有了神墓这风险与危机并存的机缘,她眼界也变得更加开阔,此次事件,她与倪昆又都未遭受事实上的损伤,因此可以看在张威有用的份上,允许威远伯自死抵罪。 “那就这么决定吧。”倪昆轻飘飘地说道:“等下再和张威谈一谈,看他能否接受这般处置。若他拒不接受,也只好送他一程了。” 时间过得很快。 三个时辰的逗留时间,即将结束。 除倪昆和长乐公主之外,其他人也都兑换了各自所需,将奖励花得一干二净。 倪昆不兑换,一是看得上的兑不起,兑的起又看不上,二是缴获的战利品还算丰厚,暂时足够使用。至于长乐公主,纯粹就是穷的,毕竟她可是连基础奖励都没拿满的奇女子。 不过她也不在乎。 大周八百年前立国,那时还是炼气士时代,大周太祖本雄心勃勃,想建立人间仙朝,于开国之战中,收集了无数宝物。 即使一百年后灵机断绝,宝库里的收集的好东西,经历七百年时光洗礼,大多灵性流失报废,可以大周的底蕴,皇家的好东西仍然多得一般人不敢想象。 没见着两个皇家秘卫,都能随身携带犹有几分余威的神兵吗? 所以长乐公主若是愿意,甚至能拿出大量宝物,交给神墓回收,换取神银、神晶。 只是神墓回收价格太黑,连售价的三成都不到。而灵性有所流失的宝物,还会被神墓大肆打压评价,冠以“破烂流丢、残损不堪”之类的评语,再次压价。 因此拿皇家存货来给神墓回收,纯属血亏,得不偿失。 还是自用更加合适。 随着逗留时间行将结束。 星光幕布上,又浮出新的字迹: “一刻钟后,返回各自所居现世,请作好准备。 “警告:回归各自现世之后,允许使用自神墓兑换的能力、宝物,允许将兑换物品赠送他人,但不得对‘神墓行者’以外的人提及神墓机密。违者抹杀。” 【十月最后一天,月票就要过期作废啦,赶紧投啊~~!】 070,回归现世,夜会公主 “违者抹杀”四个字,被特意加大加粗,并且渲染成血淋淋的颜色,像是用流淌的鲜血书就一般,予人极强的警示感。 抹杀? 病郎中轻哼一声: “好大的口气!神墓要怎么抹杀咱们?天降神雷,劈死咱们吗?” 偃师捋着胡须,悠悠道: “郎中你出去之后,或许可以试上一试。找个不相干的外人,把神墓呀,试炼任务呀跟他分说一番,瞧瞧会不会有雷劈你。” 病郎中翻个白眼: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怎不自己尝试?” 偃师嘿嘿一笑: “天下绝地之一的神墓之名,早就流传多时。想来此前进入神墓的神墓行者们,也有试图说出神墓机密的。但为何除了‘神墓’这个名号属实,其它传言都是模糊不清、模棱两可?” 蚁王闷声道: “因为凡是试图说出真正机密的,都被‘抹杀’了。于是只留下一些模糊不清的传言,成就了‘神墓’最是神秘莫测的传说。” 偃师颔首: “所以郎中你要不怕死,尽管尝试。小老儿却是不敢的。” 这时,苏荔忽然道: “这不合理啊!不准泄密,违者抹杀……感觉像是神墓怕被外人知道它的机密。 “可是以神墓的神通广大,它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毕竟它可是能在灵机断绝的主世界,将咱们这么多人,同时从石佛寺这一天下绝地,挪移到异世天地的存在。此等神通,上古神话里的那些大能,也不过如此了吧? “咱们的世界,炼气士、妖魔、神祇全都消失,连‘魔渊’都彻底没了动静,神墓又怕什么?即使神墓的秘密传遍天下,人尽皆知,也没谁能威胁到它吧?” 苏荔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想法,看来确实是动了脑筋的。 而倪昆则想到了石佛寺中,那道“石化”的灰白力量,侵蚀“宇光挪移令”的情形。 也许,神墓忌惮的是石佛寺之类的其它绝地? 神墓收集了那么多失传的神兵灵宝、神通功法,能沟通诸界,位格之高,难以想象。 可即便如此,它也会有所忌惮么? 倘若它真的忌惮其它绝地,又或是别的什么…… 主世界的水,恐怕比想象中更深。 倪昆沉吟良久,没回答苏荔的疑惑。 主要是线索太少,他也把握不住,可以猜想,但不能信口开河,免得误导他人。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皱眉苦思,毫无所得。 时间就在沉默中过去。 很快,众人眼中白光一闪,一阵恍惚眩晕之后,已然来到一片山野之中。 环顾四面,很是熟悉,正是凤凰山上、石佛寺外。 “直接把咱们送到了石佛寺外?神墓看来还挺人性化的。”苏荔赞道。 倪昆则内视丹田,果然发现丹田里的真气,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量禁锢,无法催动分毫。 “果然如我所料……在灵机不全的世界,修出的真气,在主世界就会继续受到禁锢。想要在主世界修出能用的真气,只能用‘冥凰破界丹’!” 倪昆心中思索着,看向张威,就见张威脸色难看,显然也发现了真气受制,无法催动。 其他人倒是毫无异样,一个个唏嘘感慨着,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感慨一阵,偃师向倪昆请示: “教主,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 “去哪儿?”倪昆看向长乐公主:“当然是回船队,继续灵州之行了。” 长乐公主亦缓缓颔首: “先回船队。你们若是愿意,也可跟随倪昆与本宫。若不愿,各自回去便可。反正……三个月后,我们还会在神墓相见。” 师琪道:“公主殿下此行赈灾,我或可助公主一臂之力。” 她兑换了“天河龙神”的神力种子,正要设法增加信众,吸收信力,提升实力。 而天河龙神的神力,最擅治水、祈福、消灾,用在灵州灾区,必能快速扩大天河龙神影响,增加信众。 对于各种来历不明的神祇,朝廷惯来十分警惕。稍有越线,便会打为邪教淫祀,严厉镇压。 若没有神墓一行,长乐公主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借灾情传教的。 但现在情况自有不同。 身为团队中的一员,师琪在试炼任务中的作用非常明显,获得了仅次于倪昆的优秀评价。 若她实力能更进一步,对将来的任务也有很大好处。 而“天河龙神”虽然来历不明,但从祂在青云界的作为,以及宣示的教义看来,当属正神,可以允许适当传播。 当然也要严密监控,一旦发现不妥,就要取缔镇压。 当下长乐公主颔首应允: “可以,师姑娘可随本宫同去赈灾。” 病郎中笑道: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下不仅擅长传疫,更擅长治疫,也愿为公主殿下效力。” 偃师也拈须笑道: “小老儿能制工程器械,或可助益赈灾。” 蚁王闷声道: “我的飞蚁擅追踪,能杀贼,灾区流匪蜂起、盗贼遍地,我亦愿助公主殿下剿贼。” 就这样,除张威之外,所有人都愿与长乐公主同行。 于是接下来,偃师取回遗落在塔林之中,还没被倪昆打坏的几尊傀儡,请长乐公主与师琪乘坐,又用傀儡负上兑换的大堆制作材料,众人便下了凤凰山,前去与船队汇合。 张威则自回京师,准备为威远伯料理后事了—— 适才在神墓空间,倪昆与公主已经与他谈过。张威虽鲁莽,却也知道,刺杀事败之后,威远伯最好的下场,也就是那样了。 能够被“病死”而不是被满门抄斩,能保下身后名以及威远伯的两个女儿,已经是大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法外开恩,不能奢求更多。 去时比来时稍慢。 即使有偃师的傀儡代步,也是足足走了一整天,从清晨到天黑,才赶至目的地,与船队汇合。 公主殿下回归,周延及公主府的官吏、侍卫们,自是上前好一阵唏寒问暖,叩首请罪。 长乐公主倒是没多加怪罪,象征性地罚了众官吏、侍卫两个月俸禄,便就此作罢。 至于草包禁军,长乐公主罚都懒得罚。 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灵州之行结束之后,就要着手狠狠整顿禁军了。 周延本待为公主举办压惊宴。但长乐公主推说劳累不堪,想要早早休息,只叫侍女们在楼船上准备酒宴,招待倪昆等人,自己则并未出席。 酒宴正欢时,代号“仁一”的皇家秘卫,忽然来到宴厅,行至倪昆身边,俯下身来,低声说道: “倪公子,公主殿下有请。” “现在么?”倪昆问道。 “就是现在。”仁一肯定道。 “那好,我这便过去。” 倪昆与众人招呼一声,随仁一出了宴厅,来到楼船上层,公主所居的顶层舱室门前。 “倪公子请进。”仁一将舱门推开,让开道路,背门而立,对倪昆作了个请的手势。 倪昆眉头一扬:“你不进去?” 仁一缓缓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公主殿下有令,我就在门外把守。” 所以公主是要跟我谈“神墓”相关,不敢让秘卫知道? 又因为我救回公主,皇家秘卫也真正信任我,允许我与公主独处了? 倪昆心里嘀咕着,随口问道:“怎不见仁二姑娘?” “仁二奉殿下之命,连夜回京办事去了。” 倪昆点点头,推门进去。 他倒是没有关门,以示敞亮,可当他一进门,仁一就替他关好了舱门。 倪昆也没多想,走过门道,见到一面屏风,径直绕过屏风,来到一座尚算宽敞,布局典雅的小厅中。 小厅无人。 但正对面一道悬着珠帘的月门后,隐约可见又有一间小室。 透过珠帘,可见一张纱帐笼罩的绣榻。 绣榻之上,侧卧着一道曲线好似山峦起伏的美好身影。 倪昆本以为,长乐公主这是经历石佛寺六百里驰援,以及神墓试炼之后,对自己更加信重,开始熟不拘礼,打算躺在榻上一边休息一边与自己聊天。 以为他自己的位置,就在这隔了一重珠帘、一重纱帐的小厅当中。 可他刚想找个椅子在厅里坐下,与公主隔空谈话,小室之中,便传来公主的召唤: “倪昆,进来说话。” 【晚上零点上架!预先求个首订,以及保底月票!】 071,倪昆,我要你助我修行!【求首订,求月 进去说话? 倪昆想了想,掀起珠帘,穿过月门,步入小室。 现在横亘在他与长乐公主之间的,只剩一重纱帐。 透过纱帐,已能隐约看清公主殿下的红裙黑发、雪玉肌肤。 “再近些。” 纱帐后,绣榻上,长乐公主再次发出召唤,声线慵懒,略带笑意,又藏着丝丝紧张颤抖。 还要近? 几个意思? 倪昆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他倪大教主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艺高胆大、横行无忌。 不浪得飞起,算什么强者? 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都不怕,我又怕个什么? 咱才不像苏荔那般稳健慎重! 当下也不推脱,大大方方走过去,掀开纱帐,步入帐后。 于是长乐公主的状态,便再无遮蔽地被倪昆一览无遗。 公主殿下秀手支腮,双腿交叠,意态慵懒地侧卧着。 她似乎刚刚沐浴过,雪白肌肤透着动人红晕,披散肩头的乌黑顺发,亦泛着水润光泽。 她身上穿着一袭大红长裙。 襟领未曾系严实,透过那半敞的襟口,倪昆一眼瞥见,她内里似乎也处于一种纯真天然的状态,直教倪昆感慨,心怀天下者,果然胸襟宽广,深不可量。 红裙下摆有开衩,当她摆出这侧卧之姿时,裙摆自然从她腿上岔开滑落。 于是她那修长笔直、曲线玲珑的雪白小腿,以及那玲珑精致、盈盈一握的纤纤秀足,皆坦坦荡荡展露在倪昆面前。 这是一位熟透的美人,正处于最为美好的年华,好似一枚饱满多汁的甜美蜜桃,浑身上下每寸部位,都在散发着极致魅力。 饶是倪昆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此时此刻,亦不禁心头一跳,腾起一股想要放肆逞威的魔念。 长乐公主见倪昆目光灼灼,将自己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唇角不禁微微翘起,纤指轻绕着腮边一缕秀发,以慵懒动听的声线问道: “倪昆,本宫好看么?” 倪昆双眼微眯,轻声道: “公主殿下,你这样……很危险。” 公主秀眉一挑:“危险?” “不错。”倪昆淡淡道:“你现在这样子,就好像一只鲜嫩可口的小白羊,主动跳到了饥肠辘辘的猛虎嘴边。你这是在挑衅猛虎的克制力。” 长乐公主唇角笑意更浓,本藏着丝丝羞涩的眼神,亦变得满是挑衅: “倘若本宫并不需要猛虎克制呢?” “那猛虎自会让公主殿下知道,什么叫做羊入虎口……” “是么?可本宫乃是神凰,不怕猛虎哦。” “真的不怕?” 倪昆剑眉一扬,上前一步,径直在榻沿坐下,毫不客气地一把捞起长乐公主修长小腿,抓住她晶莹剔透、柔若无骨的玲珑玉足,轻轻一握。 长乐公主顿时娇躯一颤,琼鼻中漏出一声难以自抑的轻哼,明媚大气的俏脸一下变得通红。 倪昆在她玉足上这轻轻一握,可不是随手为之,五指的落点、力度都有讲究。 他可是研究过“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的男人! 若他愿意,举手投足,都有令女子拜服的威能。 长乐公主便被他这一手,弄得失神了一刹,回过神来,才微微气喘着说道: “倪昆你……先放手,本宫有话要和你说……” 说话时,她那只被倪昆握在掌中的玉足,秀气的足尖情不自禁地蜷舒着。 那好似无瑕美玉雕琢的五颗趾甲,在灯盏下熠熠生辉,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粉红光泽。 只是“先放手”么? 倪昆无声一笑,暂且松开手掌,悠然道: “公主殿下想和我说什么?” 见倪昆松手,公主殿下忙将腿脚自他手中缩回,倏地起身,跪坐榻上,整理裙摆,用宽大裙摆遮住腿脚,这才嗔恼地白了倪昆一眼,说道: “你这魔头,当真胆大妄为,未得本宫谕旨,你便敢……总之本宫要杀你的头!” 倪昆轻笑一声: “这话公主在石佛寺中,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吓不倒我的。” “你!” 公主殿下又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这才轻哼着抿了抿樱唇,说道: “记得我在神墓回归空间,与你说过,我有皇家秘法,可令我从零开始,修为突飞猛进吧?” “嗯。”倪昆缓缓颔首:“所以公主殿下召唤我来,是要与我商量修行之事?” “不是找你商量。”长乐公主凤眸生波,一瞥倪昆:“我要你……助我修行。” “助你修行?”倪昆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如何助你修行?” 长乐公主半夜召唤,又叫秘卫把门,还洗白白香喷喷,穿成这样,躺在榻上,召他近身说话…… 倪昆又不是傻瓜,对于长乐公主那“皇家秘法”的根脚,差不多已经心下了然。 果然是馋我身子! 不过…… 哪怕以倪昆两世为人的阅历、眼界,公主殿下也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人。无论身材、相貌,都极合他审美。 此前在石佛寺中,抱她突围时,肌肤相触、胸腹交叠之下,他也曾心猿意马过,甚至在公主挑衅之下,相当放肆地打了公主翘臀,至此刻犹记得那动人弹感。 要说他对公主无感,那未免也太假正经了。 长乐公主垂下眼睑,轻声道: “我有秘法,可将我体内某种……特殊力量,化为修为,令我修为突飞猛进…… “这种秘法,在炼气士时代,本无需旁人辅助,自行修炼转化即可。 “但是如今,灵机断绝,独自修行已行不通,必须得有人辅助。并且……” 她抬眼看向倪昆,眸中波光闪闪,眼神不觉已变得火热: “并且助我修行之人,体魄必须无比强横,要能承受我体内那种特殊力量…… “若体魄稍逊,则辅助修行之人,秘法一经运转,必会瞬间暴毙……” 倪昆轻笑一声: “想来我的体魄,正适合辅助殿下修行。” 不是自夸,倪昆觉得自己的体魄,在同境界中,绝对担得起“天下无双”这四个字。 甚至就连境界比自己更高的,如真气境中期的吴落石,单论体魄,都远不如自己强横。 长乐公主看中自己的体魄,选择他帮助修行,也算是极有眼光了。 “倪昆你的体魄,乃我生平所见至强。” 长乐公主凝视倪昆,声线略微发颤地说道: “皇家秘卫,乃是武圣中的佼佼者,体魄之强,已堪称非人。但她们若不借助神兵之力,同样不可能禁受得起那吴落石‘灭灵血雾’的消磨。 “八年前,我曾随皇兄远征北疆,也见过北方蛮族一些觉醒了妖魔乃至古神血脉的猛士,可也从未见过像你一样,能徒手硬接大力神张威四百八十斤殒钢重锤,甚至徒手击碎‘天音灵铁盾’的强者。 “在本宫看来,倪昆你的体魄,绝对天下无双,定能承受我那特殊力量。 “而助我修行,对你也有莫大好处。经我特殊力量洗炼,你的体魄亦能变得更强。” 倪昆笑了笑: “我怎样都好,只要能帮到公主殿下,我乐意效劳。说起来,可有什么方法测试一二?我虽自信,但事关公主殿下修行,还是须得保证万无一失。” “此乃正理。”长乐公主轻轻点头,俯身趴到床头,自绣榻床头暗格之中,取出一枚银针,“倪昆,你把手伸出来。” 倪昆将手伸出,笑道: “殿下,这银针怕是破不了我的皮。” 然而长乐公主并没有拿银针刺他。 反是刺破她自己的指尖,于春笋般修长雪白的指尖,挤出一滴仿佛红宝石的殷红鲜血。 小小的一滴鲜血刚一渗出,倪昆便觉整个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像是同时烧起了多个大火炉,顿时心中一凛,看向长乐公主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审视之意。 这时,长乐公主将指尖那滴殷红血珠,挤到倪昆手背之上。 血珠甫一落上手背,倪昆便觉到手背一阵滚烫。 即使以他如今的体魄,也有一种尚是凡人之身时,被滴上滚烫开水的灼痛感。 要知道,那韩惊涛将“附骨毒火”扔到他背上,他也只是觉得稍微有点热而已,半点痛楚都未曾感受。 但是现在,血珠滴到手背上,他不仅手背被灼得生痛,那刀枪不入、毒火难伤、血雾难侵的手背皮肤,甚至还隐隐出现了一丝烫伤的红痕。 “如此高温……看来,我之前对长乐公主的猜测,还是稍嫌保守了。” 倪昆此前就有猜测,长乐公主当有保命底牌。 这底牌连公主家令周延都不知晓,但两位皇家秘卫应该知道。所以她们才会对公主被掳之事,并不如何慌乱。 而在凤凰山上,石佛寺塔林,见到公主之后,公主的表现亦进一步映证了倪昆的想法。 她不仅不曾慌乱,甚至能免疫病郎中那连苏荔都无法抵抗的咳嗽疫毒,还能在师琪的迷雾幻境中,一眼找到师琪位置,进入神墓试炼之后,也始终保有底气。 倪昆本以为,长乐公主身上带着某件皇家秘藏的,犹有余威的强大秘宝。 但是现在看来,他那时的猜测,只怕过于保守,并没有猜中实质。 “‘体内’的特殊力量么?” 倪昆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震动,看着长乐公主,心中暗道: “除了神凰血脉,哪还有如此滚烫,连我都能烫痛烫伤的鲜血?” 这还只是鲜血,并未化为神凰之火。 以这区区一滴指尖鲜血的高温,倘若神凰火真的爆燃席卷,他倪大教主只怕也顶不住。 长乐公主低头观察着倪昆手背皮肤,在血珠滚动之下的反应,像是感受到了倪昆审视的目光,轻声说道: “既选了你……助我修行,那么有些秘密,我也不能再瞒着你。话说回来,瞒也没意义,将来神墓任务中,真到性命攸关之时,我的秘密,迟早会暴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倪昆,缓缓说道: “我其实……觉醒了神凰血脉。” 果然! 如此灼人的鲜血,果然是神凰血! 长乐公主看着倪昆的眼睛,娓娓述说: “关于神凰血脉,想来你也听过许多传说,当知道在炼气之道断绝之后,神凰血脉固然还是威压天下的最强血脉,可代价也是异常高昂。 “炼气士时代,神凰血脉施展神凰火时,可以用真气作薪柴,纵焚天煮海,所耗也不过只是真气、法力而已。 “可是如今,没有真气、法力可作薪柴,神凰血脉觉醒者,便只能以自身元气精神为薪柴。施展神凰火时,每动用一次,都会大损本源。 “我皇兄……毕生只大规模施展三次神凰火,便已油尽灯枯。 “皇兄三十一岁最后一次施展神凰火,三十二岁便苍老如八十老翁,牙齿松脱、皮肤干瘪,腰背佝偻,耳背眼花。三十九岁驾崩时,九尺身量的汉子,体重只剩不到六十斤…… “虽神凰血脉觉醒者,即使毕生不施展一次神凰火,也罕有活过七十的。但倪昆你可知,神凰血脉觉醒者,若不用火,那么直至寿尽而终前,都能青春长驻,不显衰老?” 听到这里,倪昆轻轻一点头,感慨道: “如此说来,神凰火的代价,确实太高昂了。难怪公主殿下一直未曾轻易动用。” 长乐公主自嘲一笑,幽幽道: “我非畏死。若危及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我也愿如皇兄一般舍却此身。我只是不想变得……像我皇兄那样,不到四十,便已垂垂老朽……那样的话,我情愿早些去死。” 倪昆微笑道: “女子珍惜青春,乃是常情,公主无需惭愧。” 顿了顿,又好奇问道: “按照大周帝位继承规则,既公主殿下觉醒了神凰血脉,那公主便该为女皇。为何……” 长乐公主道: “我的秘密,可以告诉你,因为既要请你助我修行,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再进神墓。可是天子之事……倪昆,允许我保留一些秘密好吗?” 公主殿下素来威仪强势,即使偶尔流露羞态,之后也会立刻挑衅找补,鲜有眼下这等软语相求的样子,倪昆心里舒坦,便从善如流地一颔首,笑道: “也罢,天子之事,我便不问了。” 长乐公主轻轻舒了口气,嫣然道: “我所说的皇家秘法,便是以神凰焰力,淬炼体魄,若百炼成钢一般,使我炼体境界能突飞猛进。你助我修行,也能得到神凰焰力的淬炼……只是神凰焰力太过凶猛,体魄不够强横,便会瞬间化为焦炭。不过现在看来……” 她垂首看着倪昆手背,见他手背皮肤在血珠滚动下,只略现红痕,不禁开怀一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倪昆你受得住神凰焰力。” 只是血中自带的神凰焰力,并非真正燃烧起来的神凰神火,从现在的测试结果看来,倪昆体魄足堪承受。 “既如此,我愿公主一臂之力。” 倪昆笑道。 既然自己适合,且有好处,倪昆当然乐意助力公主。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无需“冥凰破界丹”,便直接打破天地桎梏,修出真气呢。 “好……” 长乐公主轻声说着,将方才被银针刺破的指尖,放到倪昆手背那滴血珠上,那滴血珠又神奇地被她收了回去,转眼就不剩一丝血渍。 收回血珠,长乐公主又自床头暗格取出一只卷轴,递给倪昆,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这便是那门秘法……我已研读一二,但我毕竟不通修行,而你年纪轻轻便同境无敌,天赋、悟性当也是举世无双……你且看看,之后修行之时,恐怕需由你来主导。” 语气虽镇定,但她眼里还是有一丝藏不住的羞意。 倪昆也不推脱,接过卷轴,展开一看,见果然如他所料,这门皇家秘法,正是一门双修之术。 “出京赈灾带双修秘法?唔……果然从一开始,就在馋我身子了么?” 倪昆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正眼观鼻、鼻观心,努力作若无其事状的长乐公主,仔细阅读起来。 很快,他脑中“不朽金身”的符文便大放光明,将这门功法收录进去,化为一枚小号金色符文,悬浮在不朽金身符文之下,与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雪河剑法所化的符文并列。 之后,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的符文,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向着那门皇家秘法所化的符文靠去,很快两者便互相融合,化为一门新的双修之术,名为“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 看上去非常正经。 倪昆合上卷轴,闭目感悟,那新形成的“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符文闪烁之下,种种知识浮过眼前,诸般感悟齐上心头。 正自融会贯通时。 长乐公主不时抬眼瞧他,俏脸愈发晶莹红润,眼神越发火热妩媚。 尤其想到秘法卷轴中,那种种知识时,长乐公主只觉身子隐隐发热,双腿也情不自禁地紧紧并拢。 这时,倪昆忽地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公主。 长乐公主连忙避开他视线,低声说道: “悟得如何?” 倪昆微微一笑: “殿下放心,一切尽在我掌握。” 公主殿下面红耳赤,声线发颤,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这么快?倪昆你悟性还真是……” 倪昆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的悟性,天下第一。总之我们可以开始修行了。” 说着,大手按上公主肩头,轻轻一拨,公主衣襟滑落,露出香肩雪臂,以及内里一片纯真天然。 倪昆视线一扫,暗自赞叹,心说公主殿下这广阔胸襟,以后就由我大倪昆安枕了! 倪昆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令公主殿下情不自禁合拢双臂,环抱胸口,目光游移,期期艾艾说道: “那个,咱们是不是……先一起研读一番秘法?我,我还有些不懂……” 倪昆轻笑: “没有必要,秘法我已尽知,一切由我主导,公主殿下仔细体悟,好生修行便是。” 说完一手按到她胸口,一手捞起她饱满浑圆的雪白大腿,俯身就位。 当痛楚传来,长乐公主不禁仰起修长玉颈,琼鼻漏出压抑的颤音,双臂紧紧环住倪昆肩背,修长雪白的美腿,亦宛若两条雪玉白蟒,本能地缠上了倪昆腰身。 纱帐轻摇,绣榻微响。 随着倪昆一心二用,开始运转“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长乐公主眉心,又浮出那形似火凰展翅的火红图纹,肌肤变得滚烫似火,一股奇异馨香,亦自她身上悄然散发,弥漫一室。 倪昆只觉一股无比灼热的力量,在他运功引导之下,自长乐公主体内溢出,传导到自己体内,宛若无形之火,席卷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每一条筋络肌肉,每一根血管神经,每一寸骨骼骨髓。 这股无比灼热的力量,正是“神凰焰力”。 神凰焰力虽蕴于长乐公主血脉之中,但需以秘法辅助,才能在不损耗公主元气精神的前提下,将之无害引导出来,并以之淬炼体魄,将之转化为修为。 神凰焰力入体之时,倪昆只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块熔炉中的铁锭,正被融金铄铁的高温,由内至外地锻烧淬炼。 即使饱满甜美的长乐公主在怀,有极乐之事分散注意,即使以倪昆体魄之强,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好似烈火烧身、五内俱焚般的痛楚。 好在他饱经磨砺的心性毅力足够坚韧,这才耐住了那痛楚,并仔细体悟神凰焰力对自身体魄的淬炼。 宛若百炼锻精钢,又似烈火淬真金。 倪昆本以为自己的“不朽金身”筑基篇,已然臻至极限。 没想到神凰焰力席卷之下,炼体修为又有松动,每一颗细胞都在接受深层淬炼,体魄强度隐隐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感觉。 神凰焰力源源涌来,在“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的催动之下,于他体内运转淬炼一番,又携带着自他体内漫溢而出的某种无形力量,返归长乐公主体内。 在倪昆带动下,长乐公主亦开始分心二用,一边如泣如诉地紧紧缠抱迎合着倪昆,一边运转功法,炼化在倪昆体内淬炼之后,返还回来的神凰焰力。 很快,倪昆就感觉到,长乐公主的体魄,开始有了点滴增强。 原本对他来说,公主好似水豆腐一般,需得小心呵护,才不至于坏掉。 而随着修炼的进行,公主体魄不断强化,柔嫩玉体亦渐渐多了几分韧性。 倪昆于是开始尝试更多的修行招数。 长乐公主自幼高高在上,神凰血脉亦是本性高傲,绝不甘屈居人下。 可在倪昆的强攻之下,公主竟甘受摆布,逆来顺受,无论倪昆如何摆弄,她都极力配合,甘之若饴。 于是本来令倪昆还稍有些痛苦的修行,变得更加妙趣横生,令他修行得更加入味,战意昂扬,不知疲惫。 对“神凰焰力”可怕高温的耐受力,也在不断提升…… 不知不觉,天边已泛出鱼肚白。 神凰血脉恢复力惊人,看似柔弱,不堪一击的长乐公主,竟然坚持着与倪昆修炼了整晚。 直至船队中响起阵阵嘈杂,伙夫们开始生火做饭,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禁军草包们也装模作样起来吆喝操练,二人这一夜修行方才告一段落。 “倪昆,你还真不知怜香惜玉……” 长乐公主香汗淋漓,凤眸半闭,偎在倪昆怀中,喃喃低语。 倪昆手掌轻抚着她光滑细嫩的香肩雪背,低笑道: “试炼任务中,公主殿下不是曾盛赞我的辣手摧花么?再说,殿下这一晚,不也是食髓知味,乐在其中?” 长乐公主有气无力地轻哼一声,低声辩道: “本宫那是为了修行,为了以后不再拖你们后腿……” “是吗?”倪昆手掌顺着她不堪一握的纤腰滑落,又攀上腰线下方一道急速隆起的丰美弧线,笑道:“那公主殿下是否终于知道修行之乐了?” 公主吃吃一笑,低语: “是啊,修行甚乐,就是整个人都快散架啦。倪昆你简直就是人形凶兽……” “公主殿下却也不差,竟能与我修行整夜。说起来,公主殿下这皇家秘法,也着实神异,居然能同时修炼炼体前三境……” 炼体修行前三境:炼力、炼筋骨、炼脏腑,本该循序渐进,完成一境,再修下一境。 可长乐公主血脉殊异,秘法神奇,竟能同时进行前三境的修行。 肌肉、筋络、骨骼、脏腑,皆可同步淬炼,且效率极高。 以倪昆估计,倘若天天如此修行,照此下去,最多两三月功夫,长乐公主就能臻至炼脏腑大成的宗师之境。 当然,只是空有境界,并不代表能打。 长乐公主连一招一式的实战武技都没练过,就算有武道宗师的实力,也只能欺负一下普通武者。碰上个武技精湛、实战经验丰富的武者,哪怕对方境界只得“炼筋骨”,她怕是都要惨败。 “白昼行船时,公主殿下可向秘卫学习招式打法。晚上我再继续助你修行。” “其实……也不必等到晚上,神凰血脉恢复力极强,本宫现在还能接着修炼。” “你真的行?” “呵,我承认倪昆你体魄无双,但也不要小看本宫的神凰圣体。” “这是挑衅么?” “是又怎样?难道你不行了?” “哈,真不知天高地厚!公主殿下,接我这招不灭之握!” “啊,本宫尚未准备好,你怎能偷袭……” 船队晨时便已启航,继续前往灵州长乐郡的行程。 但直至午时,倪昆方才离开公主楼船,回到护卫楼船。 苏荔正捧着个海碗,坐在甲板一只木桶上大口干饭,见到倪昆,连忙放下碗筷,起身问道: “教主,你昨晚去了哪里?怎直到现在才回来?” 倪昆轻飘飘说道: “没什么,和公主殿下商议修行之事。” “这样啊……” 苏荔狐疑地打量倪昆两眼,感觉教主似乎心情不错,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可倪昆不说,她也不好多问,只得道: “教主你吃饭没?” “吃过了。你呢?洗髓换血丹有没有用掉?” “昨晚回来就用了。” “感觉如何?” “效果很好啊!”苏荔眉飞色舞地说道:“果然不愧是能让人三个月内,完成洗髓炼血的灵丹,这才一夜功夫,我便修为大进……” “挺好的。”倪昆抬手拍拍她肩:“继续努力,争取早日臻至武圣之境。若至武圣,以你天赋,再进‘那地方’,怕是能立刻突破关碍,直接衍生真气。” 苏荔也满脸期待: “哈哈,我也早就想知道修出真气是什么感觉了。” 完了又皱起眉头: “可是……天鬼戮神法的传承宝典已经丢了,杨纵那个叛徒也不知所踪,接下来我该如何继续修炼?” “别急,先将洗髓换血修炼大成,臻至武圣之境再说。” 倪昆沉吟道: “之后若实在找不到杨纵和幕后主使,夺不回天鬼戮神法……等进了‘那地方’,攒钱兑换真气篇的功法就是。” 苏荔叹了口气:“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倪昆点点头,问道: “偃师、病郎中、蚁王、师琪他们都还算安份吧?” “都挺安份的,现在正一起吃饭呢。”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要独自出来吃饭?” “呃,一想到病郎中说话时都可能传疫,蚁王身体里全是噬金蚁幼虫,偃师那老贼身上更是不知道藏着什么古怪毛病,我就浑身不自在,怎还有胃口吃饭……哦对了,师琪的魔棋还吃人,太可怕了!” “师琪不是只用坏人献祭魔棋么?” “教主,身为天命圣教当代圣女,那我可不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坏人么?” “……” 倪昆看了满脸严肃的苏荔一眼,无语地摇摇头: “你可是将来要修炼‘天鬼戮神法’的女子,心灵怎能如此脆弱?走,跟我们一起去瞧瞧他们,有事要和他们说。” “……那好吧。” 苏荔不敢违逆教主,只得捧起海碗,跟着倪昆往偃师等人吃饭的小餐厅行去。 趁着还没有抵达,暂时无人让她不自在,她抓紧时间赶紧夹起碗里的大鸡腿,啊呜几口全部咬进嘴里,飞快咀嚼。 一时间,她粉腮鼓得跟两个大包子似的,活像只颊囊里塞满了坚果的小仓鼠。 来到小餐厅前,尚未进去,就听里面传来偃师的声音: “师姑娘,你要的轮椅,老夫可以帮你做出来。不过你知道的,我的傀儡,都是我用‘牵机线’隔空操控,它们才能长时间活动,轮椅自然也是如此。若无老夫以牵机线操控,只靠机关本身的动力,每上一次弦,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之后就得你自己手动推动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多谢偃师先生。” “勿需客气,都是自己人。哎哟,教主来啦!小老儿恭迎教主!有失远迎,教主恕罪啊!” 发现倪昆到来,偃师第一个起身相迎。 病郎中、蚁王也连忙起身,口称恭迎教主。 只有师琪双腿瘫痪,无法站起,只得坐在椅上欠身为礼。 “无需多礼,都坐下。” 倪昆随口说着,当仁不让地坐上主座。 苏荔端着大碗,站在他身后。 她本来还想就着嘴里没吃完的鸡腿肉,再扒上一大口饭的,可瞧瞧桌边这几个邪门异人,顿时没了胃口,面无表情地捧碗侍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侍立偃师身侧的人偶姑娘,抓紧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肉。 也只有瞧着这位精致可爱的人偶小姑娘,她才能勉强咽得下去。 倪昆环顾四人,淡淡道: “此行灵州长乐郡,虽为赈灾,但各自修行也不能放下。毕竟三个月后,又会有新的任务。届时谁也不知道那鬼地方,又会将咱们送去哪里,要咱们面对些什么。 “因此公主殿下特意让我来问问你们,修行方面,都有何需求?若有需求,尽管提出来,公主殿下会尽可能满足你们。” 大周坐拥八百年天下,其中前一百年,还是炼气士时代。 以大周的底蕴,以大长公主的身家,满足几个异术修者的需求,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承蒙教主与公主殿下关照,小老儿感激不尽。” 偃师先是起身行了一礼,这才继续说道: “之前在那地方,虽兑换了些低阶的灵铁灵木,但小老儿还真缺些材料。另外,我听说靖夜司曾炼出过一种‘霹雳火’,威力不小,希望能得到一些,用在傀儡武器上。” 病郎中道: “我的神银,全用来兑了那足以威胁真气境炼气士的毒药配方及制毒材料,也缺些其它有用的药材。嗯,不单是毒药,我还擅长医治伤病。 “虽然咱们都有一张‘小回春符’,教主也得了不少有疗伤之用的血髓丹,但寻常小伤,用这些灵物太不划算,还是尽量用些凡俗药材的好。” 蚁王也道: “我虽也耗尽神银,兑了三种能提升噬金噬速度、力量、抗性的灵性食材,但还缺些能令噬金蚁体魄更加坚固的食材。主要是特殊的金铁之物……” 倪昆等了一阵,见师琪未曾开口,便问她: “师姑娘,你可有需要的?” 师琪摇了摇头: “灵州大灾,遍地匪盗,我的魔棋倒不缺祭品。我兑换的‘神力种子’,也只需信力便可成长。教主又赠我一枚血髓丹调养身体,所以,我暂时没有需要的资源。” 倪昆微一颔首,说道: “既如此,便把你们各自所需,列张清单交给我,我稍后给公主殿下过目。若无问题,她自帮你们筹措。” 偃师等连忙道谢:“多谢教主。” 倪昆淡然一笑: “无需谢我,这是公主殿下的恩典。” 说过此事,倪昆也没打算耽搁他们吃饭,就要起身离开。 这时,师琪犹豫一二,开口问道: “敢问教主,对韩家,公主殿下打算如何算置?” 威远伯的处置已经定下,连张威都已认命,赶回京中为威远伯准备后事。而秘卫“仁二”连夜回京,想来也正是去传达长乐公主的意志。 至于韩家…… 倪昆摇了摇头: “我问过公主殿下,她说,韩家不好办。” 苏荔奇道: “为何?韩惊涛勾结草莽反贼,绑架公主,勒索皇室至宝‘威凰宝甲’,证据确凿。这可是谋大逆,是要满门抄斩乃至诛连三族的。就算韩思远身为右相,也得脑壳挨上一刀……” 倪昆笑了笑: “真的证据确凿么? “咱们可是没有抓到韩惊涛本人,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拿到。 “‘谋大逆’这等重罪,没有过硬证据,哪能轻易办得下来?尤其针对的还是韩家。” 韩家可不是草根崛起,而是几百年的衣冠望族。韩氏姻亲,多的是勋贵乃至宗亲。 韩思远也是从郡县做起,直至中枢宰辅,无论朝中还是地方,都是门生故吏遍天下,连军中都有很深的人脉。 换作寻常王朝,天子面对韩家,怕是都要忌惮地不能安寝,生怕某天正睡觉时,宰相就带兵闯进宫里行废立之事,为谋朝篡位作准备了。 也就大周,天子在神凰宫中天下无敌,出了宫,豁出性命,也是万军莫敌,这才能压得住韩家。 但想要以“谋大逆”的罪名,动韩家这样的势家,除非抓到现行,否则根本没法儿轻举妄动,不然很可能波及朝野,乃至造成天下动荡。 而对天子来说,天下动荡,既会祸及百姓,也与自杀无异——一旦动乱太大,天子怕是就得御驾亲征,就得用命去燃起神凰火。 哪怕皇室神凰血脉不会断绝,死一个天子,还会有觉醒血脉的新天子顶上,可正在位的天子本人又不是工具人。 天子也有自己的意志,富有四海、坐享天下的天子,哪会甘愿拿自己的性命作儿戏? 所以…… 只要韩家没有明目张胆地造反,又没有拿到过硬的证据,暂时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糊弄着斗而不破。 苏荔表示不能理解: “虽然没有抓到韩惊涛,也没他尸体,可是咱们不是有这么多人证么?师琪、病郎中他们,可都是韩惊涛亲自去请的。” 倪昆一摊手:“谁能证明是韩惊涛请的他们?” 苏荔一怔:“他们自己呀!” 倪昆笑了笑:“没有实证,单凭口供,师姑娘他们的话,就是纯粹的一面之辞。更何况……” 他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师琪幽幽接道: “我是犯官之女,身在青楼;偃师是跑江湖的傀儡艺人;病郎中是游方郎中,好吧,现在在京师贫民坊市开了个小医馆;蚁王是江湖杀手,曾经杀过官吏,身上还背着地方官府乃至镇魔卫的悬赏…… “没抓到韩惊涛本人,甚至连他尸体都没拿到,以我们这些人的出身,就凭我们的一面之词,动不了韩思远分毫。他反过来,还可以指责我们诬陷宰辅,拿我们下大狱。” 苏荔不解: “不是还有张威么?他可是有身份、有名声的猛士。” 倪昆反问: “张威能以什么立场指证韩家?难道和朝廷说,韩惊涛也请了威远伯出手,并且威远伯还真派了他张威出手,参与绑架公主么? “如此一来,威远伯的身后名怎么办?不仅身后名完蛋,威远伯府还要被满门抄斩。 “别忘了,正因公主殿下承诺保留威远伯的身名后,不动威远伯的两个女儿,张威才答应跟我们在‘那地方’继续合作,做咱们冲锋陷阵的炮……嗯,先锋。 “可在现世,事关威远伯,张威如何能出面当众指证韩家? “再说,想扳倒韩家,就算是张威的身份,作出的证词,分量也嫌不够的。” 毕竟没有实证嘛! 听到这里,苏荔不禁摇头嘀咕: “这朝廷的事,实在忒不痛快,居然连堂堂大长公主,都做不得快意事……” “何止大长公主?很多时候,天子都做不得快意事。”倪昆淡淡说着。 可是天子和大长公主做不得快意事,某些人却是可以的。 苏荔看着倪昆说道: “教主,咱们得空可以夜入韩府,取韩思远项上人头。事后随便找个邪教背锅就是。我看‘无生教’就挺适合背锅的。” 倪昆笑了: “你以为我没和公主提过?我今天上午跟公主一起时,就与她提过此事。 “可公主说,韩思远很不简单,他这一生,遭遇过不知多少次刺杀,最严重的一次,更是被刺客一枪刺中胸口,直透后背……可韩思远居然硬是活了下来。 “照理说,受过这么重的伤,就算当时活过来了,年纪一大,身体也早该垮了。可韩思远年近七十,居然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不逊青壮男子,甚至犹有过之。 “公主认为,韩思远身上,恐怕藏着很深的秘密。想要用刺客手段取他性命,很难很难。” 苏荔嘿地一笑:“那是他运气好,没遇上教主你嘛!” 倪昆也是哈哈一笑: “说得没错。不过我现在正忙,修炼要紧呢,没空揽麻烦上身。” 苏荔奇道: “教主你炼体四境不是到顶了吗?这边不是不能修炼真气么?你还能怎么修炼呀?” 倪昆打了个哈哈: “唔,我又找到了新的法子,可以令我体魄变得更强……总之现在修炼最重要。 “苏荔你记住,只要自身实力过硬,管他多少蝼蚁叫嚣? “若敢跳到面前来,一指碾死就是。” 【一万一千字大章一波爆发,求首订,求保底月票啊~!】 072,无生教,太古玄冰诀!【求订阅,求月票 “长乐公主的船队已经进入灵州,两三天内,即可抵达长乐郡。教主,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长乐公主到长乐郡后,必会于长乐宫中,召集灵州各地方大员,商议赈灾之事。届时咱们可在长乐宫设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公主及各地方大员一死,必会使灵州各地官吏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无心赈灾。咱们便可趁机鼓动灾民起事。灵州官场群龙无首,必首尾难顾,应对失措,我们抓住这时机,不断裹挟壮大,则席卷灵州,轻而易举!” 灵州首府,州城郊外的一座庄园大宅中,一个身着青衫,作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正手持折扇,对着一人侃侃而谈。 听青衫男子说话那人,披一领宽大白袍,一头飘逸顺滑的油亮长发未曾束髻,就任其自然披散下来,显得潇洒不羁。 他背对着青衫男子,背负双手,一边静静倾听,一边仰首看着墙上一副硕大壁画,一派气度沉凝、优雅从容、高深莫测的高人风范。 其所观壁画,乃是一朵怒放的白莲。白莲之上,有慈眉善目的白须老者,头顶光轮,端坐莲蕊,手掐法印,作授法之状。 直至青衫青年说话告一段落,观画的白袍人方才以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 “此事可有绝对把握?” 青衫男子笑道: “举大事哪有绝对把握?有个三四成把握,就可放手一搏了。但属下以为,只要能在长乐公主召集群臣议事时,将之一网打尽,则至少也有七成把握成就大事!” 白袍人低声道: “可长乐公主身边,有两位皇家秘卫。本教主近日更得到京师传来的消息,说是那天命魔教当代教主‘天魔倪昆’,也被长乐公主招揽……” 青衫男子不屑哂笑: “魔教教主,天魔倪昆,徒有虚名。南疆乡民,眼界浅薄,孤陋寡闻。看到个斩杀十几个山匪的土霸王,都要惊叹得合不拢嘴,吹成天下无双的英雄好汉。就南疆那群乡下蛮子,哪里懂得谁才是真正的厉害人物?所谓‘天魔’,不过是夸大其辞吹出来的而已。” 白袍人语气平淡,似不动声色: “可那天魔倪昆,不是曾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七派联盟吗?” 青衫男子笑道: “教主,属下有来自七派内线的可靠消息。七派联盟根本不是被那倪昆打败的。他们是在行军之时,于南疆一山野破庙撞了厉鬼,被厉鬼灭杀大半,不得不退出南疆。” “哦?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那为何会传成是天命教主倪昆,一人独败七大派?” 青衫男子呵呵笑道: “教主,咱们‘无生神教’可是散播流言的行家,您当知道,这流言只要流传十里,就会大变模样。一个人不小心被野猪撞死,传到几十里外,就会传成有人被猪妖吞食…… “那南疆边地,离咱们这里足有数千里之遥,流言一变再变,早就是面目全非,与事实大相迳庭了。教主若是不放心,可以遣人去联络咱们埋在七大派里的内线,他们最清楚内情了。” 白袍人低声道: “就算那天魔倪昆徒有虚名,长乐公主身边两大皇家秘卫,也颇难对付……她们身上,可是佩着神兵,就算本教有‘无生圣父’传下的圣法,也很难应对她们。” 青衫男子道: “皇家秘卫虽是大周皇室精心栽培,实力远超等闲武圣,却也有弱点。 “神兵更不是那么好动用的。 “不能炼气的凡人,就算是武圣,想要催动神兵,也得燃烧自身本源。那两个皇家秘卫纵有神兵,又催动几次?拿人命填也填死她们了。 “反正现在这灵州,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更何况,咱们还可以事先削弱她们……” 白袍人问道: “哦?你有何计?” 青衫男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靖夜司近年研制出一种‘霹雳火’,爆炸之时声若霹雳,烈焰如潮,好似地火勃发。可开山辟岭,威力巨大。 “属下年前去京师办事时,曾在青楼结识一位京师豪商,其背后主子乃是一家几百年的大勋贵,门路极广。属下借口开矿,花大价钱向他采购了一批霹雳火。 “得到霹雳火后,属下召集教中巧匠研究,又得高人指点,制出了几件威力巨大的杀器……” “嗯?” 气度高深、优雅从容、长发飘逸的白袍人缓缓转身,现出其满是络腮胡的胖大圆脸,以及十分富态的大肚腩,用一种高深淡漠的眼神看着青衫男子:“此事本教主怎不知晓?” 青衫青年作诚惶诚恐状,对着白袍人一揖到地,一脸小意地说道: “此事实非属下有意隐瞒。只是教主日理万机,操心的都是天下大事。这等匠役小事,怎好拿来打扰教主?再说,没出成效之前,属下也实在无颜报功。这不,有了成效,属下马上就来向教主报喜啦!” “以后再有这等重大发现,须得第一时间禀报上来。若那霹雳火真如你说的那般厉害,有开山辟岭之力,本教举大事之时,攻坚克城岂不易如反掌?” 白袍人淡淡点了一句,见青衫男子唯唯诺诺、诚惶诚恐又是应诺,又是请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淡淡问道: “那几件威力巨大的杀器,真可以对付皇家秘卫?” 青衫男子小心翼翼道: “就算杀不了,也足以大幅削弱她们。教主若不放心,稍后可随属下前去山中秘寨,亲眼看一看那几件大杀器的威力。” 白袍人淡淡道: “那本教主还真要去亲眼一观。可即便如此,想将长乐公主和灵州地方大员一网打尽,本教主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周全……” 青衫男子道: “教主,最近本教声势愈发壮大,又有异人来投。那几位异人,属下考校过了,个个都有非凡本领。届时可以让他们也参与此事,杀公主,纳投名状。” 白袍人淡淡道: “哦?又有异人来投么?他们可有甚名声?又都有什么本事?” 青衫男子道: “这几位异人都没甚名声,想来此前都是在山野隐修,直到艺成方才出山。至于本事…… “有自号‘邪剑仙’者,使一口白骨飞剑,可于百丈之外,取人首级。 “有自号‘无常双煞’的夫妻,男的号‘黑无常’,能操纵金行之物,隔空杀敌。女的号‘无常女’,能瞬间催生藤蔓,坚韧如钢铁,杀人似割草。 “有自号‘养蜂人’的,可驾驭剧毒胡蜂,纵武道宗师,被胡蜂围攻一阵,也要饮恨当场……” 白袍人这才微微动容,沉声问道: “他们现在何处?” “就在厅外,随时等候教主召见!” “好,请他们进来,本教主要亲自瞧瞧他们的本事!” …… 又是一个适合修炼的美好夜晚。 倪昆来到公主楼船,行至长乐公主居住的舱室门前,就见仁一、仁二这两位虎背熊腰的女汉子,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仁二姑娘回来啦?”倪昆含笑招呼。 仁二眼神微妙地瞧了倪昆一眼,略一点头,算是回应,反手打开舱门,对倪昆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谢谢。”倪昆温文尔雅的颔首致谢,走进门中。 待他进去,仁二又反手合上舱门,与仁一好似两尊门神一般,镇守在门口。 同时还稍微收敛了一下听力。 楼船再庞大豪华,也终究只是木制,隔音稍有欠缺。 以两位皇家秘卫的实力,若她们存心倾听,那公主殿下整晚的婉转小调、浅吟轻泣,可都要被她们尽收耳中了。 倪昆熟门熟路步入小厅,掀起月门珠帘,走进公主闺阁。 长乐公主今天也早早洗得香香白白,着一袭薄如蝉翼的淡黄宫裙,里面一片天真纯洁,教倪昆一眼就将她那纤侬合度、饱满玲珑的内涵瞧了个分明。 公主斜椅绣榻,笑吟吟地瞧着倪昆,嫣然道: “白昼与仁一练武,扭伤了脚踝,你帮我按按。” 这是闺中情趣,倪昆自不会拒绝,过去坐到榻边,握住她纤柔玉足搁到腿上,手法轻揉地帮她按捏起脚踝。 只稍有动作,长乐公主便凤眸半闭,琼鼻漏出甜腻轻吟,晶莹玉趾时蜷时舒,肌肤亦泛起玫红霞彩,宛若蜜桃成熟,分外动人。 “今天都练了什么功夫?”倪昆问道。 长乐公主鼻音慵懒,声线甜美: “练了剑法和轻功呢,脚就是练轻功时扭到的。” 倪昆轻笑道: “练武受伤,再寻常不过,扭脚已是最轻的了。练剑时不慎伤到自己,皮开肉绽都是常事。” 长乐公主好奇道: “你练武时,也曾伤到过自己?” “唔……” 我还真没“练”过武功…… 反正以我的逆天天赋,任何武功,包括雪河剑法、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皇家秘法之类的炼气士功法,听人讲解或是看一遍秘藉我就会了,还能融合功法,推陈出新,且立刻就能运用到实战之中,压根儿没机会练武受伤…… 不过回想穿越之前,小时候学武侠影视剧里的角色和小朋友对掌时,确实曾被打破过鼻子,倪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曾伤过自己。” 主要还是不想打击到公主殿下,挫伤她练武的积极性。 “嘿,想不到天下无敌的倪大教主,也有练武受伤的时候。” 长乐公主娇笑一声,玉足在他小腹下轻轻点了两下。 “怎么,脚踝不疼了?”倪昆眉头一扬:“可以开始修炼了?” 说话间,按着她脚踝的手掌缓缓上行,抚上她雪白绵软的小腿肚。 “先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长乐公主轻哼一声,急缩小腿,逃离他掌握,又以跪坐之姿,背身趴下,去翻床头暗格。 她只着一袭单薄纱衣,内里纯粹天然,这背对倪昆跪伏的姿势,立刻将她纤腰之下,那浑圆饱满的完美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直教倪昆瞧得心头一跳,忍不住抬起手掌,轻轻一拍。 “做什么呢?” 长乐公主回过头,状似羞恼地白了倪昆一眼,回过身来,将一只丝帛卷轴递给倪昆: “这是我叫仁二从京城取来的炼气功法,你瞧瞧可还有用。” 三天前,从凤凰山回来的当晚,仁二便被长乐公主派回京城办事,一是传达公主意志处置威远伯,二就是让她顺便带些功法秘藉、修炼资源回来。 后来偃师等人列出所需清单,公主又放飞讯鹰传信,着仁二在京中筹措。 不过仁二固然可以在三天之内,从灵州跑京师,办完事情后又跑回来,可她一人终究难以携带大量物资。 因此暂时只带来了功法秘藉之类,可随身携带的轻便物件儿。 其余大宗修炼物资,还需过上一两日,才能由京师发来的快船送达。 倪昆接过丝帛卷轴,展开一看,乃是一门唤作“太古玄冰诀”的功法。 他翻看功法之时,长乐公主倾身趴伏到他背上,两手环抱他腰杆,下巴搁在他肩头,红唇贴在他耳边,吐息如兰,嫣然说道: “这太古玄冰诀,乃是一门修炼玄冰真气的功法。传说修至高深境界,可冰封天地,再现太古冰封世代,雪漫山海,万里冰川的场面。 “你的雪河剑气亦是冰属真气,这太古玄冰诀应当正适合你。 “不过我府上只有此功法的‘真气篇’,开脉境以上的后续功法,都在皇宫宝库之中,需回京之后,我亲自去取。” 公主说话时。 倪昆脑海之中,不朽金身的符文闪闪发光,将这份“太古玄冰诀”真气篇的功法,收录下来,化为一枚小号符文。 很快,这篇功法所化的符文,便将“雪河剑法”所化符文吸引过来,吞噬融合,化为一个新的符文。 新符文仍是以“太古玄冰诀”为根本。照此看来,太古玄冰诀的段位,当远远高于雪河剑法。 想来也是,太古玄冰诀毕竟是大周皇家收藏至今的功法,必然不是等闲法门。 而雪河剑法,只是萧忘书意外淘到的一门剑法,品阶虽也并不算低,比得上天剑阁的几门一流剑诀,却远远不及天剑阁真传的几门镇派剑诀。 新功法形成后,倪昆尝试着运转一番,可惜丹田中的真气仍然被死死禁锢,彻底沉寂,无法调动一丝一毫。 暗自叹了口气,正要放下卷轴,与长乐公主同参“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公主忽然又将一只瓷瓶递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 长乐公主樱唇轻吻倪昆耳垂,吃吃笑道: “这是宫廷秘制的‘龙虎益气丸’,历代皇帝都爱用的。我特意吩咐仁二带些过来,给你补补身子……” 倪昆拔开瓶塞,轻轻一嗅药味,立刻辨出里面药丸的功效。 竟是健阳补肾的丹药,效果还相当不错。 “居然拿这样的丹药给我,公主姐姐,看来前几天,我还是太温柔,叫你小瞧我了!” “呵,别生气嘛,姐姐并不是小瞧你。只是这几晚,你每晚都助我修行到天明,有时还会接着修炼一上午,本宫这是心疼你呢……” “没这个必要!今日,便让你知道我真正的本事!” 于是今夜修行正式开始,纱帐里满是快活的空气。 【求保底月票啊啊啊~!】 073,长乐杀局!【求订阅,求月票!】 三天后,黄昏前,公主船队抵达长乐郡。 在郡城水门码头,受了郡城官员们的拜迎,长乐公主便在随行禁卫及地方官兵护送下,前往郡城南郊的长乐宫。 “十八年前,长乐郡本是我庶兄昭王的封地,这长乐宫也是昭王的王宫。后来皇兄第一次亲征北疆之后,便将昭王改封到北疆昭国,领北军大都督,镇守北疆,备御北蛮,又将长乐郡改封给了我。王宫也成了我的长乐行宫。” 大树成荫、宽敞平整的官道之上,兵甲如林、守卫森严的护送队伍中间。 长乐公主乘坐着一辆由八匹通体洁白,无一丝杂色的骏马拉着的庞大马车,隔着窗帘,与骑着高头大马,行在车窗边上的倪昆说话。 “十八年前?”倪昆诧异道:“十八年前,你不是才十岁么?还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就能坐拥一郡封地和这偌大王宫?” 长乐公主轻哼一声: “十岁又如何?我可是皇兄唯一的同母胞妹。他自小宠我,我十岁时就给我封地、宫室,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封建社会嘛! 更何况大周先帝曾两度亲征,力拒生性残暴、屠戮边民的北蛮,也算是为国为民,牺牲了自己。按照封建君主的道德标准,怎么都不能说是昏君了。 当下倪昆没说什么,只呵呵一笑,抬头看着前方林荫掩映中的连绵宫阙、碧瓦红墙,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那韩林曾威胁我说,他大哥乃是北军大都督麾下的心腹将领,统率三百‘血麟骑’、五千铁甲军,深得北军大都督器重?照他这说法,韩家跟昭王也关系不浅喽?” 长乐公主淡淡道: “昭王正妃乃韩思远本家侄女,两家本就是姻亲。韩思远的长子韩擒龙,武功高强,兵略出众,屡立战功,也深得昭王信重。两家确实很是亲近。” 大周以神凰为图腾,只将龙视为普通神兽乃至妖兽,因此取个“擒龙、斩龙、屠龙”之类的名字,并不犯忌。 倪昆讶然道: “身为镇守一方的统兵亲王,与朝廷宰辅走得这么近……昭王如此胡闹,先帝就由着他?” 长乐公主撇撇嘴角: “神凰血脉觉醒没有定律。只要是天子近亲,就都有可能觉醒神凰血脉,并不完全拘于天子子嗣,天子的兄弟姐妹亦有可能。 “昭王虽只是普通妃子所出的庶皇子,但也是父皇子嗣,他也有机会觉醒神凰血脉的。若他觉醒血脉,便会登上皇位,行事胡闹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 倪昆一笑: “可惜最后觉醒神凰血脉的,并非昭王。如此一来,昭王与宰相家的关系,在当今天子看来,恐怕就会有些碍眼了。” 长乐公主幽幽道: “是啊。韩家跋扈,那韩惊涛连本宫都敢图谋,昭王偏偏又与韩家如此亲近,若他还不知收敛,将来的下场恐怕……” 两人说话间,队伍已行至长乐宫前。 行宫门禁大开,长年留守长乐郡,帮公主打理封地、管理行宫的公主府令丞张牧,早领着行宫吏员、管事在门前大礼相迎。 长乐公主温言勉励几句,便进宫歇息。 随行人员自有家令周延、令丞张牧等公主府吏员安置。 倪昆、苏荔,以及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都被安顿在公主寝宫附近的庭院。 一座有着雅致园林、池塘假山的大庭院中。 苏荔一看到主宅卧室那张雕花大床,就欢呼一声,扔下包裹,一个鱼跃俯冲,飞扑到床上,卷起柔软的天鹅绒被,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脸陶醉地说道: “好舒服的大床呀!我可是从小就盼着能睡上既漂亮又软和的大床呢!” 天命教自从被大周打得惨败,被迫迁移至南疆莽荒之后,就立下了艰苦奋斗的规矩,要求弟子们刻苦修行,绝不能耽于享乐,以期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然而几百年下来,这规矩早就走了样。 各地方分舵香堂,早就只顾着争权逐利,总坛的长老、法王等高层们,私下里也都一个赛一个地奢糜。只总坛弟子们,还是得守着老规矩,日常生活清苦的很,睡的都是硬梆梆的木板床,冬天也只给一张薄被御寒。 苏荔年纪轻轻就当上圣女,还没来得及和老东西们同流合污,享受一番奢华生活,天命教总坛就亡了。 所以住大房子、睡漂亮软和大床的心愿,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实现。 倪昆见她欢喜,便含笑瞧着她在大床上折腾了一番,方才开口提醒: “醒醒,这是我的床,你的在那边。”他抬手指向主卧旁边,丫鬟住的小通房,“你得睡那一间。” “啊?”苏荔一呆:“这大床没我的份?” 倪昆反问:“不然呢?” “可是……可是我早盼着能睡这么软和舒服的大床了呀!”苏荔坐起来,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瞅着倪昆:“教主,就让我睡这儿吧!” “你睡这儿,那我睡哪儿?难道让我睡丫鬟的小房间?你这是想造反么?” “不是教主,我的意思是,咱俩可以睡一张床呀!” “睡一张床?”倪昆眼神古怪地瞧着苏荔:“你想干什么?” 苏荔低下脑袋,有点小紧张地将被子紧拥在胸口,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什么,教主,你放心好了,就算一起睡,你若不同意,我也不会对你干点儿什么……” “……”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面无表情地说道: “算了,你喜欢就睡这里好了。” “真哒?”苏荔霍地抬头,明眸之中,满是惊喜。 “嗯。”倪昆又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那,那教主你真的放心好了,不经你允许,我绝不会对你干点什么的!” 苏荔小脸微红,信誓旦旦地保证。 “……” 倪昆无语好一阵,方才说道: “我晚上去公主那儿,你可以一个人独享大床。不说了,我去打拳热身,等下就径直去公主那里。” 说完转身出去。 苏荔呆呆瞧着倪昆背影,过了好一阵,方才一脸沮丧地嘟了嘟嘴,放下拥在胸口的被子,低头瞧瞧自己略显平平无奇的胸口,嘟哝道: “不就是胸大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些日子,行船之时,倪昆天天晚上不知所踪。 直至第二天早晨乃至午时,他方才心情甚悦地回到护卫楼船,苏荔再是迟钝,也察觉出了问题。 话说,不止是她,连护卫楼船上的禁军将士们也都察觉到了。 对此,广大禁军恨不能以身代之。但除了羡慕嫉妒,他们也只能无能狂怒。 谁叫倪昆潇洒又有才,武功还高得没有边呢? 至于公主尚未出阁,便频召倪昆侍寝…… 拜托,人家是大长公主,先帝宠她,当今信她,坐拥一郡封地,有权任用官吏、调遣官兵,乃是一等一的实权公主。无论有没有驸马,她都是想睡哪个就能睡哪个。 而瞧现在的形势,倪昆倪大公子,很有可能,便是公主殿下将来的驸马了。 想到多年以来,眼高过顶,纵先帝召集天下俊杰给她选婿,她都不屑一顾的长乐公主,如今竟被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折花在手,众禁军将士不禁心碎一地,黯然神伤…… 苏荔表示她也很受挫。 不过沮丧没多久,她便用力一抹脸,振作精神,给自己打气: “没事,我才十八,公主大我十岁,所以才能长那么大。我还能继续成长,以后再多吃点肉,就不信追不上公主!” 她拍着胸脯,小声嘀咕: “争气,要争气,你要给我争口气,要雄起呀!” 嗯,小荔子虽然博览群书,通晓诸多密闻,但还真不知道,以她现在这年纪,她这规模差不多已经定型了。 这也没办法的事。 谁叫天命教的诸多魔功,就没有一门是双修法、采补功呢? 倪昆练了阵拳脚,稍微热了热身,便向着公主寝宫行去。 一路上遇到的禁军士卒,无不向他热情招呼—— 羡慕嫉妒归羡慕嫉妒,倪大公子眼下在公主面前炙手可热,正得恩宠,随意出入公主寝居,如入无人之境。 禁军都是京师出身,哪个不是眉眼乖觉?心里有再多想法,也都仔细讨好着倪昆。 倪昆也不摆架子,对向自己招呼的禁军一一颔首回礼。 话说,这长乐宫中原有宫卫驻守。 不过长乐公主并不十分信任原本的宫卫。 十八年前,她只十岁,自不会前来长乐郡,长乐宫便一连空置了数年。 直到十六岁之后,她才首次前来巡视封地,只在长乐宫住了不到一月,便又返回京城。 之后也一直久居京师,十来年间,只来过长乐郡五次,每次都没在长乐宫中住够一月。 对公主来说,长乐宫里的宫卫、侍女都很生疏。就连长年留守长乐郡的令丞张牧,虽是出身京城的老人,可这些年碍于时间、距离,也难免有所疏远。 因此住进来之后,她便将关键岗位,都换上了京中带来的禁军—— 禁军虽然草包,但铠甲光鲜,装备犀利,也挺会列阵操演,表面看上去还是能唬人的。又都是出身京师及近畿,与地方并无牵连,勉强能算可靠。 若真出事,也不指望他们能抵抗多久,只求败逃时能逃得混乱一点,叫得大声一点,给敌人造成点困扰,外加给点提醒就足够了。 寝宫四面,则都由公主的戎装侍女把守。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倪昆也无需侍女引路,一路长驱直入,直奔公主寝宫。 他与公主双修多日,彼此之间气机交融,若无外力干扰,当双方接近到二十丈以内,便能互相感应,准确定位彼此所在。 刚刚来到寝宫之前,就见一个身着靖夜司统领官服的男子,在两个戎装侍女相送下,自前殿出来。 迎面撞见倪昆,那靖夜司统领微微一怔,略一打量倪昆,抱拳向他行了一礼,也未说话,便匆匆离开。 倪昆没急着进去,站在原地稍等一阵,等那两个送人的侍女回来,笑着问道: “方才那位是?” 倪昆是公主面前的大红人,红火到可以随意留宿公主寝居的那种。两个戎装侍女虽是能值守宫禁的公主心腹,也不敢对他稍有怠慢,恭声应道: “那位是梧风郡靖夜司统领宋青山,有要事来向公主殿下禀报。” “要事?”倪昆沉吟道:“有何要事?” “这……公子恕罪,婢子等人却是不知。” “好吧,我自去问公主殿下。” 倪昆点了点头,举步走上台陛,步入寝宫前殿。 前殿正厅中,长乐公主高居主座,正一脸疲惫地抬手揉着眉角,见到倪昆进来,便向他皱眉诉苦: “多日行船,本就疲惫,刚到长乐宫,未及歇息片刻,便又有头疼事情找上门来……唉,赈灾之事本就千头万绪,没想到又来了更大的麻烦,真是让人着恼。” 倪昆笑道:“头疼事情?可是与方才那靖夜司统领宋青山禀报之事有关?” “正是。”公主起身离座,来到倪昆面前,将雪白秀手递给他。 倪昆握住她柔软小手,笑问: “靖夜司所报之事,当与江湖相关,可需要我出手?” “先不急说这事。我这寝宫后殿,有温泉池汤,你先陪我泡泡温泉,解解乏。” 说罢,便带着倪昆,在两位皇家秘卫随行护送下,往后殿行去。 穿过几道长廊,来到后殿一座宫室前,仁一上前推开宫门,待公主与倪昆进去后,便反手关上宫门,与仁二一左一右,门神般镇在门边。 倪昆则与公主穿过门厅,绕过一展屏风,进到宫室里面,就见宫室正中有一座白玉砌成的温泉池,四面轻纱环绕,内里水雾缭绕,池边还有摆着酒水糕点的案几,铺着柔软绒毯的小榻。 宫室无人,长乐公主也无需保持威仪,凤眸火热地瞧了倪昆一眼,笑吟吟抬起双臂:“帮我宽衣。” 与宛若人形凶兽,强壮凶猛,又修为精湛、技艺超卓的倪昆双修多日,公主殿下早已食髓知味。每与倪昆单独相处时,都恨不得时刻腻在他身上,始终与他保持连接。 是以泡温泉解乏是假,双修解乏才是真。 公主相邀,倪昆当然不会客气,手法娴熟地帮她卸下衣裙,从上到下欣赏一番她无瑕玉体,这才天魔卸甲,之后将公主打横抱起,带着她步入汤池之中。 很快,池中生波,水声哗哗。 在温泉池中修行一场,又将公主抱至软榻之上,让公主殿下娇柔玉体整个伏在自己身上,温存歇息一阵,倪昆方才旧话重提: “宋青山所报何事?” 长乐公主脸颊微红,半闭着波光粼粼的凤眸,脸枕在他宽厚胸膛上,喃喃说道: “有人在灵州梧风郡意外看到了‘八臂罗刹’。那八臂罗刹,乃是‘无生邪教’的顶尖高手,有武圣境界,轻功绝顶,擅使暗器,乃是靖夜司通缉多年的大寇。 “这次在梧风郡发现八臂罗刹踪迹后,靖夜司即派员循踪调查,虽未能抓住八臂罗刹,却意外捣破一无生教秘密据点,发现无生教竟试图在梧风郡煽动民变,掀起大乱。” 梧风郡就在长乐郡隔壁,乃是此次受灾最重的郡县之一,本就流民遍地,匪患四起。 梧风郡官府为赈灾平乱,早忙得焦头烂额,地方官兵也是疲于奔命,四处扑火。 而“无生教”乃是流传甚广的一大邪教,极擅愚民敛财,乃是朝廷着重打压的大邪教之一。但无生教扎根乡间,又有异术蛊惑人心,连地方官府,乃至地方勋贵、世家之中,都不乏无生教的秘密信众,因此极难根除。 以无生教的潜势力,以及其蛊惑人心的本领,若真在水患最重的梧风郡起事,怕是一夜之间,便要全郡糜烂。 “所以那宋青山,是来向你求援的?”倪昆问道。 “嗯。宋青山希望我能派出高手,协助剿杀八臂罗刹等无生教高手。”公主幽幽说道:“另外,此次水患,长乐郡受灾最轻,郡兵目前还算轻闲,因此他也带来了梧风郡守的求援信,希望我能调遣长乐郡兵,前去帮助平息匪患,维持秩序。” 倪昆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公主道:“无生邪教不可轻忽,一旦被其顺利起事,恐会糜烂一郡,甚至波及全州。所以我答应派仁一前往梧风郡,协助靖夜司对付无生教高手。至于长乐郡兵,我也答应派遣两千兵马前往梧风协助。” 倪昆叹道: “每每有事,不是劳动皇帝御驾亲征,就是要你这公主出人出力……大周地方官府,忒也无能了些。” 公主也是无奈: “大周八百年天下,积弊甚深,地方乃至朝廷官员,几个没有世家、勋贵的背景?便连地方小吏,也是家世勾连,盘根错节。如此一来,必会混入大量贪赃枉法的无能之辈……” 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历朝历代,国家弊病,明眼人都能看到,可就是难以解决。 既得利益者不会轻易吐出自己的蛋糕,明知有问题,也会故作不知、刻意糊弄,以至国家局势江河日下,日渐不堪。 如若不然,天下哪里还会有改朝换代? 其实大周若非有神凰血脉镇压,只怕也撑不到八百年这么久。 而即使以大周神凰血脉的威能,想要改革刷新一番,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阻力重重,极其艰难。 不过…… 若能修出真气,一切就不同了。 有了真气,就不必顾忌神凰火对元气精神的消耗,就能不怕群议汹汹,无惧天下鼎沸,甚至连水火天灾,都有能力抗衡。 只要灾患不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民生安乐,那么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不要说解决匪患邪教、刷新吏治,便连建立地上仙朝、人间神国,都有可能。 吐槽一阵吏治败坏、官府无能,长乐公主又道: “我将召集除梧风郡之外的全州地方大员,至长乐宫商议赈灾之事。命令尚在途中时就已发出,最迟后天,各郡大员都将抵达长乐宫。 “到时候我会将你介绍给灵州官场,之后你先代我巡视地方,查查各地官员对水灾详情有无隐瞒。放心,我会派几个精干老吏助你,不会让你被轻易蒙蔽的。” 倪昆皱眉道: “你已决定派出仁一支援梧风郡,我若又外出巡视,你身边就只剩仁二一人贴身护卫,安全方面,会不会有问题?可别忘了,之前你就曾被师琪他们调虎离山,顺利掳走。这灵州也有不少真反贼,无生教便是其一,恐会对你不利。” 公主嫣然一笑: “上次之所以被掳走,是因为仁一、仁二都不在我身边。这次我会让仁二寸步不离。再说,真到了危机关头,我也有保命的本事。神凰火一起,谁能抗衡?料这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我觉醒了神凰血脉。” “神凰火后患太大,没有修出真气之前,能不动用,最好不要动用。” “知道啦,我也不想变老不是?话说,我若修为更深,也能大幅减轻动用神凰火的后患,所以……休息这么久了,你可已恢复气力,能否继续修行?要不要先服一丸龙虎益气丹?” “呵,刚才池子里面,是谁在求饶来着?明明是你需要恢复,才歇了这一阵的吧?” “我那是佯败,是兵法。我的神凰圣体,可没有那般柔弱。” “是吗?那便让我瞧瞧,公主姐姐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姐姐的能耐可大着,我也有参悟皇家秘法的……现在便让你尝试一下,我今日新学到的秘法招式……” 公主吃吃笑着,媚眼如丝地瞧了倪昆一眼,轻吻他胸膛,继而又一路向下。 片刻后,倪昆眯起双眼,抬起手掌,轻轻按住了公主螓首。 …… 长乐宫中,远离公主寝宫等核心区域,贵人们不会涉足,也不在禁军布防范围,只有原本宫卫偶尔巡视,存储着柴薪木炭的偏僻角落。 一间遍地灰尘炭屑的炭房之中。 “算上这一次,长乐公主十八年来,总共才入住长乐宫七次。七次入住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年……她居然还敢住进长乐宫?” “呵,她又怎知道,这长乐宫里的侍女、宫卫,早被无生教渗透成了筛子?连代她打理封地、管理长乐宫的令丞张牧,都在两年前,秘密拜入了无生教?” “不错,有张牧为首的内应,这长乐宫中,咱们不说随处可去,至少也能轻易往来大半区域。长乐公主自恃身边有两位皇家秘卫,又有几百禁军,便可安枕无忧,却不知,这里早成了龙潭虎穴!只等灵州各郡大员齐至,便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话说回来……那天命教主倪昆,真的是从小痴呆?杨纵,你该不会被他蒙蔽,上了他的当,把饿虎当成了肥猪吧?” “哼,倪昆虽大我一岁,但我入天命教时,他还只有六岁。六岁的小孩,哪有那么深的心机,能一连装痴卖呆十多年?他可是七长老捡回来的孩子,有七长老护着,至少在七长生前,谁敢害他?他又有何必要佯装痴傻?” “那他为何能突然开窍?就算突然开窍,他从未修炼过,又怎可能以一己之力,击退七派联合?” “我怎知道为何?也许他本就是老怪物托生转世,二十年才解开胎中之谜。又或者,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若他真是与我们一样的人,那这次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不错。主公筹谋灭了天命教,夺了四部魔经以及天命教所有典藉,本以为天命教就此覆灭,就算活下来一个圣女苏荔,也无足轻重,难起风浪。却没有想到,竟有倪昆异军突起,闯下天魔之号。他既是天命教主,又得苏荔追随,定会追查天命教覆灭真相。而今更攀上了长乐公主……此子对主公有威胁,必须除掉!” “韩惊涛那个废物,亏我们还给他送去天魔化血针、附骨毒火,并帮他联络上病郎中、蚁王,还动了暗子,帮他联络上奉天诛暴大元帅那伙草寇,谁料他竟只是徒有虚名,什么心机似海、谨慎无漏,都只是吹出来的名声,事情办得一塌糊涂不说,还倒赔给长乐公主几个帮手……” “病郎中等人不足为虑。他们纵小有异术,但我等亦有克制之法。倒是无生教,却真颇有潜力。将来需小心监控,不可令其脱缰。” “呵呵,无生教潜力虽大,可惜当代教主黄秀峰却是个笨蛋,只知装腔作势、装神弄鬼,只擅经营敛财,余事皆依赖其军师陈武,却不知陈武早就是主公的人了。正因陈武误导,让黄秀峰以为倪昆只是徒有虚名,这次才会尽起教中精锐,布下这长乐杀局。要不然,以他那精明算计的小气性子,知道倪昆真的厉害,纵有陈武鼓动,他又岂肯为我们火中取栗?” “不过话说回来,照黄权等七派生还者的说法,那倪昆确实凶猛,不好对付……” “料敌从宽,咱们就当倪昆实力,相当于一位佩戴神兵的皇家秘卫。可皇家秘卫,不是已被调走一个,去往梧风郡了吗?如此一来,长乐公主身边,还是相当于有两位皇家秘卫守护。而两位皇家秘卫,本就是咱们预计中的对手,有何为难之处?” “不错,倪昆再强,也有个限度。以无生教此次的布局,运气好的话,都用不着咱们出手,倪昆只怕就已经死了。就算不死,重伤削弱之下,咱们取他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三更爆发了二万二千多字,份量够多啦!求订阅,求保底月票啊~!】 074,霹雳轰炸!倪昆今日必死! 两天后,午后。 倪昆双手笼在袖中,站在雨檐之下,仰头看向空中。 天空阴暗,乌云低沉,风中湿气浓重,看来即将落雨。 苏荔捧着个堆满了大块红烧肉的海碗,站在倪昆身边,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口齿含糊地说道: “看样子又要下大雨了。若是雨水多下几日,灵州水患,怕是要雪上加霜。” 倪昆轻嗯一声,瞥了苏荔一眼,淡淡问道: “这两天你似乎饭量见涨?尤其大肥肉吃得特别多。” 苏荔避开他视线,略显心虚地干笑两声: “哈哈,那什么,我不是服了洗髓换血丹吗?修为突飞猛进,体魄越来越强,饭量可不就涨了么?再说咱们练武之人,体魄本来就是大鱼大肉堆出来的。以前在总坛,日子那般清苦,也从未短了咱们的肉食,就是味道太淡,尽是水煮加盐,连点姜蒜都不舍得放……” 倪昆微微皱眉: “你解释这么多,总感觉像是在掩饰什么。” “有么?没有吧?”苏荔更是心虚,眼神飘到一边,干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接着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教主,你前两天不是说无生教要在梧风郡搞事情么?我跟你说,我以前听二长老提过,无生教有个叫‘雨神’的术师,有一手极犀利的控水本事。普通的水到了他手上,连铁甲都能轻易洞穿,厉害得紧。” 倪昆道: “哦?既是这等控水之能,不是该叫‘水神’么?” 苏荔笑道: “因为那家伙没水就是废物。而下雨天到处都是雨水,因此他只在雨天活动,故有‘雨神’之称。此次无生教若真要在灵州搞事,我看那‘雨神’很有可能出现。” “嗯。”倪昆随口嗯了一声,一副兴致缺缺模样。 苏荔继续没话找话: “对了教主,今天早上你回来时,我听到你好像在哼歌,曲子虽然怪了点,但还挺好听的。我当时就听到一句:人生短短急个球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儿,什么什么来着?” 倪昆眼角微微一跳,淡淡道: “倒拔垂杨柳。” “对,就是这句!” 苏荔拿筷子轻敲着碗沿,用早晨记下的调子唱道: “人生短短急个球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儿呀,倒拔垂杨柳……” 唱到这里,她不禁笑嘻嘻地问倪昆: “教主,我觉得这歌挺衬我啊!” “……”倪昆无语好一阵,方才淡淡说道:“为何?” “因为我既是美人儿,也能倒拔垂杨柳呀!总不能是公主吧?她有那个力气么?也不可能是那两位秘卫,她们力气倒是有,可又不是美人儿……那想来想去,这歌就是在说我啦!” 倪昆嘴角微抽,淡淡道: “你开心就好。” “嘿嘿。” 苏荔嘿嘿乐呵一阵,又眼波婉转,一脸娇羞地说道: “教主,这歌……不会是你专门为我作的吧?” 倪昆无语:“我诗都是抄的,哪懂作词作曲?你实在想太多了。” “啊,不是么?” 苏荔有点小失望,但很快就振作起来,又敲着碗沿哼唱一阵,愈发觉得这首歌就是在写自己,她心说这恐怕就是教主为我作的,只是他面皮薄,又跟我太熟,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心里好一阵暗自得意,但又怕他恼羞成怒,不敢当面“揭破”他,苏荔便又换了个话题: “教主,三个月后,我就洗髓换血大成了。下次任务时,趁那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你说我是不是该先闭个关,先把真气练出来?我神银没花光,还剩七十多两,可以闭关十好几天呢。” 倪昆无所谓地说道:“可以啊。” “那没有天鬼戮神法,教主你觉得我先修什么真气好?” “随便了。撼山震岳功、燃木刀、霹雳劲都可以。不过仔细想想,以你的风格,还是修霹雳劲吧。” “为什么?” “霹雳劲修出的真气,溜起来更快一点。” “……教主,我若修出真气,保证凶猛如虎……” “呵呵。” “你呵呵是什么意思?笑话我么?” “没有。” “那你还笑?” “我是教主,我想笑就笑,有什么问题?” “……好吧,反正我只是个小小圣女,你是教主你最大,你想笑就笑好了。” 正闲聊时,一位戎装侍女快步而来,向着倪昆抱拳一礼: “倪公子,灵州各郡长官皆已抵达长乐宫。一刻钟后,公主殿下将在议政殿与众官商议赈灾事宜,特命婢子前来,请公子前往旁听。” “好。即刻前往。” 对那侍女轻轻一颔首,吩咐苏荔吃饱之后老实待在这里修炼,倪昆便离开庭院,随那侍女前往议政殿。 …… 一刻钟后,议政殿中。 倪昆站在角落,默默看着灵州各郡主官,一一出列,向公主禀报灾情。 长乐公主高坐主座,两手交叠于小腹,风姿威严,仪容端庄,浑无半点与倪昆双修时,那娇柔似水,又热情如火的媚态。 秘卫仁二身负短枪,侍立公主身侧。又有十二位戎装侍女,分立主座两侧。 议政殿外,值守禁军铠甲华丽、兵械精良,站姿标准,似模似样。 议事正进行时。 距离议政殿四十丈开外的一座观景台上,忽地出现了几个搬着箩筐,作本地宫卫装扮的身影。 为首之人身形高大,顶着一颗油亮光头,脸上虬须如针,肤黑如铁,双目似鹰。 他走到观景台边上,手按着齐腰高的白玉栏杆,眯起双眼,看向那四十丈外,屋脊比这观景台还要高出三尺的议政大殿。 目测一阵距离,又默默估测一番风速,此人沉声说道: “霹雳弹!” 身后几个宫卫打扮之人,立刻将箩筐搬上前来。 其中一人自箩筐中取出一只网兜,网兜里面,裹着七八枚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球,铁球表面,还有着纵横交错的凹陷刻痕。 那身量高大的光头男子接过网兜,从中拉出一根长长的引线,心算一番,掐去一小截引线,随后两指捻着线头轻轻一搓。 嗤! 轻响声中,引线头冒出火星青烟,开始燃烧。 光头男子拎起网兜,发力一掷,网兜嗖地飞上天空,横越四十多丈,飞至议政殿上空十丈处,啪地一声绽开,里面那七八枚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球,顿如四散飞出,向着议政殿顶落去。 光头男子扔出一只网兜后,毫不停歇,动作飞快地接过后面几人接连递来的网兜,将引线搓燃,不停投掷。 当最后一只网兜投出时。 议政殿上空,已是密密麻麻散布着近百枚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球,高低不一、天女散花般坠向殿顶。其中最先掷出的七八枚铁球,已经快要触及殿顶。 议政殿中。 倪昆正老神在在地听着某郡地方主官发言,忽然耳廓微微一动,蓦地抬首望向屋顶。 他不能透视,自然看不到殿顶之外。 但敏锐的听力,已然听到似有许多重物,正在大殿之外,朝着殿顶高速坠落。 并没有察觉到危机。 但这只能代表对他本人没有威胁。 心念疾转之下,倪昆霍地动了。 脚尖轻轻点地,身形如风驰电掣,刹那之间,就已横空飞掠至公主宝座之前。 “你……” 仁二上前一步,就要喝斥—— 平时倒也罢了,只要公主喜欢,怎么胡闹都行,把公主摆成十八般姿势都没问题。 但现在可是正经议事的时候,当着灵州各郡主官的面,你这家伙怎么能…… 然而,喝斥的话才说出一个“你”字,仁二面色就微微一变。 她也听到了殿外上空,那重物疾坠而下的破空声! 倪昆一言不发,又一步迈至公主座前,毫不客气往公主身上一扑,当着灵州各郡主官的面,将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殿下压在身下。 众官目瞪口呆。 但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接连炸响。 轰轰轰轰…… 爆响声中,殿顶迸裂,琉璃瓦片如雨坠落,狂暴焰流好似天降灾火。 而这只是开始。 当第一批七八枚铁球砸上殿顶,爆裂开来,将坚固的议政殿顶炸出连片硕大的破洞,其余近百枚铁球,便自炸开的破洞坠入大殿之中,尚未落地,便凌空爆炸。 轰轰轰轰…… 更加密集的爆炸声响起。 巨大的火团在议政殿中膨胀扩张,狂暴的冲击波挟裹着密密麻麻的铁球破片,咻咻尖啸着在殿中横扫狂飙。 “这威力,绝不是普通的黑火药炸弹。靖夜司发明的霹雳火?” 脑中刚刚闪过这一个念头,几枚从天而降的铁球,便已在公主宝座上空爆炸开来,将倪昆、仁二、公主淹没在火海之中。 灾难来得太突然。 从倪昆突然横空飞掠至公主座前,倾身前扑,将公主压在身下。 到爆炸声起,殿顶迸裂,铁球坠入,前后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 莫要说那些普遍不会武功的各郡主官,纵然是身有不错武艺的戎装侍女,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也只来得及将兵器拔出,却再无力作出其它任何应对,便被破片扫得血肉模糊,继而又被火球吞没,被冲击波撕碎。 议政大殿已化作血火炼狱。 殿中每一寸空间,都被空爆的烈焰填满,被尖啸的破片扫荡。 狂暴的冲击波更是重重叠加,反复冲击,将议政大殿的殿顶整个掀飞,一根根立柱在爆炸中粉碎,坚固的墙壁也在冲击之下轰然震动,爬满裂痕,乃至徐徐倾塌。 仅仅数息功夫。 适才还巍峨威严的议政大殿,便已只剩一副破破烂烂的框架。 琉璃碧瓦与木梁砖石的碎片,最远抛飞出二十多丈开外,雨点般到处乱坠。 值守殿外的禁军亦遭受池鱼之殃。 一些禁军或被自大殿门窗喷出的烈焰卷入,或被飙出的破片收割,或被崩飞的瓦砾砸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 但他们甚至都忘了惨叫。 因为那连环滚雷般的爆炸声,已经将他们震得耳窍出血,头晕目眩,早就摇摇晃晃,手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当爆炸结束。 滚滚黑烟,自议政殿的断壁残垣中冲天而起,直上云空。 观景台上,那光头男子哈哈大笑: “得手了!” 说话声中,自观景台上一跃而下,身似流星飞矢,向着议政殿疾掠而去。 同一时间,当听到那连环爆炸,看到那冲霄黑烟。 长乐宫中,忽然喊杀四起。 一队队头扎红巾的白衣人,手持刀枪弓弩,在一些本地宫卫、侍女的引导下,自四面八方冲向议政殿。 途遇不明所以的本地宫卫,根本不加解释,直接一拥而上,刀枪并举,剁成肉泥。 遇到无头苍蝇般乱跑乱撞、惊声尖叫的禁军,亦是冲上杀死,夺其甲械。 转眼之间,长乐宫中,已然一片大乱。 倪昆与苏荔居住的庭院之中。 苏荔饱食一顿,正在散步消食,忽然听到议政殿方向传来的爆炸轰鸣,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不假思索飞掠进屋,取拭雪剑在手,又朝着议政殿飞掠而去。 但刚刚来到一座假山之前,前方道上,俨然有一位黑衣人,正怀抱长刀,背对着她静静站立,一副堵路的样子。 “什么人?” 见那黑衣人身姿笔挺,渊亭岳峙,一派宗师气度,苏荔不敢怠慢,停下脚步,手握剑柄,沉声喝问。 “分别只一月有余,小荔你就认不出我了吗?” 低沉的男声,自黑衣人身上传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荔瞳孔骤缩,银牙紧咬,一字字低喝道: “杨、纵!” 黑衣人转身,露出一张深沉俊朗的年轻面庞,正是曾经的“小魔君”,却又引狼入室,勾结异术修士,覆灭天命教精英队伍,掠走所有传承典藉的天命教大叛徒,杨纵! “小荔你气息比之前更强了。看来分别以来,你跟着倪昆那个痴呆,混得还挺不错。” 杨纵淡淡说道。 苏荔斥道:“闭嘴!你一个叛徒,有何资格提教主名讳!” 杨纵不屑一笑:“教主?呵,连一册传承典藉都没有,他也配做教主?” 苏荔横眉冷对: “他若不配,全天下便再没有第二个人,配得起天命教主、降世天魔的称号!” 杨纵又是哂笑一声,摇摇头: “我也不与你争执。今日杀局已成,倪昆必死,我来拦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追随我,我来重建天命教。我有四部魔经,更有你想象不到的奇遇,只有我,能令天命教重现炼气士时代的荣光!” “大言不惭!” 苏荔呛啷一声,拔剑出鞘: “你这样的叛徒,也配背负圣教未来?居然还敢要我追随,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叛徒?我可不是叛徒。真正的叛徒,是大长老他们。” 杨纵无谓一笑: “坐拥巨额财富,传承典藉,却不思进取,整日只知奢靡享乐,压榨底层弟子,还美其名曰磨砺弟子心志……为了教主之位,更是内乱七年,彼此杀戮。老家伙们死了倒也罢了,可又有多少无辜弟子,为他们的野心而白白丧命? “各地分舵也只知敛财争权,炼气士时代,曾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天命圣教,简直堕落成了笑话,竟连七大派那样的江湖门派,都敢打上天命总坛! “天命教在老家伙们手上,早沦落到连无生教这等新起邪教都不如!至少,人家无生教,还有几分争夺天下的野心…… “我杨纵之所以与外人联手,便正是要将教中那些已经腐朽不堪的老家伙一扫而空,荡尽糜烂污浊,另立全新圣教。这就叫一张白纸好作画!” 苏荔怒道: “巧言令色!纵然老家伙们腐朽,可教中弟子何辜?你勾结外人,可是将所有弟子都害死了!” 杨纵面无表情: “历经七年内乱活下来的,除了倪昆这种之前话都说不明白的痴呆,都是剩下那些老家伙们的心腹门人。不杀光他们,如何能算荡尽污浊? “这就跟改朝换代一样,不杀光前朝余孽,如何能创建生机勃勃、奋发向上的新朝? “老家伙古长空虽然腐朽老迈,昏庸无能,但有句话他倒是说的对。我天命教的真髓,不在弟子门人,而在传承典藉。只要典藉还在,天命便在。 “如今传承典藉尽在我手,我在,圣教便在! “苏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倪昆已必死无疑,你最好聪明一点,认清大势,追随真正值得你追随的人!” 苏荔冷笑: “少发白日梦了,我苏荔就算是死,也不会追随你这种叛教求荣、残害同门的无耻小人!” “那就是没得谈了?很好。” 杨纵缓缓拔出长刀,掷鞘于地,挽了个刀花: “就让我瞧瞧,这些时日,你有何长进吧!” 话音落时,杨纵已如飞星掣电,一步掠至苏荔面前,长刀一展,刀光纵横,宛若卷起千堆雪,挟凛凛寒风、无边杀机,铺天盖地斩向苏荔。 一刀之下,漫天都是刀光。 苏荔前后左右所有空间,竟已悉被刀光封锁。凛凛刀意甚至将她气机锁死,令她彻底丧失所有腾挪碾转余地,只能与杨纵比拼功力、招法。 面对杨纵这一刀,苏荔浑身一个激灵,心中大是震撼。 杨纵叛教才一月有余,为何武艺会精进到这等地步? 他究竟有了什么奇遇? 幸好,我也有奇遇,一枚洗髓换血丹下肚,修为大有进境。 要不然,以杨纵的进境,我恐怕还真不是他十招之敌! 心中念头如电光火石,转念之际,苏荔出手却毫无迟滞,剑锋一振,掌中拭雪剑已爆出龙吟般的剑鸣,灼灼剑光随之冲霄而起,隐成白龙之形,盘旋天际,遮蔽她全身。 雪河剑法,白龙天旋! 以苏荔的天赋,得到雪河剑法这么多天,纵无法像倪昆一样,一眼便将剑法融会贯通,得其神髓,却也早就学会了招式。 本来她尚需一年半载,才能吃透融会,可在杨纵实力威压之下,苏荔“绝境爆发”的天赋潜能触发,竟不假思索,熟极而流地施展出了“白龙天旋”一雪河剑法防御绝技。 隐约成形的剑光白龙,盘绕苏荔全身,将铺天盖地、劈头盖脸斩落的刀光悉数格挡。 一时间,就听铛铛之声绵密如雨,璀璨火花迸射如星。 一招下来,见苏荔竟不落丝毫下风,杨纵不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想不到你居然也有如此巨大的进步!果然不愧是天命教中,与我齐名的当代女魁!” “哼,众所周知,我苏荔根骨、悟性,都比你更好!” “呵呵,那又如何?我的奇遇,你想象不到!” 话音未落,杨纵长刀再斩,凛凛寒光宛若大鹏旋身扫翅,挟莫可抵御的狂猛浩荡,斩向苏荔。 苏荔手腕一振,剑鸣声起,以攻对攻,雪亮剑光纵横交错,幻化一条雪浪长河,截向狂猛刀光。 雪河剑法,雪涌龙门! 激荡的金铁交击声再起,天命教当代两位男女魁首,各展其能,激烈交锋。 在苏荔刚刚被杨纵拦下之时。 师琪乘坐着偃师为她制作的机关轮椅,从所居庭院高速驰出,与病郎中汇合在一起,齐往议殿政而去。 但刚刚行至一条林荫小道,路面忽然迸裂,十多根拇指粗细、遍布锯齿的藤蔓裂地而出,毒蛇一般席卷向师琪、病郎中。 同时林道一侧,铁链哗哗声中,有八条黑色铁链,黑蟒一般穿草而来,蓦地昂起链首,挟碎石裂铁的巨力,向着二人抽打而来。 骤遇突袭,师琪瞳孔微微一缩,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一枚黑白斑驳的古怪棋子,随后浓浓雾气自棋子中散发出来,瞬息之间,便将她与病郎中淹没。 同一时间,也正自向着议政殿赶去的蚁王、偃师,穿过一条花圃道时,无数黄澄澄的胡蜂,忽自花丛中飞起,铺天盖地般向着二人掩袭而来。 蚁王二话不说,一拍背后蚁箱,一团黑云冲出蚁箱,迎向四面八方来袭的胡蜂。 议政殿。 黑烟滚滚、残焰燃烧的废墟之中。 公主宝座原本所在的位置,已被无数碎瓦残木彻底埋没。 突然,埋没了宝座的废墟之上,蓦地鼓起一个小包。 随后,小包轰然爆裂,仁二衣甲残破,满面焦痕,挺身屹立,双眼微眯,扫视四周。 同时她那千疮百孔的衣甲之下,健壮不似女子的身躯之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伤口缓缓蠕动着,从中挤出一块块细碎的钢铁破片、瓦木碎片。 上百块大小碎片,从她身躯之上挤出,噼啪掉落一地。之后伤口迅速愈合,很快就已只剩浅浅的疤痕。脸上的烧灼焦痕也飞速愈合,褪下焦枯死皮,生出新皮。 皇家秘卫,乃是以皇家秘法精心栽培,耗费无数资源方才成就。即使以大周的底蕴,这一代的皇家秘卫,也不过养出寥寥八人。 每一位皇家秘卫,不仅拥有武圣的实力,还有着非人的身躯。 只要不是被一击毙命,则再重的伤势,亦可通过消耗本源,快速恢复。 仁二所受这等未曾伤筋动骨、触及内脏的皮外小伤,更是无需付出多少代价,便能飞快痊愈。 仁二身后,公主宝座,虽然椅背、扶手尽皆残破,但大体居然完好无损。 蜷在宝座之上,被倪昆牢牢压在身下的长乐公主,除了衣襟秀发稍显凌乱,隐有焦痕,便连油皮都没有破掉一块。 换作普通女子,即使没被破片扫荡,未受冲击波震撼,也早该被烈焰高温烧焦烤熟。然而长乐公主最不怕的,就是烈焰高温。 至于倪昆…… 他衣裳自然无法保持完好,可同样是油皮都没有破掉一块。 与公主双修多日,他“不朽金身”筑基炼体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体魄变得更加强壮完美。 哪怕那“霹雳火”并非普通黑火炸药,爆炸之时,无论破片还是高温,也都伤不了他分毫。 此刻。 公主目光灼灼地看一眼倪昆,低语一声谢谢,顾不得儿女情长,站起身来,看向那一片狼藉,除她与倪昆、仁二之外,再无一人生还,甚至连一具稍微完好的尸体都找不到的议政大殿。 环顾之下,公主面上无甚表情,眼中却是杀机凛然,眉心之中,更隐隐浮出火凰图纹,昭示着她极端暴怒的心情。 这时,议政殿外,终于响起禁军士卒们的惨叫呻吟声。 但呻吟声刚刚响起,便被喊杀声替代。 数以百计身着白衣、额系红巾、手持刀枪弓弩,有的身上还披挂禁军甲胄的武者,在一些本地宫卫、侍女乃至行宫吏员的引领下,自四面八方掩杀而来,很快就冲至议政殿四周,将少许未受波及,勉强保持建制,却惊魂未定的禁军成片砍倒。 “好胆!”仁二怒喝一声,就要出手。 公主有倪昆贴身保护,倪昆体魄比她还能扛,作肉盾更加合格,仁二自可放手杀敌。 可就在仁二欲出手时,一条身着宫卫衣甲的光头大汉,忽然闪电般飞掠而来,人在半空,双手一撒,便有无数铁莲子,密密麻麻地飞射而来。 那些铁莲子飞射之时,还在空中彼此碰撞,明明正面撒来的铁莲,当空连环碰撞之下,竟纷纷改变轨迹,或绕袭仁二侧翼,或飞射她头顶,甚至还有铁莲子绕到她身后,劲射她后背要穴。 仁二咬牙低喝:“八臂罗刹!” 那光头大汉,正是无生教顶尖高手,精擅轻功、暗器的武圣,八臂罗刹! 以八臂罗刹的暗器修为,即使是仁二,也不敢轻忽,当下只能放弃击杀那些白衣武者,先解决漫空飞来,八方攒射的铁莲子。 而八臂罗刹则飞掠至大殿之外,一根三丈高的石柱之上,屹立石柱顶端,居高临下俯瞰仁二、倪昆、长乐公主。 见倪昆、长乐公主竟都毫发无伤,八臂罗刹微微一怔,旋即狞笑: “如此更好!某家早就想领教一番,天命教主‘天魔倪昆’的本事了!” 说话间,又是双手一撒,袖口之中,再度飞出密密麻麻的铁莲子,彼此碰撞着,机枪弹雨一般飞射向倪昆,甚至连长乐公主都笼罩在内。 【又是七千字多字的大章,如此给力,各位亲难道还不给我点月票吗?】 075,武圣?垃圾!大炮?玩具! 面对八方攒射,漫空来袭的铁莲子。 倪昆先一把将公主抱到面前,揽进怀中,同时抬眼一扫,瞬间判断出正面射来的铁莲子先后次序,之后随意地探出一只手,以霹雳指法闪电出手。 当他出手之时,正面空中,满是他指掌残影。 所有正面来袭的铁莲子,依着那仅有刹那之差的先后次序,悉数被他手指摘下,收入袖中。 武圣级的武者发出的暗器,劲力何等凶猛? 莫说普通铁甲,就连铁铸的人像,都能射透寸余。 但在倪昆面前,如此威力的铁莲子,也就跟自由落体的乒乓球差不多,根本不值一哂。 正面来袭的铁莲子,尽被倪昆摘取收下,至于两侧、背面、头顶射来的铁莲子,只要不会碰到长乐公主,倪昆就懒得管了,任由它们打到身上。 于是上百枚铁莲子,于咻咻尖啸声中,狠狠击中倪昆天灵穴、太阳穴,以及后脑、后颈、后背、两肋多处要穴。 一时间,倪昆身上接连响起雨打芭蕉般的脆响。 可他却是连晃都没晃一下,只当有绵软小手,正在为自己温柔按摩。 当铁莲子自倪昆身上接连弹落。 对面石柱顶上的八臂罗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他娘的还是人?” 纵是武圣,也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躯,不可能真个刀枪不入。 就连皇家秘卫,被利器击中,也会皮开肉绽,只是恢复力强大,能够快速自愈而已。 可倪昆,被他八臂罗刹这堂堂武圣的暗器击中,居然连油皮都没有破掉一块,连一丝青紫淤痕都没出现,天下哪有这样的凡人? 八臂罗刹正震惊凌乱时。 “能做本座对手的,至少也得修出真气。区区武圣,谁给你的胆子,向本座出手?” 说话间,倪昆已经大袖一挥,将收入袖中的数十枚铁莲子齐齐撒出。 呜! 凄厉破空声中,数十枚铁莲子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激射而回,破空的尖啸,竟然落在铁莲子之后,比铁莲子还要稍慢了一线。 倪昆没有练过暗器手法,没有八臂罗刹那种可以通过暗器彼此碰撞,凌空改变飞行轨迹的花俏功夫。 他就是纯粹的大力出奇迹,甩手一掷,数十铁莲子就已快过了声音。 八臂罗刹终究是武圣,有着过人的灵觉与反应。 在倪昆作势甩袖,铁莲子尚未真正撒出之时,八臂罗刹就已经头皮一炸,脊背发麻,不假思索地往石柱下方掠去。 以他这超快的反应,加上他最擅长的轻功,等闲同境界武圣发射的暗器,根本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可惜,他遇上的是倪昆。 反应再快,闪身再及时,也未能完全避过那快过声音铁莲子。 虽绝大多数铁莲子,因八臂罗刹及时应变,以及倪昆那堪称人体描边大师的拙劣暗器手法落空。 可数十枚铁莲子覆盖之下,还是有两枚击中了八臂罗刹。 一枚击中他左手小臂,他小臂顿时啪地一声,骨渣飞溅,血溅如雨,齐肘而断。 另一枚正中他右腿膝盖,亦爆出啪一声脆响,骨渣血雾喷溅之际,八臂罗刹左腿亦齐膝断掉,抛飞出去。 这光头大汉单足站立,看一眼自己血流如注的左臂,再瞧瞧右腿,顿时脸颊抽搐着爆出一声凄厉惨叫,之后目睚欲裂地狂叫: “霹雳火神炮!杀了倪昆!给我轰碎他!” 咆哮声中,已包围议政殿废墟,正对着倪昆三人的无生教队列,忽然左右分开。 人群一让开,立刻现出四辆已经用木桩、铁链稳稳固定的两轮车。 看到那四辆两轮车,倪昆眉头微微一扬,露出一抹诧异。 因为那赫然是四门炮车。 每门炮车之上,都架着一根炮口足有碗口粗细的大炮。 炼气士时代,炼气士们发明了各种机关器械,大炮类的兵器自然也有。 不过炼气士的大炮,乃是以真气、法力驱动炮筒内的阵法,发射闪电霹雳、炽焰寒流、法宝炮弹,乃至各种灵光、神光、魔光,能够夷平山岳,轰杀炼气士的杀器。 至于这种以“火药”为动力,发射普通弹丸的凡人兵器,就连发明了“霹雳火”的靖夜司都还没开发出来,只将霹雳火当作炸药使用,没想无生教倒是先捣鼓出了大炮。 看来无生教的工匠很不错啊,创造力远远超出了朝廷的工匠。 这时,那四根黑洞洞的炮口,已经指向倪昆三人。 每辆炮车旁边,都有一个白衣红巾的无生教众,手持点燃的火把。 随后,两侧两辆炮车旁的无生教众,将火把凑到大炮火门边上,火门呲地一声,冒起火花,跟着便是晴天霹雳般的巨响,两门火炮炮口喷出两尺多长的彤红炽焰,上百枚沉重灼热的钢丸飙射而出,以超过声音的速度,向着倪昆三人呼啸而来。 “霹雳火”并非普通的黑火药,威力远在黑火药之上。因此发射的霰弹威力十足,普通武圣面对面挨上这一轮霰弹,也要被打成血筛子。 就连仁二这种远超寻常的特殊武圣,以她的目力,亦无法看清霰弹出膛时,那百多枚钢珠的飞行轨迹,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残影。 而想要避开甚至招架这片霰弹,即使以仁二的实力,也得在开炮之前就作出动作,一旦等到霰弹出膛之后,就什么都来不及——除非她燃烧本源,催动神兵。 她本来也是准备这么做的。 然而。 适才格挡八臂罗刹铁莲子时,已将背上短枪摘下的仁二,刚刚五指加力,握紧枪柄,欲要燃烧本源,催动这件神兵之时,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倪昆已然如同一堵铁坝,挡在了她身前。 本来,仁二是立身最前,为倪昆与长乐公主作第一道堤坝。 现在倪昆这么一移形换位,就成了倪昆挡在最前,仁二次之,长乐公主在最后。 倪昆身量高大挺拔,肩宽背阔,仁二体形比倪昆还要高大健壮,有这二人在前,最后方的长乐公主,便被遮掩得严严实实,一丝身影都未曾暴露在炮口之下。 而火炮发射的炮弹,也不会像八臂罗刹的暗器那般改变轨迹,只能打正面目标。 因此。 立身最前的倪昆,结结实实吃到了这两门大炮发射的霰弹。 除散射开去,未能中的小半铁丸,其余绝大多数铁丸,悉数轰在倪昆身上,直将他打得浑身直冒火星,发出打铁般的叮铛脆响。 只寥寥几枚弹丸,自他身边擦过,射向他身后比他更壮一圈的仁二。 这区区几枚弹丸,自然难不倒仁二,她都无需真正催动神兵,只将短枪抡成风扇一般,便将那数枚弹丸格飞开去。只是执枪之手还是被震得微微发麻,不由暗自惊异这兵器的威力,同时也为以身阻挡了大半弹丸的倪昆隐隐担心。 可她的担心明显多余了。 待硝烟散尽,前方的倪昆将遮挡在脸前的手掌放下,无论是手掌还是身上,都是毫发无伤,油皮未破,只稍微出现了一些红印,但又马上消失,很快就变得没有丝毫异状。 看到这一幕,只剩一条左腿,不得不以金鸡独立的姿势保持站立的八臂罗刹,更是震惊愤怒地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要突出眼眶。 包围着议政殿废墟的无生教众,也是一阵慌乱。 居然能正面硬吃霹雳火神炮一轮轰击? 这天命教主天魔倪昆,真的是人么? 不会真的是天魔降世吧? 不过,无生教众有邪教洗脑,意志远比普通反贼坚定。 此次攻打长乐宫,围杀长乐公主及各郡主官,乃是无生教举大事的关键谋划,因此参与此战的全都是无生教骨干精锐,信仰加持之下,意志又比普通的无生教众更加坚定狂热。 哪怕倪昆实力深若渊涨,一个照面就让八臂罗刹半残,体魄更是非人,强悍宛如魔神,这些无生教精英教众,也只是有些慌乱,却仍然保持阵型,没有一丝行将惊骇崩溃的征兆。 对此,倪昆并不在意。 头铁更好。 头铁不知逃跑,正好放手大杀,还免了崩溃之下,四处搜索追杀的麻烦。 当下他背负双手,视线横扫全场,淡淡说道: “这就是你们的杀手锏?你们就想用这种玩具,来猎杀本座?” 说话时,有蕴含着浓浓湿气的劲风吹过,将他衣襟吹拂得猎猎作响。 虽他身上衣裳,在议政殿爆炸、八臂罗刹暗器、火炮霰弹三轮打击之下,早已破损不堪,可那残破的衣襟,丝毫无损他的气场。 此时的倪昆,在八臂罗刹等无生教众眼中,在身后的仁二以及公主眼里,宛若神龙在天,雄姿英发,神威凛凛,不容忤逆。 咕! 八臂罗刹额头冒出硕大汗珠,咽下一口唾沫,忽然嘶声厉啸: “继续开炮!轰死他!” 听到这命令,中间两门大炮旁边的无生教众,毫不犹豫点燃了火门。 霹雳巨响声中,两枚拳头大小的实心铁弹,在炮口焰火相送之下,咻地喷射出膛,向着倪昆飞射过去。 实心弹的威力,比霰弹更强。虽然准头不佳,可双方距离才十几丈,这点距离,精心炼制的火炮,已经足够准确命中人体大小的目标。 面对这两枚比霰弹更快的实弹。 倪昆面无表情,倏地抬起双手,十张箕张,以“心火劫爪”同时抓出两爪。 嘭嘭! 沉闷巨响声中。 倪昆竟然徒手稳稳抓住了两枚挟裹硝烟而来的滚烫炮弹! 炮弹强大的冲击力,被他悉数卸至脚下,令他脚下地面微微绽裂。 可他本人,却是毫发无伤,连晃都没有晃上一下。 “无聊的玩具。” 所有人一片失声的震惊之中。 倪昆淡淡说着,忽然挥手一掷,一枚炮弹飞射而出,正中一门大炮炮身,直将那大炮砸得炮车迸碎,炮筒横飞出去,在无生教众人群之中,碾出一条血肉胡同。 跟着倪昆又是一挥手,将另一枚炮弹掷向八臂罗刹。 八臂罗刹感应到了危机。 可他只剩一条腿,又失了一臂,受此重伤,身体平衡被打破,单腿站稳就很是费力,哪能再轻松施展那迅如流星飞矢的高明轻功? 虽他还是竭力作出了侧向飞扑的动作,可依然没有完全避开炮弹,被轰中胯骨,整个人一下被齐胯断成两截。 八臂罗刹想用无生教的秘密武器,霹雳火神炮轰碎倪昆,可到头来,却是他自己被倪昆手发的炮弹,轰成了两半。 武圣强大的生命令,令齐胯断成两截的八臂罗刹并未当场死去,信仰赋予的力量,也让他强忍住了痛苦,趴在地上嘶声大叫: “这是个陷阱!所有人撤退!教主,不要现身,倪昆非人,不可力敌!” 声音滚滚传播开去,响彻大半个长乐宫。 “现在才想撤?晚了!” 倪昆冷哼一声,电射而出,杀向无生教众。 动手之时,天上一声霹雳,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瓢泼而落。 …… 一片已被刀光剑影夷平的园林之中。 无数花树倒伏在地,一座座假山要么四分五裂,要么被削平山峰,要么从中开裂。 苏荔背靠一座裂开大半的假山,小脸煞白,呼吸散乱,额头汗如泉涌,粘住缕缕发丝。 她身上衣襟满是或长或短的裂痕,左肩、右大腿各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腹部也有一道左右横开狭长的裂痕,渗出的鲜血,已然将她衣襟染成一片血红。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牢牢握着拭雪剑,横剑当胸,眼神凌厉地看着对面的杨纵,一副势要血战到底,死亦无惧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平常珍惜生命、远离斗争的和平气质。 杨纵在她对面七步外,双手握着刀柄,刀尖点地,很是随意地拄刀而立。 他额头也微微见汗,但气息仍然平稳,眼神仍旧沉着,身上衣襟也只裂开寥寥两处,伤口更是浅得只够渗出血丝,完全无足轻重。 从双方的形势看来,杨纵已然占据绝对上风,再战下去,苏荔授首,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错,你进步确实很快,居然能够伤到我了。” 杨纵淡淡说着,“可惜,你纵然根骨、悟性都在我之上,气运却是差了些,跟了倪昆这么一个倒霉鬼,没有机缘,纵有天赋,也只能白白浪费。” “哼,少说废话,来,决一死战!” 苏荔厉声说着,持剑的右手稳稳不动,左手假借左肩伤势掩饰,状似无力地垂下,袖口之中,已然备好了“小回春符”。 小回春符,可瞬间恢复任何不涉及内腑的外伤,包括断骨、断筋之伤。 伤势一复,状态回满,我苏荔又是凶猛如虎的天命圣女。 而你杨纵跟我打了这么久,纵然没受什么伤,气力却也绝对不复巅峰。 我就不信,恢复状态之后,还是打不过已不在巅峰的你! 就算再受重伤,我拼着再折寿一两年,催动天鬼血脉自愈之力,又能再次恢复巅峰。 哈哈,你不知道我还有天鬼血脉吧? 至于本就只剩十年的寿命,再折掉一两年会有什么后果…… 没关系,我现在是神墓行者,我能修出真气,延长寿命!神墓还有延寿三百年的冥凰破界丹可兑,将来有的是机会延寿! 苏荔素来珍爱生命,爱好和平,本来是不想这么拼命的。 然而现在教主不在身边,无法清理门户,杨纵这叛徒又着实可恨,明明是个叛教求荣的贼子,偏偏还要狡辩出那么多光明正大的理由,苏荔对此表示非常气愤,一定要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当然,支撑她血战到底的底气,就是这张神墓奖励的“小回春符”,以及她只比杨纵稍逊一线的实力。 还有就是…… 四部魔经,尤其天鬼戮神法,还得着落在杨纵手上,可不能让他跑了。 见苏荔居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杨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荔什么时候这么勇敢了? 当初撤离天命总坛,峡谷遇伏之时,她不是一看到我杀了古长空,就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么? 谁给她的勇气? 正暗自揣摩时。 突然,八臂罗刹的声音自议政殿方向传来。 听清八臂罗刹的大吼,苏荔顿时面露喜色,哈哈大笑: “这就是你吹嘘的杀局?你不是叫嚣教主必死吗?现在怎么说?” 杨纵皱起眉头,面现意外之色,正要开口,忽然雷声轰隆,天降大雨。 苏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嘿嘿笑道: “等教主解决了那边,马上就能过来,把你们这些家伙全都杀了!” 说话时,心里也在庆幸,这下应该能省下这张小回春符,也不必折寿催动血脉能力了。 杨纵皱着眉头,抬手抹了一把脸,看了苏荔一眼,淡淡道: “无生教的废物敌不过倪昆和皇家秘卫,早在我们预料之中。但倪昆与那秘卫,经无生教一番消磨,还能剩下多少实力?暂且饶你一命,等杀掉倪昆,再来斩你!” 说罢,飞身往议政殿那边掠去。 苏荔松了口气,收起小回春符,想了想,取出一枚倪昆赏给她的“活血丹”咽下。 这活血丹,乃是血神教的基础炼体灵丹,有淬炼体魄、增强体质,提升灵敏的效果,大益洗髓换血境的修行,可略微增益真气修为。 同时还有着不错的疗伤效果——体质增强,可不就能强化自愈能力吗? 服下活血丹,略作炼化,又将身上伤口包扎一番,苏荔又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压榨体力,提剑向着议政殿奔去。 …… 师琪借魔棋挪移之力,带着病郎中不断短距离挪移,躲避那如附骨之疽,不停追杀他二人的藤蔓、铁链。 那藤蔓、铁链看着不算太粗太凶,可威力极大,所过之处,地面开裂,大树折断,假山粉碎,宫墙崩塌,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妖魔,逼得师琪、病郎中只能不断挪移躲避。 师琪本想展开雾障,迷惑混乱追杀者的感知。 然而那藤蔓、铁链似乎根本不受雾障影响,总能准确捕捉到她与病郎中所在。 一阵狼狈挪移之后,师琪才明白过来,那藤蔓和铁链根本不是以视觉、听觉乃至嗅觉捕捉目标,而是凭借地面极细微的震动,来感知目标所在。 除非她能消除她与病郎中移动时的所有动静,否则瞒不过藤蔓与铁链。 但想要连移动的细微震动也一并消除,就得全力催动魔棋,彻底展开巅倒乾坤、混乱方位的迷雾幻境。 可以她现在的状态…… 她还尚未开始传播天河龙神信仰,没有收到一个龙神信众,神力种子还没有多少成长,无法以神力种子的力量,代替本源的消耗。 若再全力催动一次魔棋,将本源献祭给魔棋,只怕立刻就要全身瘫痪。 师琪陷入两难,病郎中也无计可施。 他的声传疫毒,可以分辨敌我,但前提是能看得到敌人。 现在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若要声传疫毒,只能是不分敌我地全范围攻击。 如此一来,首先遭殃的就是师琪。 一旦师琪中毒,无力带他挪移,则他恐怕根本等不到两个藏身暗处的敌人被疫毒摧垮,自己就先要被那藤蔓、铁链绞成粉碎了。 正苦苦支撑时。 八臂罗刹的声音远远传来,师琪、病郎中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喜意。 议政殿那边的变故,看来即将在倪大教主强势之下解决。等到倪大教主抽出手来,那两个躲在暗中,藏头缩尾的敌人,死期就要到了! 然而,师琪与病郎中作好了纠缠到底,撑到倪昆来援的准备。 可那追杀他俩许久的藤蔓、铁链却很快就没了动静。 过了好一阵,笼罩着两人的迷雾消散,两人环顾一番,见周围一片静寂,这才惊觉,那两个敌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走。 “是撤退了,还是去议政殿了?” 师琪与病郎中对视一眼,也不犹豫,继续赶往议政殿。 途中遇到一些来历不明的白衣武者,在这闲人免进的长乐宫中,只看他们手提武器,慌忙退走的模样,不用猜就知道是敌人。 可算是见到敌人,病郎中顿时精神一振,手按胸口,大声咳嗽起来,将听从八臂罗刹命令,正自退走的无生教弟子成片毒倒。 另一边,蚁王操纵噬金飞蚁,与胡蜂群互相绞杀。偃师的傀儡术对这蜂群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释出牵机线,织成一道防御网,阻挡蜂群靠近自己与蚁王。 正常来说,胡蜂不可能是噬金蚁的对手。 然而这群胡蜂非常怪异,竟能自尾部发射毒针,飞射出数尺之外,且只用十几息,就能再生一枚毒针。一只胡蜂,可以发射十多枚毒针,才会力竭而亡。 在蜂群毒针远射之下,暂时还没有演化出远程攻击的噬金蚁群,渐渐落入下风,飞蚁雨点一般坠地死亡。 就在这时,二人也听到了八臂罗刹的咆哮。 八臂罗刹喊话之后,那围攻他们的胡蜂群,很快就退去,不知所踪。 蚁王与偃师也不犹豫,冒着大雨,向着议政殿冲去。 …… 议政殿废墟。 长乐公主威仪不减,双手交叠小腹,静静伫立雨幕之中。 仁二手持神枪,寸步不离,守在公主身侧。 倪昆独身冲入人群,一把抱住一尊大炮,踹烂炮架,抱着炮筒横扫千军,随手一扫,便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飞起漫天残肢断臂。 议政殿另一侧,正自听从八臂罗刹命令,想要逃跑的无生教众,突然撞上公主家令周延带来的一群戎装侍女。 周延没有参加此次议政,正带着侍女收拾昨天刚采购回来的一批赈灾物资,侥幸逃过一劫。 发现议政殿出事后,他立刻召集数十个侍女,全副武装赶来救援。路上接连遭遇数拨无生教众,突进十分艰难。 直至八臂罗刹发令,无生教众撤退,周延一行才终于快了起来,也无心去追杀撤离的无生教众,匆匆赶来议政殿,正好遇上议政殿前一波想要逃走的无生教众。 远远看见公主站在废墟之中,虽被雨水淋得衣发尽湿,但瞧着似无大碍,又有仁二守护,周延顿时长舒一口气,高喊一声:“杀,杀光这些贼子!” 手持长剑,一马当先,冲进一群无生教众当中。跟着他一路杀奔过来的数十个戎装侍女,也娇叱厉啸着挥刀大杀。 倪昆抱着炮筒,正杀得兴起,忽觉连绵落下的雨水似起了微妙的变化。 随后,他头顶上空落下的雨点,骤然加速,好似无数弩矢一般,向着他疾坠而下。 “雨神?” 倪昆哂笑一声,看都不看头顶落下的雨点一眼,也懒得去躲,继续扛着炮筒碾杀无生教众,任由雨点将自己本就残破的衣襟打得千疮百孔。 无生教术师雨神,有控水之能,普通的水,在他手上,亦可化为能洞穿铁甲的利器。 可惜,倪昆身体硬得连火炮都打不穿,何况这区区雨水? 一轮攻击之后,见倪昆毫发无损,那不知藏身何处的雨神竟不气馁,兀自操纵着自天而降的雨水不断飞射倪昆,这一次主要攻击目标,集中在倪昆面门乃至双眼。 如此一来,倪昆虽然可以闭上眼睑,用眼皮来抵挡雨水攻击,可被雨水如此密集地打脸,还是让他心头火起,好一阵不爽。 就在倪昆视野被雨水干扰,听力也被雨滴疾速破空的密集咻咻声扰乱,追杀无生教众的效率大幅下降之时。 一口白骨长剑,藏在雨幕之中,悄无声息贴地飞来,直至靠近倪昆脚下,方才毒蛇一般昂起,飞刺倪昆身下后窍。 你浑身上下刀枪不入,却不信你连天生体窍,都能坚不可摧! 这偷袭非常阴损,然而倪昆纵然视听皆被干扰,却并非对这一击一无所知。 他感受到了威胁。 这威胁极大,若中招,怕是会得痔疮! 堂堂天命教主,降世天魔,要被痔疮困扰,简直要贻笑天下! 面对如此阴损歹毒的偷袭,本来一般懒得躲偷袭的倪昆,顿时瞬间暴怒。 心火劫力发动,通体皮肤赤红如火,雨水落到他皮肤之上嗤嗤作响,瞬间蒸发,像是遇上了烙铁。一时间,倪昆身周,满是腾腾蒸汽,随后他闪电般抬脚,一踏! 轰! 地面轰然震荡,咔咔绽裂,积雨倒卷而起,水花飞溅,好像一朵怒放的水莲。 而那口试图自下而上,偷袭他后窍的白骨飞剑,已被倪昆死死踏在脚底。 【今天两章加起来快一万五千字了,如此给力爆发,求个保底月票不过份吧~!】 076,神凰火!斩杀神墓行者! 那偷袭倪昆的白骨长剑十分诡异。 单薄狭窄的剑身遍布血管似的血色纹路,剑格之上,还长着一只阴森诡异的血色眼珠。 此时被倪昆踏在脚下,这剑还不安份,剑身不停挣扎,疯狂扭动,叫倪昆只觉自己脚下好像踩上了一头浑身巨力、滑溜无比的蟒蛇。 若非他神力无穷,此剑只怕早已将他掀翻在地,挣脱开去。 疯狂挣扎一阵,见倪昆脚掌宛若扎地生根,纹丝不动,那白骨长剑剑格上的血色眼珠骨碌碌乱转着,忽然爆发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叫。 那尖锐啸叫,像是有锐利的铁器,正自胡乱刮蹭着玻璃,刺得人耳膜似被针扎,脑中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轰然膨胀,自内而外疯狂冲击脑壳。 尖啸横扫之下,离倪昆稍近的无生教众,二话不说就惨叫着扑倒在雨水之中,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他们一个个额头青筋暴起,耳窍、鼻孔直冒鲜血,跟着眼角也开始渗血,眼珠更是不断往外凸出,最后干脆啵地一声,自眼窝中飞射出来,空洞洞的眼眶,也随之飙出大股血泉。 白骨长剑这一声尖啸,数十无生教众仅仅只是被殃及池鱼,便已眼珠脱眶飞出,眼窝飙血地凄惨死去。而直面这一声尖啸,承受了大部分攻击的倪昆…… “吵死了。” 倪昆皱着眉头,稍微流露出有点头疼的烦躁模样,俯下身去,双手齐出,右手攥住白骨长剑剑尖,左手握剑此剑剑柄,双手合力,将此剑抓起。 这白骨长剑还在拼命扭动挣扎,剑格上的血色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不仅持续发出刺耳尖啸,还射出一道猩红视线,投入倪昆眼中,化为一道阴寒气息,疯狂冲刷倪昆脑海,要让他思维凝滞,念头停转,变成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宰割的木偶。 然而倪昆脑海之中,不朽金身符文金光大放,将侵入脑海的阴寒气息一扫而空。 那几息之间就让数十人凄惨毙命的恐怖尖啸,也只不过令倪昆觉得刺耳烦躁,外加额角隐隐有点钝痛而已。 “给我闭嘴!” 倪昆沉喝一声,握着剑身的双手猛地发力一拗。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声中,一记凄厉的惨叫,自被倪昆一折两断的剑身中爆出。 剑格那只血色眼珠怪叫着,咕地一声,自剑格飞出,拖着自剑身抽离的无数“血管”,如一头诡异的章鱼,挥舞着那些血管触手,向着倪昆袭来。 倪昆挥动断剑,将血色眼珠一分为二。 但被剖成两半的血色眼珠瞬间又融合在一起,恢复完整,继续锲而不舍地向倪昆扑来。 倪昆干脆一把攥住这血色眼珠怪,发力一捏,啪地一声,将之捏成一团血水。 但从指缝里溢出的血水,马上又恢复成血色眼珠怪。且这邪物下方拖着无数血管,还缠到倪昆手掌、胳膊上,拼命钻刺,试图刺破他皮肤,渗入他体内。 虽然根本钻不动倪昆那连炮弹都打不穿的皮肤,可倪昆拿它也是没有办法,一时竟杀不死它。 老实说,面对类似的邪祟诡物,倪昆现在还真缺点应对手段。 他固然不怕这种“低级”邪祟,可无法催动真气的情况下,他就只能放血,试试看能否用自己那可以克制邪祟的武圣之血,烧死这只眼珠怪物。 不过这一次,用不着他再自伤放血了。 废墟中,长乐公主瞳孔之中,隐隐亮起一点焰光,轻描淡写地朝那血色眼珠瞥了一眼。 只这惊鸿一瞥,那血色眼珠怪便嘭地一声,从内而外爆出一团赤红烈焰。 烈焰只一闪一灼,血色眼珠怪便已焚化成灰。 那缠在倪昆手掌、小臂上的血管,也在烈焰闪烁之时灰飞烟灭。 而倪昆则是毫发无伤,未被烈焰波及分毫。 当倪昆一把拗断白骨长剑时。 距离议政殿约有百丈的一栋阁楼之中,一个盘膝坐在阁楼露台,遥对议政殿方向,浑身瘦骨嶙峋,宛若痨病鬼的白发男子,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惨叫道: “天魔倪昆!竟敢毁我邪灵白骨剑!” 此人正是自称“邪剑仙”的异术修士,当初天命教覆灭之役,亦曾在峡谷埋伏撤退的天命教队伍,一口邪灵白骨剑杀人逾百,连古长空都被他一剑穿心,吸尽一身精血元气。 但此刻,这口性命交修的邪剑,已被倪昆一把折断,邪剑仙顿时身受重创。 可他顾不得体内经脉寸断般的剧痛,吐出一口逆血之后,便连连掐诀念咒,试图召回“剑灵”。 他这邪灵白骨剑,并非正统飞剑,而是偏向旁门异术甚至邪术。 因此只要“剑灵”存活下来,重铸邪灵白骨剑不说很简单,至少也不算太难。 可是,正自拼命隔空施咒,召唤那有些桀骜不驯的“剑灵”时,邪剑仙忽然又惨叫一声,眼耳口鼻同时冒出烈焰。 转眼之间,他整个人就被自体内喷出的赤红烈焰,烧成了一团硕大的火球,不过几息功夫,便已被烧得尸骨无存,只余一团不多的骨灰,洒落在露台之上。 而他盘坐的露台地板,连一点焦痕都未曾出现,竟完全未被那烈焰波及。 当“邪剑仙”化为灰烬时。 倪昆耳畔,忽地响起“神墓”那低沉宏大、淡漠无情、雌雄莫辨的声音: “杀死‘神墓行者’一员,奖励神银千两,八品神晶一枚。” 倪昆神情微微一动,蓦地转首,看向长乐公主。 公主此时也是神情愕然,也正自侧首看向倪昆。 两人双修多日,本就气机交融,此时视线一对,顿时心有灵犀,皆知彼此也收到了类似的通知。 对于“神墓”能在现世发声,两人并不意外。 这毕竟是能在现世任意角落,将任何一人拉进“神墓”的大能,在不被外人所知的情况下,直接向“神墓行者”传音,对神墓来说,再容易不过。 只是让倪昆和长乐公主颇有些在意的,是神墓对被他们杀死之人的形容。 原来他们杀死的,竟也是一位“神墓行者”。 而这击杀奖励,着实过于丰厚——倪昆不知长乐公主得到了什么,可他居然得到了一千两神银,一枚八品神晶的奖励。 这可比他斩杀真气境中期炼气士的奖励,还要多出数倍! 可这白骨飞剑虽然有些诡异,其真实威力,却远远比不上试炼任务中,血神教吴落石的灭灵血雾、摄血神爪、天魔化血刀。 杀掉这么一个“弱小”的家伙,只因其是“神墓行者”,奖励就如此丰厚,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神墓”这是在以此鼓励“神墓行者”们自相残杀? 又或者,这白骨飞剑的主人,真实实力并不仅此于此,而是像他倪昆真气被禁锢一样,也被主界灵机断绝的天地铁律,禁锢了大部分实力? 又或是神墓行者之间,存在阵营区别? 倪昆心中忽忽闪过诸多念头。 但眼下显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当白骨长剑被摧毁,尤其当那“血色眼珠怪”,亦即神墓所说的“邪灵”被烧成灰烬之后。 之前还锲而不舍攻击着倪昆的雨水,忽然化作了寻常雨水。 始终未曾现身,不知躲在哪里的“雨神”,俨然已经抽身离去。 而快要抵达议政殿的杨纵,远远看到倪昆徒手折断邪灵白骨剑的情形,当即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途中还碰到苏荔,见杨纵要跑,苏荔立刻大叫一声: “杨纵你不要跑!教主,快来呀,叛徒杨纵就在这里!” 一边大叫,她还一边生龙活虎、气势汹汹地提剑来截。 杨纵冷哼一声,回头看一眼议政殿方向,取出一张纸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舌尖血,洒在纸符之上。 一遇这舌尖血,即使是在暴雨之中,这张纸符亦轰地燃烧起来。 随后杨纵将燃烧的纸符往自己身上一拍,嘭地一声,化为一道焰流,冲天而起,几个闪烁,便没了踪影。 已快冲到杨纵身前的苏荔顿时一呆,止住脚步,瞪大双眼,手搭凉蓬,看着杨纵化火纵走的方向: “什么情况?杨纵那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符法?” 这时,听到苏荔召唤的倪昆,顾不得追杀那些无生教众,撞破雨幕,闪身飞掠而来,问道:“杨纵呢?他在哪里?” 杨纵这家伙手上有四部魔经,倪昆固然不在乎,可天鬼戮神法对苏荔很重要。 并且倪昆怀疑,杨纵很可能与前代圣女有所关联。 若能找到前代圣女,就有机会夺取玄冥真水,冥凰丹方,以及其它辅助材料。 如此一来,就不必在神墓辛辛苦苦攒钱了。 然而,苏荔比划着手势,绘声绘色将杨纵用符化火纵走的情形说了一番,又一脸纳闷地说道: “教主,杨纵怎么突然就会用符法了?他不像是修出了真气的样子呀,连我都没打赢,连武圣都不是,凭什么就能用符?” 凭什么? 杨纵的同伙可是神墓行者,那杨纵究竟是个什么成份,也不用多猜了吧? 甚至莫明其妙背叛天命教,都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成了神墓行者的缘故。 说不定还接到了帮助七派攻打天命总坛、覆灭天命教的任务——可别说主世界就不是任务场景,其它异世天地可以作为任务场景,主世界为什么不行?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倪昆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苏荔回返议政殿。 不多时,师琪、病郎中、偃师、蚁王也相继赶到,彼此一说途中遭遇,苏荔顿时瞪眼叫道: “使藤蔓的,使铁链的,还有驾驭胡蜂的,使白骨剑的,都是曾经与杨纵里应外合,埋伏我们,抢走我圣教传承典藉的异术修士! “尤其那个使胡蜂的,还曾御使蜂群,在山里追杀了我十几里,还好我够机灵,方才躲了过去! “教主,那些异术修士和杨纵一起,夺走了四部魔经和所有传承典藉,咱们得赶紧去追杀他们,抓住他们,拷问出幕后主使呀!” 倪昆淡淡道: “怎么追杀?除你见到了杨纵,我被白骨剑袭击,其他几个异术修士,根本连面都没露,天知道他们躲在哪里。还有那个无生教的雨神,也是由始至终,都不曾露面。” 苏荔捏着粉拳,用力一捶掌心,愤然道: “一群藏头露尾的卑鄙小人!当初埋伏我们时,也是这样,压根儿不露头,就躲在暗处搞偷袭!哼,与他们比起来,现身跟我打了一场的叛徒杨纵,居然都能算是光明正大了!” 听她这番发言,也曾“藏头露尾”埋伏过倪昆的师琪、病郎中、蚁王都不禁一脸讪讪。只有偃师老神在在,毫不动容,一副老脸饱受风霜磨砺,早已金刚不坏、坚不可摧的模样。 倪昆也是眼神古怪地瞧了苏荔一眼,很想提醒她一句,你都兑换了装成干尸的诈死功法,琢磨着扮干尸阴人呢,有什么立场指责别人惯会偷袭? 忍住吐槽,倪昆摇了摇头,看看一片残破、尸横遍地的议政殿内外,说道: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无生教的术师雨神已退,其它几个异术修士也被我惊走,不过还有不少无生教众,正在长乐宫中乱窜,你们去协助周延,追杀那些无生教众吧。” “教主,那你呢?” “我已杀过一个武圣,又打爆了一个异人,喽罗也杀了不少,找不到更大个的目标,杀喽罗跟碾虫子似的,着实无趣。我就不去了。” 说完径直向着公主行去。 见倪昆头也不回地离开,苏荔不禁撇了撇嘴角,小声嘀咕: “什么呀,不就是想去陪公主吗?找什么杀喽罗无趣的借口……” “教主真神人也!” 偃师却啧啧叹息着大声说道: “那个断成两截的光头大汉,乃是无生教顶尖高手八臂罗刹,有武圣修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号的大人物。 “其纵横江湖十数载,背负靖夜司通缉整十年,不知多少次被靖夜司大举围杀,却始终未被伤到一根毫毛,逍遥至今。没想到今天却像条野狗一样死在了这里! “术师雨神,亦是无生教鼎鼎有名的杀手,只在下雨天出没,来去无踪,无人知他真面目。不知多少武道宗师死在雨神手中。其中不乏七大派,乃至天剑阁这等名门正道的宗师高手。 “可今日,在教主面前,在这正合雨神发挥的大雨之中,他却是宛若幼童般无力,累死累活,却连让教主正眼瞧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这杀局,小老儿本自忖必死,没想到教主竟又一己之力,只手擎天,逆转局面,杀得无生教大溃,斩八臂罗刹,逼走无生教术师雨神。拦截我们的异术修士,更是连面都不敢露,就已闻风丧胆,惶惶逃窜…… “小老儿也不知积了多少辈的福德,方才有幸得遇教主。唉,可惜还是晚了些,若能再早十年遇上教主……唉,终是福薄了……” 说着,连连摇头,唏嘘感慨,一副只恨得遇明主太晚的模样。 “然而早十年,他还是个尚未解开‘胎中之谜’的傻瓜来着!” 苏荔心里嘀咕着,没好气地冲偃师翻了个白眼,甩手就走,追剿无生教众去了。 而听到了偃师所言的倪昆,则在心下惋惜。 偃师刚才不在现场,实在太可惜了,否则一定是个合格的气氛组。 绝对能恰到好处地在敌人出手时,以极度震撼的语气,将敌人的来历、实力、战绩一一述说出来,惊叹一番敌人的强大,以此衬托他倪大教主的无敌。 可惜了,偃师被敌方异人拦截,来得实在太晚了。 至于苏荔嘛…… 还需要继续努力。 …… 长乐公主仍站在议政殿废墟里,看着周延带领侍女和个别英勇禁军,以及未叛变的宫卫追杀无生教余孽。 大雨仍在持续。好在周延已派人给她送来了一把硕大的黄伞,正由仁二撑着遮雨。 而公主那方才被大雨淋得通透的衣发,短短片刻,就已变得干燥起来,很快便不显半点湿意。 见倪昆过来,她取出一方锦帕,交给倪昆擦脸。 倪昆接过馨香锦帕,随手抹了把脸,低声问道: “刚才为何要释放神凰火?那邪物虽小有麻烦,但我还是有办法应付的。” 公主抿了抿樱唇,轻声道: “总不能你们都在拼命,我却在一边干看着。而且……” 她看看身周一片狼藉的议政殿废墟,视线扫过瓦砾之下,那些焦枯破碎的人体残片,低声说道:“而且我今天心中有火,很想纵火杀生……” 今天前来议事的灵州各郡主官,已然尽数葬身于此。 公主从京里带来的戎装侍女,也一口气死了十二个。 当时在殿里参议记录的公主府吏员,以及各郡主官的随行吏员、护卫,也无一幸存。 再加上无生教暴起突袭,在长乐宫大肆砍杀,不知有多少人惨死在突袭之下。 经此一劫,长乐宫一片混乱,死伤无数,这可是她的行宫,她又怎能不愤怒? 倪昆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你愤怒。但神凰火可是会损耗本源,加速衰老的。” 长乐公主微笑道: “没事。你先毁了那口邪剑的剑身,使那血眼邪物失了剑身保护,我只需燃起一点小小的火花,便能将之烧死。这么一点小火花,损耗微乎其微,对我影响不大。 “再说,这段时日得你辅助修行,也不是白费功夫,我元气精神,比之前强了许多,经得起少许消耗了。” 她那门皇家秘法,其实并非正统的炼气士修行功法。 其最初创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大周天子增厚本源,使天子能在施展神凰火时,可以尽可能减轻本源损耗。至于淬炼体魄,乃至日后修出真气后,还可以淬炼纯化真气,都只是附带效果。 但这门皇家秘法原本刚一出世,就成了“屠龙之术”—— 此双修秘法乃是以神凰血脉为根本,为神凰血脉量身打造的双修秘法。需引导出血脉之中的神凰焰力,宛若火炼真金一般,以神凰焰力淬炼双方体魄,增厚双方本源。 若没有神凰血脉,则此功法“增厚本源”的功效便要大打折扣。 然而…… 灵机断绝的时代,根本没人能承受自神凰血脉中引导出来的神凰焰力。 所以功法虽然创出来了,可历代大周天子,压根儿就找不到合适的双修道侣…… 因此,此双修秘法创出几百年来,长乐公主是唯一一个找到了双修道侣的神凰血脉觉醒者,也是唯一一个通过双修,本源实现正增涨,将来有望承受神凰火消耗,不因此衰老折寿的血脉觉醒者。 不仅如此,本源增加,潜力自然提升,将来若踏上炼气道途,炼气修行的潜力、成就,也会水涨船高。 话说,在倪昆融合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将这皇家双修秘法化为“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之后,淬炼体魄、增厚本源的能力已然变得更强。 长久双修,对双方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同样也是因为融合了天地阴阳交征大欢喜赋的缘故,新版的“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已然不再局限于神凰血脉。 虽然效果可能不会有神凰血脉那般强大,但即使是其他人,用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修行,也是可以一定程度增厚本源的。 这些暂且不提,倪昆也知长乐公主今非昔比,小小放一点火问题不大,但还是提醒道: “你觉醒神凰血脉之事,没几个人知道。贸然施展,被外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神凰血脉乃是大周天子专属。 可当今在位的天子,并非长乐公主。 若被有心人发现,添油加醋传播出去,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长乐公主也知道这一点,笑道: “放心,我知晓轻重的。刚才敌人一片混乱,雨又下得这么大,又有你这尊杀气滔天,正自在无生教众之中,掀起腥风血雨的大天魔吸引关注,我施展神凰火也没有任何征兆,还有仁二遮掩,旁人不会注意到我的。只会以为是你做的——你不是有能凭空生火的燃木刀么?” 倪昆笑着摇摇头: “好吧,我确实足够惹人瞩目。不过以后还是得小心些。” “我知道的。” 秘卫仁二在侧,神凰火的秘密可以聊一聊,因为仁二对此本就心知肚明。 但斩杀那白骨剑主之后,关于神墓的提示,倪昆和公主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此事不能让仁二知晓,否则天知道神墓会用什么手段来“抹杀”他们。 倪昆虽然自信,却并不狂妄。 他懒得躲偷袭,也并非自大,只是大部分偷袭都对他没有威胁而已。 但以神墓的神通广大,其抹杀手段,恐怕还真不是现在的他能承受的。 暂且还得耐心蛰伏,厚积实力。 无生教的袭击,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 从八臂罗刹扔“霹雳火”轰炸议政殿起始,到无生教溃退告终,总共也才半个时辰不到。 可大乱持续不久,事后处置却直到深更半夜,才算是勉强告一段落。 长乐宫已被清剿干净,所有来不及撤走的无生教众,以及叛乱的宫卫、侍女、吏员等,或被剿杀,或被俘虏。 长乐郡守在得知警讯后,亲自带领一千郡兵来援。长乐郡的靖夜司统领,也带着靖夜司高手前来护驾。 虽然没有赶上长乐宫之乱,但郡守和靖夜司统领,倒也帮忙剿杀抓捕了不少逃出长乐宫的无生教众。 但这还只是开始。 事后还有不少首尾,需得一一处置。 比如,失了主官的灵州各郡,需得第一时间派员安抚,火线提拔各郡副手暂代主官之位,稳定秩序人心。 还得刑讯俘虏,拷问机密,在全郡乃至全州抓捕渗透官府的无生教秘密信众。还得责令各郡整军备战,防备无生教直接起事等等。 赈灾之事,本就千头万绪,麻烦得紧。 再闹出无生教这么一档子事,饶是长乐公主精明强干,都不禁觉得疲惫不堪、头疼不已。 好在她并非那种不分昼夜、废寝忘食也要工作的性子。 她深知劳逸结合的重要,知道人在过于疲惫时,作出的决策颇不靠谱,很容易疏忽大意,犯下本可避免的错误。 因此一过午夜子时,她便挥退向她禀报各种情况的长乐郡官吏、周延等公主府吏员,在倪昆、仁二护送下返回寝宫,又跟倪昆一起泡了个温泉,好生修炼恢复了一番。 直至修炼暂歇,倪昆才抚着公主浑圆饱满的大腿丰臀,说起了“神墓”提示之事。 “我得到了千两神银,一枚八品神晶。你呢?” “我一样,也是千两神银,一枚八品神晶。” “这么说,咱俩加起来就是两千两神银,两枚八品神晶?这奖励太丰厚了……” “嗯,感觉那口白骨剑的主人,并不是很强的样子。至少远远没有那血神教吴落石强大。当时打吴落石时,你可是能动用真气的,又有龙神神使聂云龙和师琪帮手,还是打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吴落石斩杀。这次我虽然也小小地帮了一把,可那一点火星,算不上大忙。” “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那一点火星,说不定才是斩杀那白骨剑主的致命一击。再者,那白骨剑主也未必像他表现得这么弱。他可是神墓行者,身上一定有不少保命底牌,只是死得太突然,来不及动用。另外,我真气被禁锢,他应该也受到现世压制,实力未必像表现得那般不堪。” “倒也是……可是杀一个神墓行者,奖励如此丰厚,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安。这岂不是在鼓励神墓行者互相厮杀么?” “应该是鼓励不同队伍,乃至不同阵营之间的神墓行者互相厮杀。” “此事是否要告知偃师等人?” “如此重大消息,当然得告知他们。瞒也不瞒不过,将来神墓任务中,必会出现不同队伍任务冲突,彼此针对厮杀的场面。到时候他们杀了敌对队伍的神墓行者,迟早会知道此事。现在不说,将来被他们自己得知,恐会怨我们隐瞒,离心离德。” “倒也是。那便连夜将他们召来议事?” “没必要。晚上可是修行时间,明日一早,再召他们来商议此事……你今天可是施展了神凰火,我得帮你好好补一补……” 片刻后,温泉宫中,又响起了公主的婉转小调,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又是七千字大章,求月票啊!】 077,修行嘛,不辛苦 “邪剑仙死了。连保命遁符都来不及动用,便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那倪昆简直非人!不仅能无视邪灵白骨剑的爆魂邪音,还可徒手拗断剑身,最后更是焚毁剑灵,致邪仙剑身死……杨纵,你对此就没有什么说法么?” “我有什么可说的?我怎知倪昆那小子竟如此厉害?” “你可是从小与他一起在天命教总坛长大的!” “说了多少遍了?那时他还只是个傻子!直至七派围攻天命宫时,他方才开窍!” “傻了二十年,一朝开窍,就臻至人间绝顶,在这凡俗现世,更是天下无敌,连邪剑仙都命丧他手,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现身……天下哪有这样的傻子?你从小与他一起在天命宫长大,怎就不是这样的傻子?” “也许他是炼气士时代,苟活至今的千年老怪转世,二十年来看似痴傻,实则在用前世残留的大法力洗炼先天之体?也许他是来自‘魔渊’之类异世天地的老魔,伪装为人,二十年冷眼旁观,只是在调整伪装,以欺骗天地、融入世界?也许他也得了跟我们一样的奇遇?总之可能太多,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情形。” “那苏荔怎么说?你杨纵可是得了主公器重,当初攻打天命宫前夕,便赐了你‘洗髓换血丹’,令你修为大进,连古长空都被你偷袭得手。如今你更是只差一步,就能洗髓换血大成,晋升武圣。你还修炼了契合你血脉的‘鲲鹏九变’筑基炼体篇,怎连一个小小的苏荔都没能拿下?” “……苏荔悟性在我之上,又跟了倪昆这个怪物,天知道这短短月余之间,她又得了什么造化。另外,我怀疑她也有甚神魔血脉,根骨并不比我逊色。” “哪来那么多神魔血脉?你这分明就是借口,我看你是顾念同门情谊,不肯下死手……” “我连古长空都杀了……” “苏荔、倪昆都是你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伙伴,你能对古长空下杀手,未必会对他们赶尽杀绝。倪昆的情报,你是否有意隐瞒?” “我与苏荔交情泛泛,跟倪大傻子更是毫无交情,幼时反倒欺负过他不止一次。黑无常,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看不惯主公对我的器重,刻意往我身上泼污水?你莫不是想要与我杨纵火并?” “嘿,你一个后起之秀,也敢与我火并?好得很,我让你三招……” “好了好了,老公你少说两句。此事不怪杨纵,他必定也未曾料到,区区一个被古长空安排顶缸,留给七派泄愤的傻子,居然能变成这种怪物。那苏荔能成为与杨纵并列的天命教当代女魁,自然也是天骄人杰,不可能是不堪一击、毫无长进的废物……只是,此次任务失败,灵州各郡主官虽死,可长乐公主安然无恙,有她坐镇灵州主持赈灾、平乱,灵州只怕乱不起来。邪剑仙又折在了长乐宫,咱们这趟差使办得一塌糊涂,主公那边怕是不好交待。” “倪昆之事,纯属意外,没人知道倪昆竟藏得那么深,乃是情报出了问题。主公素来宽宏,不会因此怪罪我们。可惜无生教此次损失惨重,不仅折了八臂罗刹,那些渗入灵州官府的秘密信众,只怕也要被大肆清洗一番。以黄秀峰的小气性子,杀长乐公主以乱灵州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而损失惨重,纵有陈武在旁鼓动,他只怕也不会再按照原计划起事了。” “何止不会照原计划起事?我看黄秀峰恐怕已对陈武起疑,不仅不会再听信陈武鼓动,怕是要把陈武清洗掉了。” “陈武毕竟是主公埋在黄秀峰身边的暗子,咱们要不要拉他一把?” “如何拉他一把?我们可是被陈武引荐给黄秀峰的,你当黄秀峰不会怀疑我们?再说,长乐宫事败之后,黄秀峰得八臂罗刹死前提醒,早带着几个心腹溜得无影无踪,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连陈武也跟着不知所踪,说不定就已经被黄秀峰干掉,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陈武生死,都只是小事。关键是灵州不乱,调动边军平乱的计划,便无以为继。后继的一系列谋划,也将付诸东流……虽主公犹有后计,但又得耗去更多的时间、资源……” “倪昆这个变数,影响实在太大了!” “不错。当初我们以为杀了古长空和天命教最后一批精英,尽夺天命教传承典藉,便算是大功告成,彻底覆灭了天命教。却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无人在意的傻子倪昆,竟然不知不觉,成长到这等地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顺道去天命宫一趟,将倪昆杀掉的。” “谁也料不到会有这等奇事。只能说,是那倪昆命不该绝。不过天命教严格说来,已经算是覆灭了。毕竟那倪昆连一册传承典藉都没有,所谓的天命教主,根本名不符实。另外,我等此次虽然事败,但好在没有真正暴露,而倪昆的实力,已被我们看在眼里。主公亦会真正将他重视起来。既被主公重视,那倪昆……便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 次日一早,长乐公主将苏荔、师琪等人皆召至寝宫偏殿,与他们说起了“斩杀神墓行者”以及奖励之事。 “那白骨剑主是神墓行者?” 听完倪昆讲述的神墓奖励提示,苏荔一怔,旋即愕然道: “杨纵和那几个异人是同伙,他又可以用符法化火飞纵,难道他也是神墓行者?” 倪昆缓缓颔首:“极有可能。” “可惜!”苏荔一脸遗憾:“杨纵武功也就只比我高一点点,早知道我就动用小回春符,乃至催动血脉能力,将他拿下了……”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拷问出传承魔经的下落,之后还能清理门户,再顺手赚一笔神墓赏金。 那可是价值一千两神银,一枚八品神晶的人头呢。 倪昆却摇了摇头: “若杨纵真是神墓行者,那他成为神墓行者的时间,当在你之前。他背后又有一个神秘靠山,底牌一定比你更多。你就算手段尽出,只怕也拿不下他。” 顿了顿,他又环顾众人,肃然说道: “击杀神墓行者的奖励如此之高,足见神墓行者最危险的对手,就是同行。 “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暴露了各自神墓行者的身份。否则被有心人察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无形杀机悄然来袭。” 虽神墓不允许泄露机密,但若是不够谨慎,其他有心的神墓行者仔细观察之下,还是能透过一些细节,比如罕见乃至失传的功法、丹药、法符、奇物等等物件,乃至不符合常理的修为进境,看出几分端倪。 比如倪昆现在就完全有理由怀疑,杨纵以及他那几个异人同伙,乃至覆灭天命教的幕后主使,统统都是神墓行者。 天命教前代圣女,甚至被前代圣女干掉的前代教主,也都有极大嫌疑。 而一旦有了嫌疑,那么在某些神墓行者眼中,哪怕无法完全确定,为了高额奖励,说不得也是要“有杀错无放过”。 这时,病郎中忽然一拍巴掌,眉飞色舞地说道: “教主,公主殿下,既然猎杀神墓行者奖励如此之高,咱们是不是……可以通过靖夜司、镇魔卫等朝廷的渠道,查证一番,看看谁有神墓行者的嫌疑? “反正被靖夜司、镇魔卫盯上的,多半没几个好东西,斩杀他们,既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又可赚取神墓赏银,岂不是一举多得?” 此言一出,师琪、偃师、蚁王顿时齐刷刷扭头看向他,个个目光炯炯,饱含深意。 病郎中一怔,纳闷道: “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 蚁王闷声道:“我被靖夜司通缉多年。” 偃师拈着胡须,笑呵呵说道:“小老儿身上也背着几份通缉,虽然都搞错了通缉对象,但事情确实是我办的。” 师琪悠然道:“小女子的‘棋魔’身份,也是个通缉犯。” 蚁王又道:“郎中你似乎也有通缉令在身。” 偃师笑道:“恰好咱们还都是神墓行者,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师琪瞥了病郎中一眼,垂下眼睑,长睫轻颤,“郎中你是想干掉我们,还是要舍生取义,牺牲自己,让我们赚一笔赏银?” “……” 病郎中一脸郁闷: “咱们都是一伙儿的,哪能自相残杀?我估摸着,同一伙神墓行者之间,怕是不能自相残杀。否则不但没奖励,只怕还会有惩罚。 “毕竟那个小魔君杨纵,不也没和他的异人同伙们自相残杀么? “所以我说的是别人,咱们可以找别的神墓行者赚钱……” “此事不妥。”倪昆摇头:“若靖夜司、镇魔卫中,也有神墓行者,咱们通过这两者的渠道调查,只会先将自己暴露在可能存在的靖夜司、镇魔卫神墓行者眼中。我固然无所畏惧,可是你们,真禁得起有心人精心策划的暗杀?” “不错。”长乐公主淡淡说道:“靖夜司、镇魔卫发展到今天,已经被多方势力渗透成了筛子,衙门臃肿,人员复杂,许多成员乃至高层都有各自私心,韩惊涛就是明显的例子。这两大衙门,可不是能保密的地方。” 岂止是不能保密? 根本就是混进了太多别有用心,乃至野心勃勃的敌对势力。 比如曾与威远伯世子勾连,长时间将京师人口失踪案,当成普通案件调查的几个靖夜司官吏,比如韩惊涛,比如此次传递假情报,将仁一及两千长乐郡兵调去梧风郡的宋青山——宋青山的成份暂时还不能确定,不知他究竟是无生教秘密信众,还是受了他人蒙蔽。 可即使宋青山只是受了蒙蔽,也足以证明,梧风郡的靖夜司系统,已经完全不可靠了。 公主殿下并不讳言八百年王朝的深重积弊。 在她看来,若非天子强行续命,怕是早个一两百年,大周就已经完蛋。 可即使有历代天子续命,也不过是将早该爆发的危机强行掩盖拖延。 时至今日,看似鲜花着锦的大周王朝,其实已经积重难返。 繁华盛景,全靠天子一力维系。 可在王朝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早不知潜藏了多少陈腐污浊,更不知有多少暗流,正自悄然涌动。 想要改变这一切,除非出现惊天动地的巨大变化。 “猎杀神墓行者发财的路子,就不要多想了。你们想把别的神墓行者当作猎物,别人还想猎杀你们呢。” 倪昆郑重说道: “再提醒你们一遍:今天与你们商议此事,就是告知你们,须得注意保密身份,切莫漏了马脚。也尽量别把从神墓里带出来的物件,暴露在任何外人眼前。” 偃师连忙行礼:“是,小老儿谨遵教主训诫。” 病郎中、蚁王、师琪也纷纷应诺,表示遵从。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接下来,长乐公主说起了对众人的安排。 长乐公主将坐镇长乐宫,在秘卫保护下,统筹主持赈灾、平乱事宜。 倪昆则将持升级成“银牌”,拥有号令地方靖夜司、镇魔卫,乃至调动五百以下郡兵的公主令牌,带着公主安排的精干老吏,代公主巡视灵州地方,巡查掌握第一手真实灾情,并协助清理官府中的无生教秘密信众。 苏荔作为他麾下第一圣女,自然是要跟随他行动。 师琪则将携公主谕令,前往梧风郡,于受灾最严重的梧风郡协助赈灾,并建立神庙,传播天河龙神信仰,感召信众。 病郎中、偃师、蚁王随师琪一起行动。 病郎中可防疫治病,偃师可制作工程机关,清淤堵漏,疏通道路,往灾情严重、交通断绝的区域运送救灾物资。蚁王亦可驱使噬金蚁作一些清理淤堵的工作,还可以追踪、剿杀趁火打劫的盗匪乱贼。 而病郎中等人所为,都将算在天河龙神头上,以增加灾区百姓对天河龙神的信心,使师琪尽快招收更多信众。 说起来,传播“天河龙神”的信仰,虽然有一定风险,但在灵州灾区,无生教早在灾民之中大肆传播。 就算此次长乐公主决心在灵州狠狠清洗一番,却也最多只能针对地方官府、世家、勋贵中的无生教秘密信众,以及少数民间的无生教狂信骨干。 就这,也肯定会有大把漏网之鱼。 至于广大信仰了“无生圣父”的灾民,那是真的没有办法。 总不能把几万十几万的灾民,统统杀掉吧? 所以天河龙神的传播,除了能帮助师琪提升实力,使她能在未来的神墓任务中,发挥更大作用之外,还有着巨大的现实好处。 比如,可以利用天河龙神在治水方面的能力,以及病郎中等人治病防疫、剿杀盗匪、输送物资等看得见的本领,与无生教争夺底层民众的信仰,尽可能使民众不被邪教蛊惑,稳定秩序、安定人心。 而至少在目前,“天河龙神”比无生教更加可控。 倪昆镇得住师琪。 就算万一失控,长乐公主也并不畏惧。 现世灵机断绝,天河龙神再强,也不可能亲身降临,人间显圣。 天河龙神不亲自降临,神凰火便能镇压一切异术——有倪昆辅助修炼,不断增厚本源,长乐公主对未来已是充满信心。 安排妥当之后,众人也没有多作耽搁,即刻启程,开始各自行事。 灵州共有七郡之地,地域不小,倪昆此次任务很重,因为他不仅要代公主巡视地方,还得经常回来,与公主修行。 也就是他脚程够快,真要彻底放开脚步,不带累赘,一个白天跑个上千里轻轻松松、犹有余力,这才能时常往返各地方与长乐宫。 而与长乐公主修行,对倪昆也很重要。 “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能引导神凰焰力,淬炼他不朽金身。不仅能令他体魄上限在百尺竿头屡有进益,还可些微增厚他的本源。 虽每次修行,增加的本源都不算太多,但积少成多之下,他的潜力亦会愈加雄厚,未来的修行前程更为可观。 所以即便要时常来回赶路,倪昆也是乐在其中。 修行嘛,不辛苦。 …… 一个月后。 倪昆独身一人,就凭一双铁脚板,两个时辰赶路四百余里,在午夜之前,风尘尘仆仆地赶回长乐宫。 回来之后,直奔公主寝宫,无视侍立公主身侧的仁二,一把将正在翻看卷宗的公主殿下扛上肩头,扛着她往温泉宫行去。 “你这魔头,竟敢强抢当今大长公主,简直无法无天!” “呵,强抢大长公主算什么?本座不仅要抢,还要睡大长公主!摆成十八般姿势,翻着花样儿的睡……” 说话间,倪大魔头还抬起手掌,往公主浑圆饱满的挺翘丰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啊!好痛!” 公主轻呼一声,嘴上说痛,可声音却透着几分酥酥媚意,肌肤也微微发热,泛起玫红。 饶是如此,她嘴上兀自强硬: “魔头,纵你魔威滔天,天下无敌,本宫也绝不会屈服,有本事你让我咬你啊!” “放心,等下自会让你咬个痛快……” 倪昆哈哈一笑,又在公主臀上连拍几下,直打得公主琼鼻连哼,眼波似水,肌肤愈发晶莹霞红。 后面护送的仁二,被二人这番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闹得直翻白眼。 不过没有办法,谁叫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呢? 再说,她这也比宫里侍候皇帝的宫女、太监要好得多。 宫女、太监们侍侯皇帝的时候,不仅要在旁边听着墙角,还得在本本上一五一十记下来,皇帝说了什么,被宠幸的妃子又说了什么,然后皇帝是哪时哪刻播下龙种的等等等等,一切都得全程陪同记录,还绝对不能失仪…… 而倪昆和长乐公主虽然玩得很开,但至少没有要求她在旁边记录…… 进了温泉宫,倪昆自然言出必践,让公主咬了个痛快,还将她摆了十八般姿势。 一番痛快修行之后。 倪昆趴在池畔软榻上,公主殿下只批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短裙,坐在软榻之旁,帮他按摩腿脚。 两个时辰跑了四百里,倪昆虽然不觉疲惫,公主殿下却是心疼他,自告奋勇要替他捏脚解乏。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娇生惯养,从来只有被人侍候,从未有过侍候别人的时候,按摩手法因此相当拙劣。力道更是严重不足,落在倪昆身上,简直就跟小风吹拂似的。 不过被高高在上、威仪堂堂的大长公主、神凰血脉觉醒者捏脚伺候,这心里的满足感,自是不言而喻。 “前两天,我那宋家表弟,来长乐宫找我哭诉了。说你蛮不讲理,仗着有我的公主银牌,扣了他的粮船,只给一万两银子,便将他打发,给的还是白条……” 长乐公主与先帝生母,出生京师勋贵洛国公宋氏。 她的表弟,自然就是洛国公家的公子哥。 那位宋家公子,积极响应朝廷号召,从去年丰收的某州,收购了三万石粮食,亲自押来灵州赈灾,叫价十两白银一石——要知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年景,刚打的新粮,不算运价的话,四石大米才能卖出一两白银。 宋家公子收的是去年秋收的粮食,到今年这青黄不接的月份,倒也不能算是陈粮,但叫价十两一石,根本就是趁火打劫,发国难财。 要不是看在他还算是有几分良心的份上,倪昆不仅一分银子不给,还要将他暴打一顿,哪里会给他一张一万两白银的白条,让他来找公主要钱? 没错,宋家公子这还真是良心价。 灵州本地的大户粮商囤积居奇,连陈粮都炒到了十五两一石。 相比灵州本地这些大户,千里迢迢运粮来卖的宋家公子,去年秋收的粮食都才叫价十两,居然都能算是大大的仁心善举了。 而倪昆自然也不是一味欺负公主的亲戚。 巡视灵州这一月,他已经办了十多家囤积居奇的大户,其中既有勾结官吏的豪商,亦有本地的世家乃至勋贵。 之所以办得这么顺利,说来还得感谢无生教攻打长乐宫之事。 此事已经引得天子震怒,虽尚未亲政,仍然强发中旨,要求朝廷立刻行动起来。 朝廷当即派遣大量京师镇魔卫、靖夜司高手,并派遣一万禁军,前来灵州给公主镇场。 禁军虽然草包,打不得硬仗,但用来对付那些不法豪商、贪腐官员、世家勋贵还是毫无问题的。 哪怕世家豪门都养着不少武功好手,可这不是还有镇魔卫、靖夜司的高手么? 镇魔卫、靖夜司成份再复杂,心里再多阴私想法,在这公主震怒的当口,还是得老老实实办事的。 大军前来灵州镇场,公主又正在灵州大肆清洗无生教众,灵州官场、世家、豪门一时人人自危,生怕被扣上与无生教勾结,行刺公主、图谋造反的大帽子。 倪昆手持公主银牌,仗着公主威风,都不必痛下杀手,闹出太多血腥事件,只要轻描淡写说一句,怀疑这家与无生教有染,得好好调查一下,马上就能吓得对方魂不附体,二话不说打开粮仓,痛痛快快平价放粮。 就这,他们还得千恩万谢倪昆高抬贵手,还得在私下里再给他封些好处。 好处倪昆当然要收。 不过他才不贪这些俗世钱财,除了少数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当礼物送给了公主、苏荔,其它金银财宝,他转手就拿去买了粮食物资,给灾民送去了。 当然,其中也有冥顽不灵的,叫嚣什么我家祖上四百年前,曾追随世祖皇帝中兴大周,再铸神朝,我家乃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勋臣,我家家大业大,族人众多,囤这么多粮都是自己吃的,至于这么多粮食单我一家一百年都吃不完…… 爷是传家四百年的正牌子勋贵,爷特么就乐意浪费,爷死了都还要将粮食埋进土里,给爷陪葬,你特么一个抱公主大腿的幸进小人管得着么? 没有办法,面对这种顽固份子,倪昆只好勉为其难,把他们都埋进土里了。 总之在公主的居中运筹,倪昆、苏荔及公主府各干吏多方奔走,师琪等人努力协作之下,一个月辛苦下来,灵州灾情终见缓解,无生教之乱也渐渐平定了下来。 说起来,面对长乐公主的雷霆打击,无生教的反应也颇有些奇怪。 虽然在长乐公主严厉打击之下,无生教损失惨重,许多官府、世家、勋贵的秘密信众,都被揪了出来,民间的骨干信众也被抓捕不少,还摧毁了多个秘密教坛,但在这场清洗之中,“雨神”等无生教术师,就没有一个现身反抗的。 一些无生教高层骨干,也早就跑得不知所踪。无生教主黄秀峰更是从头到尾没有露面。 这让责令各郡县地方严防死守、整军备战,随时提防无生教直接起事,掀起大乱的长乐公主颇有些错愕,想不明白无生教这闹的是哪一出。 攻打长乐宫时闹得那般轰轰烈烈,怎么等到我反击时,就一点抵抗都没有,直接就收拢骨干,溜之大吉呢? 并且还未曾通知灵州本土那些秘密信众,让许多秘密信众被抓了个措手不及。 感觉无生教这举动,好像就是要留下那些人扛包顶雷,给长乐公主泄愤的。 不过就算无生教认了怂,经长乐宫之乱,无生教也成了长乐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持续给各方施压,不断打压无生教了。 倪昆这趟回来,纯粹是为修行。 一夜修行之后,天未亮时,他便又匆匆启程,继续未完的工作。 而长乐公主也没时间依依不舍,也是一大早就起来继续赈灾事宜。 就这样,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随着天气好转,在各方努力之下,灵州灾情已基本平定,无生教之乱也算是暂时平定。 而倪昆等人第二次神墓任务的时间,也行将到来。 “一刻钟后进入神墓,请作好准备……” 听到耳畔响起的那威严宏大、淡漠无情、难辨雌雄的声音,正分散在灵州各地,继续最着后一点赈灾收尾工作的倪昆等人,各自放下手头事情,寻了个无人之处,静静等待。 一刻钟后,熟悉的恍惚旋晕倏地袭来…… 【今天两章又是一万五千字,三天爆发五万二千字,这样的爆发力,这样的持久力,简直恐怖如斯!求月票啊!】 078,九死返生掌道真解 倪昆等人又来到了“神墓”。 脚下是巨大空旷的广场,头顶是星光闪烁的夜幕。 广场四周,有一道朦胧光幕。 光幕之外,是一片沐浴着血色黄昏,零落着奇形山脉,蜿蜒着猩红长河的旷野。 各自分散在灵州各地的倪昆、苏荔、长乐公主、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同一时间,出现在这片巨大空旷的广场上。 就连远在京师的大力神张威,也与众人一并出现。 彼此对视一眼,倪昆当仁不让地首先开口: “还有三个时辰准备,先说一下各自这三个月来的修行进度。” 坐在轮椅上的师琪首先开口: “承蒙公主殿下和诸位襄助,这三个月来,我已成功在梧风郡立起天河龙神庙,感召万余信众,其中有五百多人至为虔诚,已能提供极精纯的信力。 “神力种子壮大之下,我已掌握月灵风刃、破邪神雷两门攻击法术,每天可施展十次左右。威力或比当日那聂云龙稍逊,但不会逊色太多。 “毕竟聂云龙传教时间虽比我长,可他传教需避过血神教耳目,不能放开手脚,无法快速感召大量信众。我却无此顾虑。因此我神力种子的成长,比他更快。 “除两门攻击法术外,我还掌握了一门治愈法术。 “可召唤龙涎甘霖,解毒驱疫,以及治疗不涉及经脉创伤的各种外伤。即使断骨、断筋之伤,亦可用连续多次施法的方式治愈。只是这门治愈法术,目前一天只能施展九次。 “另外,神力种子壮大之后,我可稍许动用神力种子的力量,替代本源消耗,有限度地催动魔棋能力。” 师琪这三个月来的成长速度,可谓令人惊叹。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修神力就有这点好处,只要信众够多,实力就能不讲道理地狂飙突进。 弊端则是一身实力,全系于“神力种子”。 而神力种子源自其侍奉的神祇,纵然修出了通天彻地的神通,神祇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神力种子收回,使修神力者瞬间从云端跌入泥泞。 当然,正神一般不会如此过份,除非理念与神祇彻底背道而驰,或是犯下了人神共愤的重罪。 至于喜怒无常的邪神恶神就不一定了。 听过师琪的汇报,一直在帮助师琪感召信众,多少了解一些她修行进度的偃师、蚁王、病郎中并不意外,只是笑着恭喜。 倪昆也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不错”。 不管神力种子未来有何弊端,至少现在,短短三月时间,师琪就已成长为一份举足轻重的力量,能为团队提供更大的帮助。 “小老儿用上次兑换的灵铁灵木,以及公主殿下提供的资源,炼出了两尊新傀儡。” 师琪汇报完毕,偃师笑眯眯地开始介绍自己这三个月的成果。 他向人偶姑娘点了点头,人偶姑娘从袖中伸出双手,两手手心,各握着一只不过巴掌大小,宛若幼童玩偶的小小傀儡。 一只小傀儡,乃是一头作蹲踞状的老虎,看上去憨态可掬。 另一只小傀儡,则是一只蝎子,有着乌黑的锯齿大钳与锋利如镰的尾钩,体态略显狰狞。 偃师伸出双手,十指飞射出十条渔线般纤细的半透明丝线,正是他赖以远程隔空操纵傀儡,并赋予傀儡各种神异的奇物“牵机线”。 偃师左手五根牵机线连上老虎,右手五根牵机线连上蝎子。 随着牵机线没入两只小傀儡的身体,那两只小傀儡倏地活了过来,自人偶姑娘双手上一跃而下,迎风就涨,转眼之就,就化为两头庞然大物。 老虎傀儡通体金黄,身有虎纹,额有王字,爪牙锋利,飞扑纵跃,快如旋风。 其布满利刃獠牙的嘴巴之中,还藏着一根炮口足有成年男子拳头粗细,管壁却极薄的炮筒—— 感谢无生教的技术支持,都无需倪昆提供思路,偃师直接利用缴获的火炮、霹雳弹作参考,就造出了这能藏在老虎傀儡体内的小火炮。 因傀儡体型限制,想把炮口造得够粗,管壁就只能尽可能地削薄。 换作普通金属,这厚度连一厘米都不到的管壁,压根儿不可能承受得住“霹雳火”爆炸的威力。好在有从神墓兑换的低阶灵铁,方造出了炮口这么粗,管壁如此薄的小炮。 那蝎子傀儡也是身体坚固,行动迅速,两根大钳威力相当不错,淬毒的钩尾可化为链枪,伸缩自如,攻击数丈开外的目标。 另外,蝎子背壳可以打开,打开之后,也能伸出一门小火炮,与老虎嘴里的大炮乃是同款。 两尊傀儡体内,各自储备了二十发炮弹。霰弹、实弹各有十发。 偃师可以用牵机线隔空操纵,给两门小炮装填弹药,瞄准发射。 除了爪牙、尾钩、火炮等主武器之外,两尊傀儡还可以发射淬毒飞针、锯齿刀轮等常规暗器,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偃师这三个月的成效也算是相当可观,两尊傀儡战力不弱,也能派得上不小的用场。并且以后还可以不断升级改造,堪称潜力道具。 偃师展示过后,病郎中轻咳一声,没做任何展示,只笑道: “三个月前,我兑换了一剂毒药配方,兼毒药材料。三个月来,多次试制之下,已成功炼出那剂毒药,并将之融入体内疫气之中。如今已能声传疫毒,侵蚀炼气士护身真气。当然,只能对付入门级的炼气士,对真气境前期的炼气士,只怕就没多少效果了。” 即便如此,这成果也相当可观了。 旁门异术就是有这点好处,只要舍得折腾自己,就有机会创造奇迹。 要知道,病郎中的修为,可最连武道宗师都不到的,却能威胁到入门级的炼气士,这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当然他自己也是脆弱无比,入门级炼气士随手一挥,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以施术之时,必须得小心躲藏起来,或是有人掩护。 病郎中介绍完,蚁王闷声道: “我的噬金蚁也有变化,个头细小了些,但飞得更快,耐力更强,生命力更加坚韧,攻击也更加凌厉。我已经试验过,只需几息功夫,它们就能将一尊成人大小的钢铁人靶,啃成一块铁渣。至于能否对付炼气士……需得试过才知。” 就算不能对付炼气士,威力也算是可观,至少用来清场,对付杂兵,制造混乱,乃至临时快速挖掘地道,都是绰绰有余。 师琪四人先后介绍完毕,苏荔轻咳一声,稍有些得意地说道: “三月苦修,终于得竞全功。如今我洗髓换血业已大成,已是人间武圣。等下便将尝试闭关,修炼真气!” 对于苏荔的成就,没人表示意外。 大家都知道,她三个月前找倪昆借钱,兑换了洗髓换血丹来着。 三月修炼有成,乃是水到渠成,波澜不惊。 不过虽无意外,师琪等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好生恭贺了她一番,并祝她闭关成功,修出真气。 待众人恭贺过苏荔。 扎了个方便行动的男式单髻,穿着一袭火红劲装,内着金丝软甲,腰悬一口灵性尽失的“破烂”飞剑,打扮得好像个江湖侠女的长乐公主悠然说道: “本宫暂且只是‘炼脏腑’大成,不过任务正式开始前,应该能‘洗髓换血’大成。” 与倪昆双修三个月,在神效非凡的神凰焰力淬炼之下,长乐公主堪称一步登天,从毫无修行基础的武道素人,一跃成为“武道宗师”。 当然,她这个宗师水份大得很。 只是炼体境界有了宗师水准,武技的话,即使有仁一、仁二这两位皇家秘卫指导陪练,三个月时间,也远远不够练出一身精湛武技。 不过她的神凰圣体终究非比寻常,境界是宗师级,但比起寻常武道宗师,她无论力量、速度、反应、耐力都远远超出,甚至能比得上寻常武圣。 即使武技还差得很远,靠着强大的基础属性,倒也能在一位普通的积年宗师手下支撑下来。 而在进入神墓之前,她便与倪昆商量好了,要趁着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先兑换一枚“洗髓换血丹”,之后与倪昆申请一间闭关室,两人一起闭关,继续双修,争取在正式任务开始之前,洗髓换血大成,乃至修出真气。 反正她与倪昆,都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不仅足以兑换洗髓换血丹,还足以支付两个人闭关一百多天。 虽说实力提升之后,任务难度会有所提高,可有倪昆这个论外级的存在,加上长乐公主的神凰血脉,任务难度本来就高得有点不合情理。 长乐公主晋升武圣,乃至炼出真气,反而能让她的实力,符合她所带来的难度提升。 公主说完自己的成就,以及接下来要做的准备后,所有人都齐刷刷望向进来之后,一声不吭的大力神张威。 张威齐肘断掉的右臂,已经装上了一截钢铸的假肢,没有实用意义,只能用来砸人。 左手则拎着他惯用的殒钢大锤。 在众人瞩目之下,张威脸颊微微抽搐一下,说道: “真气修为无有寸进,血脉能力倒是开发出了少许,实力比之前要强一点,但也强得有限。” 现世灵机断绝,倪昆都无法修炼真气,更别提张威。 不过他有“大力牛魔”血脉,炼出真气之后,他血脉也有了一定成长。虽无法催动真气,但血脉成长也因此少有后患,这三个月来,实力也是略有提升。 张威继续说道: “但我上次离开时,并没有兑换任何东西,神银都还存着,可以申请闭关室,闭关数十天,尝试修炼一门祖传的血脉能力,顺便再刺激一下血脉的成长。” “如此甚好。”倪昆缓缓颔首,又看向苏荔:“小荔你需要闭关多少天?若神银不够,我可以再借你一些。” 苏荔有点不好意思: “可我还欠你四百神银,一枚九品神晶呢。” “那算了?” “别,还是借我些吧,反正债多不愁。” “债多不愁?所以你没打算还?” “这我哪儿敢?等赚到钱,一定还你。” “我不着急,也不会催你,更不会算你利息。但你可别有赖账的念头。本座的账,不是那么好赖的。” 倪昆警告一句,随后大手一挥,给苏荔转去三百两神银,好让她能多闭关六十天。 “嘁,嘴上说得凶,还不是心疼我?见我缺钱,就主动借我啦?”苏荔心里美孜孜,暗自嘀咕:“赖账又如何?大不了肉偿……” 这时,长乐公主已召来兑换光幕,将一枚八品神晶,拆分成三枚九品神晶,花费四百神银、一枚九品神晶,兑出一枚洗髓换血丹。 其实以“神凰焰力”的神效,再加上“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的强力,长乐公主根本无需洗髓换血丹,也能只用三四个月,便洗髓换血大成。 不过她还想省出点时间,尝试修炼真气。 在赈灾期间,她可是派仁一回了京城一趟,专门给她取来了神凰血脉专属功法“九死返生掌道真解”的炼体筑基篇、真气入门篇,所以宁可多花点钱,也要节省出修炼时间。 反正这笔赏银也是意外之喜,用来尽快提升实力,倒也不算浪费。 兑出洗髓换血丹后,倪昆例行拿到手里,检测一番,确定没有问题,才交予长乐公主。 公主当场服下,随后二人同时召来兑换光幕,在【杂项】里点选闭关,又选择了二人同处一室闭关——虽只开了一间闭关室,但钱还是要交双人份的。 这边苏荔也正准备兑换闭关,见两人只开一间闭关室,不禁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角,又低头瞧瞧自己三个月下来,都毫无动静的胸脯,沮丧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意兴阑珊的点开闭关选项,支付神银,选择闭关。 很快,夜幕之上,便降下三道星光,凝成三道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古朴石门。 无需指示,倪昆等便已知晓各自闭关室所对应的石门。 当下倪昆与长乐公主相伴走进了中间那道略大一号的石门,苏荔扁着嘴,嘀咕一句“太偏心了”,甩手走进左侧石门。 最后张威也扛着大锤,走进了右侧石门。 …… 步入石门之后,倪昆与公主回头一看,进来时的石门,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 二人所在,乃是一栋装饰古朴典雅的正厅,桌椅俱全。 墙上有开窗,可惜窗子完全无法推开,倪昆重拳击打,竟也无法撼动那看似单薄的木窗分毫。 正厅两侧皆有廊道,两人走进廊道,探索一番,找到了卧室、浴池等一应俱全的生活设施,还找到了一间小餐厅,餐厅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熟食,正好够二人一餐之用。 想来吃完这一餐,到下次饭点之前,这小餐厅的餐桌上,又会凭空出现足够二人饱食一顿的熟食。 倪昆上前,拈起一块炒肉扔进嘴里,尝了一下,点头道: “味道鲜美,口感极佳,不比你府上的厨子手艺差。不过只是普通食材,并不蕴含灵性。” 长乐公主笑道: “已经很不错啦。有免费的吃喝,还有大床浴池,这闭关室的条件,可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我原以为,就只是一间狭小石室呢。” 倪昆哈哈一笑: “咱们现在可还不能辟谷,若只一间石室,其它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存活多久,更别提闭关百日了。来,咱们先饱餐一顿,然后舒舒服服泡个澡,再来专心修炼。” 说罢,在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公主也挨着他坐下,与他一起吃喝。酒足饭饱之后,二人牵着手,前往浴池所在的房间,互相宽衣解带,携手步入浴池。 公主正站在浴池水中,双手扶着池沿,背对着倪昆。 听他这一声调笑,公主抬手握住倪昆那正抓着她肩头的手掌,仰起修长玉颈,回首轻吻他一下,又俏脸生晕,媚眼如丝地娇声催促: “你这魔头,知道时间紧迫,还在此说笑作甚?还不快快快!” “得令!” 倪昆哈地一笑,催动心法,运转起“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 很快,灼热的神凰焰力,便自公主体内漫溢而出,在倪昆体内不断运转,自内而外地淬炼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与公主双修三月,在神凰焰力淬炼之下,倪昆体魄大有提升,对高温的抗性亦水涨船高,可随着公主实力的提升,神凰焰力的威能也在同步增涨。 于是每次修行,倪昆都如同置身熔炉。 好在他不朽金身极为强悍,早适应了这种感觉。 如今即使公主神凰焰力威力不断递增,也不会再让他如最初时一般痛楚,只剩下令他乐此不疲的修行之乐。 修行不知岁月。 不知不觉,百日时间一晃而过。 就在百日闭关行将结束的前一天。 长乐公主忽然轻咦一声,睁开双眼,满是惊喜地说道: “倪昆,我修出真气了!” 闭关第六十六天,长乐公主便已洗髓换血大成,比单纯使用洗髓换血丹,或纯粹双修快了二三十天。 之后这三十多天,她一边继续与倪昆双修,一边修炼《九死返生掌道真解》。 时至今日,终于在双修之时,在神凰焰力淬炼之下,完成九死返生掌道真解的筑基修行,并突破炼体关隘,凝炼出了第一缕真气。 内视丹田,那第一缕真气飘飘渺渺,赤红似火,宛若自神凰身上,洒下的一缕焰火细绒,美丽、纯粹、精纯,强大。 纵然只是刚刚修出第一缕真气,还只是堪堪踏入炼气门槛,可随着那一缕真气开始遁出丹田,在经脉之中游走运转,长乐公主不禁有了一种极玄妙的错觉。 她只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初生的神凰,刚刚破壳而出,正自用稚嫩的双眼,打量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等恍若新生、脱胎换骨的错觉,只出现了一刹,不等她细细体悟,便已消失无踪。 她抿了抿唇,稍微有些遗憾,但很快就抛去这遗憾,更加热烈地迎合起倪昆。 百日闭关,长乐公主大有所获,倪昆自然也获益良多。 先是体魄在神凰焰力淬炼下,得以持续强化,愈发神力无穷、坚不可摧,修行潜力亦愈加深厚。 在长乐公主修出真气后,她的真气亦参与到双修循环之中,与倪昆的真气互相砥砺,彼此淬炼,不断纯化。 倪昆修出的真气,原本是雪河剑气,之后参悟了长乐公主送的“太古玄冰诀”,将雪河剑法融合进太古玄冰诀中,变成了以太古玄冰诀为主干。 于是真气也变成了玄冰真气——说起来,这种改变功法,转化真气,本不该这般随意。 修为境界越高,越不可能改易功法。而即使倪昆炼气境界还极低,正常情况下,也是需要耗费一段时间,慢慢洗炼转化真气的。 但倪昆真正的根基,乃是“不朽金身”。 其它功法,雪河剑法也好,太古玄冰诀也罢,乃至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本质上都是受“不朽金身”统筹支配的枝叶。 因此转化真气,只需不朽金身符文微光一闪,便已瞬间完成。 倪昆估摸着,日后不朽金身亦突破桎梏,修出真气,应当也只需微光一闪,便能将他现下的各种“体验版真气”,瞬间转化为不朽金身真气。 当然,真气转化会有损耗。雪河剑气转化为玄冰真气时,就有近三成的损耗。 这自是因为,雪河剑气品阶低于玄冰真气,转化之时,剔除了不少杂质,压缩纯化了一番的缘故。 但这损耗并非白白浪费。转化过来的玄冰真气,威力要超过雪河剑气许多。 以玄冰真气推动“雪河剑法”,杀伤力亦将大幅提升。 玄冰真气自是冰属,长乐公主的“九死返生掌道真解”,修出的则是神凰火焰真气。 冰与火本该是彼此对立、互不相容,但二者又恰合阴阳之道,以“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双修,则阴阳交融,衍生雷霆,雷霆震动,又衍化生机。 绵绵生机不绝如缕,自二人真气之中不断衍生,融入二人体魄、真气,不仅能全面提升体魄,纯化真气,还可大幅增益本源。 就是炼气境界提升的不够快。 长乐公主只用三个月,便从零开始,臻至炼脏腑大成。后在洗髓换血丹帮助下,又只用六十六天,便洗髓换血大成,再用三十多天,便衍生第一缕真气。 当这第一缕真气衍生之后,百日闭关行将结束。 之后倪昆二人花光所有神银,再续租了五十天闭关室。 可五十天双修下来,倪昆仍未突破真气境前期,只是将玄冰真气淬炼得更加精纯而已。 长乐公主也只是稳固住了真气境入门级的修为。 但这其实才是正常情况。 炼体毕竟只是基础。 在灵机尚未断绝,天才地宝不缺的炼气士时代,若天赋根骨超卓,又不缺修炼资源,哪怕为了今后的修行潜力,刻意压制修为,反复锤炼肉身,最多最多,也只需五六年功夫,就能洗髓换血大成。 炼气士时代,从小入门修行,十一二岁即修出第一缕真气的天才炼气士比比皆是。 现世灵机断绝,有灵性的天材地宝绝迹,修行变得格外艰难。 可即便如此,像苏荔、杨纵这样的天才,正常情况下,也只需十几二十年,就能洗髓换血大成。 但步入炼气门槛,正式踏上道途之后,一切就不同了。 纵然是天才人物,纵然只是“真气境”这炼气第一境的修炼,也基本要十年一个小境界。 往后更高的大境界,修行只会变得愈发缓慢。 那种一两年一个小境界,突破大境界也完全不存在门槛,吃饭喝水都能随便突破的,都得用“绝世天骄”来形容。 只要不半途夭折,就注定能成长为震古铄今,乃至横压当代的大人物。 倪昆当日第一次进入神墓,立刻就有真气衍生,且短短几个时辰,就从入门级成长到真气境前期。 这固然是因为他天赋旷古绝今,亦是因为他“不朽金身”根基无比雄厚,且自带的能量,在完成筑基炼体之后并没有彻底用完,还有部分残留,四散蛰伏在他体内,只因受到现世天地桎梏,这才没能化为真气。 而到了神墓,法则松动,桎梏不再,残留能量涌动,立刻就令他蹿到了真气境前期。 但这一来,他穿越时带来的最后一点起步资金,也算是彻底清零,以后就得按照正常的节奏修炼了。 当然,倪昆认为自己的天赋,绝对够得上“绝世天骄”这一档。 长乐公主的神凰圣体纵比他略逊一线,却也不会太差。 以两人的根骨潜力,应该是能如炼气士时代的绝世天骄们一样,修为突飞猛进的。 可即便是绝世天骄,想要五十天突破一个小境界,也是没有可能。 想要再继续闭关双修嘛,钱又已经用完了…… 算算时间,续租的五十天也快到期了,倪昆抱着长乐公主熟透蜜桃般甜美多汁的无瑕玉体,轻抚着她浑圆丰腴的雪白大腿,叹道: “看来之前主界的神墓行者们,怕是大多都已经迁居异世了。” “为何这么说?”长乐公主凤眸半闭,琼鼻轻嗯,甜美声音稍显沙哑慵懒。 倪昆轻叹道: “炼气修行,太过缓慢。炼体之时,每天都有看得见的大步提升,可炼气修行,五十天下来,每天都只是略有进展…… “回到现世,还得受天地桎梏,真气无法运转,纵然任务间隔时间再长,也没法儿提升修为,只能是白白磋陀光阴。 “不仅如此,现世还没有天材地宝可供搜刮,没有道友可以交流论道、切磋砥砺,无法炼制法器法宝,甚至真气受到压制,无法催动之下,还可能被凡人围攻至死…… “最重要的是,修为不能提升,神墓任务却不会就此停下。随着任务难度越来越高,修炼稍慢一步,下次任务,恐怕就是殒落之时。 “你说,面对这种情况,从前数百年间,那些被神墓拉进去的神墓行者们,除了迁居移民,到能够修炼的异世天地居住,还能怎么办?” “说的也是……”长乐公主幽幽说着,温软秀手贴着他小腹一路下行,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把柄,仰起俏脸,盯着他眼睛问道:“你说这些,不会是也想迁居异世吧?” “我自然不会。”倪昆呵地一笑,轻抚她秀发:“我人间无敌,纵然是天神上仙,去到我们的世界,我也能杀给你看,不必担心死得莫明其妙。 “至于其它限制……总有办法克服的。大不了,每次任务的神银,都拿来租闭关室就是。” 长乐公主奇道: “你不打算用奖励兑换神通功法、灵丹妙药,乃至法宝神兵?” “不想。”倪昆摇摇头。 “为何?若不兑换,你如何能快速提升实力?” “我可以去任务世界缴获。利用缴获提升修为。” “可是……”长乐公主欲言又止,想了想,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信任神墓?” “谈不上信任抑或不信任。我只是对自己有信心。” 虽然到目前为止,苏荔、长乐公主等人自神墓兑换出的低阶灵丹、材料等,经倪昆检测,都没有任何问题,但这很可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通过初期无问题的各种兑换,使神墓行者逐步提升对神墓的信任,最后形成彻底的依赖。 这在倪昆看来,是存在一定隐患的。 当然,隐患再大,生存面前,一切都要先放下。 可倪昆目前,不是还没有遇到生存压力么? 既如此,他自然可以先缓一缓,再观察观察了。 “那我以为后也尽量少用兑换的灵丹妙药,多与你双修就是。” “好。” “趁着还有几个时辰时间,咱们再修炼一场?” “没问题。” “这次我来主导。” “你能一心二用么?我看你每次都只沉迷肉欲,全靠我来引导……” “哼,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一起修炼这么久,我的身体早就记住了功法运转,即使我沉迷……总之,即使我不刻意催动心法,也能自行运转的。” “那好,便试一试你的本事。” 于是新一轮由长乐公主主导的修行又开始了。 …… 在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四人看来,倪昆等人的“闭关修炼”,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一瞬,他们目送着倪昆四人步入石门,下一瞬,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又都从石门里出来了。 感觉他们似乎就只是在门口来回转了一圈而已。 “所以,闭关这就结束了?”病郎中看着倪昆、长乐公主、苏荔、张威,神情颇是诧异。 “气息不同了。”师琪倒是凭借神力种子赋予的强大灵觉,发现看似只在门口转了一圈的倪昆四人,气息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变化最明显的,当属苏荔和长乐公主。 苏荔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双眼开阖间,似有晶莹电芒闪烁,予人莫可逼视之感。 长乐公主亦是予人一种脱胎换骨、恍若新生的观感,气息清新,生机勃勃,与之对视时,隐有烈日灼目的错觉。 之所以气息变化如此明显,是因为她俩都跨过了炼气门槛,成了入门级炼气士。 而倪昆、张威都是在前次试炼任务中,就已经有了突破。这次短时间闭关,还不足以再作突破,因此气息虽有变化,却不似苏荔、长乐公主这般明显。 这时,苏荔看到倪昆,顾不得心酸他与长乐公主同出同入,一下跳到倪昆面前,欣喜得意地说道:“教主,我修出真气啦!” 说着,食中二指虚空一点,哧啦一声,指尖之上,赫然绽出一道耀眼的霹雳电光。 正是霹雳指。 “不错。”倪昆赞许地一点头,“这次先将就用着,等完成此次任务,回来之后,趁着境界还低,干脆兑换天鬼戮神法真气境入门篇,早早转化功法,省得日后麻烦。” “嗯。”苏荔连连点头,笑眯眯道:“入门篇功法不贵,这次我一定能攒够兑换的钱。” 倪昆勉励她两句,又将长乐公主也成功修出真气之事告之众人,众人纷纷上前,为公主、苏荔道贺。 这一阵临阵磨枪,队伍整体实力大有提升,接下来便只等任务正式开始了。 三个时辰过后,众人耳畔又响起神墓那威严宏大、淡漠无情、雌雄莫辨的声音: “准备时间结束,开始传送……” 众人又一阵恍惚眩晕,清醒过来时,已到来了一座阴森山谷之中。 很快,山谷地面,便汩汩冒出泉水,于地面浸出一片文字: “第一次正式任务:身在冥狱,仰望光明。” 【九千字大章!求月票啊~!】 079,身在冥狱,仰望光明 倪昆一行八人,身处一座阴森山谷,仔细看着面前地面上,泉水浸出的字迹: “第一次正式任务:身在冥狱,仰望光明。 “厚土界,正魔两道实力相近,对峙数百年,难以分出胜负。 “魔道‘冥神宗’宗主偶得一秘方,秘密炼制出一种尸鬼蛊毒,可将生灵化为丧失理智,只知捕食,悍不畏死的食人尸鬼。纵炼气士被大量蛊毒侵蚀,亦有一定机率化为尸鬼。 “为灭绝正道,冥神宗主试图在正道领地散播蛊毒,将正道治下亿万众生,悉数化为食人尸鬼。 “冥神宗主关门弟子,‘厉鬼’天行烈,得悉师尊图谋,不忍众生受此浩劫,遂趁师尊闭关,盗走解药配方并一剂原始解药,欲将解药配方、原始解药送入正道联盟。 “但其潜离冥神宗山门,抵达正魔交界‘冥狱城’之后,联络正道联盟暗桩之时,不慎被冥神宗巡查长老察觉,引来围攻。 “正道暗桩为保护天行烈力战而死,天行烈亦与巡查长老两败俱伤,不幸被擒。因其是宗门关门弟子,宗主又正在闭关,冥狱城不敢轻易处置天行烈,遂将之押入‘白骨冥狱’,并通报宗门,请宗门派人前来押解…… “任务一:突袭。一个时辰内,突入白骨冥狱,解救‘厉鬼’天行烈。完成任务,基础奖励二百两神银。限时未能完成,将遭遇来自冥神宗总部山门的炼气士追杀。 “完成任务一之后,解锁下一阶段任务。 “注意:此界虽灵机不全,亦能修出真气。修为最高者,为‘开脉境’大成。但本次任务,不会出现‘真气境’大成及以上境界的修士。 “一刻钟后,任务正式开始。” 文字说明下方,还有一个箭头,指向山谷之外,显然正是那“白骨冥狱”所在的方向。 看完这篇说明。 倪昆问道:“说说看,对这次任务,都有什么想法。” “厚土界,从未听说过……又是一个与青云界类似的异世天地啊……” “我们所居的天地之外,究竟还有多少异世天地?” “神墓还真是神通莫测,随随便便竟又沟连上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异天地……” 病郎中、蚁王、偃师纷纷开口,发言却无甚营养,显然是在藏拙,免得抢了领导风头。 然而倪昆不发一语,只是面无表情,默默沉吟,让病郎中三人好一阵面面相觑。 师琪看看长乐公主,又瞧瞧苏荔,见长乐公主一手环胸,一手托腮,皱眉沉吟,苏荔则背负双手,神情悠然,高深莫测,都不像是想要先发言的样子,便开口说道: “任务一突袭,时限太紧,只一个时辰,没有任何运筹策划的余地,只能强闯硬攻。 “但神墓既如此安排,想来是认为我们有能力完成任务。不然第一步就折戟沉沙,未免太过可笑。 “所以妾身认为,那白骨冥狱的守卫,实力最高者,当不会超过试炼任务中,那位血神宗的吴落石,最多只会有真气境中期修为。 “至于若无法完成任务,则将被来自冥神宗总部山门的炼气士追杀,当是变相的失败惩罚。既是变相惩罚,那么前来追杀的冥神宗总部炼气士,修为自不会太低。 “神墓又提示,不会出现真气境大成及以上修士,所以追杀者,当是真气境后期的高手。” 苏荔终于从高深莫测的状态出走出,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擅长奕棋的棋魔,看得很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神墓给出的情报不多,对那‘白骨冥狱’的具体情报,更是只字未提,我们只能蒙头去闯。不过正如师琪所说,白骨冥狱的守卫,当不会过于强大,当在我们承受范围之内。 “另外,我觉得一个时辰的限制,或许是因为,冥神宗山门派来押送那‘厉鬼’天行烈的修士,将在一个时辰之后抵达冥狱城。 “若我们无法在一个时辰内救出天行烈,就正好会撞上前来押送他的冥神宗总部高手。” 倪昆无声颔首,环顾众人,淡淡道: “诸位可还有要补充的?” 众人齐齐摇头,偃师笑道: “苏圣女和师姑娘已将情况分析透彻,小老儿也实在想不出其它补充了。” 对此,众人皆表示赞同。 “那好,便直闯白骨冥狱,先将那位‘身在冥狱,仰望光明’的‘厉鬼’救出来。” 倪昆淡淡说道: “白骨冥狱情况不明,即使只能蒙头硬闯,也要先排兵布阵一番。张威,你可愿打头阵?” 张威扛着大锤,咧嘴一笑: “正合我意!” 他闭关数十日,祖传一道血脉神通略有小成,真气修为也小有进益,虽境界并未突破,还只是真气境入门级,但自我感觉实力大进,断不至于像上次试炼任务一般,被血神宗炼气士轮番吊打。 倪昆点点头,又道: “我打第二阵。公主与苏荔第三阵。其他人清理后方,剿杀漏网之鱼,不得让一人逃出白骨冥狱报讯。如此安排,诸位可有异议?” “我有异议!”苏荔举手:“我已修出真气,可以与你并肩作战了!” 长乐公主瞥了苏荔一眼,淡淡道:“本宫也可以。” 倪昆以不容违逆的语气说道: “敌情不明,你们还是跟在我后面。就这么定了,不许有异议。” 苏荔嘟着小嘴,不满嘀咕: “明明是你问谁有异议的,人家提了,你又不许有异议……”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没说什么,只在心里说道:傻丫头,上位者问谁有异议,只是客气而已,你怎么还当真啦?我跟着你开口,都只是不想被你比下去而已。 若说进入神墓之前,公主殿下出于自身地位、血脉能力,在与倪昆交往时,还存有一定的上位者心态,但经历神墓“奇遇”,尤其与倪昆双修之后,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定位。 倪昆并非凡人,无论他出身如何,他未来的成就,都不会受到他从前出身的局限。 所以,在现世,二者平等,可以不分高下。长乐公主可以让倪昆给她做事,为她奔波,倪昆也可以将她摆成任何姿势。 但到了神墓,倪昆就是唯一的“上位者”,她长乐公主,也要乖乖听话。 苏荔和长乐公主的“异议”,都被倪昆直接镇压,师琪等人自然唯他命令是从。 简单安排一下之后,倪昆又看向师琪: “师姑娘,你行动可还方便?” 师琪本源亏空太多,双腿已经彻底瘫痪。 而神力种子的力量,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她的本源,献祭给魔棋,使她能稍微不损自身地催动魔棋威能,可这种本源亏空造成的瘫痪,神力种子目前却是无力治愈。 想要再站起来,必须得补足亏空的本源。 可神墓之中,能补足本源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动辙上万神银,还得搭上品阶不低的神晶,根本不是现在兑得起的。 所以师琪只能坐着轮椅。 她这轮椅出自偃师之手,乃是极精巧的机关道具,上满弦之后,可以高速自动行驶一刻钟。但毕竟续航能力严重不足,且远不如轻功身法灵活,还对地形要求极高。 坐着轮椅快速突击一座囚禁炼气士的监狱,怎么看都觉着有些不靠谱。 师琪迎着倪昆的视线,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虽只练成两道攻击法术、一道治愈法术,但用于辅助自身的小法术倒有不少。 “我可召来无形之风环绕己身,借风力越过石头、门槛等路面障碍,还可疾速转向。必要时,甚至能离地数尺,短暂浮空飘行。所以…… “教主请放心,我移动绝无问题,定能跟紧队伍,不会拖大家后腿。” 偃师也笑道: “教主放心好了,必要时,小老儿也会以牵机线,辅助师姑娘移动。” “如此甚好。”倪昆说着,见地上泉水浸出的字迹缓缓消失,知道一刻钟的准备时间行将结束,当即下令:“开始行动。” 张威当即一马当先,顺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往山谷深处行去。 倪昆朝苏荔、公主等人微微颔首,举步跟上张威。苏荔等也按照倪昆安排,展开队形,开始行动。 山谷地形崎岖,障碍极多,本不适合轮椅通行。 不过师琪真如她所说,召来无形之风环绕她身周,在这崎岖谷地驱动轮椅,亦能如履平地,行动之迅捷,并不比病郎中等人稍逊。 前行数百丈,一马当先的张威前方,出现一座倚山而建、阴云笼罩,予人阴森压抑之感的庞大古堡。 那古堡通体石制,又有森森白骨,像是从漆黑的石头里长出来似的,参差不齐地支棱在古堡表面。 单瞧这古堡阴森压抑、白骨如棘的氛围,不用多猜,就知这正是“白骨冥狱”。 宛若幽冥入口般阴郁的古堡正门前,立着八个身披黑甲,手拄长刀的守卫。 每一位守卫都气息沉凝,渊亭岳峙,俨然都是“武道宗师”。 在灵机断绝的主界,修至武道宗师都不容易,想要修成武圣更是艰难。 可在灵机未绝,天材地宝多有的世界,炼体四境的修行,就要容易太多。 因此炼体四境统统都只是学徒,在主界可称“武圣”的洗髓换血大成修者,在这样的世界都很卑微。至于“武道宗师”,更是只能作看守大门的喽罗而已。 主世界炼气士时代,炼体四境修者的地位,其实也是一样。 只是如今天地异变,灵机不存,方才有了宗师、武圣的地位。 张威即使尚未修出真气之前,亦是勇冠三军的武圣强者,兼之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打武道宗师跟大人打小孩似的。 现在又修出真气,哪怕只剩一条胳膊,也不会将区区武道宗师放在眼里。 当下大吼一声,蛮牛一般发起冲锋,向着古堡大门狂奔过去。 听到张威冲锋的声势,八个黑甲武者顿时警醒地抓起长刀,齐刷刷看向张威。 为首的黑甲武者提刀上前,正对张威,厉声喝问: “何方孽障,竟敢在白骨冥狱门前张扬?” “爷爷不但要张扬,还要取你们性命!” 张威哈哈大笑着,发力一掷,四百八十斤殒钢大锤脱手飞出,真气加持之下,磨盘大小的锤头破空飞击时,竟发出雷霆般的音爆之声,炸出乳白色的气爆云团。 见此声势,那喝问的黑甲武者脸色骤变,只来得及将长刀横于胸前,作出守御之势,便被大锤轰上身来。 只这一击,那黑甲武者便已刀碎甲溃,整个上半身更是爆成一团血雾,向后喷射出去,洒了其余七名黑甲武者满头满脸。 而掷出大锤的张威,右臂又是一挥,那只钢铸义肢的拳头,呼地脱腕飞出,拳头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却是一柄流星锤,锤链就收在中空的小臂义肢里。 嘭! 又是一声脆响,拳头形状的流星锤头,又将一个黑甲武者脑袋轰得粉碎。张威又挥臂一抡,一丈多长的链子哗地一震,锤头挥舞起来,呼啸横扫,砸西瓜一般又连碎数颗人头。 守门的黑甲武者固有宗师修为,装备也堪称精良,可既是凡人,便穿戴不了真正的法器甲胄,根本挡不住张威这真气境入门级的炼气士攻击,在他面前只如幼童一般无力,连三个呼吸都没有支撑过去,便统统化作一地血肉碎块。 轰杀八个守门武者,张威脚步不停,发狂的公牛一般冲向古堡门洞。 途中顺手抄起落地的殒钢大锤,一锤砸在古堡大门之上,真气爆发之下,轰地一声,将那通体铜浇铁铸的大门砸成粉碎。 随着张威一马当先,突入门洞之中,整座白骨冥狱,忽地躁动起来,一道道或弱或强的炼气士的气息,开始缓缓散发出来。 倪昆背负双手,闲庭信步般踏过遍洒血肉的古堡大门,步入门洞之中。 穿过门洞,前方直接就是一座幽暗大厅。 大厅四壁,悬着白骨骷髅灯盏,燃烧着碧油油的灯火。 阴森碧绿的灯火映照下,张威大呼酣战,一锤轰杀一个黑甲武者,又迎上一个狂冲而来的黑甲武者。 这次冲来的武者,俨然有武圣修为,皮肤黝黑如铁,闪烁黑铁光泽,显是身怀不错的横练功夫。 但只是一个照面,张威便已手起锤落,将这一身横练的黑甲武圣捶成粉碎。 “废物,太弱,不过瘾!来个狠点的!”张威耀武扬威,纵声狂笑。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倏地飙射而来,瞬间突进至张威身前,五指如勾,疾抓张威天灵盖。 冥神宗炼气士! 炼气士出手,自然非同一般。 此人五根手指,都生着长达三寸的惨白指甲,看着好像一只狰狞骨爪。爪势裂空之时,声如厉鬼尖嚎,直击人心,震撼神魂。又有凛冽阴风,呼啸而出,彻骨生寒。 普通武圣,面对这一爪,单是那厉鬼尖嚎般的裂空魔音,以及爪势附带的森寒阴风,就能令其头晕目眩,血脉冻结,四肢麻痹,浑身僵直,彻底失去抵抗能力,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即使以张威之狂妄,面对这一爪,亦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即仰天爆喝一声,身上气浪勃发,隐隐闪现出一头浑身筋肉虬结,牛头仰起,后蹄拄地,前蹄屈膝,作抵角撞天状的黑牛虚影。 黑牛虚影巨角一顶,与来袭利爪悍然碰撞。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层层气浪爆发开来,潮水般四面冲击出去,直将地面洒落的尸体碎块悉数吹飞起来,血淋淋地糊到墙上。 四方墙壁骷髅灯盏中的碧绿阴火,亦是好一阵剧烈摇曳,明暗不定。 张威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脚掌猛跺,震裂地面,方才稳住身形。 而与他硬撼一招的冥神宗炼气士,则如一片轻盈羽毛,轻飘飘后退丈许,脚尖往地上轻轻一点,便已稳稳站定。 这时张威方才看清这冥神宗炼气士的模样。 乃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凌厉的女子,留着一头凌乱短发,穿着一身黑色轻甲,双手指甲皆是三寸来长,呈骨白色泽,吞吐着凌厉幽光,宛若一双狰狞鬼爪。 看到对手又是个女的,张威不禁想起了当初试炼任务时,被一个血神教入门级女修打得痛失一臂的惨痛阴影,脸色一时变得分外阴沉,眼中隐有怒火闪烁。 “白骨冥狱,可不是你们能来撒野的地方!” 那冥神宗女修冷眼一瞥张威,又看向张威后方,刚刚踏入厅中的倪昆,上下打量一番他的身形,森然一笑: “好骨架!除了天行烈,我尚是首次见到如此完美的骨架,比这头徒有其表的蛮牛好了不知多少!小子,把你的骨架卖给我,好不好啊?”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低语一句: “有病。” 又对张威低喝: “你是不是怕女人?所以碰到女人就不会打架了?” 张威一怔,旋即涨红着脸庞愤然咆哮: “老子才不怕女人!” 咆哮声中,张威抡起巨锤,轰然冲向那冥神宗女修。 倪昆则不动声色,看着冥神宗女修的一举一动。 以他实力,打败这不过入门级水准的冥神宗女修轻而易举。 但这次任务说明中,只说不会出现“真气境大成及以上”的修士,那么便必会出现真气境中期修士,且很有可能出现真气境后期的冥神宗炼气士。 所以,倪昆并不急着出手,要通过张威与那冥神宗女修的战斗,瞧一瞧冥神宗的手段,作到心中有数。 很快,张威便与那冥神宗女修缠斗到一起。 张威还是没啥法术,除了那一道真气爆发,凝聚黑牛虚影,疑似其祖传血脉神通的的法术之外,再无任何法术手段。 而那冥神宗女修,竟也不用任何法术,纯以一双白骨利爪,挟尖啸魔音、凛冽寒风,与张威埋身近战。 其身法快如幽影鬼魅,招数狠辣凌厉,乍看似乎走的是敏捷路子,可每每徒手与张威殒钢大锤碰撞之时,竟能与张威碰个平分秋色,并不被张威的血脉巨力压制。 这固然是用了十分精巧的卸力法门,但也可以看出,这冥神宗女修的炼体功夫十分了得。 “所以,冥神宗走的是炼体的路子?” 炼气士修行,既有专注神通法术的,也有专修法宝飞剑的,还有以真气淬体,以术法加持体魄,专精炼体近战的。 具体是哪种路子,得到斗战之时才能看出。 并且无论哪一种路子,都不分高下。 不是说修神通法术、法宝飞剑的,就一定能远程风筝炼体流派的。 炼体流派普遍体魄坚固、生命力强韧,真气护体、法术加持之下,不仅特别能扛,且行动迅速,来去如电,总能找到机会贴身近战,并不会比其它流派修士弱小。 而此刻,倪昆见那冥神宗女修,似乎动用了几门小法术,但都只是加持在她自己身上,并未用作攻击,对冥神宗的路子,便有了几分猜测。 正一边观战,一边揣摩冥神宗斗战路数时,身后亦传来战斗之声。 却是跟在倪昆后方的苏荔、长乐公主,以及师琪等人,亦攻至城堡大门,正自清理后路,剿杀试图跑出城堡,前去“冥狱城”报讯的喽罗狱卒。 再看一阵,见张威渐落下风,那冥神宗女修则越战越勇,知道张威终究入门未久,炼气修行时间太短,不可能是这资深入门级炼气士对手,又差不多已经摸清了那冥神宗女修的手段,对冥神宗的风格也有了几分心得,倪昆便不再耽搁,突然并指为剑,一剑疾点。 剑鸣声中,玄冰真气汹涌而出,化为一道晶莹剑光,又闪烁着一分为二、二化为四,不断分裂衍生。 转眼之间,便有一道剑光长河,挟冻石成粉的奇寒冻气,朝着冥神宗女修席卷而去。 剑光乍现之时,整个大厅的温度陡然下降,似乎瞬间来到了冬季。 剑光长河所过之处,地面更悄然结出一层霜花,随剑光席卷不断蔓延,转眼覆满大厅每寸地面。空气之中,都飘起了零星雪花。 雪河剑法,雪涌龙门! 看见倪昆一出手就是如此凶猛凌厉的剑诀,那冥神宗女修瞳孔一缩,低呼一声: “剑修!” 二话不说,弃了张威,转身就走。 那剑光长河她只看上一眼,便觉头皮发麻,脊背似遭针扎,心知肚明倪昆无论境界、实力都在她之上,根本不可力敌,只能先走为上。 但这女修身法虽快,却快不过剑光。 刚刚飞掠出三丈,剑光长河便已追至她后背,彻骨寒气已令她后背衣衫结出一层白霜。 冥神宗女修一咬牙,就要转身搏命。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闪电般斜掠而来,双爪齐出,一对白骨利爪狠狠侧击在剑光长河之上。 轰! 爆鸣声中,剑光迸射,寒流四溢,大厅之中,雪落如席。 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站在那冥神宗女修身侧,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 咔嚓! 碎裂的脆声忽地响起,那瘦削青年十根三寸多长的骨白指甲,忽然齐齐绽出细小裂痕,旋即嘭地一声,爆成粉碎。 不仅指甲俱碎,他双掌之上,亦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痕,于咔咔碎裂声中,剥落下一块块已冻结成冰的血肉,转眼之间,皮肉已悉数剥落,双手只剩晶莹洁白的指骨,变成了一对字面意义上的“骨爪”! “区区真气境前期修为,就敢徒手接我的玄冰剑气,你还真是勇敢。” 倪昆淡淡说道。 那瘦削青年,正是一位真气境前期的修士。 倪昆境界,虽然也不过真气境前期,且入门未久,修行时间当远远不如那瘦削青年,但他的玄冰真气,与公主“九死返生掌道真解”炼出的神凰真气阴阳双修,冰与火相辅相成,异常纯粹凝炼,威力远超寻常同境界炼气士。 那瘦削青年能徒手击溃倪昆一招“雪涌龙门”,自己只是双手被重创,修为已经算是不差,体魄也算得强悍。 要不然,他早该被玄冰剑气侵蚀全身,冻碎一身血肉,只剩一副骨架了。 “出于对你勇气的尊重……便再赏你一剑吧!” 倪昆淡淡说道,又是一指点出。 这次飞出的,只有一道仿佛冰晶铸就的晶莹剑气。 但这道剑气森寒内敛,比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剑光长河更显凌厉酷寒,直令那瘦削青年与那冥神宗女修,只看一眼那道剑光,便有通体生寒、如坠冰窖之感,似连手脚都被寒意隔空侵蚀,失去了原本的灵活。 直至剑光迫在眉睫,那瘦削青年与那冥神宗女修,方才齐齐叱喝一声,竭力爆发出所有真气,打出漫天爪影,迎击那道剑光。 数息过后。 张威又如一头蛮牛,提着锤子,继续向着白骨冥狱深处冲去。 倪昆则背负双手,自那两个已被玄冰剑气,剔得只剩骨架的冥神宗炼气士身边悠然踱过。 看一眼方才放言要“买”他骨架的冥神宗女修骨架,倪昆摇了摇头,伸手一抓,隔空摄来两只小囊,毫不客气地收入怀中。 他不想轻易兑换神墓出品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那么任务世界里得到的战利品,就相当重要了。 待倪昆路过大厅,向着大牢深处行去,旁边几道暗门之中,立刻冲出十多道身影,有入门级的炼气士,亦有武圣级的黑甲狱卒。 这些人瞧瞧地上两副周围散落一地血肉冰晶的骨架,彼此面面相觑一阵,不敢去追倪昆,就要反向冲出白骨冥狱,前往“冥狱城”报讯。 然而,未及动身,一身火红劲装的长乐公主,便按剑走进厅中。 苏荔亦手提拭雪剑,寸步不落地走在公主身旁。 看到这两个美女,冥神宗众人先是一怔,旋即眼中齐齐涌出贪婪垂涎。 尤其双腿修长笔直,纤腰盈盈一握,胸襟被劲装勾勒得分外挺拔,裂衣欲出的长乐公主,更是被多人虎视眈眈、目光灼灼地盯着打量。 当然,这不是说苏荔不够美。 苏荔也是腿长腰细的大美人,与长乐公主本是各擅胜场、风情各异的绝色佳人。 可她毕竟年少,又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与格外饱满,宛若熟透水蜜桃的长乐公主走在一起,自然就被对比得略嫌青涩。 冥神宗身为魔道,行事自是百无禁忌。 看到这两个娇嫩可口的美人儿,方才那“煞星”又已深入狱中,不在现场,众魔修哪还按捺得住? 几个入门级炼气士彼此对视一眼,一人低喝一声: “先联手擒下她们!带去冥狱城再分!” “好!我要大的!老子要吃个痛快!” “哼,我也要大的!” “恁你娘!老子大小通吃……” “别废话了,那煞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转,先走再说!” 语速飞快地暂且议定,几个冥神宗炼气士刚要出手,将他们的言语听在耳里,被他们贪婪眼神瞧得心头不愉的长乐公主,额头之上,浮出一抹火红纹路,瞳孔深处,亮起一点赤红焰光。 随后,她眼睑微抬,一眼瞥向声音最大、目光最贪婪,宣称“要大的,还要吃个痛快”的冥神宗修士。 只这轻描淡写地一瞥,那冥神宗修士便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哀嚎,旋即眼耳口鼻同时冒出滚滚黑烟,又轰地一声,喷出尺长赤焰,只一个刹那,整颗人头就爆燃成一颗火球。 火焰很快熄灭,这冥神宗炼气士噗嗵一声扑倒在地,脖子以下安然无恙,脑袋却被烧成了一颗空荡荡的焦黑骷髅,一丝血肉脑浆都没有剩下。 这场面,直将剩下的冥神宗炼气士骇得魂飞魄散—— 他们称倪昆为“煞星”,是因倪昆只出两招,便杀掉了他们这群入门级炼气士中最强的师姐,还同时干掉了一位让他们只能仰望的真气境前期师兄。 可倪昆再是煞星再是强大,出手还可以理解。 而这个看上去似乎只是“软嫩多汁很好吃”的红衣女子,其手段简直就是神乎其神。 以眼杀人? 被她看上一眼,就要七窍喷火,转眼被烧成骷髅头? 这是什么神通? 几个冥神宗入门级炼气士,以及十几个黑甲狱卒,皆被吓得面无人色。 就连苏荔都被吓了一跳,眼神古怪地瞧了长乐公主一眼,便厉啸一声,提剑杀了上去。 “竟敢垂涎本圣女那教主专属的美貌!我要把你们统统砍成碎片!” 剑光一闪,小苏圣女含恨出手,剑光宛如白龙天旋,爆出华丽光晕。 公主殿下则双手环抱胸口,不动声色地看着场中,暗自调息。 刚才那一击秒掉一个同境界的入门级炼气士,看着华丽强大,神秘诡异,实际上消耗还真不小。虽已不必燃烧本源,自损寿命,却一下就耗掉了她七八成真气。 此刻她虽未油尽灯枯,可短时间内,却是已无法再施展同样的手段,甚至如果有人来攻她,她就只能施展轻功先走为上。 好在诸冥神宗炼气士都被她震住,没有一个敢向她出手。 就连明明实力跟他们差不多,一对多根本不可能赢的苏荔,也以其汹汹气势,将他们吓得够呛,草草交手几招,竟发一声喊,四散奔逃,留下十几个狱卒给苏荔泄愤。 但那几个冥神宗炼气士终究未能如愿逃走。 奉命清剿后方,不使一人逃脱的师琪四人已至。 师琪展开雾境,将那几个炼气士统统笼罩在内,病郎中开始捂胸大咳,偃师放出虎、蝎二傀儡,蚁王亦放出了飞蚁群。 而苏荔,则在雾气掩护之下,获得单方面战场透明,与一个入门级炼气士单挑搏杀起来。 白骨冥狱深处。 一个乱发披散,衣襟褴褛,浑身遍布大小伤口的青年男子,被两根铸成龙爪状的大铁钩穿了琵琶骨,丹田亦被刺入一根布满狰狞符文的骨针,半吊在一间狭小坚固的地牢之中。 一个气息衰弱,脸色苍白的老者,盘坐在地牢之外,透过栅栏,冷眼看着那青年男子,冷声说道: “天行烈,你乃我冥神宗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骄,百年前就已明言不再收徒的宗主,为了你不惜食言,破格收你作关门弟子,耗费无数资源全力栽培你,使你不过二十五岁,便已臻至真气境后期……甚至连镇派功法‘冥狱白骨道’,都毫无保留早早传授于你。 “宗主对你如此器重,列你为宗子,视你作衣钵传人,你为何要丧心病狂背叛他?” 那被穿了琵琶骨,又被符针封了丹田的青年,正是倪昆等人此行要营救的目标,身在冥狱、仰望光明的“厉鬼”天行烈。 他与地牢外那位巡查长老两败俱伤,又遭冥狱城数十炼气士围攻,终被擒拿镇压在此,固然伤痕累累、形容凄惨,可那位本是真气境大成境界的巡查长老,也不比他好上多少。 俨然已被他打落境界,修为跌落到真气境中期水准。 此刻,对于巡查长老的质问,天行烈垂着脑袋,乱发掩面,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巡查长老冷哼一声,又道: “七年前,你于点军山,一战诛杀正道新星紫薇仙子。 “四年前,你在腾蛟江,鬼爪生撕四位正道种子传人。 “这几年来,死在你手下的正道天才已有十多人,普通正道修士数以百计,正道称你为‘厉鬼’,对你恨之入骨,恨不能拆你的骨,寝你的皮! “你这种天生魔头,为何要鬼迷心窍,与正道联盟勾连,坏宗主大计?” 直至此时。 天行烈方才微微抬首,露出乱发之下,一张棱角分明,浓眉如刀,眼神桀骜的年轻面庞。 他幽黑瞳孔瞧着巡查长老,唇角微挑,浮出一抹轻蔑不屑、桀骜肆意的笑意,声线沙哑地,轻声说道: “只是因为……我还是个人。” 宗主确是他的恩师。 他天行烈也确实好战嗜杀。无论男女老壮,他杀起来都从无禁忌。 但他从来不曾向凡人稚子幼童挥刀,他自有他的骄傲。 可宗主之计,竟是要将亿万凡俗百姓,皆化为行尸走肉,以亿万行尸走肉,养灭绝之蛊,彻底灭绝正道。 这等残酷手段,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天行烈虽是正道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厉鬼”,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首先,是个“人”。 “反叛师门,卖师求荣,你也配叫人?”巡查长老眼神阴郁,森然说道。 天行烈轻蔑一笑,都懒得辩驳,只淡淡道:“无非一死偿师恩而已。” “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宗门很快就要来人,将你押回山门,到时候,你必被投入幽冥深渊,承受万鬼噬魂之刑……” 正咬牙切齿地描述宗门种种酷刑时。 整间地牢忽地轰然一震,簌簌洒落漫天灰尘。 巡查长老眼神微变,霍地起身,看向地牢一侧,阴森狭长的甬道,喝道:“来人!” 没人来。 只有一声惨叫,自甬道尽头隐隐传来。 随后,一条高大挺拔的身影,于明暗不定的阴郁火光中,缓缓步入甬道,映入巡查长老眼帘。 【我擦,又是九千字大章,两章一万八千字,简直强得不可思议,求月票啊!】 080,损失惨重!冥火鬼爪! “什么人?” 看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巡查长老双眼微眯,冷声喝问。 “每次看到不认识的人,都是这么一句话,真是听腻歪了。就不能换个说法么?比如,英雄饶命?” 淡漠平静的话语声中,倪昆背负双手,闲庭信步一般,不疾不徐走入地牢之中。 “自诩英雄?” 巡查长老冷哼一声,眼神阴森地凝视倪昆: “看来,你是正道联盟的人了?” 倪昆不置可否,扫一眼被封禁悬吊着的“厉鬼”天行烈,问道: “天行烈?” 天行烈抬眼看了倪昆一眼,反问: “你是来救我的?你什么境界,竟敢闯白骨冥狱?” 这语气,看来是天行烈无疑了。 倪昆满意地点了点头,悠然道: “我什么境界你不用管。你只需知道,我能救你出去就行。” 天行烈轻哼一声,道: “你面前这老儿,乃是冥狱城巡查长屈东城,本是真气境大成修为,与我一战之后,被我打落境界,现在只得真气境中期修为。但他体魄强横,近身杀法刚猛凌厉,尤其法器‘冥火鬼爪’,更是相当厉害,你最好小心点。” “哦。知道了。”倪昆淡淡说道。 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对话,冥狱城巡查长老屈东城眼角抽搐两下,本就因伤苍白的老脸,变得更加阴沉。 “无知小儿,竟敢旁若无人,小看老夫……” “那还真不好意思。”倪昆打断他话头,温文尔雅地一笑:“本座真不是小看你,而是根本就没将你放在眼里。” “……” 屈东城呼吸一窒,旋即暴怒咆哮: “小贼受死!” 咆哮声中,身若幻影,闪现般突进至倪昆面前,脊背一挺一拔,身躯之中蓦地爆出噼啪脆响,炸出一道澎湃气浪,整个人轰然膨胀,转眼就由一个干枯瘦弱的老朽,变成一尊比大力神张威还要魁梧的老巨人,须发飞扬之际,岔开五指,掌似大磨,照着倪昆头顶一掌轰下。 嘭! 巨掌破空,声似雷鸣,空气之中,轰然炸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乳白气浪,潮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滚滚冲击开去,撞在墙上,砰砰直响,像是真正的潮水冲击一般。 面对屈东城这劈头一掌,感受着掌势落下之时,那遍布自己身周,封死所有辗转挪移余地的真气暗涌,倪昆不禁心下哂笑: 想逼我硬碰硬? 可我挑衅嘲讽你屈东城,本就是为了让你暴怒发狂,好节省时间,速战速决的啊。 心念电闪之际,倪昆抬手,握拳,迎着屈东城盖落的巨大手掌一拳轰出。 拳出之时,他脚下地面轰然一震,咔咔开裂,爆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尘埃,滚滚扩散开去。 那情形,简直就像是重炮开火,强大的后座力震撼地面,扬起烟尘。 撼山震岳拳! 练到深处,山都给你打崩! 轰! 拳、掌交击。 像是有一颗高爆炸弹凌空爆炸,狂暴的音波轰然扩散,在狭窄的地牢中反复冲击,直震得地牢簌簌发抖,墙皮发酥,层层剥落,烟尘飞扬。 更有一道有形有质的冲击波飒地狂飙出去,将地牢栅栏震成粉碎,将厚厚石壁震出条条裂痕。 单这道碰撞余波,在此狭小斗室,等闲武者,一旦靠得近了,被余波冲到,脑子瞬间就要被震成浆糊,五脏六腑也要同时迸裂。 便连武道宗师,都要呕血三升,身受重伤。 想要无伤扛住这余波,至少得有武圣级的体魄。 余波便如此惊人,处于碰撞中心的二人,自然反应更大。 倪昆双脚鞋底绽裂,脚掌卸力踩碎坚硬的石质地面,咔地陷落下去,直没至踝。发冠亦被掌力震碎,发髻散开,满头长发在余波鼓荡下狂舞飞扬。挥拳的右臂袖子亦被震成粉碎,整条胳膊直至肩膀全都露了出来。 鞋裂、发散、袖碎。 倪昆损失惨重。 至于屈东城…… 屈长老闷哼一声,五指爆出咔咔骨裂脆响,肩膀向后重重一挫,咔地一声直接脱臼。雄壮魁梧仿如老巨人的身躯,像是被一柄无形大锤,当胸轰了一锤,凌空抛跌出去,嘭地一声撞在地牢石壁之上,将一块石壁撞得粉碎,整个人都深深嵌进石壁之中,壁画一般挂在那里。 嵌入石壁之后,他两颊一鼓,嘴巴紧抿,像是要忍着什么,但终究没能忍住,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雾。 所以,屈长老的损失,看起来也不轻。倪昆表示这波不亏。 而观战的天行烈,则是诧异地瞪大双眼,对这一记碰撞的结果感到不可思议。 屈东城虽然被他重创经脉,打落境界,真气修为只剩真气境中期,但老家伙一副真气淬炼多年的体魄,仍然极其强大。 冥神宗炼气士,走的都是真气炼体的路子。贴身近战,首屈一指。放眼天下,无论正魔两道,都找不出一个能跟冥神宗修士近身相搏的同境修士。 所以老家伙埋身近战,一出手就是他最强的近身杀法“天地翻覆大手印”,看似是被倪昆嘲讽地失心丧智,实则是想凭借多年打熬粹炼的体魄,以及冥神宗强横无双的近战杀法,来一场体魄层面的碾压,以掩盖他经脉受创、真气跌落的短板。 可是结果着实出人预料。 堂堂冥神宗长老,居然在近战硬碰之时,在占据先手的情况下,被一个年纪轻轻的无名小辈,一拳打得腾空飞起,手骨迸裂,手臂脱臼,狂喷鲜血,还挂到了墙上! 这传出去谁信? 这来救我的家伙究竟是谁? 出身哪门哪派?什么境界修为? 我杀过那么多正道天才,怎么就没遇上过他? 天行烈满脑门问号。 屈东城则是既震惊,又屈辱。 方才那一记正面硬撼,气机碰撞之下,他已经确定了倪昆的修为。 虽真气异常精纯雄厚,但这小子的境界,确实只得“真气如雾”的真气境前期。 区区一个真气境前期的小辈,居然硬碰硬轰飞了我? 他的体魄,怎么可能这么强? 我可是用真气境大成的真气,淬体多年的冥神宗长老,肉身强横,精擅近身杀法,境界虽被叛徒天行烈打落,可依然能发挥出真气境中期的修为,怎么可能被打得如此狼狈? 倪昆没给屈东城思考太久的机会,甩了甩稍微有点发麻的右手,又从地板中拔出双脚,踢掉已经绽开的鞋子,赤脚猛一蹬地。 嚓! 像是铁刷子刷过石板,剧烈的摩擦音中,他脚下的石板甚至冒出了青烟火星。 石粉飞溅之际,倪昆已如闪电一般,掠至屈东城身前,就着冲锋之势,右手握拳,猛地后拉,如开强弓,旋即重拳破空,挟滚滚音爆,直轰屈东城面门。 倪昆境界,是比屈东城弱了许多。 若没有与长乐公主双修,原本只是炼体筑基层次的“不朽金身”,其肉身强度也是弱于屈东城。 老家伙毕竟是专精炼体的冥神宗长老,原是真气境大成修为,以真气淬炼肉身多年,体魄当然早已超凡脱俗。 可谁叫倪昆在现世,与公主双修三个月,来到神墓之后,又与公主闭关双修了一百五十天呢? 神凰焰力强力淬炼之下,分属阴阳的冰火真气,经“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交融衍生的绵绵生机滋润之下,倪昆不朽金身的炼体修为,早就比双修之前,提升了不知多少。 论肉身体魄,现在,倪昆更强! 比用大成期的真气境真气,淬体多年的冥神宗长老还强! 轰隆! 直有崩山摧岳之势的流星重拳当面袭来,拳未至时,狂暴的风压已令屈东城呼吸凝窒,面皮乱颤,似有一只无形的巴掌,正在不停地啪啪打脸。 屈东城料敌失误,硬撼之下,不仅被一拳轰飞,挂到墙上,还触发了与天行烈两败俱伤时,本就未曾痊愈的经脉伤势,此时真气已是一片紊乱,短时间内难以理顺。 靠他自己,根本无法招架倪昆这一拳。 不过屈东城毕竟是冥神宗长老,身上还有厉害的法器。 就在倪昆劲拳行将落到屈东城老脸上时。 屈东城身上忽然乌光一闪,一只乌黑铁爪,倏地闪现到屈东城脸上,五根铁指猛地张开,掌心正对倪昆拳峰。 铛! 震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一道乌黯光华,自铁爪上爆发出来,轰然冲击之下,倪昆都不禁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形。 而接下倪昆一拳的乌黑铁爪,只是略一震荡,乌光闪烁之间,便已卸尽他的拳劲。 “冥火鬼爪?”倪昆皱眉看着那悬浮在屈东城面前的乌黑铁爪。 “正是冥火鬼爪。” 天行烈沉声道: “此鬼爪乃‘幽冥灵铁’所铸,经屈东城真气洗炼多年,乃是一件相当犀利的法器,不仅能发出摧脑魔音、蚀骨阴风,还可释放幽冥鬼火,蚕食真气,吞噬血肉。与戴着冥火鬼爪的屈东城斗,需得速战速决,否则你会越战越弱,而他则借鬼爪吞你真气,越战越强!” 天行烈提醒之时。 被倪昆那一拳骇得险些心跳停止的屈东城,眼中闪烁着屈辱的光芒,一脸阴沉地抬起左手,抓住右肩狠狠一握,咔地一声将肩膀复位。随后抬手一招,将“冥火鬼爪”戴到手上。 老家伙戴着这只硕大的乌黑铁爪,五根尖锐的铁指甲往旁边石壁轻轻一按,石壁无声粉碎,他亦顺势从墙上挣出,落到地面。 咔咔! 屈东城活动着铁爪五指,狞笑着看着倪昆,森然道: “小东西深藏不露,老夫一时大意,险些阴沟里翻船。不过……你已赢得老夫重视,老夫将用这只铁爪,食尽你的真气、血肉,再将你的元神炼进你骸骨之中,炼成一副白骨战傀,为老夫征战厮杀……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安眠!” “啧。”倪昆咧了咧嘴角,无奈地取出一枚晶莹宝珠。 宝珠只弹丸大小,通体浑圆,晶莹似玉,内里隐有一丝雷霆闪烁。 正是试炼任务当中,缴获自吴落石的“震雷珠”。 此珠乃吴落石的压箱底法器,威力巨大,但只有一击之力。 用完之后,必须在雷雨之时,吸收自然雷霆,为宝珠充能。直至彻底储满,方能再次发威。 吴落石就是因为此宝珠用一次不容易,舍不得催动此宝,结果等到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发动此宝保命时,却已经来不及。 倪昆吸取吴落石的教训,深知再好的杀手锏,也得把它用出去,才能算是杀手锏。 否则,就只能算是给敌人送宝。 当然,如果时间充足,他倒是愿意会一会屈东城的“冥火鬼爪”,试试看自己能否徒手胜过法器。 可这不是时间有限么? 当下倪昆二话不说,径直催动真气,引导“震雷珠”中的雷霆之力。 在倪昆亮出震雷珠时,屈东城就已经头皮发麻,脊背毫毛倒竖,隐有雷雨天时,暴露在天雷之威下的错觉。 老家伙老于厮杀,知道危险,也是二话不说,欺身就上,鬼爪挥动之时,爆出直灌脑颅的摧脑魔音,又有利刃一般的蚀骨阴风,挟裹着点点流萤般的碧绿火星,向着倪昆席卷而去。 可惜,震雷珠发动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 电光一闪,一道水桶粗细,宛若雷龙的狂暴雷霆,自小小的雷霆珠中汹涌而出,将整个地牢照得一片雪亮,纤毫无遗,轰轰咆哮着轻松震溃那摧脑魔音,又势如破竹轰散那蚀骨阴风、幽冥鬼火,再毫不停留地轰击在屈东城身上。 屈东城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极力缩身,并将鬼爪遮挡在脸前的动作,就已被滚滚雷霆吞噬淹没…… …… 苏荔、长乐公主,一左一右,行在一条狭长幽暗的甬道之中。 “公主殿下,你之前放的火……” “神凰火。” “啊,你,你觉醒了神凰血脉?难道你才是大周当代天子?” “不,我只是大长公主。” “可为什么……” “保密。” “哦……”苏荔点了点头,眼珠子却骨碌碌转动着,心下暗忖: “长乐公主是神凰血脉觉醒者,那岂不是说,冥凰破界丹的一味主药,已经在教主掌握之中了?不愧是教主!居然不声不响,就搞到了冥凰丹的主药…… “原本一个天子,抽干全身的神凰血,也只够炼一丸冥凰破界丹。但现在公主炼出了真气,可以适当放血,不损本源……那岂不是说,冥凰破界丹的阳属性主药无穷无尽了? “我的天,要发大财啦……” 正转动着非常本份的魔女念头时,长乐公主冷不丁问道: “你在想什么?” “我想发大财……”苏荔正想得美,被她这一问,随口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过话说半截,她马上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有点心虚地四下游移着目光,强自淡定地说道: “咱们多杀几个冥神宗炼气士,奖励一定很丰厚,要发大财啦!” “是么?”长乐公主唇角微翘,悠然道:“我之前翻看兑换目录时,看到了一份名为冥凰破界丹的丹方……” 苏荔连忙矢口否认: “公主你别多想,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抽你的血炼丹!” 这是真话,我原本是想抽皇帝的血来着…… “哦?”公主唇角笑意更浓,“听你这意思,你也看过了丹方?还动过抽取神凰血的念头?” “没有没有,你是教主的人,我哪儿敢抽你的血……” “应该说,你的教主,是我的人。”反正倪昆不在场,公主当然可以随便宣示主权,她眼角一瞥满脸心虚,四下乱看的苏荔,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以后若是乖乖听话,神凰血,也不是不可以分你一份……” “真哒?”苏荔一脸惊喜。 长乐公主双手环抱胸口,两眼微眯,“果然,你果真在打我的坏主意。” “……” 苏荔张口结舌,眼角余光瞥见一物,连忙转移话题,“咦,这不是张威的大锤子么?他锤子怎么落这儿啦?他人呢?啊,他在那里!” 苏荔上前几步,指着一间小厅中,呈大字型嵌在墙上,满脸是血,陷入昏迷的张威: “公主殿下你快看,张威又被打败了!还是跟上次一样,被挂到了墙上!不对,上次他是嵌进了崖壁里,这次是挂在了石墙上……啧啧,真可怜啊,每次看到他,他都在挨打。” 苏荔啪啪说个不停,转移话题的用意非常明显。 长乐公主也没穷追猛打,只笑吟吟地瞧了苏荔一眼,又看看张威,说道: “他不是有小回春符么?怎么伤成这样都没动用?” 苏荔道:“也许是被打昏的太快,来不及使用?” 公主点点头: “等下叫师琪帮他治疗……龙涎甘霖,听起来像是龙神的口水……啧,若非必要,我绝不想消受这个治疗法术……” 说完,又继续向前行去。 苏荔见公主像是没有继续追究她用心的意思,拍着胸口悄悄吐了吐舌尖,又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就来到地牢深处,一路见到数具残缺不全的冥神宗炼气士尸体,也顺手解决了几个之前一直苟着,待倪昆经过后,便想趁机溜走的狱卒,还联手斩了一个入门级的炼气士。 最后两人来到地牢深处,远远听到一阵滚滚雷鸣。 雷鸣声在这狭小空间反复传播,来回震荡,直将二人耳膜震得嗡嗡作响了好一阵。 待至雷鸣停歇,两人正待继续前行,就看到倪昆光着一条胳膊,赤着双脚,长发披散,提着一个浑身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男子走了出来。 苏荔眼睛一亮,雀跃上前:“教主,人救出来啦?” 倪昆将手里提着的男子展示给二人: “嗯,这就是‘厉鬼’天行烈。” 苏荔瞧瞧他模样,笑道: “外号叫做‘厉鬼’,还以为他是什么凶神恶煞呢,看起来也很普通嘛。” 倪昆笑了笑:“因为他终究是个人,没有变成真正的‘鬼’。” “他怎么昏过去了?” “他受伤不轻,丹田又被封禁,没多少抵抗力,被我与一个老家伙的战斗余波震昏了过去。” 这时,长乐公主也走上前来,仔细打量倪昆一阵,关切道: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看守天行烈的老家伙实力不弱,过招时把衣裳弄得有点狼狈,人倒是毫发无伤。” 倪昆笑道: “不过震雷珠用掉了,少了一招杀手锏。好在也不算浪费,至少节省了不少时间。” 从张威冲击大门,发起突袭,到倪昆祭“震雷珠”轰杀屈东城,救出天行烈,时间只过去三刻不到,距离一个时辰的时限,还剩下一刻多钟。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众人在冥神宗本部高手抵达之前,安全撤离白骨冥狱,远远遁走了。 另外还缴获了“冥火鬼爪”。 冥火鬼爪倪昆用不上,但苏荔若修炼“天鬼戮神法”,这爪子法器倒是正合她用。 只是冥火鬼爪被滚滚雷霆轰个正着,损伤不轻,这场任务中已派不上用场了。 时间有限,话不多说,三人汇合后,立刻带着天行烈原路返回。 同一时间,一路清剿漏网之鱼,不让一人逃出报讯的师琪四人,也来到了张威被挂在墙上的小厅,见张威受伤昏迷,忙将他从墙上起了出来。 病郎中亮出一口小刀,手速飞快地为张威清理伤口,将他伤口中的各种布帛、金属、石子碎片清出,又剔去被打到糜烂的皮肉。 之后师琪掐诀施咒,凭空召来一道甘霖,细雨般洒落在张威身上。 甘霖着身,即刻渗入肌肤,张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顿时快速痊愈,很快所有的皮肉伤势便已悉数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伤势一愈,张威便哼哼着张开双眼,苏醒过来,看了师琪一眼,讷讷地道了声谢,起身去捡回了殒钢大锤,正要继续前行开路,就见倪昆手提一人,与苏荔、长乐公主快步行来。 “教主!”师琪、偃师等连忙上前行礼。 “人已救出,速速撤离。” 倪昆言简意赅,也不细说,把天行烈往蝎子傀儡背上一抛,带着众人往狱外撤离。 很快,众人便撤至白骨冥狱大门,刚刚走出监狱大门,众人耳边便响起“神墓”那低沉宏大的声音: “完成任务一:突袭。耗时三刻。解锁第二阶段任务:脱离。保护天行烈逃离魔道领地。限时十个时辰。完成任务,基础奖励四百两神银。限时未完成,将遭遇来自冥神宗山门总部的炼气士追杀。 “完成任务二之后,解锁下一阶段任务。” 听完神墓提示,倪昆也不询问众人意见,直接说道: “先撤离此地,找个安全地方救醒天行烈再说。他知道路线,可以为我们指路。” 倪昆等人对这“厚土界”一无所知,根本不通地理,神墓也没给他们画个地图,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跑,才能撤离魔道领地。 既如此,就只能先救醒天行烈,由他来引路了。 当下众人往来时那座山谷飞掠而去。 撤至山谷之中,又随机择路,往远离白骨冥狱的方向撤出数十里,来到一条小河边,这才在河边找了处密林,准备救治天行烈。 天行烈身上的外伤倒是好说,有病郎中清理伤口,师琪发动龙涎甘霖术,都无需动用小回春符,就把天行烈的外伤大体治愈。 便连几处筋骨折损之伤,师琪多用两次龙涎甘霖术,也一并治愈了。 但钉入天行烈丹田的那根骨针就很是麻烦。 倪昆本想将之启出,可两根指头刚碰着针尾,就觉针尾生出一股诡异的吸力,试图牢牢粘住他的手指,吸食他的真气乃至血肉元气。 倪昆指上附着的玄冰真气,很快就被骨针吸蚀一空,指头虽然安然无恙,并未被吸走一丝血肉元气,可他竟无法将骨针拔出。 倘若要恃力强拔,怕是会将天行烈的腹部,带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正为难时,躺在蝎子傀儡背上的天行烈忽地咳嗽两声,苏醒过来。 “别费力气了,这是‘噬灵冥骨针’,传说乃是用来自幽冥的鬼王遗骨炼制,入肉即扎根,邪门得紧。现在这根骨针,已经与我丹田相连,变成了我丹田的一部分,却在吞噬封镇我的真气,令我无法催动一丝真气。而一旦我真气无以为继,就要开始吞噬我的血肉元气了。” 天行烈手撑蝎子背壳,半坐起来,看着倪昆淡淡说道: “你胆子也真够大的,竟敢徒手来触碰这噬灵冥骨针。也亏得是你,肉身比屈东城那老东西还强,换作其他人,怕是已被此针牢牢吸住,若不当机立刻斩断手指乃至手腕手臂,整个人都要被它吸成干尸。” 倪昆笑了笑,松开手指,询问天行烈: “此针要如何启出?” 天行烈摇摇头: “我不知道。噬灵冥骨针乃是由我师父亲自炼制,赐给各正魔交界处的巡查长老们,用来封禁镇压正道高手的。我懂得怎么催动噬灵冥骨针,却不知该如何将之启出。解开封镇,启出骨针的法门,只有我师父知道。” 如此一来,天行烈这个本来战力非凡,连真气境大成,又有犀利法器傍身的巡查长老,都能拼个两败俱伤的年轻天才,在这场任务中,就只能做个必须受人保护的累赘了。 不过倪昆等人对此也并不意外。 若天行烈完好无损,以他真气境后期的修为,以及能血拼真气境大成期长老的骁勇善战,那这趟任务只怕是毫无难度可言,跟着天行烈打打下手,就可以一路观光,轻松躺赢。 神墓显然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松。 “容我多问一句。”倪昆看着天行烈双眼,缓缓说道:“尸鬼蛊毒解药配方,以及原始解药,可还都在你身上?” 天行烈已遭俘虏囚禁,身上的东西自然早就被搜掠一空。之前倪昆救他出来时,也在他身上搜过,什么都没找到。 而那屈东城身上,倒是搜出了一个颇有些奇异的锦囊。 之前在斩杀的冥神宗修士身上,倪昆也搜出过不少小囊,但那都只是普通的荷包,里面只盛放着少量的丹丸、毒药、法符等小物件。 自屈东城身上搜出的锦囊,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 倪昆猜那应该是储物袋,并且是那种即使主人死了,也得用特殊手法才能打开的储物袋。 若用蛮力强行开启,怕是会毁掉里面的储物空间。 天行烈带出的解药配方和原始解药,最好就在屈东城那只储物袋中。 要不然,倪昆担心最后恐怕会白忙一场。 即使成功救出天行烈,将他送到正道领地,最后神墓还是因没能带出解药配方、原始解药,给他们一个极低的任务评价,甚至直接宣布任务失败。 “解药配方,就记在我脑子里。”天行烈抬手,点了点自己脑门,又轻轻一点自己心口:“至于原始解药……放心,我也心中有数。” 虽然只是初见。 但倪昆知道,天行烈既不怕死,也不怕冥神宗种种非人酷刑,被“噬灵冥骨针”这种邪门玩意儿钉着丹田,还能谈笑风生,自然不可能是担忧倪昆等人抛下他,便信口开河之人。 所以他没有追问天行烈所谓的“原始解药心中有数”是什么意思,只略一颔首,说道: “如此便好。我们现在要带你离开魔道领地,但不熟路径,需要你指路。” “没问题。”天行烈点点头,又好奇问道:“所以,你们究竟是正道联盟哪一派的弟子?” 此界魔道,以冥神宗为尊,其它魔道门派,皆为冥神宗附庸,且没有散修生存的余地。 而正道则是守一阁、海云宗、龙游派、天鹰门四大派为顶梁柱,联合诸多小门派、散人修士组成联盟,与魔道抗衡。 天行烈当年斩杀的正道新星紫薇仙子,便出身龙游派。之后又斩的四位正道种子传人,也是继紫薇仙子之后,四大派新崛起的后起之秀。 而正道四大派,守一阁擅符法,海云宗擅水法,龙游派炼剑道,天鹰门虽也擅炼体近战,但走的是飞遁如风,迅捷灵敏的路子,炼体功法比冥神宗都要逊色一筹,就更比不上倪昆那可怕的肉身体魄了。 正道联盟其余门派、散人之中,也没听说过有谁修炼了如此惊人的肉身神通。 因此,对于倪昆等人的来历,天行烈颇是好奇。 “我们并不是正道联盟的弟子。”倪昆也懒得编造来历,实话实说:“我们只是机缘巧合,偶尔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而已。” 他说的倒是实话,可天行烈却是不信。 这里可是冥狱城地界,是冥神宗的地盘,这种地方,除了潜伏卧底的正道暗桩,哪有所谓侠义之士生存的余地? 又哪有随便路过的侠义之士,敢于冒着被冥神宗追杀的危险,闯白骨冥狱,杀巡查长老,救出他天行烈? 再说,就算有这样的侠士,实力也不允许啊!散人的修为,普遍没有多强。 天行烈只道倪昆等人乃是正道隐藏的种子选手,不便暴露根脚。此行或是受那位为掩护他,力战而死的正道暗桩生前所托,前来解救他的,当下也不再多问,从蝎子傀儡背上跳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幅简略地图,为倪昆等人讲解起路线来。 “想要离开冥狱城地域,前往与冥狱城对峙的正道领地,共有三条路线…… “大道首先排除,得知我脱狱后,大道怕是不能走了。 “左边这条小道也不能走,途中有个毒龙沼,里面盘踞着一条毒蛟,有开脉境后期的实力,最喜欢吞噬活人,冥神宗都对它客客气气,一来忌惮它的实力,二来也可利用它作为一道天然屏障,阻止正道通行…… “最后右边这条小道,道路崎岖曲折,多经险山峻岭,时有山洪石流,又有毒虫妖兽盘踞,但也正因其险峻难行,冥神宗对这条小道掌控力度最低,只在入口处修建了一座关卡堡垒监控。至于途中的毒虫猛兽,实力最强也不会超过真气境中期……” “打断一下。”倪昆问道:“最后右边这条小道,要多久才能通过?” 天行烈道:“看运气。若天气好,没遇到到山洪石流,又没遭遇大群毒虫妖兽,则最快三四天功夫便能通过。但若是运气不好,时间就没个准了。也许得耽搁上个把月。” “不行。”倪昆摇头,断然说道:“我们只有十个时辰,必须在十个时辰之内脱离冥神宗领地。” 只有十个时辰? 天行烈暗忖,莫不是掌握了什么机密讯息,若十个时辰未能脱离,便再也走不了? 难道师父即将出关,会亲自赶来冥狱城? 当下神情凝重,沉声说道: “若是必须在十个时辰之内离开……那我们能选的路,就只有中间那条大道” 走大道坦途自然速度最快。 可问题是,大道之上,有三道雄关险隘,皆有大量冥神宗及各附庸门派魔道修士驻扎。 其中最前线的“幽冥隘”,更是有一位开脉境初期的冥神宗长老坐镇。 以这支队伍的修为境界,带上他天行烈这么个累赘,几无可能通过幽冥隘。 将大道的情况讲述一遍,着重说了那开脉境初期长老的厉害,天行烈提醒道: “大道固然快,可是风险太大。我脱狱的消息传出后,三大关隘必会严加戒备,咱们不可能轻易通过的。” “无妨。”倪昆看了师琪一眼,见师琪肃然颔首,便断然说道: “十个时辰,只能快,不能慢,就走大道! “料来冥神宗就算得知你脱狱,也只会盯紧那条崎岖小道,短时间内绝不会想到,我们竟敢带着你走大道。所以在我看来,大道似危实安,戒备未必会有想象中森严!” 【又是九千字大章,当真是万更强者,恐怖如斯!求月票啊!】 081,你们真的是好人? 既决定走大道,那么启程之前,还是得稍微易容改扮一二。 天行烈看着倪昆一伙,见这伙人集齐了老弱病残,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伙,不禁摇头说道: “魔道修士,虽也不乏奇形怪状者,但像你们这样的组合,也是少见。不过这倒也方便了扮作魔修。” 反正看守白骨冥狱的狱卒被杀了个精光,没人知道是谁突袭了白骨冥狱,救出了天行烈,大家自然可以用本来面目上路。 只是需得稍微改扮一番,看上去更像魔道修士才好。 而倪昆团伙本来就没几个正经人,扮魔道修士不要太简单。 当下苏荔仗着修出了真气,真气耗尽前,不会受血脉异力侵蚀,直接催动天鬼血脉。 啪地一声,她发髻炸开,乌黑长发披散下来,无风自动,眼角浮现紫色眼影,嘴唇亦化作深紫色,肌肤变得苍白近乎透明,双手指甲更是弹出寸许,染上血淋淋的猩红。 天鬼血脉发动之下,她气质也变得截然不同。 整个人予人一种阴森魔魅、诡奇莫测之感。尤其是眼神,妖冶之中,又隐隐显出几分冷酷嗜血,教人与她对视一眼,便觉浑身发冷,似是遇上了生灵天敌。 师琪取出魔棋,以神力种子的力量催动魔棋,略微释出一丝魔棋气息,身上亦开始散发一种似欲择人而噬,吞噬众生元神精气的妖魔气意。 蚁王脸皮忽地绽开,现出数道深深的裂痕,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细小肉虫扭曲翻滚,进进出出,正是噬金蚁幼虫。可以看到,蚁王连脸颊骨都被蛀出了中空的虫道,这恐怖形象,令人看一眼就觉毛骨悚然,晚上怕是要连发噩梦。 病郎中咳嗽两声,催动疫气,脸色变得一片乌黑,身上亦散发出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疫毒气息,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时刻散播疫病的瘟鬼。 偃师倒是没这些花样,只是他左有凶恶猛虎盘踞,右有狰狞蝎怪相伴,身后还站着一个五官精致、面无表情,脖子却不断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骨碌碌乱转,眼珠也时不时诡异转动的人偶姑娘,给人的感觉就相当诡异,不似正道。 至于张威,本色表演就可以了。 反正以他那小巨人似的体型,猛张飞般的长相,拖着条铁胳膊,扛着个磨盘大的锤子,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那凶神恶煞的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瞧见苏荔、师琪等人这番变化。 天行烈不禁微微一怔,脱口而出: “你们他娘的真是正道人士?” 倪昆轻咳两声,示意天行烈看过来,这边还有自己与长乐公主两个好人呢。 天行烈本来心里还直犯嘀咕,心说这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不是什么打入正道的妖魔鬼怪,来使计赚我的吧? 可再看看毫无变化、一身正气的倪昆、长乐公主,他又开始嫌弃了: “魔道修士百无禁忌,有嗜血好杀的,有好色嗜淫的,有吃人饮血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这位姑娘皮肉娇嫩,乃是一等一的好肉食,论相貌身段,更是倾城绝色。 “无论是喜好饮血吃人的,还是好色嗜淫的,亦或是残忍嗜杀,最喜摧残折磨美人的,看见这姑娘,怕是都要动心,须得好生改扮一番。衣襟也别这么光鲜,朴素低调一点。 “还有你……” 他又看向背着双手,一副与我无关看看热闹模样的倪昆。 “我?”倪昆微微一怔,皱眉道:“我怎么了?” “魔道也有女修的。” 天行烈淡淡道: “魔道女修,喜好也与男修无异。你若撞上女修,难免会被看中,或要掳你去做炉鼎面首,或要食你血肉,或要得你骨架做骸骨战傀……总之你也太惹人瞩目,不够低调。” 他说这番话时,苏荔瞅着倪昆嘿嘿直乐,长乐公主也是抿唇轻笑,师琪则悄悄瞥了倪昆一眼,撞见倪昆视线,立马低下头去,耳垂悄然飞上一抹绯红。 倪昆摸了摸下巴,两手一摊: “我也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天生就这样子,扮不了妖魔鬼怪。唔,不过我作为这群妖魔鬼怪的首脑,有这群家伙衬托,不用刻意妆扮,也知道我是坏人了吧?” 天行烈想了想,觉得他这说法,倒也言之有理,便未再强求他也易容。但坚持长乐公主必须得改扮一二,调整一下身形相貌。 没奈何,长乐公主只好运转一门“缩骨诀”,略微改变了一下体态。 病郎中则取出了几种易容药剂。 有短时间改变肤色的药剂,有能够短暂改变肌肉形态,临时捏脸换个相貌的药剂,还有改变发色的染发药剂,以及改变瞳色的滴眼药水。 作为医生兼刺客,随身携带各种易容药剂,以便刺杀之时不露真形、来去无踪,显然是合情合理又符合逻辑的。 长乐公主拿着各种药剂捣鼓一阵,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容貌妖冶,嘴唇猩红,瞳孔亦通红好似血染,看上去极富侵略性的魔女。 就是气息还不够妖魔化,但有其他几个妖魔鬼怪衬托,也差不多足够了。 天行烈再看这群人,感觉这就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魔道组合,为首的倪昆虽然看上去仪表堂堂,气魄非凡,但有这些个妖魔鬼怪衬托,反而有一种统帅群魔的魔主气度。 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样子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正经魔道修士,都会拿你们当自己人。” 完了他也找病郎中讨来药水,易容一番,扮成肤色黝黑似铁,五官丑陋狰狞的模样。至于气质…… 就算真气被封,“厉鬼”那久经杀伐,手撕无数正道修士磨砺出来的酷戾杀气,稍微泄露一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磨刀不误砍柴工,易容改扮之后,倪昆还拿出缴获的屈东城储物袋,向天行烈讨教开启手法。 天行烈自无不允,痛快地将开启之法教给了倪昆。 果然与倪昆之前猜测的一样,这只储物袋,必须得用真气,按照不同的节奏,刺激袋口的不同位置,方能安全打开。 若要强行开启,除非修为臻至开脉境之上的“法力境”,否则只会令储物空间崩溃,内里一切物事灰飞烟灭。 而“法力境”,即使在能够炼气修行的厚土界,亦只是传说中的境界,根本无人能够突破。 屈东城这只储物袋,乃是冥神宗长老们统一制式的储物袋,天行烈被擒之前也有一只,开启“密码”都是一样的——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这储物袋,压根儿就不是冥神宗炼制的。 或者说,放眼整个厚土界,根本就没人能炼制储物之器。 至少得有“法力境”,才可炼出最基本的储物锦囊。 冥神宗的储物袋,其实都是来自一处神秘遗迹。 冥神宗得到后,虽摸索出了储物袋的使用方法,却无力改变其原始“密码”。因而只要能掌握“密码”,则任何性质的真气都可以将之打开,并不需要冥神宗功法修出的真气 储物袋数量不多,只能分配给长老以上级别的修士,以及天行烈这种被许以未来宗主之望的“宗子”。而冥神宗长老,至少也得有真气境后期修为。 能干掉一个掉落境界、伤势未愈的长老,缴获一只储物袋,也算是运气。 照着天行烈教的“密码”打开储物袋,用意念一探,倪昆发现这只储物袋空间不大,略一估算,大约只有一个立方左右,颇有些寒酸。 储物空间里有几只丹瓶,一些零散法符,几套换洗衣物,以及两副破破烂烂的骸骨,一只外观略显陈旧的锦囊。 破烂骸骨乃是屈东城炼制的骸骨战傀,有真气境初期战力,在与天行烈的战斗中被天行烈打成破烂,修复之前,也是无法再用。 那些丹药,除了几枚疗伤丹药之外,其余增加修为的,都需要不短的时间消化,缓不济急,无暇使用。 倒是那些零散法符,稍微有些用处,可以发动一些辅助法术,提升防御、力量、速度等。 法符可用真气催动,既可加持给自己,也可加持给他人。 倪昆便将法符分发给有真气的苏荔、长乐公主,连陷阵有功的张威也发了三张。 至于那略有破损的锦囊,原是天行烈所有。 倪昆本待将之还给天行烈,可天行烈摆了摆手,笑道: “我是个穷光蛋,以前得到的东西,几乎全换了修炼资源,早就用光了。袋子里就剩几颗‘淬骨丹’。你们甘冒奇险,救我出来,还送我离开,我也没什么好感谢的,袋子和丹药,便厚着脸皮当谢礼赠予你们了——这其实是你夺回来的战利品。” 他这么一说,倪昆也就不跟他客气,把储物袋收下。 至此,准备工作算是完备,众人即照着天行烈的指点,迅速离开小河边,向着大道方向行去。 天行烈真气虽被“噬灵冥骨针”封禁,但多年真气淬体之下,他肉身体魄还是非常健壮。 噬灵冥骨针暂时又还没有吞噬他的血肉元气,因此治好皮肉筋骨的伤势之后,天行烈也能迈开大步,健步如飞,正常赶路并不累赘。 途中,天行烈低声提醒: “等下若遇盘查,你就说是‘冰狱宗’宗子原无昼,奉命前往‘幽冥隘’驻扎。若盘问太细,你便冷下脸来,催动真气寒意,作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 倪昆道:“冰狱宗?” 天行烈低声道: “嗯,冰狱宗,冥神宗附庸之一,与冥神宗同出一脉,乃是同一道统的分支,修‘寒冰冥狱道’。 “你的真气是冰属,与冰狱宗的真气性质相近,虽你的冰属真气,并没有‘寒冰冥狱道’那种纯为杀生掠夺的冷酷魔意,而是一种极之纯淬凝炼,单表‘冰冻’本意的真气,但等闲魔修也分辨不出这细节差别。 “冰狱宗宗门位于极北之域,终年冰封雪盖,人迹罕至。冰狱宗修士,鲜少与其他魔道修士往来,又每隔十年才往冥神宗朝拜一次,因此没有多少人能识得冰狱宗修士。 “冰狱宗当代宗子原无昼,跟你差不多年纪,据说天生一副‘寒冰灵体’,生性冷酷,极其骄傲,容不得别人稍有忤逆,动辙就要把忤逆他的人冻成冰屑,掠其一身元气精华。 “而十年一度的朝拜之日未至,原无昼尚未代表冰狱宗,前来冥神宗山门朝拜进贡,因此就连冥神宗内,都只听说过他的名号,没有见过他本人。你扮作他,当能隐瞒过去。 “当然,最多只能糊弄过前两关。到了幽冥隘,需要仔细查验调防关文,却是糊弄不过去了。” 倪昆点点头,道:“能糊弄过前两关便已足够。” 又回头吩咐其他人:“记住,之后这一路上,都得叫我宗子。” 众人齐齐应诺:“是,宗子!” 片刻后,众人便来到大道上,在新鲜出炉的“冰狱宗”宗子倪.原无昼.昆带领下,大摇大摆地往正道领地方向行去。 此时距离天行烈脱狱,早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冥狱城已经得讯,大量修士蜂拥而出,开始追踪搜捕。通往正道领地的几条道路,也得到传讯,开始加强戒备。 不过正如倪昆所料,追捕的主力,多是往那条崎岖小道而去,亦有部分前往那条要经过“毒龙沼”的小道,要找盘踞毒龙沼的毒蛟打听情报。 至于通往“幽冥隘”的大道,压根儿就没有冥狱城的修士过来追踪搜索,只传讯三大关卡,着令其严加戒备,并派出人手,巡查大道而已。 可三大关卡本来就天天戒备着,也时有魔道修士巡逻大道,暂时也没人想到,救出天行烈的那伙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居然敢带着天行烈,正大光明、大摇大摆地走大道。 因此冥狱城的传讯,并未引起三座关卡的魔修重视。 坐镇“幽冥隘”的那位“开脉境”长老,得讯后更是哂笑一声,浑没往心里去——天行烈可不是傻子。 身为原被寄予未来宗主之望的“宗子”,天行烈对冥狱城一带的布防可谓一清二楚,怎可能硬着头皮,一头撞上有他坐镇的幽冥隘? 这位长老猜测,天行烈和劫狱的那伙人,一定是走了那条地形最为复杂,便于藏身躲避追兵,又没有多少强大毒虫妖兽的崎岖小道。 不仅这长老如此猜测。 来自冥神宗总部的修士也是这么想的。 得知天行烈脱狱之事后,那位本是前来押送天行烈回宗门,同样是真气境后期修为的宗主亲传、天行烈师姐,第一时间带队直扑那条崎岖小道,务必要赶在天行烈等人深入地形复杂多变、难以全面搜索的险峻山区之前,将他们截住。 其实话说回来,也不怪那位开脉境长老,和天行烈师姐等人猜错。 若不是神墓将“任务二:脱离”的时间限定得太死,只给了十个时辰,正常情况下,倪昆他们也是要选择走那条便于藏身、摆脱追兵的崎岖小道的。 才不会冒险去闯有“开脉境”长老坐镇的关卡。 就算“反其道而行之”可能会有奇效,可一旦出现意外,就会陷入巨大危机,乃是不折不扣的赌博。 不过在一开始,倪昆他们这条大道坦途,还算走得轻松惬意。 在抵达第一道关卡之前,只遇上了两队日常巡逻的魔道修士。 会被派出来日常巡道的修士,自然不会是冥神宗的人,都是来自冥神宗的附庸宗门。 在看到倪昆一行后,那两队巡道的魔道修士,仔细扫一眼队伍,顿时就被蚁王那满脸“蛆虫”的模样恶心得够呛。 再瞧瞧披头散发、妖冶魔魅、眼神嗜血、指甲猩红如涂鲜血的苏荔,面皮乌黑、浑身疫气的病郎中,长得清纯耐看但满身食人气意的师琪…… 哎呀,这真是一队极品魔修啊。 同为魔道中人,都有点受不了他们啊! 大家好歹都是魔道正宗,正经的炼气士,骨子里再怎么坏,气息再怎么阴森,外表至少也有个人样。 怎么你们中间就有好几个家伙,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跟旁门左道差不多呢? 反正看到倪昆这伙人的样子,巡道的魔修都不怎么乐意搭理他们。 还是因为得了冥狱城传讯,这才不得不上来盘问。 结果一问,来的竟然是冰狱宗宗子,乃是再正经不过的小魔头,此行是前往幽冥隘驻防的,巡道魔修们便连多问一句都不愿,就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上路。 就这样,倪昆一行畅通无阻,来到了第一道关卡骨林城。 既是关卡,自然是扼守险要,不可能轻易绕过。 绕路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倪昆一行缺的就是时间。 因此一行人也就正大光明,直奔关卡正门。 把守关卡的魔道修士,也只是冥神宗附庸,盘查并不算仔细,只是例行询问身份、来历。 倪昆把假冒的身份报了,守门的魔道修士被蚁王等人恶心到,连关防印信都懒得验看,也是大手一挥,让他们赶紧过关——之所以能过得这么容易,其实也是因为,他们是从魔道地盘往外去的。 若是从正道地盘那边过来,就不可能这般轻松了。 事实上,正魔两边是禁绝来往的,正道想过来,只能硬打过来。 便是魔道修士,若是从幽冥隘方向过来,想要过关回到魔道领地,也会遭受极严密的盘查。 但从外往内走难,从内往外走就相对容易。 倪昆他们正是利用这一点,方才以冒充的身份,轻轻松松通过这第一道关卡。 穿城而过,出关之后,众人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前往第二道关卡时,不禁有说有笑起来。 “天兄,你这个姓氏有点少见哈!”病郎中凑到天行烈跟前问道。 天行烈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姓‘天’,我复姓‘天行’,单名一个烈字。” “呵呵,是我少见多怪,天行兄见谅。” “无所谓,很多人都以为我姓天。” “对了天行兄,你这个‘厉鬼’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正道那边给的。” “那你一定杀了不少正道人士。” “也不算太多,八年下来,也就杀了几百个吧。” “嘶……你杀这么多人,还敢投正道?” “我并不是要投正道,只是要解一场苍生浩劫。” “你杀了那么多正道修士,正道一定对你恨之入骨。你自投罗网,就不怕他们把你千刀万剐?” “正道从不折磨人,杀人也就一剑的事。” “啧,人品真好……不过就算只用一剑杀你,那你还是死了。” “我背叛师门,本就该死。一死以偿师恩,有何不可?” “……” 病郎中好一阵无语,不仅他无语,偃师、蚁王、师琪、苏荔、张威,乃至长乐公主,都不禁对天行烈好一阵侧目,不知该如何形容对他的感想。 倪昆心中亦是感慨。 天行烈这个人,当然不能算是好人,八年斩杀数百正道人士,其残酷嗜杀,以倪昆的心慈手软、圣母心肠,难免会觉得他太过狠辣。 可天行烈偏偏又人性未灭,底线犹存,从不对稚子幼童出手,更不忍见亿万百姓化作行尸走肉。然而这又是器重他、栽培他,将他视作未来传人的恩师的大计划…… 哪怕师父是个灭绝人性的大魔头,对他天行烈却是从无亏欠。 人性未灭,良心未泯,底线犹存,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恩情。 可是要解这场亿万苍生的浩劫,他就必须得背叛恩师。 如此一来,天行烈就很痛苦了。 左右为难之下,他真就只得“以死相偿”。 至于是死在正道手上,还是被师父清理门户,都无所谓了。 像是感受到了天行烈的痛苦为难,众人一时皆沉默下来,不再说笑,默默赶路。 途中又遇上三队巡道魔修,皆以冰狱宗子原无昼的身份糊弄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第二道关卡映入眼帘,这次依然顺利通过,众人沉默许久的气氛,亦因此渐渐活跃,又开始说笑起来。 就在倪昆一行向着最后一道关隘“幽冥隘”行去时。 第一道关卡门前,又行来一队人马。 为首者,乃是一宽袍大袖、头戴玉冠的白衣青年,骑乘一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骏马,面无表情、眼神傲慢,气息凛冽,高高在上。 身后跟着八个背负长剑,同样骑乘白马的白衣女子,个个面罩白纱,只露出森寒淡漠的双眼。 与这些白衣女子的视线一对,守关的魔修都不禁心中一凛,打了个寒战,只觉那些白衣女子的淡漠眼瞳,简直像是一块块毫无生命的冰块,让人情不自禁,冷到骨髓。 “什,什么人?干什么去的?”守关的魔修声音有点打结地问道。 伴在那白衣青年左边的白衣女子,用令人彻骨生寒的冰冷声音说道: “冰狱宗宗子原无昼,奉命前往幽冥隘驻防历练。” “啊?”守关的魔修一怔,两个多时辰前,不是才刚刚过去一个冰狱宗子原无昼吗? 那位宗子的气魄也是高高在上、深不可测,予人神威凛凛,不容忤逆的感觉,一看就是不能招惹的大人物。 就是身边那群随从,太过倒人胃口了些,净是些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长得好看的女修也都气势凌厉,酷烈残忍,让人敬而远之。 可就算是倒人胃口的妖魔鬼怪,与眼前这位“原宗子”身后,那八位好似冰铸一般、浑无一丝生机的女修相比,他们至少还有生气,还像是活人…… 这守关魔修正自想法丰富时,那白衣青年似是看出了他脸上的犹疑,冷声道: “愣着作甚?难道是要本宗子‘请’你放我们过关么?” “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感觉一股奇寒无比的阴冷气息隐隐将自己笼罩,似乎稍有不对,就要大祸临头,守关魔修连忙陪笑道: “只是两个多时辰前,已经有一位自称冰狱宗子原无昼的……呃,宗子,带队过关,往幽冥隘口去了。” “什么?”白衣青年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酷厉寒光:“居然有人敢冒充本宗子?” 谁是冒充的,还真不一定呢。 这守关魔修暗自嘀咕着,陪笑道: “这位原宗子,您看既然已经有一位原宗子过去了,您是不是先在这里稍候一阵,容小的前去通禀镇守此关的冥神宗上修,请他来作决断?” “哼!” 真正的冰狱宗子原无昼冷哼一声,刚要出手,给这个不知好歹的普通魔修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他右方的白衣侍女,忽然传音说道: “宗子,之前经过冥狱城时,冥神宗修士们正大举出动,前去追索逃狱的前宗子天行烈,以及劫狱救出他的正道修士……那冒充宗子的,难道正是劫狱之人和天行烈一行?” 原无昼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对啊!那天行烈脱狱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避开大道,走了小道,难道他竟是反其道而行之?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以天行烈原本的身份地位,定然知道,他原无昼此前从未离开过极北之域的冰狱宗宗门。魔道之中,固然在他登上宗子之位,冰狱宗通传天下时,知道了他的名头,可真正见过他的却是屈指可数。 天行烈素来胆大包天,利用他原无昼只有名声流传,却无几人知晓他真容的情报差,冒充他原无昼反其道而行,走大道逃走,恰好就能避过冥神宗的大举追索! “天行烈此计甚妙,不愧是冥神宗数百年一遇的天才!可惜,他冒充谁不好,偏偏要冒充我?呵,这还真是巧啊,正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原无昼是个骄傲的人。 他天生一副“寒冰灵体”,与冰狱宗的“寒冰冥狱道”无比锲合,年仅二十一岁,便已臻至真气境中期修为,修为进境并不比天行烈稍逊,甚至略胜一线。 在他看来,若自己所在的冰狱宗,并非位于极北荒僻之域,又有冥神宗那般强势,他原无昼的名声,应该早已传遍正魔两道,成为了那颗最耀眼的魔道新星。 可惜,直到现在,正魔两道,也只是知道,冰狱宗出了一个年轻的天才宗子。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名声流传。 而“厉鬼”天行烈,乃是名震天下的第一魔子,是魔道年轻一辈的最强魁首,有着被正道切齿痛恨的辉煌战绩,乃是踩着正道天才们的尸体和鲜血,扬威立万的绝世天才。 可在原无昼看来,天行烈再是天才,难道还比得上自己的“寒冰灵体”? 纵然“寒冰冥狱道”比冥神宗的“冥狱白骨道”稍逊,可自己体魄与功法无比锲合,修为、实力理应强于天行烈。 “我只是因宗门僻居极北,又不及冥神宗强势,才未曾闯出名号。可我原无昼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现在机会来了!若能打败天行烈,将他抓捕回来,我原无昼立刻就能名震魔道,乃至名震天下!” 原无昼越想越兴奋,按捺不住,一袖挥倒那守关修士,厉声道: “少罗嗦,本宗子有急事在身,没空与你闲扯!滚,不然就死!” 说完两腿一夹马腹,驱使那神骏白马,直闯关门。 八位白衣侍女紧随其后,纵马闯关。 原无昼欲独揽大功,尤其一心想要跟天行烈较个高下,以此扬名,所以即便硬闯关卡,也要赶在天行烈一行暴露之前,将他们截住。 至于听说那伙劫狱之人,干掉了守狱的巡查长老屈东城…… 呵,屈东城与天行烈两败俱伤,境界都掉到了真气境中期,肉身、经脉还都有伤,实力早就十不存一。 在原无昼看来,干掉屈东城并不能说明劫狱之人有多强大,因为他也有信心,一对一干掉屈东城。 原无昼一行强行闯关的劫静,自然惊动了关城上的守卫,纷纷探头来看。 瞧见原无昼一行策马扬鞭,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横穿全城,直驱对面关门,不禁纷纷出言探询: “那是谁?怎如此嚣张?” “听说是冰狱宗的宗子?” “冰狱宗?极北之域的土包子?” “嘘,小声点,被那位宗子听到,你就死定了!要知道,冰狱宗规模虽不大,但实力极强,传说与冥神宗乃是源出一脉,是同一道统的不同分支,颇得冥神上宗重视。” “原来是上宗器重的同脉宗门,难怪区区一个小宗宗子,便敢如此耀武扬威。” “要不要给上修通报一声?” “罢了,通报了又如何?对方可是宗子,还是得上宗器重的同脉宗门宗子。通报上去,他未必有事,咱们说不定要被喝斥。” “也是……” 于是原无昼一行便畅通无阻地闯过关卡,朝着幽冥隘方向紧追而去。 那守门的魔修倒是觉得情况不对,怎么会有两个冰狱宗子?其中定有一人乃是假冒。 可惜他被原无昼一袖挥倒,冻成冰坨,其他守卫不敢得罪冰狱宗子,见那守卫并没有被冻死,也就没来帮忙解救。 直到冰坨自然融化,那守卫得以脱身时,时间早已过去大半个时辰。 待那守卫赶去通禀上峰,经层层通报之后,来到坐镇此关的冥神宗“上修”面前时,又已过去小半个时辰。 而这个时候,原无昼一行,连第二道关卡都已经通过了,正自快马加鞭,朝最前的幽冥隘方向赶去。 原无昼等人骑乘的马匹,本就不是凡物,据说有一丝冰蛟血脉,不畏寒冷,耐力悠长,在冰原之上迅捷如风,翻山越岭亦不在话下。 这样的骏马,在正常的平地大道上,自然跑得更快。 且为了尽快追上天行烈一行,原无昼一行还以符法加持骏马,只用不到半个时辰,便赶至第二道关卡。 第二道关卡比前一道盘查稍严,原无昼却还是带队直接打马强冲。 不过强冲之前,他丢出了一面令牌,一张印信,高喝: “奉命前往幽冥隘驻守,关防印信在此!要务在身,不得阻拦,违者死!” 说完又是直冲关门,越城而过。 这次有关防印信在,查过关防印信无误,更是没人向上峰通报。 于是原无昼保密成功,至少现在为止,除了他之外,还无人知晓前面的“冰狱宗子”一行,十有八九乃是天行烈及劫狱者们假冒。 至于之后…… 反正他马上就要追上天行烈了,等他将劫狱的正道修士诛杀,将天行烈拿下,将这份大功赚到手,其他人知道了更好,正好助他扬名。 白马飞驰,蹄声如雷。 又飞驰小半个时辰,距离幽冥隘口只余不到两百里时,绕过一座小山山脚,前方大道之上,出现了一队身影。 其中一人,身着白衣,背影高大,远远一观,便觉气度不凡,原无昼顿时心中一喜,马鞭一指前方那行人,喝道: “那必是冒充我的正道贼子!截住他们!” 轰! 马蹄声又急促几分,原无昼一行九人,风驰电掣般向着倪昆一行追去。 【这章也有九千字,两章加起来,又是一万八。万更强者,持续爆发,求月票!】 082,什么叫天魔?这就叫天魔! 听到后方传来密如骤雨的疾劲蹄声,苏荔迅速回头,瞥了一眼,小声对倪昆说道: “宗子,后面来了一队骑马的白衣人。” “嗯。”倪昆不动声色。 苏荔道:“那群人快马加鞭,横冲直撞的,我们是不是先让到路边,等他们过去?” 倪昆淡淡道: “让什么让?我现在是冰狱宗子,只有人让我,哪来我让人?架势撑起来,别心虚露怯。” “好吧。”苏荔想想,觉得也是。 大人物就得有大人物的体统。 有骑队从后头追上来就赶紧避让,那岂不是显得心虚,露了破绽? 于是众人继续走在道路中央,大摇大摆,气场满满。 然后…… 后方那队疾驰而来的白衣骑手,自侧面超过倪昆一行,又蓦地调转马首,正堵在倪昆等人前方。 为首者,是一个宽袍大袖、玉冠束发的白衣青年。 八个脸罩面纱,背负长剑的白衣女子,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那白衣青年面无表情,眼神傲慢,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倪昆等人,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魔女模式的苏荔上前一步,眼神凌厉地瞪视那白衣青年,冷声道: “这是冰狱宗子原无昼的队伍!我身边这位,正是冰狱宗子!你们又是什么人?竟敢挡我们宗子的路?” “冰狱宗子原无昼?” 白衣青年眉头一扬,唇角浮出一抹戏谑笑意,看看倪昆,以一种讥讽调侃的语气说道: “你若是冰狱宗子原无昼,那么……我又是谁?” 啥意思?你就是正主儿? 苏荔还是头回撞上这种尴尬巧合,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小嘴微张,那凌厉妖冶的魔女模式瞬间破功。 胸有山川之险的长乐公主,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张威,以及偃师等见惯风浪的老江湖们,倒是一个个老神在在,毫不动容。 他们什么变故没见识过? 比这更刺激的意外都遭过不少。 无非是冒充别人招摇撞骗,被正主儿逮个正着而已,小意思啦! 最多只稍微瞥上天行烈几眼,意思显而易见: 你让我们教主扮那什么冰狱宗子,难道不知道正主儿就在附近么? 天行烈也有些讪讪。 他是真不知道冰狱宗子原无昼最近就在附近,还刚好撞上了他们。 本来他的计划是很完美的。 魔道都知道冰狱宗有个天才宗子原无昼,却没几个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拥有冰属真气,身形高大,冷峻英武,气魄非凡的倪昆,冒充原无昼绝无问题,几乎不可能被揭穿。 可万万没想到…… 正急速开动脑筋,寻思该怎么弥补时。 倪昆轻描淡写地瞥了正版原无昼一眼,淡淡开口: “本座正是冰狱宗子原无昼,至于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该来问我。” 众人皆是一愣。 这下连老江湖们都不得不佩服教主的心态了: 是啊,咱就一口咬死咱就是原无昼,你说我不是,凭什么? 就凭你是原无昼? 笑话! 连天行烈都是微微一怔,旋即琢磨: 好像,似乎,有道理啊! 倪昆才是原无昼,至于真正的原无昼…… 管他是什么东西,反正打死之后,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原无昼本来还存着几分戏谑心思。 想好好消遣玩弄一番这几个胆大包天,敢冒充他的家伙。 可没有想到,那个冒充他的家伙,被他这个正主儿当面揭穿,居然不但不心虚,反而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颠倒黑白,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原无昼嘴角那戏谑笑意蓦地凝固,脸色变得森寒无比,眼中更似有冰风呼啸,透出令人彻骨生寒的凛冽杀机: “好,好得很!我原无昼长这么大,还是头回撞着你这种狂徒!你……” “你自称原无昼?你冒充我?”倪昆目光一凛,沉声喝斥:“你怎么敢?谁给你的胆子?” 喝斥之时,倪昆气势蓦地膨胀、拔高。 明明他站在地上,论高度远不及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正牌原无昼。 可他的气势,却直接压倒了原无昼,宛若神龙天旋,高高在上,睥睨八方,令人不由自主心生仰慕膜拜之意。 偃师等人不禁暗自赞叹: 这就是天命教主,降世天魔!你以为你占了道理?错,教主存在本身,就是硬得不能再硬的道理!你觉得他没道理?那一定是你的错! 苏荔更是深深钦佩: 难怪教主能闯出“天魔”的名号。这种大义凛然、理直气壮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能力,值得我毕生学习啊!唔,我还是面皮薄了点,刚才被那假原无昼揭穿,差点就没绷住…… 天行烈则暗想: 嘶……他们真的是正道人士么?若真的是,正道的风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天行烈跟正道中人打过那么多次交道,斩了十多个正道天才,数百个正道修士,对正道人士认知极深。 他知道,正道联盟的那些人,尤其是出身正道梁柱四大派的,那可真的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他那辉煌的战绩之中,就很有几次,是利用了正道中人的“迂腐”或者说“坚持”,方才能以弱胜强,绝地翻盘。 比如腾蛟江那一次,他被正道四大派的四位种子传人堵住,本来绝无幸理,却被他用言语拿捏住,那四个种子传人居然没有一拥而上围攻他,而是一对一上来跟他单打独斗,中间还给他时间调息。 结果…… 天行烈是魔子中的魁首嘛,当然不会手慈手软,就把四个种子选手全撕了。 反正天行烈长这么大,还真没碰见过像倪昆这种“正道人士”,明明是在强辞夺理,气势却凛然磅礴地让人以为,他真的是大义在我、真理在握。 “若正道都像倪昆一样,这天下哪还有魔道肆虐的余地?早被正道连根拔起了。” 天行烈暗自感慨。 不要说倪昆这边的自己人。 就连原无昼自己,在被倪昆那神龙天旋般高高在上的气势压倒的那一刻,耳畔回荡着倪昆低沉威严的喝斥声时,心中都不禁动摇了一刹,产生了一刹那的质疑: “难道我搞错了?他才是真正的原无昼?” 虽这荒谬的质疑念头,只存在了微不可计的一个刹那,转瞬就被他斩掉,但原无昼还是被气得面红耳赤,心境都差点不稳。 他这是首次离开宗门,外出历练。 身为冰狱宗的天之骄子,此前在宗门之时,他享受的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长辈待他,个个和颜悦色、未语先笑。同辈碰到他,个个争先恐后,吹捧逢迎。底下人碰到他,更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唯恐忤逆触怒了他,被他一怒抹杀。 长这么大,他原无昼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原无昼抬手一指倪昆,咬牙切齿: “杀!杀光他们!” 铮! 剑鸣声起。 八名侍女同时长剑出鞘,自马背上一跃而出,身剑合一,化为八道一丈多长的雪白剑虹,以白虹贯日之势,挟冻结一切的极度森寒,向倪昆等人飞射而来。 这八名侍女,俨然都有真气境前期修为! 原无昼身为倍受期待的冰狱宗子,出门历练,身边自然得有像样的护卫。 这八名侍女,既是他的修行炉鼎,亦是他的贴身护卫,紧要关头,还是他的挡刀死士,乃至为他临时补充功力、恢复伤势的血食。 此刻,八位真气境前期的侍女同时出剑,八道一丈多长的雪白剑虹破空而来,剑光未至之时,饱含冷酷肃杀之意的森寒气机,就已将倪昆等人所在的空间牢牢封锁。 伴着气机锁定,有无形寒意悄然侵蚀上身,令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只觉像是身无寸缕暴露于冰天雪地之中,体温霎时骤降,心跳变缓,血流变慢,手脚僵直,几乎难以动弹。 而苏荔、长乐公主、张威虽然能够以护身真气,抗衡那先于剑光而来,纯粹循气机锁定而至的无形寒意,但以他们的修为境界,却又绝无可能挡住真气境前期修士的合身一击。 完全不受影响的,只有倪昆与天行烈。 倪昆自不必说,他是论外级强者。 至于天行烈,虽真气被封禁,无法催动一丝,可他毕竟是真气境后期修为,真气淬体多年,体魄极其强韧,根本不会受等闲修士气机影响。想要伤到他,必须实打实击中他。 但以天行烈现在的状态,面对真气境前期炼气士的攻击,也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当个还算结实的靶子,多扛几下而已。 “我就知道,基础赏银四百两的任务,不会容我们轻易蒙混过关。只是这过关难度……也未免太高了些!” 倪昆这支队伍,修为最高的,就是他自己,却也只得真气境前期修为。 其他人要么就是入门级,要么就是毫无真气修为的旁门异人。 换作任何一支实力构成相当的神墓行者队伍,单一个真气境中期的原无昼,就该是全队人集体围攻,方能勉强有所胜算的关底boss——原无昼可是一宗宗子,除了本身的修为,身上一定还要不少好东西,实力绝不能按照普通的真气境中期计算。 可是现在。 倪昆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有原无昼,还有八个真气境前期的侍女。 八个并非江湖散修,而是出身魔道正宗的真气境前期,若一个一个上,或每次只来一两个,都还可以接受。 可八人同时出手,实力绝对足够横压任何一支与倪昆团伙实力相当的神墓行者小队。 出现这种高难度,显然是因为有着“论外”级的倪昆,以及潜力深不可测的长乐公主。 苏荔或许也有一份功劳。 毕竟她死后超凶的,谁若能成功杀死她,就将得到一个彻底丧失理智,只知嗜血杀戮,视一切生者为敌,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神通的幼年期“天鬼”。 电光火石般闪过一连串念头,现实时间却还只过去刹那。 倪昆面无表情,抬手一招,拭雪剑呛啷一声,自苏荔背上剑鞘飞出,落入他掌中。 随后倪昆长剑一展,剑鸣激荡,宛若龙吟,剑气冲霄,化为白龙。 雪河剑法,白龙天旋! 白龙剑光翻腾盘旋,覆盖方圆数丈,将队伍所有人笼罩在内,遮掩得密不透风。 八位白衣侍女身剑合一所化的雪白剑虹,飞刺在白龙剑光之上,碰撞出绵密刺耳的金铁交击声,飞溅出连串细碎的冰晶,飘荡起零落的雪花,地面亦凝出厚厚白霜,四面蔓延。 可碰撞声势虽大,八道剑光却是止步于那翻腾盘旋的白龙剑光之前,不得寸进。 倪昆单手只剑,挡住了八个真气境前期炼气士的联手一击! 端坐马背上的原无昼瞳孔微微一缩,眼角狠狠抽搐两下,心中愈发愤恨。 这个胆敢冒充自己,还喝斥自己才是假货的家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剑法如此超卓,难道是专精剑道的“龙游派”新出的种子传人? 可他的真气,明明是寒冰属性,精纯凝炼、雄浑无匹,面对八位侍女的合击,都不落下风。 正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年轻天才? 正愤恨时,八位侍女一击未能得手,落地之后,闪电挪移,分列八方,呈八卦方位将倪昆团队包围,又同时出剑,挥出冰川崩裂般的酷厉剑气,八方席卷倪昆等人。 倪昆还是一手背负,单手只剑,施展白龙天旋,将自己一方众人圈在剑幕之中。 矫矫白龙腾于天际,凛凛剑风扫荡八方,雪花飘舞、冰晶溅射之际,将八方来袭的剑光悉数阻挡在外,不使一缕剑光闯入白龙剑圈,伤及己方。 倪昆剑圈遮蔽之下,八位侍女的气机侵蚀已被扫荡一空,师琪等人终于从那酷戾寒意侵蚀之中恢复过来。 偃师张口吐出一口白雾,清了清嗓子,正待吹捧,可刚刚“嗯”了一声,就见马背上的原无昼终于按捺不住,手掌一探,打出一道方圆丈许的巨大冰爪。 那巨大冰爪指掌悉由冰晶凝成,看似纯粹无瑕,却散发着一种似要掠尽生灵精血元气的酷戾魔意,更有一种极其可怖的无形寒意,令人看上冰爪一眼,便隐有思维冻结,无法运转,乃至血液凝固,不再流动的错觉。 不,这并非错觉。 若非有倪昆重重剑幕遮蔽,以偃师等人的修为,看上那冰爪一眼,确实就要思维冻结,无法思考,血液凝固,不能动弹,引颈就戮。 意识到这冰爪的厉害,偃师连忙大咳一声,浑身一震,面现震撼之色,大叫一声: “这,这一招……” 江湖规矩,他这时候应该极力吹捧敌人这招法术的强大可怕。 然而刚说几个字,倪昆剑势一变,那盘旋于众人身周,将众人遮蔽在内的白龙剑光,蓦地一个甩尾,纯由剑气凝成的龙尾嘭地一声,轰在冰晶巨爪之上,一下就将巨爪震成粉碎,冰晶飞溅一地。 “啊!教主此招……” 偃师面露震惊崇敬之色,刚欲吹捧教主,那原无昼又撮掌为刀,挥刀直劈。 手刀挥落之际,一道闪烁着冰晶光华的十丈刀光飙射而出,宛若一口巨大天刀从天而降,当头劈向倪昆的白龙剑幕,似要将那剑光白龙一分为二,斩成碎片。 十丈刀光临头,恐怖威压骤降,偃师浑身一震,大叫一声:“好强啊!” 正待解说这招如何强大可怕,倪昆剑势再次一变,白龙剑光蓦地昂起龙首,一爪挥出,轰在十丈刀光之上,嘭地一声,将那刀光轰作粉碎。 偃师叹了口气,满脸苦涩地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啦?”苏荔揶揄道。 “变招太快,说不过来。”偃师摇头叹息。 高手过招,变化何其之快? 他一个没有真气修为的旁门异人,哪能追得上这变化,及时解说? 能够解说高手过招的,本身就必须是高手。 但就算同境界的高手,语速也不可能有这么快。 或许,只有传说之中,能以神念传讯,将大量信息,压缩在一个念头之中,瞬间传达给在场所有人的“法力境”炼气士,才能承担实时解说、鼓吹的任务吧。 当然,如果战斗双方,刻意放慢节奏,打一招,停一停,给大家解说的机会,那还是可以的。可这又不是氛围和平的擂台切磋,有高手名宿坐在台上点评,生死战谁会打打停停? 总之偃师深感自己修为不足,已无法在如此激烈快速的战斗中发挥解说作用,只能在事后找补,想些新鲜马屁,吹捧教主了。 而此时的战局,看上去对倪昆一方也稍微有点不利。 倪昆虽以一己之力,牢牢挡住八个侍女的八剑围攻,连原无昼的法术攻击也悉数遮挡下来,但为了保护自己人,他实际已被“禁锢”原地,只能招架,无法还击。 那八个侍女则可以在周围肆意游走,只攻不守,全力施压,寻找倪昆防御漏洞。原无昼也可倾力发挥,将一道道法术肆意倾泻过来。 倪昆虽强,可毕竟只得真气境前期修为,真气再是凝炼雄浑,以一敌九,且其中还有一个境界超过他的原无昼,也迟早要耗尽真气。 待得真气消耗一空,他的“白龙天旋”失了真气加持,便再不能挥出这等覆盖方圆数丈,且浑无一丝漏洞的剑气光幕,将所有人牢牢遮蔽。 好在受他庇护的众人,也并不是只能拖他后腿的废物。 缓过气来之后,众人并没有只顾着看戏,享受倪昆保护,也都在凝神寻找着战机。 长乐公主一脚后撤,上身前倾,身躯微躬紧绷,一手按剑鞘,一手握剑柄,作蓄力拔剑之势,予人一种她随时可能拔剑暴起,发出倾力一击的感觉。 这时,一个白衣侍女全力一剑,撞在白龙剑圈之上,冰风寒雪飞溅之际,那白衣侍女受真气反震,高速挪移的身影略微停滞了一刹。 就这一刹的凝滞,作蓄力拔剑之势的长乐公主,眉心忽地浮出形似火凰展翅的火红纹路,瞳中亦骤然闪烁赤焰光华,凝视那白衣侍女双眸。 白衣侍女微微一怔,淡漠不屑地看了一眼作拔剑之势的长乐公主,正要再度展开身法,忽然噗地一声,喷出满口火星。接着眼耳口鼻同时冒出滚滚黑烟,黑烟之中,还有火星闪烁。 白衣侍女身形一晃,张口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惨呼,旋即惨呼声戛然而止,汹汹焰流自她七窍喷射而出,转眼就引燃她整颗头颅,把她脑袋烧成一颗灼眼的火球。 此前在白骨冥狱,长乐公主一眼瞬秒一位真气境入门级的冥神宗炼气士,真气消耗了七八成。现在距离那一战已过去数个时辰,她真气早已恢复如初,又能施展这以眼杀人的神凰火。 那白衣侍女虽是真气境前期,境界高过长乐公主,且真气凝炼,根基扎实,可神凰火根本不讲什么境界差距——没有任何修为在身的大周皇帝,神凰火一出,管你是勇冠三军、身负妖血的北蛮武圣,抑或是唤尸驭鬼、巫术通幽的蛮族大巫,通通都要被烧成灰烬。 长乐公主的神凰火,自然也是如此不讲道理。 并且她比大周天子更强。 大周天子纵火杀敌,要消耗元气,折损寿命。 长乐公主则只要真气不尽,本源便不会有丝毫损耗。 就算损耗了一点也没有关系,自有倪昆可助她补充。 当然,要一眼烧死一位真气境前期的魔道正宗修士,倒也不是特别容易。 长乐公主准备好一阵,方才捕捉到一次时机,且一眼之下,真气瞬间就被彻底抽空,整个人顿时手脚发软,脸色苍白,险些软倒在地。 好在她对此早有准备,连忙取出一枚“血髓丹”塞进口中。 血髓丹乃“青云界”血神宗真气境基础灵丹,以妖兽、灵兽精血元气为主材,辅以各种灵药炼制,能疗伤,可补气,对真气境修为亦有不小的裨益。 一枚血髓丹下肚,长乐公主已然油尽灯枯的丹田之中,顿时又冒出丝丝缕缕,恍若神凰细绒般的火焰真气,快速恢复起来。 就在长乐公主食丹补气之时,那七窍喷火,脑袋燃烧的侍女已然倒地身亡,整颗头都已被烧成了焦枯的骷髅。 长乐公主的出手,标志着反击的开始。 就在那白衣侍女嘶声哀嚎、七窍喷火,其他七位侍女被这变故弄得齐齐一惊,疾速挪移的身形略有滞涩之时。 师琪锁定正对面一个白衣侍女的气机,飞快掐诀持咒,一道淡金雷霆从天而降,破空疾劈那侍女头颅。 破邪神雷! 与此同时,病郎中亦直勾勾盯着被破邪神雷锁定的侍女,手捂胸口,发出爆咳。 “破邪神雷”一旦锁定气机,即不可逃逸闪避,只能硬扛或是施术抵消。 那白衣侍女见雷光天降,知道气机被锁定,立刻挥剑指天,欲发出剑气抵挡。 但病郎中咳声入耳,那白衣侍女顿觉喉头不适,真气运转亦随之稍微滞涩一刹。 虽她很快便将这一丝不适压下,但挥出的剑气,还是不可避免的稍微弱了一丝。 于是剑气一击之下,只击溃了大半雷霆,还是有几缕细小电芒落到她身上,顿将她身躯轰得微微一僵,护身真气也为之散乱。 就在这刹那时机,偃师的两台傀儡亦瞄准那白衣侍女,同时开炮,轰轰两声,两蓬霰弹,数十枚钢丸,以超过声音的速度,激射那白衣侍女。 白衣侍女身躯正自僵直,根本无法闪避招架,只能鼓荡已显散乱的护身真气硬扛。 她毕竟是真气境前期,即使护身真气被几缕破邪神雷轰得略微散乱,防御依然十分坚韧。 那数十枚霰弹钢丸轰在她身上,竟在撞击坚冰一般的啪啪脆响声中,纷纷弹射开去。 白衣侍女虽身躯微晃,衣衫有损,可晶莹皮肉之上,却只出现一些无关痛痒的细小挫伤。 然而,皮肉挫伤虽轻,却代表她本就散乱的护身真气,在这两炮之下,已彻底溃散。 苏荔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在那白衣侍女回气之前,蓦地弹指一点。 呲啦! 电光一闪,真气催动的霹雳指力,宛若一道电光钻头,瞬间横空数丈,噗地一声刺入那白衣侍女心口,贯入白衣侍女心脏,于心脏之中轰然爆发,一击就把那白衣侍女心脏轰成粉碎。 那白衣侍女娇躯一僵,噗地喷出一口夹杂内脏碎片的血雾,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师琪、病郎中、偃师、苏荔联手,击杀一位白衣侍女。 就在那白衣侍女心碎而死的同时,又一个白衣侍女脚下地面,蓦地塌陷下去,现出一个黝黑地洞。 那白衣侍女本就因两位同伴接连身死而略微惊诧,猝不及防之下,身形猛地往下一坠。 虽她很快就以脚底涌泉穴喷射真气,止住下坠之势并向上纵升,但那黝黑地洞中轰地飞出一团细密飞蚁,先攀上她双足,跟着转瞬就将她从脚到头覆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那侍女鼓荡护身真气,奇寒无比的真气爆发之下,细小飞蚁成片落下,瞬间就被冻死。 但噬金飞蚁前仆后继,不断攀附到她身上,口吐融金化铁的强酸,拼命抵消腐蚀着她的护身真气。 试炼任务后,蚁王的噬金蚁虽得到了一波强化,已然能够对入门级炼气士造成威胁,但想要干掉一个真气境前期炼气士,还是远远不够。 那白衣侍女此时看着虽然狼狈,可正常情况下,就算蚁王的噬金蚁耗个精光,也最多就只能让那白衣侍女脱一层皮,受点皮肉之苦。 可问题是蚁王并不是一个人。 就在那侍女不断催动护身真气,将噬金蚁成片冻死的同时,师琪又飞快掐诀施咒,又召来一道破邪神雷,轰向那白衣侍女。 病郎中也锁定那白衣侍女气机,发声爆咳。 偃师两台傀儡身上的火炮,也在他以牵机线操纵下重新装弹,再次开炮,这次发射的,是两枚拳头大小的实弹。 而苏荔也虎视眈眈盯着那白衣侍女,就待她护身真气一破,就要以霹雳指索命。 眼看自己的侍女,莫名其妙就连死了两个,原无昼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见这群妖魔鬼怪居然还想再围杀第三个,原无昼更是愤恨欲狂。 “当本宗子是死人不成?” 他怒喝一声,并指一点,一道奇寒白光激射而出,要帮那侍女拦截破邪神雷。 只要挡住这破邪神雷,其他人的攻击不足为虑,那侍女尽可以自己抵挡下来。 然而,那道奇寒白光飞至半途,仗剑维系白龙天旋,为众人撑起庇护,让他们能安全施展的倪昆,终于抬起背负身后的左手,弹指一点,射出一道霹雳指力,宛若一发冰雷,砰地一声,将原无昼打出的奇寒白光当空炸碎。 连死了两个侍女,第三个侍女又被牵制,倪昆防御压力骤轻,已可以腾出手来反击。 于是破邪神雷成功落下,那浑身被飞蚁包裹的侍女被当头劈个正着,浑身冒出阵阵青烟,护身真气霎时崩溃大半,跟着又被病郎中咳声影响,勉强维系的小半护身真气又告散乱。 护身真气一乱,偃师傀儡发射的两枚实弹,同时轰中那侍女胸腹,无需苏荔出手,那侍女胸腹便出现两个拳头大小的血洞,炮弹透体而过时,她背后更是被带出面盆大的血窟窿,血肉飞溅之下,惨叫着扑倒在地。 毕竟是肉身超凡的炼气士,遭受的也不是真气爆心的攻击,这侍女虽被炮弹轰穿了身子,一时间竟未立刻死去,兀自惨叫挣命。 不过她的挣扎亦未持续太久,附在她身上的噬金蚁群顺着伤口一涌而入,几个呼吸之间,便将之啃得连骨渣都没剩下。 原本八个侍女围攻,又有原无昼不断施术,倪昆只能被牢牢钉在原地防御。 现在死了三人,只剩五人围攻,压力大减之下,倪昆再不必被动防守下去,朗笑一声,剑势再变,滚滚盘旋的白龙剑光之中,倏地射出一道凌厉白光,宛若白龙吐珠,激射一个白衣侍女。 那白衣侍女撤剑回防,长剑与白光一碰,顿时浑身一震,被一股奇寒冻气包裹全身,转眼就冻成了一座冰雕。 修炼寒冰真气的冰狱宗修士,被冻气冻成冰雕? 原无昼瞪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可看似荒谬的事情,就是现实发生了,容不得他不信。 而就在那白衣侍女被冻成冰雕之时,苏荔伺机补刀,一发霹雳指力,贯入那冰雕心口,将这虽被冻住,却并未死去,兀自鼓荡真气,试图破冰而出的白衣侍女心脏轰碎。 【又是八千字大章!万更强者,继续爆发!求月票!】 083,宗子宝贝多?都得改姓倪! 接连死掉四个侍女,攻守之势霎时逆转。 倪昆一边继续单手只剑,施展白龙天旋,撑起滴水不漏的防御,一边又不断发动“白龙天旋”这招守势之中,暗含的反击变招。 白龙摆尾、白龙探爪、白龙吐珠…… 每一次反击变招使出,要么击溃原无昼释放的法术,要么将一个白衣侍女逼得手忙脚乱,苏荔等人则伺机发动奇袭。 只是连死四个侍女之后,剩下的侍女已不敢稍有大意,攻守之时,都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令苏荔等人的奇袭,再难收到之前一样的奇效。 不过攻守之势既已逆转,那么任她们如何警惕,不露破绽,倪昆也能强行制造破绽。 剑鸣忽如龙吟乍起。 倪昆剑招突然又生变化,施展出之前一直未曾用过的一式变招,剑光震荡之际,那白龙剑光蓦地抖擞身躯,像是将浑身鳞片发射出去一般,一下激射出无数道晶莹剑光。 漫天冰晶也似的炽白剑光,暴雨一般四面八方溅射开去,将那四个侍女,乃至远处的原无昼统统覆盖在内。 雪洗人间! 冰晶剑雨攒射之下,原无昼只能先取守势,身上暴出一道寒气光华,化为一面半球冰盾,悬于他身前,遮蔽剑雨。 那四个侍女也飞速一旋剑身,剑光旋转宛若风扇旋叶,亦凝结出一层厚厚冰盾。 铛铛铛铛…… 绵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中,原无昼凭借深厚修为,施展冰盾法术将冰晶剑雨悉数挡下。那半球冰盾虽被剑雨攒刺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却始终未能破盾而过。 可那四个侍女剑光衍化的冰盾,就没有这么坚固了,在剑雨攒射之下,转眼就变得千疮百孔,被冰晶剑光透盾而过,暴射全身。 那四个侍女身上,顿时响起雨打芭蕉般的绵密噗噗声,飞射出豆粒大小的无数冰晶,护身真气转眼就被消磨一空,身上亦浮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血口。 不过经剑光冰盾、护身真气两重削弱,冰晶剑雨亦是后继乏力,虽将四个侍女浑身射出无数细小血口,却终究未能透体而入,对她们造成致命打击。 只是令她们被玄冰真气麻痹了手脚,身躯蓦地僵直住而已。 好在苏荔等人及时抓住了倪昆创出的战机,在那四个侍女麻痹僵直,且护身真气尚未恢复之前纷纷出手。 苏荔一发霹雳指点出,钻头也似的霹雳电光,噗地一声刺入一个侍女心口,嘭地一声,将她心脏炸裂。 长乐公主虽服食一枚血髓丹,此时也才恢复三成多一点的真气。 不过众侍女护身真气未曾恢复,防御缺失之下,三成多的真气也已足够她发挥,当下眉心又浮出火凰图纹,瞳中又闪烁起赤红焰光,目光一扫之下,一个侍女又七窍冒烟喷火,人头烧成火球。 张威这时也终于找到出手机会,暴喝一声,运足真气,掷出殒钢大锤,狠狠轰在一个侍女身上,一击就将那侍女上半身轰成粉碎。 至于最后一个侍女,也被师琪、偃师、病郎中、蚁王联手干掉,尸体都被蚁王的飞噬啃得渣都不剩。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最后的四个侍女便已统统丧命,本该暴怒的原无昼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端坐马背之上,双手按着马鞍,视线一一扫过苏荔、公主、张威、师琪等人,缓缓说道: “好得很,想到一群没几个人样的妖魔鬼怪,居然能将本宗子的侍女杀光……” 说话间,视线又落到倪昆身上,凝视着他,冷声说道: “尤其是你。难怪敢冒充本宗子,原来还真有几分本领。” 倪昆双手拄剑,昂然屹立,气度威严,淡淡说道: “还在坚持你才是原无昼么?好在你死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冒充我了。” 原无昼冷静下来之后,已不再受倪昆言语所激,此时听了倪昆这话,也不动怒,只冷眼盯着他,淡淡道: “虚张声势是吗?你当我看不出,刚才那漫天剑雨的一招,已令你耗尽真气,连补刀击杀都已无力,需要你的人帮手?” 他还真没看错。 之前在力抗八侍女及原无昼围攻之时,倪昆真气本就已经消耗不少。 这一招“雪洗人间”,又本就是于一刹之间,爆发出所有真气的杀手锏。 正因此,倪昆才能在牵制住原无昼,令他只能自保的同时,于一招之间,将四个境界与他相当的侍女护身真气消磨一空,且令她们麻痹僵直一瞬,给苏荔等制造出补刀时机。 不过这一来,倪昆丹田之中,也确实变得空空如也,真气荡然无存,点滴不剩。 纵然正自快速恢复,又有丝丝缕缕的玄冰真气,自丹田之中衍生而出,可想要恢复全盛,那至少也得调息一两个时辰才够。 可原无昼显然不会给倪昆这个时间。 “本宗子的侍女,本来就该为本宗子而死。能耗尽你这冒牌货的真气,探出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底细,她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原无昼冷声说着,蓦地一挥手,又打出一道丈许方圆的冰晶巨爪,向着倪昆一把抓来。 这次,没有倪昆仗剑遮蔽,阻断气机,偃师、病郎中、蚁王三人,只是看一眼那冰晶巨爪,便已被那冰晶巨爪散发的奇寒气机震慑,霎时思维凝固、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连苏荔、张威,以及有神力种子护体的师琪,都如坠冰窖,只觉手脚阵阵麻痹,身躯一下变得冰冷僵硬起来。 只倪昆、长乐公主、天行烈完全不受气机震慑。 但长乐公主刚刚恢复的一点真气,又在瞬杀那侍女时消耗一空,全凭血脉抗性,才能抗住冰爪气机侵蚀。天行烈也只是能不惧气机侵袭,无力对付那冰爪。 若是寻常神墓行者小队,在主力真气消耗一空,辅助皆无力抗衡的情况下,原无昼只需这一发冰爪,便能把所有人统统带走。 好在倪昆从来就不是寻常人等。 他可是论外强者,即使用尽真气,他也还有双修淬炼之后,比从前更加强大的“不朽金身”! 轰! 地面震荡。 早被寒气冰冻板结,坚如铁石的泥土路面,在倪昆脚掌一蹬之下,轰然绽裂开来。 土石飞溅之际,倪昆身似出膛炮弹,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撞爆空气,发出雷音,一下冲至那冰晶巨爪之前,右手往后狠狠一拉,如蓄力开弓,旋即一拳爆轰。 嗵! 地面又是狠狠一震,仿如重炮开火。 雷鸣般的音爆声中,倪昆拳峰之前的空气,被狂暴劲力挤压成乳白气团,旋即拳头又突破那乳白气团,如一枚流星,狠狠轰击在冰晶巨爪之上。 嘭! 震得人肺腑翻腾,似欲呕血的碰撞声中,冰晶巨爪先是微微一顿,旋即爆裂开来。 破碎冰晶漫天飞溅之际,倪昆撞开漫天冰屑,拖着一道长长的乳白气浪,狂龙一般冲向原无昼。 原无昼瞳孔重重一缩,失声道:“炼体修士?” 你特么不是剑修么? 怎么能徒手轰碎我的法术? 以我原无昼的境界,以我“寒冰灵体”加成之下的寒冰真气之精纯,就算是炼体专精的冥神宗修士,在真气耗尽之后,想要徒手击碎我的法术,那也至少得是开脉初期的长老才行! 你一个真气境初期的修士,肉身体魄,怎么可能堪比冥神宗开脉初期的长老? 原无昼大受震撼。 震动之下,他甚至迟滞了一刹,直至倪昆冲至他面前,跺碎地面,腾空而起,沉肩架肘,挟冲锋之力,以撞山之势朝他冲撞而来时,才醒悟过来赶紧施法,凝出一面厚厚的半球冰盾,架在自己面前,抵挡倪昆这一撞。 嘭! 撼山震岳功的一次合身猛撞,一下就把这面冰盾撞成粉碎。 倪昆余势不歇,又撞在原无昼身上,直将他撞得好被开了大脚的皮球一般,从马背上抛跌出去,飞跌出十多丈开外,方才飘落地面。 不过原无昼不愧是拥有“寒冰灵体”,体质与本宗功法完美锲合的一派宗子,实力远远超出倪昆当初在试炼任务中打过的,与他境界相当的血神宗吴落石。 倪昆这一撞,虽然撞破了原无昼的冰盾,也将他护身真气撞得一阵激荡散乱,可原无昼本身却是毫发无伤,落地之时姿态都不显狼狈,只是眼中满是震惊,显然又被倪昆肉身之强,狠狠震撼了一把。 而倪昆得势不饶人,根本不给原无昼发表感慨的机会,又自迈开大步,身周气浪翻腾,宛若狂飙突进的怒龙,继续向着原无昼追杀而来。 与此同时,在倪昆击碎冰爪之后,自气机震慑中回过神来的众人,也没有袖手旁观,纷纷开始出手辅助。 师琪紧盯原无昼,锁定他气机,掐诀持咒,一口气召来三道破邪金雷,接踵轰向原无昼头顶。 她一天能施十次破邪神雷,此前破白骨冥狱时,已经施展过五次。刚才杀两个侍女时,也施展了两次,这次一口气把剩下的三发破邪神雷,统统放了出来。 之后稍喘一口气,又继续掐诀持咒,把今天剩下的七道“月灵风刃”也一口气全部施展出来,七道散发着冷月光辉的风刃,于呜呜风啸声中,划出道道飘忽难测的弧线轨迹,分从不同方位斩向原无昼。 病郎中则手按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马上就要倒地暴毙。而无形疫毒伴着他的咳声,霎时间传播到原无昼身上,全力侵蚀他的护身真气。 蚁王催动噬金飞蚁,一部分飞到原无昼周围袭扰,一部分则在地下打洞,试图令原无昼脚下地面塌陷,身形不稳,露出破绽。 偃师亦催动两头傀儡,瞄准原无昼开炮轰击。 大伙儿都这么卖力,苏荔自然也不会划水,抽冷子就是一记霹雳指,打出一道电光钻头般的霹雳指力,隔空轰击原无昼。 张威也捡回大锤,埋头冲了过去。 一时间,就只真气耗尽的长乐公主,以及被封禁了修为的天行烈暂时无力帮手。 众人群起围攻,原无昼眼里却只有倪昆。 他意念一动,身上飞出一张似由冰晶雕成的“冰符”。 冰符飞快融化,幻化出一道冰盾,悬于头顶上空,连挨三道破邪神雷,却只绽开三条细微裂口。跟着又绕着他飞速旋转,挡下那七道月灵风刃,依然只是破开七条小小裂口。 至于在他身周袭扰不休的噬金飞蚁,他只嘬唇一吹,一股白茫茫的寒气弥漫而出,瞬间就把天上所有飞蚁悉数冻毙,扫荡一空。 偃师傀儡轰来的炮弹,他看不看,任由冰盾自行格挡。 苏荔打来的霹雳指力,他亦只是轻轻一弹指,便将那指力击溃。 至于抡锤冲来的张威,原无昼随手一挥袖,嘭地一声,便把张威扫飞出去。 张威一边翻着跟头向后抛飞,一边口喷夹杂着大量冰晶的鲜血,飞跌出二三十丈,方才一个倒栽葱,种萝卜一般坠进了地里,只剩两条大腿支棱在外。 病郎中的疫毒咳嗽暂时无法驱散。可以原无昼护体真气之精纯雄浑,病郎中就算是把他自己肺都咳碎,也休想真个蚀穿他的护身真气,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众辅助倾力出手,却也只不过逼得原无昼祭出了一张“冰符”。 而倪昆随手一拳,就得让原无昼全力应对。 那面先后接下了三道破邪神雷、七道月灵风刃,又挡住了炮轰的冰盾,在倪昆拳头之下,也支撑了三拳方才破碎。如此坚固,当是原无昼保命底牌之一。 但原无昼身为冰狱宗子,身上好东西当真不少。 冰盾一碎,他又取出一张仿佛冰晶雕琢的“冰符”,飞快融化之后,再次化出一面冰盾,一边抵挡倪昆流星雨一般的连环重拳,一边取出一枚通体浑圆,晶莹剔透的“冰珠”,灌注真气猛地一催。 冰珠微光一闪,一股奇寒气浪爆发出来,四面八方滚滚扩散开去。 奇寒气浪所过之处,四周空中漫天飘雪,地面石子纷纷爆碎。 当气浪自倪昆身上一扫而过时,倪昆疯狂挥拳的动作亦是蓦地一滞,随即身上便有冰晶凭空冒出,转眼之间,整个人便被封冻进一块厚厚的坚冰之中。 原无昼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 “我这冰魄宝珠,连……” 话音未落,那封冻着倪昆的厚厚坚冰内部,忽传出细微的咔咔声。随后就见一条条细碎裂痕,自被封冻在中央的倪昆四周绽出,旋又闪电一般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原无昼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嘴唇嚅动着,依着惯性,将之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出来: “……连真气境后期的修士被封住,一个时辰之内,都要动弹不得,断然无法脱身……你怎么还能动?” 轰! 一声爆响,坚冰爆裂,无数冰块四面迸飞。 破冰而出的倪昆活动了一下手脚脖子,嘿地一笑: “不错啊,居然困住了我几个呼吸的功夫,本座出道至今,所遇对手之中,愿封你为最强!” 话音一落,倪昆又撞破空气,挟雷鸣音爆,直冲原无昼而来,双拳乱舞,轰出漫天拳影。 原无昼喉头滚动两下,一脸木然地收起短时间内,无法重复使用的“冰魄宝珠”,又取出一根小小的“冰针”,掐诀持咒,灌注真气,冰针忽地一闪,自他手中消失,再出现时,已来到倪昆面前,直刺向他右眼。 冰魄戮目针,十丈之内,可虚空闪烁,可破护身真气,专攻双眼。 一旦刺入眼珠,冰寒之力爆发,将瞬间贯脑侵髓,杀人于一刹之间。 这冰针可短距离闪现,来得极其突然。 但倪昆虽然习惯性懒得躲闪偷袭,可当他认真起来,反应却是快得不可思议。 即使是数百上千发弹幕,以超越声音的速度覆盖而来,他眼睛一扫,也能在一刹之间,分辨出每一枚弹丸之间,那只是毫厘之间的先后次序。 因此这冰魄戮目针闪现地突然,却还是在倪昆应对范畴之内,在冰针刺中他眼珠之前,轻松闭上了眼睑。 以原无昼的修为,催动此“冰魄戮目针”,连真气境中期的护身真气都可以击破,正常情况下,根本不是薄薄的眼皮可以阻挡。 然而此针刺在倪昆眼皮上,只是让他感觉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麻麻的,痒痒的,稍微有一点点刺痛。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倪昆闪电般一抬手,将钉在他眼皮上高速旋转,试图钻破他眼皮,刺入他眼珠的冰针拈在手中。 本来还想就此缴获的,没想到原无昼慌忙掐诀施咒,那冰针倏地一闪,就消失不见,回到了原无昼手中。 倪昆啧了一声,低笑道: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打死之后,所有的宝贝,统统都得改姓倪!” 说完又纵身前冲,攻至原无昼身前,一双铁拳宛若山崩之时飞落而下的漫天石雨,落在原无昼护身冰盾上,转眼就把那保命冰符化出的冰盾轰得满是裂痕,摇摇欲坠。 原无昼眼皮颤抖几下,厉啸一声: “你终于承认你不姓原了!” 说完又取出一物,乃是一口只三寸来长的冰晶小刀。 随后他咬了咬牙,反手一刀,刺入自己心口,通体晶莹的冰晶小刀内部,顿时浮出密密麻麻的细微血丝,好像血管一般蠕动着,旋即变得一片猩红。 这冰晶小刀名为“噬心返照魔刃”,乃是原无昼压箱底的法器,拥有绝境翻盘的能力,足以令他轻易弑杀真气境前、中期的敌人,解除真气境后期对手的一切反抗之力。 虽发动之时,需先以自己心血供奉魔刀,对自己有所损伤,但只要能弑杀强敌,一切损伤事后都可以弥补。 嘭! 又一声巨响。 原无昼护身冰盾又被倪昆击碎,但原无昼面无惧色,抬手朝倪昆一指: “返!” 插在他心口,已被染成通体猩红,仿佛鲜血铸就的小刀血光一闪,也不见再有其它特殊现象,倪昆却觉心口一痛,像是有人在自己心上扎了一刀似的。 这痛楚极其剧烈。 换作等闲真气境前、中期的炼气士,只怕已经心碎而亡。便是真气境后期炼气士,也要痛得满地打滚,丧失一切抵抗力。 可倪昆不朽金身本就坚固,与公主双修之后,身体内外皆久经神凰焰力淬炼考验,宛若炼火淬真金,百炼成神铁,他的五脏六腑亦早与体表皮肉筋骨一般,变得坚不可摧。 这剧痛没能摧毁他的心脏,甚至连他的意志都没有撼动,他仿佛没事人一般,一拳轰向因杀手锏失效,正自满脸难以置信,怀疑人生的原无昼的脸庞。 嘭! 这次没有冰盾削弱倪昆拳劲,原无昼又因献祭“噬心返照魔刃”而气息有所衰弱,护身真气终被倪昆一拳打爆。 击溃他护身真气之后,倪昆铁拳余势不歇,又狠狠闷在原无昼脸颊上,一下就打得他眉弓开裂,鼻梁塌陷,嘴唇外翻,牙齿迸飞,整个人打着旋儿抛飞开去。 但倪昆不允许他抛飞,手爪一探,抓住原无昼脚踝,再度发动“绿巨人之暴怒”,抓着他左左右右在已被冻成铁石般坚硬的地面上疯狂轰砸。 土石翻卷,地面迸裂,烟尘爆起,大好的冰狱宗子,转眼就被砸得浑身是血。 但就像上次对付吴落石一样,这样的伎俩,还不足以砸死一个真气境中期的炼气士。 倪昆此举,只是为了让原无昼头晕目眩、神智恍惚,无法及时作出反应,而他自己则趁机点滴恢复真气,凝聚起一击之力而已。 但原无昼终究是有特殊体魄的宗子级人物,失神时间远远短于吴落石。 还没等倪昆聚起真气一击之力,他便已恢复神智,咬牙切齿狂吼一声,寒冰真气轰然爆发,将倪昆铁钳似的手爪震松一刹,自己赶紧抽脚脱身。 可刚刚把脚踝从倪昆魔爪中挣脱,倪昆又握拳抵住自己太阳穴,架起手肘,以一个“睡罗汉”的姿势朝原无昼侧躺下来,枪尖也似的肘尖正对着原无昼心口。 原无昼心里一突,顾不得早就荡然无存的形象,一个懒驴打滚避让开去,倪昆一肘睡在地面,直将地面轰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巨大深坑,地面震荡的劲力,甚至让在地上打滚的原无昼身躯身上弹飞三尺,又嘭地坠落在地。 原无昼大口喘息,手忙脚乱地自储物袋中取出又一件法器,却是一枚闪闪发光的冰晶圆环。冰晶圆环外环无刃,内环却极其锋利,凝聚着慑人的寒光,予人一种无物不断的错觉。 取出这冰晶圆环,原无昼正待鼓荡真气,催动此宝,身下地面忽然崩裂,身不由己往下一坠。 他已成惊弓之鸟,这一下本来没什么威胁的变故,竟让他真气微微一岔,没能及时灌注真气催动法器。 随后又有无数飞蚁自他身下地洞中涌出,攀到他身上,原无昼慌乱失措之下,竟然先爆发护身真气,稳住身形,同时吹飞冻毙那些试图覆盖他全身的飞蚁。 这两下应对失措,顿时决定了他的结局。 倪昆伸手一招,拭雪剑破空飞至,他双手握住剑柄,将终于凝聚起一击之力的玄冰真气,悉数注入这由玄冰灵铁打造的前炼气士飞剑之中。 拭雪剑身变得一片晶莹,绽放灼目剑芒,散发凛冽寒气。 随后,倪昆双手高举剑柄,手起剑落,噗地一声,洞穿原无昼心口,将他钉死在地。 【这章写到这里正好收尾,六千多字,两章加起来依然是一万四千多字,今天又是万更强者爆发的一天。求月票勒~!】 084,盘点收获!冥神宗大师姐 “冰狱宗子原无昼,也算是一个天才人物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我天行烈之下,数一数二的魔道巨擘,没想到今日初出江湖,一腔雄心壮志未及施展,就栽在了这里……” 天行烈正感慨时,看到苏荔、偃师等一窝蜂地冲过去,先熟极而流地搜索众白衣侍女尸体,将能找到的好东西全部摸得一干二净,接着蚁王又催动蚁群,连尸体都吞得渣都不剩。 就连看着清纯温柔的轮椅美女师琪,亦弹出一枚黑白相间的棋子,落到一具侍女尸体上。 转眼之间,那尸体便被黑白棋子抽尽残存的精血元气,化为一具干尸,被风一吹,就碎为粉尘,融入大地。 这一幕幕看得天行烈眼角突突直跳,心里再次重复了一次之前的疑问: 这伙人真他娘是正道人士? 这杀人搜尸的手段,怎么跟魔道如出一辙?还连尸体都利用到了极致。 太特么邪性了! 这时,倪昆手托一只锦囊,提着原无昼死不瞑目的尸体走了过来,把尸体往地上一扔,师琪的魔棋立刻弹了过去,大吸特吸,蚁王的飞蚁也赶紧一拥而上,与魔棋抢食。 炼气士的尸身,无论对魔棋还是飞蚁,都是一剂大补,可以大幅提升它们的能力。 瞧见这一幕,天行烈咽了口唾沫,面无表情地转脸望向一旁。 虽说魔道之中,多的是比这更酷烈手段,可…… 好吧,这伙人貌似一直没承认他们是“正道联盟”的人,一直在说他们就是机缘巧合、偶尔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 但是,侠义之士的话,这种风格真的没问题么? “天行兄,帮我瞧瞧,这些宝贝可有名号?” 倪昆将锦囊翻过来一倒,从里面倒出好几件物事,都是原无昼此前拿出来用过,或是没来得及用的。 话说,原无昼慌乱之下,取出那到死都没能发动的圆环法器之后,忘了把储物袋“封口”,倪昆都不用去猜密码,直接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 天行烈眼睛一扫,认出这几件法器,都是冰狱宗已经传了百多年的知名真气境法器,历来只给最杰出的冰狱宗真气境弟子防身,便一一列数道: “这是冰魄宝珠,这是冰魄戮目针,这口小刀,叫做噬心返照魔刃。这个圆环,叫做刑诛飞环。这四件宝贝,用得好了,至少在真气境,每件都能轻松击杀同阶修士,乃至越阶杀敌。唔,它们具体的功用是……” 将四件堪称“极品”的真气境法器一一介绍一番,又指着倪昆手上,一枚从袋子里倒出来的,晶莹剔透好似冰珠的丹丸说道: “这是冰蚌珍灵丹,乃是一种炼制方法极为特殊,唯冰狱宗能够出产,且极锲合冰属真气的真气境灵丹。 “炼出丹胚之后,需将丹胚植入极北之域特有的一种冰海灵蚌体内,使灵蚌养珍珠一般温养丹胚,十年之后方可成丹。 “那种灵蚌本就稀有,一只灵蚌,又是每三年才能养出一枚珍灵丹,因此这丹对真气境修士来说,算是相当珍贵。 “袋子里这几枚珍灵丹,应该是原无昼打算在突破真气境后期时使用的,可令他更快突破境界,修出的寒冰真气更加纯淬凝炼,即使以他天赋,至少也能省他好几年苦功。 “倪兄弟你修炼的也是寒冰真气,此丹正合你用,当能省下你不少打磨真气的功夫。” 倪昆现在用的是“玄冰真气”,这冰蚌珍灵丹,对他当然有用。 不过这种增加修为的灵丹,在任务之中也用不上,因此他更看重的,还是马上就可用的那几件宝物。 “冰魄宝珠”用过一次之后,需自行往内灌注冰属真气,直至充满真气,方可再用一次。 刚才原无昼拿来封冻倪昆,已用过一次,宝珠已是空空如也,不过倪昆可以自己充能。 那“冰魄戮目针”用起来就很容易了,真气催发即可。 “噬心返照魔刃”则除了需要往自己心口扎一刀之外,还得用特定的法咒激活,这个倪昆就没法儿马上拿来使用了,一来他不知道法咒,二来这刀子也不够锋利,扎不破他的皮肉。 需得回到神墓之后,找神墓鉴定一番,获悉法咒。 最后那件“刑诛飞环”,也是可以真气催动,马上能用的。 此环威力不小,真气境中期用来,可威胁到真气境后期。以倪昆的真气修为,对付真气境中期则没有任何问题。对真气境后期,也能令其手忙脚乱一番。 这一战,师琪攻击法术用光,蚁王噬金飞蚁死掉九成,剩下的飞蚁虽得了血食,有所进化,规模却缩水太多,战力不复之前。 偃师的储备炮弹也寥寥无几,病郎中更是把自己咳得五痨七伤,至少好几个时辰之内,没法儿再肆无忌惮地释放疫毒。 本来团队实力是有所消耗的。 不过得到几件法器之后,战力反而不减反增,大大提升了一截。 这让用掉“震雷珠”之后,手上暂时没有了杀手锏的倪昆大感欣慰。 四件法器、几枚冰蚌珍灵丹之外,原无昼的储物袋里,还有着大量其它丹药及修炼资源。 长远有用的不少,眼下立刻就有用的,比如补气的灵丹、疗伤的丹药也是应有尽有,对倪昆等又是一大助益。 原无昼的贡献还不止于此。 他还为众人贡献了九匹雪白骏马,八口普通灵铁所铸的真气境宝剑,以及一整套的关防印信。 有了这套货真价实的关防印信,倪昆“冰狱宗子”的身份,可以说是如假包换。 而倪昆一伙加上天行烈,也刚好是九个人,正好每人一匹马。 之前对于如何通过幽冥隘,倪昆本打算请师琪动用魔棋移挪之能。 但这设想有很大风险。 首先远距离挪移,对师琪负担极大,以她现在的状态,就算她愿意拼命,她的身体也未必能够承受。 其次无法确定坐镇幽冥隘的冥神宗开脉境长老,能否察觉到魔棋挪移时的异动,存在一定赌的成份。 但是现在,他们完全可以骑着原无昼等人的马,换上他们储物袋里的备用衣物,拿着他们的宝剑、法器、关防印信,正大光明地通过幽冥隘了。 盘点一番收获,磕几枚补气灵丹稍作调息休养,把张威救治一二,又将战斗痕迹一抹,倪昆便换上原无昼的备用新衣,束上玉冠,骑上原无昼的马,手里盘着冰魄宝珠,带队往幽冥隘驰去。 苏荔、公主、师琪也换上了白衣侍女们的备用衣物,扮作侍女模样。其他人则继续保护本色,反正也没谁规定冰狱宗子麾下,就一定要统一着装。 有这雪白神骏的蛟血宝马代步,还没用上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战斗地点一两百里外的幽冥隘。此时距离“任务二:脱离”的十个时辰时限,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但倪昆一点不慌。 远远看见幽冥隘的雄峻城关,他示意队伍放缓马速,一边盘着冰魄宝珠,往里面不断注入玄冰真气,一边策马踏青般慢悠悠地驰向关隘后门。 作为正魔对峙最前线的关卡,幽冥隘的戒备远远超过了前两道关卡,即使是对着魔道领地的关隘后门,亦有许多真气境魔修把守盘查。 倪昆一行距离关门还有百来丈时,就有数个身披黑甲,目光凌厉的真气境魔修,满脸警惕地盯住了他们。 面对众守门魔修的警惕审视,倪昆仍是不慌不忙,盘着冰魄宝珠来到关门前,在门口十丈处勒停骏马,用下巴朝旁边的苏荔微微一点,苏荔即抖手飞出令牌、印信,用一种傲慢的语气说道: “冰狱宗子原无昼,奉命前来幽冥隘驻防历练。这是本宗宗主开具的关防印信,附冥神宗签押的通关凭证。” 一个守关修士接住关防印信,仔细查验一二,见令牌、印信都是属实,印信上冥神宗签押的通关凭证,也真实不虚。 再仔细打量倪昆一阵,见他高大挺拔,冷峻英武,神情傲慢、目中无人,气息则冰寒凛冽,手里还盘着一枚一看就非比寻常的冰属宝珠,暗忖此人确与传闻中的冰狱宗子一般无二。 再审视一番倪昆的随行人员,见这伙人美的极美,丑的极丑,但无论美丑,气质都是择人而噬、血腥凌厉,乃是再正经不过的魔道气场,正道人士想演都演不出来的那种。 当下不再生疑,与众同僚交换一下眼神,将关防印信飞回苏荔手中,沉声道: “身份无误,准许入关!” 倪昆也不废话,看都没看那几个守关魔修一眼,策动座下骏马,带着队伍昂然驰入关城。 入关之后,自然不能真个留在幽冥隘中。 众人只在关城里稍微转了转,便横穿城池,来到正对着正道领地的幽冥隘正门前。 从这道门出去,就算是脱离了魔道领地。 再横越百多里长的一段无人荒野,就可以抵达正道地盘。 “什么人?出关何往?” 倪昆一行刚刚来到幽冥隘正门前,就有几个浑身血腥气息的魔道修士上前拦截盘查。 苏荔仍是飞出关防印信给他们查验,只稍微换了说辞: “冰狱宗子原无昼,欲出关历练,斩几个正道人头,再抓几个正道女修炼法。” 这个理由乃是天行烈教的。 据他说,每年都有许多刚刚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魔修,闯进正道地盘搞事情,要用正道的人头扬名立万。 当年天行烈就这么干过。 不过和天行烈一样搞事成功,扬名天下,还能全身而退的寥寥无几。 绝大部分年轻魔修,都是在搞出点动静之后,就迅速被正道干掉了。 有这光明正大的通用理由,关防印信又验证无误,盘查的魔修们才懒得理会年轻小辈是不是前去送死,很是干脆还回印信,大手一挥,就让倪昆一行过关了。 打马走出关门,天行烈回头看一眼那高大巍峨、机关密布的雄关城头,轻轻叹息一声,眼中略显惆怅。 但很快,惆怅便已散去,代之以九死无悔的坚毅,随倪昆等人打马疾驰,冲入雄关之外,那荒草凄凄、一片空旷的无人荒野。 甫入荒野,倪昆等人耳边,即响起神墓那庄严浩大的声音: “任务二:脱离完成。耗时九个时辰又五刻。解锁最终阶段任务:护送天行烈进入正道领地。无时间限制。完成任务,基础奖励六百两神银,一枚九品神晶。失败无惩罚。” 失败无惩罚?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倪昆看一眼师琪,问道: “还撑得住吗?” 师琪双腿瘫痪,本不能骑马,乃是被偃师用牵机线强行绑在马背上,这才能跟着队伍半个时辰飞驰一两百里。 但这滋味显然不怎么好受,此时她已是一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模样。 不过面对倪昆询问,她还是用力一点头,毅然道:“教主放心,我能撑住。” “好。”倪昆也不多说,用力一夹马腹,沉声道:“用最快的速度,穿过最后一百多里,咱们就算是成功了!坚持!” 轰! 蹄声如雷,一行九人,全速催动蛟血宝马,风驰电掣般向着正道领地驰去。 同一时间。 一位姿容秀美,肌肤苍白,眉锋如刀,眼神凌厉的女子,身边环绕着凄厉阴风,贴地飞行一般飞掠至幽冥隘城关后门前,劈头问道: “我是冥神宗宗主门下大师姐风九幽,可曾见过一行自称冰狱宗子的人?” 幽冥隘虽是魔道各派联合驻守,但作为与正道对峙的第一线,主力自然是冥神宗魔修。守门的几个魔修当中,为首者也正是冥神宗修士,自然认得这位宗主门下的大师姐风九幽,当下连忙拱手一揖: “回大师姐,不久前确有一队自称冰狱宗子的队伍,进了关城。” 大师姐风九幽眼神一变,厉声道: “他们何时入关?” “大约是在一刻之前。” “入关之后去了哪里?” “这个……我等却是不知。” 风九幽冷哼一声,二话不说,飞掠入关,又一口气横穿全城,来到关隘正门前,对着把守正门的魔修劈头就问: “自称冰狱宗子的那队人可是已经出关?” 把守正门的魔修,就全是冥神宗修士,个个都认得风九幽,连忙齐齐上前施礼应答: “冰狱宗子原无昼,携随从八人,已悉数出关,走了约有半刻不到。” 半刻不到? 风九幽暗自松了口气,也不废话,一阵风般自这几个魔修身边掠过,冲出关隘正门,功聚双目,随意一扫,看到几行新鲜的蹄印,便循蹄印追踪而去。 【昨天看比赛,亲眼见证了7的意志。睡得很晚,起得很迟。所以本章就只有四千字。不过今天,我仍然会是万更强者!求月票!】 085,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蛟血宝马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已在荒野之中飞驰五十余里。 眼见离目的越来越近,倪昆一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啸: “天行烈,你给我回来!” 听到这女声厉啸,天行烈脸色骤变。 倪昆等人亦循声回望,就见后方一道碧火缭绕的乌黑阴风,正追星逐电般飞掠而来。其速之快,远远超过了蛟血宝马。 “她是谁?”倪昆问天行烈。 天行烈涩声道:“我大师姐风九幽。” 语气这么苦涩,你俩有故事? 倪昆瞥了天行烈一眼,又眯起双眼,看向那道十丈来高,所过之处,无论土石草木,皆成齑粉的阴风,缓缓道: “她起来有点厉害。” 天行烈叹道: “不是有点厉害,是非常厉害。她是我师父首徒,拜入我师门下已有一百多年。曾一度修炼到开脉境后期。只因……一次意外,破了气脉,修为尽失,之后恢复极尽艰难缓慢,但还是一点点重修回了真气境后期……” 倪昆摸了摸下巴: “也就是说,无论她以前如何厉害,如今都只是真气境后期喽?” 天行烈道: “嗯。但她的实力,绝非普通的真气境后期可比……” 倪昆又瞥了天行烈一眼,问道: “她这么强,我怕是不能有任何保留。可以杀了她吗?” 天行烈沉默,许久,方才怅然道: “不杀她,我们恐怕走不了。” 倪昆淡淡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人说话时,天行烈的大师姐风九幽,已挟滚滚阴风,追至倪昆一行后方百丈处。 倪昆猛地拨转马头,迎着那滚滚而来的十丈阴风反冲过去,同时屈指一弹,将那盘了一路,已用玄冰真气充能完毕的“冰魄宝珠”,向着风九幽卷起的阴风弹射过去。 周身阴风滚滚、碧焰缭绕的风九幽,见一枚晶莹冰珠劈面射来,二话不说,一爪挥出,打出一道阴风碧火凝成的鬼爪。 冰魄宝珠与鬼爪当空一撞,顿时爆出白色气浪,四面八方横扫狂飙。 风九幽远远望见倪昆等人,尤其与天行烈对上视线之后,虽天行烈已易容改扮,相貌身形皆与他本来面目大相迳庭,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天行烈。 此时此刻,她那满是愤怒失望的双眼之中,已然只有天行烈,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撞入气浪之中。 她本待劈波斩浪般破开这看着不起眼的白色气浪,身周的阴风鬼火却霎时被气浪吹散,同时她身躯也猛地一僵,于咔咔脆响声中凝出块块冰晶,转眼就被封入厚厚冰层之中。 倪昆境界虽只得真气境前期,但他那与长乐公主“九死返生神凰真气”双修过的玄冰真气,单论精纯凝炼,并不比原无昼稍逊,只是真气总量要差上许多。 所以经他充能催动的冰魄宝珠,也如原无昼亲自催动一样,足以将真气境后期修士封冻其中,动弹不得。 将风九幽封入坚冰之后,倪昆也不废话,又取出“冰魄戮目针”,策马飞驰至风九幽十丈之内,真气灌注冰针,猛地催动。 细小冰针倏地自倪昆手中消失,再出现时,已闪现至厚厚冰层之内,出现在冰层中央的风九幽右眼之前。 噗! 细针在冰层之中,宛若鱼在水中,针尾只轻轻一颤,就游过最后一点坚冰阻隔,轻松刺破风九幽眼珠。 随后奇寒冻气轰然爆发,瞬间就将风九幽右眼冻至坏死,又顺势向她颅内蔓延而去。 但风九幽不愧是曾经修炼至开脉境后期的天行烈大师姐。 就算一度气脉破碎,修为尽失,她那久经开脉境真气淬炼的肉身,仍然强横得不可思议,竟然纯以肉身气血,封住了寒气蔓延。 之后更是真气爆发,将已经坏死的右眼珠,连同大半刺入眼珠的戮目冰针,一并逼出眼眶之外。 倪昆念头一动,冰魄戮目针一个闪烁,又来到风九幽左眼之前,欲如法炮制,再刺穿她的左眼。 可风九幽肉身气血、真气双重爆发之下,体表的冰层已渐有消融,眼皮已能动弹,及时闭上眼睑,令细小冰针只在她眼皮之上,刺出一点猩红的血珠。 爆发的寒气,亦被她护体真气与肉身气血挡住,连她左眼都未能冻坏。 倪昆摇摇头,收回冰魄戮目针,又取出“刑诛飞环”。 真气催动之下,那外圈无刃,内圈锋利的冰晶圆环,滴溜溜飞射出去,没入封冻着风九幽的坚冰之中,亦如游鱼一般在冰中飞快游动着,转眼游至风九幽头顶。 随后那只手镯大小的冰环蓦地变大,往风九幽头上一套,落至她脖颈处,又猛地缩小,勒在她颈上,内圈那锋利刃口高速旋转着,要将她首级绞落。 可惜刑诛飞环终究只是真气境的法器。 其极限虽能诛杀真气境大成的修士,但也得由真气境后期修士催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风九幽如今境界只得真气境后期,可冥神宗乃是炼体宗门,她肉身久经开脉境后期的真气淬炼,一度极其强横,绝不比如今的倪昆稍逊,甚至犹有过之。 就算修为尽失,境界跌落之后,她肉身体魄也随之衰弱,可还是远比普通的真气境后期,乃至大成级别的炼气士强大。 刑诛飞环能破她的护身真气,能将她颈子绞得皮开肉绽,却无论如何断不了她的颈骨。 以风九幽的修为,只要头没被彻底斩下来,哪怕颈上气管血管皆被绞断,她也不会死去。 不仅没死,她甚至连血都没流出一滴,气血皆被真气锁死在体内,无一滴外泄。 与此同时,她右手更是在坚冰之中缓缓挪动着,一点点地挪至颈部,慢慢抓到了套着她脖子,不停旋转绞杀的刑诛飞环之上。 吱—— 刺得人耳膜生疼、脑门暴筋的尖锐摩擦音中,风九幽五指指尖绽出骨白寒芒,死死掐在刑诛飞环之上,竟生生制停了刑诛飞环的旋转。 但她也无力将刑诛飞环摘下或是捏碎,只能保持这强制制停的姿态。 而直至此刻。 哪怕瞎了一眼,颈受重创,风九幽仅存的左眼,仍然隔着那厚重坚固却澄清晶莹的冰层,死死盯着天行烈,眼神之中,满是痛苦、愤怒、失望。 倪昆看向天行烈: “看来你对不起的人,并不只你师父一个。” 天行烈此时已克制住情绪,面无表情,声线低沉: “人很多时候,都只会关注他们能亲眼看到的事物,只为他们能亲眼看到的悲欢离合感怀动容。至于自己眼睛看不到的,便当它不存在。对我师父、师姐来说,即使亿万众生,也不过只是一个笼统的数字,与他们有何相干?他们根本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不在乎。” 倪昆道:“你不是也看不到吗?” “我是看不到。但我能想象到。”天行烈淡淡道:“我能想象……亿万苍生,不分老少,无论妇嬬,尽化尸鬼,无智无识,终日哀嚎,逐猎血肉……那种情形,该是何等可怕,何等地凄惨。纵幽冥炼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想象这么丰厚,感觉你入错了行。魔道哪有你这般多愁善感,为他人着想的?真正的魔,损万物以肥己身。为自己的魔道,可践踏一切仁义道德。哪怕亿万苍生痛哭哀嚎,落在他们耳中,亦是最动听的音乐。”倪昆笑笑:“你本该入正道的。” 天行烈声线低沉: “生在魔道领地,我哪有选择。更何况,我其实也蛮享受血腥杀戮的。只是我更喜欢用自己的双手,撕碎那些敢于向我挥刀的强者。对于弱者……杀之无趣。” 倪昆轻轻颔首,没再多说什么,看向那仍被封在冰中,单手紧扣着刑诛飞环的风九幽。 “那原无昼说,这冰魄宝珠,能将真气境后期修士,封住一个时辰。然而我只用了几个呼吸,就将冰封打破。原以为他在吹牛,但现在看来,他竟是个老实人,没说谎骗我。你的师姐看来并不能像我一样,快速破冰而出。” 略作停顿,见天行烈似乎并没有为他师姐求情的样子,倪昆便向长乐公主点了点头。 他现在已没有更好的办法速杀风九幽。 刑诛飞环斩不了她,冰魄戮目针也拿她没有办法,噬心返照魔刃倪昆用不了,亲自出手近身斩杀风九幽吧,倪昆又不能视冰障如无物,必须先破开冰层,才能打到风九幽。 可冰障一破,风九幽不也能还手了吗? 瞧她这生命力格外顽强的样子,哪怕受伤不轻,倪昆只怕也难以将之速杀。 而这最后阶段的任务,虽然并没有时间限制,可拖得久了,天知道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万一那位坐镇幽冥隘的冥神宗开脉境长老,得知风九幽正在追杀天行烈,也一时兴起,跟来瞧瞧热闹呢? 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要速杀风九幽,就只能是公主出马了。 本来神凰火虽犀利,可对付炼气士的话,尚需锁定对方气机,才能以眼杀人。 入门级、真气境前期的炼气士,以公主现在的修为,对方只要一个停顿,被她视线捕捉到身影,气机就会被她锁定,一眼看杀。 可风九幽这等真气境后期境界,且曾经有过开脉境后期修为的高手,对自己气机掌控入微,可锁死自己气机,一丝都不外泄。 因此即使风九幽站着不动,公主也难以锁定她气机。想要火攻,就只能漫天纵火,大范围去烧。 然而公主现在这点真气,想要大范围漫天放火,根本不够消耗。 必须以元气精神为薪柴,燃烧本源,方能放出漫天遍野的大火。 好在风九幽被封冻冰中,又接连受伤,还正自拼命鼓荡真气,制停刑诛飞环,同时消融身周坚冰,气机已不可避免地外泄出来。 长乐公主已能隔着厚厚冰层,锁定风九幽气机。 距离此前与原无昼一战,已过去一个时辰。 在原无昼友情奉献的补气灵丹帮助下,一个时辰下来,公主真气已然恢复。 得了倪昆示意,公主殿下当即策马上前,隔着冰层,凝视风九幽。 当她眉心之中浮出火凰图纹,瞳孔深处闪烁赤红焰光,冰中的风九幽,那失却了眼珠的空洞右眼眶中,蓦地喷出黑烟,冒出火星。 很快,黑烟火星便化为滚滚烈焰,自风九幽眼眶中喷射而出,爆燃起来。 长乐公主身躯微微一晃,脸色变得苍白。 这一把火,又是瞬间抽干了她的真气,令她浑身无力,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全靠倪昆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住,方才稳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取出一枚补气灵丹咽下,说道:“她修为可真是深厚,我这把火,可得要一阵子才能烧死她了。” 此前公主杀冥神宗、冰狱宗低阶修士,都是一眼望去,对方即七窍喷火,几息之间,大好人头就被烧成焦黑骷髅。 而风九幽现在竟只是右眼眼眶冒火,且并未迅速蔓延至她整个脑袋,足证其修为深厚,体魄强大。 但即便如此,风九幽的死亡,也已经注定,再无法挽回。 然而直至此刻,她那只左眼,仍然定定地望着天行烈。 眼中的痛苦失望愤恨皆已散去,只余浓浓的不舍。 天行烈没有避让她的视线,一直与她对视着。 直到风九幽气息彻底断绝,左眼亦失去光泽,头颅微微垂下,天行烈方才轻叹一声: “那次令师姐气脉破碎,修为尽失的意外……其实是因我而起。师姐是为了救我,才丧失了一身修为。我本来答应她,等将来我继位宗主之后,就娶她为妻的。” 众人愕然,齐刷刷地盯着他,好一阵无语。 尤其师琪,更是用一种看着大猪蹄子的眼神,直勾勾瞪着天行烈。 本来还挺佩服他的大义,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如此负心薄幸。 明明倪昆特意点明,冰魄宝珠可以封她一个时辰,他们有时间在她脱身之前,逃至正道领地,已经是给了天行烈求情的机会。 可是他居然不发一语,眼睁睁看着师姐被公主烧死。 这个男人,心是真的狠! 长乐公主、苏荔虽然眼神也有点古怪,不过这两个人思维角度都与众不同。 公主殿下想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行烈大节无亏,又是魔道出身,残酷嗜血,做出这种选择很正常。 苏荔想的则是这就是真正的魔道范儿啊!有我天命教诸位前辈魔头几分风彩了。 倪昆倒没有多想什么,只淡淡道: “你师姐的遗体和遗物,就由你带上吧。反正她应该有储物袋,你先把她装进储物袋里,等到了正道地盘……找个风水宝地,将她好生安葬。” 天行烈默默颔首,待倪昆解掉冰障后,策马行至屹立不倒的风九幽尸身前,取下她的储物袋,将其中的丹药、法器、符纸取出,悉数交给倪昆,之后便轻轻抱了抱风九幽兀自滚烫的尸身,贴着她耳边轻语一句: “师姐,对不住了。你的恩情,师弟我这辈子是没法儿报答了……” 说完就将风九幽的尸身放入储物袋中,翻身上马,毫无异状地继续策马前行。 倪昆等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打马飞奔时,气氛格外沉闷。 直到行至旷野尽头,前方隐隐可见一座雄城,天行烈方才开口,打破这沉闷氛围: “终于到了。话说,你们是不是该停步了? “瞧你们并不是什么正经人,要是去了正道地盘,哪怕正道那边并不会因你们的外貌歧视你们,就你们的行事风格,只怕也迟早会犯了正道忌讳。” 倪昆淡淡道: “我们原也没打算去正道领地。将你送达,我们就该离开了。” “也好。”天行烈笑着点点头:“瞧你们这样子,以后肯定也不想再见到我,那就不说后会有期了。不过先别急着离开,我还有礼物给你们,稍微等等。” 说完,就策马向着正道关城飞驰而去。 倪昆等人则勒停骏马,远远看着天行烈前往关城,又看着那关城城头,飞下几条身影,与他汇合。 “天行烈不是满手血债,杀了好几百正道修士么?怎没有见面就打起来?” 苏荔手搭凉蓬,有点纳闷。 倪昆悠然道:“天行烈既联络上了正道暗桩,那正道暗桩还为保护他而死,想来也一早就将天行烈带来了尸鬼蛊毒解药的消息,发回了正道这边。事关亿万生灵,纵然再是仇恨天行烈,正道这边也不会打他的。” 说话时,天行烈已在那几个正道人士簇拥之下,骑马进了关城。 临进城门前,他抬手向倪昆等人这边指了一指,说了几句什么。 很快,就有一位气息沉凝,不比风九幽稍逊的正道人士,朝这边飞掠而来。 那是一位中年男修,相貌方正,神情古板,见了倪昆这伙妖魔鬼怪的样子,却并没有以礼取人,反而对着倪昆等人一拱手,沉声道: “守一阁凌云子,多谢众位义士亲身犯险,救出天行烈。亿万苍生得以幸存,皆因众位义举。某不敢厚颜代天下苍生致谢,只能代表我自己及守一阁,拜谢众位义士!” 说完肃容对着倪昆等人一揖到地。 倪昆翻身下马,搀起凌云子,笑道: “前辈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等侠义辈的本份。” 凌云子果然没再言语客气,而是拿出实际行动,将一枚玉佩,以及一只储物袋交到倪昆手中: “此佩乃我正道联盟客卿长老身份玉佩,执此玉佩,可在我正道联盟领地通行无阻,可在任何门派为上宾,可与任意门派交流所得。这储物袋,直接输入真气即可开启,里面只一点小小心意,略酬众位救世之功。” 倪昆还真不与他客气,慨然收下玉佩与储物袋,笑道: “如此,倪某便却之不恭了。” 略一沉吟,又问道: “对了,此行一路,虽解药配方都记在天行烈脑子里,可我等始终未见到原始解药。这不会有问题吧?” 凌云子愕然:“众位护送天行烈一路,难道还不知道么?” 倪昆奇道:“知道什么?” 凌云子叹息一声: “解药配方可以记在脑子里,原始解药若随身携带,天行烈怕是连宗门山门都混不出来,更别提失手被擒之后,一定会被搜出来。 “所以,他在潜离山门之前,就已将原始解药,融入了他心脏之中。现在他的那颗心,就是原始解药。想要配制出尸鬼蛊毒的解药,除了配方,还得取出天行烈的心……” 听得此言,众人顿时好一阵愕然。 倪昆回忆之前询问天行烈原始解药何在时,他指着心口说“心中有数”,直到现在才知,原来他所谓的“心中有数”,正是暗指解药就在他“心中”。 “摘心制药,如此一来,天行烈岂非必死?”倪昆皱眉道。 凌云子沉默一阵,缓缓道: “他请我们……将他与他的师姐风九幽葬在一起,墓碑上须注明,是天行烈与天行烈爱妻风九幽之墓……他说,他曾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生时不能同衾,只好死后同穴了。” “……” 众人又一阵无语,这才明白,为何天行烈没有给他师姐求情。 又回想风九幽追上来时的举动,当时大家都觉她太不理智,完全不像是一个曾有过开脉境后期修为的高手,鲁莽冲动地好像一个刚出道的愣头青,完全没看到活了一百多年的高手该有的战斗智慧。 若她避开冰魄宝珠的那一波爆发,没有被冰封,以她修为,以她原本的战斗经验,绝对会有一场苦战甚至血战。 结果莫明其妙的,她连个像样的招式都没用上一招,就被冰封着轻松带走了。 大伙儿本以为,她是因天行烈的叛逃而极度愤怒,失心丧智。 现在想来…… 恐怕她早已知道,天行烈融解药于心中,前往正道领地,便是必死无疑。 而她无法改变天行烈的执意,那般鲁莽地冲过来,恐怕就是为求死而来。 接下来凌云子又说了些什么,众人都没有认真听了,只在心中,为天行烈感慨不已。 背叛师门,背弃师父,抛弃爱侣…… 天行烈固然是为了大义,但他本人,似乎也确实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或许,一死以谢师恩,再与师姐合葬,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当凌云子力邀倪昆等入城被婉拒,满是遗憾地独自回城后。 倪昆等人耳边,又回荡起神墓庄严浩大的声音: “任务完成,一刻钟后回归,请作好准备……” 【这章六千字,两章加起来一万字,所以我依然是日万强者,求月票勒!】 086,回归!终于学到天鬼戮神法了! 熟悉的恍惚眩晕之后,倪昆一行顺利回归神墓。 迎接他们的,自是神墓的星光大幕,以及对他们的任务评价。 此次任务,论外级的倪昆,依旧以只手擎天的强势表现,继续保持着【完美】级评价。 其他人的表现,也都比试炼任务更好,得到的评价更高。 上次被为“清剿喽罗凶猛如虎,面对强敌只知惊叹”的苏荔,这次凭借几次干脆利落越阶杀敌的表现,得了一个“出手果断,善抓战机,抢头补刀,例不虚发”的优秀评价,基础奖励上调两成。 上次全程无作为,被认为是到此一游的纯观光客的长乐公主,这次因数次越境秒人,最后阶段更是对风九幽造成致命打击,也得到了“知耻后勇,奋发自强,进步神速”的【最快进步】评价,基础奖励上调三成。 张威得“陷阵之士,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惜略欠智慧及自知之明”的评价,基础奖励也给他上调了两成。 至于师琪、偃师、病郎中、蚁王,也都各有精彩表现。 虽然在面对原无昼、风九幽时,他们显得有些无力,但这并不能怪他们。 他们本身就不是正经修士。 各自能力可能创造奇迹,也有可能一无所获。 甚至可能因差距太大、肉身太弱,被随便一个真气境前期的敌人一个突袭,就轻松做掉。 事实上,在倪昆看来,他们这支队伍,就一个真气境前期,三个真气境入门,外加四个各有能力的辅助,正常情况下,本不该到“厚土界”去做营救护送天行烈这种难度的任务。 单是一个境界跌落,但有“冥火鬼爪”这件法器的屈东城,就已经可以在一次任务当中,做这种层次队伍的关底大boss了。 还是那种绝不能鲁莽硬刚,必须得先尽可能设计削弱对方,最后还得付出巨大代价,才有可能战胜的大boss。 之所以会进到厚土界,去做要先后遭遇屈东城、原无昼团队,大师姐风九幽的任务,只能说,倪昆、长乐公主,乃至苏荔死后的尸体,隐藏实力都太强了。 师琪他们,纯粹是被倪昆他们给拖累了,承受了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任务难度。 所以他们能够联手击杀好些个入门级乃至真气境前期炼气士,甚至在倪昆战原无昼时出手辅助,略作袭扰,已经是不得了的优秀表现。 因此也都得到了基础奖励上调两成的奖励。 最后一结算,所有人光基础奖励,就拿到了一千四五百两的神银,兼一枚九品神晶。 至于击杀奖励,也都有不少斩获。 这次任务从劫狱始,到击杀风九幽终,众人一共斩了一名真气境后期,两名真气境中期,超过十位真气境前期,以及二十余位真气境入门级。 不过就算是真气境后期的风九幽,击杀奖励竟也只四百两神银,两枚九品神晶,且这份奖励,还得由倪昆和长乐公主两人分配。 至于击杀真气境中期,哪怕是原无昼这等宝贝多多,实力极强的真气境中期,亦只有二百两神银、一枚九品神力结晶。倪昆得了大头,其余打了辅助给原无昼的盾刮过痧的众人,各得几两到十两不等的神银。 这让众人都觉得,在任务中杀敌,奖励实在忒少了点,远不及斩杀其他神墓行者来钱快。 不过话说回来,杀敌奖励虽少,可缴获着实丰厚。 冥神宗长老屈东城贡献了一件真气境的极品法器“冥火鬼爪”,两瓶对炼体大有好处,还可助益真气修炼的“淬骨丹”,几剂可以腐蚀真气的毒药,以及两副破破烂烂,没有修复价值,只能扔给神墓回收的骸鬼战傀。 监狱里其他冥神宗弟子,也零零散散贡献了一些有用的丹药、法符。 风九幽随身携带的两件小法器,一些法符、丹药,也都被天行烈取出,送给了倪昆他们。 快递大哥原无昼更是慷慨解囊,快马加鞭疾速送达了四件可以越阶封禁、重创乃至弑杀强敌的真气境小极品,八口普通灵铁打造的真气境宝剑,好几枚正合倪昆使用的冰蚌珍灵丹,以及大量所有人都可以用的补气、疗伤、修炼灵丹、资源。 可惜那九匹蛟血宝马乃是活物,无法带回现世骑乘炫耀。众人回归时,只能将那九匹宝马,放生在荒野之中。 倪昆向神墓询问过,想要从任务世界带妖兽、灵兽之类的活物回来,得兑换一件价值四千神银,一枚六品神晶的“御兽灵环”,并一份价值千两神银、一枚八品神晶的“御兽灵契”。 至于带回活人,要求更加苛刻。需视目标的修为、声望等等因素,完成一系列难度不等的任务。 如此繁琐,实在让人敬谢不敏。 此外还得到了两只储物锦囊,由屈东城和原无昼倾情贡献。 有了这两只储物袋,以后大家携带补给物资,装载缴获的战利品等等,就更加方便了。 总之此次收获满满,所有人都很满意。 当然,所有需要真气催动的宝物,带回现世之后,都会变得没法儿使用。 像储物袋,必须用真气开启。冰魄宝珠等也必须以真气催动、引导。回到现世,真气一被禁锢,自然无法动用这些宝物。 大部分丹药、修炼资源倒是可用,只是基本都会失去大部分灵性,只剩下强身健体、淬炼肉身的效果。所以在现世服食丹药很不划算,不如花钱租个闭关室慢慢受用。 大部分一次性消耗的法符,则依然能发挥作用。只是需用精血元气代替真气,就跟杨纵咬破舌尖,喷血催动法符,化火飞纵一样。这样当然对自身会有一定损伤,但又比本源损耗要轻得多。 盘点一番此次收获,一些拿回去没用,反而需得妥善封存,否则可能被现世法则侵蚀,逐渐失去灵性乃至彻底损毁的如储物袋等,就干脆寄放在回归空间,下次进任务时再来取回。 一些在现世能用的,如各种一次性法符、淬体专用的丹药等,则可带回现世。 议好战利品的分配及去向,众人便开始各自兑换。 这次所有人都收获不少,不过大伙儿还是攒不住钱。 从此次任务的难度看来,下次任务面对的敌人,绝对会更强。而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人都死了,钱还没花光。 所以赚到再多赏银,也得先拿来强化己身,提升实力,恐怕不会有几两神银的结余,压根儿别想攒起来兑换目录前列,那些引人垂涎的神兵灵宝。 偃师又在挑挑拣拣寻找炼制傀儡的材料,这次可以找更高档的了;蚁王也找到一些真正的养蛊灵丹,乃至价格较低廉的灵铁、灵铜原矿,用来喂养噬金蚁;病郎中继续搜索奇毒怪疫,准备在人形瘟鬼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到底。 师琪则找了一门修炼神力种子的冥想功法,又兑换了一些材料,准备炼制“定海珠、风雷杖”的仿品。 定海珠、风雷杖乃“天河龙神”的至宝,既是祂权柄的象征,又是斗战的兵器法宝。 苏荔身为天河龙神在现世唯一的代行者,拥有“神使”的地位和权柄,可以仿制天河龙神的定海珠和风雷杖。 若制成这两件宝物,对她实力的提升,将有极大的助益。 张威也兑换了一些刺激血脉继续觉醒的灵丹,又兑了一门横练功法,想来对神墓给他的“陷阵之士,有进无退,有死无生”的评价非常满意,准备在叠甲扛揍的道路上狂奔到底了。 至于后半截关于智慧的评价…… 张威表示俺大老粗,看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倪昆则仍然是对兑换奖励兴致缺缺。 一是对神墓仍然有所怀疑,二是他此次实在缴获颇多。 法器方面,他原本就有每次任务当中,至少可以使用一次的“震雷珠”做杀手锏。 这次又多了冰魄珠、戮目针、刑诛飞环。连“噬心返照魔刃”的使用方式,也花点小钱找神墓鉴定得到了,以他这一身装备,对上真气境后期乃至大成的修士都可以一战。 就算法器都不顶事,他不是还有“拭雪剑”吗? 他可是打算在下次任务开始前,租闭关室好生将拭雪剑用玄冰真气淬炼一番的。 万一剑修身份也被打爆,那没得办法,也只好终极变身,暴露他炼体巨擘的本质了。 如今他是要法器有法器,要丹药有丹药,功法亦有根本功法“不朽金身”,以及太古玄冰诀等战斗法门,一时还真没什么可兑换的。 因此当苏荔又腆着小脸,找他借神银、神晶,表示想兑换“天鬼戮神法”的真气篇功法,只是还稍微缺点钱时,他大手一挥,很是痛快给她划过去足够的神银、神晶,只是又在账目上记了一笔。 待苏荔兑了天鬼戮神法真气篇,倪昆本来还想借过来看看,凭借不朽金身的收录能力,鉴定一番真伪。 结果这功法乃是直接以信息形式,印在苏荔脑海之中的,她自己可以感悟,可想要口述时,却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来这就是神墓的保密措施了,没有秘藉文本,兑换者也无法口述,想要笔录,也是提笔忘字,不知道该怎么写。 倪昆就觉得,神墓也忒小气了点。 不就是一篇真气境的功法吗? 值得这么保密吗? 像长乐公主,太古玄冰诀这种功法,二话不说就直接送给他了。虽只得真气篇,开脉境以上的后继功法还在皇宫宝库里,但回京之后,也是随时可以拿到。 “找神墓兑换的功法,既无法外传,岂不是连开宗门派都不可以?”倪昆连连摇头:“这太不划算了。” 然而苏荔却道:“倒也不是不能外传,只是需以兑换价十倍的神银、神晶一次性买断。若买断了一门功法,则该功法以后将不会出现在兑换列表中,同时兑换者也可以随意传授。” “十倍价买断?它怎么不去抢!”倪昆嗤笑:“以前咱们天命教的四部魔经,放在藏经阁都没人看的。” “呃,不是放在藏经阁没人看,而是这种传承太多年的宝典,不允许弟子随便翻看。” “你也不能翻看?” “当然不能,否则我早就把天鬼戮神法死记硬背下来了,哪还需要花钱兑换功法?那四部魔经是古藉嘛,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炼气士时代还没问题,可灵机断绝之后,维护法阵失效,若不仔细封存,古藉怕早就烂掉了。那四部魔经又不能修炼,长老们自然不会允许我翻看喽,生怕我把书给翻烂。所以我只在前辈笔记中,看过圣教前辈们,对四部魔经神通广大的描述,一直心向往之。如今总算是能练上天鬼戮神法啦,很开心呢。” “开心什么?”倪昆弹了苏荔一个脑瓜嘣,“若你们争气点,四部魔经也不会被人里应外合抢走了。” 苏荔挺不服气,捂着脑瓜委屈巴巴: “可那也不能怪我啊,我就是一个上位不久的小小圣女,丢失四部魔经的责任,可赖不到我头上。” 当然赖不到苏荔头上。 魔教变成那样子,可以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甚至与前代圣女干掉前代教主,携款跑路的关系都不大。 实在是历史太过悠久,人员繁多、机构臃肿,又不能真个炼气修行的魔教,也跟大周一样腐朽了。 你敢信在不能修行,无法凭寿命悠久,堆积上层强者数量的时代,竟然会有十三个长老? 比长老次一级的法王却只有九个,比法王次一级的魔帅更是只有四个人。 上层领导比实际办事的中层干部数量更多,这叫个什么事? 反正魔教是迟早要完,没有前代圣女引发的危机,也迟早会因为其它什么危机完蛋。 所以说,当初杨纵对自己叛教理由的诡辩,都还有一定道理。魔教确实是不彻底刷新一番就不行了。 各人一番兑换,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强化方式,准备租闭关室进去修炼。 长乐公主也是什么都没有兑换。 她倒是没得到什么法器,大周皇家虽然底蕴极深,但留到现在,还能用的神兵灵宝也没剩下多少了,现在还没被封存,仍留在外面的,每件都有去处。 而以长乐公主的功夫,若拿神兵,有很大机率会客串送宝童子,拿灵宝吧,又都是要用真气催动的。左右是消耗真气,又何必用宝?她施展神凰火就够了。 所以她此次任务,就穿了一件防御极强的贴身软甲,带了一口灵性流失一空的前飞剑,且全程没有出鞘过一次,始终都在假装蓄力拔剑,实则眼放神火。 在长乐公主看来,真要到了需动用灵宝的时候,她就该去把“威凰宝甲”启出来。 不过威凰宝甲意义重大,乃是大周镇国之宝,对大周意义非比寻常,即使是她,也不敢轻启。 其实长乐公主觉得,她已经有了最强法宝,那就是倪昆倪大教主。 这可是集修炼、防御、攻击、享受于一体的极品至宝,有了此宝,已经不需要其它宝物了,连修炼丹药都省下来了。 而她的“九死返生掌道真解”,也自有殊异。反正自真气境入门之后,她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就基本不怎么担忧了。 除倪昆,长乐公主之外,其他人都开始闭关。 还在倪昆提醒下,每个人又都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神银,打算在下次任务开始前,根据各自在现世的进度、欠缺,来一波针对性的临阵磨枪,临机调整一二。 闭关对留在外面的人来说,只是一瞬而已。 倪昆与公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就都出来了,个个都神情振奋,看来都大有所获。 尤其苏荔,一出闭关室,便背着双手跳到倪昆面前,欣喜地向他汇报: “教主,我已成功修出天鬼戮神法真气,终于控制住了血脉侵蚀,不必再担心过几年就要死啦!我还修成了一门‘鬼哭搜魂爪’的近战爪法,以及一门‘鬼影迷踪’身法。” 倪昆含笑颔首:“不错。且耍来瞧瞧。” 苏荔也不怯场,当即拉开架势,在众人围观下,如江湖卖艺一样耍起了新修成的爪法与身法。 待她演示一番那鬼哭搜魂爪,以及鬼影迷踪身法,倪昆不禁摸着下巴,好一阵沉吟。 怎苏荔施展的爪法和身法,看上去跟白骨冥狱之中,那些冥神宗炼气士们施展的爪法、身法颇为相似? 当然,苏荔的爪法更加厉害。 那“鬼哭搜魂爪”出手之时,伴有阵阵凄厉鬼哭,能撼人心神,扰乱气血乃至真气运行。又有无形阴风,可纠缠侵蚀敌人肌体,令敌人真气体力快速流失,越战越弱,自己则能越战越强—— 感觉更熟悉了,这鬼哭、阴风的特效,怎么跟“冥火鬼爪”的法器特效差不多?也就是没有碧绿鬼火而已。 而那“鬼影迷踪”身法,也是走的鬼魅迅捷的路子,不少细节与冥神宗的身法颇为相似。 不过“鬼影迷踪”自有神异,可以幻化出几可乱真的假身幻影,扰敌耳目。 以苏荔目前的修为,只可同时幻化出两道假身幻影。 以后随着修为的提升,幻化出的假身将越来越多,并且真身、假身还可以随意切换,念头一动,真身就可化为假身,假身就能变成真身。 这等身法神通,比冥神宗的身法要厉害得多。但两者确实有相似之处。 倪昆思来想去,觉得冥神宗的爪法、身法,好似猴版的鬼哭搜魂爪、鬼影迷踪身。所以难道说,冥神宗的传承渊源,也是来自魔渊的天鬼? 但若是天鬼,就该得到完整的天鬼戮神法才对…… “所以,是某个窥见过‘天鬼’斗战的天才,凭惊人的天赋,自天鬼斗战之中,悟出了冥神宗的爪法、身法? “又或者,设想得更大胆一点,冥神宗……曾经得到过炼气士时代,某个天命教魔修的残缺传承?唔,‘天鬼戮神法’号称可撕裂空间、游走无间……也许,真有某个修炼了‘天鬼戮神法’的天命教前辈魔头,去过厚土界?” 若后一种猜想属实,那么事情就很有趣了。 青云界、厚土界这些异世天地的成份,就很值得深思。 可惜在厚土界的任务时间太短,来不及探索,无法找到更多的线索,只能是凭空猜测,无法得到证实。 苏荔秀过她新修成的“天鬼戮神法”两门真气境实战功夫之后,倪昆按捺发散的思绪,称赞一番,将“冥火鬼爪”赠给苏荔,着她先寄存在回归空间,待下次任务前,再闭关一次,用天鬼真气洗炼,将此爪修复。 又询问了一番其他人的闭关所获,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 尤其是师琪,她兑换出主要材料后,花钱请神墓合成,炼出了仿制版定海珠、风雷杖的器胚,闭关时以神力种子淬炼,使器胚演化为法器雏形。 之后只要回到现世,将这两件法器雏形供奉在天河龙神庙中,接受信众信力淬炼,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至于信力淬炼的时间长短,全看信众的规模与虔诚度。 信众人数越多,越是虔诚,供奉淬炼的时间就越短。 师琪有长乐公主背书,至少在灵州,可以修建神庙,公开传教。 天河龙神的教义也相当正面积极,师琪和偃师等人又有安抚人心、治愈疫病、协助治水等等实绩,对于安定地方、稳定秩序帮助很大。 还可与无生教等大小邪教争夺信众,打击无生教为代表的一系列邪教潜势力,让地方官府更加省心,因此灵州地方官府,对于龙神教的传播也是乐见其成。 此次回归现世后,天河龙神教将会在灵州继续扩张,师琪的实力也将得到一波迅猛提升。 待倪昆亲切关怀过各人闭关成就,三个时辰的逗留时限,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众人最后收拾一番,将该寄存的寄存,该携带的随身携带,准备妥当后,便静静等待着回归现世。 【本章六千字!求月票勒!】 087,进宫!大周天子竟敢对我有敌意? 大周京师,皇城之内,福宁宫。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步履轻盈地步入福宁宫寝殿,对正坐在窗边,垂首绣着一方锦帕的女子盈盈一礼,笑嘻嘻说道: “太后万安。太后,今天可是出了一桩新鲜事儿,大长公主殿下进宫拜见天子,居然还带了一位男子与她同行。据瞧见的宫女们说,那男子高大英武,气魄非凡,还与公主殿下走得很近,几乎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神态很是亲昵呢。” “没大没小。大长公主与谁走的近,又与谁亲昵,岂是你们这些小宫女可以乱嚼舌根的?不怕大长公主听到,重责你们么?” 被称为“太后”,容颜秀美,气质端庄,体态婀娜的女子轻声责备着,语气却不显严厉,反透着一种暖心的温柔。 小宫女熟知太后性子,被责备了也不惶恐,吐了吐舌尖,笑道: “太后,都说大长公主眼高过顶,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从不容许男子靠近她七步之内。可她今天带来的那位英武男儿,可是与她并肩哦,两人近的呀,都快挨到一起啦! “当年先帝在大长公主殿下成年礼后,曾召来天下俊杰任公主选婿,可殿下硬是一个都没瞧上,一直磋陀至今。可瞧今天这架势,大长公主可能真要招驸马啦!” “你们呀,也真是闲的,成天叽叽喳喳跟群小麻雀似的,净说些惹祸的闲话。” 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旁边竹篮里取出一口小巧精致的剪刀,绞去锦帕上的线头,又轻笑一声,颇有几分欣慰地说道: “长乐今年二十八岁了吧? “嗯,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九啦,至今未曾选婿,我这做嫂子的,也时常为她发愁。 “只是她太有主见,本宫劝她吧,她也只是当面唯唯喏喏,转过头就当成耳边风。 “难得今天竟然有男子,可以与她并肩而行,本宫还真得去瞧上一眼,看看究竟是何等的奇男子,竟能被长乐看中。” 那小宫女小手一拍: “我去叫人准备驾辇。” 两手提起裙摆,就要风风火火往外跑时,太后却叫住她: “长乐现在在栖凰楼吧? “离福宁宫又没有几步,走过去便是。这些日子坐得太久,也该活动活动啦!” 太后如此吩咐,小宫女也不多劝,连忙唤来宫女,服侍太后梳头更衣,准备前往“栖凰楼”。 与此同时。 栖凰楼前,白玉为砖的空旷广场上。 倪昆背负双手,仰望着这座通体木制,足有四十五丈高,三十六丈宽,进深约有九十丈的庞然巨楼。 此楼乃是神凰宫的中心,是神凰宫大阵的核心阵眼,亦是只有在炼气士时代,才能造出的建筑奇迹。 整座楼的每一寸木料,都是炼气士时代才有的灵木。 以传说之中,神凰最喜栖息的“火桐木”为主,辅以灵云木、点钢木、金乌木、青神木、雷极木……等等各种灵木。由精擅机关营建的炼气士主持设计,大量炼气士乃至大周太祖亲自出手参与建造,耗时十年方才建成。 此楼已存在八百年。 通体木制的高楼,却不见一丝朽化痕迹,历久弥新。 八百年威压天下,沉淀下来的厚重威严,更是给人以发自内心的震撼。 倪昆初进京城时,在皇城之外,远远眺望皇城之时,便觉巍巍皇城,好似一头蛰伏大地的荒兽。 虽正自沉睡,却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凛凛神威。 饶是以他的实力,眺望皇宫,都有压力重重、芒刺在背之感。 此时来到这天下第一高大巍峨,大周天子所居的栖凰楼前,更是有种仿佛来到了一头屹立大地、展翅欲飞的神凰面前,正与神凰极近对视的错觉。 作为皇宫大阵的绝对核心,“栖凰楼”神威犹存。 能禁绝一切血脉神通、旁门异术,使一切符法、神术失效,还可一定程度压制武道。 对神凰血脉,则有极大加成。 大周天子若在栖凰楼中纵火,哪怕释出足以焚尽万军的漫天大火,本源损耗都能被栖凰楼分担大半,自己基本不用付出太多。 当然,若真沦落到天子需要在栖凰楼大规模纵火的地步,那这大周天下,也就真该亡了。 换作与长乐公主双修之前,若来到这栖凰楼前,以倪昆实力,也会情不自禁紧绷心弦,极度专注,不敢有丝毫松懈。 但是现在嘛…… 久经公主神凰焰力淬炼,倪昆面对这即使放在他穿越之前,二十一世纪的工业社会,亦能堪称建筑奇观的巍巍巨楼时,压力当然还是有,可已经没有了那如担重负、芒刺在背的危机感。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栖凰楼”拿他倪大教主当自己人了? …… 此次自神墓回归现世,众人又得到了三个月的休息时间。 换作其他来自现世的神墓行者,可能就要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移民异世天地了。 真气被现世法则桎梏,三个月修为不能有所寸进,连磕丹证道都不可行。 想要提升修为,就得把本该用来兑换各种法器、丹药、灵符、功法,提升即战力的赏银,用来租用闭关室…… 如此白白磋陀时光,浪费赏银,神墓任务难度却不断提高,等闲神墓行者,怕是真难以忍受,得开始寻思着申请做迁居移民的任务了。 不过倪昆这支队伍就有点特殊。 像倪昆、长乐公主,就算不能修炼真气,还可以双修淬炼肉身,不断强化肉身体魄,厚积本源。 而苏荔、张威亦可炼体,能刺激各自神魔血脉继续觉醒,同样能变得更强。 反正他们都修出了真气,有真气驾驭血脉,也不惧血脉觉醒程度过高,会发生后患严重的负面侵蚀,比如天鬼血脉把苏荔变成丧失理智的鬼,大力牛魔血脉把张威变成菇毛饮血的魔牛…… 至于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他们本来就不是正经修士,本源又亏空太多,无法正经修行炼气正道,目前只能在各自的旁门左道上一路狂奔。 至于旁门异术的副作用,亦可在神墓中寻找各种办法延缓,维系住微妙平衡,不至使异术施展太多,早早遭受反噬。 总之倪昆这支团队,暂时都没有迁居移民的需求,现世三个月时间,也可以用来提升实力。 回归现世之后,除张威直接就在京城,其他人都散落到灵州各地。 接下来又花了几天功夫,处理完灵州赈灾的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彻底稳定住灵州局势之后,长乐公主便摆驾回京。 倪昆、苏荔以及师琪、偃师等人,也都随驾回京。 当然不能把师琪等人扔在灵州。 否则万一神墓行者身份泄露,被有心人盯上,他们就是最好的目标,行走的赏银。 反正灵州的天河龙神教已经走上了正轨。 有地方官府支持,有师琪在此前三个月中,自最为虔诚的信众当中,选拔栽培出的一批庙祝,龙神教会在灵州的日常运转,以及扩张工作,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无需师琪事必躬亲。 此番回京,她将在京中建起一座天河龙神庙。 倒不是为了传教。京城之中,也不可能允许天河龙神公然传教。 师琪要立的,只是一座私庙。 目的是承接来自灵州的信力,供奉仿造的定海珠、风雷杖,以及远程关注、指导灵州神庙的运作。 神力修行体系,虽有许多限制、弊端,但也自有玄妙。 若有经神力淬炼开光过的神像为节点,则可以在大地之上,布下一张巨大的网络。 可以实现信力传输、远程通讯等各种妙用。 在神祇可以亲身显圣的炼气士时代,更是有着各节点之间,远程传送人员、物资的能力。传送成本,还要远远低于炼气士建立的传送法阵。 当然,信力传输也好,远程通讯也罢,都会损耗各神庙累积的信力。 但为了安全,这点损耗还可接受。 目前整个大周境内,被允许公开传教的民间神祇,唯天河龙神一位,且还仅限定在灵州传教。 而能够给神像淬炼开光,建起远程节点的,也唯有师琪一人——当然,是明面上就师琪一个人。 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像师琪一样,也获得了“神力种子”的神墓行者,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倪昆肯定,类似的神墓行者,绝对不止师琪一人。 因为在师琪之前,就已经出过一个拥有“惊怖神尊”神力种子的威远伯世子。 只是就算有神力种子,不得官方允许,也没法儿公开传教,只能在地下秘密传播。 一旦暴露,就要被打为邪神淫祀,遭受官方打压。 不可能像师琪一样公开传教,大规模扩张信众人数。神力种子的成长进度,自然也不可能像师琪一样突飞猛进。 在大周这样的大一统王朝,神祇之道,是真正的“不依国主,不成法事”。 去往灵州时顺风顺水,但途中多生事端,又屡遇洪水暴涨、河道淤积,花费了好些时日才抵灵州。 回程时虽是逆水行舟,可用去的时间反比去时更少。只几天功夫,便已平安返回京城。 回京之后,公主将师琪等人安置在她的城郊别院,又安排人手,帮师琪建立神庙,自己则带着倪昆,进皇宫面见天子,要将他举荐给天子。 本来有了神墓际遇,又助长乐公主修出真气,公主自取神凰血,也不会损耗她的本源,倪昆想要神凰血,跟公主说一声就行,对于大周皇家,已经没有了太多需求。 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些疑问,没能得到解释: 前代圣女究竟有没有混进皇宫? 她跟那覆灭天命教,疑似也是神墓行者的幕后主使,究竟有没有关联? 抑或两人本就是同一个人? 上次杨纵等人突击长乐行宫,从杨纵的意思看来,他们针对的,并不仅仅是长乐公主,连他倪昆亦纳入了打击范围。 既如此,杨纵等人的幕后之人,就是他倪昆的敌人,必须查出来,给予热情回报。 再者,前代圣女手上还有冥凰破界丹方,一份玄冥真水,以及说不定已经凑齐的辅助材料。虽这些都能在神墓兑换,可若能在现世得到,又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还有四部魔经,若能夺回,也能帮苏荔省下继续兑换“天鬼戮神法”后继功法的钱。 出于这种种未解的疑惑,以及现实益处的考虑,再加上与长乐公主好得蜜里调油,倪昆还是欣然随公主前来皇宫,面见天子。 其实对于当代大周天子,倪昆心中也有好奇。 明明觉醒神凰血脉的乃是长乐公主,当今在位的这位年仅十四,尚未亲政的少年天子,又凭什么能够坐上皇帝宝座? 这其中,究竟有何秘密? 倪昆对此,也颇想了解一二。 此刻。 倪昆负手立于栖凰楼前广场上,边欣赏着栖凰楼的威严气象,边从容等待着先行进去面见天子的长乐公主。 两个陌生的皇家秘卫,则一左一右,屹立在栖凰楼那高达两丈七尺,宛若巨人门庭的正门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倪昆。 那两个皇家秘卫,也同公主身边的仁一、仁二一样,乃是身高不逊倪昆,体格比他还要雄壮一圈的女子,都是胳膊上能跑马的女英雄。 她俩身披轻甲,一个腰佩长刀,一个背负双头流星锤,都是能给予倪昆威胁感的神兵。 话说,倪昆虽然变得更强了,但在这栖凰楼下,这些余威犹存的皇家神兵,亦能得到栖凰楼加持,威能比在外边更强,消耗则更少,所以还是能威胁到倪昆的。 欣赏一阵栖凰楼,倪昆收回视线,朝那两个皇家秘卫微微一笑,本是表示亲切的笑容,却令那两个皇家秘卫眼神变得更加警惕,那手按长刀的秘卫,还睁大双眼,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这就让倪昆有点尴尬了: 本教主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男子,你们虽然壮了点,但怎么说都是女子,难道竟不能领会我的潇洒帅气? 正尴尬纳闷地与两个秘卫大姐大眼瞪小眼时,倪昆忽然感到,似有一道目光自上方投下,正带着审视意味凝视着自己。 倪昆灵觉,素不靠谱。 即使是暗中窥视,准备偷袭他,可只要没有实质威胁,也都一概无视,从不予他示警。 此刻上方投下的那道审视目光,虽略微带有一点敌意,却并没有令倪昆感受到威胁。 按理说,纵有敌意,但只要无威胁,也该是被无视,不会被他发现的。 可他偏偏就莫明生出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极微妙的直觉。 只觉那道审视目光隐含的气机,有点像是长乐公主,但又明明不是公主,而是完全陌生的气机。 陌生但又与公主有点相似的气机? 是与公主有着嫡系血脉亲缘的大周天子? 倪昆循着那微妙直觉抬头望去,却只在最高层,那悬于五十五丈高空中的观景露台上,看到了一片赤红的衣角。同时那审视的目光也消失了。 所以方才是有人站在高处那露台上打量我? 能站那么高的,应该是大周天子无疑了。 这是在审视他未来的姑丈? 啧,小家伙简直不分尊卑,本座可是你姑爹,是将你姑姑镇在身下的那个男人,你怎么能站那么高打量我,还敢有敌意呢? 正寻思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教育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时。 身着裙摆曳地的火红华服,头插金步摇的长乐公主,袅袅婷婷步出大门,冲着倪昆嫣然一笑: “倪昆,天子要见你,跟我来吧。” 倪昆点点头,大步走到公主身边,随她步入了那巨人门庭般的高大正门。 那两个秘卫,亦一左一右跟了过来,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倪昆后背。 “她们不知道我是你男人么?怎么盯我这么紧?” 走在足有三丈高,显得格外空旷的门厅里,倪昆低声笑问。 长乐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声道: “就算是我男人,那也只是外戚,当然要盯着你啦!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天子妃嫔,进了这栖凰楼,也要被紧紧盯着的。” 倪昆道:“可她们就没有这般盯着你。” “呵。”长乐公主矜持一笑:“我若愿意,也能做这栖凰楼的主人。” 这还真是大实话。 她神凰血脉觉醒,若是愿意,登基做女帝也不在话下,自然是这栖凰楼之主。 就算没有做皇帝,在这栖凰楼中,她一样能凭神凰血脉镇压一切。 秘卫盯不盯着她,都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她本就得两代天子信重,乃是前后两代天子都至为亲近之人,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在位,她都能不受任何限制,自如出入栖凰楼。 穿过门厅,前方又是一座纵横二十丈,高三丈六尺的空旷大厅。 一般人走在如此空旷庞大的厅中,难免会不由自主,自觉渺小,心生敬畏。 倪昆却是心境强大,完全不受环境压迫,并没有任何异感,只觉这大厅实在太大太空旷,又没什么人,着实过于冷清。 像是听到了倪昆心声,长乐公主轻声道: “栖凰楼共有大小房间、厅堂一万五千有余,即使在炼气士时代,如此庞大的巨楼,维护起来也需要大量人手,消耗许多资源。 “到了如今,别说维护了,一万多房间根本连住都住不满。九成有余的房间,都已经空置了数百年。全靠阵法自行运转,勉强维持。” 倪昆笑道:“空置几百年,岂不是要积上几尺厚的灰尘,变得跟鬼屋一样了?” 长乐公主嗔怪地白他一眼: “别乱说。栖凰楼乃神凰宫大阵核心,岂会有鬼怪?有大阵勉强运转,也不会积下太多尘灰。只是这楼里,确实如同迷宫一般,九成区域都冷清无比,从来无人踏足。 “我皇兄继位之前,每年都会有一两个新来的宫女太监,在楼里迷路,最后连尸身都找不到。甚至还出现过妃嫔迷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意外。 “所以我皇兄继位之后,干脆把那些易迷失的楼道走廊统统封死,免得再有太监宫女无辜丧命。” 倪昆听了,心下暗道: “也许一些所谓失踪的太监、宫女,乃至妃嫔,还真不是迷路失踪,而是被人给害死了,尸体随便藏在了哪个边角房间里面。 “反正这栖凰楼一万五千多间房,九成多无人踏足,有的是地方藏尸。而有阵法维持,也不虞尸变闹鬼,甚至连异味都不会有…… “啧,这看似威严堂皇栖凰楼中,几百下来,真不知藏了多少尸骸,也亏得历代大周天子能在楼里安寝……” 心忖之时,他嘴上则说道: “这栖凰楼如此之高,天子若住顶层,每天岂不是要爬上爬下?累得不行?” 长乐公主笑道: “这你就太小看这栖凰楼了。 “要知道,此楼乃是精通机关阵法的炼气士主持设计,纵然灵机断绝之后,大量需灵机维系的阵法失效,可一些并不依赖灵机的器械机关,依然能持续运转,并且一直维系至今呢。” 说话间,两人及代号“信一、信二”的两名秘卫,已穿过那空旷大厅,来到一座小厅之中。 两个年老太监侍立厅中,见到公主进来,连忙行礼,随后抬手扳下小厅一道门前的机关扳手。 那道门无声开启,现出后方一间厢厅。 倪昆见状,眉头微微一挑,目露一丝诧异,因门后那厢厅的格局,看上去跟他穿越前的高楼电梯差不多,且格外宽敞,里面还有壁画、雕塑、桌椅、软塌,乃至糕点酒水。 长乐公主步入厢厅,在软榻上坐下。 倪昆也无需她招呼,无视两个秘卫微妙的眼神,过去挨着公主坐下,自旁边小几上取来酒壶酒杯,自己斟了一杯,浅浅饮了一口。 公主也没怪罪,只道:“要见天子呢,别喝太多。” “我可没想喝酒,就是想尝尝,这种地方备的酒水品质如何。”倪昆笑道:“滋味不错,算得佳酿。” 正说时,外边那两个太监又扳动机关扳手,厢厅门扉合拢,随后微微一震,缓缓上升。 上升之时,几乎听不到多少躁音,还是倪昆耳力够强,方才透过那隔音效果极佳的墙板,听到了铁链、齿轮运转时的轻微咔咔声。 “所以这……唔,这自行悬梯的动力是?”倪昆虚心请教。 “水力。”公主含笑道:“栖凰楼地下,有一条引自灵渠,终日涌动的暗河,可以为栖凰楼的许多机关,提供动力。” 倪昆点头赞叹:“不愧是炼气士设计的机关。” 长乐公主悠然道: “这不算什么。若在炼气士时代,这栖凰楼更加玄妙神奇。 “不仅生活舒适方便,天子身在楼中,足不出户,便可监控大周天下每一处角落,且可随意瞬息降临大周任意一寸领地、秘境……可惜……” 她摇了摇头:“现在栖凰楼的绝大部分神异,都已经不复往昔了。” 倪昆笑了笑,放下酒杯,握住她柔嫩秀手,意有所指地说道: “终有一天,这栖凰楼当能尽复旧观。” 长乐公主嫣然一笑,轻轻偎到他肩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真要期待着那一天了。” 两位秘卫女英雄站在角落,见二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都不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将视线转到一旁。 这水力自行悬梯虽然舒适安全,速度却是较慢,用了大半刻,方才抵达最高层。 耗时如此之久,难怪要准备软榻、桌椅、糕点酒水,供乘客体息。 长乐公主站起身来,整理一番衣襟,站到悬梯门口,低低说一句: “到了,马上就要见到天子,别失了礼数。” 倪昆微微颔首,站到了她身旁,稍微落后她半个身位。 很快,悬梯门打开,现出一条铺着厚厚绒毯的宽敞通道。 通道两侧,立着数十披甲佩兵,气息沉凝的女侍卫,个个都有武道宗师级的修为。 就这数十女侍把守的通道,等闲武圣都闯不过去,更别说还有皇家秘卫了。 哪怕千辛万苦突破秘卫拦截,冲到天子面前,也得面对得栖凰楼加持,无敌于世的大周天子。 所以强闯皇宫,强掳天子,真的毫无可能。 好在倪昆对天子已无所求,从容不迫地随着长乐公主,在通道两侧女侍的虎视之下,在两个秘卫的“护送”之下,走过通道,来到一间宽敞明亮,侧对着那观景露台的大厅之中,见到了高踞主座,身披赤红绣神凰袍服,头戴天子冠冕的大周天子。 【今天两章加起来也有近一万三千字!日万强者仍未殒落!求月票啊!】 088,少女天子,喜怒无常 当亲眼看到大周天子之后。 饶是以倪昆已经磨砺至山崩之下,亦能面不改色的心志,都不禁微微怔忡了一刹。 那高坐主座的少年天子,尽管将眉毛修饰成剑眉,坐姿笔挺,小脸紧绷,小嘴紧抿,眼神极尽沉着,极力作出威严天子模样…… 可再怎么绷着架势,身上的天子冕袍再怎么华丽威严,都藏不住一个事实。 大周这位年仅十四的少年天子,是个女孩子。 一个眉眼与长乐公主有五六分相似,肌肤晶莹雪白,五官好似天工巧笔,宛若瓷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女孩子。 所以,不用长乐公主去做女帝,大周天子,本身就是女帝? 这可真是…… 倪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大周先帝又不是没有儿子,为什么要让一个女儿来继承皇位? 若说因为神凰血脉…… 可当代神凰血脉觉醒者,难道不是长乐公主么? 还是说…… 倪昆心里嘀咕着,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大周天子细细打量。 少年……好吧,少女天子。 高座宝座的少女天子,被倪昆“胆大包天”地盯着审视,刚开始还稍微露了点怯,情不自禁地避让了一下他的视线。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粉腮微微一鼓,立刻恶狠狠、凶巴巴地迎着倪昆视线瞪了过来,眼神之中,满是不服不忿。 而屹立于天子座下,贴身守护天子的另四位皇家秘卫,则同时上前一步,手按佩刀,怒视倪昆。 其中一个五官清秀,但虎背熊腰,比倪昆还要高上一头,体格几乎只比小巨人张威略逊的秘卫沉声喝道: “大胆!天子面前,怎敢如此无礼?” 嗯,臣子见天子,即使在天子问话,或向天子陈情时,都是不能直视天子双眼的。更别说像倪昆这样直愣愣盯着天子审视了。 那秘卫喝斥之时。 长乐公主也轻轻一拉倪昆袖子,给了他一眼“你收着点”的眼神。 随后向着天子微微一礼,笑道: “天子见谅。倪昆他原是魔教教主,从小生活在南疆莽荒,不识大周礼数。失礼之处,我代他向天子赔不是了。” 咦,直说我是魔教教主,这真的没问题么? 倪昆心里嘀咕着,略微收敛一二,冲天子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少女天子气呼呼瞪了倪昆一眼,又摆了摆小手,示意四位秘卫退下,这才用清脆稚气的声音,以刻意作出的威严语气,放慢语速,缓缓说道: “既有姑姑为你担着,些许失礼,朕便不计较了。不过倪卿你出身的天命魔教,本是我大周之敌,虽如今魔教已散,你又心慕王化,愿投效大周,但以后还是须得谨言慎行,端正礼仪,莫要教人抓着把柄,拿你出身说事。” 少女天子这极力绷出的威严架势,直教倪昆心里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既长乐公主在侧,公主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就当是陪小侄女玩过家家了。 当下也作出一副严肃模样,拱手道: “陛下教诲,倪某记住了。” 少女天子也不会读心,瞧不出倪大教主心里面,半点没有敬畏她这大周天子的念头,还以为自己的气势,真镇住了这位传说之中,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的降世天魔,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得色,满意地缓缓颔首: “很好。只要倪卿你用心做事,为国立功,朕不吝高官厚爵之赏。” 大周皇室自有威压天下的本事。 自家有底气,就不惧外戚作乱,公主驸马当然也可以做实权大官,凭实力封爵。 许诺一番,少女天子抿了抿唇,终于按捺不住,语速变快,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 “倪卿,听姑姑说,你在南疆之时,曾以一己之力,击溃了江湖上七大派组成的联军?” 倪昆微笑道: “七派联军徒有虚名。带队的都只是武道宗师,连一个武圣都没有,实在不值一提。陛下的皇家秘卫,任意一人,当都有一人打崩七派联军的实力。” 天子满意颔首: “不错,朕的秘卫,确实都有以一敌千的实力。” 顿了顿,她又好奇问道: “姑姑说,这次你陪她前往灵州赈灾,遇无生教作乱,一招就打杀了无生教那位成名多年的武圣八臂罗刹?” 倪昆谦虚道: “不只一招,我一共用了两招。” “两招打杀一个武圣,也算是非常厉害了。我的秘卫听说你这战绩后,都说若不动用神兵,她们也无法两招之内,打杀八臂罗刹这等精擅轻功的武圣。” 少女天子想了想,又问: “倪昆,你真的刀枪不入?无论什么兵器,哪怕是无生教造出的那种霹雳神火炮,都伤不了你?” 缴获无生教打造的火炮后,长乐公主自然派人送了两门火炮回京,交给朝廷仿造。 大周工部虽然体制僵化,贪腐严重,外行领导内行,当官的不尊重有技术的工匠吏员,以至于官坊工匠们严重缺乏创新动力,也没啥工作积极性,但工匠们的手艺还是挺精湛的,没费多大功夫,就把无生教研发的火炮仿造了出来,并且用料扎实,造得更大更猛。 大炮造成之后,天子亲自前去观看放炮,对大炮的威力很感兴趣,立马下旨,在禁军之中,新建了一个装备火炮和手掷炸弹的霹雳营。 打算将来若北蛮再来入侵,便将霹雳营拉去北疆草原,轰蛮子们一个人仰马翻。 正因亲眼观看过放炮,知道霹雳火炮的威力,听说倪昆在长乐宫的战绩后,少女天子很难相信,天下竟有人体魄强硬到可以肉身扛霰弹,乃至手抓实心炮弹。 这可是连她的秘卫都无法办到的。 即使催动神兵之力,秘卫们也只能用神兵格挡、弹飞炮弹,断不能徒手去抓。 见少女天子尽问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倪昆心里不禁直犯嘀咕: 这少女天子,未免对武事太感兴趣了。 皇帝关注武事本无错,但她关心的方向错了。从天命宫之战说到无生教武圣,再问到倪昆刀枪不入,关心的尽是些江湖武人打架斗殴的小事。 这天子有点不靠谱,我这做姑父的,以后得好好教教她,让她多关心军国大事,别整天瞎琢磨这些江湖草莽违法乱纪的事情。 倪昆心里寻思,嘴上却道: “倪某确实有一身横练功夫,普通刀枪,乃至霹雳火炮,的确伤不得我。” “那神兵呢?”少女天子目光炯炯,一脸好奇。 “神兵么……”倪昆想了想,谨慎措辞道:“大概,也许,应该伤得到我?” 他是真不知道,大周的神兵,能不能伤到如今的他。 毕竟大周这些还放在外边使用的神兵,早就不复炼气士时代的旧观,灵机断绝之后,经历了足足七百年的灵性流失,保养再好,昔年再是强大威风,如今也就只是勉强残留着几分余威而已。 且执掌神兵的,还只是武圣级的皇家秘卫。 如今的倪昆,认真起来的话,武圣秘卫们纵然不惜损耗本源,全力催动这种层次的神兵,都未必能够击中他。 就算他一动不动站着任捶…… 大概、可能、也许会严重威胁到他的皮肤健康? 反正经过几次与炼气士的战斗,倪昆估摸着,想要做到对他皮肤级破防,出身名门,修为正宗纯粹的真气境中期可以办到。想要伤到他,则得有真气境后期的修为。而要真正重创他,最少也得是真气境大成修为,或是拥有可斩真气境大成炼气士的杀伐法器。 前提还得是倪昆修为就此止步,再也不得寸进。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有长乐公主在,就算现世无法修炼真气,他不朽金身的肉身炼体修为,也不可能就此止步。 “听你这意思,竟连神兵都伤不了你?”少女天子皱起了眉头,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若真这么强,将来要是犯上作乱,谁能制你?” 喂,城府呢? 你是天子啊,怎么能这么没有心胸城府? 好吧,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要求这样的小女孩,能像长乐公主一样,胸有山川之险,未免也太过了。 再者,先帝三十二岁身体就垮了,而那是在七年之前。 七年之前,少女天子才七岁。当时恐怕谁也不会预料到,她将来能登上天子之位。因此帝王术什么的,自然是没人能手把手教她。 年龄、性格,再加上教育方面的问题,这位刚开始还极力绷着天子威仪的少女天子,渐渐绷不住了,暴露出天真本性,倒也可以理解。 但你突然说出“将来谁能制你”这种话,这还真让本座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家不是有神凰火吗? 自信一点行不行? 倪昆侧首,瞥了长乐公主一眼,示意她来给个说法。 长乐公主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对少女天子说道: “陛下放心,倪昆是我的男人,我自会盯着他。” 少女天子听了这话,也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突又恶狠狠地瞪了倪昆一眼,眼神之中,敌意满满,直让倪昆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这小姑娘喜怒无常,刚才还聊得好好的,突然之间就问谁能制我,突然之间又对我敌意满满……天子性情如此反复,恐非大周之福。 作为姑父,我以后也只得勉为其难,多盯着她,教育她,免得她误了大周天下。 虽然天周存亡,跟我没啥关系,可谁叫长乐公主是我的人,而她又牵挂着大周天下呢? 倪昆正暗自转动着“大不敬”的念头,少女天子突然一脸不耐地说道: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朕乏了。倪昆,你先退下。姑姑,你留下陪陪我,我有些话儿想跟你说。” 天子下令逐客,长乐公主也无法挽留,只能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他先下去。 倪昆自然无所谓,摊了摊手,就待随信一、信二出去。 这时,外边忽有侍女大声通传: “太后驾到!” 伴着这一声通传。 一位仪态端庄、姿容秀丽,身段修长,着太后冕服的女子,在四位宫女陪同下,款款步入厅中。 倪昆注意到,当听到“太后驾到”的通传,少女天子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脸上又似有不耐之色,还微微嘟了嘟嘴,但还是马上起身,快步走下宝座,施礼相迎: “儿臣拜见母后。” 长乐公主也行礼道:“臣长乐,拜见太后。” “都是一家人,勿须多礼。” 太后声音透着一股暖心的温婉,并没有那种曾经贵为皇后、母仪天下、高高在上的威严。 她笑吟吟地看了看皇帝、长乐,视线落到倪昆身上,微笑道: “这位是?” “在下倪昆,拜见太后。”倪昆上前一礼,自我介绍:“在下原是南疆野人,不识大周礼仪,失礼之处,望太后海涵。” “不失礼,不失礼。”太后上下打量倪昆一阵,似对他的高大英挺甚是满意,含笑点了点头:“果然英武,难怪能得长乐青睐。” 少女天子暗地里翻个白眼,撇撇嘴角,岔开话题: “母后,您今天怎么想起来栖凰楼啦?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太后嫣然一笑: “自是来看看皇儿,顺便瞧瞧长乐举荐的人才。皇儿,长乐难得举荐一次人才,可想好将倪昆安置到什么位置了?” 少女天子又悄悄一撇嘴角,眼珠一转,笑道: “母后,您知道倪昆有多厉害么? “他可是天命魔教教主,一身横练刀枪不入、火炮难伤。曾以一己之力,打崩七派联军,杀人如麻。也曾在灵州平长乐宫无生教之乱,两招打杀被通缉多年的无生教武圣八臂罗刹。 “哦对了,他还曾打杀了韩相三子韩林,更曾在启程前往灵州赈灾之前,破了京师一桩人口失踪案,揪出了幕后真凶威远伯世子,不畏强权,毫不犹豫斩了威远伯世子,提着世子人头向姑姑复命;他还曾在灵州,灭了一家囤积居奇、拒不配合平价放粮的勋贵。嗯,那家勋贵曾随世祖中兴大周,传了也有四百年了……” 听了她这番介绍,太后脸色微有变化,看着倪昆的眼神,渐渐不似之前那般温柔满意,略显出几分审视之意。 见太后神情变化,少女天子心里大笑不已。 她知道太后的内心变化,可以将太后此时的心思猜个差不离: 魔教教主的身份其实无所谓。 江湖厮杀也无所谓。 不畏强权更是名臣风骨。 可是生杀刑诛乃天子之权,韩相之子那等人物说杀就杀,威远伯世子也是说斩就斩…… 倪昆难道不知道先帝为酬威远伯之功,曾经金口玉言,许威远伯只要不犯谋逆之罪,他这一家,余罪皆可免死的吗? 还有那家四百年的勋贵。虽然地方勋贵不如京师勋贵金贵,四百年前的功劳,拿到现在说事也已过时,但怎么都是随世祖皇帝中兴大周的功勋之家,就算要办,也得按照律法明正典刑,怎么就随手灭了? 这倪昆行事,说的好听,叫做不畏强权,说难听点,就是肆无忌惮。 少女天子一边在心里模拟太后此时的想法,一边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着: “倪昆于京师破大案,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于灵州剿杀盗匪,平乱救驾,奔波三月巡查灵州,打压不法,赈济灾民,功劳苦功都是不缺。 “更难得他一身铮铮铁骨,强权不能压,豪勋不可辱,还武功高强,天下无敌……所以儿臣以为,最适合他的位置,莫过于禁军。 “母后您是知道的,禁军太不成器。父皇在位时,还可拉到边疆去作战,虽然屡战屡败,但面对的也都是北疆蛮子、西域节度那样的强敌。当战局占优时,他们也还勉强能打打顺风仗。可是这一次,姑姑前往灵州赈灾时,随行禁军居然被一伙河盗草寇打得大败…… “不能再任由禁军这般糜烂下去了。所以朕决定,任命倪昆为禁军总教头,专司整顿训练禁军。以他武功,以他风骨,定能将禁军整顿得焕然一新,变成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儿臣这般安排,母后以为如何?” 天子虽尚未亲政,但禁军乃是天子直属的亲军,理论上,天子可以随意往禁军里安插人手,随意调整、任命禁军将领。 哪怕要将一介白身平民,提拔到负责实际领军作战的左右大都统之位,也就是一道旨意的事。 任命一个禁军总教头,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所谓禁军总教头,听起来很厉害,其实就是一个虚职,只有整训之责,而无带兵之权。 简单说来,就是得罪人的苦活累活,倪昆去干。实际的好处嘛,这个真没有。 我感觉你这小丫头在针对我大倪昆! 倪昆轻飘飘瞥了少女天子一眼,将她得意洋洋的眼神尽收眼底,旋又垂下眼睑,一副宠辱不惊模样。 太后则有些迟疑。 以倪昆这魔教教主的肆无忌惮,真去整顿禁军…… 他会不会杀个人头滚滚? 若动了禁军之中,那些勋贵乃至宗亲子弟,各家派出命妇来宫里找她哭闹…… 见太后似有犹疑,少女天子收起眼中得意,眼神悲戚,声线沉重: “母后,您难道忘了父皇当年三次亲征时,禁军的狼狈不堪了么? “倘若禁军能稍微有用些……父皇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前些日子,朝廷收到线报,自八年前被父皇亲征击败之后,一直蛰伏至今的北蛮,似乎又在蠢蠢欲动。若北蛮再度叩边,边军挡得住还好,若是抵挡不住…… “儿臣也只能与父皇一般,御驾亲征。到那时,难道您希望儿臣带着的,都是些不中用的禁军?” 听了少女天子这番话,太后眼睫微微一颤,垂下眼睑,轻叹一声: “也罢,倪卿有实力,有风骨,便许他整顿禁军便是。” 于是倪昆就任“禁军总教头”,整训禁军之事,就此定下。 从头到尾,长乐公主都没有对皇帝的任命,发表任何看法。 好吧,她本来就有举荐倪昆,整顿禁军的打算。 虽然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以倪昆的脾气,恐怕会闹出不少事端,很可能会引得朝野物议汹汹,勋贵乃至宗亲群起围攻。 但…… 她相信倪昆罩得住,她也会极力给予倪昆支持。 至于倪昆为此付出的艰辛劳累,她也想好了如何补偿。 皇家掌握的双修功法,可不止一门。其中既有她与倪昆修炼的,那种神凰血脉专属的正经秘法,也有专为皇帝享乐,教女子如何更好服侍皇帝的秘法。 长乐公主决定认真参悟一番各种专业的享乐秘法,多掌握些新知识,务必将倪昆服侍得妥贴周到,以补偿他的辛苦付出。 面见天子之事,就此告终。 因着太后在,少女天子也没有继续挽留长乐公主,待得命人送来禁军总教头的腰牌印信,又起草任命旨意,用过天子印后,便将腰牌印信、任命旨意一并交给倪昆,着他明日便去禁军大营走马上任,之后便由得长乐公主带倪昆告退。 乘着那慢悠悠的水力自行悬梯下到一层,出了栖凰楼,走到广场上,倪昆回望那巍巍巨楼一眼,对公主说道: “我没有得罪过你那位皇帝侄女吧?” 长乐公主摇头:“当然没有。” “那她为何针对我?” “也许,她觉得你抢走了我?” 长乐公主叹息一声: “皇兄子女虽不多,但也不算少,嫡庶加起来共有三子四女。但唯有天子,自小跟我最是亲近,我也最喜欢她。皇兄身体垮掉后,我时常进宫探望,也常带着当时年仅七岁的天子玩耍。” 倪昆奇道:“她不是有太后这亲娘么?太后瞧着也是个温婉暖心的性子,不像是不关心子女的样子。天子为何偏要与你亲近?” 公主也是纳闷:“我也不知,不过自皇兄身体垮掉后,天子就跟太后不怎么亲近了,也不爱听太后的话。也许是皇兄油尽灯枯之后,短短一年之间,就从一个英武壮年,变成垂垂老朽,把小姑娘吓到,令她心思起了什么微妙变化?” 倪昆道:“你是说,她以为她父皇快速变老,是她母后没有照顾好父皇,因此迁怒了母后?” 公主叹道:“七年前,天子才七岁。小孩心思变化莫测,我虽与天子亲近,却也猜不出她为何会突然变化。反正自那时起,她便不怎么爱呆在宫里,常来我府上小住。直至皇兄驾崩,她继位天子之前,还在我府上住了三个多月。” “这么说,她确实挺依赖你的。因为依赖你,觉得我抢走了你,从而对我心生不满乃至怀有敌意……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委屈你啦!”长乐公主挽起倪昆胳膊,歉意道:“我知道,禁军总教头的差使不好做,天子如此任命,确实有意在针对你。可我原本……也是想请你整顿禁军的。” 倪昆笑道:“无妨,我天魔倪昆,无所畏惧。再说,你可是我的人,你想做的事情,我自然要不辞辛苦,鼎力支持。” 长乐公主嫣然一笑,也不理会后方护送的两位秘卫,以及道旁偶尔可见的宫女太监,踮起脚尖,在倪昆脸上轻啄一口,又舌尖轻舔红唇,媚眼如丝地说道: “你不辞辛苦,姐姐也不会亏待了你……今天晚上,你且等着好事。”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倪昆笑道,沉吟一阵,忽然说道:“天子是不是也觉醒了神凰血脉?” 【本章六千多字,日万强者仍然在线,求月票啊!】 089,灵机复苏?小荔子要雄起!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 “你看出来啦?” 倪昆淡淡道: “不需要看出来吧? “虽然我确实在你皇帝侄女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与你极相似的神凰焰力气机,可就算没有这感知,也可以猜得出来。 “先帝又不是没有儿子。若先帝儿女都未能觉醒血脉,你又执意相让,那也该是由皇子继位,哪有公主登基的道理? “你那位天子侄女能继位登基,只可能是也觉醒了神凰血脉。” 长乐公主道: “你所言无错,天子能继位,确实是因她也觉醒了神凰血脉。” 倪昆眉头微皱: “可历代神凰血脉觉醒者,不都是独一无二的吗?为何这一代,会有你与天子两个觉醒者?” “我也不知为何。”长乐公主摇摇头:“大周八百年历史,从未有过同一时代,同时出现两位神凰血脉觉醒者的记录。” 顿了顿,她神情略显严肃: “你说,这会不会是天地将有剧变的预兆?” 倪昆沉吟一阵,回想自出山以来一系列遭遇,缓缓道: “我与苏荔出南疆时,曾在天命教总坛不远处,遭遇过之前几百年来,从未出现甚至未曾耳闻的厉鬼邪祟;来京师后,又遭遇了惊怖老鬼的复苏残魂……还有神墓的际遇,仔细想想,也颇为离奇,尤其是威远伯世子与苏荔的‘神力种子’。 “若‘神力种子’这般轻易便能在现世汲取信力,发挥力量,为何此前几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谁恃仗‘神力种子’闹出大事? “民间流传的隐密邪教,也不只一个两个,各种邪神淫祀、民间野神,朝廷也打压乃至剿灭过不少。可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哪个邪教、野神,能用神术对抗朝廷的事情吧?” 长乐公主微微颔首: “确实,在威远伯世子之前,恃仗血脉神通、旁门异术行凶的异人有过不少,可还真没有出现过神术作乱之事。 “即便是无生教,号称得了‘无生圣父’传授异术,可实际展现出来的,都只是些血脉神通、旁门异术,并非师琪那样以神力种子汲取信力练成的神术。” 倪昆缓缓道: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大胆猜测,神力种子、神祇法术,都是直至近些年,方才可以在现世存在并发挥力量?在此之前,即使有神墓征召的神墓行者,兑换了某位神祇的‘神力种子’,也无法在现世显灵,只能迁至异世天地发展?” 长乐公主秀眉轻锁,神情凝重: “若真如此……这天地之间,恐怕真将有天大变化发生。只是不知,这变化究竟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倪昆笑了笑: “同时出现两位神凰血脉,对你们大周天家来说,当然是好事。神力种子能在现世显灵,只要掌控得力,驾驭得住,也是桩好事。 “只是日后,需得严加调查那些突然出现的,秘密流传的隐密教派。尤其是如惊怖老鬼一般,邪神、恶神性质的隐密教派。 “至于其它变化,暂时还说不准。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我们自己够强,纵然天塌地陷,也能从容应对。” 在倪昆想来,综合目前的种种线索,若说最有可能出现的变化,莫过于灵机复苏——天地灵机可以在七百年前突然断绝,自然也可以莫明复苏。 南疆鬼庙、惊怖复苏、神力显灵、神凰双子,都是这一猜想的有力证据。 甚至“冥凰破界丹”的出现,都有可能是因为天地法则开始松动,所以才能提前突破天地桎梏,在现世修出真气。 而对于已经持续了七百年,已习惯了无灵模式的凡俗现世来说,灵机倘若真正复苏,神通之士乃至妖魔鬼怪纷纷出现,无疑会现在相对稳定的局势,造成极大的冲击。 说不得,就会群魔乱舞、天下大乱。 要知道,灵机断绝之后,虽然所有的修士、神祇,以及一切妖魔鬼怪,全都销声匿迹,曾经存在过的大量“秘境”,也都断开了与现世的沟通关联,可这并不代表,曾经那些修士神祇、妖魔鬼怪便统统灭绝了。 神凰宫的余威都能存留到现在,大周皇室都能保有不少犹有余威的神兵,天知道那些销声匿迹七百年的老家伙们,会不会正龟缩在某个地方冬眠,就等着灵机复苏,便能宛若熬过严冬的狗熊般跳出来兴风作浪。 而一旦老家伙们复苏搞事,现世的世俗凡人们,恐怕是无力抗衡的。 虽灵机复苏之后,有传承的武者们也都能炼气修行了,可一个是刚刚上路,一个是老鬼复苏重拾威能,哪个进步更快,哪个底蕴更深,自是不言而喻。 哪怕是大周朝廷,面对这样的变化,恐怕也会相当无力。 当然,倪昆他们倒是能提前准备。 倪昆等神墓行者,已经在神墓修出真气,又没有移民异世,一旦现世灵机复苏,天地桎梏消失,立刻就能展现出炼气士的威能。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时间准备。 倘若立刻就灵机复苏,哪怕倪昆等人立刻就能动用真气,只怕也不顶用。 倪大教主区区一个真气境前期,公主、苏荔等也不过真气境入门,面对某些能够苟到现在,境界不知道有多高的老鬼,又能济得什么事? “风雨欲来啊!” 倪昆轻叹一声,却不见畏惧沮丧,眼中反而隐含兴奋,有种面对挑战,昂扬振奋之感。 他握住长乐公主柔荑,直视她双眼,再次强调: “无论天地如何异变,只要我们有所准备,自己够强,便能不惧任何挑战。” 长乐公主受他鼓舞,也放下忧思,嫣然一笑: “你说得不错。当年大周太祖,曾有于人间立仙朝的志向,惜乎天地异变,灵机断绝,使他壮志成空。但我们……只要自己够强,未必没有可能,将大周变成人间仙朝。” 倪昆哈地一笑:“你倒是志向远大。” 公主眨眨眼睛:“你可愿帮我?” 倪昆摸了摸下巴:“那我至少也得做仙朝国师。区区一个禁军总教头,可打发不了我。” 公主笑道:“国师之位,我可不敢许,这是天子才能决定的。本宫那位皇帝侄女,性子可是精灵古怪得紧,不好对付哦。” 倪昆哂笑:“呵,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而已,精灵古怪又如何?我可是人间无敌的降世天魔,还是她亲姑丈,难道还摆不平她?” “小声点,后面还跟着秘卫呢,当心被她们听到,报予皇帝,治你个‘大不敬’。” “当天子是自家侄女才这么说的。她若敢治我大不敬,我就抢了她最喜爱的姑姑,跑回南疆做逍遥霸王,再不理会这禁军、朝廷的腌臜事……” 两人一路说笑,出了禁宫,乘上公主的马车,在仁一、仁二护送下,一路回转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邸,倪昆与公主暂别,回到公主安排给他居住的贵宾客院,一进门就看到苏荔又捧着个大海碗,正自胡吃海塞,脸颊都鼓得跟仓鼠也似。 “胶柱,泥灰奶啦?” 见倪昆回来,苏荔口齿不清地说着,推开海碗,嘟起脸颊飞快咀嚼一阵,脖子一抻,咽下嘴里的肉食,又胡乱一抹嘴巴,跳到倪昆面前,目光炯炯地问道: “见到天子啦?” “嗯。见到了。” “怎么样,天子威风不?”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你以为她能威风到哪里去?” “啥,小姑娘?”苏荔一呆:“当代天子,是个女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这,可这不对呀,神凰血脉乃是长乐公主,若公主让位,那也该由……嘶,难道说,那个十四岁的小女皇帝,她也觉醒了神凰血脉?”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事儿得保密,知道么?” “噢。”教主之命,苏荔自然要乖乖应是,可眼里还是有着按捺不住的好奇,“教主,那个小女孩子皇帝,她看起来是不是很好欺负?” 倪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我现在可是天子她姑父,得有长辈的样子,无缘无故欺负她作甚?” “不欺负天子么?”苏荔顿时一脸遗憾:“咱天命教八百年前,可是被大周打得好惨,咱得报复回来呀!” 倪昆瞟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身为当代天命圣女,也确实有义务为魔教找回场子。这样,我把拭雪剑借你,再找公主替你要一匹上好的御马,给你备一身威风的行头,你骑马仗剑冲进皇宫,见人就砍,以兹报复如何?” “呃……” 苏荔一呆,讪笑两声,眼神飘乎: “那个,仔细想想,八百年前的旧怨,到现在也是时候过去啦。咱们炼气之士,还是得心胸开阔点,一切向前看,无谓纠结过去的恩怨。” 又赶紧转移话题: “教主,天子给了你啥官职?有长乐公主亲自举荐,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天子一定给了你一个大官吧?” “嗯,确定给了我一个很大很大的官。” “真哒?”苏荔满脸惊喜:“什么大官?” “禁军总教头。” “禁军总教头?”苏荔迟疑一二,没急着恭喜,而是先问:“有统兵权么?” “没有,只负责整训禁军。” “什么嘛,教主,那个小姑娘天子没安好心,她这分明是在坑你啊!” 苏荔可是个小机灵鬼,立马就想到了这其中的蹊跷: “禁军总教头听起来威风,可只能整训无权领军,那岂不是要你做刀,去割禁军的腐肉顽疮么?这可是桩得罪人的差事,咱不能做。” 她对大周禁军的战绩那是相当了解,也很清楚禁军的构成,知道这禁军当中,有大把勋贵、世家乃至宗室子弟。 若是有领兵之权,那得罪人也就得罪了。 只要能强势整训出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军,便可借着领兵之权,挑个月高风黑的夜晚,突然冲进皇宫,搞一场清君侧……那还有点意思。 可单是整训,不能领兵,就算把禁军训得再强,不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么? 苏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教主,咱们天命教可不是开善堂的。咱们是魔教,坏人来的,舍己为人的傻事咱可不能做!” 倪昆面无表情: “但我已经答应长乐公主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岂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苏荔还是劝道: “话虽如此,但咱们是坏人呀。做坏人的,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倪昆嗤笑: “你才是坏人,本座好人来的,这可是有口皆碑众所公认的。 “行了别废话了,我意已决,明天一早,就要去走马上任。身为禁军总教头,我可以任命几个副手,协助我整训。你有没有兴趣?” 虽然是得罪人又没好处的差事,但是吧…… 苏荔是一定要紧跟教主步伐的,当然不会拒绝: “唉,教主,虽然这事儿太亏,不过既然你已做出决定……” 她一挺胸脯,直视倪昆双眼,断然道: “天命教旧人,就剩咱俩相依为命。刀山火海,苏荔也愿陪教主一路趟到底。” “好。”倪昆欣然抬手,一拍苏荔肩头:“你既如此支持我这个教主,那我也不能亏待了你。这样,买洗髓换血丹时,找我借的那四百两神银、一枚九品神晶的债务,本教主就给你免了。” “啊?”苏荔张开小嘴,一脸呆滞——我是想赖账不还,然后肉偿的啊!你怎么能免我的债? “嗯?”倪昆一脸纳闷:“本教主免你一笔债务,你为何看上去并不开心?”、 “开心……”苏荔表情僵硬,讪笑道:“教主如此慷慨,免去我这么多债务,我当然开心啦!我刚才是,嗯,是开心地都傻掉了,呵,呵呵……” “你这家伙,有时候挺机灵的,有时候怎么就突然变得呆头呆脑?还是心境不够稳啊!以后得努力磨砺心境。” 倪昆摇了摇头,吩咐一句: “吃饱饭就努力修炼,不能炼气,就继续炼体,锤炼体魄,掌控血脉,总之莫耽搁了大好时光。” 说完进屋换了身衣裳,又朝院子外边走去。 “教主你去哪儿?” “当然是找公主修炼,不负大好青春。” 倪昆轻飘飘地摞下一句,扬长而去。 苏荔嘟着小嘴,低头看看自己胸脯,一巴掌拍在自己胸口上: “不争气的小东西,吃了那么多肉,就不见你雄起!争气啊听到没?你要雄起啊!” …… 倪昆一路直趋公主寝殿,进殿之时,只朝把守殿门的戎装女侍微一颔首,便径直步入殿中。 入殿之后,不见公主,只仁二迎了上来: “倪公子,殿下正在沐浴,请随我来。” 倪昆跟仁二也是老熟人了,曾一起在灵州长乐行宫吃过无生教的炸弹、炮子,当下熟不拘礼地笑道: “今日在天子的栖凰楼,见到了一位眉清目秀容颜俊美,体魄却比你更加高大健壮的秘卫,当时没机会问她姓名。不知她叫做什么?” 那位秘卫虽然喝斥了倪昆一句,但倪大教主素来心胸宽广,自不会记恨一位尽忠职守的卫士。之所以打听,也就是想起来了,随口跟仁二聊上一两句,顺便摸一摸小皇帝身边人的底细。 以后若是被少女天子的古怪脾气闹得不耐,想要作为长辈教育她一二了,也好有个预备。 “那是德一。”仁二道:“她的实力,是我们这代秘卫中的最强,掌控的神兵也最厉害。不过公子你说她高大健壮,却是看错了。她长得高归高,身段却是匀称得很,之所以看上去厚实健壮,只因她掌控的神兵,乃是一副甲胃,穿在身上,与肉身相融,就让她看起来粗壮了好几圈。” 历代皇家秘卫,皆以德、顺、义、信、仁为代号。 本代一共只有八位秘卫,德、顺二字,都只有一位,分别以德一、顺一为号。二人的实力,在八位秘卫当中,亦是居于首位与次席。 “原来如此。”倪昆点点头,“以后有机会,当与她切磋切磋。” 仁二摇摇头: “德一虽是我等八人中的最强,但若不主动催动神兵甲胄,不会是倪公子你的对手。” 说话间,仁二已将倪昆带至公主沐浴的宫室前,守着门口的仁一见他俩过来,不用吩咐,直接就打开了门,让倪昆进去,待他进去后,两位秘卫便关上门,门神般镇守左右。 倪昆来到水雾缭绕的浴池前,见公主正身披轻纱,在宽敞浴池中缓缓游动,两条修长雪白的美腿并在一起,轻轻摇曳之际,好似一条雪白的人鱼长尾,顿时无声一笑,天魔卸甲,一个鱼跃飞扑,轰入浴池之中,惊起漫天水花,和公主惊呼娇笑。 很快,公主便落入魔爪,在浴池角落,被倪昆反剪双手,背对着他,仰起了仰长雪颈。 …… 遥远的北疆草原之上,蛮族的可汗大帐之中。 一位敞胸露怀的光头大汉,熊罴似地盘腿坐在主座之上,蒲扇大手持一口钢刀,自面前案几上摆放的狼尸之上,剔下一长条血淋淋的后腿肉,一把塞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咽下这口生肉,光头大汉一抹嘴角淌下的血沫,隐呈竖瞳之状,瞳中还闪烁着诡异黄光的双眼,蓦地盯住对面一个手拄长杖,身披白袍,长发垂肩,相貌柔弱,宛若女子的青年男子。 那拄杖的白袍青年身边,还立着一个腰佩长刀,身姿挺拔,相貌俊朗的黑衣少年,赫然正是小魔君杨纵。 被光头大汉那宛若人形凶兽般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盯了一阵,饶是以杨纵的心高气傲、年轻气盛,亦不禁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白袍青年亦是微微垂首,避开光头大汉视线。 但光头大汉能够感觉出来,这貌似柔弱的白袍青年,并非是被他的气机威压所慑,其低头只不过是出于礼貌。 “哼,有两下子,难怪敢深入大漠数千里,来我汗庭出使。” 光头大汉冷哼一声,又剔下一块生肉,一边咯吱咯吱地大嚼,一边说道: “说,你们那位主子,这次又想跟我做什么生意?” 那白袍青年手按心口,欠身一礼: “这次主公要与大汗做的生意非比寻常。我主愿以一件攻城利器,换大汗于半月之内,亲率十万铁骑,叩关大周。 “想来大汗这八年厉兵秣马,早已做好了再攻大周,为先汗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的准备。若再得这件攻城利器,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届时就算一举荡平大周北域,乃至夺取大周半壁江山,亦不无可能。” 那光头大汉眼神微微一凝,嗤笑一声: “真是笑话!军国大事岂能儿戏,怎能由你们来决定何时攻周? “攻伐大周,本大汗自有金帐狼骑,足以踏平一切城塞,又哪里需要你们所谓的攻城利器?” 那白袍青年微笑道: “外臣已带来了一件攻器利器的样品,大汗可以先去一观此器械的威力再作决定。若大汗看过之后,对这利器还算满意,决定半月之内出征……那么大汗的十万铁骑,抵达大周边关之时,我等自会献上更多的利器。 “除此之外,我主还有礼物赠上,乃是大周北疆诸关塞布防图纸。城池构造、物资仓储、铠甲器械、兵员数量、主将来历,所有情报,一应俱全。 “最后,我主还得了一些灵丹,可助大汗麾下‘鹰狼’猛士,大幅提升血脉威能,同时还能一定程度维系理智,使之不因血脉侵蚀而失心丧智……” 北疆蛮族,多妖魔混血。北蛮风气,又剽悍轻生,因而很多北蛮猛士,并不忌惮妖魔血脉的侵蚀,宁愿用寿命、理智,换取一时的强大与数年的荣华。 这样的猛士,被北蛮称为“鹰狼”猛士,乃是北蛮大汗直属的最强武力。 若有一种丹药,真能在提升实力的同时,还能继续维系理智,使鹰狼猛士不会彻底失心丧智,那对北蛮的实力,将有极大的提升。 光头大汉脸颊抽搐一阵,忽然重重地一拍桌子: “只是丹药还不够!本大汗还要丹药配方!” 白袍青年微微一笑:“没问题。” 顿了顿,他又道:“配方亦可交予大汗。不过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 光头大汉沉声道:“说!” 白袍青年道:“听说北族除了信奉苍天,还信奉大地,认为大地为母,哺育万物。正好在下信奉的神尊‘冥藏神尊’,亦有部分大地权柄,且其权柄之一,还与北族大巫的唤尸巫术有所兼通。所以,在下冒昧,想求大汗开恩,允在下在北族各部,传播冥藏神尊的信仰……” 光头大汉冷笑:“北族各部,除了苍天大地,本就还信奉各自祖灵、图腾。你想传教,没有问题,只要你能说服各部族信你的神便是。” 白袍青年微微一笑:“如此,多谢大汗。攻城利器已然备妥,大汗可愿移驾前去一观?” 光头大汉站起身来,身板之雄壮,竟比张威还要高上大半头,且粗壮了一大圈。 身量也算修长挺拔的白袍青年与杨纵,在这光头大汉面前,竟如幼童之于成人。 他低头俯瞰着白袍青年与杨纵,沉声道:“也罢,便出去一观!” 说罢迈开两条廊柱似的大腿,脚步轰轰往账外行去。 【今天两章加起来,又有差不多一万三千字!马上就能拿到爆发徽章喽,求月票啊~!】 090,魔姬踏月!前代圣女的突袭! 夜,丞相府。 灯火通明的书房中,年纪已近七十,身量并不高大的右相韩思远,正端坐书桌前,提笔悬腕,一笔一笔地写着字。 忽然,有人匆匆来到书房前,隔门说道: “相爷,有倪昆的消息。” 韩思远语气平淡:“进来说话。” 门外那人跨过门槛,步入书房。 刚一进来,那人便像是受到了某种难以言述的奇异影响,一举一动,都变得刻板精准,每次迈步,都如同尺子丈量过一般,每一步的间距,都毫厘不差,予人极守礼仪、极有规矩的感觉。 那人目不斜视,走到书桌前,用极度精准刻板,便是再古板的老夫子,都挑不出一丝差错的仪态动作,对着韩思远行了一礼,沉声道: “相爷,宫里传来消息,天子任命倪昆为禁军总教头,令倪昆整训禁军。” 韩思远淡淡道: “天子可给了那倪昆领军之权?” 那人道:“回相爷,未曾。” 韩思远嗯了一声,语气毫无情绪起伏: “知道了,你且退下。” 那人又施一礼,用与来时一样的刻板步伐出了书房。 甫一迈出门槛,那人便像是从某种玄妙的状态脱离,整个人再不见之前那种刻板精准的感觉,步履匆匆地离去。可他自己,却似对自己进出书房前后的变化,一无所知。 韩思远像是没有受到这消息的影响。 仍然端坐书桌前,一笔一笔地写着字。 书房一片宁静,只笔尖划过竹纸的轻微沙沙声偶尔响起。 过了约摸大半刻钟,当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映入书房一角,韩思远方才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倪昆是个异类。别人都在规规矩矩地下棋时,他却是拿了根棍子,在棋盘上胡乱扫荡,要把别人的棋子统统扫落在地,把别人的游戏搅得一塌糊涂。 “他太放肆,没规矩,毫无敬畏。这样的人,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都是祸害。 “江踏月,你仍要继续坐视他胡来吗?” 书房里除了韩思远,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可当他话音落下,忽有一声轻笑凭空响起。 那笑声空灵飘渺,带着丝丝慵懒魅惑,单是听到这笑声,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幻想,似有一位天仙化人的女子,正轻纱覆身,斜卧软榻,秀手支颐,于袅袅云烟之中,冲着你嫣然而笑。 空灵悦耳,又有几分诡魅的轻笑声中,一个略带几分动人沙哑的慵懒女声,忽地响起: “韩思远,你这么说,是想让我给你做刀?可我连儿子都没有,与倪昆可没有杀子之仇。” 韩思远神情古板,波澜不惊,不急不徐地说道: “儿子这种东西,不过是一时欢娱的产物。幼时还如小猫小狗一般,算是可爱逗趣。等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花花心思,便变得格外惹人厌憎。 “我并不会因倪昆杀了我的儿子而恨他。但他的存在,很可能挡我的道。 “不仅是挡我的道。倪昆来京师的目的,恐怕与你也不谋而合。你就不怕,他也挡你的道,坏你的事?左右你已杀过一个天命教主,再杀一个,有何为难?” 那空灵诡魅的女声悠然道: “但也有可能,他真就只是为荣华富贵而来。” 韩思远慢吞吞地说道: “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轻笑声再起。 笑声飘飘缈缈之际,那女声悠悠道: “我对他,倒也着实有几分兴趣。 “我很想知道,一个痴痴傻傻了二十年的小家伙,为何一朝开窍,竟能变得那般厉害? “为何我当年还在天命宫时,在七长老家中见到他时,竟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甚至他究竟……是人,是仙,是神,还是魔? “我会去试一试他。不过……你也别想白白让我出力。” 韩思远淡淡道: “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并不多。既然只是试探,便只要你一张‘礼’字贴。呵,你新写的这张,就很不错。” “成交。” 韩思远淡淡说着,拿起面前那写满了“礼”字的纸张,抖腕一掷,那张“礼”字贴便轻飘飘落入月光映照的角落,倏地消失不见。 …… 午夜,倪昆哼着被苏荔带偏的“人生短短急个球,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倒拔垂杨柳”,脚步轻快地踏着月光,自长乐公主寝殿返回住处。 今天为感谢他不辞辛苦,接下“禁军总教头”之职,公主殿下解锁了不少新知识,甚至用出了一些连“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里都没有,令倪昆都觉大开眼界,暗叹“果然还是皇家更会玩”的新鲜招式,把他侍奉得格外舒服。 按理,今天本该是勤修苦练到天明的。 不过想想明天一早,还得去禁军大营,倪昆便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只与公主殿下修行到午夜,便回来调养休整。 进了与苏荔居住的贵宾客院,就见小荔子正身着白裙,披散长发,在月光下修炼着“鬼哭搜魂爪”。 明媚月光下,修长高挑的美少女,长发飞舞,白裙飘扬,爪法凌厉,又隐含凄美,竟让倪昆油然想起了“倩女幽魂”中,白衣小倩踏月而来的场景。 他没有打扰苏荔,背负双手,默立院中,看着苏荔修炼。 刚静静欣赏了一小会。 倪昆忽然心头一凛,素来高傲无比的灵觉,竟首次主动给了他一种极强烈的预警。 灵觉示警之下,倪昆霍地抬首,就见冷月清辉之下,有黑裙长发、黑纱遮面的窈窕身影,宛若凭虚御风,足踏月光,翩然而来,一双仿蕴含了整个夜空,予人神秘深邃之感的明眸,幽幽瞧了他一眼,随后…… 化作一道划过夜空的惊鸿,向他俯冲而来。 并不凌厉,甚至可以说温柔的轻微风声中,那头下脚上,俯冲而来的黑裙身影,倏地探出一只修长雪白、晶莹似玉的素手,仿佛仙人抚顶,朝着倪昆头顶一掌按下。 这一掌,看似温柔缓慢,实则快若电光,更隐含泰山压顶般的沉重威压。 只是,那只雪白素手,似散发着某种慑人心魄的无形魔力,令人情不自禁,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那只完美无瑕的素手之上,眼中只有那只手儿,再不见其它,甚至会油然心生出一种…… 甘愿被它抚上头顶,九死亦无悔意的奇异冲动。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倪昆心中感慨着,却并未被那只素手的魔力所慑。 他目光如电,吐气开声,拳若升龙,迎着素手暴轰而出。 拳出若山崩。地面震荡,烟尘飞扬,气浪膨胀,雷音滚滚。 这崩山撼岳的劲拳,与那翩然拍落的纤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一狂猛似雷,一温润若风。 然后,拳掌相碰。 轰隆! 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劲力,自那看似轻飘温柔的纤纤素手上倾泻而下,倪昆衣袖寸寸迸裂,化为片片碎蝶,四散飘零。 强劲的风压,碾碎了他束发的玉冠,满头长发啪地一声散乱开来,在风中乱舞。 脚下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亦寸寸迸裂,绽出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四面八方辐射开去,转眼爬满大半个庭院。 狂暴的震波,更将迸碎的青石板碎块掀起,宛若弹雨般四面弹散开去,将院中花草打得零落一地,将院墙、廊柱、门窗射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裂痕。 倪昆双足陷入地面,直沉至踝。 而那踏月来袭的黑裙女子,身形亦被倪昆那撼山崩岳的雷霆重拳,轰得向上抛飞三丈有余。 但让倪昆诧异的是,与他毫无花俏硬碰硬对了一招的黑裙女子,那看似吹弹可破、柔嫩纤软的素手,竟然连一丝红痕都没有出现。 在这神通不显,真气无法催动的现世,竟然还有人能跟他拳掌硬碰,而不手掌爆裂? 不仅没有爆裂,那头下脚上,倒悬着向上抛飞三丈有余黑裙女子,长及腰际的黑发在月光下迎风飞扬,宛若黑莲怒绽之际,那仿佛蕴含了整个夜空的明眸之中,竟还浮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含笑看着倪昆,倒悬的双脚作蹬踏之势。 嘭! 雷霆爆鸣声中,女子脚掌蹬踏之际,竟在她上方的空中,踩出一团淡淡的音爆云。 而她则借这一踏之力,止住上升飞腾之势,复又头下脚上,冲倪昆俯冲而来。 就在这时。 一条黑发飞扬,白裙如雪的身影,若白衣女鬼般斜掠而来,一对素手弹出猩红似血的寸长指甲,抓破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凄啸,向着黑裙女子疾抓而去。 苏荔出手了。 她虽然专注修炼,但早在倪昆回来时,她便已察觉到教主的到来。 只是倪昆没有打扰她,站在一旁看她修炼,眼中的欣赏更让她心中窃喜,便也没有中断修炼,仍自勤修不辍,努力将自己如今的优秀,展现在教主面前。 黑裙女子的到来,并没有被苏荔察觉。 虽她也已洗髓换血大成,晋身人间武圣,更在任务世界修出真气,可那黑裙女子的气机,实在收敛得太好,纵是以苏荔的灵觉,亦对黑袍女子的到来毫无所觉。 直至黑裙女子对倪昆出手,苏荔方才惊觉,竟来了一个女刺客。 而这女刺客的实力,也着实令苏荔有点看不懂。 她竟然能跟教主硬碰一招,毫发无伤! 天下怎会有这等强大的女高手? 身为求生达人,见到那女刺客能与教主拳掌硬撼平分秋色,苏荔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本能念头,就是赶紧躲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但,想变得更加有用,想在教主面前表现,想让教主看看她这一路以来也有成长的强烈冲动,令她克制住了本能,在那女子再度俯冲而下时,展开“鬼影迷踪”身法,闪电般斜斜插入了战团,向那女子挥出了“鬼哭搜魂爪”。 真气无法催动,鬼影迷踪身法也好,鬼哭搜魂爪法也罢,都不能发挥出各种玄奇的特性,可即便如此,这也是超越了凡俗的身法与武技。 配合她的天鬼血脉,凡俗武圣,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然而…… 面对苏荔那幻影闪电般的身法,那凶狠凌厉的猩红利爪,那俯冲而下的黑裙女子,只是眼角轻轻一扫,笑说一句: “小荔子胆子太大,敢向我出手,得给你个教训。” 已变得稍显陌生,但又莫明熟悉的声音入耳,苏荔瞳孔顿时骤然一缩,脑海之中,油然浮出一个既曾令幼小的她惊惧万分,又令她极之向往羡慕,宛若魔妃化人的魔魅身影。 可还没等她将脑海中浮出的那道身影,与眼前这黑裙女子正式联系在一起,俯冲而下的黑裙女子,便轻轻一挥手,修长纤细的五指宛若不存在的幻影一般,轻松穿透苏荔双爪交织出的重重爪影,落到她手腕之上,手挥琶琵般轻轻一拨。 只这一拨,苏荔便觉一股诡异的劲力,自手腕蔓延至全身,令她霎时全身麻痹,失去控制,整个人更是若风车一般凌空旋转起来,昏头转向,不辨方向。 最后更是忽悠悠旋转着,哎呀呀惊叫着,噗嗵一声,一头倒栽进院中的小池塘里。 而黑裙女子出手拨飞苏荔,只用了电光火石的一刹,并不耽搁她继续俯冲向倪昆,再次向他头顶按落一掌。 倪昆此时才刚刚将双脚自地上拔出。 见女子竟称呼苏荔为“小荔子”,出手拨飞她的那一招更是妙到毫巅,倪昆自忖便是他自己,纵然可以一拳打爆苏荔手爪,却断然施展不出如此精妙的手法,心中不禁满是疑惑。 “你是谁?” 他沉声喝问,同时再次挥拳,迎着女子按落的手掌,拳如狂龙升天,狠狠轰去。 嘭! 又一记震耳欲聋的爆鸣。 那黑裙女子再次被震得倒冲而起,而倪昆脚下地面也再度迸裂沉陷,双脚又陷落下去,直沉至踝。 “姐姐我呀,是你的前辈哦。” 女子声线空灵动听,又略带几分沙哑,像是夏日午后,小睡方醒,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慵懒贵妃。 她轻声笑着,这次没有再足踏虚空,继续俯冲,而是宛若一片浑不受力的羽毛,凭虚御风一般,在空中轻盈飘荡,“想不到当年痴痴傻傻的小家伙,竟然变得如此厉害……好弟弟,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姐姐很好奇呢。可以告诉姐姐么?” 说话间,她飘飘荡荡地落到院中,双手拢在长长的水袖里,偏头看着倪昆。那夜空般神秘深邃的明眸中,透着丝丝宛若少女的好奇。 “我的秘密很多,你想知道哪一个?” 倪昆背负双手,淡淡问道。 这女子,乃是他出平仅见的强者。 要知道,即便是专精炼体的冥神宗长老,跟他硬撼,也要被他一拳轰得倒嵌墙中,口喷鲜血,五痨七伤。即便是身负各种极品法器,有精纯魔道正宗真气护体的冰狱宗子原无昼,在他拳峰之下,也要施法抵挡,不敢硬顶他的锋芒。 可这女子,居然能用手硬碰他的拳! 这女子的肉身,究竟是用什么材料锻造的? 她的修为,又去到了什么境界? 绝不可能只是凡间武圣。 倪昆有这自信:放眼天下,任何一个凡间武圣,哪怕是皇家秘卫,哪怕是北蛮觉醒妖魔血脉的猛士,与他对拳,即便不被他粉碎手掌,也绝对会骨裂抛飞,口吐鲜血,断不可能像这女子一样,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红痕都不显。 所以,这女子的真实修为,绝对超出了凡间武圣的范畴。 专精炼体的真气境? 甚至是开脉境?法力境? 若真是这等境界,之前与他对拳之时,却又没有催动真气…… 莫非,她也是修出了真气乃至法力,却无法在现世催动的“神墓行者”? 心中闪念之际,那女子嫣然说道:“弟弟你所有的秘密,姐姐都想知道呢。” 倪昆哂笑:“想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姐姐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么?” “姐姐本来就很贪心呀!不贪心,又怎会直到现在,才与你相见呢?” 女子吃吃笑着,那笑声魔魅动听,却并不令人感觉轻浮,只觉她本就该这样笑,这就是她应有的笑声:“若姐姐不贪心,小荔子也做不了圣女,你呀,也早该在开窍的那一刻,就认得姐姐啦!” 这时,苏荔忽然从池塘里哗地站起,摘掉头上顶着的一片荷叶,又一把抹去脸上的塘泥,惊声说道: “教主,她就是前代圣女,江踏月!” 天命魔教,前代圣女,江踏月! 七年之前,就能以一己之力,打得前代教主左轻侯一路败亡,最终身死鹰愁峡的前代女魁! 而前代教主虽不成器,但在南疆莽荒,也是首屈一指的武圣强者。 当时魔教内部,其实已经弊病重重、矛盾丛生,许多长老、法王彼此仇视,全靠左轻侯压制,魔教矛盾才未演变成内讧。 而左轻侯一死,江踏月一失踪,魔教便立刻爆发了持续七年的血腥内斗。 七年之前,江踏月便能斩杀武圣左轻侯,七年过去,她的实力,又去到了什么境地? 不,不只七年。 若她真是“神墓行者”,那么考虑到任务世界的时间,以及神墓“闭关室”的修炼时间,她真正的修行年月,已经无法考证。 “难怪可以与我硬碰硬。”倪昆面不上动声色,淡淡说道:“原来是破门叛教的前代圣女。江踏月,你今日趁夜来袭,莫不是又想再杀一个教主?” “好弟弟,你我无冤无仇,你又如此英武健壮,姐姐怎舍得杀你?”江踏月轻笑着,“姐姐只是想探一探你的秘密,顺便试一试……你是否真有撑起天命教的能耐而已。” “哦?”倪昆眉峰一扬,淡淡道:“那不知姐姐你感觉如何?是否已被我的实力折服,迫不及待要幡然悔悟,重新拜倒在我这新教主座下了?” “弟弟你可真会说笑。”江踏月抬起素手,作掩唇状:“你确实比左轻侯那废物要成器得多,可是呀,想要姐姐拜在你座下,还差了一点哦!” “不知我还差了什么?” “你呀,还欠了打服姐姐的实力哦!” “是吗?那我就打到你服!” 轰! 倪昆脚掌猛地搓地,地面、靴底同时爆裂,人如出膛炮弹一般,轰射至江踏月面前,右手极力后拉,如开强弓,再挟冲锋之势,狠狠轰击出来。 拳出之时,又有雷音爆鸣,拳峰之前,炸出乳白气浪,旋即拳头挣破气浪,如破茧而出,直袭江踏月那蒙着黑纱,不辨真容的面门。 撼山震岳功,友情爆颜拳! “弟弟好狠的心……” 江踏月悠然说着,说前两个字时,她倏地后撤半步,右手抬起后拉,作开弓之势。 第三四字出口时,她右拳亦悍然前轰,秀气的拳头亦如破空而至的流星,轰爆空气,炸出气浪,旋即在最后两个字说出时,与倪昆爆颜而来的重拳狠狠碰撞。 与倪昆的拳头相比,她的拳头显得纤细而小巧,白皙又晶莹,仿佛天工巧手精雕细琢出的完美艺术品。 可就这一只小巧秀气的拳头,轰出之际,却让旁观的苏荔,隐隐有种万物皆被这一拳排开,视野之中,唯见这一拳,再不见其余的恐怖威压。 当她的拳,与倪昆碰撞之时,苏荔更是生出一种,这不是两颗拳头相撞,而是两枚直有撼山摧城之力的流星,当空碰撞。 身为天命教前圣女,以江踏月修行的岁月,其对天命教的各种武学的理解,绝不逊于拥有逆天天赋,任何武学,一学就会,一练就精,短短时间便融会贯通,乃至推陈出新的倪昆。 她打出的撼山震岳劲,并不比倪昆稍显逊色。 轰隆! 晴天霹雳声中,两人的拳峰,毫无花俏地对撞在一起。 两人脚下的地面,亦齐齐崩裂,狂暴的震波,自两人脚下爆绽而出,掀起一圈气浪尘环,向四面八方滚滚冲击开去。 倪昆身形如岳,纹丝不动,但卸力之时,双脚又沉陷三寸。 江踏月则随着翻腾的气浪尘环,向后飘荡而出,仿佛一片随风飘扬的黑羽,一连飘出数丈之外,轻盈地落在一束修竹枝头,身形随着竹枝摇晃微微起伏。 倪昆看了看自己拳头,见拳峰之上,赫然出现一丝红痕,不禁微一颔首: “不错,你是首个能将我拳头打出红印的人,不愧是前代圣女,没有丢了我魔教的脸。” 江踏月则轻轻甩了甩手,皱眉娇嗔: “弟弟你未免也太狠啦,把姐姐的手打得好痛呢。” “只是痛吗?看来我还是不够狠。” 倪昆摇了摇头,再次脚踏地面,腾空而起,冲向江踏月。 人在半空,已并指为刀,照江踏月修长玉颈狠狠削去。 刀出之时,他鼓动“心火劫力”,胸腔震荡,声若雷鸣,皮肤赤红,宛若火炭,于是那一记挥出的手刀,便像是一口火焰之刀,在圆月之下,划过一道撕裂夜空的赤焰刀影。 然而江踏月亦是胸腔轰鸣,如有雷鸣暴起,雪白肌肤泛起赤红色泽,像是化作晶莹剔透的赤玉,同时也并指作刀,一刀横斩,于月光之下,拉出一道晶莹剔透的赤色刀光。 两人齐出心火劫力、燃木刀法。 铛! 两人手刀当空碰撞,竟发出清脆的交铁之击之声,爆出团团火星,引燃枝头枯叶。 倪昆借反震之力,短暂浮空,再出霹雳指。 江踏月亦一指点出,声势宛若霹雳破空,毫不退让与倪昆硬碰。 双方以指对指,于瞬息之间,闪电般交手数十次,就像是两道霹雳不断碰撞,爆出啪啪脆响,甚至予人一种电光四射的错觉。 随后倪昆轰然落地,低头看看肩头,衣襟俨然出现两个小孔,小孔边缘焦黑,如遭火灼,小孔下的皮肤,也隐隐现出两道红痕。 而江踏月则前襟破损,精致秀气的右锁骨下,亦有两点淡淡红痕。 “弟弟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江踏月皱眉娇嗔,抬手轻揉着锁骨下方,“差一点就打到姐姐胸口了哦!” 倪昆皱了皱眉,正待再上,忽听到疾劲破空声,眼角余光一扫,就见仁二手持短枪,飞掠而来。 两人这番交手,声势大得像是在拆房平屋一般。就算公主寝殿离这里稍远,也早被仁一、仁二察觉。 公主虽对倪昆有绝对信心,但还是派出仁二,前来查探情况。 至于是不是调虎离山…… 公主毫不担心。 身边有仁一守护,她本人又积累增加了不少本源,即使在现世,也可小小纵火,不惧损耗本源,变老折寿了。 见仁二手持神兵赶来,江踏月轻飘飘瞥了仁二一眼,又朝着倪昆嫣然一笑: “哎呀,还待与弟弟你再好生亲近亲近,可惜被那不知趣的莽女子搅了好事……那今天只好到此为止喽!后会有期啦好弟弟。还有小荔子,修为不错,没有丢了天命圣女的脸,但尚欠火候,要更加努力哦!” 说话之时,又凭虚御风一般飘起,就要像她来时一样踏空离去。 倪昆眉头微皱,本待出手将她留下,可她身形却一阵模糊,仿佛融入月光一般,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机亦再无一丝残留。 疾速赶来的仁二,亦只是看到了江踏月身形模糊,融入月光,鬼魅般离去的情形,不禁惊疑不定地说道: “那是什么人?为何能有如此奇诡的身法?莫不是什么修炼了邪术的旁门异人?” 倪昆摇了摇头: “那可不是什么旁门异人。她是魔道正宗,乃我天命教前代圣女。” 前代圣女? 仁二古怪地瞧了倪昆一眼: “所以,天命教都到这份儿上了,还在内讧着呢?” 天命教本就覆灭于内讧,以至于到现在就剩下倪昆一个连半册传承都没有的光杆教主,外加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天命圣女。 没想到沦落成这模样了,居然还在内讧…… 所谓的魔道正宗,还真是不靠谱啊! 仁二暗自感慨时,倪昆无奈道: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算了,反正已经过去,我也就不长话短说了。仁二大姐你回去禀报公主,就说是天命教内讧延续,来袭者已被我打退,暂时无事,叫她不必担心。” “好吧。”既然是天命教内部事,仁二也不好追问,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回去禀报了。 【七千字大章!日万强者的传奇,今日将继续延续!求月票啊~!】 091,苏荔的野望!不朽道兵 “教主,你没事吧?” 苏荔跳出荷塘,一边拧着头发,一边关心问候。 “我能有什么事?” 倪昆轻轻一掸肩头,肩上那两点红痕快速淡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教主你衣裳又破啦!咱们是不是得考虑兑一身打不坏的衣裳?不然以教主你的战斗风格,跟高手近战,实在太费衣裳。” “有些道理……等下次吧,下次兑身耐打的衣裳鞋子试试。小荔子你别靠我这么近,你这一身塘泥的,味儿太冲了。” “教主你嫌弃我……”苏荔眼神哀怨:“亏人家刚才还不顾巨大的实力差距,不要命地冲过来帮你……” 倪昆想想,以苏荔一生谨慎唯求稳妥的性子,刚才见着江踏月跟他硬刚一招平分秋色,居然还敢冲过来动手,确实是突破了她自己,作出了重大牺牲,当下温言安慰道: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嫌弃你,是嫌弃你身上沾的塘泥……总之你站那儿说话就好,要不你先去冲个澡,洗个头,换身香喷喷的衣服再来跟我说话?” 苏荔闻言,摇晃两下,慢悠悠地往地上倒去。 倪昆见状,就很纳闷: “怎么啦?我这话不算伤人吧?” 苏荔侧躺地面,脸枕着胳膊,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一脸虚弱地瞧着倪昆,有气无力地说道: “教主,我,我刚才被江踏月打飞,好像,好像受了暗伤……突然之间动弹不得,要不,要不,你抱我进去,帮我洗澡?” “……” 倪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刚才倒下去的时候,要是整个人直挺挺地拍在地上,然后别用胳膊枕着脸,直接用脸接触地面,我说不定就信了。现在嘛……” 倪昆摇摇头: “小荔子你装死就很像,装受伤……还真欠点火候。” 说完,背着双手,从苏荔身边经过,自顾回房去了。 “教主,人家真的受了暗伤,很虚弱啊……我真没有装啊,你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 苏荔叫唤两声,见倪昆背对着她随意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进屋,顿时沮丧地嘟了嘟嘴,一骨碌爬起来,瞪着倪昆背影呲了呲牙,又挥拳空击一下,这才甩着手儿,气呼呼地往浴室洗澡更衣去了。 片刻后,苏荔洗得香香白白,换了身干净长裙,擦着头发走进主屋,见倪昆正坐在厅里观看一副卷轴,便问: “教主你在看什么?” 倪昆随口答道: “太古玄冰诀后继功法,今天进宫时,公主顺便帮我拿来的。” “哦。公主对你可真好。”苏荔有些吃味地嘀咕一句,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过教主,你身为圣教教主,净修炼些跟咱天命教不沾边的功法,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倒是说说,我能修炼什么?”倪昆瞥了苏荔一眼:“传承经典,可是被你们弄丢的。我想练也没得练。” 苏荔叫屈:“这事儿咱们不是讨论过了么?典藉丢失,不该由我担责,那得由叛徒杨纵负主要责任,老家伙们内讧给敌人可趁之机,也要负重大责任。 “追根溯源的话,首要责任更得落到江踏月身上。若不是她做掉前代教主,携款潜逃,咱们圣教也不至于沦落到那地步吧?” “我又没说怪你。”倪昆悠然道:“只是想提醒你,本座没有功法可练,只好修炼点太古玄冰诀之类的功法,随便应付一下子。” “然而你可以修炼天命乱世书!”苏荔眉飞色舞:“虽然天命乱世书功法很贵,但教主你赚了那么多赏银,完全可以只兑换真气篇功法嘛!天命乱世书可是咱圣教真正的镇派圣法,炼气士时代,只有教主能修炼的。你作为圣教当代教主……” “没兴趣。”倪昆打断她兴奋的话头:“天命乱世书那种神神道道的功法,跟我脾性不符。我更喜欢正面碾过去。” “……” 想到倪昆一贯以来的战斗风格,苏荔顿时好一阵无语。 “江踏月很厉害。”倪昆这时反而悠然开口:“我出道以来,还从未遇过她那样的对手。一个看似轻盈纤细,走路都飘在天上的弱女子,没想到打起来竟然能那般刚猛,不在我之下。” “江踏月当然厉害啦,当年前代教主可不就被她打死了?” 苏荔撇撇小嘴,像是对一招惨败江踏月手下很是耿耿于怀,“不过她也就占了年纪大、修行年头足的便宜。等我到了她现在的年纪,一定比她更强。” 倪昆好奇问道:“所以,她现在究竟多大年纪了?” 苏荔眼神飘忽:“那个,那什么……反正她年纪比我们都大。” 倪昆道:“说清楚,她比我们大多少?” 苏荔眼神继续到处乱飘:“反正她当上圣女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还不如我呢。我十八岁就做圣女啦!” 倪昆瞪她一眼:“别给我拐弯抹角的,说,她究竟比我们大了多少?” 苏荔嘟了嘟嘴,有些心虚地小声道: “她刚当上圣女没多久就杀教主叛教了,今年,应该有二十六七了吧?” “也就是说,她十九岁的时候,就有单杀武圣的实力了?”倪昆古怪地瞧了苏荔一眼:“小荔子你也快满十九了吧?若无洗髓换血丹,你大概会在多大年纪晋升武圣,并有单杀一位资深武圣的实力?” 那你十九岁的时候,还连话都说不清楚呢!也就能勉强自理生活的样子。 苏荔心里腹诽,很不服气地说道: “教主你不是怀疑前代圣女也是神墓行者么?那说不定她就是因为成了神墓行者,才能在十九岁时,就拥有斩杀资深武圣的实力呢?” 倪昆摇了摇头: “我怀疑的,是江踏月和左轻侯一道成了神墓行者。江踏月能得神墓强化,左轻侯一样可以。但他还是被江踏月杀了。这足以证明,江踏月天赋非凡,远非一般人可比。” 苏荔轻哼一声: “好吧,我承认她很厉害啦,不过还是教主更厉害,她年纪比咱们大那么多,七年前就有武圣实力,今天不一样没打赢你?” 倪昆点头: “那倒是。” 苏荔得意一笑: “那我跟随了你,是不是说明我比她更有眼光,更加优秀?” 倪昆哑然失笑: “你这是变着方儿地夸你自己呢。” “可我说的是事实呀!”苏荔振振有辞:“我若是江踏月,看到教主如此年轻便这般厉害,那还打什么呀,早就纳头便拜啦!江踏月看不出教主你前途无量,跟随你才是大道坦途,说明她一点眼光都没有,哪里比得上我?”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嘿嘿,谢教主夸奖。”苏荔得意一笑,又道:“不过江踏月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教主你今天初次进宫,面见天子后找过来……是不是说明,她真的藏身皇宫之中?” 倪昆缓缓颔首:“很有可能。” 苏荔问道:“那教主你能猜出她装成了谁么?” “这我如何知道?”倪昆摇头:“从走进皇宫正门,一直到天子居住的栖凰楼,一路上不知多少宫女太监见到了我,天知道她扮成了哪一个,又是混在哪里。” 他甚至有些怀疑,江踏月就藏身在栖凰楼中。 栖凰楼里足有一万多间几百年无人踏足的大小空房,几百年里不知在里面失踪了多少宫女太监,乃至妃嫔。 以栖凰楼内部,那迷宫一般的复杂地形,以江踏月的修为,藏身其中毫无问题。 不过就算江踏月真的就藏在栖凰楼中,想要接近少女天子,仍然不太可能。 倪昆今天可是亲眼见了少女天子身边的警戒程度的。 六大身佩神兵的武圣,几十个宗师级女侍,这份守卫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悄无声息逾越过去。 就算江踏月身法诡魅,能融入月光,可栖凰楼亦能镇压一切异术神通。 江踏月想要靠近天子,只能凭武功硬闯过去。 她武功是极高强,竟能与倪昆硬碰硬不落下风,硬闯六大武圣、数十宗师高手组成的防线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正面硬闯,必然惊动天子。而身在栖凰楼,得栖凰楼加持的天子,是可以只付出轻微代价,便大肆催动神凰火的。 被惊动的,有了准备的天子,连久经神凰焰力淬体考验,高温抗性超强的倪昆,都不敢说能将她拿下,更何况江踏月? 所以暂时还不用担心,江踏月能拿下少女天子炼丹。 不过倪昆还是有些奇怪。 灵机复苏的征兆出现了这么多,以江踏月的实力、心机,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既如此,何必还要对冥凰破界丹锲而不舍? 反正只要灵机复苏,被天地法则桎梏的修为,自然就能立刻恢复,用得着这般图谋冥凰破界丹么? 是想争先? 因为无法确定灵机究竟何时才会真正复苏,所以想要在灵机正式复苏之前,先一步打破天地桎梏,解放被禁锢的真气修为,以绝对碾压的实力,横扫所有可能存在的竞争对手,以占得先机,一步先,步步先? 但这也说不通。 以江踏月的实力,除倪昆这外,这天下之大,恐怕没几个人挡得住她,无需解放修为,也能铲除绝大多数她想干掉的人。 又或者,她也想到了“老鬼复苏”,想要尽早在现世提升实力,应对可能存在的剧变? “还有可能……现世灵机复苏之事,存在着什么我暂且不得而知的蹊跷。唔,青云界、厚土界都是灵机不全,我的根本功法不朽金身,对那样的环境不屑一顾,都懒得出真气……也许,蹊跷就在这‘灵机不全’上?” 缘于不朽金身的古怪反应,倪昆对“灵机不全”之事,早就有所猜测。 发现江踏月实力强得超出常理,只可能是身具超出凡俗范畴的修为,却还是滞留在现世京城乃至可能藏身皇宫,倪昆心里一时又有了更多的猜想。 沉吟一阵,他对苏荔说道: “以后若进神墓,租闭关室修炼时,重点炼体,锤炼血脉,真气修为可以压一压,不必急着突飞猛进。” “为什么?”苏荔有点奇怪:“是为了压低任务难度吗?” 自身实力越强,任务难度越高,这个不用谁提醒,以苏荔的机灵,自然早就想到了。 “嗯,有一定这方面的缘故。” 倪昆自己也只是有所猜测,且除了不朽金身和江踏月的奇怪反应之外,没有任何实质依据,因此也只能顺着苏荔的想法说: “总之真气修为不急,大可以压一压。反正淬炼体魄、血脉,也可夯实根基,增厚潜力,对战力的提升也不无增益。江踏月的肉身体魄、强大实力你也看到了,难道不羡慕么?” 苏荔当然羡慕了,那可是曾经给她留下了童年阴影,如今又能跟教主平分秋色的大高手啊! 当下连连点头: “嗯,我听教主的,以后闭关时,多炼肉身血脉,压制真气修为。可是,如果我们压制了修为,可任务难度还是不断提升怎么办?” 倪昆淡淡道: “有我在,保你无事。” “有教主的保证,我就放心啦!” 苏荔嫣然一笑,觉着现在氛围不错,自己身上也干干净净,又香又白,头发也擦干了,便想顺势偎到倪昆肩上。 然而刚刚作出倾侧之姿,倪昆忽地站起身来: “时辰不早,快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得去参观禁军大营呢。” 说完回房休息去了,只留苏荔保持着半侧不侧的姿势,呆呆看着他背影暗暗咬牙。 …… 次日清晨。 倪昆换上一身箭袖武服,带着穿黑色武士服的捧剑侍女苏荔,骑马前往禁军大营。 来到城西禁军大营门口,就见营门大开,门口连个站岗的都没有,倒是好些小商小贩,挑着货担,推着小车,在营门前的广场上摆摊,贩卖着蔬菜瓜果、鸡鸭鲜鱼等货物,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好些个穿着禁军便服的家伙,在这“菜场”转悠,挑挑拣拣地跟小贩们讨价还价。 “我以为禁军军纪已经够松驰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们的下限。”苏荔叹道:“教主你看,摊子都快摆进大营里去啦!” “还好。”倪昆淡淡道:“至少还没见着青楼在这里开分店。” 正说时,就见几个面带倦容,衣衫发饰略微不整的妖娆女子,在两个亲兵打扮的禁军小兵护送下,说说笑笑自营门走出,登上了外边两辆马车。 苏荔冲两辆马车吹了个口哨,嘿嘿笑道: “教主,你这次终于是看走眼了吧?人家不需要把青楼开到兵营附近,只需要把姑娘们送过来就可以了。” 倪昆点点头:“还行吧,点外卖么,也不算稀奇。” 说话间,两人径直走进禁军大营,到处闲逛了起来。 他俩都没有穿禁军官服,倪昆也没把禁军总教头的身份牌子挂出来,可就算如此,两人在营里到处闲逛,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喝止询问他们。看见他俩的禁军,都只抬抬眼皮瞥上一眼,就当他们不存在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除他俩之外,这大营之中,随处可见身着便装,打扮得跟公子哥一样的家伙,带着亲兵在营里乱晃。甚至还经常看到花枝招展的姑娘出没…… 不少营房里的大头兵们都还在睡懒觉,有些营房则是已经空了,倒不是早起出操,而是好几个营房的大兵们,聚到了某一间营房之中,正在聚众赌搏。 瞧着里面那乌烟瘴气、喧哗吵闹的氛围,再看看众赌客们那满眼血丝、眼圈乌黑,偏又一脸亢奋的模样,显然这些赌徒并不是一大早起来赌,而是赌了通宵,到现在都没消停。 倪昆二人一连逛了几十座营房,竟只碰见一两个稍微正常点的营房。 两人甚至还去某座武库转了一圈,轻轻松松就进了武库里边儿,随意挑拣翻看了一番武库里储备的铠甲兵器。 “教主,我觉着吧,这禁军总教头,真的是个天坑。” 武库之中,苏荔拿着一张弓,搭上一根箭,瞄也不瞄随手一箭,正中几十步外一根梁柱上的绿头苍蝇,随后把弓一扔,拍了拍手: “与其整顿禁军,倒不如一张白纸重新做画,另外从头训练一支新军,说不定……不,一定比整训禁军更加轻松,成效更好。” 倪昆面无表情:“我只有整训禁军之责,没有另建新军之权。” “所以说是天坑啊!”苏荔无奈道:“这一路过来你也看到了,就禁军这瘫烂泥……啧,我觉着吧,咱们干脆这样,找个借口,把禁军拉出去打仗,然后一波统统送掉,不就可以再建新军啦?” 倪昆呵地一笑:“十万禁军,一波送掉,你还真是敢想。” “绝对没有十万禁军。”苏荔笃定道:“我敢用人头担保,所谓的十万禁军,只存在于纸面之上。实际兵力,不会超过八……不,五万!最多五万!” 倪昆瞥她一眼: “就算只有五万,我若是带兵出战,一波送掉五万大军,你觉着我这名声,会臭成什么样子?” 苏荔振振有辞:“不会呀,你把五万禁军送掉,然后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不就可以啦?反正禁军废物,这是公认的,禁军全灭,也没人会怪你。只要能够反败为胜,全天下都会盛赞你,绝不会怪你送掉了禁军。” 倪昆面无表情: “禁军擅长逃跑,专精转进。能将极擅奔逃的五万禁军一网打尽的,你觉得会是多强的军队?那样的强军,我一个人怎么反败为胜?” “还有我啊教主!”苏荔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咱们再叫上师琪、偃师他们,等闲千人军队,一个冲锋就能打崩。就算是一万大军,我觉着咱们也能杀几个对穿,直接把他们吓崩溃。” “呵呵。”倪昆随口呵呵两声,往武库外行去。 “教主,你觉着我这主意怎么样嘛!”苏荔赶紧追上他:“整训禁军不仅艰难无比,而且没有掌军之权,只是为小皇帝做嫁衣。咱们送掉旧军,再建新军,从一开始,就将新军牢牢抓在咱们自己手上……那就是咱们的军队,小皇帝也得看咱们脸色!她若再敢派这种整顿禁军的天坑任务给你,你就可以行使长辈威严,把她吊起狠狠抽她屁股!” “主意理论上可行。”倪昆面无表情:“就是太过一厢情愿,把别人都当傻子了。再说,我若真要教训小皇帝,哪怕手上没兵,也可以把她吊起来抽屁股。” “教主威武!”苏荔拍了一句,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说道:“教主,你既然说我这主意理论上可行,就证明再是如何异想天开,总有执行的余地对吧?那咱们可以仔细论证一番,制订一番计划……” 正说时,武库门口,吵吵嚷嚷走进一群人来。 “兄弟我跟你说,咱们这里的刀枪弓弩,那绝对是良心精品,件件都是工部大匠精心打造,用料扎实,质地可靠,你看这把刀,一口气砍死十个人都不带卷刃的……” 嗯,这是几个禁军官兵,带着两个商人打扮的男子,进武库看货来了。 迎面撞见倪昆二人,那正自唾沫横飞,介绍武库“商品”的禁军军官微微一怔,上下打量倪昆和苏荔两眼,问道: “两位也是来买货的?哪位上官带你们来的?” 倪昆二人没穿禁军武服,也没带身份腰牌,这禁军军官,却是将他俩当成来看货的买家了。 倪昆不动声色,淡淡道: “没人带我们进来,我们就随便走走,看看。” “没人带你们来?”那军官顿时把脸一板:“武库可不能乱闯!” 不过他也是知道禁军大营的情况,晓得就算没人带路,随便来个胆大的家伙,一气乱闯之下,就有可能闯进武库里来。因此也很是“大度”地没多作计较,挥手说道: “赶紧出去,武库重地,闲人免进!” 苏荔一挽袖子:“嘿,瞎了你的眼,你知道他……” 正待上前争执,倪昆却一把按住她的肩头,微微摇了摇头,带她大步出了武库。 后方又响起那军官吹嘘声:“两位请看这弩……” “连军弩都卖,好大的胆子!”苏荔忍不住说道:“教主,若想整顿禁军,这样的家伙,都得统统杀掉!” “嗯。”倪昆随口应着。 苏荔道:“教主,那家伙光天化日,肆无忌惮带着商人来武库卖货,军弩都敢往外卖,肯定是有背景有来头的。这禁军都烂到根子上了,想要整顿,杀一两个这样的家伙根本不够,至少也得斩掉几百颗脑袋。 “可但凡敢在禁军里嚣张的,哪个没点出身?杀这么多有出身的家伙……教主,若真闹得朝野之间物议汹汹,世家勋贵群起围攻,那多没意思呀?还是按我的计划来吧。 “就算您一贯心慈手软,不忍将那么多普通士卒也一起葬掉,可战场上兵凶战危,随便死上几百个军官很正常……咱们可以叫师琪他们暗中出手……” 倪昆啼笑皆非:“小兵没事,军官死光,这也能算正常?” 苏荔一摊手:“那怎么办嘛!这禁军我看是没法儿正常整顿了。” “我也觉着无法整顿。”倪昆摇了摇头:“小皇帝嘴上说支持我,太后也说撑我,可我若真杀个人头滚滚,真要有每天都有十几家勋贵世家,乃至宗亲家里的命妇,跑去找皇帝、太后哭诉,我看她们是绝对撑不下来的。” “所以?”苏荔巴巴地眨着眼皮。 倪昆淡淡道: “整顿全军,绝无可能。除非皇帝、太后真能对我一撑到底,任我放手大杀。但这并无可能。 “不过禁军之中,也并非全员废物。灵州之行时,船队被河寇偷袭,随行禁军虽整体表现不堪,但里面也着实出现了少数英勇士卒乃至沉着应对,指挥得当的军官。 “所以,我意先将禁军之中,可堪造就的一批良材挑出来,组建一营整训。训出一支堪战的精锐,也算是能够交差了。” 苏荔眼睛一亮: “对呀!这样子也可以顺势施加影响,掌握这支精锐营头。以后有战,别的营头表现不堪,一触即溃,就咱们的营头精锐敢战,正能衬托出教主的英明! “教主此举,既不必大费手脚太过艰辛,也不会得罪太多人,更不需要拿五万人血祭,轻轻松松就能立下显眼功劳……不愧是教主,果然好计。” 倪昆笑了笑,道:“这不算什么好计,只是尽可能地废物利用罢了。” 老实说,灵机复苏征兆已现,将来的国家,得靠修士撑起架势。战争更是无需大而无当的军队,只会需要那种能结法阵,能扛修士的少量“道兵”。 巧得很,倪昆的“不朽金身”,虽然并无任何斗战法门,偏偏就有一门训练“道兵”的法门。 只是此前既无机会,也无必要,他便一直没用罢了。 而这一次,他就想试一试,不朽金身训练道兵的法门,能不能派上用场。 定下这废中择优,废物利用,并一试道兵法门的计划,已实地考察过禁军大营,对禁军情况差不多心中有数的倪昆,也懒得再在营中多呆,准备与苏荔打道回府,去完善计划。 正往大营门口行去时,迎面走来了两高一矮三个“禁军”。 还都是倪昆熟人。 左边那位,正是昨天喝斥过他的那位五官清秀俊美,却虎背熊腰,比他还要高上一头的秘卫德一。右边那位,应该是顺一。 这两个皇家八秘卫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出现在此,那走在她们中间,被她们贴身保护的矮个子禁军,毫无疑问,就是那位性子古怪,反复多变的少女天子了。 【又是七千字!两章一万四千字,日万强者如此给力,难道不给点月票吗各位亲?】 092,朕要杀你的头! 穿着一身小号禁军衣甲的少女天子,被两个高大健壮的秘卫夹在中间,像是个跟着大人出来游玩的小孩。 正神气活现地走着呢,远远瞧见倪昆,少女天子立刻背起双手,板起脸蛋,摆出一副威严肃穆模样。 可惜为时已晚。 她方才那好奇宝宝似的样子,早就被倪昆和苏荔尽收眼底。 “那两个大个子禁军,居然把小孩带进禁军大营,也不怕营里的乌烟瘴气教坏了小孩。” “大个子是皇家秘卫,小个子是天子。” “啊?天子就这模样儿?这大周呀,我看是要完!” 正小声嘀咕时。 天子已经背着手儿,踱着四方步,带着两大秘卫来到了倪昆二人面前。 “拜见陛下。”倪昆带着苏荔上前行礼:“陛下怎微服前来禁军大营了?” “倪卿你今日新官上任,朕特意过来瞧瞧你做的如何。” 其实她就是来看倪昆笑话的。 整训禁军,本就是她故意抛给倪昆的烫手山芋来着。 “倪卿,朕这禁军,你看如何啊?” 少女天子微仰着下巴,看着倪昆眼睛,语气听不出喜怒。 德一、顺一两个秘卫则虎视眈眈盯着倪昆,尤其是德一,个子比倪昆还高出一头,看上去挺有压迫力。 倪昆沉吟一阵,道: “陛下的禁军,不说是一滩烂泥吧,至少也能说是乌合之众。陛下对此,难道心里就没点数吗?” 天子小脸一黑,不悦道: “不用你提醒,朕当然知道禁军是个什么德行,不然干嘛用你整顿?你且说说,打算如何整顿?” 倪昆道:“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天子板着小脸:“当然是真话,谁耐烦听假话呀?” “真话就是……”倪昆摇摇头:“禁军烂透了,没得救了,解散吧,赶紧的。” 少女天子双眼瞪得溜圆: “朕命你整顿禁军,你就给我这么个解决方案?要是能如此轻易地解散禁军,朕还用得着你吗?总之朕只给你半年时间,若半年之后,禁军还是没有起色,朕便杀你的头!” 又要杀我的头? 倪昆神情有点小微妙——长乐公主之前也常叫嚣要杀我的头来着,可如今嘛…… 倪昆心思微妙时,苏荔瞧着这小皇帝的威严全是装出来的,气势还不如长乐公主,心里对她也压根儿没半点敬畏,笑嘻嘻插嘴: “为何不能解散禁军?养这么多废物,不是白白浪费银子么?” 少女天子板着脸蛋,不悦道: “朕与禁军总教头说话,你是什么人,怎敢随意插嘴?” “这是我副手。”倪昆淡淡道:“天命圣女苏荔,以一当千的人间武圣。” 听教主如此盛赞自己,苏荔心里大喜。 她心说教主果然心里有我,最是疼我,在天子面前都要给我撑面子,我也得争气点,拿出高手的架势来! 当下双手环胸,抱着拭雪剑,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微上仰,摆出从小装到大的清冷气场,顿时就有了几分绝顶高手、寂寞如雪的气势。 “武圣?”见苏荔气势一下变得很有几分不凡,天子立刻来了兴趣,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她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吧?就成武圣啦?” “苏荔还没满十九,只比陛下大了四岁有余。”倪昆含笑道:“不过她是绝世天才,乃是天命教当代女魁,修炼起来从无瓶颈,不仅如今就是武圣,未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这么厉害?”天子惊叹着,兴致勃勃地问道:“那她有什么战绩?可杀过什么有名号的高手?以前怎从未听说过她的江湖传说?” 果然是个尤其关心江湖斗殴传说的小孩子么? 倪昆心下暗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荔虽然没有什么传说流传于世,但她的战绩还是相当辉煌的。只是她素来低调,认为虚名就是浮云,只会影响她修炼的速度,所以一直不愿扬名。” 天子好奇道:“那她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战绩?告诉我呗,我不会说出去的,保证不让她被虚名烦扰。” “她曾在本教叛徒小魔君杨纵,以及四位异术修士里应外合、埋伏包围之下,全身而退。” 倪昆想了想,苏荔在神墓里捡漏补刀的战绩不好拿出来说事,便挑她在现世最出彩的事迹来说: “她还曾在南疆小庙,一人一刀,连斩百头尸鬼;还曾在韩林庄园,一个人清空所有护卫。面对惊怖神尊时,更曾以凡人之身,力抗神祇威压,铁骨铮铮,誓不低头……总之,苏荔的战绩无人知晓,但她的实力勿庸置疑。” 苏荔听得感动不已,她心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教主原来统统记得。看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重要……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教主,今晚,我一定自荐枕席,你且等着了! 天子却听得兴致缺缺: “没斩过什么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啊?也就是说,她对付的,都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喽罗喽?这可没什么了不起的。” 嘿,你这小皇帝会不会说话? 苏荔心里暗恼,心说你个小丫头懂个屁。 你要是见着那上百头张牙爪牙的尸鬼,要是在惊怖神尊血祭之地转上一圈,保证你当场吓得哭出声来,说不定还会尿裤子哪! 全然忘了她自己当时也吓得腿软,只是强撑着架子,宣称“中毒”走不动路而已。 倪昆则微微一笑: “苏荔武功,不会比陛下的秘卫逊色,只是还太年轻,稍微欠点火候而已。她做我的副手,助我整顿禁军,绝对够格。” 少女天子已经发散开去的注意力,顿时又转了回来: “哦对了,我们在说禁军……咳咳,倪卿,朕现在郑重宣告,禁军是绝对不能解散的。不然十万禁军衣食无着,散到京城,非闹出天大的乱子不可。你可得想个靠谱的办法,给朕好好把禁军整顿起来。” 苏荔语气清冷地说道: “陛下,你被人蒙蔽了。哪里会有十万禁军?能有五万人就了不起了。” “不可能!”少女天子仰着下巴,威严满满:“谁敢蒙蔽朕?不要脑袋了吗?朕登基之初,可是亲自检阅过禁军!阅兵之时,朕亲自以点兵之法计过数,十万人,只多不少!” 苏荔淡淡道: “只怕里面混了大量临时雇来顶数凑人头的替身。陛下就算学过点兵之法,也不可能将十万禁军的每个人,都一一过目吧?甚至不可能同时检阅十万禁军吧?每场能同时检阅多少人?一万,还是两万?总之只要有心,有的是办法蒙蔽陛下。” 少女天子张口结舌: “禁军虽然不成器,可朕是天子,他们怎么敢蒙蔽朕?” 苏荔轻飘飘道: “天子若不信,可以立刻号令集结,瞧瞧在临时集结的情形下,究竟能凑到多少人头。唔,瞧这大营中的架势,若是此刻集结的话,说不定一两个时辰内,连两三万人都凑不齐。” “你胡说。”少女天子有点不服气,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德一。 德一先狠狠地瞪了苏荔一眼,然后又无奈地对天子说道: “禁军……嗯,很多禁军长期不在大营,都被各自军官带回各家做杂役去了。若临时集结,一时半会儿的,可能还真回不了大营。” 天子磨了磨牙,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那雇人头充数的事怎么说?” 德一硬着头皮说道: “先帝在位时,也批过禁军的各种弊病,好像也确实提过点兵校阅之时,有临时雇来闲汉混混,甚至拉乞丐过来充数的现象……” “啊,还真有?”天子一脸难以置信:“那父皇怎么处置的?” 德一道:“这个……好像是罚了主官的俸?,下旨呵斥?” 先帝心太软,太讲人情,要不然也不会坑那么惨不是? 换个铁血狠心一点的皇帝,第一次亲征,禁军大溃之后,就该把禁军狠狠清洗一番,杀他个人头滚滚了。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坑? 少女天子捏了捏小拳头,喃喃道: “父皇未免也太心慈手软了……” 苏荔表示赞同: “先帝庙号‘仁宗’,百官爱戴,勋贵盛赞,可不就是因为心太软吗?” 心硬手黑的皇帝,百官、勋贵可不会爱戴盛赞,只会敬畏惶恐,也得不了“仁”字庙号。 “倪昆,你究竟打算如何整训禁军?”少女天子黑着小脸,询问倪昆。 虽说派倪昆整训禁军,本就是故意丢个天坑给他,但自家的天子亲军烂成这样子,还是让小皇帝脸上很是挂不住。 倪昆摇头: “还是那句话,这禁军烂到根上了,除非陛下许我砍五百个人头,又能帮我顶住勋贵世家乃至宗亲的压力,否则无法彻底整训。” 天子皱着眉头,鼓了鼓腮,有心放一句狠话,可想想禁军的成份…… 多少跟皇家沾亲带故的勋贵世家,甚至多少本就是宗室出身的子弟,都在禁军里厮混着? 杀了他们,被他们的家人闹到宫里,自己真能顶得住? 少女天子有心暗示自己我是铁血皇帝,我心狠手辣,铁面无私,六亲不认…… 可她终究还是没法儿自己骗自己。 觉醒神凰血脉之前,我只是个无忧无虑喜欢玩闹的小公主来着…… “不杀可以么?”小皇帝瞧着倪昆,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瞧不上的军官,可以清退呀……” 倪昆摇摇头:“清退?真那么容易清退,陛下也用不着我吧?” 把看不上眼的军官清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清退一个两个倒还简单,可大规模清退不合格军官,那就是给自己埋雷。 那些有出身、有靠山的军官活着被清退,难道就不会心怀怨恨? 难道就不会串联一起,发动各自家中势力,大肆鼓噪群起围攻?乃至下黑手、打闷棍、报复不断? 总不可能感谢倪昆的不杀之恩吧? 倪昆虽然无所畏惧,但与其搞得麻烦缠身,放眼京师,遍地仇敌,那还真不如把人杀了,一了百了。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不杀人,就认为你软弱可欺。你敢放手大杀,反倒能凭心狠手辣、不畏强权,把一些胆小的吓退,使之不敢纠缠到底。 可惜小皇帝嘴上说得凶,骨子里却并非那种心狠手黑的铁血皇帝。 “陛下若不许我放手大杀,那彻底整训禁军,只能是一句梦话。”倪昆先定下调子,继而话风一转:“不过彻底整训虽无可能,但我观禁军,也并非一无是处,其中还是有些忠勇之士的。” “所以呢?”皇帝眼巴巴瞅着倪昆,眼神里有了些许期待。 “我可以从中选出少许相对不那么烂的,还有勇气和纪律的……” 倪昆将自己方才与苏荔议论的整训设想说与少女天子,又道: “整训出这支精锐营头后,以此为模范标兵,再慢慢整训、汰换其它营头,直至将整支禁军都汰换一新。只是如此一来,耗时就未免有些久了。” “时间久倒无所谓,朕还年少,等得起。”听了倪昆这设想,皇帝也觉得有搞头,点头道:“那就依倪卿设想行事吧。” 倪昆道:“我这设想虽然有一定可行性,但练兵的话,就不能放在这禁军大营里了,不然迟早会被污染腐蚀。我意在城郊,长乐公主庄园附近,新起一座军营,把抽调出来的精锐,放在那新营里整训。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小皇帝这次倒是没再为难倪昆,小手一挥,大气道: “只要能训练出有战力的精锐,你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无论人、钱、地,朕都给你!另外,你是亲自挨过霹雳炮子的,想来对霹雳炮的使用也有心得,朕新建的那支霹雳炮营,也一并交给你了!” 所以挨过炮子,和会用炮,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另外,你把精锐和技术兵器都交给我,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好吧,这是个没啥真正城府,胸无山川之险的小皇帝,从前还只是从未接受过帝王教育的公主来着,又仗着有现世无敌的“神凰火”,草率随意一点,倒也可以理解。 当下倪昆拱手一揖: “如此,臣多谢陛下信重,必为陛下练出一支铁军。” 小皇帝满意点头,又问: “那多久之后,可以成军?” 倪昆暗自估摸一阵: “半年吧。半年之后,新营头应该就能战了。” 他不朽金身那调教道兵的法门,至少也得耗时三年,才能派上用场。 不过不朽金身的道兵,所谓能“派上用场”的标准,是指可以与低阶炼气士作战。 只用凡人军队标准的话,其实差不多三个月就能成军。 倪昆说要半年,只是故意把时间说得宽裕一点,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到时下不来台,丢了他倪大教主的面子。 议定此事,少女天子也懒得再在禁军大营转悠,省得被营中的乌烟瘴气气炸肺腑,与倪昆二人一起出了大营,坐上一辆马车,跟在倪昆与苏荔骑乘的骏马后面。 倪昆回头一瞧,见马车不紧不慢跟着自己二人,他与苏荔倒变成了开道的前卫似的,不禁说道: “回宫的话,不是往这边走的吧?” 少女天子掀开门帘,凶巴巴瞪了倪昆一眼: “我去我姑姑家,不可以吗?” 少女天子尚未亲政,正是无所事事,不然也不会微服前来禁军大营。她想去自己姑姑家,倪昆也是无话可说,只能耸耸肩,与苏荔在前开道。 回到长乐公主府,小皇帝自带着德一、顺一,去找长乐公主说话。 倪昆则与苏荔回了住处,拿出纸笔,开始起草整训计划。 “教主,咱们这次抽多少人?” “不用多,五百人吧。” “十万禁军才抽五百人?是不是太少了点?兵权呀教主,多多益善呀教主!” “不少了。再说,你不是说禁军最多只五万么?咱们百里挑一抽出来的精锐,不说以一当百吧,至少也能以一抵十。这五百人,能当五千人用。再加上我的训练之法,三五个月后,正面击溃万人大军亦非难事。” “好吧,既然你有把握,那就听你的。不过咱们对禁军不熟,如何沙里淘金,把真正有本事的少数人挑出来?” “这个就得请张威帮忙了。他和威远伯都是禁军出身,当年也是一片糜烂的禁军里,罕见的金子。所谓人以类聚,张威应该能找出如今的禁军当中,那些与他,与威远伯类似的能战之士。” “可是张威在任务世界虽然还算拼命可靠,但在现世他会帮咱们吗?” “威远伯的声誉保下来了,爵位也没削,两个女儿也好好的,将来招个赘婿,生下儿子,还能再袭爵。公主给了威远伯家这么大恩典,张威难道还敢不用心报答?” “也是……” 两人议论着数易其稿,到天黑时,已经完成了组建新营头的大体框架。 瞧瞧天色不早,倪昆起身抻了个懒腰: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去找张威,让他陪我们去禁军大营挑人。你去吃饭吧。” 苏荔连忙问道:“教主你呢?” “我去找公主。” “那……你晚上回来吗?” “看情况吧。” 说完,倪昆便大步出了门,往公主寝殿方向行去。 “回不回来,也不给个准话……” 苏荔撇撇嘴角,寻思虽然不确定教主晚上会不会回来,但至少自己得先做好准备。 当下先翻箱倒柜,寻出一套好看的肚兜亵衣,又找了身薄如蝉翼的淡紫纱裙,这才跑去吃饭。 她已经决定了,今儿个晚上就要自荐枕席,等下吃过饭,洗过澡,就穿上找出来的那一身,去教主床上躺着,等他回来,就二话不说虎扑而上。 “我这样的绝色美女投怀送抱,不信你能把持得住!” …… 倪昆一路熟门熟路,来到公主寝殿,直趋殿内。 他是老熟人,寝殿内外的武装侍女自不会拦他,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 倪昆也是含笑还礼,畅通无阻地进了殿中,正撞见少女天子在跟长乐公主一起吃饭。 少女天子换了一身浅红长裙,长发也未挽髻,就自然披散下来,看着没有半点天子威严,就是个精灵可爱的小姑娘。 姑侄两个也没有分席,就在一张大桌子上一起用餐。 所以都这时间了,小皇帝你怎么还没回宫? 倪昆微微一怔,刚要说话,少女天子就先开口了: “倪卿这时候过来,可是来向朕禀报精兵营头筹建方案的?” 并不是。我是来找公主吃饭,之后一起洗澡做运动的。 倪昆心里正嘀咕着,刚想借口天黑,进言为陛下安全起见,请您赶紧回宫时,长乐公主招呼他:“倪昆过来,坐下说话。” 又看着天子笑道:“倪昆是自家人,陛下不介意他一起用膳吧?” 少女天子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角,轻哼一声: “这是姑姑家,姑姑说怎样,就怎样喽。” 当下长乐公主吩咐侍女添副碗筷,倪昆也没客气,大步走过去,在侍立桌边的德一、顺一虎视之下,大大方方挨着长乐公主坐下。 少女天子见他挨公主那般近,眼角不禁微微一跳,看着倪昆的眼神,透出几分警告之意。 倪昆自然觉察到她眼中的警告。 不过他完全不为所动。 小丫头吓唬谁呢? 本座又岂是吓大的? 倪昆大大方方拿起筷子,先给长乐公主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这才端起碗来,无视少女天子那警告之中,又暗含敌意的眼神,大口吃起饭来,还热情招呼天子: “陛下快吃啊,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嘿,我是皇帝,天下都是我的,哪一寸土地不是我的家?再说了,这也是我姑姑家,本来就跟我自己家一样!用得着你来招呼吗? 少女天子没好气地白了倪昆一眼,端起小碗,气鼓鼓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侍女撤下餐碟碗筷,送上茶水清汤,少女天子仪态优雅地抿了口茶,刚想开口,倪昆便起身一揖,肃然道: “陛下,天色已晚,道上恐不安全,臣护送陛下回宫吧。” 然而少女天子得意一笑: “朕也有好些日子,没在姑姑家留宿了,已经与姑姑说好,今晚就在此留宿。” 说完,还眉头一挑,给倪昆丢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留宿? 倪昆眼神一凝,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又给他打了个手势。 啧,这小丫头还真是麻烦,这不是耽搁本座修行吗? 换个心眼小点的,说不定就记恨上你这阻道之仇了。 还好我倪大教主心胸宽广,又是你长辈,便勉为其难,原谅你一回了。 “既如此,臣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告退。” 倪昆唱了喏,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出了前殿,并不回转,直接绕了个圈,从侧门进了公主寝殿,直趋公主寝室,脱了鞋袜跳上大床,在床上打坐等候起来。 公主刚才那手势暗语,正是叫他先来她寝室等着。 所以,公主并不会跟少女天子同睡一榻,抵足夜话?今晚还能不负时光,继续修行? 倪昆也懒得去管少女天子今晚会住哪儿,反正这是公主的床,也就是他的床,公主又给了他手势,那他今晚就睡这儿了。 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 倪昆也没有丝毫不耐,一遍遍尝试着催动丹田之中,一动不动的真气。 忽然,门口有足音响起,跟着便是少女天子的声音传来: “行了,你们就守在这里,我自进去等着姑姑就是。” 什么情况? 倪昆心下疑惑,小皇帝跑这儿来做什么?公主怎没与她一起? 正疑惑时,少女天子轻盈的足音越来越近,一路来到寝室外的前厅之中,又掀开月门门帘,进了寝室,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公主大床上打坐的倪昆。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身披单薄睡裙,晶莹肌肤、雪白大腿皆若隐若现的少女天子,双眼越瞪越大,然后猛地张开小嘴,就要发声惊叫。 倪昆无奈摇头,身形一晃,瞬间来到少女天子面前,一把捂住她小嘴,沉声说道: “别瞎叫唤,这是我的房间,你来我房间做甚?就算你是天子,也不能这么擅闯私房吧?有没有点礼仪了?” 少女天子两眼怒瞪,似欲喷火:“你!” 倪昆反瞪回去:“你什么你?我说的难道不对?天子就能乱闯别人寝室了?昏君才会这么做的吧?” 少女天子又气又急:“我……我要杀你的头……” “行了行了,自己做错事还要杀别人的头,你还真想做昏君不成?” 倪昆冷哼一声: “罢了,我是大人又是长辈,不与你这小孩一般计较。你想睡我的床?让予你便是。真是的,堂堂天子,如此失仪……” 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息着出了寝室,径直来到前厅门前,推门而出,把守在门边的德一、顺一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两个秘卫琢磨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的预备驸马怎会出现在这儿呢,小皇帝的愤怒的叫声,便从寝室里传来: “倪昆,我要杀你的头啊!” 两个秘卫顿时脸色一变,德一冲进去查看天子情况,顺一手按佩兵,瞪着倪昆:“站住,你对天子做了什么?” 倪昆一摊手:“她进去才多大会儿?我又能对她做什么?你该问,她对我做了什么才对。真是的,堂堂天子……唉!这大周天下,要完!” 说完又摇着头,叹着气往外行去。 顺一还待拦他,德一却又从里面出来,一脸古怪地看了倪昆背影一眼,对顺一摇了摇头。 于是倪大教主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留下门口两个眼神古怪的秘卫,以及在寝室里大发雷霆,小脸通红,两眼喷火,揪着枕头狂砸倪昆刚才坐过的位置,不断嘀咕“杀你的头”的天子。 【求月票勒!】 093,此女有昏君之姿! 倪昆刚出公主寝殿,就见长乐公主带着仁一、仁二匆匆过来,见了倪昆讶然问道: “你怎还在寝殿?” 倪昆纳闷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这是上哪儿去了?我在你寝室等了个把时辰,没等到你,倒把天子给等来了。” 公主一脸无语,眼神古怪地瞧了他好一阵: “我方才给你打手势,是暗示我将去你住处找你修炼。之前与天子一起沐浴过后,我便去找你了,结果扑了个空,榻上等着的竟是苏荔……话说你跑去我寝室作甚?” “……”倪昆也是无语,“你做修炼手势,我以为你是在暗示我今晚继续修行,让我去你寝室等你……” 他和公主修行至今,修炼场地基本不是在公主浴池,就是在公主床榻,那公主暗示他今晚继续修行,按照倪昆的理解,岂不就是要他照例去公主榻上等着吗? 没想到竟闹出了这般乌龙…… 公主也是啼笑皆非: “你这家伙,怎闹出这样的误会?你没把天子怎样吧?” “我若拿她怎样了,能这般安安静静走出来吗?她身边可是有两大秘卫的。” 倪昆冷笑一声: “倒是你那侄女,脾气大得很,叫嚣要我杀我的头。你们不愧是嫡亲的姑侄,威胁人的话都一模一样。” “她小孩脾气,也就是嘴上叫得凶。你大人大量,莫与她一般计较。” 公主上前,秀手轻抚倪昆胸口,为他顺气。 “我自不会与她计较。” 倪昆握住她的纤手,也不管仁一、仁二在侧,又一把揽住公主纤腰,将她带到自己怀中,笑道:“那今晚的修行怎办?” “去找你家圣女修行吧!”公主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家圣女打扮得漂漂亮亮,已经在你榻上摆好姿势,就等你宠幸了。” “我跟苏荔青梅竹马,拿她当妹子来着。”倪昆随口说着,揽着她纤腰的大手微微加力,将她搂得更紧,笑道:“再说苏荔她还小,哪及公主姐姐你饱满多汁、甘甜可口?” 长乐公主似笑非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 “算你有良心……” 公主殿下与他胸腹紧触,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眼神不觉变得妩媚起来。她伸出舌尖,轻舔红唇,目光灼灼地瞧着倪昆: “天子占了我的寝室,咱们便去偏殿修炼。不过最多只能修炼一个时辰,不然天子怕是会来找我。她今晚还想跟我说说话呢。” “才一个时辰?”倪昆眉头微皱,有些不满。 公主怕他对天子不满,柔声道: “天子也就住这一晚。她虽尚未亲政,但也不可能长期离宫,明天定会回宫。且忍她一忍,等她走了,我再好生补偿你,可好?” “也罢,瞧你的面子,便忍她一晚了。”说完,当着两位秘卫和众侍女的面,一把将公主打横抱起,往偏殿行去:“时间有限,咱们得抓紧修炼了!” 一个时辰后。 长乐公主春风满面地回到寝室,见自家皇帝侄女正抱着枕头,盘坐床头生着闷气,笑着上前说道: “哟,谁惹我们家陛下生气啦?” “姑姑!”少女天子嘟着小嘴叫屈: “那个倪昆好生无礼,居然大刺刺在你榻上坐着。他不知道我今晚要睡这里的吗?不仅如此,他还训了我一顿,说我堂堂天子,不知礼仪,擅闯别人寝室……可这是你的寝室啊姑姑!那家伙实在太嚣张了,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放火烧死他!” 以你现在的神凰焰力,若不是身在栖凰楼中,还真未必烧得死他。 长乐公主心里嘀咕一句,挨着天子坐下,拉起她柔软的小手,劝道: “好啦天子,倪昆他是莽荒野人,不识礼数,你可是大周天子,何必与他一般计较?” 少女天子很不服气地鼓着脸颊: “可他凭什么跑到你寝室来?还敢教训我?” 公主笑道: “他是我男人,我的寝室,他当然能进来。南疆莽荒那边没有天子皇帝,只有土司酋长,论大小还得向他这个天命教主磕头。他从小学的礼数,跟咱们大周不一样,他觉着他是你的未来姑丈,是你长辈,拿你当自家子侄一般亲近,这才与你不拘俗礼……” 少女天子皱着小脸说道: “姑姑啊,我瞧你也是鬼迷了心窍,当年父皇召集天下俊杰给你选婿,你一个都瞧不上,怎偏偏喜欢上他那个蛮荒野人?” 因为他强啊! 放眼天下,他若称体魄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啦! 公主心里嘀咕着,想起方才与倪昆修炼的情形,身子不禁隐隐发热,双腿也情不自禁地紧紧并在一起。 天子见她走神,抓住她胳膊摇晃道: “姑姑,我在与你说话呢,你怎么走神啦?” 公主回过神来,收起旖旎心思,轻抚天子秀发,柔声道: “好啦,你别老是数落倪昆,他可是你未来的姑丈呢。再说了,他文武双全,人也潇洒,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反正呀,你父皇当年为我召集的天下俊杰当中,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姑娘你未免也太夸大其辞了……”天子不爽地扁着小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咦,姑姑,你的肌肤,怎么比从前更加水嫩光滑啦?摸着好舒服……” 公主泰然自若: “当然是因为我常泡温泉……” 少女天子又道: “姑姑,你身上好像有种气味……有点奇怪,不过好像还挺好闻……” 说完还凑到公主怀里来嗅。 公主粉颊微红,抬手按住她额头,将她轻轻推开: “别嗅来嗅去,你现在是天子啦,不再是以前那个想怎么胡闹,就能怎么胡闹的小公主了……得有天子的体统。” “可我在姑姑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小公主嘛。”天子嘿嘿笑着:“再说,身为天子,本来就可以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呀!” “你说的那是昏君……” “当昏君不是挺好吗?父皇倒是被满群文武、世家勋贵盛赞明君、仁君,可他却……” 见皇帝侄女情绪一下变得低落起来,公主轻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天子连忙枕上她那有着山川之险的胸口,亲昵地蹭了蹭,又长长地吸了口气,小猫般眯着双眼,一脸满足地呢喃: “姑姑怀里真舒服呢……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躺在母后怀里一样……” 听她这一说,长乐公主顿时微微皱眉,问道: “说起来,你和你母后究竟怎么回事?你应当知道,你父皇衰朽之事,与你母后并无关系……” “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少女天子伏在公主怀里,喃喃道:“就是在七岁那年,父皇变得越来越老之后,就突然觉得,母后不再像从前那般可亲了……虽然她待我并没有变化,性子也像从前一样温柔,可我心里……不知怎地,总对她有些抗拒,不愿与她独处。” 长乐公主劝道: “你这样可不好,她毕竟是你母后。” 天子无奈道: “我知道啊,但我也没有办法,这七年来,总是对她亲近不起来。好了不说母后了,姑姑,你的神凰焰力,怎么感觉比之前强了许多?我的焰力好像被你压制了……” 公主面不改色,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尚未成年,神凰血脉虽已觉醒,但并未成长到最佳。再过两年,应该就能跟姑姑差不多啦。” “是这样么?” “当然。” “好吧……姑姑,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 “我要你抱着我。” “都是大姑娘了……” “还不是。我才十四,大周律,女子可是十六成年,我还差了两年呢。” “唉……好吧,姑姑抱着你睡便是。” …… 从公主寝殿出来,倪昆也是一路哼着小曲,容光焕发地回到住处。 走进自己卧室,就见苏荔果然如长乐公主所说,正一手支颐、双腿交叠地侧卧在自己榻上候着。 她身上只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紫色纱裙,亵衣也是轻薄得很,这身打扮,不仅将她一对修长雪白的美腿尽展倪昆眼前,便连胸襟器量都若隐若现。 平心而论,苏荔虽胸襟略显平平无奇,可整体身材当真相当优秀,小纤腰,大长腿,臀线亦与腰肢对比鲜明,丰润饱满,宛似蜜桃。 但苏荔是倪昆正式清醒过来后,第一个与他说话的熟人。 两人结伴以来,无论遇到什么,都是共同面对:荒庙遇鬼、惊怖血祭、河寇夜袭、六百里驰援石佛寺、神墓奇遇……这一切,苏荔都从未缺席,始终在他身边。 同行至今,倪昆真的很珍惜这份情谊,一直拿她当妹子来着。 若真与她发生点什么…… 青梅竹马那份纯真的情谊,便将不复存在,便会转化成赤裸裸的成年男女的关系,相处的方式,也将发生巨大变化,这着实让倪昆心中有些矛盾。 从头到脚将苏荔打量一番,直将小荔子打量得俏脸生晕,明眸生波,但还是鼓足勇气,唇角含笑与倪昆对视。 然而出乎苏荔预料的是,她都把自己洗白白又妆点成这样摆到教主榻上了,可教主见面之后,居然没有直接一个虎扑鱼跃,来一个泰山压顶,而是打量她一阵之后,就搬了张椅子,坐到床榻对面,跷起了二郎腿,还端了杯茶…… 这是要干什么? 就坐在这里干看着吗? 苏荔满头雾水地瞧着倪昆,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 “教主,你在做什么呀?” “我喝茶呀。”倪昆笑道:“顺便拿美人佐茶。” 果然,教主是承认我是美人的。 苏荔心中振奋,小脸微红,稍微有点扭捏地说道: “那喝完茶,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倪昆好笑道: “你希望我做什么?” 苏荔纤纤玉手从自己胸前抚过,一路抚过腰肢,又搭到自己大腿上,羞羞地说道: “教主,我,我都准备好了。” 倪昆沉吟一阵,正色道: “小荔子,一直以来,我都拿你当妹子……” 苏荔直接打断他话头: “所以你并没有拿我当兄弟喽?只要没拿我当兄弟,那咱们这事儿不就成啦?” 倪昆差点笑出声来,强忍着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是咱俩实在太熟,这让我真有点下不去手……” 苏荔脆生生道: “这个也没关系。你来躺着,我来下手,我保证下得去手。” 倪昆木着脸,与苏荔对视一阵,直瞧她又面颊绯红,眼神飘忽,这才站起身来,放下茶杯。 苏荔见状,还以为他要扑上来了,娇躯不禁微微一颤,两条大长腿也绷紧了,雪白细嫩的足尖也情不自禁绷直了,就等教主出手了。 然而…… 倪昆放下茶杯后,径直往屋外走去,嘴里还说着: “小荔子你别多心,我真不是不喜爱你,只是总觉着现在这氛围不太对,总是有点想笑……噗……你别多心啊,我并不是说你很好笑,只是,哈哈哈……反正这氛围不行……唔,我去隔壁屋睡了……” “教主,你太过份了!”苏荔气极,咬着牙抓起枕头,朝倪昆掷去:“你这是在扎我的心啊你知道么?” “对不起。”倪昆果断道歉,避过枕头,快速离去:“改天,改天等你真准备好了,咱们再……哈哈哈哈……” 苏荔呲着牙,冲倪昆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拳,又沮丧地趴到床上,拿被子捂住脑袋,气哼哼说道:“什么嘛,分明就是嫌弃我小……” 然而倪昆还真不是嫌弃她小。 只是确实如他所说,太熟,觉着不怎么好下手。 再者,苏荔搞的这出氛围,起先还不错,让倪昆真有点心动。可她一开口,几句话一说,倪昆就真的只想笑了。 “这丫头,还没学会怎么勾人呢。啧,哪怕她有前代圣女江踏月三成的本事,今天这事儿还真就成了……” 想起前代圣女江踏月,那只用声音、眼神,就能撩人心弦的强大魅力,倪昆顿时觉得,小荔子还有多东西,须得慢慢学习。 …… 次日大一早,倪昆叫上苏荔,与她一起去寻张威。 见小苏圣女一脸清冷,又摆出她在天命教惯用的伪装,也不与他说话,倪昆不由笑道: “怎么啦,昨晚没睡好,还带着起床气?” 哼! 苏荔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他。 倪昆心里暗笑,面上却淡淡道: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苏荔还是扭头望向一旁,神情清冷,不言不语。 “我觉着,咱们魔教就一个圣女,不是很保险……” 听到这句话,苏荔顿时一个激灵,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你看当初江踏月这唯一的圣女做掉教主,破门而出,咱们圣教立刻就起了七年内乱。足见一教主、一圣女的配置不合理。一旦出事,连个预备都没有。所以我以为,我们应该设置一位预备圣女。圣女万一出了岔子,预备圣女马上就能顶上来……” “教主不可!” 听到这里,苏荔再也绷不住了,赶紧转过脸来,语气急切地规劝道: “咱圣教从炼气士时代至今,每代都只有一位圣女,从来没有过什么预备圣女。祖宗之法不可变啊教主!” “祖宗之法不可变?” 倪昆轻笑一声: “祖宗之法若真那么灵光,为何咱们天命教一败再败?先被大周太祖打得一败涂地,败退南疆莽荒。而今更是败得只剩咱们两个,还连传承典藉都丢得一干二净? “天命教沉沦到这等地步,咱们应该转换思路,求新求变了。否则,我可能就是天命教末代教主,你只怕也就是天命教的末代圣女了。 “为了天命教的重新崛起,本教主决定,变法,图强!鉴于咱们天命教这一波实属亡于前代圣女,所以这变法图强的第一步,就从设置预备圣女做起!” “教主……”苏荔泪汪汪地瞧着倪昆:“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呀,我一定改。” “你做得其实很不错,面对江踏月时,甚至敢于出手帮我,比你从前已经好了许多。”倪昆很中肯地评价着:“本教主也不是对你不满意,只是……你这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给我摆脸色,我这教主做得颇不是滋味……” “教主,我保证,再也不会了。”苏荔赶紧抹了抹眼角,冲倪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保证再也不耍小性子啦!” “真的?” “真的!”苏荔用力点头。 “嗯,那就暂且不设预备圣女,以观后效。” “教主英明!”苏荔赶紧拍上一句,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我又没有生气,刚才不是你在闹别扭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昨晚不是说改天么?那我,那我……”苏荔绞着衣角,小声道:“那我今晚再试试?” 倪昆无奈:“小荔子,我真不是不喜爱你,只是咱俩真的……” 见苏荔眼里又开始冒出水雾,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并且还不像是伪装,而是真的伤心了,倪昆想想一路以来的情谊,只能是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你今晚变成天鬼魔女模样,咱们试试这个相对生疏的形象……” 太熟的话,真不太好下手。但如果形象生疏一点,应该就能找到感觉了。 苏荔见他终于松口,顿时心花怒放,面上却还是羞答答说道: “那,那今晚我就变成天鬼魔女模样,等着你哦。” “嗯。”倪昆面无表情地应了一下,心里有种造孽的感觉。 纯真美好的青梅情谊,怕是终究难以挽留了…… 当然,现在还是大早上,还有许多正事要做。 两人一路去到威远伯府,叫出张威,跟他说了在禁军中挑人的事。 张威黑着脸,满脸别扭地答应下来,与倪昆二人一起去了禁军大营。 之后自然是找到禁军左右大都统,亮出禁军总教头的腰牌、天子的任命旨意,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上任之后,也没召集全军训话,就与张威一道满大营挑人。 忙活了一整天,直到时近黄昏,才将五百人选挑齐,造好了名册。 今天是来不及召人出城了。 出营之后,倪昆苏荔与张威分开,二人径直返回公主府,打算请公主派秘卫,将名册送给天子过目,明天一早再去把人都挑出来,拉到城郊的公主庄园附近另立新营。 然而回到公主府中,才知少女天子居然还赖在公主府里,并未回宫,瞧她那架势,居然又要在公主府留宿。 “所以天子究竟怎么回事?” 今天又只一个时辰的修炼时间,倪昆抓紧与公主在偏殿修炼一场,抱着公主软嫩娇躯说道: “她再是未曾亲政,也不该久居宫外吧?” “算上今天,也才两个晚上而已,怎算是久居宫外?”公主凤眸微眯,伏在他胸膛上,轻声道:“栖凰楼那么大,天子年纪小,住在那里有些害怕呢。” “她在栖凰楼中天下无敌,有什么好怕的?”倪昆哂笑一声:“我看啊,她就是瞧我不顺眼,故意坏我好事,阻我修行。” 长乐公主扬起粉拳,在他肩头轻捶一下,没好气地说道: “又在这里诽谤天子!她小小年纪,虽然性子古怪了些,可又哪来那么多坏心眼?” “那她为何不回宫?若说年纪小害怕,她那位太后亲娘不是在宫里吗?叫太后陪她嘛。” “都与你说了,她与太后关系疏远……我昨晚还特意问过她,她说自从七年前,我皇兄身体衰朽之后,她便莫明对太后有了些抗拒,不知怎地,就是与太后亲近不起来,很是抗拒与太后独处……” 不仅与太后日渐生疏,还抗拒与太后独处? 倪昆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灵光,若有所思地说道: “小孩子的直觉,有时确实强得令人不可思议……公主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倪昆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偏殿门外,响起仁二刻意加大的声音: “参见陛下!” 倪昆一怔,旋即脸色一黑: “你这皇帝侄女怎么找过来啦?” 长乐公主更是手忙脚乱地赶紧找衣服: “我叫她就在我寝室等着的……诶我肚兜呢……天子她现在正是不听话的年纪,没想到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倪昆也起身穿着衣裳,正想吐槽两句,外边又响起仁二的声音: “陛下,公主现在有些不方便,请稍候片刻。”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跟姑姑洗澡睡觉都在一块儿的……仁二你别挡我,我是皇帝,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倪昆忍不住吐槽: “这何止是不听话?简就是有昏君的潜力!” 正说时,偏殿大门轰地敞开,理论上本就是皇帝秘卫的仁二,终究是不可能挡住天子横冲直撞的步伐,被她闯了进来。 “姑姑,你在这偏殿里做什么?我可是等了你快个把时辰啦!你不来,我都睡不着觉……” “讨厌的小丫头!” 倪昆冷哼一声,桀骜脾气上来,也懒得抓紧穿衣裳了,就那么敞着衣襟,坦胸露怀地往床头一靠,又一把将衣裳穿到一半的公主往身上一抱,将她搂在了怀中。 “哎你做什么?” “别惯着她。不然她还真以为身为天子,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这样迟早变昏君!” 正说时,天子已大步来到榻边,一把掀起厚重纱帐,将倪昆与公主此时的状态尽收眼底。 【今天两间也有一万三了,求月票啊!】 094,痛揍天子!我倪大天魔威武! “你们,你们……” 少女天子双眼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看着公主和倪昆。 长乐公主跨坐在倪昆身上,衣衫不整,露出大片大片残存着丝丝玫红的雪腻肌肤,以及整条浑圆雪白的蜜汁大腿。 倪昆则背靠床头,敞胸露怀,显出铜浇铁铸般精悍的胸膛、臂膀。 他一只手还放在公主怀中,纵使隔着一层亵衣,亦可看到他手在动作。 小皇帝瓷娃娃般精致的脸颊,慢慢浮出一层火烧云,又飞快蔓延开去,转眼就染红了她修长玉颈、晶莹耳垂。 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瞧着倪昆和公主,嘴唇嚅嗫着,“你们你们”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陛下。”倪昆横眉冷对大周天子:“我昨晚在公主寝宫与你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堂堂天子,随意闯入别人私寝,成何体统?” 公主倒是没倪昆这般气势,只把脸蛋伏在倪昆肩膀上,不好意思用此时这种状态,去面对自家皇帝侄女。 而小皇帝本就被倪昆与公主的状态所震撼,此时被倪昆横眉以对,冷言呵斥,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惊慌失措,脖子一缩,讷讷道: “对不起,我,我走错地方了……” 说完就待转身离开。 可刚刚转过身子,她突地一呆: “诶,不对啊,他怎么又呵斥我了?我可是皇帝!堂堂大周天子,普天之下,每寸土地都是我的领地,哪里是我不能去的?四野八荒,每个人都是我的臣民,倪昆也不例外,他怎么敢呵斥我的?” 她越想越有道理,顿时只觉自己真理在握,咬牙切齿地一转身,气势汹汹地瞪着倪昆,脖子一梗,捏着拳头叫嚣: “我可是大周天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倪昆你区区一个莽荒野人,竟敢大声吼我,如此傲慢君王,朕要杀你的头哇……” “杀我的头?” 倪昆脸色一沉,眼中厉芒一闪: “你如此骄纵,为所欲为,若不好生管教,将来非得变成一代昏君,祸了这大周天下不可!我既为你的长辈,当义不容辞,担起这管教之责!” 话音一落,倪昆身形忽地一闪。 少女天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花,跟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竟已脸朝地面,伏到了倪昆膝头,背上还按着一只大手,让她无法撑起身来。 却是倪昆在瞬间改变姿势,坐到榻边,抓住天子,将她按倒膝上。 少女天子有点慌,但并不害怕,姑姑可就在旁边,外边还有仁一、仁二、德一、顺一四大秘卫,不信倪昆敢拿自己怎样。 当下咬牙怒斥: “倪昆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欺君,我要杀你的……” 话音未落,就听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啪! 少女天子浑身一僵,蓦地瞪大双眼,小嘴张成o形,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倪昆则面无表情,再次高高扬起巴掌,又一巴掌拍到了天子屁股上。 啪! 巴掌声再次入耳,感受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楚,以及丝丝仿佛因太过痛楚进而开始失去知觉般的奇异酥麻,少女天子一脸呆滞,明眸之中,渐渐浮出一层雾气。 倪昆毫不留情,第三次扬起手掌,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天子那只覆着一层单薄睡裙的屁股上。 啪! 巴掌声起,天子咬了咬嘴唇,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还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道: “姑姑,姑姑救我……” 老实说,长乐公主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她知道倪昆胆子很大,貌似儒雅随和,实则桀骜不驯。刚到京城没多久,他就敢杀韩相的儿子,斩起威远伯世子的人头也是毫不手软。灵州赈灾时,面对那些囤积居奇,拒不配合的顽固勋贵、世家、官吏,更是手起刀落眼都不眨,完全不管对方有什么背景。 但她还真是没有想到,倪昆胆子竟然大到这等地步,竟敢将天子按在膝头痛揍屁股……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陷入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倪昆揍了天子三下屁股。 直到天子哭着向她求救,她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扑过去抱住倪昆第四次高高举起的巴掌,“倪昆,够了够了,天子已经知错了,你不能再打她啦!” “是吗?”倪昆淡淡道:“天子真知错了?” 知错? 我是皇帝我是天子,你敢打我,这是欺君之罪,我非杀了你的头不可! 天子涨红着小脸,两眼喷火,在心中高声呐喊着。 可现实中,却是一边抽答答地流着泪,一边说道: “我,我知道错啦!” 倪昆冷声问:“错在哪儿了?” 天子抽噎道:“错在,错在不该说要杀你的头?” “错!”倪昆冷哼一声:“错在你不该老是把‘我是皇帝,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挂在嘴上!不知克己、为所欲为的皇帝,便是昏君、暴君,非国家之福,只会是天下大害!” 我就要做昏君、暴君怎么啦? 为所欲为那才叫一个痛快! 像父皇那般这也要考虑平衡,那也要考虑稳妥,生怕举措不当惹得朝廷动荡、物议汹汹,结果把自己折腾得英年早衰壮年早逝,那皇帝做得又有什么趣味儿? 现年十四岁,正值中二年纪的少女天子心里大肆叫嚣着,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她面上还是带着哭腔应承道: “我,我再也不那样说话啦……其实,其实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倪昆冷哼: “说说而已?身为天子,一言一行,都当为天下表率。你随口一句话,有时候都可能影响千家万户的生计,怎能言语轻率,不知分寸?” 什么?连痛快话都不能随便说? 那我还做个屁的天子啊! 小皇帝心里大怒,面上却是毫不糊涂地应道: “你说的对,天子就该谨言慎行,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胡言乱语……” “所以,你是真知道错了?” “我真知错了!倪昆你不要再打我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你能记得今日这教训,日后谨言慎行,做一个仁德天子,把大周八百年江山……好生延续下去。” 倪昆板着脸教训了两句,这才松开按在天子背上的手掌,将她一把拉起。 天子咬着嘴唇,眼角挂泪,小手在屁股上揉了两下,委屈巴巴地看了长乐公主两眼,也不说话,低头就往帐外走去。 等快要走到门口,估摸着随时可能召唤秘卫支援了,少女天子方才一改之前唯唯诺诺,乖乖受教的模样,捏着小拳头,对着倪昆挥拳大叫: “倪昆,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人家可是看在姑姑的份上,才克制住了自己!要不然,我早一把神凰火,将你烧成灰灰了!敢打我的屁股,你给我等着,我逮着机会就杀你的头!” 说完也不待倪昆回应,一溜烟跑到门边,赶紧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嘴里还叫着: “快快快,德一顺一,仁一仁二,护驾,护驾!” “……” 倪昆眼角抽搐两下,一挽袖子:“嘿,这反复无常的丫头,我就不信还治不了她啦!” “好啦!”长乐公主连忙抱住他:“她好歹也是天子,被你又打又训的,你还不许她嘴上硬气一下啊?你瞧她跑得这么快,已经是怕了你啦,只是嘴上不认输而已。这是小孩脾气,你莫再与她计较啦!” “你未免也太宠她了。”倪昆不满道:“你瞧都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要我说,你做天子,远比她更合适。” “别这么说,她还小呢。你是没见过天子这年纪的我。我呀,在她这年纪的时候,有个皇帝哥哥宠着,只比她更加骄纵,更加无法无天。” 说着,公主又似笑非笑地瞧着倪昆: “倪昆,你对我们大周的天子,还真是一点敬意都没有呀!用苏荔的话来说,今天就敢打天子屁股,将来你还敢做什么,我真是不敢想……” 好吧,她这话只是说笑。 有了神墓际遇,又察觉出“灵机复苏”的征兆,她知道倪昆的志向,早就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倪昆,倘若不是瞧她的面子,根本就不会去趟禁军那滩浑水。大周兴亡,更是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他是要做逍遥仙的男人,他欲乘风直上的,是真正的九天仙阙,而非凡俗权位。 面对公主调笑,倪昆呵呵一笑,将她拥入怀中,大手轻抚她修炼之后,虽然依旧饱满丰腴,可柔软之中,又不失结实韧性的浑圆大腿,笑道: “你觉醒神凰血脉,也算半个天子,我敢做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长乐公主轻哼一声,按住他犯上作乱的大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我瞧你这无法无天的架势,将来没准儿还要做过份的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天子受了委屈,我得去哄哄她了,省得她记恨你。” 倪昆哂笑:“我会怕她?伸着脖子给她砍,她都砍不动我的头。” “知道你不怕,我是怕她又招惹你,平白再挨顿揍。” “等等,先别走,有件事得跟你议一议。” 倪昆拉住公主,正色道: “刚才不是正说到太后么?我这里有件事得告诉你……” 他将七年前,前代圣女江踏月斩杀教主,破门叛教的缘由细述一遍,末了说道: “之前那晚,刚从宫里回来,江踏月便趁夜来袭,我当时就有怀疑,江踏月的确藏身在皇宫大内。刚才又听你说起天子自七年前,便开始莫明疏远她母后,甚至抗拒与太后独处,所以我不由怀疑…… “莫非,天子的母后,不知不觉,已经被人调了包?天子灵性直觉,本能示警,所以才会莫明疏远太后,不愿与她独处? “时间方面也对得上。江踏月七年之前杀教主叛教,之后便不知所踪。天子也正好是七年前,自先帝衰朽之后,开始莫明抗拒太后。那么有没有可能,江踏月便是在那时潜入皇宫,扮成了太后?先帝则因油尽灯枯,身体衰朽,已无法分辨真伪?” 听了倪昆这番叙述,长乐公主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你这怀疑,可有实证?” 倪昆摇头:“没有切实依据,只有侧面线索,以此推理。但既然时间对得上,江踏月又确实身在京城,我觉得我的推测,至少也能有六七成把握。” 公主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你若说那江踏月扮成宫女,倒有可能。但扮成太后……” 她摇了摇头,郑重道: “你不知道,后宫妃嫔,名录玉册,承天子恩泽之后,其命理气数,便会在冥冥之中,与神凰宫大阵产生玄妙的联系。皇后更是天子发妻,其命理气数,早与天子一体。 “因此皇后、妃嫔一旦发生被人顶替这种剧变,命理错乱,气数更易之下,顶替者必会被神凰宫大阵察觉,遭其排斥。莫说踏入栖凰楼,连神凰宫都住不下去,必会在极短时间内,暴露本相,心火焚身而死。 “可太后这七年多以来,一直住在神凰宫中,且时常踏入栖凰楼。若她真是被江踏月顶替,乃江踏月易容冒充,那早该心火焚身而死了。怎可能一住七年,安然无恙?” 倪昆沉吟一阵,缓缓道: “我怀疑江踏月亦是神墓行者。神墓之中,本就有诸多奇功异术,神奇宝物,再加上各种异世天地出产的异术、异宝,江踏月未必不能得到某种可以瞒天过海,骗过神凰宫大阵的异术、异宝。” 公主道:“但神凰宫能镇压一切异术,以及未在神凰宫注藉的异宝。就连武道,都会被削弱。哪有什么异术、异宝,能在神凰宫大阵覆盖之下,坚持七年多不失效?” 倪昆摇摇头:“你说的镇压一切,是在神凰宫全盛之时。如今的神凰宫大阵,历经七百年灵性流失,还剩下多少威能?真的还能如七百年前一般,镇压一切么?” 长乐公主一阵无语。 良久,她方才轻叹一声: “虽然天子对太后已不再如七年之前一般亲近,可没有过硬证据……” 她微微摇了摇头: “太后乃是先帝皇后,天子未亲政,未大婚,太后如今仍是后宫之主。她又素有贤名,深孚人望,若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轻易去动太后,则不仅朝野、后宫将要大乱,天子也不会答应。” 倪昆闻言,也只能皱眉无语。 他再是无法无天,这种天家家事,他其实是不好插手的。 哪怕有追缉叛徒、清理门户的理由,可没有过硬证据,还真没法儿轻易去动太后,连稍微出手试探一下,都极为不妥。 硬来的话,恐怕就要被无数大内禁卫、皇家秘卫围攻。 天子恐怕都会摩拳擦掌,借机报复,让他尝一尝神凰火的威风。 “我会与天子旁敲侧击,提醒她一番。好在天子早已不愿与太后独处,又有神凰宫大阵加持,安全方面,暂时勿须担忧。”长乐公主缓缓说道:“我也将多进宫几次,找太后谈谈心,试探一番。” 倪昆道:“别轻易试探她。太后若真是江踏月伪装,她的实力,可不是你能应付的。” 以江踏月的实力,若完全不考虑后果,只想杀人,那么近距离之下,她完全可以在公主反应过来之前,瞬间将公主放倒。 公主嫣然一笑: “小瞧我了不是? “我现在可是本源深厚,神凰焰力还在天子之上,身在神凰宫中,得大阵加持,在遇险之时,哪怕我自己没有反应过来,神凰血脉也能本能运作,将我整个人瞬间化为一团神凰火。太后就算真是江踏月,难道还能奈何我不成? “再者,我正大光明前去探望她,她若不想暴露真身,被无数禁卫、秘卫围攻,也不可能对我动手。” 倪昆道:“无论如何,你若要进宫去探望太后,最好带我同去。反正太后不是一直关心你这小姑子的婚事吗?带我同去,也有借口。” “知道啦。”公主环住他脖颈,在他脸上轻啄一口:“好了,太后之事就先说到这里,我现在真得去陪天子了。唉,她今日受了这么大委屈,呆会儿还不知会怎样向我哭诉叫屈,说你的坏话呢。” 倪昆不以为然: “那小丫头,就是欠揍。以后若再犯到我手上,我还是要好生管教她。” 帮公主穿好衣裳,送她出了偏殿,倪昆也自出了公主寝殿,往住处返回。 他满脑子都是怀疑太后身份的心思,没空去想它事。 因此直到踏入卧室,看到床榻之上,摆着侧卧之姿,双腿交叠,单手支颐,只着一身浅紫纱衣,内里一片纯真天然,几乎将晶莹玉体、美好身姿尽呈他眼底的小苏圣女,方才想起来白天与小荔子的约定。 苏荔今晚果然变化成了天鬼魔女的样子。 眼角有着深深的紫色眼影,嘴唇也化作紫色,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满头长发无风微动,手脚指甲尽化作猩红色泽,闪烁着金属冷光,但也都特意修剪打磨成正常长度,并非又长又利。 这种形态下的苏荔,浑不见寻常状态时的逗趣,别有一番殊异魅力。即使胸襟器量仍是平平无奇,但眉梢眼角,乃至每寸肌肤,都透着一种妖冶魔魅的动人风情。 “教主……” 她舌尖轻舔着紫唇,抬起右手,冲倪昆轻轻勾了勾手指,猩红的指甲,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撩人的红晕,平时清脆的声线也变得略显沙哑: “还愣着作甚?过来呀!” 说话间,两条交叠在一起,修长雪白的大长腿,还微微屈伸着,好像两条彼此交缠的白蛇。 不同的形象,果然给倪昆带来了不同的感觉。 昨晚见到苏荔这般姿势,心动过后,几句话一说,他便只想大笑。 但是今日…… 天鬼血脉,果然妖冶。 倪昆心中轻叹着,反手带上房门,走到榻边,本想来一个天魔卸甲,苏荔已然倏地弹起,双手化作一片残影,轻轻一挥之下,倪昆浑身衣物嗤啦一声,化作片片碎蝶,四面飞散,转眼已是与她坦诚相见。 这…… 倪昆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天鬼魔女状态下的苏荔,居然主动大胆到这种境地。 “教主……” 正愣神时,苏荔已然树熊般挂到了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肩背,猩红指甲轻轻划过他坚不可摧的背肌,在皮肤上刮出沙沙轻响。 她那双久经锻炼,修长笔直,结实有力,又不失柔软嫩滑的雪白长腿,蛇一般紧紧盘在倪昆腰上,猩红闪烁的魔魅双眼凝视着倪昆眼睛,紫色唇角挂着一抹妖冶笑意,吃吃道: “我今晚……可美?” 倪昆伸出双手,托住她纤腰丰臀,沉吟一阵,坦然道:“今晚的你,风情无限。” 苏荔妖娆一笑:“那教主,可曾动心?” 倪昆眉锋一扬:“有没有动心,你难道没有感觉?” 苏荔纤腰一扭,挂在他身上的娇躯往下微微一沉,眉梢眼角,顿时尽是妖媚火热的笑意:“既已动心,那你……还在等着什么?” 啧,小荔子变身之后,稍微有点胆大包天啊! 连教主都敢挑衅了。 当下倪昆再不犹豫,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 当倪昆习惯性地运起“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时,顿有一股充斥着冰冷肃杀,予人枯萎死寂之感的异力,自苏荔体内漫溢而出,涌入他身体之中。 这自然是苏荔天鬼血脉的力量。 一种与神凰焰力截然相反,仿佛阴阳两极,予人一切生者之敌、死之尽头之感的可怕力量。 但这种力量,倪昆的不朽金身,仍然能够承受得住。 若说公主的神凰焰力,令他宛若置身熔炉,四肢百骸、通体内外每一颗细胞,都在承受高温淬炼,那么苏荔的天鬼异力,便像是一种“冷锻”,令他对低温,对死气,对一切负面能量的抗性不断提升的同时,肉身体魄亦在不断变强,本源也在点滴增厚。 倪昆沉浸在这与公主截然不同,但同样奇妙而又欢愉的修行体验之中。 自我提升的同时,先天阴阳悟真大道赋,亦给予了苏荔同样的回馈。 令她的体魄、本源点滴增强,甚至令她的血脉也在不断淬炼纯化。 她同样沉浸在这欢愉的修炼之中,四肢紧锁着倪昆,不知疲倦地迎合着他,本已修剪整齐的猩红指甲,不觉又开始变长变利,在倪昆背上挠着沙沙声响,留下淡淡的白痕…… 【本章六千字,日万强者今天还会继续爆发,求月票啊~!】 095,远古复苏?龙神降临! 次日一大早。 倪昆与苏荔策马同行,前往禁军大营点兵。 路上,倪昆见苏荔哼着小曲儿,神情自若一如往日,与他视线相对时,也不见半点娇羞扭捏,仍一副正经圣女模样,不禁问道: “小荔子你没事吧?” 苏荔眨巴两下眼睛,奇道: “我能有什么事?教主你为何有此一问?” 倪昆想了想,问道: “你有没有那种……唔,脑子里像是有了另一个自己,是你又不是你,在跟你争着什么的感觉?” 苏荔满头雾水:“教主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另一个自己,是我又不是我?” 见她满脸茫然,倪昆神情不禁有点凝重: “那你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昨晚那位妖冶魔魅、热情似火、大胆主动的天鬼魔女苏荔,和今天的小苏圣女,给倪昆的感觉截然不同,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让倪昆忍不住怀疑,苏荔身体里,是否还藏着另一个人格,会在她化身天鬼魔女时,主导她的意志、行为。 若真如此,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血脉能力的一大弊端,就是可能出现“祖源复苏”的异变,即已经殒落的血脉源头,在后裔身上意志复苏,夺舍重生。 这样的事情,在炼气士时代可是出现过不止一例。 苏荔就曾经在天命宫藏经阁典藉当中,就看到过本教前辈记载这种事例的笔记,还绘声绘色与倪昆讲述过。 然而听了倪昆这问题,方才还神情自若,像是无事发生的苏荔,脸颊顿时飞上一抹浅浅红霞,眼神飘忽地东张西望,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 “教主,你,你说什么呀,这大白天的,教人家怎么好意思……” 倪昆道:“所以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当,当然记得啦,教主你,你那么凶……把人家灌得晕乎乎的,像是灌醉了酒,又像是整个人都融化掉了,还像是浑身骨头都被抽了出来……” 小苏圣女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得跟蚊子嗡嗡似的,饶是以倪昆的耳聪目敏,也得集中注意,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记得很清楚啊。” 倪昆暗松口气,心说催动天鬼变化之后,苏荔当不是被另一个意志主导行为,只是受血脉影响,性情稍微有了点变化。 貌似也可以理解为……酒壮怂人胆? 不过苏荔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些虎狼之词啊,什么叫把你灌得晕乎乎的?亏你还一副扭捏害羞模样…… 倪昆摇摇头,没再纠结此事,双腿一夹马腹,加速前行而去。 “哎,教主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啊……对了教主,今晚你有时间么?我有修行上的疑惑,想向你请教……” “晚上再说吧。今天要点兵出城,另起新营,还不知道会忙到什么时候。你也得帮我,别想着躲懒。” “没问题啊教主,我可是你手下唯一圣女,刀山火海都随你趟到底……” 虽然两人的关系,在昨天晚上之后,已经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曾经纯真的青梅情谊,已然转化成知根知底的成年男女关系…… 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发生变化,仍然一如往日? 倪昆对此,表示非常欣慰。 …… 午时,城郊,长乐公主城外别院,一座庄园里面。 五百位百里挑一的“精锐”禁军,已经被带到了这里。 天子新建的霹雳炮营,也一并带了过来。 新的营地尚未建成,倪昆那五百被他定名为“陷阵营”的精锐,以及人数一千出头,装备着五十门大小火炮的霹雳营,就暂住在庄园里面。 庄园之外,土地正在被迅速平整,新的军营正在快速建立。 有擅长木工作业的偃师,以及可以指挥噬金蚁作土方发掘的蚁王帮手,又有公主家令周延亲自带来的工部营建匠师,新军营起的非常快。 照此速度,最多三天,就能建起一座设施齐全的新军营。 倪昆完成了“陷阵营”的编组,任命了各级军官,就让那五百精锐顶盔戴甲,装备齐全,在庄园里的晒谷场上,顶着夏天的火辣日头站起了军姿。 倪昆此次在禁军里选人,对一些颇有勇名,但桀骜不驯的刺头弃如蔽履。 只挑那些身家清白,木讷寡言,但服从命令、遵守军纪的士卒。 而大力神张威昨天给他的帮助,就是帮他找出这样的人——别看张威头铁又愚忠,但他的桀骜狂妄只是针对他人,在威远伯面前,可是个令行禁止的优秀大兵。 当初在军中时,只要是威远伯下的命令,让他进,则前方刀山火海亦不停步;让他退,则哪怕天大功劳就在眼前,他也是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命他攻,则一往无前,侵攻如火;命他守,则哪怕是一人独守隘口,面对千余铁骑轮番强攻,他都不曾后退半步。 张威是老行伍,又极熟悉禁军,对禁军中的“同类”,自然是有着极灵敏的嗅觉。 他帮倪昆挑出的这五百人,个个都是在禁军那种?泥坑中,仍然能坚守清白,不愿同流合污的异类。 这样的异类,在禁军当中,自然会受到挤斥乃至欺凌。 不但粮饷装备会遭到克扣,还长期被支使着去做清洗厕所、搬运重物等各种苦活累活,无论身体状态还是战斗技能自然都不会太好。 不过倪昆自有道兵训练之法,对军士的初始状态要求不高。 只需要意志坚定、遵守军纪便可。 事实证明,张威帮倪昆挑选的这批人,确实都相当不错。 五百士卒,身负沉重甲械,顶着夏天午时的烈日,仍能端端正正站着军姿。哪怕汗透重衣,也一个个稳如标枪,纹丝不动。 半个时辰后,已有十多人一声不吭栽倒在地。其他人却仍是一动不动,继续站着。 晕倒的士卒,自然有庄园仆役帮忙抬出,师琪、病郎中则帮忙检查、治疗。 又站了半个时辰,晕倒的人已超过半百之数。 倪昆这才下令解散,准备开饭。 午饭有鱼有肉,滋味虽不能算好,但份量充足。 且每人还有一碗病郎中大锅熬制的药粥,师琪还施展了龙涎甘霖术,愈增一分药粥效力。 这药粥,有调理身体,治疗隐伤暗疾,弥补体质亏空的功效。 除食补、药补之外,倪昆还将教他们一套呼吸吐纳法。 这呼吸吐纳法,便是道兵术的基础。 此法不但能助道兵们强壮肺腑身体,还能令他们衍生出同出一源的玄妙气机。最终五百人气机便可连成一体,使五百人宛若一人,无需金鼓号令,便可异体同心,进退如一。 当然,修习了此法之后,所有的道兵,都将受倪昆驾驭,只服从他的命令。 至于阵法、战技的演练,现在还不是时候。 需得等五百陷阵营士卒身体调养到位,吐纳法基本入门之后,才会开始演练阵法,修习战技。 陷阵营的训练计划都已列好,只需按部就班整训就是。 倒是霹雳炮营,让倪昆有点头疼。 他虽然挨过炮子,但他是真不懂如何调教炮兵。 炮兵好歹也是技术兵种,哪是随便哪个门外汉就能练的? 思来想去,他决定把道兵吐纳法也教给霹雳营的士卒。 各炮组成员气机相连,异体同心,那装填、开炮的效率自然能更高吧? 所有同型炮组心意如一,集火同个目标时,也能打得更准吧? 至于如何规范操作,如何指哪打哪,就只能勤加训练,外加用弹药去喂了。 对了,炮兵似乎最好能懂数学?去工部、户部请些擅长算学的老吏来教就是。 总之倪昆硬着头皮,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都列了出来,然后又请众人集思广益,看看还有哪些办法可想。 偃师实际制造、操作过火炮,还拿来轰过炼气士,跟只挨过炮子的倪昆相比,老头儿的实践经验算得丰富,提出可以先测试各型火炮在不同装药量下,弹丸能飞多远,威力又是如何,或可依此制造标准药包。 他还提议可以将炮弹造成圆柱形,前头则削成锥形,这样子同等重量下,射程会更远,穿透力也更强。用来打坚固目标,或比圆弹更好。 但用来轰击大群列阵敌军的话,这样的尖头柱体实心弹,可能落地就一头扎进土里,效果应该比不上能在地上弹跳漂移的圆弹。 药郎中则提议将可以炮弹铸成中空,里面装上各种毒药。 蚁王也提议把霰弹换成蚁卵进去,一炮轰出无数蚁卵,直接在敌人身上孵化,如此不仅可以杀敌,还可以养蚂蚁——问题是,该如何使蚁卵不被发射药高温烤熟? 师琪说,是不是可以把炮造得更粗更大,往里面塞个人,然后瞄准敌人中军大旗,一炮轰进敌人中军,直接斩首敌军主将? 病郎中就嘲笑了:师姑娘,你觉着哪个人可以承受霹雳火爆炸时的威力? 师琪很认真说:教主可以。 总之大家集思广益之下,靠谱的主意出了一些,不靠谱的主意更是出了一大堆,搞得倪昆很有点凌乱。 但好歹是勉强把炮兵整训大纲做出来了,之后倪昆就任命有实操火炮经验的偃师,做他副手,帮他整训炮兵。 他自己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整训陷阵营上。 新军初立,诸般杂务千头万绪,即使有不少帮手,这第一天也是一直忙到夜半三更,方才勉强告一段落。 客串他秘书,为他整理起草各种文书的苏荔,也跟着忙得够呛,连连打着哈欠,一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模样。 然而等到参与议事的师琪、偃师等告退离去,苏荔顿时精神一振,满脸睡意无影无踪,目光炯炯地看着倪昆: “教主,咱们修炼吧!身为炼气士,自身修为才是正道,可不能耽于俗务,误了修行呀!” 你这理由还真是…… 倪昆看着苏荔,好一阵无语。 苏荔脸颊有点发红,眼神有点飘忽,但还是强绷着振振有辞: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兵也好,天下也罢,都是人家的,修为才是咱们自己的。咱们身为坏人,岂能为了别人家的事,把自己修行耽搁了?” 然而一旦用了道兵之术,这兵,就是我的了。 大周天家同样觉醒神凰血脉,能算半个天子的长乐公主,也是我的。 倪昆心里嘀咕着,看看苏荔害羞又期待的模样,知她也与公主一样,爱上了寓修于乐的滋味,而他自己,也颇回味苏荔那两条久经锻炼之下,比公主更加结实有劲的大长腿。另外胸襟平平,其实也有胸襟平平的妙处,倪昆承认自己以前也是有点肤浅了…… 当下轻轻一点头: “你去准备热水,等下先一起泡个澡,解解乏。” 苏荔眼睛一亮,嘿地一笑,迈着轻快雀跃的步伐,向外行去,心里琢磨今天该穿哪一身呢,是紫色那件,还是白色那件,又或是黑色…… 正暗自比较,寻思教主更喜欢哪种颜色时,倪昆声音又自后传来: “记得先变身。手脚指甲也得修剪一下。别用拭雪剑修啊,我那宝剑可是有灵性的……” 苏荔回过头,俏生生一笑:“知道啦!” …… 当倪昆正自挥汗如雨,与苏荔勤修苦炼之时。 公主别院庄园,某个僻静院落。 从倪昆处回来的师琪,推着轮椅,进到一间小庙当中,对着小庙内,那用在神墓兑换的“雷极灵木”雕琢而成,高不过一尺有余,显得小巧玲珑的天河龙神像默祷一阵,又看了看龙神像的两只前爪。 龙神像上半身人立而起,左前爪前伸,掌心对外,拇指、食指扣着一枚晶莹宝珠。宝珠内部,隐有蔚蓝光霞缓缓波动,像是海潮起落。 此珠,正是仿造的“定海珠”,可称“定海子珠”。 龙神像右前爪中,则持着一根一尺三寸,顶端粗大似锤,周围隐有微风环绕,偶尔闪现一抹细弱电芒的权杖。 正是仿造的“风雷杖”,可称“风雷子杖”。 此二宝在神墓闭关时,就已炼成雏形,但暂不具备真实威能。 直到返回现世,在公主庄园中建起这座龙神小庙,以神力种子的力量为龙神像开过光,使之能远程联系上灵州的龙神庙,承接灵州传导过来的信众信力,再以信力淬炼宝珠、权杖之后,此二宝方才渐渐生出几分灵异。 不过尽管灵州龙神教发展的一帆风顺,在师琪远程指导下,在地方官府支持下,信众人数日益增多,每日传导过来的信力也如溪流一般涓涓不绝,可此二宝终究淬炼时日尚短,距离能够实际发挥作用,还是欠缺了许多火候。 师琪验过两件仿制宝物的淬炼进度,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推着轮椅离开小庙前堂,来到后院住处,褪去衣裙,掐诀持咒,召来甘霖,清洗一下身子,便穿着贴身小衣,在微风环绕下来到榻上,双手搬动着已彻底失去知觉的双腿,摆出盘坐之姿,开始存神冥想,用接引过来的信力,锤炼壮大神力种子。 每日所获信力,有一半平空消失,不知去向。 这一半,自是被不知真身何在的“天河龙神”接收。 另一半,则由师琪支配。 她既可以将之全部拿来壮大自己,也可以分出部分,栽培信众。 若只用来壮大自己,固然可以在前期使自己实力突飞猛进,但对教会壮大不是很有利。 因此这剩下的一半信力,师琪只取其中三成。 一成用来淬炼定海子珠,一成淬炼风雷子杖,最后一成,用来壮大神力种子,提升自己的施法能力。 至于剩下的七成,除了远程传输信力、讯息的消耗之外,小半存留下来,存在开光神像之中,作为紧急储备。 大半则被师琪分配给灵州教会骨干,使各级骨干亦能得神力淬体,身强体壮,乃至渐渐掌握一些治疗、战斗的小法术——有了这些小法术,自可展示龙神威能,吸引更多的信众,不断壮大信众规模。 长远看来,这显然比师琪独占要好得多。毕竟若整个龙神教会,只她一人有些灵异,传播壮大的速度,显然远远比不上有多位庙祝、骨干能直接展示灵异。 而只要龙神信仰不断壮大,信众数量越来越多,那么即使她始终只取一半信力中的三成,将来所获也会越来越多,修炼速度亦能越来越快。 此刻。 师琪盘坐榻上,闭目冥想,不知不觉,已沉浸在深度冥想状态。 正心无旁骛时,她忽然感受到一股莫明强大的吸力,自不知名处传来,摄动她的意念,使她只觉仿如灵魂出窍,鸿飞渺渺,飞快历经过一段段光怪陆离、无可形容的奇异旅程,来到了一座连绵山脉之前。 不,那不是山脉,而是一条宛若山脉般巨大的神龙。 其宏伟身姿,直令师琪深深震撼,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突然,一抹金光映入她的眼帘,眼前像是有两轮大日同时升起。 师琪情不自禁地抬起并不存在的手掌,遮挡在自己眼前,却并不能遮挡那耀眼金光。 她眯起双眼,默念天河龙神之名,那刺目金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令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像。 那是一只神山祖岳般巨大的龙首。 龙首上,那一对仿佛两轮并行的大日,闪烁着灼灼金光的金色龙睛,正自凝视着她。 与那龙睛对视之下,师琪又一阵恍惚,脑海再次陷入一片空白,只觉似有一道奇妙的信息,宛若涓涓细流,淌入她脑海之中。 同一时间。 现世。 师琪盘坐榻上的身躯,忽地微微一颤,随后睁开双眼。 睁眼的刹那,有柔和金光,自她瞳中绽放,将小屋照得一片通明。 师琪眨了眨眼皮,金光很快收敛,瞳孔又恢复成原本的清澈黑瞳。 她一脸新奇地左右张望一番,双手一撑榻沿,往榻下一跃。 然后就啪地一声,整个上半身都扑到了地上,脸更是直挺挺拍在了地面,一双小腿,却还倒挂在榻沿上。 这狼狈的姿态,保持了数息,师琪方才双手一撑地面,支起上身,露出满是灰尘,还淌着鼻血的凄惨脸庞。 她回头看一眼挂在榻沿上的双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见任何作势,身周便有清风环绕,托着她离地三尺,飘浮空中。 她抬手往头顶上空一指,有甘霖凭空降下,细雨一般洒到她头上、身上。 甘霖清洗之下,她身上的灰尘、淤痕,脸上的鼻血都消失无踪,摔破的鼻子、嘴唇皆飞快恢复如初。 随后,她垂着足尖,在清风环绕之下,在屋里飘浮几圈,又飘到窗边,推开窗棂,看向窗外的明月。 “真美啊……” 她惊叹着,像是头回看到月亮一般,眼里满是新奇与兴奋。 她穿过窗口飘了出去,在小院里飘来飘去,无论看到什么,都是一副好奇宝宝模样。哪怕一束修竹、一朵小花、一块假山石,都能让她凝视一阵。 当她终于把小院里的一草一木都看了个够,想要飘出小院,去看看外边更加广阔的天地时。 脑海之中,忽然生出阵阵倦意,更有一股强大的吸摄之力,宛若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撼动着她的意志,要将她的意志拉扯进那“漩涡”之中。 她轻轻叹了口气,满脸遗憾地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又环顾一番院中的花草,返身飘回卧房之中,按照师琪此前的姿势,盘坐在榻上,闭目作冥想状。 稍倾,师琪身体又微微一震,再次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她眼中再未淌出金光,眼底反而满是茫然。 怔忡了好一阵,她方才轻轻甩了甩脑袋,纤指捏着额心喃喃自语: “是梦?还是……若那聂云龙一样,梦遇龙神?” 青云界的聂云龙,曾在梦中遇到天河龙神,得龙神授予神力种子。 而师琪已经有了神力种子,方才冥想之时,恍惚之间,见到的那头身躯宛若连绵山脉,龙首好似神山祖岳,龙睛亦若一双大日的宏伟神龙…… 难道正是天河龙神的本尊? 感悟着脑海之中,于“梦中”遇神龙时,得到的那道神秘信息,师琪既有疑惑,亦有欣喜: “化龙之术?以此术采集风雷精气,日月精华,水脉地气,淬炼肉身,即使没有真龙血脉,亦可渐渐龙化?有朝一日,甚至可以化身真龙?” 这化龙之术,甚至不会受神力种子影响。也就是说,若她能修成这化龙之术,那么即使将来天河龙神收回神力种子,她也不会变得一无所有。 唯一的要求就是…… “必须每隔一段时日,承受‘神降’,带龙神一缕意念,领略现世风光,品尝……呃,各种美食?一切必须保密,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感悟出化龙之术最后,天河龙神留下的“留言”,师琪顿时满脸古怪。 【今天两章一万二,日万强者爆种不休,求月票勒!】 096,小苏圣女愈发放肆,少女天子御驾亲征 夜半三更。 倪昆与苏荔正相拥而坐,你中有我,忽然一道闪电横掠夜空,像是一头张牙爪舞的巨龙,蓦地撕裂夜幕,将天地映得一片雪白。 电光黯淡时,又有雷音滚滚而来,震得窗纸瑟瑟发抖。 很快,豆大的雨滴簌簌而落,打在屋瓦上,先是嗒嗒几声脆响,继而绵密成片,汇成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 当震雷乍起,窗纸震颤时。 苏荔锁着倪昆的四肢不觉更加用力。 两只晶莹剔透、精致秀美的雪白玉足,亦绷直足弓,玉趾蜷缩,足踝交叠。 倪昆却是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往师琪居往的院落方向忘了一眼。 “教主,怎么啦?”苏荔下巴枕上他肩头,声线带着丝丝魅惑的沙哑,“怎么突然分心啦?” 倪昆皱着眉头,“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 “教主也能感觉到气息?”苏荔轻咬着他的耳朵,调笑道:“你的灵觉,不是一向很不灵敏吗?” “小荔子愈发胆大包天,居然敢调笑本教主了!” 倪昆握着苏荔纤腰的大手猛地下滑,在她臀上轻拍一记,又在她甜腻娇笑声中解释道: “我的灵觉,那不是不灵,只是比较高傲,对于没有威胁的存在,一概无视。不过今天倒是奇怪,竟然有所感应,却又不是威胁……” 那种感觉,像是察觉到了某种位格极高,却又莫明没啥威胁的存在。 “好啦教主,既然没有威胁,那还分心作甚?修炼要紧呢。” “……” 倪昆没再多说,又往师琪院落方向望了一眼,一边继续行功修炼,一边若有所思: “蛟龙出行,必有风雷。夜里突然打雷下雨,我又莫明生出感应,方向还直指师琪所在……莫非是师琪梦得神启,得了什么天河龙神的神恩?此事不可轻忽,明天得问问她。” 因着惊怖神尊附体威远伯世子,诱使其堕落的前例在,但凡与神祇相关,倪昆都不会怠慢。哪怕天河龙神无论法术还是理念,都是善神路数,但也不能就此轻忽大意。 雷雨持续了整夜。 直至黎明将至,方才渐渐停息。 漫天乌云也随之消散,待得朝阳东升,天空又是清如水洗。 五百陷阵营又开始训练。 晨操还是全副甲械,摆着方阵站军姿,顺便以站姿修炼倪昆传授的呼吸吐纳法。 这呼吸吐纳法学由浅至深,入门学习并不艰难。 如此循序渐进,待至进行到艰难晦涩的阶段时,五百士卒气机已可略微相连,纵悟性稍愚之人,也能于气机相连之时,在队伍中悟性拔尖的同袍,乃至倪昆亲自带动下,并不如何艰难地继续修行下去。 倪昆略作指导,纠正了一些士卒的站姿、吐纳节奏,便背负双手,默立场边,听苏荔给他诵读各种武道秘藉。 不朽金身的道兵之术,只有呼吸吐纳法与阵法两种。 呼吸吐纳法可强化道兵个体,并使所有道兵气机相连。 阵法则有攻、防、幻、陷等多种变化,每种变化都各有妙用。 但并没有具体的战技。 所以倪昆还得亲自为道兵们量身打造几种战技。 既是发挥集体力量的战阵兵卒,自然并不需要修炼太过精妙繁复的武技。 倪昆找长乐公主要了大量刀盾、大枪、锤斧等兵器秘藉,先自己通通学会,然后融汇贯通,自行推演,去繁就简,去芜存菁,提炼出适合道兵修习的招式。 招式当然不会太多。 像长枪兵,统统只练一招倪昆提炼出来的“奔雷枪”。 前期就练一个直刺,直到千锤百炼,枪出之时,隐有风雷之声,能如贯朽木般轻松击破两层铁甲,再才会开始练习“左右刺、回马枪”等几种不多的变招。 陷阵营道兵人少,不适宜编练太多兵种。所以前期就枪兵、刀盾兵、锤斧兵三种——其实区区五百人编练这么多种兵器,都还有点嫌多。但既然是道兵,要求当然要比普通兵卒高上许多。等到前期各自兵器练成,每位道兵还得再逐步掌握其它兵器的用法。 至于远程,暂且就让陷阵营与霹雳营协同作战,由霹雳营提供远程火力支持。 道兵们自己的话,最多每人再携带两柄小斧头,冲阵或是防御时,先用倪昆教授的飞斧技巧,扔一波飞斧就算完事。 倪昆原本没学过暗器,甩暗器只讲一个大力出奇迹。 不过他学什么都快,随便拿几册普通的暗器秘藉翻一翻,融会贯通、推陈出新之下,暗器技术就不比那位暗器甩得花里胡哨的八臂罗刹稍逊,甚至犹有过之。教导道兵自是绰绰有余。 在场边站了片刻,听苏荔念完一册刀盾术秘藉,倪昆闭上双眼,脑中“不朽金身”符文散发微光,灵光频闪之下,倪昆瞬间将那刀盾术学会学精,又与此前学的几种刀法融汇,再提炼一番,一门适合道兵修炼的刀盾术便新鲜出炉。 “盾击就叫倚天靠,刀法就叫屠龙斩。” 倪昆很随性地取了个名,正待叫苏荔再念秘藉时,见师琪坐着轮椅过来,便向她招了招手。 师琪来到倪昆面前,坐在轮椅上欠身一礼,仰起清纯秀美的俏脸,看着倪昆致歉: “师琪惭愧。昨夜雷雨大作,今晨贪睡不起,来得迟了,教主恕罪。” 倪昆笑了笑: “没事。整训禁军本就不是你的任务,你能来帮忙,我还得承你的人情,你又何罪之有?” 顿了顿,他又看着师琪清澈明眸,直言不讳地问道: “昨夜那场雷雨,来得似乎有些蹊跷。俗话说,蛟龙出行,必有风雷。我昨夜似乎感知到了一丝异动,来自你所在的龙神庙……所以,可是龙神降下了什么神谕?” “这……” 师琪一阵迟疑,昨晚天河龙神岂止是降下神谕? 祂根本就是借她的身躯,来了一次短暂的神降,还给她下了任务。并予她一册“化龙之术”作为酬谢。 不过龙神有谕,此事须得保密,不得告知任何人。 这“任何人”,显然也包括倪昆。 师琪一时左右为难。 她本不想隐瞒倪昆,可是天河龙神看起来再好说话,那也是一尊神祇。昨夜梦中所见那山脉般绵延宏伟的庞大龙身,现在回想起来,仍令她震撼不已。 神威浩瀚,她又怎敢轻易违逆龙神谕旨? 正左右为难时。 倪昆微微一笑,体谅道: “神恩如海,神威如岳,神祇之威,不容亵渎。你既说不出口,想来也是龙神有谕,无需纠结。” 师琪感激地点点头: “多谢教主体谅。” 倪昆正色道: “天河龙神虽是善神,但毕竟不是曾经在主界留下名讳的神尊,我们也不知道祂究竟是何根底。不像惊怖神尊那种有名有姓的老鬼,一看祂名号,便知其底细。 “所以……就算侍神需虔诚,可若真有什么不对,还是希望你能对我坦诚相告。” 师琪抿了抿唇,仰脸瞧着倪昆,认真道: “教主放心,师琪一定牢记教主教诲。” “嗯。”倪昆点点头,又关怀道:“身体可好些了?” 师琪嫣然道: “劳教主挂心。双腿虽然仍是没有知觉,不过倒也没再继续恶化。精神和胃口也比从前更好啦。” “那就好。瞧今天这日头,一天操练下来,恐怕又要累倒不少人,得继续辛苦你帮忙治疗了。” “份内之事,教主不必如此客气……” 又是一整天的忙碌。 直至夜深,结束了一天的操劳,倪昆泡了个澡,又与苏荔对坐一桌,喝着小酒,吃着夜宵小菜。 “教主,刚才你泡澡的时候,哼的什么歌?以前没听过呢。” 苏荔运筷如飞,不停挑着肉食往嘴里塞,粉颊鼓囊囊的飞快嚅动,小嘴也满是油光,偏还能口齿清晰的说话,显然终于练出了边吃东西边清晰说话的本事。 她现在已经得偿所愿,终于得了教主恩露,并且教主似乎也并不嫌弃她的胸襟器量。 可胸襟之事已成了她的执念。哪怕教主赞过她平凡之中自有妙趣,小小荔枝也能甘美可口,她却仍自不甘平凡,还是欲与公主试比高。 因此吃起肉来仍是毫不嘴软。 倪昆是真的很想提醒她,你这年纪已经基本定型,不会有太大变化了。可瞧见她这干劲十足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罢了,便让她继续保持着这份美好又不切实际的期待吧。 瞥一眼苏荔大口吃肉的逗逼模样,再想想她天鬼魔女状态下,那种妩媚妖冶的诱人气质,倪昆有些不忍卒睹地垂下眼睑,凝视着面前的酒杯,淡淡道: “那支歌叫做‘放肆’。” “放肆么?我听那支歌,似乎是在说一个喝大酒看人不顺眼,打架斗殴的故事?” “啊,似乎是……” “所以为什么你连喝大酒打场架也要写首歌出来唱?教主你是有亲身体验么?可我以前没见过你喝醉酒打架呀!” “啧,这歌并不是我写的,我就随便唱唱。” “骗人了吧?我在京师时,可是常去各种勾栏瓦肆晃荡的,什么淫词浪调没听过?可你哼的这些歌,我竟是从未听说过,怎么可能不是你写的?” “所以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当初成天去勾栏瓦肆晃荡作甚?” “那我当初不是去打探消息么?不然咱们怎么能找到长乐公主这条线?啊,这么说起来,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你和长乐公主牵线搭桥?” 见苏荔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还用幽怨的眼神瞧着自己,倪昆只得转移话题: “歌真不是我写的……那我抄的那些诗,你不也没听过?” “所以你那些诗恐怕不是抄的。”苏荔目光炯炯,一副洞悉真相的样子,如果两颊不那么鼓,咀嚼的动作也不那么明显,倒也挺有几分气势: “承认吧教主,你根本不是捡到了未曾流传的前人诗集。咱们天命教都是些坏蛋老粗,没有那种文人骚客,你根本就是自己写的诗,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倪昆好笑道:“我若真有这种才华,干嘛藏着掖着不承认?” 苏荔皱着眉头:“因为你……嗯,照顾我的心情,不想让我太过于自惭形秽?” 倪昆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你想太多。” “哈哈,教主,你这口是心非的模样还真可爱……” “啧,你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看来我得对你更严厉一点,不然你岂不是要恃宠生骄,飘到天上?” “别,我会乖乖的……” “你做什么?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突然钻桌子底下……住手,你嘴巴上有油,先去洗漱啊!” “咕……” …… 倪昆原计划用三个月时间操练,使五百道兵初步形成战斗力——他所谓的初步形成战斗力,是指至少可以以轻微代价,联手剿杀一个近战类型的普通武圣。 至于八臂罗刹那种远程武圣,张威这种拥有特殊血脉,天生神力的冲阵猛将不在其例。 然而刚刚搬进新建成的兵营不到半个月,他的计划就被打断了。 这天,倪昆正在新兵营点兵台上,看着下方五百陷阵营道兵演练第一种防御阵法,穿着一身火红劲装,齐腰长发只束了个简单长马尾的长乐公主,忽然策马飞驰而来。 远远望见带着仁一、仁二的公主殿下,被尽忠职守的值勤士卒拦在营门之外,气得秀眉倒竖,粉面含煞,几乎要忍不住喝令仁一仁二开道强闯,倪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虽然时间尚短,但我的兵,军纪已是练出来了。” 苏荔不失时机地拍上一句: “教主英明!现在这支陷阵营,除教主之外,谁都不认。假以时日,便是带他们进宫清君侧,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能不能别成天惦记着造反?”倪昆好笑地说了一句,朝营门方向大声说道:“放她们进来!” 声音传至营门处,值勤士卒听见将主传音,这才搬开门口拒马,将公主与仁一、仁二放了进来。 公主殿下策马直驱倪昆所在的点兵台,两脚一踩马蹬,直接飞身纵至点兵台上,瞪着倪昆气呼呼说道: “倪昆,你的兵好大的威风,连本宫都不认,居然非要查验我的身份腰牌!这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当然是我给的胆子。” 倪昆呵呵一笑: “公主姐姐,你也知道禁军是什么德行。堂堂禁军大营,却连小商小贩,乃至青楼女子,都可以进出自如。军纪废驰至此,哪里会有半点战力? “我为你们家操练禁军,首先要抓的就是军纪。这新营呀,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自己,进出之时,也是要查验身份腰牌的。” 说着,又伸手去拉公主小手。 公主柔嫩纤手被他握住,象征性地挣了一挣,见无法挣脱,也就罢了,只没好气地白了倪昆一眼,嗔道: “短短半月不到,你便将他们操练得军纪森严,大长公主都不给面子。可军纪是严了,到头来这支陷阵营,究竟是你的兵,还是天子的兵?” 倪昆哈哈一笑: “咱们跟天子那不是一家人么?我的兵,和天子的兵又有何区别?总之你放心好了,天子要用兵时,我保证她指挥得动。对了,你打扮成这样,风风火火地直闯军营,是要做什么呢?莫不是……” 他压低声线:“拿到了太后乃是假扮的证据?” “并没有。我这半月倒也进宫几次,寻太后说话,与她追忆往昔,可她竟对七年以前的事情对答如流……只要是太后该知道的,她全都知道。” 公主回了这一句,又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说太后的。倪昆,北蛮异动,边关出事,天子要御驾亲征了。” “什么?”倪昆诧异道:“北蛮又犯边了?” 公主沉声道: “三天前,边蛮大汗赤虺亲率十万铁骑叩关,一日连破三关,已打破边墙,攻入北地边郡。警讯今晨方至,算算时间,以北蛮铁骑侵略如火的神速,北边数郡恐怕已凶多吉少。” 倪昆沉吟道:“十万铁骑是号称?” 公主道:“实数!” 倪昆奇道:“就算有十万铁骑,大周边军难道统统都是纸糊的?就算野战不敌,守着城池关隘难道也做不到么?怎会被骑兵一日连破三关?还有昭王,他不是北军大都督吗?手下不是精兵如雨,猛将如林么?他又在干什么?” 公主肃然道: “昭王七日之前,巡查边关各塞时,被刺客刺杀,据说行刺者,乃是一道‘影子’,自昭王座骑投影中忽然跃出,一击得手后,立刻遁入阴影,不知所踪。 “昭王虽身着宝甲,没有被刺穿要害,但刺客兵器带有奇毒,昭王中毒之后,军中医士使尽手段,也只勉强保住他性命。至北蛮叩边之时,昭王仍处在昏迷之中,无法处置军务,也不知何时能醒,甚至能不能再醒来,亦是未知之数。 “而就在昭王遇刺的同一天,边关数座城寨的主将乃至副将,亦都遭遇刺杀。被北蛮一日击破的三座边关城塞,皆是因主将被刺,军心惶惶所致。另外,据说北蛮攻城之时,还动用了霹雳炮……” “北蛮也有霹雳炮?”倪昆讶然道:“北蛮没这个技术吧?” “北蛮自然没有。”长乐公主摇头:“霹雳火乃是靖夜司研发,霹雳炮则是无生教所造。北蛮能拥有可实战的成品霹雳炮……要么是大周内部出了叛徒,要么是与无生教有了沟连。” 倪昆摸着下巴,缓缓道: “北蛮能在一天之内,同时刺杀包括昭王在内的诸多边关大将,且侵攻如火,势如破竹,一日连下三关……这是对大将行踪、边塞布防了若指掌,军情泄漏很严重啊,看来北军之中,是出了内鬼了。” 长乐公主道: “不错,定是出了内鬼无疑。总之现在昭王遇刺昏迷,边军大将多有遇刺身亡、重伤者,北军群龙无首,不可能挡得住北蛮大汗赤虺亲率的十万铁骑。 “北蛮诸多妖魔混血,且不忌催发妖魔血脉,素来残暴嗜血。其席卷边郡,必伴以大量血腥屠杀。若不将之阻挡在边疆,甚至可能被他们侵攻到内地州郡。 “而内地州郡,就靠那些只能剿剿山匪流寇的郡兵,更不可能挡得住北域蛮骑。若不想内地州郡亦遭蛮骑血屠,天子只能御驾亲征,力挽狂澜。” 倪昆叹道: “边军出内鬼,禁军是废物……这大周天下,还真是被你们一家扛在肩上……” 长乐公主淡淡道: “既为社稷主,享天下供奉,当社稷危殆,百姓蒙灾时,天子自然要将社稷、百姓扛在肩上。这是历代大周天子都不容推卸的责任。” 倪昆淡淡道: “那些蛀虫般的勋贵、世家、官吏也是这么想的。” “……” 长乐公主一阵无语,叹道: “无论如何,北蛮入寇之时,首先遭殃的,始终都是无力自保的小民百姓。至于那些世家豪勋,有庄园堡垒,有高手护卫,有逃生渠道,甚至与北蛮有所勾连……就算遭殃,他们也是损失最小。” 北蛮大军入寇,主要攻打汇聚着大量人口、资源的郡城、县城。 也会派出小队,抄掠血屠四乡。但遇到乡间大户豪勋的坚固堡垒时,哪怕能打破,出于性价比,也多半会选择绕过,只勒逼一番钱财粮草便罢。 所以每有蛮夷入寇,损失最惨重的,还真就是普通小民。 “天子决定何时出征?” “自是越快越好。若一切顺利,最迟明日,就要誓师出征。” “又带禁军?” “除了禁军,还能带什么兵?” 大周各方边关,都有边军屯驻,但也都有当面强敌需要警备,轻易不能抽调。 而各州郡的郡兵乡兵,更是只能打打流寇山匪,能就地防御,护好桑梓便已不错,根本没有远征边关的能力。 天子能带着出征的机动兵力,还真就只剩下禁军。 “禁军那种废物……”倪昆摇了摇头,“天子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啊。” 虽然很烦天子的反复无常孩子脾气,可想到一个中二年纪的小姑娘,就要把天下扛在肩头,倪昆还是觉着这大周朝野,着实荒唐。遇事之时,竟连个能担大任的大将都没有,更没有可堪一战的精锐。 只能说,八百年天下淤积的陈腐着实太深,这大周朝廷也确实是朽到骨子里了。 大周天子至今仍未堕落,哪怕口口声声要做昏君、暴君的少女天子,值此危难之际,也愿御驾亲征,并不逃避责任,反倒是一个异数。 “我将随驾出征。”长乐公主道:“不会让天子一个人承担。”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倪昆:“你……” “哈!”倪昆抬手,轻轻一拍公主肩头:“这不需要问我的吧?你既要出征,难道我还会呆在后方,坐视你拼命不成?你我一体,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长乐公主嫣然一笑: “有你相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只是,这支陷阵营训练未久,可能派上用场?” 倪昆笑道:“今日还不行。但出征途中,我将持续操练。待兵至北疆时,当能派上用场了。另外霹雳营练得也还可以,于北疆时,应该也能用上一用了。” 至于其他禁军,也就是样子货。带着他们出征的目的,本就是等到天子搞定敌军主力之后,顺风收割、收复失地用的,不指望他们能派上任何用场,只求别拖后腿就好。 次日一早,少女天子一身戎装,于禁军大营校场誓师出征。 午时,长乐公主戎装加身,亲率前锋出城。 倪昆率五百陷阵营、一千余霹雳营并五十尊大小霹雳炮,汇入前锋阵中。 苏荔、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乃至张威,亦都随军出征。 【继续六千字大章,求月票勒~!】 097,天子一怒,就要浪上一波 与八年之前,先帝最后一次御驾亲征时相比,如今的禁军变得更加拉胯。 内线行军,还是在全天下路面状况最佳的京畿之地,在无需提防外敌袭扰,安全无忧,骡马辎车齐全,无需披甲负重的情况下行军,一天下来,居然只走了不到十里。 途中还有大量禁军官兵“中暑”晕倒。一些更狠的家伙,甚至直接从马背上掉下来,把胳膊腿摔断,就此宣布光荣伤退,欢天喜地原地回城。 总之短短十里左右的行军路途,随天子御驾出征的四万多禁军洋相百出,丑态毕露,沿途百姓都拿他们当笑话看,在路边指指点点,唾弃鄙夷。 然而禁军竟然对此不以为耻,不说反以为荣吧,至少也是无动于衷。 少女天子对禁军的情况,并不能实时掌握第一手详情。 毕竟簇拥在她中军周围的,都是宫里的大内禁卫,以及禁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架子营。 那些架子营打仗不咋地,可样子还算威武,行军也能勉强不拉胯,让天子对自家军队还抱了一分幻想。 直至晚上宿营,得到了今日行军的具体报告,少女天子方才嗔目结舌地惊呼: “什么?一天下来,就有六百多人中暑晕倒?不得不收容到兵站休养?还有十八个将官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手脚,只能回城养伤,无法继续出征了?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京畿官道,可是七百年前,炼气士修筑的硬化大道,又宽又直又平坦。这几百年来维护也算用心,朕白天可是亲眼看过了,路上连个小石子儿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怎会摔下马来? “摔伤的这十八个将官,个个都是将门勋贵出身的武将,不是说自幼就苦练武艺,弓马娴熟么?” 前来汇报行军情况,出身宗室的禁军左骁卫大都统干咳两声,从容不迫地说道: “天气太热了。普通士卒还可以将甲械放在辎车上轻装行进,可将官们需以身作则,装具齐整的骑马行军。被这大日头一天暴晒下来,纷纷中暑,这才不幸落马摔伤。 “其实末将今日也曾头晕目眩,险些落马,全靠一颗忠君爱国之心,方才咬牙强撑了下来……但如果再这样下去,末将再是一腔热血,这副老身子骨恐怕也熬不住。毕竟如今正值盛夏,本就不是适宜行军打仗的时节……” 少女天子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御案上,怒目圆瞪,脆声喝道: “北蛮十万铁骑,侵略如火,攻无不克,怎没见他们嫌天热不动兵?” 她气势虽绷得足,奈何长得太过精致可爱,声音又脆嫩稚气,这番天子之怒,落在老油条眼里,也就是奶凶奶凶毫不唬人。 因此左骁卫大都统面不改色,继续从容说道: “北边凉快些。北蛮又都是些菇毛饮血的野蛮人,自是比咱们大周的文明之师更加粗糙能忍。” “你!” 天子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这位五服以内的远房堂伯,怒吼: “你给我滚出去!” 那左骁卫大都统倒是颇有大将风度,面对天子震怒,从容不迫抬手一揖: “末将遵旨,末将告退。” 说罢保持揖礼之姿,倒退数步,这才转身出了天子营帐。 少女天子瞪着左骁卫大都统的背影,小脸通红地大口喘气。 侍立一旁的德一刚要上前劝解,天子忽然大叫一声,“气死我啦!”拔出佩剑,往桌上一阵乱砍。 可没提防用力过猛,又刃筋不正,长剑铛一声反弹回来,不仅把手腕扭到了,剑刃还险些弹到她自己脑门上。 得亏德一武功高强、眼疾手快,闪电出手,将剑锋捉住,才使天子免了一场酿的血光之灾。 “陛下息怒,莫气坏了身子,更别弄伤了自己。” 德一、顺一等秘卫连声劝解。 少女天子也被自个儿吓了一跳。 可她实在气得够呛,也顾不上后怕,哆嗦着嘴唇,胸脯急剧起伏着叫道: “这叫我如何息怒? “在京畿之地,行军一日,竟才走了不到十里。行军缓慢不说,竟还有六百多人病倒,十八个将官摔断腿…… “照此下去,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兵抵北疆?赶到之时,朕这四万大军,又还能剩下几根人毛? “还有左骁卫大都统那老东西,他可是宗室大将,居然也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 “真当这天下是我一个人的么?真当被蛮夷夺了天下,他们还能继续过好日子么?” 她急眉赤眼地呼哧着,忽然又狠狠一拍桌子: “这群废物,朕要把他们统统杀掉!” 德一沉声道:“若陛下杀意已决,臣愿为陛下操刀。” “臣亦愿操刀。” 顺一、信一、信二、义一、义二也纷纷上前,表示愿意帮天子砍人。 少女天子咬牙切齿地幻想着: 先把左骁马大都统一刀宰了,再把那十八个摔断腿的废物统统砍了,再把那些“中暑”的家伙全部宰了祭旗,人头堆成京观摆在路边,让禁军大队从旁经过,找几个大嗓门在旁边宣告:日行不到三十里者杀,中暑者死,摔残者斩。 于是禁军受骇之下,纷纷化身虎狼,行军如风,几天之内就赶到北疆,无需她动手,便侵攻如火,势如破竹把北蛮大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可惜,幻想只是幻想。 禁军将官哪个不是有根脚来历的?就算一个小小的伍长,攀扯起来,说不定都能扯上哪家几百年的勋贵,乃至某个宗亲家族。 真要在出征的第一天,就一口气斩掉这么多人,杀鸡儆猴、士气大振不一定能成,四万禁军鼓躁炸营、哄堂大散倒有可能。 若真是那样,她有生以来第一把大规模的神凰火,怕是就要先用来平定自家乱军了。 少女天子畅想一阵,气性渐渐平了,颓然坐下,叹道: “我这大周天子,做得真没趣味儿。还不如就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呢……” 德一连忙劝谏:“天子慎言。” 少女天子眼睛一瞪,气道: “慎言慎言又是慎言!倪昆那蛮子叫我慎言,现在你也叫我慎言,做了皇帝连痛快话都不能随便说了,那我还真不如不做这劳什子天子了!” 见她火气又上来了,德一等连忙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火上浇油。 自生了半晌闷气,天子忽然道: “倪昆呢?他不是给朕训了五百陷阵营么?还有霹雳炮营也归他整训,他带的队伍,今日行军表现如何?” “这个,臣等不知。” 德一她们都在中军贴身护卫皇帝,哪能知道在前锋阵中,与长乐公主一起行军的倪昆表现如何? “哼,倪昆不是很了不起么?连朕都不放在眼里,朕倒想知道,他带出来的兵究竟如何!走,随我去倪昆营中校阅一二!” 见小皇帝拎起头盔往脑袋上一罩,风风火火地就往外闯,德一等连忙将她拦住,劝道: “陛下,天色已晚,恐不安全。” 天子不以为然:“这可是朕的禁军营地,怎会不安全?” 德一沉吟一阵,实话实说: “就因为是在禁军营地,若有刺客,则可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所以才不安全。陛下别忘了,昭王可就是在军营里巡视时,被刺客刺杀的。而昭王的边军士卒,比禁军可强了不知多少。” 小皇帝却是执意要去: “哼,朕有你们六大秘卫贴身保护,自己也有神凰火,哪个刺客能伤到朕?” “这……” “朕马上就要上战场,面对北蛮十万虎狼之师,到时候该有多么凶险?若连自家禁军营地都不敢夜行,朕还去北疆战场作甚?趁早回宫,用被子把脑袋一蒙,坐等北蛮打上京城算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德一她们也不好再行规劝,只得严加守卫在天子身边,陪她前往倪昆所在的前锋营地。 离开皇帝大内禁卫、架子营拱卫的营地内层之后,自中军营地穿营而过时,真实的禁军顿时在皇帝眼中原形毕露。 岗哨松懈、巡守不密暂且不说,一些营账之中,甚至还在聚众赌搏,喧哗声都能传出几十丈开外。 眼见小皇帝又被气得浑身发抖,小脸通红,想要拨马去闯那传来阵阵喧哗聚赌声的营帐,德一连忙一把拉住皇帝马缰,劝道: “陛下,禁军的德性,您自幼便已知晓,何必为此动怒?为这群废物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咱们还是径直前往倪昆兵营,探一探他练出的兵马究竟如何,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惊喜,能有多大惊喜?” 小皇帝一脸麻木地说道: “才半个月不到,就算倪昆真有名将之姿,用一批从禁军里挑出来的,相对不那么废物的准废物,又能练出什么名堂?” 话虽如此,她还是听从德一劝谏,没再理会中军营中的乌烟瘴气,抱着万一的期待,往前锋营地方向驰去。 前锋营地包括倪昆统领的陷阵营、霹雳营在内,总计有五千兵马,分成了数个小营地。其中大半营区,并不比中军营好到哪里去,天子一行七人骑马奔过时,竟无人一出来检查巡问。 少女天子见状,心里又不禁凉了半截,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欣慰:前锋营是姑姑坐镇的,情况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看来不是我无能,而是禁军太奇葩,连姑姑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时顺一已经找前锋营将官问清了陷阵营、霹雳营所在,天子一行七人,径往陷阵营赶去,距离营门尚有百余丈时,就已察觉出这处营地与别处不同,整座军营一片寂静,并无一丝喧嚣。 并且德一等人还一脸警惕地靠近天子,将天子团团围在正中。 “怎么了?”天子奇道:“为何突然这般紧张?” 德一低声道:“四面至少有十把弩对准了我们。” 身为天子秘卫,德一等人的灵觉,可不像倪昆那般不靠谱。当四面伏于暗中的暗哨,将上好弦的劲弩对准她们,就已经生出预警,并及时将天子护了起来。 这时,营门那边,传来一声低喝: “军营重地,夜间乱闯,有杀无赦!” 说话间,又有十张弓弩,正面对准了天子一行。 咦! 天子眼睛一亮,低沉的情绪,总算有了些振奋之意: “营地一片寂静,四周伏有暗哨,门禁亦是森严……倪昆这兵,好像带得还真不错哎!德一,告诉他们,有重大军情通报。嗯,别暴露朕的身份。” 德一领命,扬声道: “吾乃天子秘卫,奉天子旨意,有重大军情要通报给倪教头!” 门口哨卫头领喝道: “凭证!” “秘卫金牌在此!”德一取出一面金牌,抬手一扬,精准落入数十丈外,那哨卫头领手中。 哨卫头领乃是禁军出身,当然认得天子秘卫的金牌。 验过金牌真伪,又拿了根火把,独自上前,验看众人形象。 他上前时,四周的暗哨、门口的哨卫,都未放松警惕,弓弩仍死死锁定着他们。 营门两侧,甚至还悄然多出了两门小炮,黑洞洞的炮口亦指向了天子一行。 那哨卫头领举着火把,来到天子一行近处,见来者果然是六位格外魁梧健壮的女汉子,其中还有两张他认得的熟面孔,这哨卫头领方才缓缓颔首,但很快又盯上了少女天子: “此人不是秘卫。他是谁?” 德一面不改色: “这是天子信使。带来了天子旨意。” “天子信使?”哨卫头领眼中闪过一抹狐疑:“既有天子贴身秘卫传信,何必再派信使,多此一举?而且一次来了六位秘卫……” 哨卫头领再仔细一看中间那高头大马上的小个身影,见其一身精致华丽的火红战甲,半张脸则藏在面甲之下,连眉眼都躲在阴影当中,一副躲躲闪闪模样,心念电转之间,已猜出那小个子的来历。 经历过昨日长乐公主闯营被阻之事后,倪昆对道兵表现满意的同时,亦给他们下了新的指示。以后他的命令优先级第一,长乐公主次之,天子再次之。 若他与公主、天子同时在场,道兵便只听他的命令。 若他不发表意见,则公主或是天子的命令,亦可依序遵从。 现在倪昆不在,公主也不在,来的又是带着六大秘卫,身份当无可疑的天子…… 这哨卫头领略一思忖,高举火把左右摇晃几下,打出暗号之后,伏于四周的暗哨,以及营门口的明哨,纷纷撤下了弓弩。营门两侧,将炮口对准天子一行的那两门小炮,也悄悄撤了下去。 既天子有意隐瞒身份,那哨卫头领也不揭破,带着天子一行往营中行去,沉声道: “营中布有陷阱,入营之后,会有人引路,跟着领路人前行就是,切不可乱闯乱跑。” 待进了营门,果然有人领着天子一行,沿着一条七拐八弯的路线,往营地内部行去。 途中,德一等人发现,一些营帐压根儿就是空的,里面根本没人,应当只是摆在那里作惑敌之用。 将自己的发现小声与天子说了,天子绷了一路的小脸上,终于绽出笑意: “倪卿果然不负朕望,京畿内线行军宿营,亦能如此谨慎,可见他确实是用心办事了。” 开心之下,对倪昆的称呼,也换成了“倪卿”。 德一肃然道: “不仅如此。这一路行来,所见士卒,行走站立之际,都在用某种特殊的韵律呼吸吐纳。数人气机,竟隐隐连成一体。如此一来,但有一人遇袭,则其他与之气机相连之人,立刻便能察觉。若有人夜里袭营,除非能同时干掉所有明暗岗哨,否则必会惊动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潜入营地。” 顺一道:“营中有陷阱,有空帐,就算万一有人侥幸潜入营里,只怕也是寸步难行,做不了太多事情。” 少女天子很是开心,连连点头: “倪卿做得不错,朕要赏他,重重地赏他!嗯,这一仗若能立下大功,朕便让他来做左骁卫大都统,把一半禁军交给他来带!” 少女天子本就有些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今日又被禁军气得够呛,此时见到相较其他禁军,堪称沙中黄金、泥塘明珠的陷阵营,心情顿时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从谷底一下升到高峰。 就连倪昆此前打她屁股的大不敬,都被她抛诸脑后,直接将倪昆引为心腹重将,甚至要把一半的禁军都交给他。 对她这等性子,德一等人早见怪不怪。至于天子说的要把一半禁军交给倪昆,德一等人也是听听就罢。 她们很清楚,以天子的性子,以倪昆的桀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把天子气得雷霆大怒,暴叫着要杀他的头。倪昆这左骁卫大都统的前程,怕是还不怎么牢靠。 这时,那引路的士卒,将天子一行,领到倪昆的中军帐外,在帐前十丈处停步。 倪昆本身人间无敌,无需他人保护,因此帐外也没有护卫值守,那引路士卒上前通报一声,帐里便传来倪昆的声音: “让她们进来。” 天子姿势利落地翻身下马,在六位秘卫簇拥下,来到倪昆帐前,掀帐而入。 进去一看,就见倪昆正端坐案几之前,执笔书写着什么。 苏荔一身黑色纱裙,跪坐几侧,长发垂肩,素手研墨,一副岁月静好模样。 “倪卿,你兵练得真不错,居然连我都不能在营里乱闯!” 少女天子从秘卫簇拥中走出,背着双手大咧咧说道。 “参见陛下。”倪昆起身略显随意地行了一礼,示意苏荔为天子上茶,“这么晚了,陛下怎不在中军大营好生休息?” “休息什么呀!”天子在客座坐下——照规矩,倪昆该让出主座给天子,自己去坐客座的。然而倪昆行过礼后,就一屁股坐回去,压根儿没有让座的意思。 少女天子倒是知道这规矩。 不过嘛…… 倪昆乃是不知礼仪,连她屁股都敢打的莽荒野人,哪怕此时身边秘卫环绕,天子心底对倪昆也有点小小怯意。 再加上今天倪昆的军营,是唯一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所在,因此她也就不计较倪昆的失礼了,安坐客座之上,接过苏荔奉来的香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神凰血脉一旦觉醒,则可无视一切毒、蛊、疫,所以天子饮食,并不需要任何人验毒。 抿口茶润了润嗓子,她把茶杯往手边小几上一摆,皱着小脸,脆生生抱怨道: “倪昆你不知道,今天禁军可把朕给气坏了!才行军十里,居然就……” 将禁军的辉煌表现说了一遍,又吐槽了一番左骁卫大都统的厚颜无耻,天子咬着牙,捏着粉拳,狠狠说道: “倪卿,这次你好好干,只要立下大功,朕就提拔你当左骁卫大都统,把一半禁军都交给你统领!” 倪昆也没拿她这许诺当回事,随口道了句: “谢陛下赏识。不过禁军积弊,人尽皆知,陛下倒也不必为了禁军无能着恼。” 天子鼓了鼓粉腮,握拳在几上重重一捶,直捶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我怎能不恼?边关军情火急,每天不知有多少边郡百姓,被北蛮血屠蹂躏。禁军行动慢如蜗牛不说,还变着花样儿逃跑……照此下去,朕要何时才能兵至北疆,解救朕的子民?” 听她这么一说,倪昆心里,对她倒是颇有改观。 无论怎么性情反复,喜怒无常,乃至嘴上说要做为所欲为的昏君、暴君,可这小丫头本心里,倒是与她父皇如出一辙,并不视百姓为草芥,有一颗仁爱之心。 沉吟一阵,倪昆缓缓说道: “指望禁军快速抵达北疆前线,是不可能了。不过臣训练的陷阵营,如今倒已可以日行百里……” 冷兵器部队,日行百里战斗力就会变得十分可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军”么。 不过他的部队人数不多,又经他道兵之术训练,还有药郎中、师琪这两位精通治疗的高手,不要说日行百里,极限点日行两百里,依然可以用冷兵器作战。 况且这一路行军,也能继续深化道兵训练。以他手段,一段千里急行军之后,战斗力不仅不会有所减损,反而能大幅提升。 少女天子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先带兵驰援北疆?”旋又皱起眉头:“可是陷阵营才区区五百人,又济得什么事?” 若带上霹雳营,有那些沉重的火炮拖累,便不可能日行百里。每日百里的急行军,只可能是陷阵营一营。 倪昆微笑:“五百人虽少,但既有我在,足可当五千人使用。与十万铁骑正面硬撼自无可能,但北蛮也不可能时时将十万大军聚在一起不是?” 天子见他信心十足,且语气之中蕴含的强大自信,连她都为之感染,竟隐隐生出一种或许只需这五百人,便足以力挽狂澜的感觉。 当下一咬牙,断然道: “好,既然倪卿有此信心,那朕便陪你拼一回!我也带上一百大内禁卫,再加德一她们六个,与你一同进军!其他那些禁军废物,便将他们就地扔下,让他们慢慢爬去便是!” 【今天两章又有一万二,求月票勒!】 098,朕要封你做国师! “陛下不可!” 见小皇帝竟要抛下大军,就跟着倪昆带五百人千里赴援,德一、顺一等秘卫顿时大惊,连忙出声劝解。 倪昆也道:“陛下三思。赴援北疆,我去便可。陛下坐镇中军,带着禁军慢慢走便是,何必轻身犯险?” 少女天子绷着小脸,沉声说道: “朕意已决,勿需多言!” “可是……”德一等还待再劝,少女天子不耐烦地一挥手: “没有可是!朕是天子,口含天宪,金口玉言,朕说怎么办,就一定要怎么办!若你们觉得不妥,那行,朕这天子做得不痛快,干脆退位让贤,让姑姑做天子算了!” 天子任性脾气发作,退位让贤的话都说出来了,德一等秘卫顿时瞋目结舌,不知所措。 苏荔却是眼睛一亮,一句“真哒”险些脱口而出——若长乐公主做了天子,那以公主跟教主之间的关系,这大周天下,岂不是很快就要改姓倪啦? 等公主再退位让贤,把皇位禅让给教主,那我小苏圣女再不济也能捞个皇贵妃哇! 哈哈,八百年前,我天命教被大周太祖打得狼狈奔逃,几乎丢了所有一切逃亡莽荒,如今却能不废吹灰之力,坐拥大周太祖留下的花花江山…… 这就叫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呀! 苏荔心里美孜孜的,频频以眼神示意倪昆,暗示他设法坚定小皇帝退位让贤的想法。 然而倪昆却完全没有领会她的眼神,只淡淡道: “陛下慎言。皇位传承岂是儿戏?以后不可再如此口不择言。” 天子瞪着倪昆,气乎乎道: “那你答不答应我随你赴援?” 啧,这小丫头,任性起来简直就不讲道理、不计后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禁军那般废材,有没有那四万禁军,貌似并不能影响战局。 ……不对!还是能影响战局的。 禁军深谙兵法,行军驰援其徐如林,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争功夺利侵略如火,崩溃转进其疾如风。 以禁军的德性,绝对能给北疆友军士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大涨敌军威风,并输送大量精良甲械、粮草物资给北蛮。这对战局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 总之但凡禁军稍微有点用,小皇帝的老父亲当年也不至于次次都要自己顶上去。 并且如今的禁军,比先帝在时更加拉胯,至少先帝那时节,禁军行军还是能看的。 想到这里,倪昆也懒得废话,点头道: “好。既然陛下圣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言。陛下且先回去点兵,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德一、顺一等顿时两眼喷火,怒瞪倪昆,将他视作别有用心的大奸臣。 小皇帝却是大喜,哈哈笑道: “好,我就知道倪卿你勇于任事,不似其他人那般畏首畏尾,乃是真正的国之栋梁!倪卿,此次咱们君臣同心,定能大败北蛮,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起身,回去召集她的大内禁卫了。 …… “什么?皇帝要随你带五百人驰援北疆?” 皇帝走后,倪昆来到长乐公主营帐中,向她通报了皇帝决定抛下大军,随他驰援之事。公主反应果然如他预料,坚决反对: “北蛮可是有十万大军,你带五百人轻军驰援,本就是犯险,现在还要带着皇帝一起……这绝对不行!” 倪昆两手一摊: “不止五百人,皇帝也带一百大内禁卫和六位秘卫,咱们一共有六百多人呢。再说,这行不行可不是我说了算。 “你那皇帝侄女倔得很,我不答应,她就要退位让贤,把皇位让给你。老实说,她若真退位让贤,我倒还乐见其成,从此夜宿凰床,肆意亵玩大周天子,该是何等逍遥快活?” 长乐公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你这魔头,还真是无法无天!” 倪昆笑道: “我什么性子,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只是告诉你,你家皇帝侄女意志坚决,我也只能由着她。” 长乐公主咬牙道: “你不是敢打她屁股么?这次怎么不打了?” 倪昆笑道: “这次她身边可是有六大秘卫,想打她屁股,得先放倒六大秘卫才行。” 顿了顿,又认真说道: “其实,之所以没有坚决阻拦她,主要还是觉得禁军确实已经朽到骨子里了,连八年前都不如。至少八年前,禁军行军还不算慢吧?可如今……” 他摇了摇头: “与其带着禁军这伙只能助涨敌军威风,打击我方士气的废物累赘,真不如抛下负担,轻装前行。反正当年先帝亲征,不也是靠他一手擎天的吗?” 长乐公主揪着锦帕,喃喃道: “话虽如此……可神凰火代价太大,小小放上一把火还可承受,但要一口气击败十万敌军,损失的寿元至少也是四十年起步…… “当年皇兄三次亲征,亲手烧杀的敌军总计也不到十万。每战他都只是灭敌主力,毁敌士气而已。最后收尾,还是让禁军追剿溃敌……” 倪昆道: “当年先帝在位时,禁军还能打一打顺风仗。甚至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时,还敢列堂堂之阵,与敌硬战,坚持片刻才不支崩溃。 “可如今的禁军,连行军都不成了。真上了战场,怕是连顺风仗都不会打了。 “追剿溃敌?呵,只怕追着追着,自己倒先追崩了阵形,溃敌稍微组织一下,一个反击,就能将他们反过来打崩击溃,再来个倒卷珠帘,反败为胜……” 长乐公主想想她带着禁军去灵州时,禁军面对河盗草寇的表现,以及在长乐宫中,被无生教突袭时的狼狈,还有今日行军、宿营的种种丑态,觉得倪昆所言,很有可能实现。 沉默一阵,她叹道: “无论如何,不能让天子一个人去,我也得跟着一起,帮她分担……我如今本源增厚不少,纵不能以真气替代本源,也比天子更能承受本源损耗。” 倪昆笑了笑,说道: “你要去,跟着一起去就是。有我在,必不至于让你和天子沦落到需亲自出手,火焚万军的地步。” 倪昆不敢夸口,能以一己之力,击败十万北蛮铁骑——北蛮铁骑本就是强军,其中还有大量妖魔血脉者,说不得就有不少能跟倪昆过上几招的硬手。 蛮族巫师还能唤起尸体,化为尸兵,巫力耗尽之前,兵力便可源源不绝。 当年张威在巫神隘口,以一己之力,硬扛北蛮千余狼骑轮番冲击,一战成名的那一役,其实也是占了地利。 隘口狭窄,地形崎岖,敌军无从发挥骑兵的冲击力,也无法展开兵力,不能抄其侧翼,攻其后背,只能下马步战,正面强攻。当时又没有蛮族巫师协同作战,张威这才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闯出大力神的名头。 倪昆当然远远强于张威。 可他现在还真不是永动机,真气也不能动用,不可能永远处于巅峰状态。、 若真被十万大军团团围困,四面八方围攻不休,又有蛮巫唤起被他斩杀的尸体作炮灰,不断消磨下去,待到他气血衰竭,坚不可摧的体魄也会变得破绽百出。 不过就像他说的,北蛮不可能时刻都把十万大军聚在一起不是? 倪昆也不是傻瓜,不可能自陷险地,一头撞进敌军大阵。 并且北地还有不少被打散的边军、乡兵。 那可不是废物禁军,其中多的是与北蛮打了多年交道,骁勇敢战的老兵悍卒。 以天子的号召力将散兵聚集起来,聚沙成塔之下,现在的五百人,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越打越多。 再以道兵之术边战边训,以战代训,说不得就能越战越强。 倪昆的实力,长乐公主最是清楚。 败七派,灭韩林,斩惊怖,六百里驰援石佛寺。神墓任务中,屡次“以弱胜强”,击杀比他境界更高的炼气士,还曾单手只剑撑起牢不可破的剑圈,硬扛八名真气境前期、一名真气境中期魔道正宗炼气士围攻…… 这一切战绩,长乐公主大半都是亲眼目睹,对他的实力深信不疑。 纵然还没见识过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但他的练兵之能,已经从陷阵营初见端倪。 当下上前一步,素手握住倪昆大手,凝视着他的双眼: “天子性命,便交托在你手上了。” 倪昆反握住她柔荑,微笑道: “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又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笑道: “此战我若能保你与天子只付出轻微代价,便大获全胜,我要的奖赏可不少哦!除了天子该给我的之外,你,也得给我些奖励。” 公主羞嗔他一眼: “无论你要什么,但凡我有的,都许给你。” “是吗?”倪昆嘴角微挑,浮出一抹魔性笑意:“公主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公主茫然道:“什么意思?这有何典故?” 倪昆附耳道:“倒也没什么典故。只是在说……” 听过他耳畔私语,长乐公主凤眸蓦地瞪大,羞红着玉颜吃吃道: “这,这如何能行?那可是……” 倪昆轻笑道: “皇家那么会玩,公主姐姐你此前一些招式,连我都觉大开眼界,我可不信你不知道有这个。” “我,我……你、你……”公主好一阵局促,最后还是在倪昆微笑注视下,一咬牙一顿脚,没好气地说道:“只要此次你能力挽狂澜,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 倪昆哈哈一笑,抱住公主,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一言为定!” …… 次日,天尚未亮,小皇帝已带着六大皇家秘卫、一百大内禁卫,全副武装抵达倪昆营中。 倪昆麾下五百陷阵营亦已聚兵列阵,每兵携全副甲械,身负各自军毯及三日干粮,作好了出征准备。 一身赤红甲胄,腰悬宝剑的长乐公主,也带着仁一、仁二,来到了倪昆营中。 苏荔、师琪、偃师、蚁王、病郎中,以及大力神张威,亦皆至点兵台下。 轻装赴援的人员已齐至,倪昆也不废话,朝天子、公主微一颔首,大手一挥,沉声喝道: “出征!” 算上天子禁卫在内,总计才六百余人,显得格外单薄的驰援队伍,就此踏出行营,北行而去。 …… 倪昆这五百陷阵道兵,几乎人人都会骑马,就算不能纵马冲阵,至少也能骑马赶路。 而在这京畿之地,调来五百匹战马其实毫无问题。 不过这五百道兵毕竟尚未练成,而徒步行军、千里赴援本身就是一次极好的练兵机会,倪昆自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骑马赶路。 他一匹战马都没要,让五百陷阵道兵携齐甲械行装,一路徒步小跑。 跑步行军之时,不仅要以倪昆教导的吐纳之法呼吸,连步伐节奏都有严格要求。 倪昆也没有骑马,不停在队伍中跑前跑后,一路纠正士卒们的吐纳、步伐节奏。 出征首日,行军三个时辰,总计行进八十里左右,宿营之时,负重行军的陷阵道兵们疲惫不堪,但还是坚持着进行了一个时辰的阵法演练,并一个时辰的战技操演,这才在吃过药郎中调配熬制,又有师琪施以“龙涎甘霖术”的药粥之后回营休息。 次日一大早,再次拔营启程,休息一晚的陷阵道兵,又变得神采奕奕,丝毫不见昨日行军八十里的疲惫。 这一日,倪昆稍微加快了行军速度,仍是行军三个时辰,但行程总计百里。陷阵道兵们再度变得疲惫不堪,但还是要坚持进行阵法演练、战技修行。 一夜休养之后,陷阵道兵们又变得神采奕奕,精力充沛,这日行军还是三个时辰,但总行程超过了一百二十里。 当晚宿营之时,小皇帝来到倪昆帐中,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道: “陷阵营果真能连日行军,且每日都行军百里!与禁军废物们相比,简直就是天兵神将!倪卿你果然没有哄朕!有此强军,哪怕人数不多,朕也对此次驰援信心满满。” 倪昆微笑道:“多谢陛下信任。日行百里,只是一个开始。最多三天,我便有信心将行军速度,提至日行百五十里。” 天子开怀一笑,又看着他说道: “倪卿,你教陷阵营士卒的吐纳之法,包括行军步伐,似乎卓有殊异?每一位陷阵营将士,每日都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彼此气机也隐隐相连,列队行军之时,更宛若雁飞之阵,似可大幅提升他们的速度,减轻他们的疲惫?” 大雁列阵飞行时,其飞行阵列和飞行节奏,能形成特殊的上升气流,令大雁们飞行得更加轻松快速,体力消耗则大幅减轻。 倪昆教导的吐纳之法、行军步伐,似乎也与雁飞之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每位士卒逐日变强也好,行军阵列别有殊异也罢,都不是小皇帝能看得出来的。 乃是德一等秘卫看出了其中奥妙,告知皇帝,小皇帝再跑来倪昆面前卖弄。 倪昆微笑道: “不错,我教给陷阵营士卒们的吐纳之术,确实可令他们气机相连。那行军步伐亦是与吐纳之术配套,可令他们于行军之中,不断活跃气血,锤炼筋骨乃至脏腑,逐步增强体魄。至于行军轻松快速,则是有一些阵法的奥妙。 “当然,陷阵士卒都只是普通人,强化体魄需有足够的资源支应。否则就只是强行压榨元气,纵得一时强盛,也会很快衰朽,用过几次兵就要废掉。 “所以,陷阵营将士们的一日三餐,都必须有鱼有肉,至不济也得主粮管够,油盐不缺。每日还得给他们调制药粥,调养身体。 “总之我这练兵之术消耗颇大。不计装备,单以每日饮食调养耗费,便抵得上五千普通禁军。” 五百陷阵日每日给养所耗甚巨,好在如今还是内线行军,走的是官道坦途,沿途多有乡镇县城,采买物资倒也方便。 又有天子、长乐两个大金主,养起兵来也算轻松。 只是到了敌占区之后,这物资给养方面,就要费点脑筋了。 天子道: “陷阵营耗费虽大,但他们一旦练成,作用也能远超五千禁军对不对?并且人数还少,管理起来还更加轻松对不对?” 倪昆点头: “确实如此。” 天子顿时一拍巴掌,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一战打完,朕便裁撤旧禁军,将省下的银钱,用你的练兵之法,练一支万人新军!” 倪昆笑了笑: “若此战能胜,携大胜十万北蛮的威风,带上一支百战雄师回京,陛下无论想做什么,都当能心想事成。” 天子咬着银牙,拳头一捶桌案,奶凶奶凶地叫嚣: “不错,到时候谁敢阻我,我就杀谁!” 倪昆点头:“嗯,臣愿为陛下操刀。” 天子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届时倪卿若助我成了此事,朕便封你做国师!你我君臣同心,不仅能清洗禁军,便连朝廷沉疴,统统都能一扫而空!” 之前还只是禁军左骁卫大都统,现在就要封我做国师啦? 啧,这小皇帝还真是太不稳重,太过跳脱,都还没有抵达北疆接敌呢,就开始幻想一扫朝堂沉疴了。 可大周八百年天下积蓄的沉疴,远远不止庙堂之上,而是蔓延到了根系之中。 甚至可以说,庙堂之上,只不过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遍及全国各地的勋贵名门、官吏豪绅,才是真正的深海。 想要让这八百年大周焕然一新,除非另起灶炉,再打天下,把这整个天下血洗干净。 不过……陛下何故造反哪? 当然,若灵机复苏的话,说不定能有新的机缘。 小皇帝只是个中二年纪爱幻想的小姑娘,此次又担起了天子的责任,是真打算去北疆拼命,解救北疆子民的,倪昆也没再实话实说打击她,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那臣就先谢过天子赏识了。” 天子得意一笑,又道: “对了,朕那一百禁卫,你看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操练一番?” 能在天子栖凰楼中值守,担当天子近侍的大内禁卫,个个都是与皇家秘卫一起自幼培养,耗费无数资源练出的精英。 纵然碍于天赋,没能成为武圣秘卫,可也个个都有武道宗师的修为。 不过她们练的,都不是战阵上的功夫。武技再高,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千军万马,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战场之上,四面八方都是人马,丛枪乱刺,群刀乱砍,流矢横飞,脚下遍地尸首障碍,武功高手花里胡哨的身法武技,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别说宗师了,就算是武圣,若无张威那样的战阵经验,一不留神,也要被淹没在千军万马之中,被某个无名小卒一刀斩去首级。 而倪昆的练兵之术,强化体魄倒在其次,天家自幼栽培出来的武道宗师,体魄本就极强。他练兵之术真正的妙处,还是在于可以让多人气机相连,使多人异体同心,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宛若一人。 如此操练一番,一百个气机相连、异体同心的武道宗师,在战阵之中,能发挥多大威能? 摧破敌阵,直闯中军,斩将夺旗说不定都够了。 见天子一脸期待地瞧着自己,倪昆心里不觉好笑。 我这道兵之术,多人气机相连的核心在我,一旦练成,我便能以气机驾驭所有道兵。你把你的大内禁卫交给我…… 好吧,天子此次愿抛下大军,随他北上,已经是把身家性命都交托给了他。 倪昆自认讲究人,小姑娘对他如此信重,他自然也不会辜负了她。 就算经他一番操练,天子的大内禁卫就得改姓倪,他也不会仗此对天子动什么歪脑筋。 倒是苏荔,知道此事之后,必会在他耳边叫嚣一阵清君侧、夺她皇帝宝座什么的,需得好生安抚一番。 摇摇头,甩去脑中杂思,倪昆端正神色,对着天子微微颔首: “既陛下如此信重,我倪昆,必不负陛下所托。” 于是到了次日,天子那一百大内禁卫,也不再骑乘战马,与陷阵营士卒一起徒步行军。 她们本来就都是武道宗师,体魄强大,即使全副甲械行装,徒步行军也非常轻松。 而以她们的武道修为,学起倪昆传授的吐纳之术、行军步伐,乃至行军阵法,都非常迅速,很快就掌握了基础,轻松入门。 短短一天功夫,一百大内禁卫,便已能气机相连,百人一心,进度比陷阵营士卒快了不知多少。 见到大内禁卫们修行道兵之术的进度,倪昆不禁心下感慨,当下这时代,若能有一千这种水准的悍卒,北蛮也好,大周也罢,几乎都能横扫。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在灵机尚未复苏的当下,即使以大周的国力、底蕴,武道宗师水准的大内禁卫,也就只一百多人。除天子身边这一百禁卫,皇宫里就剩下数十禁卫值守而已。 想凑一千个武道宗师练道兵,搜遍整个大周天下,都远远不够。 需得等到灵机复苏,修行变得容易,各种修炼资源亦开始出现,一千宗师的设想方能得以实现。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道兵可就又不仅仅限于武道宗师了。 一千武圣,一千炼气士,乃至更多的武圣、炼气士,亦都有可能。 接下来的时间。 五百陷阵营以及一百大内禁卫,在倪昆指导下,白昼行军,夜晚修练阵法、战技,兼调养身体,行军练兵两不误,整体实力与日俱增。 十天之后,大军已行程近两千里,进入北疆地域,于武风郡遭遇了第一波北蛮抄掠乡间的骑队。 【六千字大章,求月票!】 099,倪教主临阵学用兵,陷阵营首战显威能 北疆,武风郡,一座山谷之中。 倪昆身边聚着公主、苏荔、张威及陷阵营五位百人将,正摸着下巴,看着地上现画的周边地形图时,小皇帝风风火火跑过来,远远地就大声嚷嚷: “倪昆,听说哨探发现了一队抄掠乡间的蛮骑?只有一百多号人?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带兵去灭了他们呀!” 倪昆抬眼一瞥天子,就见她身着火红鳞甲,腰带系得紧紧的,把小腰勒得细细的,将本来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衬得坡度都陡了一两分。只齐倪昆胸口的娇小个子,也被衬得双腿颇显修长。 当然,作为曾目睹过天子只着薄纱睡裙模样,甚至还上手打过她屁股的帅蛮子,倪昆很清楚,天子身材比例其实非常好,只是年纪尚小,身段尚未长开而已。 待得再长几年,她应该也会是个小纤腰大长腿的美人。 至于胸襟能否如长乐公主一般宽广,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威说,北蛮分兵抄掠乡间的小队,虽人数不多,但每支小队都会带着一只讯鹰,出战之时,讯鹰盘旋天际,一旦本队遇袭,立刻就会飞去联系附近的骑队,短短时间,就能聚起数百上千的骑兵。” 倪昆缓缓说道。 “既如此,把讯鹰打下来不就成啦?”天子不以为然:“咱们队伍强手如云,打只讯鹰不费吹灰之力……” 倪昆不紧不慢道: “蛮族讯鹰,都是由觉醒鹰妖血脉的蛮巫,以秘法饲养调教而成。蛮巫可于百里之内,隔空锁定每只讯鹰位置,确定讯鹰生死。 “一旦打落鹰讯,蛮巫立刻就能得知,及时通知其它队伍里的讯鹰,发出警讯,让附近队伍往讯鹰失陷的方向汇拢。所以……” 天子听得不耐,打断他话头: “哎呀,就算被北蛮聚兵数百乃至上千又如何?难道咱们还打不过不成?” 倪昆笑了笑: “一支百人小队,我一人片刻就能解决。再聚个数百上千蛮骑,咱们也无需动兵,有陛下与公主的八位秘卫出手,加上我、张威、苏荔等人,也可短时间内将之击溃。 “但这次咱们是动兵打仗,不是江湖械斗,更大规模的血战、恶战还在后头。 “要知道,咱们一旦动手,立刻就会暴露出来,即使次次都能全歼所遇之敌,亦会被蛮巫通过讯鹰得知我们的存在。更何况北蛮全员骑兵,来去如风,聚散自如,数量稍多,就很难全歼。 “一旦咱们暴露了,实力又引起了北蛮警惕,甚至被北蛮察觉了陛下你的身份,那么等待我们的,恐怕就会是八方而来、千军万马的追击围剿。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需得趁着小战的机会,把兵给练出来。 “咱们这些大将,初期也得尽量少出手,让将士们前去迎战历练。既是要将士们出战,那就得先斟酌仔细了……” 除了以上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外,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倪昆其实只会用道兵之术练兵,排兵布阵的话,他是真不懂。 真要他带兵上阵,他大概只会来一句: “我将带头冲锋!兄弟们随我冲啊!” 然后带着队伍一头莽过去。 冲得兴起,说不得就要把队伍远远抛在身后,自己一个人去开无双了。 但这种打法,小规模交锋尚可,百战百胜都没问题。 可真碰上数千上万的北蛮大军,那就行不通了。 所以他这会儿正向张威这老行伍请教呢。 天子此时过来催他出兵,他也觉得学得差不多了,虽然只是学到了一些纸面经验,但谁叫他拥有逆天天赋呢? 总之先保守点,在北蛮小队必经之地,摆个道兵防阵,以北蛮铁骑的骄狂,看到区区几百人的步兵堵路,必定会一头撞上来。 倪昆相信,若北蛮骑兵真敢硬撞经他调教一月,尤其经历了这一番两千里强行军锤炼的五百道兵,必会体验到一头撞正铁板的滋味。 …… 还算平坦的乡间小道上。 一队人数在一百二三十上下的蛮骑,骑在马上高声说笑着,彼此吹嘘夸耀着各自的斩获。 这队蛮骑皆是一人双马乃至三马,每个蛮骑的备用马上,都驮满了此行劫掠的收获。 有粮食、牲畜、铁器、布匹,以及女子。 方才他们扫荡了一个有着三百多人口的村庄,只付出极轻微的代价,便将那村子一举荡平。 除了二十几个年轻女子被他们生擒,其余百姓,无论老弱妇孺,皆被屠杀一空。村子亦被付之一炬,走到这里,还能看到村中房屋、尸体焚烧时腾起的浓浓黑烟。 此行收获满满,这支北蛮抄掠小队已无心继续扫荡,正急着带着收获,返回行营,领取功劳,痛饮美酒,亵玩周女。 这时,一骑打马飞驰而来,远远就用蛮语叫道: “前方有周人军伍,正列阵以待!” 北蛮骑队掠劫大胜,看似得意骄狂,其实并未真正放松警惕,四面都放出了哨骑。 此时前方两位哨骑发现了一队周人军伍,立刻就有一人回来通报,剩下一人则留在那列阵以待的周人军阵之前,远远监视。 抄掠小队首领,乃是一个敞胸露怀,现出浓重胸毛的莽汉,闻言眯起双眼,沉声喝问: “列阵的周人阵形可严整?有多少兵?甲械又如何?” 那回报的哨探口齿伶俐地说道: “周人队列齐整,横平竖直,看上去颇有气势。人数倒只得五百上下,不过甲械颇为精良,所有士卒都穿戴铁甲铁盔,兵器以刀盾、长枪为主,没见有多少弓弩。” “没有多少弓弩?” 那为首蛮汉小眼之中凶光一闪,哈哈大笑道: “没多少弓弩还敢列阵而战?阵形再严整,也只是靶子。甲械再精良,也全都是我们的战利品!走,去会会那群蠢货!” 当下这支抄掠小队留下十骑看守战利品,其余一百一十多骑在那蛮汉带领下,各携弓刀,前行而去。 驱策各自战马碎步小跑之际,这支看似松松垮垮的骑队,很快就于行进之中自然展开,整理好队形。 待来到前方山脚下,一处颇平坦宽敞的平地上,见那支五百人的小小军伍,居然没有依山列阵,而是把五百人分成了五个百人小阵,以分瓣梅花之阵,大刺刺摆在便于骑兵冲击的平地正中,那为首的蛮将忍不住哈哈大笑: “带兵的周将定是个新上阵的雏儿!以步对骑,不寻找地利倒也罢了,居然还把本就不多的兵,分成了五个单薄小阵……他不知道以步对骑,须得厚结兵力,以抗冲击吗?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众蛮骑也是哄堂大笑,都嘲笑对面那个摆出五个小方阵的将领,是个不知兵的大傻瓜。 那蛮将笑说一阵,高高举起狼牙大棒,沉声道: “出击!” 说完策动战马,缓缓向着前方那五个百人小阵压去。 对面周将虽然是个蠢货,但兵看着倒还似模似样,方阵摆得横平竖直,着实齐整。 周军士卒又甲胄齐整,个个都有铁盔铁甲,每阵前方还有盾手,而自己这边毕竟人少,用骑弓袭扰的话,每波稀稀拉拉一二十枝箭,恐怕很难对其造成太大损伤,动摇其阵势…… 但这群兵架子看着再好,感觉却有些稚嫩,铠甲兵器也光鲜得很,跟新的一样…… 那蛮将是老行伍,行进之时稍作观察,就看出前方那支周军,绝非百战老兵,恐怕只是一群初上战场的新丁。 这样的战场新丁,恐怕还从未见过骑兵正面冲阵的声势,更不曾有过当面搏杀的经验。 这带队蛮将很清楚。 许多架子练得不错,表面光鲜的军队,能够忍受远程攻击,能在箭雨袭扰之下坚持不溃,却打不得鲜血淋漓的白刃近战,更承受不住铁骑冲阵的强大压力。 面对铁骑正面冲锋时,往往尚未接兵,就已惊惶崩溃。 “一群新丁,阵又摆错,只需冲溃一个小阵,就能赶着他们冲溃其余小阵。呵,打这样的新丁,无需考虑太多,拉开架势冲它一波,自然稳胜!” 领头蛮将作出决断,压着马速来到合适冲锋的距离,忽地将狼牙棒高高举起,棒头摇了两圈,又往下重重一劈。 打出这正面冲撞的号令之后,蛮将两腿猛夹马腹,催动战马,一马当先开始加速。 后方的蛮骑得了主将号令,也纷纷加速策马,随主将冲锋。 随着马速越来越快,蛮骑阵形又在行进中变化,摆出以那蛮将为锋矢,适合冲阵凿穿的锥阵。后排蛮骑则纷纷抄起骑弓,张弓搭箭,就等进入射程,便要先一阵箭雨洒过去。 尽管只是区区一百多骑兵。 可纵马冲锋之时的声势,亦极是骇人。 马蹄踏地的声势若宛闷雷,地面亦在微微震荡,马队卷起的滚滚烟尘,更像是张牙舞爪的魔物。 那种扑面而来的沉重压力,不曾直面过骑兵冲锋的新丁,根本无从想象。 难怪那蛮将笃定,许多初上战场的新丁,面对铁骑冲阵之时,根本等不到正式接战,就会先行崩溃。 此刻。 陷阵营这边,即将承受百余蛮骑正面冲击的第一个小方阵中。 张威立于阵中,低声喝道: “稳住,稳住……区区一百多骑兵而已,咱们阵小,他们第一波撞上来的,最多只有三五骑……以你们的实力,他们冲不动这阵,只会碰个头破血流……稳住,稳住……举枪!” 暴喝声中,刀盾兵后方的数列枪兵,同时举起长长的铁枪,小小方阵前方,立刻支起一片枪林,像是变成了一只铁刺猥。 与此同时,蛮骑兵方队列中,亦腾起一片稀稀拉拉的箭雨,落入方阵之中,发出一阵叮铛脆响。 这结果倒也不出那蛮将预料,这支周军装备太好,以骑弓的威力,并不能造成多大伤害。一波箭雨下来,只有一个兵被箭矢射中甲胄空隙处,勉强破了点皮而已。 而倪昆挑选的这批道兵,本就都是那种“呆若木鸡”的兵,又经他道兵之术锤炼,历经两千里强行军的强化操练,不说已经练到山崩而色不变,至少也能面对箭雨毫不动容,面对铁骑冲撞虽显紧张,却也能稳守位置,寸步不退,纹丝不乱。 当蛮骑冲至方阵前方不到五丈,彼此前排,几乎都能看清对方的眼神时。 那为首的蛮将,心中已经满是不安:这支新丁怎么还没有乱?他们怎会如此沉稳勇敢,骑兵都已经冲到眼皮底下了,他们居然还能稳得住? 可惜,此时已冲得太近,即使北蛮骑术再好,如此之近的距离,如此之快的马速,想要变阵已来不及,只能是硬着头皮直冲过去。 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刮蹭声、扭曲声,以及刺耳的骨骼碎裂声、濒死惨叫声。 那位蛮勇的百人蛮将,在当先撞上方阵时,狂挥着狼牙棒,先一口气格开了三支长枪,又挥棒轰在当面盾墙之上。 他本以为凭自己的力量,挟战马冲锋之势,这一下至少也能打碎两三面盾牌,轰飞一两个周兵,将这纹丝不乱的方阵凿出一个缺口。 却没有料到,沉重的狼牙棒轰在盾墙之上时,竟只勉强令两面盾牌稍微歪了一歪,而他轰击的力道,更像是泥牛入海一般,瞬间就被盾牌吸收、消化地无影无踪,没有对持盾周兵造成任何影响。 道兵“守”阵,不仅可以将所有道兵气机连为一体,还可循这种气机相连,使道兵集体分担压力。 一百道兵的方阵,每个人承受的冲击,都将一百人共同承担。练到高深处,甚至能全员分摊伤害,使本可令一人致命的重伤,变成所有人受点不轻不重的皮外伤。 所以,这蛮将携战马冲锋的全力一击,实际是被方阵百人同时承担,他等于以一人一马之力,去撼百人合力。纵他天生力大,又岂能撼动? 这蛮将带着满心不解,连人带马轰地撞在盾墙之上,亦只让盾墙微微摇晃了一下,马腿反而咔嚓一声折断。 不等断了腿的战马倒下,已有数杆长枪疾刺而来,毒蛇一般扎在在那蛮将身上,又飞快抽回。 那百人蛮将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喉中发出嗬嗬怪声,身上几个血窟窿汩汩冒着血泉,与战马一起摔倒在地。 与蛮将一并冲锋的,最为悍勇的几员蛮骑,也遭遇了那百人蛮将相同的命运。 有的还砸断了一两根长枪,方才策马撞在盾墙之上。之后或是被纹丝不动的盾墙后方突出的长枪刺死,或是被盾兵顺手挥刀斩杀。 最先冲阵的几骑轻易死掉之后,后排同样刹不住的蛮骑陆续冲来,亦陆续在方阵之前撞得头破血流。 与此同时。 随着军阵后方的倪昆一声令下。 尚未遭受冲击的四个百人小阵,同时快速移动向前,往骑兵两翼包夹过去。 倪昆把五百人分成五个小阵,摆个看似自寻死路的分瓣梅花阵,本就是要用一个小方阵挡住敌骑,其余四小阵包抄侧翼及敌后路,要将这一百多骑兵一口吃掉。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道兵实力非凡,有实力以一百步兵挡住一百多骑兵冲击,这才敢如此摆阵用兵。 否则就真成自寻死路的战场笑话了。 蛮骑两翼,自然发现了那四个小阵的异动。 但主将尚在前方冲阵,没有给出其它命令,他们也只能继续冲锋。 反正只要击破前方那小阵,便可破围而去,再度整队反复冲锋。周军就凭这区区五百人,就想将他们包抄全歼…… 蛮骑们认为这伙周军实在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却不知道,他们的主将,早在第一波冲锋时,就已被刺成了血葫芦。 下令四个小阵出击包抄之后。 倪昆对着两脚踩着马蹬,挺身探颈,极力向前张望,眼里满是紧张,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的少女天子笑道: “陛下,此战已胜,可以派出禁卫去剿杀漏网之鱼,顺便夺回蛮族劫掠的物资了。” “啊?”天子微微一怔,讶然道:“这就打赢啦?” 前方人头攒动,烟尘滚滚,视野模糊。 以天子的目力,还真看不清战场形势,只觉前方蹄声如雷、喊杀震天,兵器交击声绵密如雨,凄厉惨叫声此起彼伏,似乎正杀得难解难分,感觉还远远没到决出胜负的时候。 “五百对一百的小战而已,又能打上多久?胜负已分,敌军已败,可以出动禁卫了。” 倪昆又重复一遍,天子这才回过神来,小脸通红,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拔出佩剑虚劈一击,喝声:“禁卫出击!”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一百禁卫,立刻催动战马,两面包抄过去,剿杀逃出包围的漏网之鱼,又分出一队人马,去剿杀看守战利品的那十个蛮骑,顺便接手蛮族抄掠的物资。 派出禁卫后,天子又紧张兮兮地问倪昆: “倪卿,朕听说以步对骑,若不仗弓弩之利,而是白刃相接,纵然能胜,也多半是惨胜。北蛮骁勇,剽悍轻生,杀得兴起往往以伤换命乃至以命换命……这一仗下来,陷阵营会不会也伤亡不小?” 倪昆摇摇头,微笑: “陛下放心,伤者有,亡者无。而就算是伤者,我有师琪、病郎中两员大将,也能很快将他们治愈。此战过后,陷阵营不仅不会削弱,反会变得更强。” 天子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正说时,蚁王忽然飞马来报: “教主,我的飞蚁探查到东西两面,皆有蛮骑疾速赶来,具体兵力未知!” 他的飞蚁虽能侦察,可终究不会数数,难以清点敌军数量。 倪昆抬头,看了看盘旋天际的一头讯鹰,淡淡道: “此事本就在预料之中,勿需惊慌。两面来敌,大概多久能到?” 蚁王道:“东面之敌,不超过一刻钟就能赶到。西面来敌稍远一些,但也慢不了多少。” 倪昆从容道:“无所谓,一刻钟后,我们已经扫清了战场,退入山谷之中了。蛮骑若敢追入山谷,那就是自寻死路。” 一刻钟后。 当东西两面接讯来援的数百蛮族,先后抵达战场之时,战场之上,只剩下一地人马尸体。 其余战马、物资,包括那些被掳掠的女子,已皆被带走。 带队前来的两个蛮将亲自探查过战场之后,聚在一起商议。 “居然能一战全歼一百二十多骑……这伙周兵战力不俗。” “嗯,从战场规模、痕迹看来,周兵人数也才数百而已,能全歼我军一百二十多骑兵,这支周兵,战力不比昭王麾下‘铁甲军’稍弱了。就是不知,这伙周兵有多大伤亡。” “伤亡必定少不了。昭王的铁甲军,与我北国铁骑正面交战,最好的战绩也不过是一换一。就算昭王麾下那一千血麟骑,一骑也最多能换我军三骑。这伙周兵纵然战力堪比铁甲军,要全歼我军这一百二十多骑,死伤也绝对不会少于一百五十人。没有尸体,当是全被他们带走了。”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要更加高估这伙周军的实力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歼一百二十余骑,在我们赶到之前,扫清战场还从容带走所有自己人的尸首……这伙周军,实力恐怕还在昭王铁甲军之上。伤亡恐怕也不会超过一百。” “实力超过铁甲军又如何?他们才几百人。经此一役,又有不少伤亡,厉害不到哪里去。” 这时,有哨探过来通报,说是发现了那伙周军撤离的痕迹——倪昆一行几百人撤退,还带着大量缴获的战马,时间又紧张,当然不可能消除痕迹。擅长追迹的蛮族哨探,很轻松就找到了他们撤离的痕迹,确定了他们的去向。 “逃进山里了么?” 两员蛮将对视一眼。 “怎么说,要不要追杀?” “当然要追杀到底。此次大汗兵伐南周,定下的大略就是要一战打垮周人的脊梁,摧毁每一支敢于阻挡顽抗的周军。这伙周兵杀了我们一百多骑兵,正是必须摧毁的顽敌。他们以为躲进山里就能逃出生天?没那么容易!” “但山谷之中,不利我军骑兵发挥……” “无妨,我部族巫最近用周人军民新炼了一千尸兵,我去请族巫带尸兵来。” “好,我部讯鹰、哨探,会咬住那伙周人,我也将带兵远远吊着他们,不让他们轻松撤离。” “嗯。最多半天,今晚入夜之前,我必与族巫携尸兵赶到。” 两员蛮将议定之后,当即分兵两路。 一路返回自家部族营地,去请族巫带尸兵前来。 另一路则循倪昆一行撤离的方向追进山中,也不靠近,就远远吊着不断施压,试图将倪昆这伙周兵压疲压垮。 如此战法,正是草原狼群狩猎难啃的大型猎物时,惯用的伎俩。 【今天两章又有一万二,求月票勒!】 100,尸兵夜袭!倪大教主却专注修炼 山谷中,陷阵营正带着缴获的战马物资,沿谷地向山中深处撤退。 两头讯鹰盘旋在山谷上空,时时监控队伍去向,后方也有北蛮哨探跟着窥探。 “教头,北蛮哨探后面,还有三四百蛮子兵远远吊着,看来他们是不想放过我们。” 有陷阵营哨探过来向倪昆通报敌情,倪昆正沉吟时,小皇帝眉飞色舞地说道: “倪昆,打他们一家伙啊!之前在平地上,一百步兵对一百出头的骑兵,都能零阵亡扛住骑兵冲击,打乱蛮骑阵形。现在可是在崎岖不平的山谷里,蛮子骑兵无法展开冲击,咱们六百对三四百,还不是稳胜?” 倪昆笑了笑: “就算咱们想打,北蛮却未必肯跟咱们打。他们用讯鹰在天上盯着,又派兵在后头远远吊着咱们,只是想逼得咱们惶惶不安、疲惫不堪,再轻松吃掉我们。若我们停下来摆阵,作出要打的样子,他们必不会上前决战。” 张威也赞同道: “这是北蛮惯用的伎俩,狼群一般吊着猎物,远远施加压力,逼得人高度紧张。而人一旦紧张不安,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会快速流失,很快就会变得疲惫不堪。 “若咱们寻求决战,北蛮反而不会上前来打——歼灭那一百多骑兵的一战,恐怕已经让蛮子对咱们重视起来了。 “毕竟咱们可是以步对骑,在正合骑兵发威的平地上,几百人就全歼了一百多蛮骑,还没使一人漏网。北蛮那些老行伍,稍微验看一番战场,就不会再对我们抱以任何轻视,再不会出现那种明明兵力不占优,还要一头硬撞上来的情形。” 天子鼓了鼓粉颊,恼道: “那难道就让蛮子一直吊在咱们后头,给咱们施加压力,让我们的人白白警惕,损失体力精神?” 倪昆笑道: “陛下放心,若说初战之前,我的兵临阵之时,还会稍有紧张,但经过之前那直面骑兵冲阵的一战之后,陷阵营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紧张了。 “蛮子这狼群战法,对别的军伍或还有用,对我们没用。陷阵营只会当他们不存在,后头跟着的蛮子,给不了陷阵营压力的。” 天子嘟囔道: “可任蛮子这么跟着,总是不甘心。要不,咱们打个埋伏?山里不是最适合埋伏么?” 倪昆摇头: “北蛮哨探,个个都是老于寻踪追迹的老兵悍卒。天上又有鹰盯着,就算在山里,又哪那么容易布下埋伏?” 天子道:“那我让德一她们带着大内禁卫出手,直接把那三四百蛮子通通给杀了!” 倪昆还是摇头: “咱们现在还是要继续练兵,这等小战,还不是高手出手的时候。若出手早了,暴露了咱们队伍里高手众多的事实,接下来恐怕就不会再有小股敌军,前来给咱们送菜练兵了。” 天子一摊手,嘟着小嘴怏怏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究竟要怎么办嘛!” 倪昆笑道: “正常行军,扎营,然后吃饭休息。我猜北蛮正在聚兵,除了后头那三四百蛮兵,应该还会有更多的蛮兵到来。等北蛮自觉兵力充足,自会发动攻击,咱们以逸待劳,用陷阵营再打一场歼灭战就是。” 天子眼睛一亮: “那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发动攻击?” 倪昆看向张威,请他这个最熟悉北蛮战法的老行伍代答。 张威想了想,说道: “从北蛮反应看,他们当是将咱们当成了与他们旗鼓相当,乃至比普通蛮骑略胜一筹的强兵。但咱们人少,他们即便重视,也不会过于慎重。等到聚兵千余,应该就会发动攻击。至于攻击时机…… “咱们周人善战阵,强兵一旦结成稳固战阵,就很难对付。即使能赢,也要付出惨重代价。所以北蛮若来攻我,当在子夜前后发动突袭,力求形成混战,瓦解咱们的战阵优势。 “另外,北蛮巫师可炼尸为兵,临阵之时,还可将战死的双方士卒唤起,充作临时炮灰。届时若有蛮巫赶来,对蛮子兵力的预估,可能会出现较大的偏差。” 顿了顿,他又详细介绍蛮巫尸兵: “蛮巫精炼的尸兵,虽动作略显呆板,转向略微笨拙滞涩,但直线冲击速度并不比常人微慢,力量还比常人更大一些。没有要害,不知疲惫,不畏痛苦,即使被腰斩,也能双手爬行擒抱人腿厮咬,非常麻烦。须得破其头颅,方可将之斩杀。 “至于蛮巫临时唤起的尸兵,速度比常人稍慢,动作也更加笨拙,但其它特性皆与精炼尸兵一样,也是须破其头颅方能斩杀。只持续活动的时间较短,即使不加理会,大约一柱香之后,临时尸兵也会自行停止活动,又变回尸体,且至少一天以内,无法再被唤起。” 倪昆道:“斩首蛮巫,其操控的尸兵,是否便将全部停止活动?” 张威点点头:“不错,只要斩了蛮巫,无论精炼尸体还是临时尸兵,都会变回尸体。” 天子拍着胸脯道: “那到时候若有蛮巫出现,交给朕就好。朕逮着他的气息,一把火烧死他。当年朕的父皇,就是用这种方法,隔着十几里地,烧死了北蛮大巫。” 燃起漫山遍野的神凰真火,当然会令天子大损本源,折寿衰老。 但只是烧死个把两个人,损耗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天子主动请缨,倪昆却是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旦动用了神凰火,消息走漏,后果恐怕会有些严重。” 天子不以为然: “能有多严重?朕用神凰火确实大损自身,可北蛮难道就不怕朕拼着不要性命,一把火把他十万大军全给点了?朕还真不信,那个蛮子大汗赤虺,敢点齐大军来围杀朕。” 十四岁的小皇帝,正是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的年纪,倪昆相信,真要到了十万蛮骑都来围攻,她怕是真敢豁出去一把火全给点了。 不过北蛮先后于十八年前、八年前两次在先帝手上吃了大亏,不可能不吸取教训。 此次敢大举进犯,必然对神凰火有所预防。 纵然还没找到能完全克制神凰火的办法,也必定有了大幅减轻损失的预案。 “就算有蛮巫带尸兵来战,也无需陛下出手,交给陷阵营就是。” 倪昆从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陛下放心,尸兵威胁不了陷阵营,只会给陷阵营增加实战经验,帮助他们更快成长。” 天子撇撇嘴角,小声嘀咕: “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捞着出手机会啊?” 倪昆笑道: “神凰火乃是镇国武力,不可轻动。不过陛下放心,这次大战,会有陛下用武之地的。” 早在发现这小皇帝分外关注江湖械斗时,倪昆就知这小皇帝是个不安分的性子,颇有点雀跃好战,乃至向往纵马挟刀,快意江湖。 可惜又纯属键侠,喜欢江湖故事,自己却娇生惯养懒得练武,连入门级的武功基础都没有,就仗着神凰火嚣张。 若她真有几分武功,倪昆还真可以让她混在陷阵营里,用兵器作战捡两个人头。 当然,以后总得给她机会,让她点点火,烧死个把两个敌人,既满足她的战心,又不致折损太多。 说过对敌之事,天子又问倪昆: “今天解救出来的那二十几个女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倪昆道: “她们的村子已被北蛮屠戮一空,已经是无处可去。就算有地方去,现在北蛮正肆虐北疆,到处都是北蛮抄掠小队,若放她们离开,无疑是送她们去死。 “我意将她们编入陷阵营,先做预备队训练着,平时帮帮做些杂务。等训练有成,就将她们编成正兵。” 天子皱眉道: “她们能行吗?朕的女卫,可都是挑选根骨优异的孤女,自幼教导栽培,才能有今日的成就。普通女子,能练成精兵吗?” 倪昆笑了笑: “我的练兵之术,不怎么挑兵源,只要听话守纪便可。 “今日救出的这些村女,虽都是普通女子,但也并非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平日里也要帮家里干活乃至下地种田的,身子都算轻捷矫健,又与北蛮仇深似海,我只要给她们报仇的希望,她们自会听从命令,刻苦训练。” 陷阵营已经初成,之后加入的新丁,只要吐纳之术能够入门,就可在集体气机的带动下,突飞猛进。 而不朽道兵的吐纳术入门很容易,就算是下愚之人,只要听话、专注,也可入门。 至于入门之后,再高深点的吐纳节奏、结阵之法都学不会也没关系,集体气机带动之下,就没有练不出来的。 当然,资质一般的道兵,将来上限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但现在只是凡俗战场,真不用太挑资质,个体极限能达到“炼筋骨”大成的水准,就已经足够使用了——江湖上那些如丐帮、名剑山庄之类的“大派”,乃至此前的天命教,精锐弟子的标准,其实也就炼筋骨大成而已。 倪昆的不朽道兵之术,可以将下愚之人的上限,拔升到名门大派精锐弟子的标准,自然更可以将原本就有大派精锐弟子水准,资质不错之人拔升到更高水准。 将来他若真做了“国师”,自可挑选那等资质不错的弟子,训练新的道兵。 等到灵机复苏,修行变得更加容易,上限变得更高,他甚至可以练出一支全员炼气士的道兵,将他们调教成真正的“天兵天将”。 而不朽道兵亦能反过来给予倪昆加成——道兵当然不只是单纯的爪牙帮手,对将主个体实力的提升,也是大有助益的。 至于究竟能有多大的提升,就得看道兵的规模与上限了。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每练成一员真气境以下的道兵,无论个体实力如何,只要出了能够彼此相连的气机,就可令倪昆的力量、敏捷、耐力等肉身素质提升万分之一。 如今这全员修出气机的五百员道兵,可令倪昆肉身素质提升百分之五。 若能有一万这种炼体境的道兵,倪昆纯肉身体魄的战力便将翻倍。 当然,道兵训练耗资太巨。 即使是少女天子,也只是想着将来裁撤旧军之后,用省下的钱粮编练出一万新军。倪昆自己的话……反正他有小皇帝和公主姐姐支持不是? 总之天子许下的国师,倪昆是做定了,新军当然也该由他这“国师”一手抓起。 少女天子将来若又有反复,想要反悔,那他可不忌惮再把天子按到膝头,狠狠揍她屁股一顿。 …… 陷阵营撤至山谷深处,寻了处开阔谷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开伙之后,又练了一个时辰的阵法、战技,这才饮下药粥,各自回帐,休息吐纳。 倪昆也在营帐之中,安排今晚布防。 安排好防务,众人各自退下,倪昆看一眼兀自稳坐不动的天子,笑问: “陛下可还有事?” “没事。”天子脆生生道:“我等姑姑一起呢。” 嗯,长乐公主还待在倪昆帐中,没有退出的意思。 倪昆道:“我与公主殿下还有些事情商议。” 天子笑嘻嘻道:“那我旁听呗。” 倪昆也不惯她,把脸一板: “我们要议的事,小孩子不适合旁听。” 天子瞧瞧螓首微垂,耳根有点发红的长乐公主,再看看一脸严肃的倪昆,不知想起了什么,小脸微微一红,皱着鼻头轻哼一声: “我现在都是御驾亲征的皇帝了,还当我小孩子么?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哼,马上就要打仗了,你们身为主将,这样子成何体统?” 倪昆惊奇道: “陛下以为我们要做什么?” “不就是做……那个,那什么吗?” 小皇帝脸颊发红,耳垂都泛出晶莹剔透的玫红光泽,但还是捏着拳头,不甘示弱地与倪昆对视: “我可是皇帝,我也翻过宫里那些秘藏小书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这么小就开始翻看秘藏小书了? 好吧,男皇帝,乃至那些大族少爷的话,在天子这年纪,怕是连孩子都整出来了。天子她只是翻翻小书,提前学习一番,倒也可以理解。 但就这么当着他与公主的面说出来,这丫头未免也太胆大了。 倪昆看了长乐公主一眼,示意她来说说自家皇帝侄女。 公主这会儿也不好再扮鸵鸟,干咳两声,作出严肃模样,看着天子说道: “陛下,我与倪昆,确实有事要议,不适合你旁听,但也并非你想的那样……总之,你先回去休息可好?我议完事,便去陪你。” 天子狐疑地瞧瞧公主,再看看侍立倪昆身后的苏荔,心说姑姑应该不会跟苏荔一起和倪昆……不会不会,姑姑可是堂堂大长公主,怎会与一个小小的天命圣女一起?皇家的体统还要不要啦? 所以他们真的有事要议? 可眼下出征在外,除了那些秘藏小书里的羞羞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天子不能旁听的? 有心任性一把,又瞧见倪昆脸色愈发严肃,眉头也皱了起来,好像要发飙的样子。 一想到倪蛮子发飙,小皇帝不禁又想起了被他痛揍屁股的情形,臀儿上又开始隐生幻痛,心里也生出几分怯意,当下站起身来,气哼哼道: “不听就不听,哼,都拿我当小孩!皇帝做得真没意思!” 说完甩着手儿,踏着重重的脚步悻悻离去。 目送天子离去后。 倪昆哈地一笑,将公主拥入怀中,吩咐苏荔: “去把门。” 苏荔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儿,也嘟起小嘴,甩着手儿出帐把门去了。 倪昆手掌钻进公主上裳下摆,刚抚上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便被公主一把按住。 “你这魔头,哪有什么正经事要说?害我说谎骗天子,犯下欺君之罪。” “她一个小孩子,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不能惯着她。” “正如她所说,她现在是御驾亲征的天子,不能再拿当她小孩看了。” “再是御驾亲征,也不过是个未满十五的小姑娘罢了……” 说话间,长乐公主按着他手掌的手儿已渐渐松动,被他犯上作乱起来。 公主脸红红地偎进倪昆怀中,琼鼻漏出一记甜腻鼻音,凤眸生波,眼睑半闭,小声道: “今晚还是别修炼了吧?北蛮恐怕真会趁夜来袭呢。” 倪昆低笑道: “防务已经安排妥当,北蛮夜袭又如何?攻得破我陷阵营的防线吗?更何况营里还有那么多高手在……啧,公主姐姐你嘴上说不要,身子却很诚实嘛……” 帐门外。 苏荔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脸颊羞红之余,又不禁忿忿不已: “太过份了,居然要我把门……我也想看公主羞羞的样子啊……” 不仅想看公主羞羞模样,她还想将公主镇压在下,在她身上一逞威风,叫她瞧瞧自己这天命圣女的厉害。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公主吗?不就是胸比较大吗?哼,我可是比她小了十岁,再给我十年时间,绝对能赶上她……” …… 距离营地直线距离不过两百多丈,但有山林阻隔的一片密林之中。 一个佝偻枯瘦,身着皮裘,手持骨杖,发辫上串着大量兽骨、兽牙饰物的老者,缓缓行走在密林之中。 一群皮肤青黑,瞳孔浑浊,神情呆滞,动作略显僵硬,装备周军衣甲兵器的士卒,跟在老者身后无声前行。 两个蛮将伴在老者身边,低声讲述着情报。 “周人就在前方开阔地宿营,营地正面有条溪流,但水很浅,最深处只到膝盖。营地两侧三十丈外都有树林,但两边林子太过茂密,荆棘遍地,无法通行。营地背后则是一座陡崖,也无法通行……” 听过周军营地情况,那老者嘶声道: “背依陡崖,两面都是密林,周人这是自陷绝地?” 那一直吊在陷阵营后方的蛮将也想不通: “除了来路,后方及左右确实无路可走。我也想不通,周人为何要退至此地扎营。” 老者冷笑一声: “周人兵法里有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些将领,有时会故意把军阵布在绝地,逼迫士卒拼死一战。” 那蛮将呵呵一笑: “这支周军战力不弱,若真拼死一战,即使咱们聚了一千出头的兵马,想要硬啃下他们,也会损失惨重。可惜,领军的周将有些想当然了。” 另一个蛮将笑道: “那周将只怕没跟咱们北国打过多少交道。兵练得虽好,却不知咱们北国巫师的厉害。” 老者淡淡道: “时机一至,我便驱使尸兵先攻。周人不是自陷绝地,要决死一战吗?让他们跟尸兵拼去。老夫这一千尸兵,足以耗尽他们的血勇。” 作出安排,老者自带尸兵,来到林地边缘打坐等待。 其余千余蛮兵,则在树林之中各自休息。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不觉,子时已过。 有哨探落脚无声的过来,向老者及两个蛮将通报: “周人营地已经彻底安静下来。除了值夜的岗哨、巡卒,再无人在营中活动。” 一个蛮将冷笑:“怕是陷阱。周人知道我带兵在后面吊了他们一路,怎么可能安然入睡?此刻只怕已做好埋伏,就等着咱们袭营呢。” 另一个蛮将道:“是现在就攻,硬破他们的埋伏,还是再等一等?” 那老者嘶声道:“我这一千尸兵,虽都是用周人兵卒青壮所炼,但也费了不少功夫,能多省下些,便多省下些。再等两个时辰,咱们好生休息,让周人去白白埋伏警惕,多耗些他们的气力。” 于是普通北蛮士卒继续休息。 直至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到来,那蛮巫老者方才站起身来,道一句:“时机到了。” 轻轻一挥骨杖,在林地边缘默立大半宿的一千尸兵,顿时安静无声地步出林地,也不结什么军阵,就以这松散阵形,宛若一片黑压压的朝水,向着周军营地方向涌去。 周营,倪昆主帐。 大半夜过去,陪倪昆修炼的,已经换成了苏荔。公主姐姐早就完成一轮修炼,去陪小皇帝了。倪昆本来打算今晚就此休息,但苏荔把门吃风个把时辰,要求教主赏赐,倪昆也不好太过偏颇,本着一碗水得端平的心态,又陪她修炼起来。 正修炼时,隐隐有哗哗涉水声,自营地正面传来,营中亦响起岗哨警示声。 苏荔白蛇般缠在倪昆腰上的大长腿顿时一紧:“教主,蛮军来袭了!” 倪昆淡淡嗯了一声,“我听到了。” 说话时,又隐隐听到弩弦震颤声传来,当是营中不多的军弩正在射击。 苏荔稍微有点担心: “教主,听这响动,来袭的似乎不是一般的军伍,都开始挨箭了,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发出一声喊杀……一声不吭地冲锋、挨箭,来的恐怕正是张威所说的尸兵。你不出去主持局面吗?” “不需要。”倪昆淡淡说道:“我对我的兵有信心。你也别分心,咱们继续修行,明天天亮,出去检视战果就是。” 说话间,沉重的碰撞声、金铁交击声,乃至利器入肉声又纷纷响起,很快各种声响,便汇成一片嘈杂嚣喧。 但无论拼杀的响动多大,由始至终,来袭的敌军也好,接战的陷阵营也罢,竟都没有发出一声呐喊。 两军就像是两头无声的凶兽,在这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进行着一场凶狠残酷,但又寂静无声地血腥厮杀…… 【本章又是六千字,求月票啊~!】 101,昭王之谋!九子真龙锁凰大阵! 天边已露鱼肚白。 倪昆掀开门帘,走出帐外,看了看井井有条的营地,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召来一位巡行的大内禁卫,问道: “昨夜战况如何?” 那女禁卫右拳捶胸,满是崇敬地看着倪昆,语气铿锵地答道: “禀教头,昨夜我军大胜! “敌以千余尸兵为前驱,冲击营地,与我军鏖战半个时辰,未能攻入我营中半步。 “敌主力被我军战力震慑,略作试探,便欲撤军,却被我军出营反击,一击打崩。 “敌军撤退当场变成溃退,我军则衔尾追杀,始终保持与敌接触,不给敌喘息重整之机,我等大内禁卫更绕敌侧后,阻敌归途,将敌军悉数堵在山谷之中,一战全歼!” 倪昆对这战果毫不意外。 五百陷阵营如今本就已经是以一当十的强军,又有一百位全员宗师的大内禁卫截敌退路,在这种进出只有一条道,地形又崎岖曲折,北蛮骑兵完全无法发挥的山谷地形,全歼区区一两千北蛮当然毫无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北蛮此次放弃骑兵优势,追入山谷深处,还真不能算是犯错——蛮将已尽可能高估了这支周军的实力,专程请来一位蛮巫,带一千尸兵作前驱,又有一千出头的北蛮正兵,蛮巫还可以现场唤起战死的敌我尸体作炮灰,兵力可以说占据了绝对优势。 就算弃马步战,剿灭一只数百人的小军队,本来也该毫无问题的。 只能说,倪昆这支小军队挂开得太大。 五百不朽道兵本就极强,又有一百接受了道兵训练的大内禁卫,还有多位武圣级的高手隐藏其中,在不知道这支小部队根底的情况下,就算是当世第一流的名将,只怕也要被“初见杀”。 所以这真不是北蛮不给力,实在是倪昆这支小部队藏得太深。 “北蛮那个巫师如何了?” “那蛮巫在山谷中纵马逃窜,不小心跌落马背,摔断了脖子。” 好吧,这倒是让倪昆稍微有点意外。 他本以为巫师这种东西,至少也得去个秘卫,或是张威、师琪他们出手才能解决。 没想到竟然自个儿落马摔死了。 不过仔细想想,北蛮的巫师,跟大周的旁门异人差不多,其炼尸、唤尸的巫术,也是靠烧本源来施展的。本源有亏,身体自然脆弱,落马摔死还真不足为奇。 “我军伤亡如何?” “陷阵军士有一百多人受伤,不过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经郎中、师小姐治疗,皆已无大碍,很快就能归队。” 倪昆满意点头: “不错。你继续巡视吧。” 那本该是皇帝绝对心腹的大内禁卫,又啪地一锤胸口,带着无限景仰给倪昆行了个军礼,转身巡视去了。 接受了倪昆道兵训练,用不朽道兵呼吸吐纳术,练出可彼此连接的气机之后,即使是自幼被皇家栽培的大内禁卫,也会在潜移默化之中,渐渐变成倪昆的道兵。 现在这些大内禁卫还只是对倪昆崇敬景仰,随着修行愈深,她们对倪昆的态度,就将变得唯命是从,连皇帝的优先级都要往后挪一挪。 当然,倪昆是讲究人,不会做下作事。 小皇帝既信重他,那他也不会真个夺皇帝的兵。 这些大内禁卫,就算将来都变得对他惟命是从,他给她们的命令,也只会是以服从小皇帝命令,保卫小皇帝安全为第一优先级。 反正他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至于当他与小皇帝发生冲突,比如要打她屁股时……大内禁卫们当作听不到就好。 相信小皇帝被他按在膝上痛揍屁股时,除了她亲姑姑之外,她也是没有脸面再喊其他人帮忙的。 经过昨夜一战,这山谷自是不能再呆。 吃过早饭,队伍便带着缴获,离开山谷,启程北上,一边继续劫杀小股北蛮游骑练兵兼收集情报,一边前往昭王大营所在的北昭郡。 昭王手下有强兵。 但他遇刺中毒,至今昏迷未醒,麾下大军只能坐困北昭郡,与一支蛮军万人队对峙。 小皇帝想去接收昭王麾下军队,以作逆转战局的筹码。 其实倪昆从一开始就觉得,昭王遇刺、北疆军情泄露、蛮族装备霹雳火炮之事疑点重重,感觉北昭郡恐怕并非善地,掌控昭王军队之事只怕也不会一帆风顺。 但小皇帝执意如此,长乐公主也赞同天子意见,倪昆也就遂了她们的意愿。 反正就算北昭郡是龙潭虎穴又如何? 屠了那龙,宰了那虎就是。 接下来,陷阵营直趋北昭郡。 沿途又陆续全歼数支北蛮抄掠小队,还与一支两千人的北蛮骑军列阵硬战一场,大胜之。但因是在开阔地交战,未能全歼那支北蛮骑兵,被其四面星散,逃走大半。 之后再也没有小股骑兵出现在陷阵营行军路线上,可也没有遭遇大股北蛮骑兵围剿。北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像是放弃了对付这支小部队,专注于在它处收割战果了。 而陷阵营边行军操练边以战代练,几天下来不仅连战连胜,战力日益高涨,队伍也膨胀了不少。 倪昆将一路救下的男女青壮,统统编入预备营,又收拢了不少被打散的边军、乡兵,皆以道兵之术整训,又给他们配上缴获的武器铠甲,至抵达北昭郡地域时,不计那一百大内禁卫,五百人的陷阵营,已膨胀至一千二百人。 且新编的预备营、散兵也在老兵集体气机带动下,初步形成了战斗力。 这一天,北昭郡首府,昭王王宫兼北军大营所在的昭城,终于映入倪昆一行眼帘。 倪昆带队绕过城外北蛮万人队的大营,就在北蛮游骑、讯鹰监视之下,大摇大摆来到了昭城城下,出示天子令旨,要求守军开门,放队伍进城。 城门倒是叫开了。 可当倪昆带着一千三百多人的队伍,进入瓮城之后,守军却是拒不开启瓮城城门,叫军队在瓮城就地驻扎,只允许将领携不超过二十人的卫队进城探望昭王。 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这支军队虽然自称是来自京师的援军,也有天子令旨,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周奸假冒的? 在昭王遇刺,昏迷不醒,城外又有北蛮大军虎视眈眈的当下,城中自然要严加戒备,提防奸细,不可能放不熟悉的外军进城。 看着瓮城四面城头上,那些手持上弦重弩,并隐隐将弩矢对准己方军队的昭王军队,倪昆微微眯起双眼,对身边只着普通甲胄的天子与公主说道: “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城上的昭王军敌意未免太重了些。” 一旁的德一也道: “城头的军士已做好开战准备,他们是真敢一言不合就放箭的。” 天子肃然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朕是不是该亮明身份?我觉得他们如此紧张,应该是因昭王昏迷不醒,军心惶惶所致。若知道朕这天子亲身犯险,千里来援,一定会纳头便拜,山呼万岁,军心大定……” 呵呵。 对于天子天真的想法,倪昆只是随意应付两声呵呵,说道: “天子、公主、苏荔、八秘卫随我进城,其他人留下。张威,我等进城时,陷阵营由你代管,有没有问题?” 张威眼角抽搐两下,沉声道: “放心,交给我,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倪昆一点头: “好。师琪、偃师、郎中、蚁王,你们辅助张威,一旦昭王军有任何异动,不用犹豫,给我放手大杀!” “遵命!”师琪等也是慨然应诺。 作出安排,倪昆这才命令陷阵营就在瓮城扎营,自己则带着天子、公主、苏荔、八大秘卫,在瓮城上下昭王军虎视之下,策马穿过瓮城门洞,正式进入昭城之中。 …… 昭王府,书房中。 一位高大魁梧,留着短短髭须,五官线条硬朗,予人刚强坚毅之感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桌之后,静静看着手中书卷。 这时,一个披挂全副战甲,古铜皮肤,身形矮壮,眼神沉着的年轻将领大步来到书房门口,拱手一揖道: “王爷,来自京城的那支援军到了。” “嗯。”被称为王爷的魁梧男子,正是号称遇刺中毒,至今昏迷未醒的昭王。 他随意嗯一声,问道: “那支援军可曾闹事?” 那前来通禀的年轻将领沉声道: “不曾。其主将服从安排,将军伍留下,只带了十一名侍卫进城。” 昭王轻笑一声: “居然如此识趣?那支小军,自入北疆,转战千余里,全歼近十支北蛮抄掠骑队,聚歼一股试图剿杀他们的北蛮千人队,还正面击破了一支两千的北蛮骑兵……我还以为,他们会仗着战力颇强,闹上一闹呢。” 那年轻将领道: “那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上北蛮汗帐狼骑,更未曾遭遇北蛮鹰狼妖兵。打的都只是些中小部落的军队。” 北蛮并非大一统国家,而是部落联盟形式。 北蛮大汗相当于总盟主,其下各部族,相当于实封诸侯。 所以此次入寇的十万铁骑,归北蛮大汗赤虺直属的,仅四万余人。 其余五六万骑,都是响应赤虺,聚在他麾下共同入寇的各个中小部族兵。 这些部族兵战力虽然不弱,可比起赤虺直属的汗帐狼骑,就远远不如了。 至于那支大肆催发妖魔血脉的“鹰狼妖兵”,就更加可怕。 每一员鹰狼妖兵,基础素质都相当于大周的武道宗师,且生命力更加顽强,还有种种血脉异术,综合战力直追武圣。 当然,如此强大的妖兵,代价自然也大。 每一员鹰狼妖兵的使用年限,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年,平均只有三到四年,且随时会有失控的可能,一旦失控,便将六亲不认,被妖魔兽性支配,在自家营中掀起腥风血雨。 因此鹰狼妖兵虽强,数量倒也不多,总共才千余人,且一直被北蛮大汗赤虺带在身边,亲自镇压驾驭,不敢将之放出独立作战。 “赤虺看似粗鲁野蛮,实则也是个老奸巨滑的奸贼。”昭王淡淡道:“明知大周天子就在那支小军之中,居然不曾亲率鹰狼妖兵、汗帐狼骑前去围剿,反而刻意让开道路,任他们来我昭郡……” 那矮壮将领道: “赤虺的父汗就是死在先帝神凰火之下,赤虺自己八年前也在军中,亲眼见识过神凰火焚灭万军的神威,自然不敢带兵去杀大周天子。” 昭王冷哼一声: “北蛮这是学乖了,知道该怎么应付神凰火了——既无法压制,便远远避开。仗着蛮骑来去如风的优势,始终处于大周天子视野之外。只要不聚兵一处,给大周天子火焚万军的机会,大周天子神凰火无敌又如何? “反正北蛮马匪习性,所求不过钱粮女子,避开大周天子所在,去其它地方尽情抄掠就是,何必与周天子硬碰?”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 “蛮子都学精了,我大周自诩文明,却连天子亲征,都拿他们无可奈何。现如今,想要抵挡北蛮,仅靠大周天子的威慑力已经不够了。必须强国、强军!必须用实打实的军力,让北蛮不敢南下牧马!而想要强国、强军……” 他冷冷一笑,“就得先换个足够铁血强势的皇帝,将国中那些趴在大周肌体上吸血几百年的蛀虫,统统一扫而空!” 那矮壮的年轻将领单膝跪地,肃然道: “臣愿誓死追随王爷,荡清国中污浊,还大周一个朗朗乾坤,强国强军,使北蛮不敢南下,令边疆百姓,亦能安居乐业!” “很好。”昭王淡淡道:“若大事能成,你韩擒龙,至少会是一个世袭国公。至于你父,提供情报亦有大功,我也不吝世袭国公之赏。一门双国公,将来青史之上,也是一段佳话。” 文臣做到极限,封国公是有的,死后追封为王也是有的,但那只是流爵,只本人能享,无法世袭子孙。而世袭国公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能够与国同休的的勋贵。 听得昭王慷慨许诺,韩相长子,昭王心腹重将韩擒龙顿时重重叩首: “臣,谢主天恩!” 昭王嘴角微挑,悠然一笑: “你先下去准备吧。” “是。”韩擒龙站起身来,正要退下,忽然略一迟疑:“京中消息称,那支军队主将乃是天魔倪昆……” “无妨。”昭王挥了挥手:“天魔倪昆虽强,却也不是绝对无敌,自有人能对付他。” 见王爷胸有成竹,韩擒龙没再多言,抱拳一揖后退了下去。 书房又恢复安静。 稍倾,一道难辨雌雄的奇异声线,在书中凭空响起: “你真有把握擒下天子?她若情急搏命,凰焰焚城亦不在话下。你麾下血麟骑也好,铁甲军也罢,都只能作人形柴禾,与她添油助火。便是我,也须避开神凰火锋芒。” 昭王淡淡道: “神凰火自是无人能敌,我那皇帝侄女虽然年幼,但若豁出去,也确实能将我昭城化为灰烬。可是,炼气士时代,我家太祖固然纵横当世,横压天下,却也是吃过亏的……” 那奇异声线道: “哦?能令大周太祖吃亏的手段,想必一定非比寻常。” “阵法而已。”昭王淡淡道:“九子真龙锁凰大阵,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那奇异声线道:“这我还真没有听过。” 昭王轻笑道: “我家太祖对此役讳莫如深,事后斩杀了所有目击者,所以此事并未流传开来。但为防子孙吃亏,太祖倒是留下了一份秘录记载此事。我当年离京出镇北疆之前,得我那皇帝哥哥准许,至皇家宝库挑选一件宝物,幸运读到了那卷秘录。 “那九子真龙锁凰大阵,乃是用九头真龙血祭成阵,可在三个时辰之内,压制神凰血脉一切神异,连我大周太祖,都险些因此殒落,好不容易才捱过三个时辰,拖到了大阵失效。” 那奇异声线叹道: “竟能陷大周太祖三个时辰,此阵果然厉害。但大周太祖虽录下此事,却也不会在秘录之中,留下此阵的具体布阵之法吧?你,是从哪里学到布阵之法的?” 昭王笑而不语。 那奇异声线道: “好吧,你不说,我便不问。不过我想知道,你如今,该上哪里去寻九头真龙血祭,布下那等大阵?” 昭王哈哈一笑: “封镇我家太祖,自是需要九头真龙血祭。可我那皇帝侄女,身无半点修为,全凭天赋血脉逞威,封镇她,哪里需要杀真龙血祭?九块曾经被真龙常年枕着打瞌睡,经龙诞多年浸染,内敛了一丝真龙气息的奇石,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那奇异声线道:“即便如此,此等灵性材料,在当今之世,也几乎难以得到。你能找到那样的九块奇石,想来也筹备了不知多久。如此一来,大周天子似乎在劫难逃?” 昭王微微一笑:“却不能杀她。杀了她,她的兄弟姐妹当中,又会有神凰血脉觉醒。只需将她封印便是。” 那奇异声线道:“那我要的神凰血……” 昭王道:“放心,只要你能挡住倪昆,你要的,都不会少了你的。我自有法门,可取我侄女的神凰之血,却不令她殒命。” “如此我就放心了。”那奇异声线渐渐低沉下去,临消失前,忽又隐隐传来一声略带讥讽意味的轻笑:“呵,天家……” 昭王听出了那讥讽之意,却只无谓地一笑,自语: “尔等蠓虫,又如何知晓我之壮志?大周太祖未曾建成的地上仙朝……未来,将由我来实现!尔等修者,就算自诩人间逍遥仙,届时也要跪倒在我面前!” 说话之间,他身上隐隐响起低沉龙吟,竟有一道似真似幻的黑色龙影,自他身上浮现,围绕着他盘旋不休。 …… 倪昆带着扮成他亲卫的天子、公主、苏荔、八秘卫,在一队浑身披挂厚重黑甲,从头到脚都遮掩得密不透风的“铁甲军”护送或者说押送下,向着昭王府行去。 途中所经街道,无论居民还是商家,皆都紧闭门窗。又有一队队铁甲军,乃至身披赤甲,骑赤红大马的“赤麟骑”来回巡逻,一副全城戒严的架势。 倪昆也不言语,目不斜视,一路前行,对街边巡卒时时投来的,警惕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护送”他们的那铁甲军百人将,则偶尔回头瞧上倪昆一眼,眼神之中隐含轻蔑——倪昆这十一位“护卫”,个个都是女子。 哪怕长得五大三粗,比男儿还要健壮魁梧,相貌也颇豪迈的秘卫们,也能看出女子特征。德一更是秘卫中的一枝花,虽然身高比倪昆还要高出一头,可相貌也颇为俊美。 更别提里边还有公主、苏荔、天子这三位大小美女。 带兵打仗时,身边亲卫居然全员女子。那支驻扎在瓮城之中的队伍,一千多号人当中也有不少女子,哪怕不曾细数,一眼扫过去,也能看到不下两百的女子面貌。 在这铁甲军的百人将看来,倪昆这位援军主将,必是荒淫无度的世家公子无疑。 只是不知这位世家公子,是怎么把一千多人的队伍拉到昭城的。 又或者,他们真是北蛮的奸细,所以才能一路行到昭城,没在途中就被北蛮铁骑绞杀? 昭王图谋,并非人尽皆知。 即便昭王在北疆经营多年,可大周天子毕竟是威压天下八百年的正统,神凰火的可怕更深入人心。就连昭王倚为心腹亲卫的一千血麟骑,也不会人人都要铁了心跟昭王干到底。 更别提这支步军主力铁甲军了 所以昭王不能明刀明枪起兵清君侧,必须得先将天子控制在手,才能再图谋其它。 在城中行了两刻多钟,倪昆一行才终于来到昭王府前。 面对门禁询问,倪昆自取出天子临进城前,现场写就并用了天子印的令旨,宣称是京师来的援军,奉天子之命,前来探视昭王。 门禁验过天子令旨,也未多加阻拦,只叫倪昆等人下马,便将他们迎进正门。 那队护送的铁甲卫完成使命,自是原路返回,继续去监视那支很可疑的援军。 昭王乃北军大都督,王府不显富丽堂皇,反倒营建的有如军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更甚城防。 直至此时,倪昆仍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威胁,在一位王府管家引领下,带着众“侍卫”前往昭王休养之地。 倒是苏荔、公主,皆隐隐生出不安之感。尤其公主,总觉似有十八双古怪的无形之眼,正高悬天际,若有若无地瞧着自己。 德一、顺一等秘卫也隐隐有些不安,不觉将手落到了各自佩戴神兵上。 就在这时,一座格局好似大帅节堂的楼宇,出现在倪昆等人眼前。 而那大帅节堂正门前,站着一位高大魁梧、蓄着髭须的锦衣男子,正背负双手,含笑看着倪昆等人。 瞧见那锦衣男子,公主、天子同时低呼出声:“昭王?【皇叔?】” 【今天两更又有一万二千字,求勒个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