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锦鲤医妻》


 第1章 三两银子买回家

    “……三两五钱，真不能再少了！当初我买都买成四两，又养了这么久，换了你，肯做这赔本儿买卖呢？”
    “哎呀老板娘，您就行行好，三两银子卖给我吧？我儿子病大半年了，家里实在拿不出多的银子了，求求您。”
    “不卖！也不看这丫头什么姿色，整个石竹县也找不出第二个！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不是又哑又残，我二十两都能卖！”
    “老板娘，求您发发慈悲……咱们青山镇穷，三两银子买糙米都够一家人吃整年了，谁舍得用来买这么个一看就啥也干不了，没准儿孩子都不能生的瘦丫头？您就卖给我吧。”
    “去去去，买不起就趁早走人，别挡着我做生意……都来瞧瞧，来看看啊，有钱没钱，买个媳妇儿好过年哪……”
    满街的嘈杂声和讨价还价声中，顾笙一身粗布衣裳，蓬头垢面，以极屈辱的姿势，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饶她在末世艰难生存几年，什么苦都吃过了，这会儿还是难受得几乎无法忍受。
    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还是四周围观的人们看她的眼神。
    女人们都是满脸的妒忌鄙夷，男人们则都是满脸的贪婪淫邪。
    “……一看就是个骚狐狸，难怪会被当家太太弄得又哑又残，卖到咱们这山沟沟里来！”
    “就是，肯定不是偷东西，肯定是勾引老爷少爷，才落到这个下场，活该！”
    “这小娘们儿长得比县里的花魁娘子还漂亮，她家老爷少爷怎么舍得的？……我当然见过花魁娘子，就去年花魁娘子跟县里王大老爷游河时见到的，真的！”
    “再漂亮又如何，除了能爽一爽，怕是什么用都没有，连孩子都不能生。还三两五钱，一两还差不多。”
    “啧，小脸儿都白成这样儿，身上还不知道得多白。可惜我家穷，拿不出三两五钱银，不然说什么也要买回去爽一爽……”
    顾笙不由想到了她没穿来之前，末世长得漂亮又没有自保能力的男女都是这样，被当作货物任人挑拣，一块压缩饼干就能换他们的身体。
    顾笙自己还算幸运，没有变成丧尸，而是觉醒了异能。
    再加上做了几年军医，有着一身过硬的医术，因此在普通人渐渐都死绝，只剩疯狂的丧尸和异能者们后，至少还能活下去。
    结果她在末世都没受过的屈辱，如今竟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这样一群愚昧无知的人身上受了？
    只恨她的异能虽也跟着她一起穿了来，却因她如今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没法驱动。
    不然她岂能受眼下这个气！
    一旁膀粗腰圆的牙婆跟方才那个妇人还在讨价还价着，“……您就行行好，我儿子真的等着救命，要是买了这丫头回去，真能冲好我儿子，我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求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财源滚滚。”
    “真是被你缠得没法。那你再添二百文，三两二钱我就卖给你！你自己都说了，你儿子还等着救命，还在乎多二百文？”
    “这不是实在拿不出了，不然我又怎会跟您歪缠这半天？求您了。您这也没有其他买主不是，真砸您手里，别说卖钱了，您日日还得管她吃喝，您就当少赚一次吧……”
    眼见牙婆怎么说都不肯同意三两银子卖自己，顾笙心里屈辱归屈辱，也跟着着急起来。
    她穿来已经大半个月了，却一日只有一碗糙米粥吃，晚上也只能睡稻草，还动不动就要挨打，真是又饿又冷又憋屈。
    关键她的双手还自手腕儿处被人折断了，喉咙也被未知的毒药毒哑了，她能感觉到，余毒正在缓慢的入侵自己的四肢百骸。
    要是再不能吃饱睡好，让自己能尽快驱动异能，她别说治好自己的双手和喉咙了，连小命儿都很快要交代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再活一回，还是活回曾经那个山清水秀，什么都有，而不是炼狱一样的世界，她才不要再死一次！
    万幸那个妇人又磨了一会儿，牙婆终于不耐烦，答应了卖人：“行了别说了，卖给你，耳朵都快被你念聋了！”
    妇人立时满脸的喜悦，“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儿子要是能好，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这是三两银子，您看一下，看好了，我们就去把买卖文书办了吧？我儿子还在家等着呢。”
    顾笙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卖她的牙婆不是好东西，如今买她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好的。
    但只要能让她吃饱睡好，有一定范围的自由，她愿意先跟买她的妇人走，大不了，回头再找机会走人就是。
    半个时辰后，买卖文书办好，顾笙跟在买她的妇人身后，出了集市，踏上了回妇人家的路。
    妇人赶着回家，一开始在前面走得飞快，也不怕顾笙跑掉。
    毕竟顾笙一看就虚弱至极，还又残又哑，让她跑她只怕也不敢，以免落得比如今还糟糕的下场。
    还是等了顾笙两次，又自觉已经放慢脚步了，仍不见顾笙及时跟上来。
    妇人才不得不彻底停下，随即折回顾笙面前，扶住了她，“好孩子，我知道你肯定吃了很多苦，这会儿也肯定又累又饿，才会跟不上的。等待会儿到了家，你和我家老四拜完堂，就能好生吃一顿，好生睡一觉了，你再坚持一下啊。”
    顿了顿，强挤出一抹笑意来，“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夫家姓赵，娘家姓柳，就住在前面的赵家村。今儿之所以……带你回去，是因为我小儿子病了，他早就定好亲事的人家反悔了，不肯把女儿嫁过来，我和他爹到处找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这才会、才会……”
    顾笙静静看柳氏柳芸香表演。
    她后半段话应该是真的，并不是方才为了杀价骗牙婆，她儿子的确病了，急需冲喜，可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这才会买了她。
    但她前半段话到底真有几分善意，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反正顾笙肯定不会信的。
    曾经有血缘关系的表姐为了活下去，都能背后捅她刀子了，何况一个陌生人？
    柳芸香见顾笙不说话，这才想起她是个哑巴，“看我，竟忘了你不能说话。总之你放心，若你能冲好我家老四，以后我一定拿你当亲女儿疼，老四也敬你疼你，保证你以后都能过好日子；可若实在……，那也是我们母子的命，我也不怪你，还是拿你当亲女儿疼，只要你好生给老四守着。”
    所以说来说去，柳芸香买了她，她就一辈子都是她儿子的人，她儿子活，她得跟他过一辈子，她儿子死，她也得给他守一辈子？
    顾笙在心中冷哼。
    三两银子就想买她一辈子，做什么梦呢？

 第2章 死马当活马医

    柳芸香说话间，已扶了顾笙继续往前走，这才发现她双手的折断处比之前看到的还要扭曲。
    不由咝了一声，“这也太狠了，就算你真犯了错，你家太太打你一顿，再卖了就是，何必非要把手给你弄断，喉咙还给你弄哑呢？你这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不过你也放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家不会计较的。何况也未必是你的错，早年我也……在大户人家待过的，知道当丫头下人的苦。”
    “也不知你这手和喉咙还能不能治？可惜如今家里没钱了，不然让大夫给你瞧瞧，说不定还能好，也只能等以后了……”
    顾笙听柳芸香絮叨着，因为有了她扶着，走路省力了不少，也有心思想别的了。
    她何尝不想知道原主之前遭遇了什么。
    她直觉并不是像牙婆说的那样，原主是得罪了什么当家太太，才落得这个下场，肯定另有隐情。
    可惜她一来便发现自己丝毫原主的记忆都没继承到，连原主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样也好，她可以不用有任何牵绊，这一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了。
    走了差不多半小时，柳芸香家到了。
    是一座正房三间青砖瓦房，四周都是茅草屋的四合院，屋子倒是不少，院子也不小，还有猪圈牛棚，也养了不少鸡鸭，比顾笙预料的还要好些。
    不怪舍得花‘一家子半年的口粮’买她……
    顾笙正想着，有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从一间屋子出来了，瞧得柳芸香，忙几步走上前，“娘，您回来了，怎么样？您给四哥找到……这是谁啊，难道就是娘给四哥找的媳妇，真好看！”
    柳芸香“嗯”了一声，“这就是你四嫂了。你四哥怎么样？你爹和哥哥嫂子们呢，都还没回来？”
    年轻姑娘正是柳芸香的小女儿，赵家五妹赵秀。
    知道她娘着急，忙道：“四哥还是老样子，没有醒过，但也没……更坏。爹和哥哥嫂子们都还没回来，现在四嫂已经有了，娘看要不要找人去把爹他们都找回来，不用白忙活了？”
    柳芸香点头，“当然要马上把他们都找回来，我打算今晚就给你四哥四嫂拜堂成亲。虽说时间紧，家里来不及请客，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阿秀，你这就去找你几个堂哥，让他们帮忙去找人吧。”
    赵秀忙应了，又看了一眼顾笙，急步往外去了。
    柳芸香看她走远了，才牵着顾笙，进了赵秀才出来的那间屋子。
    就见不大的屋子靠墙摆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名男子，一张脸青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身上盖的被子也看不到任何起伏，整间屋子都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顾笙不由暗忖，都病成这样儿了，难怪柳芸香当娘的只能想到冲喜了，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啊，——看来，她这个“寡妇”当定了？
    柳芸香见儿子仍是一动不动，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圈又红了。
    但仍给他捻了捻被角，才低声与顾笙道：“好孩子，这便是你相公阿晟了，他才十八岁，打小儿就聪明好学，夫子们都说将来肯定能有大造化。可惜因我当年早产，他打小儿也身体不好。三年前正要参加县试，偏大病了一场，没能赶上，之后念书便更刻苦了，就盼着开了年再下场时，能一次高中。”
    “谁知道他太刻苦，生生把身体熬坏了。自今年三月起染了风寒，便再没好过，一直到上个月，更是床都下不了，前几日大夫也不肯再来了……我要是早知道，一定日日夜夜都盯着他，说什么也不让他那样刻苦，不就不会……”
    后面的话，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顾笙见柳芸香这般难过后悔，就算早已自诩铁石心肠，还是免不得触动，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要是她妈妈还在，肯定也会跟柳芸香心痛赵晟一样的心痛她吧？
    可惜她妈妈也好，爸爸也好，都早早不在了，反倒因此没遭遇后面的丧尸潮，其实也算一种幸运了……
    柳芸香这大半年以来，该流的眼泪早已流干了，眼下难过归难过，倒是很快就平复了。
    声音微哑的与顾笙道：“好孩子，你就在这儿守着你相公，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来，再给你烧锅热水，你好生洗个澡，怎么样？”
    顾笙早已饿得胃都要痉挛了，双腿也软痛得不是自己的一般，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只不过她忍耐惯了，一直没表露出来。
    这会儿听得‘吃的’两个字，她再忍不住分泌口水，第一次回应柳芸香，冲她点了个头。
    柳芸香见她乖巧，笑了一下，“那你等着，我给你煮鸡蛋面去。要是老四有什么动静，你就出门叫我……嗐，我又忘了你不能说话，那你就去灶房找我，灶房有烟，你肯定一下就能找到。”
    说完见顾笙又点了个头，便放心的出去了。
    顾笙这才脱力的坐到赵晟床前的长凳上，大口喘起气来，幸好很快就能有东西吃了，不然她真要晕过去了。
    等顾笙稍微缓了过来，四下看了一圈，都没什么好看的，目光遂又落到了赵晟脸上。
    这回离得更近，便发现原来赵晟比方才乍一看还要好看许多，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睫毛还又密又长，嘴唇也薄而有型，他没病之前，一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吧？
    毕竟柳芸香和赵秀都长得挺好看，属于搁人群里绝对显眼那种，她们的儿子和哥哥自然差不了。
    就是可惜命不久矣……
    鸡蛋面的香味儿唤回了顾笙的思绪，她忙往门口看去，正好就见柳芸香端着个大碗进来了。
    她嘴里的口水更多了，猛地站了起来。
    柳芸香一脸的笑，“老四媳妇，面来了，快过来吃吧。想着你身体弱，也不敢一下给你补太过，我就只打了一个鸡蛋，明儿再给你加一个啊。”
    顾笙满眼都是碗里香喷喷的鸡蛋面，只恨不能一口全吞下肚，以致都忘了自己如今双手尽折，根本用不了筷子的残酷事实。
    等终于想到，心里简直想杀人。
    之前日日都只一碗清粥，不用筷子也能喝到嘴里，难道面条她也用喝的？
    所幸柳芸香很快发现了她的难题，坐到了她旁边，“老四媳妇，你手不方便，还是我来喂你吧。”
    顾笙才有些别扭的把一碗面带汤都吃进了嘴里，差点儿没流下幸福的泪来。
    她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对柳芸香也平添了几分好感，之后柳芸香说她手不方便，要帮她洗澡洗头时，顾笙虽觉得更别扭，还是点头同意了。
    她来这里后就没洗过澡，解决三急时也因双手不便，实在不堪回想。
    柳芸香定是发现她不但脏，还很臭，才会主动提出要烧水给她洗澡的吧？
    之前没条件时只能忍就算了，如今有条件了，她当然不愿再忍。

 第3章 赵家众人

    顾笙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吃饱喝足，又在柳芸香的帮助下痛快洗了个澡，只觉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坦了。
    更让她惊喜的是，她发现自己好像能驱动一点体内的异能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再要不了几天，她就可以给自己解毒治疗了？
    顾笙心情一好，整个人的精神气色也不一样了。
    原主本就生得好，之前她在水盆里看到过，她若能带着这张脸回现代去，光靠脸都能过一辈子。
    这会儿要迷住个把个赵秀，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赵秀满脸的惊艳与痴迷，“四嫂，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四哥明儿若真能醒来，见多了个这么漂亮的娘子，还不知道多高兴！你这还只是随便洗了洗，换了身衣裳，要是再好生打扮一下，不更得跟仙女下凡一样了？”
    顾笙让她夸得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这么直白的夸赞，她真是好多年都没听过了。
    但她又分明能感觉到，赵秀说这些话是由衷的……想着自己总得重新学会与人相处，顾笙遂对她笑了一下。
    赵秀立马捂住了胸口，“四嫂你快别笑了，我心跳都要让你笑没了。也就是我也是女子，你又是我四嫂，不然我一定要抢了你回去，给我当娘子！”
    顾笙越发好笑了，原来她这便宜小姑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等等，小姑子？
    她竟已不知不觉，在把自己往‘赵秀四嫂、赵家四儿媳’这个身份上代了？
    不一时，赵家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顾笙也因此见到了赵家大家长赵铁生，赵家大哥赵木、大嫂张招娣，二哥赵林、二嫂朱春花，三哥赵森，并大房二房一共三男一女四个孩子。
    赵铁生对顾笙倒是挺满意，上下看了一眼后，便与柳芸香道：“他娘，既人有了，你准备一下，晚上就给老四拜堂成亲吧，指不定今晚一冲，明儿老四就醒了呢？”
    赵木与赵林不好盯着弟媳妇看，又当着父母的面儿，就算心里有不满意，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张招娣与朱春花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赵晟又不是她们的弟弟。
    张招娣先就夸张笑道：“还是娘会找，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娘就去一趟镇上，就把四弟妹带回来了，看来娘和四弟妹真是有缘。”
    朱春花跟着笑道：“就是，也是四弟与四弟妹有缘。不过四弟妹这么瘦，又不能说话不能做事，三两银子会不会太贵了？咱们家如今不比从前，再养不起闲人了。”
    这些年念书花的银子已经海了去，这次生病又花了家里那么多银子，如今还要冲喜。
    要是冲不成就算了，以后他们当哥嫂的也不用再填无底洞，三两银子也应该能卖回来；可要是冲成了，他们以后岂不得继续填无底洞不算，还得多养一个只会吃干饭的废物了？
    还一看就是个狐媚子，往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
    妯娌两个这话一出，赵铁生和柳芸香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老四都只剩一口气了，当嫂子的还当着他们的面儿就说这样的话，当哥哥的也不说她们，还能指望他们什么？不怪让他们帮着找人，找了这么些天也没丝毫眉目，当他们不知道他们根本没尽心，一直在各自娘家躲清闲呢！
    柳芸香比赵铁生还要生气几分，什么叫‘再养不起闲人了’？
    但不等老两口开口，一旁赵森已先笑道：“四弟妹这么漂亮，三两银子贵什么贵？我记得当初大嫂二嫂过门时，家里可光彩礼都六两银子，还不连其他衣裳首饰，猪蹄糖饼什么的，算下来都几个三两了？”
    说着，还放肆的又打量起顾笙来。
    这么个漂亮女人，三两银子贵什么贵，正好老四活不成了，等一办完丧事，他便接收了美人儿，得替家里省多少银子？大嫂二嫂就是不会算。
    赵森目光一路往下，看到顾笙胸前只差一马平川，暗暗可惜，美人儿虽美，但这身材实在太干瘪了，怕是抱着都硌骨头吧？
    不过她这么瘦，应该年纪也还小……
    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赵森忙抬头，正好就对上顾笙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眼。
    赵森后背下意识一凉，明明就是个又瘦又小，还又哑又残的孤女，怎么竟会有这样的眼神？
    就像要杀人，且她也真的敢杀人一般。
    赵森不敢再看了，悻悻的移开了目光。
    顾笙这才也收回了目光，就算她虎落平阳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意欺凌的。
    赵秀已接着赵森的话道：“三哥说得对，三两银子比起当初大嫂二嫂进门家里花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何况现在四哥还等着救命，急忙之间根本找不到人，别说今儿只是要三两银子了，就是十两，也是该花的呀。”
    四嫂还这么漂亮，要不是落了难，娘又正好遇上了，怎么可能嫁到他们这样的人家来？
    还正好能解他们家的燃眉之急，全家都该高兴、庆幸才是。
    张招娣等赵秀一说完，便阴阳怪气道：“五妹说得可真轻巧，就是十两也该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多有钱，是大财主呢！”
    朱春花算张氏娘家远房表妹，向来与这个表姐兼嫂子秤不离砣。
    跟着怪笑道：“五妹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虽也不当家，但也算得到，这些年四弟又是念书又是治病的，家里肯定早没有银子了。还一花就是三两，家里这么多人，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秀让她俩的一唱一和气得脸都红了，“四哥书念得好，将来肯定能中的，等他中了，多少银子替家里挣不回来？全家都要跟着沾光的。再说也不是四哥想病的，他不正是因为太想中，回报家里，才生生累病的？”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因为老四天生没这个命……”
    赵铁生忽然一声怒吼：“都给老子闭嘴，谁再叽叽喳喳，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
    吼得所有人都不敢再说后，沉声吩咐柳芸香，“他娘，你这就带了阿秀，准备晚上老四成亲的东西，其他都别管了，让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做。老四能不能好，就看今晚了，老子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坏事，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完便大步出了堂屋去。
    柳芸香心里一片冰凉，有无数的话想问张招娣朱春花，乃至赵木三兄弟。
    但终究一个字也没问出口，眼下给老四冲喜才是最重要的，且等老四醒了、好起来了，她再慢慢儿与他们算账也不迟！
    遂也带着赵秀和顾笙，出了堂屋。
    张招娣与朱春花这才对视一眼，小声道：“难道以后我们真要白养着老四不算，连他老婆孩子都得一块儿养了？他爹、二弟，你们倒是说句话！”
    “我们每天累死累活，老四和五妹却过着少爷小姐一样的生活，这些年下过一次地吗？这不是亲生的，果然不是亲生的！”
    赵木赵林都比较老实憨厚，闻言片刻才挤出一句：“家里从来都是爹娘说了算，肯定得听爹娘的。”
    把妯娌两个气得直喘气。
    赵森却是道：“大嫂二嫂别生气，老四都病成那样了，就算冲喜又怎样？肯定也是活不成的，人都活不成了，你们还填什么填？至于那个美……丫头，我这不是还单着吗，咳，到时候，也用不着你们养，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话音落下，人也摇头晃脑的出去了。
    张招娣与朱春花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森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先是松了一口气，是哈，冲喜冲不成的可能性比冲成的可能性大多了，她们急什么急？说白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根稻草了，就当最后一锤子买卖，送佛送到西吧！
    随即便又相对冷笑起来。
    果然是个狐媚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勾得老三等不及接手了，往后她们可得把自家男人看牢了才是！

 第4章 救还是不救

    柳芸香一回赵晟房里就哭了。
    “等你四哥这次好了，我立马分家！以后我们娘儿仨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跟他们一起过了！我倒要看看，离了我，他们能把日子过多好，将来到底是我们求他们，还是他们求我们！”
    赵秀心里也不好受，低声劝她，“娘别生气，眼下四哥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四哥能好起来，分家就分家，大不了以后我每个月多绣几样绣品，就不信撑不到四哥高中那一日。”
    柳芸香已快速擦干泪，“阿秀你说得对，眼下你四哥最重要。你陪着你四嫂，我去把我当年的嫁衣翻出来改改，晚上好给你四嫂穿。我找些红纸来，你待会儿剪几个囍字，再剪些好意头的窗花墙花什么的，到处都贴上，好歹也是办喜事……对了，还得让你爹去镇上买挂鞭炮回来才是。”
    又与顾笙道：“好孩子，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心上，你一看就又乖巧又懂事，我之前在集上那样说，也只是为了压价，并不是真认为你不好。你和阿秀坐一会儿，我去忙了啊。”
    柳芸香说完，便出门忙自己的去了。
    赵秀这才拉着顾笙坐下，叹起气来，“不是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只要你对人好，人也会对你好，时间越长，感情越深吗？怎么搁我们家，搁我娘身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娘这些年对大哥二哥三哥哪个不是跟我和四哥一样，不是亲生胜过亲生，全村儿的人都挑不出不是来，说他们亲娘还活着，也就这样了？”
    “结果大哥二哥一娶了亲，就都变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四哥也是他们的亲弟弟，怎么他们就不能盼着点儿四哥好呢？都一副巴不得四哥再醒不过来，以后再不能花家里银子的架势。四哥这次要是真、真……我肯定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们！”
    说着哭起来。
    顾笙这才知道，原来赵木三兄弟都不是柳芸香生的，只有赵晟和赵秀是。
    难怪她觉得那三兄弟长得跟柳芸香和赵秀一点不像，颜值简直差了一大截儿。
    可柳芸香这么漂亮，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嫁赵铁生这个儿子一串的鳏夫？
    不过赵铁生瞧着对柳芸香和赵晟倒都挺在乎的样子，难不成当年正是凭的对柳芸香好这一点，才打动了她的？
    可惜三个儿子好像都教得不怎么样，尤其行三那个……
    赵秀也没哭多久，便把自己收拾得不细看，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再与顾笙交代了几句话后，找柳芸香要红纸去了。
    顾笙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回来，犹豫片刻，便盘腿坐下，闭眼调息起来，不一时便惊喜的发现，体内开始流动着一股细细的、似有似无的熟悉能量。
    她忙全神贯注去感知它、调动它，等能驱动自如后，立刻驱动那股力量把自己四肢百骸都游走了一遍，在自己的双手和喉咙处，还格外多游走了一遍。
    总算两个地方都不再一阵一阵针扎火烧似的痛，好受了许多。
    异能恢复了几分后，顾笙的感知也恢复了几分之前的敏锐。
    待听得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立刻收了异能，坐回了赵晟床前。
    很快，便见柳芸香与赵秀一前一后进来了，柳芸香手里捧着大红嫁衣，赵秀则捧了一堆大红的“囍”字窗花什么的。
    柳芸香见顾笙一直守着自己儿子，眉眼都舒展开了几分，笑道：“老四媳妇，嫁衣给你改好了，你先试一试，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吧。我瞧着我比你高些，你如今也太瘦，便把腰收了两寸，下摆也收了一寸，应该是没问题的。”
    赵秀则笑道：“四嫂穿这衣裳肯定好看，我帮四嫂吧，等你穿好了，我再贴囍字窗花也不迟。”
    柳芸香已把嫁衣展开了，“你一个人怕是不行，你四嫂手不方便，我也一起来……老四媳妇你这手还是得尽快看大夫才成，不能说话儿还能忍，手不能动，就太不方便了。回头等老四好了，我便带你去镇上瞧瞧，镇上不行，我们再去县里，就不信治不好了。”
    顾笙尽量让身体放松下来，由得母女两个帮她穿嫁衣。
    在生存面前，嫁人也好，冲喜也好，都算不得什么，她压根儿不在乎，反正等她好了，谁也拦不住她。
    嫁衣很快穿好了，顾笙自己看不到，赵秀与柳芸香却看得很清楚。
    赵秀先就“啧啧”赞叹起来，“四嫂穿这衣裳真是太好看了，你长得白，这大红色可真衬你。不过你也太瘦了，腰怕是只得我一半儿粗吧？娘，往后我们可得好生给四嫂补补才是，她以前还不知道吃了很多苦。”
    柳芸香点头，“我也这样想，你四嫂肯定得好生补补，我之前给她洗澡时，真是看得好生心酸。身上哪哪儿都皮包骨，她若没来我们家就算了，偏巧又来了，说明是缘分，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不但瘦，还很白，浑身都白得发光那种白。
    至于触感，哪怕已经瘦得皮包骨了，还有不少青紫伤痕，仍比上好的丝绸摸着更细、更滑。
    柳芸香并没骗顾笙，她早年真在大户人家待过。
    自然知道这样一身肌肤，不是做丫头下人能养出来，也不是短时间能养出来的。
    再想到顾笙令人惊艳的容貌，行动举止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良好教养，比如吃面时就算很快，吃相依然不显粗鲁；听人说话时，必定看着对方；再比如在人前几乎都站得笔挺、坐得笔挺。
    柳芸香就更肯定，她是好人家的女儿，指不定还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流落在外，还落得如今的境地。
    既知道了是好人家的女儿，柳芸香当然不能再拿顾笙只当是自家三两银子买来的，若今晚能冲喜成功，她就更是他们母子的大恩人，自己就更该对人好，更该拿她当真正的一家人了！
    柳芸香没再让顾笙把嫁衣脱下来，“瞧着还挺合身，就穿着吧，省得待会儿再穿一次麻烦。阿秀，我去给你四哥熬药，你把屋里的囍字和窗花贴好了，就去贴外面的啊，大门上那两个大的囍字尤其要贴好了。”
    “知道了，娘。”赵秀应了。
    待柳芸香出去后，就一边叽叽喳喳与顾笙说着话儿，一边贴起囍字窗花来，“四嫂，我和娘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瞧着你应该比我小些吧？可惜你不能说话，诶，对了，你能写字吗……对不起啊四嫂，我忘了你手不方便了……”
    顾笙见她一脸的歉意，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心里则琢磨着，难道正是因为原主会写字，那害她之人才会毒哑了她不算，还生生折断她双手的？原主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既然怕她泄密，又怎么不直接杀人灭口，死人的嘴不才是最牢靠的吗？
    等赵秀出去了，顾笙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吐了一口气，决定放弃。
    其实知不知道，如今也没差了，不是吗？
    床上赵晟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跟拉风车似的，与之前的气若游丝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笙心里一紧，忙奔到床前，艰难的探了一下他的脉，随即又艰难的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
    哦豁，好像已是弥留阶段了……
    赵晟的呼吸很快又变回了气若游丝，还比之前更微弱了，随时都有彻底消失的可能。
    顾笙皱起了眉头。
    救还是不救，这可真是一个问题。

 第5章 恩怨分明

    虽然顾笙曾经是医生，但末世那几年，早已把她曾经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信念磨光了；她身体也还很虚弱，刚才能驱动异能为自己疗一遍伤，已是尽了全力，再要强行驱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可若不救，赵晟肯定得眼睁睁死在她面前，那柳芸香和赵秀还不定会伤心痛苦成什么样，母女两个怕是都要恨不得随赵晟一起去了吧？
    柳芸香是买了她，但她不买，也会有别人买，别人还绝不会对她这么和善，又是给她做鸡蛋面，还喂她吃，又是烧水帮她洗澡的，真的是个极好的人，会去买人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认真算来，其实还算变相救了她，不然真让那些色胚或是其他不怀好意的人买了她去，她就算事后有机会报仇逆袭，屈辱也已经受了，怎么都补救不回来了。
    赵秀对她也是毫不掩饰毫不掺假的善意，她都多久没被人这般善意的对待过了？
    一旦赵晟真死了，她们母女虽不至于迁怒她，但肯定也再不会对她释放善意，拿心疼的目光看她了，她们自己都难过得活不下去了，哪还顾得上别人？
    顾笙也不是非要有人对自己好，对自己释放善意才能活下去，但她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长叹一口气后，顾笙认命的坐到赵晟身边，闭眼凝神，尝试起再次驱动体内的异能来。
    所幸虽然微弱，总还能收放自如，她才心下稍松，把自己的手伸进被子里，挨上了赵晟的手。
    赵晟的手哪怕盖着被子，也冰得几乎没有温度，亏得顾笙是火系异能，不然挨不了一会儿，顾笙的手只怕就得冻僵了。
    她驱动异能在赵晟的四肢百骸都游走了一圈，最后在心肺处，受到了阻碍，那里就跟堵了一层铜墙铁壁似的，无论她如何全神贯注，都不能顺利攻破。
    顾笙猜到那应该就是赵晟的病灶了，她的异能只能急救和辅助治疗，也就是只能治标，要治本的话，还得对症下药，靠医术来完成。
    她遂只驱动异能，在赵晟的心肺四周多游走了几圈，算是先给他消炎。
    感觉到他呼吸有力了些，生命体征也平稳了些，这才撤了异能，大口喘起气来。
    不行，头也晕眼也花，她必须得尽快补一补，再好生睡一觉才是，以后要是再不能驱动异能，她就真是哭瞎也迟了！
    顾笙喘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一点，便立刻盘腿坐下，养神调息起来。
    等她调息完，天也黑了，赵秀一手托着灯盏，一手端着个托盘进来了，“四嫂，你饿了没，吃饭了。”
    顾笙立刻站起来奔到了她面前，才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鸡丝面和炒鸡蛋，口水已经泛了滥，肚子也“咕咕咕”叫起来。
    还有什么比这更直观的回答？
    赵秀不由失笑，“看来四嫂早就饿了，先坐下吧。爹看好了吉时，半个时辰后，四哥四嫂就可以拜堂了。今晚大嫂二嫂做了红烧肉，还炖了鸡汤，娘想着四嫂现在不能大补，所以给四嫂做了鸡丝面，这鸡蛋也是娘亲手炒的，四嫂快尝尝的。”
    说完便拿筷子夹了面，送到了顾笙嘴边，待顾笙吃了，又送了一筷子炒鸡蛋到她嘴边。
    就这样一筷子面一筷子鸡蛋的，耐心细致的喂顾笙吃完了晚饭。
    顾笙心里就更庆幸刚才她还是出了手，把赵晟从鬼门关暂时拉了回来了。
    这么好的赵秀，还有那么好的柳芸香，她怎么忍心看她们伤心欲绝？
    很快赵秀说的吉时便到了。
    赵铁生和柳芸香并家里所有人，都拥到了赵晟屋里来。
    赵晟仍昏迷不醒，就算有现成的喜服，也不宜折腾他一个重病之人，何况没有他的喜服，柳芸香于是给他披了一块红布在身上。
    再加上桌上摆的大红喜烛和四周的囍字窗花，瞧着倒也勉强有间新房的样子了。
    赵铁生见赵林赵森在床前已扶好了小儿子的上半身，便与赵木道：“你先去把鞭炮点了，就进来唱礼，让你四弟四弟妹拜堂吧。”
    赵木应了“是”，往外点鞭炮去了，很快众人耳朵里都是一阵“噼里啪啦声”，孩子们还捂住了耳朵。
    赵晟却仍是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那么大声的鞭炮声，对他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柳芸香看在眼里，眼泪都要下来了，忙把脸一偏，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找了这么几日，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今儿去镇上，也是因为路过时，恍惚听人说了一耳朵，镇上今儿有人卖姑娘。
    青山镇穷，多的是娶不到媳妇的老少光棍们，所以偶尔有外面的牙婆来卖姑娘时，消息便传得格外的快。
    柳芸香当时也是抱的去看看又不吃亏的心态，才赶去集上的，谁知道真让她给儿子选到了媳妇，还是个这么漂亮乖巧的媳妇，不是缘分，不是老天爷也在帮她，还能是什么？
    所以老天爷也一定会保佑她的老四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等鞭炮放完，赵木回到屋里，赵铁生便吩咐他，“老大，你唱礼吧，别误了吉时。”
    赵木点点头，“好的爹……”
    却是话没说完，赵森已道：“爹，四弟虚弱成这样，要不别折腾他了，还是让他躺着，我替他拜堂吧？”
    小美人儿穿了大红喜服果然更漂亮了，既肯定是他的人，怎么能让老四拜这个堂，当然得他来，等回头老四一断气，他便可以真正当新郎，入洞房了。
    赵铁生闻言，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小儿子，皱眉道：“你帮你四弟拜堂，万一没用呢，还是他亲自来的好。”
    柳芸香心里火烧一样，就不只是皱眉了，当她看不出他赵森打什么主意呢？
    直接厉声道：“老三你什么意思，巴不得你四弟再好不了是不是？就算他跟你不同娘，好歹也同爹，你的心怎么就这么黑！”
    赵森被说得半是心虚半是恼怒，“娘才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巴不得四弟不好了，我是心疼他才不愿折腾他的，我心疼自己的弟弟也错了？”
    老四病成这样又不是他害的，总是自己的弟弟，他若能好，他当然还是高兴的，可这不是摆明只剩一口气了吗？
    “你……”柳芸香还要再说。
    赵铁生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娘，都少说两句，眼下给老四拜堂最要紧，误了吉时可怎么办？”
    柳芸香看了一眼儿子，这才把已到嘴边的话，连同悲愤，一起咽了回去。
    赵森也识相的没有再说，只是又看了一眼顾笙。
    无所谓了，美人儿迟早是他的，就跟老四拜个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他不是扶着老四的吗，也相当于是他在与美人儿拜堂了……
    念头才刚闪过，他的双眼忽然都灼痛起来，就像有火在烧它们一样，赵森不由惨叫，“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一面下意识伸手去捂，自然也顾不得扶赵晟了，还是赵林眼疾手快，忙用力架着赵晟的双臂一捞，他才没有摔倒。
    但也足够柳芸香吓一跳了，忙扑上去把赵森格到一边，便扶住了儿子，“老四，晟儿……”
    赵晟当然还是没有反应，但瞧着也没有恶化的迹象。
    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顾得上关心仍惨叫个不停的赵森了。
    “老三，你眼睛到底怎么了，至于叫得这么惨，老大，你给他看看。”赵铁生吩咐赵木。
    赵木依言给赵森看了一回，“这瞧着没什么问题啊，老三，你真有什么痛？”
    赵铁生也疑惑，“真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就是老三装的了，因为他娘才说了他？
    赵森气急败坏，“我不是真这么痛，我还装的呢？真是撞鬼了，忽然这么痛。爹，我实在痛得难受，先去拿冷水洗一洗，看能不能好点儿，这里我不管了，都不关心我死活，我可不得自己关心了？”
    说完负气冲了出去。
    顾笙这才唇角一扯，收了自己的异能。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色胚就不只是双眼痛一痛这么简单了！

 第6章 拜堂

    赵木到底是当大哥的，见赵森负气冲了出去，再想到他方才的痛苦不像是装的。
    遂担忧的看向赵铁生，“爹，要不我去瞧瞧三弟。我也不是大夫，只能看下表面，看不出真正的所以然来，万一他真……”
    赵铁生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又怎么可能不担心三儿子？
    想了想，还是点了头，“那你快去。”
    赵木便忙往外去了。
    柳芸香这才板着脸与赵铁生道：“他爹，不能误了吉时，就让阿秀来扶着她四哥，给老四和老四媳妇先拜堂吧。”
    又与张招娣朱春花道，“你们也带了孩子先出去吧，时辰不早了，孩子们都困了。”
    还当人多一些，热闹一些，好歹有点儿办亲事的样子，结果却弄成这样，她也懒得讲究什么热闹了，反正都不是真心盼着她儿子好，还不如不要！
    赵铁生讪讪的，忙道：“他娘，马上老大就回来了，还是等一下吧，这不能我们两个老的自己来唱礼不是？”
    看向张招娣朱春花妯娌母子们，“你们一个个的也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儿可是你们四弟四弟妹和四叔四婶的好日子！”
    张招娣朱春花对公公还是怕的，都笑道：“爹说得对，今儿可是四弟大喜的日子，都热闹起来，热闹起来。”
    何况还有好戏看，老四被这样一通折腾，好人都受不了，何况他？指不定明儿起来，家里就要红事变白事了，到时候看娘还怎么护着狐媚子，老三和娘又要怎么扯皮，肯定很热闹！
    赵木果然很快回来了，“爹，三弟用冷水洗了下眼睛，说好多了，我怕他待会儿万一又痛，就让他先回房去睡了。现在给四弟四弟妹拜堂吧？”
    柳芸香扯唇轻笑，“痛得那么厉害，用冷水洗一下就好多了？还真是挺神奇的哈。”
    赵铁生却是笑不出来，喝斥大儿子，“你四弟大喜的日子，他既好了，就该马上过来才是，睡什么睡，你去……”
    “不用了。”
    柳芸香打断了他，“就这样拜吧，再耽误真要误吉时了。阿秀，你扶稳你四哥，老二，也辛苦你了。”
    赵铁生也怕误了小儿子的吉时，这可关系到小儿子的命，到底点了头，“行，那就先拜堂，老大，你唱礼吧。”
    于是在赵木：“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的唱礼声中。
    顾笙与全程由赵林和赵秀扶着，跟个提线木偶一样，所有动作都只能赵林和赵秀帮他完成的赵晟拜完了堂。
    柳芸香心疼儿子，堂一拜完便忙上前小心翼翼安顿赵晟躺下了，还给他捻好了被子。
    这才与赵铁生道：“他爹，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阿秀给老四媳妇交代几句话，给老四喂一道药，再出去。”
    赵铁生点点头，“好，我们先出去，有什么就叫一声。你也别太担心，老四已经拜了堂，肯定明儿就能好起来了。”
    带着一众儿孙都出了赵晟的房间。
    柳芸香示意赵秀先去关好了房门，才低声与顾笙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却这样简陋，啥都没有。你放心，要是老四能好起来，将来，我一定让他都补给你。”
    顾笙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反正也只是暂时的。
    赵秀低道：“今儿的确太委屈四嫂了，谁家办喜事都没有这么简陋的，以后四哥要是敢对四嫂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娘，您喂四哥吃药，还是我来？”
    柳芸香直接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我来吧。”
    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起赵晟来，可惜赵晟还是吞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
    柳芸香渐渐喂不下去，哭起来，“老四，你听得到娘说话吗？你听得到就快醒来，娘和你妹妹都快要撑不住了。我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你跟他们还只是兄弟，还不是一个娘生的，可他们也不能这么绝，连装都懒得装一下，都吃定你肯定好不了了！”
    “你一定要好起来，狠狠打他们的脸！你要是真好不了了，我和你妹妹肯定也活不下去，还有你媳妇儿，我们都只好跟你一起去了，正好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赵秀见她娘哭了，眼泪也是夺眶而出，“娘，您别这样说，四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再说我们不是还有爹吗，您这话让爹听见了，心里得多难受？”
    柳芸香含泪冷笑，“那也是你爹的亲儿子，还是三个，还有那么几个孙子孙女，我们母子三个又算得了什么？等你四哥一好起来，我立马提分家，往后你爹跟他们过，咱们娘儿四个过，就不信日子过不下去。所以老四，你一定要好起来，娘求你了！”
    “四哥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母女两个都好生哭了一场，才渐渐平复下来。
    顾笙既不能说话，手也不方便，安抚不了她们，便只凑到药碗前，闻了一回里面的药。
    可惜那药已淡得几乎闻不到药味儿，还不知道已熬过多少次水，她没能闻出个所以然来。
    不由暗忖，看来比起双手，她更该先把喉咙治好，至少能简单的说话才行，不然光靠异能给自己和赵晟治疗，而没有药物配合，其结果只会是他们两个都别想真正好起来，她更别想把自己的异能全部恢复，又有什么意义？
    柳芸香情绪平复下来后，眼见时间已不早了，便与顾笙道：“老四媳妇，今晚是你和老四的好日子，我和你妹妹都不方便留下，就辛苦你照顾老四了啊。我去给你取条厚被子来，你凑合一下，明晚我一定想法子，再弄张床来你睡。”
    顾笙仍是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厚被子呢，甩稻草多少条街了？
    等她今晚好生睡一晚，明儿起来，肯定就能驱动更多更强的异能了。

 第7章 “冲喜”成功

    次日清晨，顾笙是在鸟儿的“叽叽喳喳”声中醒来的。
    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忙掀开被子，起身查探起赵晟的情况来。
    所幸赵晟睡得很安稳，呼吸和脉象也比昨儿有力了不少，没有枉费顾笙昨晚临睡前，强撑着以异能又给他浑身都过了一遍。
    顾笙松了一口气，忙盘腿坐了，调息起来。
    果然惊喜的发现，她体内的异能比昨日强了不少，那股能量温热的游过她的经络时，她简直舒服得想叹息。
    她这可才只好吃好睡了一天一夜，便有这样的效果，看来要不了几日，她的能量就能全部恢复了。
    顾笙仍是给自己的手腕和喉咙多治疗了一回，才驱动异能，又给赵晟治疗起来。
    等她忙完，累得满头大汗时，门外传来了柳芸香的声音：“老四媳妇，是我，我进来了啊。”
    顾笙赶着平复了一下，就见柳芸香端了碗醪糟荷包蛋进来，“老四媳妇，饿了没？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新媳妇进门第二日，都要吃一碗醪糟鸡蛋，你快趁热吃吧。”
    给顾笙放到桌上后，才又问道：“老四怎么样，……好些了吗？”
    顾笙注意力已全被醪糟荷包蛋吸引了，示意柳芸香自己去看。
    幸亏柳芸香在碗里放了个勺子的，顾笙手腕也已好了不少，虽仍艰难，还是顺利把鸡蛋吃进了嘴里，霎时觉得柳芸香的手艺是真不赖，做什么都好吃。
    要不，真给她当儿媳妇得了？
    柳芸香已经探过赵晟的呼吸和脉搏了，惊喜道：“老四媳妇，我觉着老四呼吸顺畅了不少，气色瞧着也跟昨儿不一样了，莫不是，他真好起来了？”
    顾笙笑着点头。
    若不然，她昨日和今日岂不都做的无用功？
    柳芸香更激动了，“肯定是冲喜成功了，真是老天保佑，菩萨保佑！不过主要还是老四媳妇你的功劳，娘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女儿！”
    顿了顿，“就是老四已经好多了，怎么还是睡着不醒呢？”
    顾笙答不了她话，想了想，希望她能看懂唇语，“肯定会醒的……”
    也不知柳芸香看没看懂，反正很快她又振奋起来：“既然老四一夜就能好这么多，再过几日，肯定能醒过来，肯定能好起来。不是都说那啥病去如抽丝吗，他都病这么久了，肯定不可能三五天就大好，咱们安心等着就是。”
    正说着，赵秀和赵铁生也来了。
    听得柳芸香这话，赵秀忙道：“娘，是不是四哥好些了？”
    柳芸香笑着直“嗯嗯”，“是好多了，脸色都好看多了，肯定很快就能醒过来。”
    “真的？”赵秀立时满脸的笑，奔到床前看哥哥，“果然脸色好多了……”
    赵铁生因为顾笙已经是自己儿媳了，不方便进屋，在门口听得赵晟好多了，也是高兴得直搓手，“老天开眼，菩萨保佑！”
    到得傍晚，赵晟还醒了一次，虽然时间很短暂，就片刻功夫，也只喝了几口水，便又昏睡了过去。
    却也足够柳芸香和赵秀，还有赵铁生欣喜若狂了。
    晚间柳芸香便特意给顾笙做了鱼汤，配着白米饭和炒腊肉，顾笙直吃了满满两大碗才停下。
    柳芸香还与顾笙道：“老四媳妇，你爱吃这腊肉，娘明儿继续给你做啊。你也别管那些烂舌头的，随便她们怎么说，你都当没听见，万事有我呢！”
    一天三顿柳芸香都又是肉鱼鸡蛋，又是白面条米饭的给顾笙做，镇上几家大户都没这么吃的，张招娣和朱春花怎么可能不指桑骂槐，叽叽歪歪。
    顾笙便是一整天都待在赵晟房里，也听到了几耳朵，柳芸香和赵秀听了多少，可想而知。
    柳芸香还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但顾笙只是点头。
    她正是需要吃好睡好，补充能量的时候，才能支撑她一天三次的用异能为自己和赵晟治疗，张氏朱氏要叽歪就叽歪吧，柳芸香总是当婆婆的，如今也还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想来她们除了嘴炮几句，也翻不了天。
    顾笙又是一夜好睡。
    第二天醒来，照例先给自己和赵晟治疗了一遍，她体内的能量并没有像昨日那样醒来后，便发现增强了许多，但只要能保持昨儿的水准，她已经很高兴了。
    一口可吃不成胖子。
    不过说到吃，她好像又饿了，也不知道娘……柳芸香什么时候会给她送早饭来？
    说曹操曹操到，顾笙念头才刚闪过，柳芸香已端着托盘笑眯眯的进来了，“老四媳妇，你怎不多睡一会儿？今儿吃面疙瘩汤，我放了点儿酸辣椒的，你快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顾笙又惊又喜，现在已经有辣椒了？她这难道是穿到了明朝以后？
    顾笙虽不至无辣不欢，却也是极喜欢辣椒的，自然仍是吃嘛嘛香，以实际行动来回答了柳芸香的问题，她吃得惯，非常惯！
    柳芸香看得满脸都是笑，一边喂她，一边道：“老四媳妇，看你吃饭可真香，好像就没你不喜欢吃的。你不知道，老四胃口从来就不大好，以后好了，天天跟你一起吃饭，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长胖一圈儿了。”
    更让柳芸香高兴的，还是赵晟稍后又醒了一次。
    虽然仍很虚弱，但确实叫了她‘娘’，“您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还喝了半碗白粥，又在柳芸香的帮助下，解决了三急问题，才再次睡了过去。
    弄得柳芸香又是哭又是笑的，昨儿傍晚赵晟短暂醒来那一次，她并不在屋里，只有顾笙和赵秀在，所以她没能亲眼看到儿子醒来，这会儿终于亲眼见到了。
    简直恨不得将顾笙供起来，这个儿媳可真是娶得太值了，不但是老四，更是她的福星啊！
    赵秀与赵铁生稍后知道赵晟又好转了些，也是高兴不已。
    但家里其他人，就高兴不起来了，尤其张招娣朱春花和赵森。
    还当昨儿老四醒来那次是回光返照了，没想到，竟是真好转了，老天爷到底怎么想的，冲喜说穿了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吗，怎么还真把死马给医活了？
    那他们岂不是还得填无底洞，填一辈子的无底洞了？！
    赵森则想的是，他的美人儿、他已经煮熟了的鸭子，难道也只能飞了？

 第8章 小有收获

    顾笙当然不知道赵家其他人都怎么想的，她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等赵晟又睡下后，她见今儿太阳挺好，便拉着赵秀去了院子里，示意她想去后山瞧瞧。
    她这两日观察过了，赵家村背靠的大山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指不定就能找到好东西，她得尽快去瞧瞧才是，她和赵晟都太需要药材了。
    为怕赵秀不信任自己，顾笙还用唇语告诉赵秀，她是个大夫，“我会治病——”
    赵秀却误会了，当她是想让家里给请个大夫来，小声道：“四嫂，镇上的大夫早就不肯来咱们家了。就算知道四哥如今已经好多了，大夫肯来，家里怕也没钱请大夫来了。”
    顿了顿，又道，“四嫂是想大夫来时，顺便也给你自己瞧瞧吗？四嫂再忍忍吧，我今儿就开始加紧做绣活儿。我手艺不错的，绣活儿向来比别人的价高，早前也攒了些钱，可四哥一病，慢慢就都用了，如今手里只剩几十文。四嫂等我攒一阵子，钱够了就给你请大夫啊。”
    顾笙这才知道赵秀搞错了，忙摇头唇语，“我是想去后山，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草药，我会治病。”
    几乎是一字一顿，连比带划，终于让赵秀弄清楚了她的意思。
    她本来也没指望赵家还能请大夫或是抓药回来，只看赵晟的药都淡到那个地步了，柳芸香还要熬了给他喝，已足够她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四嫂是想去后山，行啊，我带你去。那四嫂等着啊，我去与娘说一声，马上就出来。”
    赵秀恍然说完，便往屋里找柳芸香去了。
    心里并不相信顾笙会治病，四嫂看着年纪比她还小，又这么瘦弱，哪像是会治病的样子？再说她若真会治病，怎么不先治一治自己的手和喉咙呢？
    但四嫂来他们家几天了，却连房门都少出，想出去逛一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正常的。
    家里倒也不是就没有新鲜空气了，可如今这个家里除了爹娘，不是阴阳怪气的，就是不言不语的，她都不爱待，何况四嫂呢？
    赵秀离开院子后，顾笙在原地活动了几下身体，就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直接看过去，就对上赵森直勾勾、并不掩饰其意图的目光，就算老四暂时活过来了，就他那个打小儿病病歪歪的样子，也肯定活不长的，美人儿终究会是他的！
    顾笙不由勾唇。
    看来昨儿有人的眼睛没痛够，教训也还不够，才敢又拿这样的目光看她。
    她正要驱动异能，赵秀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自己的夹袄，“四嫂，娘让我们早去早回。外面冷，四嫂加一件衣裳吧，这衣裳我穿得不多，四嫂试试合不合适。”
    顾笙感觉到赵森已经离开了，看来他在人前还是要脸的，这才把异能收了，在赵秀的帮助下穿上了夹袄。
    “还挺合身的。”赵秀笑起来，“我还有几件不常穿的衣裳，回头一并给四嫂啊，四嫂可别嫌弃是我穿过的。”
    顾笙笑着摇摇头，她现在有衣裳穿就不错了。
    姑嫂两个出了门，一路往后山走去。
    已经是初冬时节，到处都是一副草木枯萎，万物凋零的景象，只有少量四季常青的树木还是青枝绿叶。
    可这样的景象已足够顾笙高兴了，她终于可以不用看那个严重污染，黄土漫天的世界了，还能像眼下这样有一定范围自由的欣赏美景，真的有够幸福的！
    顾笙想着，不由重重的呼吸了一口，觉得连空气都是这么的清新。
    赵秀怕遇上村里的人，肯定免不得问东问西，让她四嫂心里不舒服；且她四嫂实在长得太漂亮，也怕村里的人见了，会东说西说，东想西想。
    遂带着顾笙抄了一条平时很少人走的小道，一面在前面给顾笙开路，一面笑道：“四嫂放心，这个时节蛇鼠虫蚁什么的都少了，你只管放心走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顾笙见她走得还没自己稳当，也满脸的小心翼翼，估摸着她很少上后山来，心下暗暖。
    明明自己都害怕，还要想着保护她，赵秀是什么神仙小姑子呢？
    她索性释放出少量的异能感知，远的不说，至少几丈见方以内，任何蛇鼠虫蚁都别想攻击她们。
    姑嫂两个就这样一路上了后山，触目所及全是得用力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顶的松树柏树之类，遮天蔽日的，一下就把光挡完了。
    顾笙却还想往上走，赵秀不由有些急了，“四嫂，我没再往上走过了，我们别去了吧？听说再往上走很危险，野狼狗熊什么都有，村里男人们都得成群结队才敢往里走，我们还是别去冒险了。”
    正是因为很少人往里走，她才要去啊，方才一路上别说药材了，她连个野木耳野核桃冬笋之类的山货都没看到，可见早被平日里上山的村民们弄光了。
    她不往里走，这趟山可就白上了。
    问题她要怎么才能说服赵秀？
    且她就算有理由，她也说不出来啊……顾笙犯起愁来，皱眉想了想，有了主意。
    她遂假意冲赵秀点了头，以示自己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又假意四下找了找，自然什么草药都没找到。
    便仍让赵秀走在前面，给自己带路回家去。
    却趁赵秀不注意，飞快以小臂在她后颈处极有技巧的一拍，赵秀便失去知觉，软软倒在了地上。
    顾笙忙上前，把她拖到一颗大树旁靠了，又以异能把周围都清理过，确保不会有什么蛇虫野兽伤到她，这才大步往山里走去。
    异能回来后，顾笙体力脚程都大不一样了，也不用再顾及赵秀，自然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已进了深山里。
    但她第一次进这深山，哪哪儿都不熟悉，又没有指南针地图之类，害怕一不小心迷了路，她自己倒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赵晟没了她以异能续命，可就悬了。
    所以还是没再往里走，只四下观察寻找起来。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一会儿，顾笙便在一棵栎树的根部，找到了雌雄同株的两棵野生灵芝。
    随后，她又在一片松针树林下，找到了一株野山参，虽还没她小手指粗，应该也能值几两银子。
    其他蒲公英、野菊花、鱼腥草之类能消炎清火的草药也有发现，但这些草药单用都没多大效果，她手不方便，也弄不回去。
    便只把灵芝和人参小心翼翼弄出来，以一片野生芭蕉叶包好，倒回去找赵秀了。
    一边走，一边计划着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顾笙本来是想先治好喉咙的，现在看来，还是得先治好了手，她才能继续治自己的喉咙。
    原主的手腕应该已被折断好一段时间了，因为没及时接骨正骨，骨头已在错位生长，所以她的双手看起来才会那般扭曲。
    她如今两只手都断着，肯定是给自己接不了骨的。
    她的异能也只能止痛消炎而已，还得想法子找个大夫，给她把骨头重新接上，等手渐渐好了，能行动自如了，不管是给自己和赵晟治病，还是做其他任何事，才能更方便。
    所以，灵芝和野山参都别吃了，回去她就说服柳芸香，最好明儿带她去一趟镇上，把灵芝和野山参都卖了，用卖的银子先接骨，再买些现成的药回来给自己和赵晟吃。

 第9章 接骨

    赵秀让顾笙推醒时，见自己半躺在地上，有些懵。
    还是顾笙又一次连比带划辅以唇语，她才明白了，“我竟然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可能是这阵子太累了，四嫂，你可别笑话儿我，我以往不这样的……”
    顾笙见她一脸的难为情，笑着摇头。
    她自己最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何况这些日子赵秀的确身心俱疲，能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顾笙随即指了地上的芭蕉叶，以唇语告诉赵秀，“是我才找到的，五妹帮忙拿一下。”
    赵秀不认识灵芝和野山参，不但她，只怕整个赵家村一带都没几人认识的，不然就算长在深山里，只怕也轮不到顾笙去采摘。
    好奇问顾笙，“四嫂，这些是什么，你找到的草药吗？四嫂可真厉害！”
    顾笙笑了笑，等她捧起芭蕉叶后，一起回了家去。
    柳芸香等她们已经等得很着急了，一见她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阿秀、老四媳妇，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饿了没？饭我给你们煨在锅里的，你们洗了手就可以吃了。”
    赵秀不好意思道：“都怪我中途觉得累，眯了一会儿，才回来迟了。娘，这是四嫂找到的草药，四嫂还说她会治病，等四哥吃了药，肯定过两天就能全好了。”
    柳芸香却是认得灵芝和野山参的，惊喜道：“老四媳妇，你哪里找到的这些好东西？可都是大补的，我待会儿就熬了，给老四和你都好生补一补啊。”
    顾笙忙摇头比划。
    赵晟现在虚不受补，她最需要的也不是补身体，当然是直接卖了更划算。
    柳芸香半天才明白了顾笙的意思，“卖的话，两样合起来应该也能值好几两银子。明儿我就让你们爹带了去镇上医馆问问……不让你爹去，你去，老四媳妇你是这个意思吧？”
    “行吧，你去了正好让大夫给你瞧瞧，你这手和喉咙还能不能治。那就明儿一早，我带你去镇上，阿秀你就在家照顾你四哥，我和你四嫂办完事就回来。”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去还怎么正骨，又怎么抓药，有手等于没手真的太虐了，她多一天都忍不了了！
    次日吃过早饭，让柳芸香以一块布包了头脸的顾笙便跟着她去了镇上。
    柳芸香路上闲聊之余，还状似无意敲打了顾笙几句：“老四媳妇你放心，只要你好生跟老四过日子，过两年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大胖孙女，我就去把卖身契给你消了，让你以后堂堂正正做人。”
    顾笙由得柳芸香把自己包得粽子一样，也由得她说。
    她现在这张脸惹眼，柳芸香不想惹麻烦，她更不想；她才来赵家几天，柳芸香还信不过她，怕她跑了所以以卖身契来委婉的敲打她，也是人之常情。
    婆媳两个到了镇上，便直奔医馆。
    医馆不大，一进去就是满屋子熟悉的中药味儿。
    顾笙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以后她也开一家医馆得了？
    医馆的主人罗大夫五十出头的年纪，精瘦精瘦的，看过柳芸香送上的灵芝和野山参就说要买，“你们打哪儿找来的？往后若还有，只管送来。”
    只是价钱给得不如柳芸香预料的高，只肯给五两银子，“要是这灵芝生长的年头再久些，这山参也再大些，还能多给你们几两，如今只能这个数，多了我就不要了。”
    柳芸香是见过好东西的，闻言当然要争取，“罗大夫，野灵芝和野山参可都不好找，也就是我家老四病着，我不方便去县里，不然去县里的医馆，肯定十两银子都能卖。您也是知道我们家情况的，现在实在困难，您多少再添点儿吧……”
    顾笙却是暗自牙疼。
    她这么个大活人，居然还没两棵灵芝一株野山参贵，还真是把“命如草芥”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柳芸香的争取还是起到了作用，罗大夫总算答应添一两银子，给她们六两后，顾笙就更是不知该高兴，还是郁闷了。
    六两银子都可以买两个她了！
    不过算了，有了钱，她就可以治手治喉咙，离自由更近一步了，也是好事。
    柳芸香拿了银子却没就走，而是请了罗大夫帮顾笙看手，“您看一下，我儿媳这手还能治吗？她以前也学过医的，说她这骨头可以重新接，我们哪懂这些，只能麻烦罗大夫您了。”
    青山镇就这么大，罗大夫早就听说了柳芸香给儿子买媳妇儿冲喜之事，也大概听说了顾笙的情况。
    但这会儿瞧得顾笙的手，还是惊了一下，“怎么给折成这样的，也忒狠了！就算当时就给接骨医治，也不容易，现在还长错位了，要接骨就得把已经错位的骨头再弄断了重新接，那个痛大男人都受不了，这么个瘦弱小娘子怎么受？而且受了也最多恢复三五分，比现在好不了多少，何必白花银子白受罪，还是算了吧。”
    顾笙听得罗大夫能帮自己，已经很高兴了，痛算得了什么。
    忙摇头示意自己不怕痛，又以眼神请求柳芸香。
    好在柳芸香没让她失望，“罗大夫，长痛不如短痛，能恢复三五分，可以自己吃饭穿衣，做点简单的事我们就很满足了。您就帮我儿媳接骨吧，灵芝和野山参都是她找到的，卖的银子花在她身上，也是应该的。”
    罗大夫这才不再多劝，叫了儿子儿媳们来准备一番后，给顾笙接起骨来。
    接骨的过程有多痛苦自不必说，即便顾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一直在以异能为自己止痛，当错位的骨头被生生敲断那一刻，她还是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看得柳芸香满脸不忍，好几次与罗大夫说：“您轻点儿，轻点儿……”
    罗大夫也是满头大汗，一开始见顾笙这么痛也没吭一声，还有些佩服她，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倒比绝大多数男人都强。
    次后才想到，她不叫并不是能忍，而是根本叫不出来，佩服便都化作了同情。
    真是个可怜见的，也不知到底犯了什么错，要遭这样的罪？

 第10章 捡到宝了

    一直忙活到午后，罗大夫才给顾笙把骨头都接好，手也以夹板固定住，完成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治疗。
    至于第二步，当然就是开方子后续治疗了。
    顾笙却是摇头，示意方子她可以自己“开”——具体做法便是她走到药柜前，看哪味药多一会儿，罗大夫的儿子便替她写上哪味药，再根据她点头或是摇头，写明剂量，不一时便已写好了一张完整的药方。
    要不说跟专业人士说话做事就是省心呢？
    罗大夫再次大吃一惊，“赵家嫂子，您方才说您儿媳学过医，我还当您开玩笑的，便没在意，没想到是真的？姑娘……哦不，该叫赵娘子。赵娘子，你这方子开得挺老道啊，我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也开不出来，你跟谁学的？”
    顾笙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现在没法儿说。
    然后，继续与罗大夫的儿子配合着，给自己又开了一张解毒的方子，还给赵晟开了一张清肺散结的方子。
    惹得罗大夫又是一阵阵的惊疑，“赵娘子，红藤能解毒我知道，漏芦也能解？你这剂量会不会大了些？”
    “这七叶胆不是有毒，吃了轻则头晕恶心，重则腹泻耳鸣吗，赵娘子怎么还敢入药？莫不是打算以毒攻毒？”
    “你瞧着也就十来岁，总不能生下来就开始学医了吧？赵家嫂子，您知道您家儿媳真正的来历吗？”
    柳芸香也以为顾笙就是那么一说，至多懂点儿皮毛，没想到顾笙竟真会医术，医术显然还很不错，才会惹得罗大夫如此反应。
    连昨儿顾笙上山一趟，便找到了灵芝和野山参，她原也以为是运气，如今看来，哪是运气，分明是老四媳妇懂得多，——这样又有福气，又是本事的媳妇，她儿子真是捡到宝了！
    柳芸香摆手笑道：“虽是我家儿媳，我知道的一点不比罗大夫您多，只能等我家老四媳妇喉咙好了后，再回答您这些问题了。”
    罗大夫一想顾笙才去赵家几日，还不能说不能写的，柳芸香什么都不知道也正常。
    便“嗯”了一声，“那就过些日子再问赵娘子吧。赵家嫂子，不知道方不方便待会儿我跟你们去一趟你们家里，我想瞧一瞧您家老四是不是真的已经好多了。”
    罗大夫本来不信什么冲喜不冲喜的，赵家老四病成那样，别说娶媳妇儿了，娶个天王老子，也活不成了，就算现在还活着，肯定也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但见识过顾笙的医术后，罗大夫不这样想了。
    肯定是赵娘子做了什么，赵家老四才能起死回生，那他往后可得想法子好生跟赵娘子学一学，才能救更多人。
    柳芸香愣了一下，勉强笑道：“罗大夫这么忙，就不用去我们家了吧？我家老四真的好多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能下床了，等他好了，我再让他来当面谢您啊。”
    罗大夫上门可是要给钱的，既然顾笙是真懂医术，柳芸香当然不想再白花这个钱，何况之前她那样求，罗大夫也不肯再登他们家门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罗大夫约莫能猜到柳芸香怎么想的，忙笑道：“赵家嫂子，我只是去瞧一瞧您家老四，不收钱的。这样，方才赵娘子的医药费我都给您打八折，总行了吧？”
    柳芸香倒也不是真记恨罗大夫，之前老四那情况换了哪个大夫，估计都不肯再登门。
    如今罗大夫还主动给她们打折，想了想，点头应了，“那就多谢罗大夫了，下次再有灵芝和野山参，我们也给您算便宜点儿。”
    但就算罗大夫给打了八折，医药费算下来还是将近三两，一下子就把卖灵芝和野山参的钱去了一半。
    顾笙不由摇头。
    真是不管到了哪儿，穷人都生不起病。
    柳芸香倒是很豁达：“没事儿，只要人好好的，总能挣来银子，老四媳妇你就别心疼了。饿了吧，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啊！”
    罗大夫也笑，“是啊赵娘子，等你回头好了，凭你的本事，多少银子挣不来？”
    顾笙正暗暗思忖，她好像忽然变得多愁善感，变得柔软了许多，难不成是受了环境和柳芸香赵秀的影响？
    听得柳芸香与罗大夫的话，笑了笑，打住了思绪。
    怕顾笙饿着了，柳芸香还是没等回家去再吃午饭，而是带着顾笙，就在镇上面馆各吃了一碗面，正好也给罗大夫吃午饭的时间。
    这样一来，等婆媳两个带着罗大夫回到家时，已快申时了。
    柳芸香手里还大包小包提着药，顾笙的手也一看就医治过了，罗大夫登门就得五十文更是全镇都知道的规矩。
    张招娣与朱春花脸色霎时难看至极。
    勉强笑着跟柳芸香和罗大夫打过招呼，就钻进屋里叽叽咕咕去了，“上次我才说一句小江小海翻了年又大一岁，该送去镇上念书了，爹立马黑了脸说家里没钱，以后再说。结果人家又是买媳妇儿又是抓药请大夫的，银子流水价一样的花都有，敢情只有他们才是亲的，我们都是捡来的！”
    “可不是，老的小的都满嘴是油，肯定在镇上下馆子了。还给那个残废哑巴治病，当家里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当家里的钱就是他们娘儿几个的钱了？等晚上爹和他们三兄弟回来，不好生闹一场，以后日子没法过了……”
    柳芸香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张招娣和朱春花的不高兴。
    不过眼下她哪里顾得上，直接引着罗大夫去了赵晟屋里。
    赵秀见柳芸香和顾笙终于回来了，忙起身小声道：“娘、四嫂，四哥中午醒了的，我喂他吃了粥，他又睡着了……罗大夫怎么来了？”
    柳芸香道：“罗大夫来给你四哥看病的……罗大夫，您请。”
    引着罗大夫去了赵晟床前。
    赵秀便又问起顾笙来，“四嫂，你的手……罗大夫已经给你治过了？那不是要不了多久，你的手就能好了？”
    顾笙笑着点头，好让她安心。
    只要骨头接好了，她有信心半个月内，自己的双手就能活动自如。

 第11章 争吵

    罗大夫给赵晟诊了脉，发现赵晟脉象虽仍虚浮无力，但的确比之前好多了。
    虽然事先已经知道，还是忍不住惊讶，“赵家嫂子，不怪你说你家老四好多了，这脉象这气色，真的大不一样了。肯定是赵娘子给你家相公做了治疗吧？赵娘子真是好医术，往后可千万多多指教才是。”
    又叮嘱顾笙，“这几日赵娘子就别用手了，仔细骨头再长歪，三日后去我那儿换药，你放心，我不收你银子了。就是你今儿开的方子，我往后若遇上同样的病例，不知道，能不能用？”
    顾笙见罗大夫满脸的不好意思，对他的医品人品都算有进一步的了解了，笑着点了点头。
    那些药方又不是她的专利，她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知道的，能造福更多的人当然是好事。
    罗大夫霎时笑开了花儿，“赵娘子真是医者仁心，我替青山镇的百姓谢谢你了。”
    转向柳芸香，“赵家嫂子，您也是好福气，能得这么好的儿媳，往后你们家的人去我那儿看病，医药费我一律给你们家打八折，怎么样……瞧我，你们家的人一辈子都不登我的门才好呢。不过也确实用不着了，你们如今有赵娘子了，指不定往后我还得来求赵娘子呢。”
    柳芸香见罗大夫这么夸奖顾笙，又是高兴又忍不住得意。
    笑道：“罗大夫过奖了，我家老四媳妇什么情况您也看见了，这几日哪能给我家老四治病？都是她福气大，才会一来就让我家老四好了起来，也是我家老四命不该绝。您去堂屋歇会儿脚，喝碗甜汤吧。”
    引着罗大夫去堂屋坐了，又去灶房麻溜做了醪糟荷包蛋给罗大夫吃完，才送走了罗大夫。
    房间里，顾笙也由赵秀喂着吃了一碗醪糟荷包蛋。
    刚吃完，柳芸香进来了，“老四媳妇，今儿你也累了，吃完就睡一会儿吧，你这手也需要多休息，我带了阿秀给你和老四熬药去。”
    吩咐赵秀，“帮你四嫂脱了袄子，躺好盖好你再出去，她手的骨头不能再长歪了，不然又得敲断了重新接，她还痛得浑身发抖偏喊不出来，可遭了大罪了。往后要是遇上那害了你四嫂的人，我肯定跟他拼命！”
    赵秀这才知道顾笙这骨接得多不容易，心疼道：“难怪刚回来时四嫂脸色那么难看，娘，咱们可得好生给四嫂补补才是。”
    本就是个细致人儿，再照顾起顾笙来，就更细致周到了。
    顾笙的确累了，等母女两个都出去了后，便闭上眼睛，调动异能给自己的手腕做起进一步的止痛消炎来，然后在浑身都暖洋洋中，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顾笙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得有争吵声。
    她一下子惊醒了，竖耳一听，声音是从堂屋传来的。
    除了争吵声，还有孩子的哭声，也不知是怎么了？
    顾笙下床不便，于是调动异能，仔细听了听，正好就听见朱春花尖利的声音，“……娘不能这样的，就算只有四弟五妹是您亲生的，我们都不是，好歹叫了您这么多年娘，您也管一管我们的死活！小江小海，你们几个别只顾着哭，得求你们奶奶，跪下来求，求她好歹留一条活路给你们这些小的。”
    还夹杂着张招娣和赵秀的声音。
    只是太嘈杂了，顾笙听不清楚她们都说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赵秀哭了。
    那，柳芸香应该也哭了吧？
    她这些日子本就一直强忍着委屈的，又身心俱疲……
    顾笙躺不住了。
    赵秀和柳芸香都待她这么好，柳芸香看她接骨时那满脸的心疼，明明自己也饿了，却还是要先喂她吃面，等自己吃时，面都坨了。
    赵秀也是无论喂她吃东西，还是替她做别的，都又细致又耐心……那种发自内心把她当亲人的善意，她真的都有感受到，必须立刻马上与她们站到一起！
    顾笙很快挣扎着下了床，再艰难的披好夹袄，便出门去了堂屋里。
    就见不止柳氏母女婆媳四人和孩子们在，家里除了赵晟以外的男人们也都在，——那是怎么吵起来的，赵铁生身为一家之主，都不管的吗？
    红着眼睛的柳芸香最先看见了顾笙，忙迎上了她，“老四媳妇，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歇着。老四呢，睡得还安稳不？”
    一边说，一边动手给顾笙穿好了夹袄。
    顾笙冲她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让她安心。
    随即看向眼泪汪汪的赵秀，也笑了一下，她如今不能说话，只能以笑来表达自己的善意了。
    却是还没笑完，朱春花已冷笑道：“说娘偏心，娘还非不认，这下还怎么不认。”
    “这亲儿媳就是不一样哈，我和大嫂从来只有伺候您的份儿，到四弟妹这儿，就是娘当婆婆的反过来伺候她，还成日里吃好睡好，给她花起银子来流水一样，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也没这么享福的！”
    “人在做天在看，娘还是别太过了，仔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张招娣皮笑肉不笑的接道：“娘，真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请全村人来评理，没理的也不会是我们。”
    柳芸香气得脸通红，“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给老四媳妇治病的钱，是卖她找到的灵芝和野山参的钱，没用家里一文钱。”
    “她如今手不方便，我不该照顾她，她这么瘦一看就吃了很多苦，我不该给她补一补呢？你们要是也断了手，也跟她一样面黄肌瘦的，我一样对你们这么好！”
    朱春花嗤笑，“娘也知道四弟妹手不方便呢，那她怎么找来的灵芝和野山参？娘瞎编也编个像样点的理由。灵芝和野山参那么好找，怎么别人都没找到，她一去后山就找到了？”
    “你们今儿至少也花了几两银子，灵芝和野山参能卖那么多钱，全村人还苦哈哈的种地下力干嘛，光卖灵芝和野山参已经家家户户吃香喝辣，住大房子了！”
    张招娣继续跟她一唱一和，“就算娘说的是真的，那卖灵芝和野山参的钱也该是家里的，结果听娘的意思，却当是四弟妹的。照这么说来，我们挣的钱也该是自己的，不该上交给家里了？”

 第12章 那就分家

    赵秀见柳芸香被两个嫂子气得手直抖，胡乱擦了一把泪，没好气道：“全村有几个人认识灵芝和野山参的，大嫂二嫂认识吗？反正我不认识。可四嫂认识，那四嫂能找到，有什么好奇怪的？”
    “至于是不是能卖那么多钱，大嫂二嫂去问问罗大夫，不就知道了？大嫂二嫂这些年卖针线活儿的钱，哥哥们农闲时去镇上做工挣的钱，什么时候不是只交一半给家里？”“如果今儿四嫂卖灵芝和野山参的钱都该交给家里，那大嫂二嫂和三哥是不是也该把这些年你们攒的私房都交出来？”
    想着赵铁生一直坐在一旁，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他怎么能这样。
    赵秀又看向赵铁生，“爹，您也说句话啊，爹！”
    可惜赵铁生就犹豫了一瞬，朱春花已先尖叫起来：“我们能有什么私房，五妹还真是会说会算，连自己嫂子的嫁妆都要打主意，也不怕传了出去，惹人笑话，以后连人家都说不上？”
    张招娣也跟着叫，“以前只听人说过有小姑子打嫂子嫁妆主意的，没想到今儿还真见到了，五妹真是厉害，希望将来你也能遇上这样的小姑子，就真是现了我的眼了！”
    赵秀被挤兑得又羞又气，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你们……”
    “都给我闭嘴！”
    柳芸香忽然一声怒喝，打断了姑嫂三个的争吵，“张氏朱氏，你们不用再多说，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不就嫌老四是个累赘，念书要花钱、治病要花钱，连媳妇儿都要你们帮着养，觉得是在填无底洞吗？”
    “行，正好今儿大家都在，那就一次把问题解决了，直接分家吧！等分了家，你们就不用再委屈自己，不用再填无底洞了。同样，我和老四两口子，还有阿秀以后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也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是讨口要饭，也不会讨到你们门前！”
    说完看向赵铁生，神情冰冷，“他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往后你跟着你三个儿子过，我跟着我一双儿女过，大家各过各的，你怎么说？”
    屋里所有人都呆住了，赵铁生也惊呆了。
    片刻，还是柳芸香又冷声追问了他一句：“他爹，你到底怎么说？”
    赵铁生才回过神来，忙道：“他娘，你千万别说气话，我们两个老的活得好好的，分什么家，让旁人知道了怎么说。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给你们娘赔不是，一天天就知道叽叽喳喳，非要把这个家搅散了你们才甘心？我们赵家容不下搅家精！”
    “老大老二，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管管自己老婆。还有你老三，你娘进门时，你才两岁，全靠她把你拉扯大，快跟你娘说，以后你们再不惹她生气了。”
    这下张招娣朱春花和赵木三兄弟也回过神来。
    赵木赵林嘴笨就算了，赵铁生本也没对他们抱什么希望，他主要看的是赵森，想着赵森会说话。
    好在赵森没让他失望，马上开了口。
    可惜一开口就是，“想分家就分呗，树大了要分枝，人多了当然也是一样，我反正不怕。”
    张招娣朱春花也跟着嘟哝，“就是，想分就分呗，就怕不是真想分，只是吓唬人的……”
    过了最初的震惊后，几人都觉得柳芸香根本不敢分家，分了后赵晟两口子的医药费哪儿来，往后他们两口子要怎么活？还有赵秀的嫁妆怎么办？
    还不说赵晟这次若是能好，以后肯定还要继续念书的，念书的钱又从哪里来？
    除了死皮赖皮继续缠着他们，让他们填无底洞，他们娘儿几个还能怎么办。
    竟然还敢吓唬他们，真是搞笑，当他们会信？
    那些天天叫着自己不活了，要去死的，又有几个真去死了，不都活得好好的？
    柳芸香一看就知道几人正想什么，赵铁生怎么想的，她也知道。
    冷冷又道：“我懒得吓唬你们，想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明日就请里正和族里几位长辈来做个见证，把家正式给分了！”
    她满脸的坚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此刻绝不是在吓唬人，都能看出她要分家的决心。
    赵铁生脸色更难看了，“他娘，牙齿和嘴再好，也有咬着的时候，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的气话？老四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也分不了家啊，你是长辈，就别跟小辈们一般见识了。我让他们都给你赔礼，保证以后不许再犯，咱们一家人继续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怎么样？”
    喝骂一众儿子儿媳，“都聋了不成，没听见我说给你们娘赔礼呢？谁敢不赔，谁敢再叽叽喳喳，我打断他的腿！”
    这回赵木赵林先讷讷开了口：“娘，都是我们不好，您别生气了……”
    张招娣朱春花和赵森虽也被吓住了，没想到娘竟不是在吓唬他们，而是真的要分家，还一副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架势。
    这下该如何是好？
    可要让他们自己扇自己的脸，他们面子上又实在过不去。
    张招娣眼珠一转，看向旁边自己的一双儿女赵江赵翠，两个小的很快会意，都上前抱着柳芸香哀求起来，“奶奶，您别分家，别不要我们好不好，奶奶……”
    朱春花立马有样学样的一推自己的两个儿子赵海赵河，兄弟俩便也上前围住了柳芸香，“奶奶，您别不要我们……”
    不知道的见了，肯定当是柳芸香先抛家弃儿孙，而不是她被逼得没了法。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柳芸香气得手直抖，偏被几个孙子孙女缠得一时半会儿间既开不了口，也脱不了身。
    又见张招娣朱春花还有脸让赵秀劝她，“五妹，咱们好好儿一个家，总不能就这么散了，娘一向疼你，你劝一劝娘吧，啊？”
    赵铁生与赵木三兄弟也七嘴八舌的说个不住，“他娘，真不能分家，你千万别冲动，咱们仍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
    “娘，都是我们不好，您别生气了……”
    堂屋里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柳芸香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正要大吼，就听得“砰”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忙住了嘴，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摆在堂屋当中的实木四方桌，让一旁因说不了话，而被大家忽略了其存在的顾笙就一脚，便给踢了个四分五裂。

 第13章 根本不是人，是怪物吧

    看清楚了那声“砰”的来源后，所有人何止住嘴，连呼吸都是一停。
    堂屋里霎时安静得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那桌子可是纯实木的，平日里连抬都得两个大男人才抬得动，便是用斧头砍，都不知道要砍多少下，才能把它砍裂。
    现在却让个看起来风大一些，就能吹走的哑巴残废一脚给踹了个散架，她那是什么脚，到底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根本就不是人，是个怪物吧！
    那一脚要是落到人身上……简直不敢想。
    等顾笙一脸冷漠的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的脸时，包括赵铁生在内，都再找不到一个敢跟她对视的，张招娣朱春花两个一看就欺软怕硬的货就更不必说了。
    顾笙这才看向柳芸香，示意她继续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想骂谁尽管骂。
    又冲赵秀点了一下头，示意赵秀也尽管怎么痛快怎么来。
    柳芸香与赵秀惊吓过后，倒是很快不怕顾笙了。
    摆明了老四媳妇/四嫂是在为她们撑腰，她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顾笙为什么这么厉害，还有多少她们不知道的厉害，回头再问也是一样。
    柳芸香看向赵铁生，淡淡道：“他爹，分家的事你看你是待会儿去跟里正和族中的长辈们说，还是明儿一早去说？具体怎么个分法，趁这会儿人齐，也先商量一下吧。”
    赵铁生看了一眼顾笙，才小声道：“他娘，这事儿真就不能回转了？你就算真要分，也等老四好了后再说啊，这毕竟是他们兄弟间的事儿，你当娘的说了怕也不能算，要不，过些日子再说？”
    “阿秀，你快劝劝你娘啊，你不能只要娘，就不要爹了不是？爹这些年不也一样疼你……”
    话没说完，已被柳芸香没好气打断了，“赵铁生，你别为难阿秀，这事儿都是我的主意，她也劝不了我！你还是先想一想，这个家要怎么分吧！”
    赵铁生还不死心，“他娘，你真的别冲动，无论如何等老四好了后再说，今儿的事……我、我会好生教训他们几兄弟，也会让其他人管好自己的嘴巴，再不发生的。”
    “别说老四好了后还要继续念书了，就算他不念了，他们小两口总要过日子，以后总要生孩子养孩子，这……”
    赵秀忽然叫道：“四哥，你、你怎么过来了，你……”
    一面说着，一面已往门外跑去。
    众人都忙看出去，就见扶着门框，一张脸苍白如纸，正大口喘气的人不是赵晟，又是哪个？
    柳芸香也忙奔上前，扶住了儿子另一边，满脸都是心疼，“老四，你过来干什么，你身体还虚着呢，快回去躺着。阿秀，快帮我扶了你四哥回房去。”
    更不待见这家里所有人，分家的决心也更强烈了。
    老四连想安安静静的养个病都做不到，生生被吵得拖着这么虚弱的身体过来看到底怎么一回事，明日她都等不了了，今日就必须得把这个家给分了！
    赵晟却是摇头，虚弱道：“娘，您别担心，我撑得住。爹，您不是说分家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娘说了不能算？现在我人在这里了，我说了总能算吧？”
    赵铁生下意识点头，“算算算，当然……不是老四，你娘说的都是气话，你快劝一劝她。你哥哥嫂子们也不是那个意思，真的，过日子本就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总体来说，咱们家还是和美的，对不对？”
    “都知道单根筷子一折就断，一把筷子怎么都折不断，你们兄弟几个也是一样。爹还等着你好了后，继续念书，明年考个秀才老爷回来，以后你在外面，你哥哥们在家里，大家你帮衬我我帮衬你的，把日子都越过越好呢，这这这分家的话，以后都别再说了啊。”
    “他娘、阿秀，你们快扶了老四回去歇着吧，老四媳妇，你也回去……”
    赵晟轻声打断了他，“爹，一把筷子是不如一根筷子易折，那也是因为没遇上我、我……”
    看向顾笙虚弱，更多还是赧然的一笑，“没遇上我娘子这样的人，一旦遇上，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其实没有区别，尤其那把筷子可能还本就长得长，短的短。”
    “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是骨肉至亲，终究也会渐行渐远，各走各的路。所以我很赞同娘的决定，就今日把家分了吧，往后娘和五妹就由我来照顾，当然，爹什么时候想跟我们过了，我们也高兴。如此便能不伤亲情和气，皆大欢喜了，爹不必再犹豫，就这么定了吧……呼……”
    好不容易强撑着说完，已是呼吸困难，摇摇欲坠。
    顾笙没想到明明就是同一张脸，动态的赵晟和静态时的他差别竟会这么大，生生隽秀了十倍都不止，——原谅她语文学得一般，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
    但其实赵晟满脸的病容，脸色和唇色都苍白得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去，至少眼下，与隽秀真没沾多少边儿。
    然当他冲自己展颜一笑时，顾笙还是有种霎时雾散云开，豁然开朗的感觉，想起了自己遥远得其实已想不起具体长什么样的初恋，打那以后，她便只欣赏喜欢斯文清隽型的男生。
    没想到，到了这里，她还是一样的审美。
    顾笙想着，人已几步上前，接替赵秀，以自己的肩膀撑住了赵晟另一边身体，同时给他输送起异能来。
    否则他怕是下一秒就要倒下，重回人事不省的状态，柳芸香与赵秀又得哭红眼了。
    赵晟有了顾笙的异能支撑，浑身都是一暖，精神也随之一振。
    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顾笙，见她长睫微垂，五官玲珑，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而这么好看的姑娘，现在是他娘子，还这般护着他娘和妹妹，这般护着他……赵晟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第14章 端碗吃饭，放碗骂娘

    赵铁生还想劝赵晟，一脸的苦口婆心，“老四，你身体还没好，你听爹的，就算要分家，也等你好了后再说。我也不说别人听了后会怎么说咱们家，我和你娘二十几年夫妻从没分开过了。就说今日真分了家，你病着，你媳妇儿也这样，就你娘和妹妹两个老的老，小的小的，能顶什么事儿？”
    “你们的日子要怎么过？这都冬月了，冬月一过就是腊月，就是过年了，要不，咱们先欢欢喜喜的把年过了，再来说这事儿？也不差这一两个月了，你说呢？老大你们兄弟几个，还不快劝劝你们四弟？”
    赵木赵林闻言，忙都小声道：“四弟，爹说得对，好歹等过了年再说吧？”
    便是赵森，也摸着鼻子讪讪道：“四弟，等你身体好了后再说吧，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我们都盼着你好的……”
    赵晟平复了一下心跳，才坚定道：“爹和哥哥们的好意我明白，但早一日晚一日并没差别，就这么定了吧。便是分了家，我也依然是爹的儿子，依然与哥哥们是兄弟，爹……”
    话没说完，就算有顾笙的异能支撑，还是喘着气说不下去，人也站不稳了。
    急得柳芸香忙搀住了，“老四，你怎么样，还是先回房躺着吧，老四媳妇……阿秀，还是你来扶你四哥，省得伤了你四嫂的手。”
    赵秀“哎”了一声，上前便接替顾笙扶了赵晟，赵晟立时失去了知觉。
    顾笙不由皱眉，得让赵晟马上吃药，也不能再下地，不能再劳神了，他的身体虚弱得就跟个无底洞似的，也就她的异能刚注入那一刻，能感受到有效，随即便跟注入大海的小溪似的，微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她一撤走，更是立马人事不省，她身体都还没复原，可没那么多异能源源不断的供给他。
    早知道刚才该注意着点儿屋外的动静的。
    柳芸香与赵秀见赵晟昏迷了，失声叫起来：“老四，老四，你怎么了……”
    “四哥，你醒醒，四哥……四嫂，四哥他这是……”
    顾笙见母女两个都急哭了，摇了摇头，让她们安心，又看向外面。
    柳芸香很快明白了，“老四媳妇，你意思是让我们马上扶老四回房吗？好，我们马上扶回去……对了，我还给你们熬着药的，等回了屋我就去端来喂老四吃，他吃了就能好了，对不对？”
    这话显然是她安慰自己的，是以也不等顾笙回应，已与赵秀一起，扶了赵晟便往外走。
    偏赵晟长得高，再是久病虚弱骨架也摆那儿，又人事不省，全部重量都压下来，母女两个扶起来难免吃力。
    赵铁生见了，便要上前帮忙，“他娘，还是我来扶老四吧……你们几个，也来帮忙。”
    柳芸香却是直接道：“不用了，我和阿秀能行。你还是想一想怎么分家吧。”
    一咬牙，哪怕仍很吃力，总算顺利扶着赵晟出了堂屋。
    “他娘……”赵铁生还想带了赵木三兄弟追上去。
    见顾笙冷冷看过来，一下子想到了刚才她那一脚的威力，后面的话便自觉咽了回去，脚下也停住了。
    顾笙这才一扯唇，追了出去。
    安顿赵晟躺好后，柳芸香立刻去端了药来，哑着声音道：“阿秀，你喂你四嫂吃，我喂你四哥吃。”
    顾笙摇头，坚持让赵秀先帮柳芸香喂赵晟，他人事不省，一个人喂怕是不行，她待会儿再吃也不迟。
    柳芸香与赵秀遂先喂赵晟吃了药，此后也不要赵秀喂顾笙，柳芸香亲自喂起来。
    一面咬牙低道：“老四好容易好了些，就给我来这一出，吵得他躺不住，巴不得他再好不起来。还当我说分家是吓唬他们，可惜我和老四都是说真的，今日不把家真给分了，我柳字倒过来写，往后就咱们娘儿四个过！”
    顾笙挑眉表示疑惑。
    赵木兄弟妯娌们这样闹，不本来就是为的分家吗？
    分了家，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不管赵晟的死活，可以不填他们所谓的‘无底洞’了，那柳芸香主动说分家，不正如了他们的意，他们该高兴，该一口就应下才是。
    怎么看他们的样子，都根本不想分家？
    柳芸香与赵秀连蒙带猜，很快明白了顾笙的疑惑。
    柳芸香先就冷笑一声，“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都是靠的我，以后也得靠着我，他们才能继续有好日子过，当然不愿意分家，就算要分，最好也只把你们小两口儿和阿秀分出去。”
    “等着吧，等他们想转了后，肯定会有人这样说的。”
    赵家在顾笙看来，虽也够穷，但搁赵家村甚至整个青山镇，的确算是日子好过那一拨的。
    房子住得宽裕，一年四季吃得饱穿得暖，每个月还能有两三顿肉吃，每年还有能一身新衣裳穿，足够赵家村家家羡慕了。
    而这一切，可以说大半都是柳芸香的功劳。
    柳芸香早年学了一手好绣活儿，经她手的一应绣品，曾经不但青山镇，石竹县里的布庄绣庄们都争着收购。
    等张招娣朱春花进门后，她又毫不藏私的把自己的绣活儿绝技教了她们，只不过她们实在没那个天分，又下不了苦心钻研，这么多年下来，也只学到了点皮毛而已。
    可就那点皮毛，也让她们的绣活儿卖得比村里其他女人做的都高，占了她们这些年攒的私房的大头。
    柳芸香还比村里的女人们都胆大嘴巧，人家都是背了山货菜果什么的到镇上去卖都不好意思大声吆喝，她却是直接背到县里去，卖给县里的酒楼或是大户人家们。
    卖的价钱当然不是在镇上散卖的能比的，碰上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心情好时，还能得到不菲的赏银。
    赵铁生爹去得早，拢共就给他留了两间破房子三亩地，如今家里却已有二十几亩田地，这些年来赵家村一带谁不羡慕他娶了个能干带财的老婆？
    顾笙这下明白了，明白后便无声冷笑起来。
    敢情一家子都是靠的柳芸香，才有好日子过，结果还敢叽叽歪歪，变着法儿的挤兑她，给他们母子几个气受。
    这才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呢！

 第15章 够不要脸

    顾笙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从赵铁生到赵家其他每一个人，都不想分家了。
    可不想分家，那就好好把柳芸香供着，好好过日子啊。
    一个个的非要作什么死，是好日子过久了，过腻味了，非得折腾折腾才痛快？
    柳芸香苦笑，“也是我惯的他们吧？这些年总觉着老四身体不好，又要念书，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也怕他们和旁人觉得我果然是当后娘的，根本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就对他们宽容得很，许多事、许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过得去就成了。”
    “结果我越是宽容他们，他们越是得寸进尺，巴不得老四再也好不了，巴不得榨干我最后一滴血。就忘了这个家能有今日，都是我的功劳，那些花在老四身上的银子，本来就是我挣来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管得着？还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顾笙听得若有所思。
    人都是得寸进尺，得了好还想更好的。
    赵木兄弟妯娌们眼见柳芸香一次次的退让，肯定当她这次也一定会退让，他们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或许是不再继续为赵晟医治，让赵晟自生自灭？也不给她医治，让她一直又残又弱的只能听他们摆布？
    还是有其他她暂时还想不到的目的？
    总归赵晟要是活不成了，赵秀迟早要嫁出去的，柳芸香为了将来有人养老送终，便只能继续为这个家累死累活，直至被榨干最后一滴血了。
    说来赵木三兄弟都不是柳芸香生的，会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正常。
    亲生的母子兄弟尚且有那么多为了利益，翻脸结仇的，何况隔了肚皮的？
    可赵铁生却是柳芸香的枕边人，两人还生了赵晟和赵秀，今日之前，瞧着赵铁生对母子三人也都算好，那这些年，赵铁生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就眼睁睁看着劳苦功高的妻子退让委屈，看着儿子儿媳们得寸进尺不成？
    柳芸香大抵也是憋得久了，一看顾笙的神色，大概猜到她正想什么。
    都懒得证实，已讽刺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么办？儿子又都大了，娶亲生子了，他便是当爹的，也不好随便再打骂了。我是长辈，是当娘和奶奶的，跟他们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儿子总是好的，就是娶的老婆有些嘴碎，但看在给我们生了孙子孙女的份儿上，就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了。”
    “过日子不就是那样，总有扯皮拌嘴的时候，只要整体过得去就行了，总归我放心，他心里都知道的……我真是脑子让门压了，才听他这些鬼话听了这么多年！”
    “凭什么都是我委屈？谁家当娘当婆婆的会受我这些闲气的？还伺候我，她们什么时候伺候过我了？我就是太傻，太为他着想了。生怕他为难，结果把他纵成了和稀泥的行家，只要他自己日子好过，受气的不是他，我们娘儿仨受不受气关他什么事？”
    “我就该一开始就做个恶后娘、恶婆婆，我倒要看看，谁又能把我怎么样！反正打今儿起，老娘不伺候了！”
    柳芸香越说越气，一抱怨起来就止不住。
    直到外面传来赵铁生小心翼翼的声音，“他娘，老四吃了药好些没，我能进来瞧瞧他不？”
    柳芸香猛地站起来，“来得正好，正想找你去算账，倒是给我省事儿了！”，便大步出去了。
    一旁早已红了眼圈的赵秀见状，忙要跟出去，让顾笙摇头阻拦了。
    柳芸香受了那么多委屈，要打要骂都是赵铁生该受的，且先让她小小的出口气。
    赵秀便也不再坚持出去，抽泣一声，小声道：“四嫂，这些年娘真是不容易。我本来还觉得爹最难，就跟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都受气，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最难的明明是娘，付出了那么多，对他们哪一个都从没亏过心，结果却……他们就是巴不得四哥再好不了，巴不得娘为他们累死累活到最后一刻！”
    顾笙安抚的冲她摇了摇头，让她别激动。
    反正这个家是分定了，赵晟也很快会好起来，柳芸香的好日子已经看得见，还跟那些没良心的蠢货计较什么？
    不过对赵铁生这个所谓的公公，顾笙这会儿是一丝好感也生不出来了。
    他能娶到柳芸香这样的妻子，不是该受宠若惊，好好珍惜吗，结果他只是表面上对柳芸香好，为的便是哄柳芸香替他养家、替他养自己的儿孙们，分明就是个软饭男！
    还要仗着自己是所谓的一家之主，软饭硬吃，长年累月无声纵容自己的儿子儿媳们各种给柳芸香气受。
    他但凡在他们第一次作妖时，就严厉的责骂他们，摆出坚定的态度来，又怎么会有之后他们的一次次得寸进尺，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难怪方才在堂屋时，女人们都快吵成一锅粥了，也不见赵铁生说话，直至柳芸香提出分家，还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回圜的余地，他才开始叭叭叭说个不停。
    他就是看准了柳芸香是个善良心正的，才变相的跟儿子儿媳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然后一起享受柳芸香自觉愧疚之下，委曲求全的种种好处。
    结果到头来，好处他得了，好名声也得了，实在够奸猾，够不要脸！
    柳芸香这一去，便到天黑了才回来，脸上还余怒未消。
    赵秀见了小声道：“娘，您跟爹说什么了，说这么久？爹他、他同意分家了吗？”
    柳芸香哼道：“他不同意就不同意了？已经说好，半个月后分家，想来半个月也够你四哥四嫂好起来了。还说好了，明儿一早就给我们打个灶，我们以后都单独开伙，我也好给你四哥四嫂补补，省得再听她们东说西说！”
    说完看向顾笙，“老四媳妇，这些日子我就跟你睡了，正好就近照顾你和老四，都要分家了，我才不要再跟那个老东西睡一个屋！”
    顾笙想了想，笑着点头。
    虽然她不惯与人同睡，柳芸香在她也不便调息，但柳芸香也是一片好意，还是在眼下她一心分家的关键时期，当然她说了算。
    赵秀则道：“娘，您也可以跟我睡。往后我一定会多做针线，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柳芸香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幸好她还有这么几个好孩子！

 第16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次日天亮后，赵铁生果真带着赵木赵林，按柳芸香的要求给他们搭了个简易的灶台。
    柳芸香中午就开始在新灶台上，给赵晟和顾笙炖起鸡汤来。
    至于鸡，并不是杀的家里的，而是柳芸香去邻居家买来的，用的昨儿卖灵芝和野山参剩下的银子。
    柳芸香用之前，没忘记与顾笙说一声，那总是靠着顾笙才得来的银子。
    顾笙自然不会反对。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大的事儿在美食面前，那都不叫事儿，何况哪有什么事儿，就分个家而已，能分的家产也就那仨瓜俩枣，在她看来，真算不了什么！
    因新灶台是半开放式的，柳芸香炖汤时，赵铁生还曾腆着脸进来，说要帮着柳芸香烧火。
    直接让柳芸香给骂走了，“这是用的老四媳妇卖灵芝人参剩下的银子买的鸡，不是用的你们老赵家的，没你的份儿，你要吃，只管杀你们自家的鸡去。跟两个病号抢吃的，真是好意思，再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疼！”
    其他人见赵铁生都挨了骂，自是更不敢往柳芸香跟前儿凑了。
    只有半个月，就得正式分家了，在这半个月之内，不但不能再惹娘生气，还得一有机会就向她认错赔不是，求她原谅，那说不定事情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可鸡汤实在太香，惹得大人都是口水直流，何况孩子们，都吵着要吃鸡肉喝鸡汤。
    张招娣与朱春花一咬牙，什么买鸡的钱是卖灵芝人参剩下的，就算真是，一天没分家之前赚的，那就是家里的钱，凭什么就他们母子几个吃香喝辣，自家却只能苦哈哈的啃窝头？
    遂也杀了鸡跟着炖上，反正都是家里的，不吃白不吃。
    柳芸香由得她们去，她以前辛苦持家，精打细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所有人，现在都要分家各过各的了，还关她什么事儿！
    她每日只安心照顾顾笙和赵晟，变着法儿的给他们滋补身体。
    再加上一天三顿药，还有顾笙的异能辅助治疗，不过几日，不但顾笙的手好多了，喉咙能发出一点声音了，赵晟也好多了，不用人搀扶，就能扶着墙，自己解决三急了。
    柳芸香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以前老四病情也有过好转的，可很快就又恶化了，总算这次一直都在好转，可见都是老四媳妇开的方子有用，都是老四媳妇带给他的福气！
    这日吃过早饭后，柳芸香想着马上赵晟和顾笙的药都要吃完了，问过顾笙，还是抓之前那些药，不用增减后，便带着赶着绣了几个荷包几方帕子，想去镇上卖了换钱，帮补家用的赵秀，去了镇上。
    余下顾笙见太阳挺好，又想去后山转一转了。
    这几日柳芸香和赵秀商量怎么赚钱时，虽都有意背着她，凭她的听觉，还是多少听到了一些，特别想去再找点儿灵芝山参什么的回来，替柳芸香和赵秀分忧。
    可转念一想，她也出了门，家里就只剩赵晟一个人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儿……算了，还是回头再去吧。
    顾笙遂折回了屋里。
    就见赵晟竟然下了床，正在墙角的书柜前找书，连她进来了都没发觉。
    顾笙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儿，这是嫌自己病好得太快？
    她几步上前，以手肘碰了赵晟一下。
    赵晟一惊，偏头一看，就见顾笙正瞪自己，眼里满是不赞同。
    赵晟莫名一阵心虚，结巴道：“那个……娘、娘子，我、我就是躺得实在无聊，想找本书打发一下时间……”
    这两日赵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柳芸香也好，赵秀也好，都不愿意再与赵家其他人多说话，多打交道，因此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待在赵晟房里。
    顾笙自然也少有单独与赵晟相处的机会，算来这还是那日赵晟去堂屋晕倒后，两人第一次在赵晟清醒的状态下单独相处。
    赵晟的这声‘娘子’，便不但叫得自己不好意思，顾笙也有些尴尬了起来。
    这么古早而亲密的称呼，还真是……
    不过顾笙很快便把尴尬抛开了，就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不是叫，示意赵晟躺回床上去。
    他躺得无聊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怕又误了开年的县试吧？
    毕竟满打满算，只有三个月时间了，以他的刻苦，当然会着急，会身体才一好转，便等不及要用功了。
    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他才死里逃生一场，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是再倒下，让他娘和妹妹怎么办？她也懒得再救他了，反正救了也是白救！
    赵晟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听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了。
    但此刻，顾笙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她要说的话，却通过她黑白分明，幽深清冷的双眼都表达了出来，让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明白了有些人的眼睛原来真的会说话……
    赵晟忙把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抛开，道：“娘子，我不是着急县试，真只是太无聊……”
    在顾笙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忽然说不下去了，索性道，“是，我的确怕又误了县试，三年前我已经错过一次机会，这次不能再错过了。这大半年来，娘和阿秀都不容易，好好一个家，也因我生病弄得如今这样，我是真的很着急想让娘和阿秀能过上好日子，也、也让娘子你过上好日子。”
    顾笙见他承认了，脸色缓和了些。
    虽然喉咙还隐隐作痛，能发出声音也最好先别发，想了想，还是艰难开了口，“磨、刀、不、误、砍、柴、功。”
    只要他真有实力，哪里就差几天时间了？
    就算他这次县试也误了，不还有下次吗，下次再来就是，范进中举时好像都五十多了？
    他才十八呢，急什么急！
    赵晟听顾笙声音嘶哑破败，短短七个字都说得一字一顿，费力至极，却还要强撑着安慰开解他，心里大是触动。
    片刻才道：“多谢娘子，我明白了，不会再着急了。但我也不会误了这次的县试，还有三个月时间，我哪怕再将养一个月，只剩两个月，也足够了。我一定会让娘和阿秀，还有娘子过上好日子，不会让娘子后悔、后悔嫁了我的……”

 第17章 一辈子对你好

    顾笙见他话没说完，脸已快成一块红布，看着倒是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也更显俊美秀雅了。
    不由小小的吸了一口气，难不成知道现在没了危险，又能吃好睡好，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后，颜控的毛病更严重了？
    也是怪赵晟，怎么就刚好长在她的审美上呢……
    顾笙垂着眼的，赵晟看不到她的眼睛，自然也猜不到她正想什么了。
    略一思忖，莫不是害羞了？
    他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对姑娘家说这样的话。
    但他心里真的很感激娘子，方方面面都感激，觉得必须要让她知道他的态度。
    因此咳嗽一声，又道：“娘子，我、我说真的，虽然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花轿鼓乐、满堂热闹，甚至，我现在还不知道娘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这些最基本的。但我既已与你拜过天地，那你便是我这辈子唯一、唯一的妻了，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对你好，与你白头偕老的……”
    顾笙见他越说脸越红，也根本不敢看她。
    两颊跟着发起热来，这是什么土味情话，虽然知道他现在只是单纯的责任心作祟，不是真对她有什么想法，她也单纯只是看脸，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丢丢……上头。
    好在外面很快传来了赵秀的声音，“四哥、四嫂，我们回来了。”
    顾笙吁了一口气，迎了出去，把屋里淡淡弥散开来的暧昧气氛抛到脑后。
    余下赵晟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怅然若失，随即懊恼，他刚才既然说到还不知道娘子的名字和年纪了，就该立马顺势问她才是。
    现在只能另找机会了。
    赵秀与柳芸香手里都提了好几包药，一见顾笙出来，柳芸香就笑道：“老四媳妇，你和老四都等急了吧？今儿罗大夫那里病人有点儿多，不过我给你带了冰糖葫芦回来，喏，拿去吃吧。”
    顾笙看着柳芸香变戏法一般送到自己面前的冰糖葫芦，不由失笑，她又不是孩子，吃什么冰糖葫芦？
    就要递给赵秀，让赵秀吃去。
    赵秀却是摆手笑道：“四嫂吃吧，我已经吃过了，酸酸甜甜的，你吃了再吃药就不怕苦了。”
    柳芸香也笑，“老四媳妇还是你吃吧，那些药我闻着都苦，你还得喝下去，真是难为你了。本来想买点儿糖回来，给你甜嘴的，可……”
    说着，看懂了顾笙的意思，笑着继续道：“你怎么不是孩子了，瞧着阿秀都比你大。听话，进屋吃去吧，我先去给你和老四把药熬上。阿秀，陪你四嫂进屋去。”
    赵秀便笑着轻推了顾笙进屋，给已坐回床上的赵晟打过招呼，“四哥，你脸上看起来有血色多了，真是太好了！”
    又催顾笙吃冰糖葫芦，“四嫂，你快吃呀……我真吃过了，你别管我了。也别管四哥，他大男人家家的，吃点儿苦怎么了？你快吃吧。”
    顾笙只得低头吃起冰糖葫芦来，果然酸酸甜甜的。
    她其实并不觉得药苦，曾经食物匮乏时，只要能入口的东西，她什么没吃过？到了这里后，又一度是待宰羔羊，同样求生艰难，如今哪怕是喝药，也是一种幸福。
    可柳芸香与赵秀还是怕她苦，特意给她买冰糖葫芦，赵秀明明就没吃，还非要说自己吃了……顾笙咽下一颗糖葫芦，只觉一直从嘴里，甜到了心里去。
    等吃过午饭，她便示意要再去后山一趟。
    上次已经花了三两多医药费，之后柳芸香又买鸡，今儿又买了这么多药回来，六两银子肯定已经花光了。
    她得尽快给家里添点儿活钱才是，不然光靠赵秀做针线，眼睛做瞎手做残，怕也支撑不了几日。
    柳芸香见顾笙又要去后山，眉头皱了起来，“老四媳妇，你身体还没复原，就别去了。旁的事情，你也别操心，有娘在呢，我会想办法的。”
    可惜怎么说都劝不转顾笙，只得让赵秀陪她一起去，“能找到东西当然好，找不到也没关系，早些回来，天儿越来越冷了，别给冻坏了。阿秀，你可得照顾好你四嫂。”
    顾笙本来想独自去的，带了赵秀，她又得跟上次一样悄悄打晕她。
    架不住柳芸香坚持，只得和赵秀一起出了门，经上次那条路，上了后山。
    然后，顾笙如法炮制，趁赵秀不注意，再次轻轻打晕了她，再安顿好她，便进了深山去。
    这次她运气显然比上次好多了，就在上次找到野山参不远的地方，又找到了两株更大些的野山参，还找到了一些天麻。
    顾笙手还没好，不能挖天麻，便做好了记号，方便以后来挖。
    再小心翼翼把野山参弄出来包好，折了回去找赵秀。
    赵秀没想到自己又跟上次一样睡着了，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奇怪，“我跟这后山八字犯冲不成，怎么一上来就犯困？以前也不这样啊。我本来还想着，要一直跟着四嫂，帮四嫂的忙，也跟着四嫂学一学怎么找灵芝和野山参，没想到……”
    顾笙冲她笑笑，挤出四个字：“以、后、教、你。”
    赵秀还是不好意思，“我其实也不是非要跟四嫂学，我就是怕四嫂累着了，想给你帮忙……”
    话没说完，忽然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声音，赵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笙已抬脚踢了一块石子出去。
    随即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便从天上掉了下来。
    等二人走近了，赵秀才看清竟是一只野鸡，不由惊喜道：“四嫂，你也太厉害了吧，随便踢块石头，就能把野鸡打下来，你这脚到底怎么长的？”
    又能踹桌子，又能打野鸡，动作不知道多干净利索，她现在不想当男子娶四嫂了，她只想四嫂是男子，她好嫁给她！
    顾笙见赵秀满眼冒星星，不由失笑，笑过示意赵秀四下再找一找，“窝、蛋。”
    这个时节野鸡可不好找，既然有出没的，应该它的窝就在附近，指不定还能“买一送一”，有其他收获呢？
    可惜赵秀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野鸡窝。
    姑嫂两个便也不再耽搁，收好野山参，提好野鸡，一路回了家去。

 第18章 本来就是他娘子

    晚饭的主菜自然便是野鸡汤了，野鸡肉虽有些柴，汤却鲜美至极。
    柳芸香还在汤里加了泡椒，煮了面条，吃得娘儿几个都是浑身直冒汗。
    香味儿飘到家里其他人鼻子里，却是都高兴不起来。
    他们也常去后山的，怎么就一次野鸡没捡到过？
    更别说什么灵芝野山参了，至今连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结果那个哑巴残废倒好，拢共就上了两次后山，便两次都有收获，没一次空手的，还一来就真把老四给冲得好了起来，难不成她真是什么福星转世？
    不对，不是福星，该是灾星才是，一来就让他们原本好好的家眼看就要散了，还一脚就把那么坚固的桌子给踢散了架，一天到晚瞧着也跟着夜叉一样，不是灾星是什么！
    怕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灾星撑腰，娘才非要分家的吧？
    那要让娘回心转意不分家，看来还得先这灾星给弄走才行……
    柳芸香次日便带着顾笙又去了一趟镇上，把新得的两株野山参也卖给了罗大夫。
    罗大夫直接给了婆媳两个十两银子，还笑着请顾笙好了后，一定要常来他医馆坐坐，“也好指点指点我，若是赵娘子肯来我这儿坐馆，就更好了，我肯定不会让赵娘子吃了亏去。”
    顾笙暂时还没那个想法，便只笑着摇头。
    柳芸香也笑道：“我家老四媳妇身体还没复原，多谢罗大夫好意了，等她养好了身体，再说吧。”
    罗大夫便也不强求，与婆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亲自送了她们出门。
    柳芸香却没带了顾笙直接回家去，而是牵着她去了布庄，要给她扯布做件新棉袄，“再过阵子就该下雪了，哪能让老四媳妇你一直穿阿秀的旧袄子，她也没多的厚袄子给你，得赶着给你做件新的才好。”
    回家路上，又与顾笙道：“连上次的六两，两次一共十六两银子，都是老四媳妇你挣来的，本来都该你自己拿着。可现在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就当我和老四暂时借你的，将来一定还给你。”
    柳芸香一开始的确防着顾笙，就算她手伤着嘴巴也不能说话，双脚却是能走能跑的，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真逃走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这些日子顾笙将她和赵秀的善意看在眼里，她何尝没将顾笙对他们母子三个的维护看在眼里？
    等再见识过顾笙的医术、见识过她一脚就有多大的威力和她的种种厉害后，柳芸香知道，只要顾笙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根本没人拦得住；离了他们家，她也有的是法子活下去，还能活得比在他们家好得多。
    那她为什么不走？
    自然是她不想走了。
    柳芸香想明白了这一点，当然没有必要再防着顾笙，既是她挣来的银子，当然也该给她，自己不能仗着是婆婆，就装聋作哑的给花了，不给她一个交代才是。
    顾笙真没把区区十六两放在眼里，等她痊愈了，一千六百两都能挣来。
    但柳芸香这个态度还是让她很受用，笑着摇头，“我、也、有、花。”
    而且现在花出去了的钱里她至少花了一半，就更不会计较了。
    柳芸香却仍是道：“那也得还给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既嫁了老四，他不该管你吃穿，管你一切花销呢？反正你放心，娘都记着的。”
    心里越发喜欢顾笙了，虽然这个媳妇性子冷了些，却实在是个外冷内热的，又怎么能干有福气，等过些日子她和老四都好了，自己可一定要去好生酬个神。
    婆媳两个回了家，柳芸香手里又是布又是棉花的，看得张招娣与朱春花又是一阵不忿。
    娘还好意思常把她不藏私挂嘴边，谁信啊，难怪敢分家，手里有钱，当然什么都敢，决不能如了他们母子几个的意，这个家决不能分！
    下午，柳芸香和赵秀便开始给顾笙做起新棉袄来，怕吵了顾笙和赵晟休息，娘儿两个索性去了赵秀屋里做。
    赵晟打昨儿起就懊恼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单独与顾笙相处的机会也因此来了。
    见顾笙没有睡觉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道：“娘子，我、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多大年纪了，不知可方便告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想多了解你一些……”
    顾笙见他脸又红了，暗忖还真是个纯情boy，弄得她本来没觉得不好意思的，也要跟着不好意思了。
    咳了一声，才道：“顾、笙。年、纪、忘、了。”
    她是真不知道原主多大了，总不能说自己的真实年纪吧，当然只能‘忘了’。
    赵晟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才一问顾笙就告诉了他，下一句就听得她说忘了自己的年纪。
    名字记得，医术记得，看起来该记得的都记得，怎么可能偏偏忘了年纪？
    再想到她多数时候都冷冷淡淡的，既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虽然是因为她现在不能说话的缘故，但赵晟就是知道，就算她能说话，她肯定也是不爱说话，惜字如金那种。
    想到她的相貌气度和她被折断的双手、被毒哑的喉咙。
    赵晟心里霎时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儿。
    娘子她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以她的聪明能干和厉害，都被折辱成这样，一定是很可怕的事，很可怕的人。
    且就算她再聪明厉害，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弱女子，那伤害折辱她的人到底于心何忍！
    赵晟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怜悯和悲愤压下，笑容不变的道：“原来娘子芳名‘笙’，真是好名字，与我的‘晟’字也刚好同音，倒是赶巧了。”
    娘子既除了名字，旁的都不愿多说，那他便也不多问了，就当什么都没察觉到，省得再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吧。
    顾笙感觉何其敏锐，哪怕赵晟立刻掩饰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同情。
    虽然她一点不觉得自己需要被同情，还是心里一暖，道：“是、挺、巧。以、后、别、叫、娘、子，叫、名、字。”
    赵晟脸再次红了。
    他这不是、这不是之前不知道娘子的名字，总不能直接‘哎’或者‘喂’吧，不叫娘子叫什么？
    再说她本来就是他娘子啊……算了，等将来她真正接受了他这个相公，他再叫也不迟。
    片刻，赵晟才小声应了：“知道了。”
    到了晚上，柳芸香与赵秀也知道顾笙的名字了。
    赵秀先就笑道：“四嫂名字真好听，而且跟四哥名字一样，也太有缘了，说出去旁人都不敢信啊！”
    柳芸香也笑，“这大概就是戏文上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了？那老四媳妇，往后我就叫你笙笙了啊，叫老四媳妇总觉得太生疏了。”
    跟那两个都没法区分了，她唯一的亲儿媳，她叫得亲昵一些怎么了？
    顾笙点头，随便她怎么叫，高兴就好。
    柳芸香与赵秀却是又说了几句，便岔开了，“明儿咱们抓紧时间，把棉袄给笙笙做好，过几日她就可以穿了。”
    “今儿都裁得差不多了，明儿就我一个人缝吧，娘就别管了……”
    都没问顾笙旁的，老四/四哥说得对，既笙笙/四嫂不愿多说她以前的事，那她们便当不知道，反正她如今已是他们家的人，她们只往后加倍对她好就是了。

 第19章 没我同意，谁敢赶她走

    等到顾笙和赵晟把第二次抓回来的药都吃完，赵晟能随意下床自理了，顾笙的手也拆了夹板，能勉强活动，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
    柳芸香与赵铁生说好的半个月后分家的期限到了。
    这日吃过早饭，柳芸香便带着儿子儿媳和女儿，去了堂屋里，与赵铁生道：“里正和族里的长辈们什么时候到？这都半个月了，你肯定也想好该怎么分这个家了。就早些把人请来，该说清楚的说清楚，早些把事情了了吧。”
    赵铁生这些日子一得了机会，便会各种又求又磨的劝说柳芸香不要分家。
    也让儿子儿媳们，乃至孙子孙女们得了机会便哀求柳芸香，一定要让她回心转意。
    可惜都没有效果，眼见离柳芸香说的半个月期限越近，他便越焦躁，加之没了柳芸香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衣裳也没的干净整洁的穿，头澡也没人再提醒他洗。
    整个人看起来便是一副又邋遢又憔悴的样子，生生老了好几岁。
    听得柳芸香的话，又见柳芸香也好，赵晟赵秀也好，脸上都没有半分不舍与难过，而只有坚决。
    赵铁生心里一直强压着的火终于再憋不住，腾的一下燃了起来，沉声道：“先我们自家人商量好怎么分后，再请里正和族里的长辈们来，省得待会儿谁不满意，吵得天翻地覆的，白让人看笑话。”
    柳芸香一想也是，便点了头，“行，先我们自家人商量好。”
    很快家里其他人都来了堂屋里，孩子们则被打发去了外面玩儿。
    赵铁生见人齐了，就开了口：“今儿把大家叫齐，是当面商量分家的事。我已大概想好怎么分了，在那之前，想先听听你们都怎么想的，老大，你先说……都别急，一个一个说，今儿只要有话想说，谁都可以说。”
    赵木见父亲先点了自己，大家也都看着自己，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我、我听爹的。”
    一旁张招娣见他这么关键的时刻，还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白瞎她这几天的辛苦教育了。
    只得自己开口道：“爹、娘，咱们一家人就这样齐齐整整的，有事也商商量量的多好，要不，还是别分家了吧？我们以后一定好生孝顺娘，再不惹娘生气了。”
    又冲朱春花使眼色，朱春花忙也赔笑，“是啊娘，要不就别分家了？我们一定再不惹娘生气，求娘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这些话这些日子柳芸香耳朵都快听得起茧了，自是不为所动。
    只淡淡道：“还是分了的好，省得你们再填无底洞。”
    噎得二人一时没了话。
    赵铁生见状，只得自己看向赵晟，“老四，咱们可都是至亲的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真的也跟你娘一样想吗？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也劝劝你娘……”
    赵晟打断了他，“爹，分了家我们一样是骨肉至亲，不会有任何改变。您方才不是说已想好大概怎么分了，您直说吧，我这些年花了家里不少钱，也让爹娘和哥哥嫂子们操了不少心，您少给我分些，多给哥哥们分些吧。”
    现在分大家还能继续做亲人，再拖下去，八成就只能做仇人了。
    赵铁生见小儿子也是油盐不进，脸色更难看了。
    正要再说，朱春花已先道：“爹，我们家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全村谁不说我们家和睦？结果某人一来，就忽然过不下去，要分家了，可见某人是灾星，是搅家精，再不能留了！爹，您发话吧，只要您说一声，我们立刻把灾星赶走，让她再祸祸不着我们家，我们家就又能跟以前一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了。”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张招娣的附和，“是啊爹，某人才来半个多月，就把我们家搅得要散了，再过半个月，不是连我们的命都得让她搅没了？”
    “本来这样来路不明的人，就不该留的，看在她把四弟冲好了的份儿上，我们也不要她还买她的钱了，再给她点儿钱，让她走吧？四弟来年可是要当秀才老爷的，也不能有个做过奴婢的媳妇不是？”
    “正好我听说姚家妹子还没说亲，现在四弟好了，我们家再请了媒人去说合，他们家肯定愿意，怎么也比那些灾星、搅家精强得多呀！”
    赵木赵林和赵森倒是没说话，但兄弟三个的表情已说明一切，他们也是赞成赶顾笙走的。
    好像把顾笙赶走了，就真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便是赵森，如今也不敢打顾笙的主意了，一脚便能把桌子踹散架，他有几条命够她打的？
    美人儿再美，命更重要，还是直接把人赶走的好。
    赵铁生让两个儿媳说得眼睛一亮。
    可不就是老四媳妇……不，一个买来的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算老四哪门子的媳妇了？
    就是她来了他们家后，老婆子才坚持要分家，老四和阿秀也跟着起哄的，简直就是灾星，就算今儿老婆子说什么都要分家，也得把灾星给赶走才是！
    赵铁生当然不会承认他主要是怕顾笙，才想赶人走的。
    沉声道：“你们说得对，咱们家容不下搅家精。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两个这就把人给我赶出去！我明儿就找刘媒婆，让她往姚家说合去，管保老四你很快就能热热闹闹的做新郎，入洞房了。”
    姚家便是赵晟之前的岳家了，只不过眼见赵晟越病越重，他们早请媒人登门，把亲给退了。
    不然当初柳芸香也不至到处抓瞎，最后买了顾笙回来了。
    张招娣与朱春花见赵铁生明确发了话，都是喜形于色。
    爹是一家之主，爹都发了话，那个灾星是不走也得走了！
    本来都挺怵顾笙的，也不怵了，上前就要赶人，“某人嘴巴哑了，耳朵也聋了不成，没听见我爹的话呢，还不走……”
    可惜话没说完，已在顾笙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下，磕巴得说不下去了。
    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响，赵晟拍桌站了起来，冷然道：“我娘子跟我拜过天地高堂的，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同意，谁敢赶她走！”
    他才下了决心，要一辈子对娘子好，一辈子保护她，再不让她受以前那些苦。
    结果他的父亲和兄嫂便当着他的面儿，要赶她走，把他当什么了！

 第20章 一亩都不该分

    柳芸香也早气黄了脸。
    赵晟说完，她就猛地站了起来，怒道：“老四媳妇一来就让老四好了起来，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不像某些人，成日里只想着坑人使坏占便宜，把个好好的家弄得乌烟瘴气，到底谁是福星谁才是灾星，谁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与顾笙道：“老四媳妇你别怕，今儿谁敢赶你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阿秀，护好你四嫂，别让她被那些个狼心狗肺的给欺负了！”
    赵秀板着脸立刻站到了顾笙面前，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愣是让顾笙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心里霎时比那日吃冰糖葫芦时，还要酸甜。
    原来有人就算知道她厉害，旁人轻易伤害不了她，当看到她被挑衅欺负了，还是会毫不犹豫挡到她前面保护她的感觉是这样的，她真的已经很久没尝过，以致都已忘记那种滋味儿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忽然尝到了……
    母子三人都这般强势，赵铁生一时间悻悻的，道：“他娘，媳妇们说得对，老四以后要当秀才老爷的，这样来路不明的人，根本就配不上老四，还是让她走人，给老四另娶好的吧？老四年轻，你当娘的可别犯糊涂，误了老四一辈子！”
    喝骂张招娣朱春花，“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赶出去？”
    赵晟与柳芸香虽都难得勃然大怒，张招娣朱春花更怕的还是顾笙，毕竟赵晟与柳芸香绝不会对她们动手，顾笙就保不准了。
    但想着有赵铁生撑腰，各自的男人也在，顾笙就算再厉害，真动起手来，也是双拳难敌四掌。
    二人便又有了底气，再次催顾笙，“某人还不走，等着我们请你呢？”
    光说不算，还想上手拉扯顾笙。
    让赵晟一把就把她们的手拂开了，冷冷道：“大嫂二嫂再敢欺负我娘子，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招娣朱春花都是又惊又怒。
    这个小叔子向来斯文不多话，现在却对她们又是拍桌又是动手的，她们再怎么着也是他嫂子，他怎么可以这样？
    都尖叫起来，“好啊，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家的小叔子敢打自己嫂子的，今儿还真是开眼界了！”
    “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大嫂，他们老赵家这般欺负人，这个气我是懒得受了，这就回娘家去，大嫂要一起吗？”
    赵晟清隽的脸上满是冷然，“大嫂二嫂尽管回娘家去，我待会儿就去找里正和族中的长辈们，告诉他们你们不孝不悌、口舌。七出总共才七条，你们就犯了两条，现在回去正好，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七出？
    张招娣与朱春花都是一惊，怎么忽然说到这上头了？
    想到赵晟因打小儿会念书，里正和族里的长辈们都看重他，他的话他们肯定要听的，到时候就算不会真休了她们，也肯定会大骂她们一顿，让她们在整个族里和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两人终于不敢再闹腾，转而骂起各自的男人来，“你也算男人，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被欺负！”
    柳芸香对眼前的戏码实在厌烦至极，看向赵铁生冷冷道：“你再不说到底怎么分这个家，我就直接去找里正和族里的长辈，请他们帮忙分了……你不用再说废话，今儿除非我死，否则这个家我说什么都分定了！”
    赵铁生已到嘴边的话只能都咽了回去。
    强忍怒火道：“家里这些年是添了不少田地，但并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全家所有人的功劳。本来除了老大是长子，理当多分一些，剩下的该老二老三老四三兄弟平分的。”
    “可这些年老四实在花了家里不少钱，多的不说，买十来亩田地肯定够了。所以如果你们娘儿俩还是坚持要分家，为了公平起见，……老四一亩都不该分！”
    就不信他什么都不分给老婆子和老四，他们还要坚持分家。
    只要他们不闹腾分家了，他后边儿再慢慢的对他们好，也让家里其他人都好生孝顺老婆子，再不许气她，往后全家也继续支持老四念书，老四这次好了后，身体瞧着倒比以往还强些，肯定明年就能中了。
    那一家人的好日子且在后头，这个家更不能分了！
    柳芸香与赵晟赵秀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真是老头子/爹说出来的？
    柳芸香最先回过神来，怒极反笑，“赵铁生，亏得说得出这话来，你脸呢？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的功劳，你倒是说说，这些年你有什么功劳，他们一个个的又有什么功劳？”
    “今日这份家业，不说全部，至少也有七分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现在你居然有脸跟我说，老四一亩田地都不该分，还说什么‘公平起见’，公平在哪里了？你的心真够狠的，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些年也是疯了，才会巴心巴肝的为这个家，让你们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赵秀则快哭了，“爹，你怎么可以这样？”
    母子三人是惊怒加难以置信，其他人则是又紧张，又掩饰不住的兴奋。
    赵森这回不指着两个嫂子冲锋陷阵了，自己上了阵，“娘这话就不对了，爹和我们这些年怎么就没有功劳了？家里的地不是我们种的，平日各种活儿不是我们干的？反倒是四弟，长这么大下过一次田，挑过一担粮，砍过一担柴吗，娘若要说不公平，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张招娣朱春花附和，“就是，农忙时连我们都下了地，四弟也从没下过一次地，公平在哪里了？”
    赵木赵林两个也瓮声瓮气道：“娘，我们顶着大太阳累得臭死时，四弟不是在学堂，就是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坐着，我们都没说过一句，这么多年，我们就算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您这样说太让人心凉了。”

 第21章 良心被狗吃了

    赵森又道：“我们每个人一年再不给家里挣，三五两银子总有吧，这么多年下来得多少了？四弟呢？一文不挣不说，一年还得花十来两出去，这里外里一折，多少银子了？总算爹今儿想起我和大哥二哥也是他儿子，不偏心了，真是老天开眼哪！”
    “不过我们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这些年娘的辛苦我们都知道，老四也是我们的亲弟弟，我们怎么可能真做得那么绝？只要娘和四弟不再说分家的话，再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赶走，我们一家人仍好好过日子，我们也继续供四弟念书，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与兄嫂们交换了几个眼神，彼此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只要他们坚持什么都不分给老四，看他和娘还怎么闹腾分家，除非他们已经做好了喝西北风的打算！
    还当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话说出来，毕竟老的也好，小的也好，都是他的心尖子，没想到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说来还是老四和娘的功劳呢，要不是老四今天反常的强势，娘又嚷嚷什么‘今儿除非我死，否则这个家我说什么都分定了’，爹只怕还下不了决心。
    柳芸香虽已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是看到了儿子媳妇们彼此间的眉眼官司，看到了他们的得意。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他们爷儿几个早就串通好了，要以什么都不分给他们母子，来威胁她和老四不许分家，好让她继续为这个家劳心劳力，让他们娘儿几个继续委曲求全！
    赵铁生见老婆气得直抖，到底还是心疼的，忙喝住赵森，“老三你话怎么这么多，少说两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他娘，我也不是非要对你和老四心狠，我是真不想咱们好好的家散了，你就……”
    话没说完，已让柳芸香厉声打断了：“你不想家散了，就让我们母子继续受气，让我明明是当长辈的，挣得也不少，还得看自己所谓儿子儿媳的脸色过日子？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又冷笑看向赵木兄弟妯娌们，“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什么都不分给我们，我要是被逼不过，不敢再分家，便可以继续为你们当牛做马了。我们要是受不了这个气，还是执意要分，那就真什么都不给我们，你们便可以每人多得几亩田地了。反正怎么着都是你们赚是吧，天还没黑呢，一个个的做什么春秋大梦！”
    赵铁生让柳芸香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儿子儿媳们的真正目的。
    原来并不只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只要逼得老婆子和老四不敢分家了，这个家便散不了，他们根本就打了几重主意，早把什么都想好了，总归不管分还是不分，他们都吃不了亏就对了！
    那他更不能让家分成，更不能让老婆子和老四继续赌气了……
    赵铁生想着，放软了声调与柳芸香道：“他娘，我不是说了，往后会好好管教他们，不许他们再惹你生气吗？你就别赌气了，咱们一家人继续好好过日子，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不然他就算是当爹的，儿子儿媳们都联合起来，他也管不住；老婆子又向来是个硬气的，再吵吵下去，她真宁愿什么都不要，也死活要分家，那他们娘儿几个往后可怎么办，都喝风去不成？
    柳芸香冷笑，“你的保证不值半文钱！便是到了现在，你还是想的让我退让，让我委曲求全，真知道错了，真诚心认错，是这个态度吗？我的心早被一群白眼儿狼一次次的寒透了，这次只不过是压塌房屋的最后一根稻草，绝不可能再退让！”
    说完看向赵木一群人，“你们算盘打得再好也没用，今儿你们要是真敢不把该我和老四的一份给我们，我就去衙门告你们不孝。后娘也是娘，何况我这个后娘养大了你们，还给你们娶亲生子，从小到大从没亏待过你们一分是全村儿都知道的。你们就等着挨板子，等着吃牢饭吧！”
    赵晟沉声补充道：“依大周律，不孝者，轻则杖责入狱，重则流放处死。”
    心里很是悲哀，就为了区区几亩田地，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所谓的骨肉至亲便走到了这一步！
    赵木三兄弟和张招娣朱春花都被赵晟的话吓了一跳。
    不孝罪判得这么重，真的还是假的？
    肯定是老四吓唬他们的，肯定是的！
    可万一是真的……
    张招娣片刻才强撑着道：“我们哪有不孝了，又不是我们要分家。反倒四弟要真孝顺，就你们两口子自己分出去啊，干嘛非要拉着娘一起，让爹娘临到老了还要分开过日子……”
    柳芸香直接嗤笑打断她，“张招娣，你这算盘跟你舅舅学的吧？也是，他好歹在县里给人当过账房，算盘可不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打得好。可惜没两年就让人打断了腿，撵了回来，算盘打得再好，心是坏的，人品是坏的，又有什么用？你可别弄得跟你舅舅一样，哪日因为太坏，让人打断了腿，就真是后悔也迟了！”
    张招娣被噎得一窒。
    这的确是她回娘家，特地费了一包糖两把面后，她舅舅给她出的主意。
    先赶顾笙，赶走了顾笙，赵晟没准儿又得倒下；要是赶不走顾笙，再以柳芸香和赵晟若执意要分家，就什么都不分给他们来要挟，那多半他们便不敢闹腾分家了。
    当然他们若还要闹腾也行，就真什么不分给他们，自家立马能多几亩田地，比将来老四没了再分还强，反正怎么都是他们赚……只没想到一下就让柳芸香猜到了。
    张招娣梗着脖子道：“娘是长辈，当然可以随便骂我。但这些年四弟用了家里大多数的钱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您就算去衙门告我们，县里的大老爷总不能直接就判我们不孝，肯定要问原因的，问清楚原因后，我不信大老爷还会判我们不孝。”
    顿了顿，“反正您今儿若死活都要分家，那就别怪我们绝情，一亩田也不分给四弟了，他早把自己那一份花光了。我们也得为自己，为自己的儿女考虑！”
    一旁朱春花见赵铁生听到这里，要说话，忙道：“爹，您若还要偏心，我和大嫂就带了孩子们去跳河，死给您看！”
    妯娌两个说完，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家没分成，娘也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巴心巴肝的为这个家操心了，说不定还会因为恨他们所有人就各种使坏。
    何况她已经老了，就算还能赚钱，也肯定远不能跟以前比了；至于老四，身体差成那样，再会念书又如何，连考场都上不了，能中就怪了，她们也根本不指望将来能沾他的光。
    那索性分了，让他们母子净身出户，就算传开了，旁人免不得说他们做得绝，但好处他们已经得了，管别人怎么说呢！

 第22章 当年为什么精准扶贫

    赵铁生让朱春花说得黑了脸。
    还敢威胁起他来，他就算老了，也是一家之主，还轮不到自己的儿媳威胁他！
    他正要说话，柳芸香已先道：“赵铁生，我已经烦透你和你的儿孙们了，你们要吵要打，都是你们的事，等把家分完了，你们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不关我的事！”
    “我也懒得再与你们废话，直接说结果，老四必须分三亩田四亩地，否则我就去衙门求大老爷主持公道，与你和离，到时候我和老四就不止分这点儿了。我还要告你儿子们不孝，我也不求旁的，只要大老爷肯打他们一顿板子，关他们几日牢房，我就高兴了，想来大老爷不至于连这点儿要求都不满足我！”
    本来她和老四都想的少分他们一些也没什么，就当抵老四这些年的学费和医药费了。
    可一个个却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都不分给他们，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该他们的一文都休想少了！
    赵铁生两面受敌，实在有些心灰意冷，也实在累了，片刻才道：“他娘，三亩田四亩地太多了些，老大是长子，肯定要多分一些的，两亩田，三亩地，怎么样？”
    两边都快水火不容了，他还强求什么，回头弄得家里日日鸡飞狗跳的，还不如分了的好，等将来谁遇上难题时，其他人还肯看在剩余情分的份儿上搭把手。
    “不怎么样。”柳芸香却不肯，她现在是不争馒头也要蒸口气，“我又不是只要老四一份儿，我也有一份儿的，一厘你也休想……”
    赵晟面无表情打断了她，“娘，就两亩田，三亩地吧，好男不吃分家田，我将来定会给您挣几十倍的田地回来的。爹，往后每个月我也会给您二百文，尽到自己为人子本分的，请您放心。”
    赵铁生听得满心不是滋味儿。
    怎么老婆子和老四都不明白他的苦心呢，老四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了，分了家该怎么养家糊口？老婆子年纪也大了，又能再做几年？
    再说句不好听的，万一老四哪日就……老婆子将来可还指着几个大的养老送终，阿秀出嫁后也指着几个哥哥撑腰呢，为了将来，眼下能过得去的就让它过去怎么了？
    赵铁生叹道：“老四你自己身体都不好，就先别管我了，以后再……”
    朱春花和赵森忽然都叫起来，“爹，你这心也太偏了吧？家里拢共就二十来亩田地，老四一下子分了四分之一去，大哥还要分大头，将来我们两房还能剩多少？为家里累死累活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分到的还不如把家里银子都花光了的人多，我们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我还没娶老婆呢，那我以后娶老婆的彩礼和其他花销又该谁出？我不管，不给我分至少三亩田三亩地，外加十两银子，我绝不答应！”
    张招娣也急了，“自来分家都是长房占大头，反正我们大房至少要分一半田一半地，少一厘都不行！爹，刚才你自己说的老四一亩田地都不该得，我们都听见的，你现在难道想反悔吗？”
    顾笙被吵得头晕眼花，这些破事儿真是太烦人了！
    她猛地站起来，抄起桌上的茶壶，便往地上砸去。
    “砰”的一声后，整个世界总算清净了。
    顾笙这才问柳芸香，“您当年到底怎么想的，要嫁这样一个男人，精准扶贫？一群软饭硬吃，还敢叽叽歪歪的白眼儿狼，您管他们去死呢！”
    说着冷冷扫过每一张先是惊讶她能说话，随即便是敢怒不敢言的脸，又道：“我娘和……相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我连那么沉的桌子都能踢散架，把人踢散架就更容易了，谁想试试，我一定成全他！”
    张招娣本就愤怒。
    真给了老四五亩田地，到头来最吃亏的肯定是他们大房。
    再加上顾笙几句话就点明了到底是谁理亏，她心虚之下，便越发的恼羞成怒了。
    仗着她力气大，便一再恐吓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就跟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似的，真以为他们怕她？
    还有老不死的和老四个病秧子也是，仗着有人撑腰，就敢狂了，真以为他们怕分家不成，该怕的怎么也不会是他们，她马上就让他们连根毛都捞不着，只能灰溜溜的滚出这个家！
    张招娣想着，气急败坏的叫起来：“柳芸香，既然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把你当年干的丑事抖出来了！当年你进门一月就怀了身子，之后不到七个月，就生下了赵晟。这些年赵晟也跟爹、跟我当家的几兄弟越长越不像，说不定根本不是赵家的人，怎么好意思分赵家家产的？”
    “爹，这些年你已够仁义了，现在还要分家产田地给他们，凭什么？你今日要是分了田地给他们，我们所有人马上就走，你就当没生过他们三兄弟，他们三兄弟也当从来没有你这个爹，以后我们就算饿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再回来。二弟二弟妹、三弟，你们说呢？当家的，你也说句……啊……”
    话没说完，脸上已挨了赵铁生一掌，整个人都被打得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稳住了身体。
    耳朵也是嗡嗡的，片刻才听清楚了赵铁生的暴喝，“你这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管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你立刻给我滚，我们老赵家容不下你这样的媳妇！还有你们，也都给我滚，老子辛辛苦苦养你们一场，还要受你们的气？搁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都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
    张招娣捂着脸尖叫，“爹被我说中了，才会这么生气吧？我不用打哪儿听来，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纸也包不住火。柳芸香，我要是你，早没脸再在这个家待下去了，还想分家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见顾笙冷冷看过来的目光刀锋一样，抖了一下。
    又哈哈笑道：“别以为你有人撑腰，我就会怕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把你做的丑事传得全赵家村、全青山镇都知道，看你们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赵晟已气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直迸，赵秀也气得浑身直哆嗦，眼泪哗哗流。
    就为了几亩田地，张招娣便往娘身上泼这样的脏水，她是不是疯了？
    他们可以忍受爹的和稀泥，到了这时候还想着什么‘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以忍受哥哥们的自私无情，却绝不能忍受娘受这样的侮辱！
    尤其见张招娣都闹成这样了，赵木这个当丈夫的依然缩在一旁当鹌鹑，也不知是真不知怎么办，还是在装憨？
    再看其他人，也是惊讶归惊讶，却不约而同选择了装聋作哑。
    赵晟与赵秀心里就更凉了，这样的骨肉，不要也罢！

 第23章 什么都不要

    赵晟冷冷与赵铁生道：“爹，张氏不但忤逆不孝，还搬弄口舌，这样的儿媳再留下，这个家迟早要被她折腾散，侄儿们也要被她教坏。为家族子孙计，爹还是让大哥立马休了她的好！”
    所谓骨肉他是不打算要了，但娘的公道他却必须先替她讨回来！
    张招娣尖叫，“赵晟，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凭什么让爹休了我，你是不是赵家的人还不知道，凭什么管赵家的事，你……”
    赵铁生暴喝：“赵木，你再不把她给老子拉出去，老子立马把你们一家四口都赶出这个家，让你们当野人去！”
    赵木小声嗫嚅，“爹，不是你说的，谁有话都可以说吗？”
    赵铁生更气了，脱了自己的鞋便往赵木砸去，眼见没砸中，又提了板凳要向他砸去。
    柳芸香心灰意冷开了口，“赵铁生，你真是养了三个好儿子，我巴心巴肝养他们一场，巴心巴肝为这个家一场，这么多年下来，连块石头都该焐热了，结果愣是没能把他们的心焐热，——也是，听说狼心狗肺天生焐不热的，可恨我一直到今儿才想明白。”
    “行，我和老四、阿秀除了自己的私人用品，什么都不要，但我要与你和离，以后我和你再没半分关系！将来我们娘儿几个就算再穷再惨，也不会来求你们；同样，将来我们日子过得再好，你们所有人也休想沾一分光，你们不配！”
    “你们就只配过一辈子的穷日子，为几亩田打得头破血流。毕竟天生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今日能联合起来算计我们母子，他日也肯定会为了各自的利益狗咬狗，咬得头破血流，人人笑话的！阿晟阿秀，我们走，阿秀，扶好你四嫂！”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堂屋。
    赵晟与赵秀顾笙见状，忙也跟了出去。
    余下赵铁生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第一反应便是追出去，跑出两步后，想到柳芸香最后看他那个冰冷的眼神，还有赵晟与赵秀难以置信、满是失望悲愤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没有追出去。
    下一瞬，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赵木兄弟三个与张招娣朱春花则都有些茫然，……就这样结束了，达到目的了？
    可心里并没觉得多高兴，多痛快，反而隐隐有些后悔。
    尤其张招娣与朱春花，她们之前真没想分家的，当家作主是好，可有大树可以靠，什么事都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也挺好。
    她们也没什么本事门路挣活钱，便是以往再觉得婆婆偏心，让他们填不完的无底洞，也得承认，她们连婆婆一半儿的能干精明都比不上。
    她们之前闹，只是受不了婆婆嘴上叫着家里已经没钱了，行动上却大把大把的给四房花钱而已，那可是家里的钱、大家的钱，婆婆和四房凭什么？
    想着她们闹上一场，婆婆不好再继续为四房花钱，指不定老四又跟之前一样……那剩个哑巴残废，还不是任他们摆布？
    退一万步，便婆婆还要为四房花钱，那也行，就跟以往一样，自己想办法去弄钱，给四房花了多少，就给他们几房也补上就是了。
    谁知道婆婆和老四居然死活都要分家，话赶话的到了最后，甚至连净身出户都答应，——难道都是因为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他们才会心情复杂，高兴不起来的？
    柳芸香出了堂屋，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顾笙眼疾手快忙扶住了，低道：“您别生气，为那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气坏身体不值得，我向您保证，我们很快就会什么都有的，就那点破铜烂铁，送我们都不要！”
    柳芸香脸色煞白。
    那口一直在赵铁生父子兄弟夫妻妯娌面前强撑着的气一旦泄了，到底也是年过四十的人，便有些撑不住了。
    却更在意赵晟，反手推了顾笙去扶赵晟，“我还撑得住，笙笙你快去帮阿秀扶阿晟，我看他才是撑不住了。”
    顾笙偏头一看，这才发现赵晟脸色更差，看得出他有尽力强撑，省得赵秀支撑不住，无奈力不从心，结果便是兄妹俩都满脸痛苦，摇摇欲坠。
    顾笙只得上前把他架到自己肩上，吩咐赵秀，“阿秀，你扶娘去吧，我一个人扶你四哥够了，有什么话，等回了房再说。”
    娘儿四个便你搀我扶的，回了赵晟房里。
    待安顿赵晟和柳芸香都坐了，又让赵秀倒了热水给他们喝毕，顾笙才问柳芸香，“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只管跟我说，我帮您去做，您和相公只管先养身体，阿秀就负责照顾你们。”
    柳芸香脸仍煞白，片刻才苦笑了一声，“我暂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实在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这么不要脸……但这个家我是一刻也不愿多待，一刻也不想再跟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后面的事？”
    这话合顾笙意，她早不想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待下去了。
    点头道：“那就听您的，先找地方落脚。镇上租房贵吗，要不我先去镇上把房租好了，再回来接你们？”
    柳芸香却是摇头，“镇上租房的人家少，稍微过得去的屋子一月总得几百文，且……，村尾你同族的顺三叔顺三婶家房子宽，我与顺三婶这些年关系也不错，借他们两间房住一阵子，应该是没问题的。都先收拾东西吧，收拾好了我们就走。”
    他们现在拢共就十两银子家当，老四和笙笙还得看病吃药，谁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去镇上住却连喝水烧柴都得花钱，姚家也住镇上，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都尴尬，又是何必，还是先就在村里安顿的好，至少人熟地也熟，凡事总能方便些。
    顾笙见柳芸香才受了这么大的打击，都没乱了方寸，还能这么快就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很是欣赏。
    道：“我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那您和阿秀先去收拾，我守着相公就是。”
    柳芸香点头，“行，阿晟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就叫我。阿晟、阿秀，你们也别难过了，以后你们就会知道，血缘也好感情也好，很多时候在利益面前，都是一文不值的，你们现在就知道，反倒是好事。”
    顿了顿，“阿晟，你不会怪娘，刚才没经过你的允许，就直接放弃了你那一份家产，还说要和离吧？娘实在是寒透了心，想着只要能与他们划清界限，以后再没任何关系，什么都可以放弃，脑子一热，就……”

 第24章 离开

    赵秀抽泣摇头，“娘，我不难过，他们不拿我和四哥当骨肉，我也不会再拿他们当亲人，能摆脱他们，我只有高兴的。我就是、就是没想到爹他会……”
    爹为了逼娘和四哥不分家，居然说出‘老四一亩田地都不该分’这样的话，虽然他应该也是被骗了，但他想再次让娘委曲求全的心却是真的。
    他到后边儿也的确管不住事态的发展了，但他若不是一开始就委屈娘，若是一开始就不许大嫂二嫂作怪，弄得哥哥们也跟着没良心，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事！
    赵晟脸色仍很差，但还算平静，正色与柳芸香道：“娘，本来见他们闹成那样，我已什么都不想要了，想着都是您辛辛苦苦挣来的，我凭什么替您说不要就不要？这才会答应爹五亩田地就五亩的。谁知道就这样他们还要闹……您不要我只有尊重和支持的，怎么可能怪您？人可以没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
    “至于和离，便是休妻都影响不了我将来科考，和离就更不会了。娘辛苦半辈子，如今我和阿秀都大了，实在没必要再委屈自己。我会尽快养好身体的，以后家计就由我来操心，一定会让娘、阿秀和娘子过上好日子的！”
    柳芸香怕的正是自己和离会影响赵晟科考，所以心里已经在后悔她再生气再寒心，也不该说和离了。
    儿子寒窗苦读十年，这几年更是身子都熬垮了，要是因她所累不能科考，她死了都不能安心！
    万幸影响不了，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也是怕那个疯子再乱嚷嚷，回头传到别人耳朵里去，别人才不管是真是假，转头就会乱说乱传。还要给你添油加醋，等你知道时，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还不会有人听你解释，你只会越描越黑，你的名声也全没了。”
    才那真是要影响老四科考了，相比之下，和离至少大家都知道过错方是男方，就算还是免不了被议论，总要好得多。
    赵晟点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我都明白的，娘不用再说。您和阿秀收拾东西去吧，我歇一会儿，也和娘子一起收拾我们的东西。”
    “哎，那你歇一会儿，笙笙，就辛苦你了啊。”柳芸香应完，揽着赵秀的肩膀出去了。
    儿子有儿媳安慰，女儿只能她自己来了。
    赵晟这才重重一拳砸在了床沿上。
    都怪他没用，才会让娘受这样的委屈羞辱，让她辛苦半辈子，临到老来，反倒连家都没了；还要连累娘子和妹妹跟着他寄人篱下，他却连短短几步路，都得她们搀扶着他，他才能走回来。
    他这个人、这具病弱的身体，到底有什么用！
    顾笙不用赵晟说，也猜得到他正想什么，道：“身体弱不是你想的，谁不想健康强壮？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也与你这个旁人无关，是他们就想那么做，你就算身体好，结果也一样。所以不必自责自怨，等过几日你再好些了，我带着你把身体锻炼强壮便是。”
    赵晟见她就连安慰人时，都是一脸的冷淡。
    但他心里的确一下好受了不少，就跟之前在堂屋里时，顾笙忽然发作，震得所有人都不敢闹腾了时一样，让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可靠。
    好一会儿，赵晟才低道：“娘子……笙笙，谢谢你，我会把身体锻炼强壮，明年也一定会中，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顾笙“嗯”了一声，“那你努力。”
    不过只用努力考科举就够了，至于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交给她来就是。
    顾笙说完，便开始收拾起他的书来，一边收拾，一边问他，“还有哪些需要收拾的，你只管说，我一样一样来，等收拾完了，我们就离开，开始新生活去。”
    赵晟早就想过，他迟早会离开家，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但他想的离开，是他中了后会离家越来越远，可就算再远，这也依然是他的家，他的根。
    实在没想到，原来他会这么快就离开，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心情真的挺复杂，不舍、悲哀、茫然……什么滋味儿都有。
    可听娘子……笙笙说来，这虽是离开，却更是开始新生活，一切都将是崭新的、截然不同的，——好像也没什么可不舍难过的了！
    赵晟站了起来，“笙笙，我跟你一起收拾吧，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他主动要帮忙，顾笙当然不会拒绝，反正他只是一时急怒攻心而已，缓过来就没事儿了，“行啊，那你收拾你的衣物吧。”
    两个人一起动手，当然要快得多。
    柳芸香与赵秀也是手脚麻利的，因此一个时辰后，娘儿四个已经什么都收拾好，还搬到了板车上。
    赵铁生眼见他们真要走了，再也忍不住从堂屋出来，红着眼睛道：“他娘，你们要去哪里，能不能、能不能……”
    柳芸香冷冷道：“赵铁生，你是要检查我们有没有带除了自己私人物品以外的其他东西吗？放心，我们一样都瞧不上。之前我也把该交给你的，都交给你了，你的好儿子好儿媳们要是不信，就让他们当面来清点……人呢，刚才不是跳得欢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个都当缩头乌龟了？”
    赵铁生都快哭了，“他娘，求你们别走，我……”
    赵晟沉声道：“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放心，就算娘和您和离了，我依然是您儿子，会恪尽自己为人子本分的，爹以后多保重……阿秀，跟爹道别。”
    赵秀却是直接撇过了脸去，当没听见。
    柳芸香又道：“赵铁生，你的好儿子好儿媳们要是不来当面清点，我们就走了。至于和离文书，等我们安顿好，我会立刻来找你去镇上办的！”
    说完不许顾笙拉车，而是自己拉了，再让顾笙、赵晟和赵秀在一旁扶了，便往外走去。
    赵江赵海几个小的已经玩好回了家，对家里这些日子的变化虽都似懂非懂，这会儿柳芸香一行要走，还走了就多半不会再回来了，还是看得懂的。
    忙都拥了上前，“奶奶、四叔、姑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别去好不好，就留在家里。”
    “奶奶，你别走好不好，我不要你走……”
    毕竟柳芸香也好，赵晟赵秀也好，平日里对几个孩子都是真不错，还会管教他们、教他们道理，孩子们的心是最纯粹的，谁对他们是真好，他们最清楚。
    可惜柳芸香一律充耳不闻，拉着板车便头也不回的出了赵家大门。

 第25章 急救

    等出了赵家大门，走出一段距离后，赵秀无意一回头，还能看见几个小的站在门外，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忍不住低声嘟哝，“良心都让狗吃了，还不如几个孩子！”
    柳芸香冷笑，“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谁对自己好？可惜你对他们再好也没用，在利益好处面前，你的好又算得了什么，该咬你时照样不会松口！我倒要看看，就这样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往后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孩子又会教成什么样！”
    赵晟道：“娘别生气了，早些看清也是好事。您要不歇一歇，让我来拉吧？我力气怎么着也比您大些……那要不我陪您先去顺三叔顺三婶家问问，若他们肯借我们屋子，我们再过去，若是不方便，便不用拉着车白走一趟了，再想旁的办法吧。”
    柳芸香道：“不用先过去问，他们肯定会借的，你顺三婶我还不知道，我们直接过去吧。”
    娘儿几个遂继续往前走。
    将经过村子正中的一片空地时，远远的就看见围了一群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柳芸香眯眼看了看，问赵秀，“阿秀你看那是你顺三婶吗？……我也瞧着是她。正好遇上了，那你去请了她过来，我当面与她先说好，再一起去他们家吧。”
    赵秀应了，走向人群，却是好一会儿都不见回来，随后人群里还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我的儿啊……你让娘怎么活……”
    顾笙不由眉头一皱，难不成有人病了，还是出什么意外了？
    赵秀终于回来了，满脸的不忍，“娘，是大俊嫂家的满哥儿让栗子给噎着了，没气了……”
    “啊？”
    柳芸香与赵晟霎时也是满脸的不忍。
    柳芸香正要说话，一旁顾笙已直接上前，在把围观的人们往两边拨了，“都让一让，让一让……”
    赵晟反应最快，忙也上前帮她疏散起人群来，“麻烦都散开点儿，我娘子会治病，说不定满哥儿还有救，都让一让……”
    总算让顾笙见到了人群当中满脸眼泪绝望的妇人和她怀里一动不动的孩子。
    顾笙立刻蹲下，翻看起满哥儿的眼皮来，随即又探了他的颈脉和心跳，稍微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有希望。
    松气的同时，顾笙已快速自大俊嫂怀里抱过满哥儿，让他坐着，自己则从背后抱住他，以海姆立克急救法，左手握拳抵住满哥儿上腹部，右手呈掌状用力往里往上压。
    如此几次后，满哥儿喉间卡着的栗子终于被吐了出来。
    因顾笙和赵晟忽然出现短暂骚动后，便自发安静下来的人群又骚动起来，“嚯，这小姑娘有一套啊，刚才大俊嫂想了那么多法子，都没能让满哥儿把栗子吐出来，她一下就做到了！”
    “是啊，真有一套，可惜太迟了，满哥儿都没气了，哎，命里该有这一劫啊！”
    “好像刚才阿晟说是他娘子？果然好看哈，还这么能干，难怪能让阿晟好起来……”
    顾笙顾不得管周围的人都怎么八卦，一边把满哥儿放平，一边已快速吩咐赵晟，“把人都疏散开，把地方空出来，快！”
    然后立刻给满哥儿做起心肺复苏来。
    赵晟则继续疏散人群，柳芸香与赵秀也上前帮忙，“大家都散开点儿，你们围得这么紧，好好的人都要喘不过气了……快快快，都散开，都散开……我家老四媳妇当然学过医，连罗大夫都夸的，不信你们回头问罗大夫……”
    顾笙很快给满哥儿做完了第一组三十次心脏按压和交替两次人工呼吸的复苏。
    满哥儿仍是一动不动。
    她也不着急，深吸一口气，继续有节奏的给满哥儿做起第二组复苏来。
    很快她额头上便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赵晟见了，本来不急，因为对顾笙很有信心的，也不由有些着急了，还想给她擦一擦额上的汗。
    顾笙却当没察觉到额间的汗水已快要滴落下来般，继续忙着自己的。
    终于，满哥儿轻咳一声后，小小的胸膛重新有了起伏。
    架着大俊嫂的赵秀眼尖，欢喜的叫起来，“活了，满哥儿活了，真的活了！大俊嫂，满哥儿活了！”
    其他人也有看见满哥儿动了的，都跟着欢呼起来：“真的活了，真的活了！”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这下大俊嫂能活下去了。”
    “铁生婶，你家媳妇也太厉害了，死人都能救活，罗大夫只怕都做不到，难怪你家老四能好起来，你和他都太有福气了！”
    柳芸香满脸的骄傲，“罗大夫行医的年头比我家老四媳妇年纪还大，可不敢说比罗大夫厉害，不过我家老四媳妇的确能干，我家老四能娶到她，是我们娘儿俩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大俊嫂已扑上前，抱住了满哥儿，见儿子是真活过来了，再不像刚才那样，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她怎么哭怎么喊都一动不动。
    “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不过这回是喜极而泣。
    哭到一半，想到都是顾笙的功劳，他们母子才不用阴阳永隔。
    忙扶着儿子一起跪好，“砰砰砰”接连给顾笙磕起头来，“阿晟弟妹，我给你磕头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娘儿俩的大恩人，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这辈子报答不了你，下辈子也一定要做牛做马回来报答你……”
    顾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招架这个。
    好在赵晟解救了她，“大俊嫂快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娘子既会医术，正好又遇上了，当然要全力施救，你别这么客气。还是快带了满哥儿回家去歇着吧，估计这次他也吓坏了。”
    柳芸香也道：“是啊大俊媳妇，你别管旁的了，先带了孩子回去歇着是正经，最好给他喊个魂儿收收惊。以后吃栗子花生这些也得注意了，卡着了是真会要命的！”
    大俊嫂见儿子果然呆呆的，忙问顾笙，“阿晟弟妹，满哥儿他要不要吃药，要不，你再给开个方子吧？”
    顾笙道：“不用，让他歇两天，多喝热水就是了。再就是我娘说的，以后吃坚果类的东西尤其要注意。”
    大俊嫂忙应了，又跪下给顾笙磕了个头，才在众人的帮助下，抱着满哥儿走了。

 第26章 炸锅 安顿

    大俊嫂母子一走远，人们的注意力全部落到了顾笙身上。
    都是越看越赞，“这阿晟媳妇长得也忒好看了，还连死人都能救活，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了？”
    “跟阿晟站在一起就跟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似的，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么配的小两口儿。”
    “他铁生婶，如今阿晟也好了，媳妇儿也有了，那你不是明年又要抱孙子了？”
    当然，也免不了窃窃私语的，“真是三两银子买来的？早知道三两银子就能买个这么好的，我当初也去买了。”
    “不是说是个又哑又残的吗，哪里哑哪里残了，还这么好看这么能干，肯定是张招娣朱春花妒忌人家，乱说的……”
    八卦一阵后，终于有人看见了一旁的板车。
    长了一张圆脸，看着就喜庆和气的顺三婶先就道：“铁生嫂，这是你们的车吧，你们这是，要出远门不成？”
    马上有人反驳她，“出多远的门，要收拾这么多东西，这分明就是搬家嘛……”
    柳芸香想着迟早也瞒不过村里众人的，何况她也没打算瞒。
    索性道：“对，我们娘儿几个就是搬家，我刚跟赵铁生说好和离了，以后他跟他三个儿子过，我跟我一双儿女过。因几个儿子儿媳都说，这些年我家老四花了家里太多钱，田地家产的都不该有老四的份儿了，那我们总不能再赖着不走，所以赶着收拾好东西，搬了出来，本来是想去找顺三嫂的，倒是正好赶上救满哥儿。顺三嫂，我……”
    话没说完，顺三嫂已道：“铁生嫂……不是，该叫柳大姐了。柳大姐你甭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家屋子宽着呢，你们娘儿几个这就跟我回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也不枉咱俩姊妹好了这么多年！”
    柳芸香笑起来，“我就知道顺三嫂肯定愿意借屋子给我们住，刚才几个孩子还担心给你添麻烦呢，现在知道你们顺三婶有多好了吧？还不快给她道谢呢！”
    赵晟与赵秀都谢起顺三婶来，“多谢您了，我们不会麻烦您和顺三叔太久的。”
    几人说话间，其他人早已炸了锅。
    “和离？这铁生叔铁生婶这些年全村儿都知道的要好，怎么忽然就要和离了……听清楚了，是和离，不是休书吧？那肯定是铁生叔做了什么对不起铁生婶的事！”
    “铁生叔家这些年不都是铁生婶在顶着吗，就算人阿晟念书生病都花了家里钱，那也不该什么都不分给阿盛呀，这不欺负人呢？”
    “就是，阿晟书念得好，要不是生病，肯定早就是秀才老爷了，那他们不都跟着沾光呢？我家要是有这么个能念书的儿子，肯定全家砸锅卖铁也要供他念呀！”
    “这铁生到底怎么想的，一把年纪了，办的叫啥事儿？难不成是几个大的和当嫂子的在作怪？到底隔了肚皮的。”
    “不行，咱得去问问，不能由得铁生胡来，传了出去，叫人家怎么说我们姓赵的。为家里辛辛苦苦一辈子，结果到老了，直接把人撂一边，连亩地连间房都不肯给，以后谁还肯把女儿嫁到我们赵家村来，铁生媳妇还要怎样能干顾家？我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比铁生媳妇更好的后娘……”
    柳芸香由得人们猜测八卦，反正她这些年对得起他赵铁生，更对得起他那几个儿子，她问心无愧。
    娘儿几个拉着车，在顺三婶的带领下，很快到了村尾顺三婶家。
    顺三叔果然如顺三婶说的那样，十分欢迎他们，“铁生嫂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自来都是他娘说了算，你们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正好东厢三间屋子都空着的……不过好好儿的，铁生嫂干嘛带着孩子们……哎哟……”
    话没说完，已让顺三婶一把捏在了腰上，不由分说推进了屋里去。
    顺三婶出来后才笑道：“柳大姐，我先带你们去屋里哈……大妮儿二妮儿嫁人后，这几间屋子就常年空着的，我待会儿给你们烧两个火盆来去去潮气。”
    柳芸香笑道：“这屋子够干燥，不用麻烦烧火盆了。倒是怎么没见小栓两口子和孩子们呢？”
    “小栓媳妇她姥姥七十大寿，亲家母让他们都回去给老寿星上寿呢，后日就回来了……”
    顺三婶是个爱干净的，家里屋子就算空着，也隔几日就要打扫，不但院子，门前屋后的空地沟坎也日日扫得干干净净。
    柳芸香带着赵秀便没怎么费力，已把两间卧室都收拾好，床也铺好了。
    顺三婶又送了饭菜来，“家里没什么吃的了，这顿先凑合着吃，晚上我再给大姐和孩子们做好的啊。阿晟现在瞧着气色比上半年没病时还好些呢，阿秀也听话乖巧，还有这么漂亮能干的儿媳妇，大姐的好日子在后头，千万别跟那些没良心的一般见识。”
    柳芸香见仓促之间，顺三婶也做了两个菜，还有一个炒鸡蛋来，米饭也是白米饭，话也说得是掏心掏肺。
    忙拉了她的手感激道：“好妹子，这已经很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破费了，本来我这拖家带口的来打扰你，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
    “噫……”顺三顺直摆手，“咱俩好多少年了，大姐跟我还客气？那你们快吃吧，我先去忙了。”
    柳芸香把她送出门外，才折回来，招呼儿女们，“快吃吧，肯定都饿了，尤其笙笙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救人，多吃点儿啊。”
    顾笙见柳芸香一坐下就只顾给她夹菜，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好像从没给柳芸香夹过菜，犹豫片刻，也给柳芸香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引得赵晟和赵秀也给柳芸香夹起菜来。
    柳芸香心里霎时觉得，今儿受的气都算不得什么了。
    娘儿几个吃完了饭，柳芸香把碗筷都送去洗好。
    才折回屋里，让大家都坐了，正色道：“老四、笙笙、阿秀，你们顺三叔顺三婶人虽好，我们也不能真就这样白吃白住。我刚仔细想了下，房租我们就给他们三百文一月，先住三个月，等老四和笙笙身体都痊愈了，我们攒下的钱也多些后，我们再来想下一步怎么走，你们说呢？”

 第27章 银子的事交给我

    赵晟闻言，先看了一眼顾笙，才道：“娘，您安排就是。等过几天我全好了，就去镇上接个抄书的活儿，顺道再看看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法子。总归银子的事儿，您和笙笙都别操心了，现在咱们家我就是顶梁柱，当然得我来操心。”
    顾笙这下明白他看她那一眼的意思了。
    意思不是他要急，怕磨刀误了砍柴工，是他现在必须这么做，但他会再养几天身体才去做。
    顾笙没接他的话，看向柳芸香道：“那就听您的，先租三个月，三个月时间，够我们盖好自己的房子，搬进去了。”
    “盖自己的房子？”柳芸香皱眉。
    能有自己的房子当然好，可地基要钱，盖房子的各种材料、人工都要钱，没有三五十两打底，根本不可能……
    顾笙又道：“刚才您和阿秀收拾屋子时，我在院子里瞧过了，顺三婶家这边地势高，又背靠小溪，四周也算平坦，我们把房子盖在这里，清净也方便，再种点儿瓜啊菜的，连菜钱都可以省了。”
    既然柳芸香不愿意去镇上住，那他们短时间内，都得住在村里，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当然还是住自己的房子舒服。
    柳芸香索性起身去院子里看了一回，见果然如顾笙说的，就离顺三婶家不远处，便是个适合盖房子的好地方。
    折回屋里道：“还能与你们顺三婶做邻居，的确不错，还是笙笙看得远，都已在想盖房子的事了。只是……暂时我们银子不够，总得先攒够银子。可除了药钱和房租，一日三餐我们也都得花钱买。我是想的，我们明儿还是打个灶，自己开伙的好，不然日日跟着你顺三婶他们吃，饭钱不好算不说，她那个人我知道，再累都肯定不会让我们帮忙的，那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再就是，开了年二月里，阿晟就得县试了，都不说府试院试了，光县试，没个七八两的就下不来，我们也得留点儿银子，总不能事到临头再来着急。所以盖房子的事儿，怎么也得明年去了。”
    柳芸香说完，又叹道：“亏得还有笙笙第二次挣的那十两银子，让我知道我们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不然还真未必敢离开那个家，说不定就又凑合着，把日子过下去了。不过我想好了，过两日就去镇上的绣庄，看有没有什么活计，我年轻时能绣双面绣，说不定运气一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银子还给笙笙，新房子也能盖起了？”
    赵晟听得心里满不是滋味儿，道：“娘，我刚才不是说了，让您和笙笙都别为银子的事儿操心吗，我真的会想办法的。我除了抄书，还能帮人写信润笔。”
    总之他一定会把花娘子的银子都还给她！
    赵秀也道：“娘，就现在您眼睛都经常痛，还双面绣，您眼睛还要不要了？还是我去绣庄接活儿吧。都怪我以前太懒了，手又笨，一直没学会双面绣，不然绣一幅都能几两银子，现在也只能多做些，以量取胜了。”
    顾笙见母子三个都争着把挣钱的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好让其他人能轻松些，虽觉得温情，但没必要。
    她直接道：“我前两次都能找到野山参，第三次自然也能找到。不但野山参，还有天麻首乌灵芝和其他草药，我都能找到，我还能打猎。我的本事你们也都大概知道了，自信有的是办法挣到钱，你们何必舍易求难，在这里发愁？银子的事，都交给我！”
    柳芸香忙道：“笙笙你厉害我们知道，可你既嫁了阿晟，这些事便不该你来操心，该阿晟和我来操心才是。”
    赵晟也愧疚道：“我之前说了，要一辈子对娘子好，再不让你受以前那些苦的，哪能……”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盖了新房子我不住？一日三餐我不吃？还是挣的银子我不花？都不是外人，我也犯不着藏着掖着，没条件时我只能忍着就算了，一旦有条件了，我是肯定要让自己吃好穿好住好的。”
    “所以我为的也不是你们，主要还是为的我自己，这样你们心里能接受了吗？能接受就这么定了，我明儿就挣钱去，不然就是你们都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根本没拿我当自家人。”
    “可是……”赵晟还想再说，柳芸香也一脸的有话要说。
    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柳婶子在家吗？我是大俊媳妇……”
    柳芸香忙迎了出去，“大俊媳妇，我在这里。你不在家守着满哥儿，过来做什么？快进屋。”
    大俊嫂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一进屋就笑道：“我听说婶子带着阿晟兄弟、弟妹和阿秀妹妹如今在顺三叔家，特地登门来道谢的。这是半袋米，还有一只鸡和二十个鸡蛋，本来救命这样的大恩，我们家该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可我们家的情况婶子也知道，实在……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来了，还请婶子和阿晟弟妹千万别嫌弃。”
    又夸顾笙，“先前着急忙慌的，魂儿也飞了，都没顾上仔细看阿晟弟妹，只知道漂亮能干。现在才知道，阿晟弟妹何止漂亮能干，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了嘛。”
    顾笙点点头，问她，“孩子怎么样了？”
    大俊嫂忙道：“回去后哄着他喝了碗热汤，又给他喊了魂，睡着了，我娘这会儿守着他的。”
    “那就好。”顾笙不惯与人寒暄，很快把天聊死了。
    好在柳芸香已笑道：“大俊媳妇，你们家都不容易，还给我们送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拿回去，给满哥儿和你娘吃吧，尤其这鸡，应该正生蛋呢？更该拿回去了。”
    大俊嫂直摆手，“家里还有呢，我娘本来要自己来的，放心不下满哥儿才没来，让我务必把东西送到，说婶子和弟弟妹妹现在肯定需要。要是见我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肯定要骂我的，婶子就疼一疼我，别让我回去挨骂吧。”
    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把东西拿回去。
    柳芸香没办法，只得把东西都收下，送走了大俊嫂。

 第28章 同床共枕

    等大俊嫂走了，赵秀忽然叹道：“本来我心里是真挺气挺怨的，现在忽然觉得也没什么了。要是四嫂没有刚好路过，救活满哥儿，这会儿大俊嫂和她婆婆肯定都活不下去了，哪还能跟刚才似的，笑得一脸的灿烂？真那样的话，大俊嫂家就算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所以爹也好，那群人也好，我都不怨了。四哥现在好好的，还多了个这么好的四嫂，那点家产算什么，他们再没良心又算什么？如果让四哥好起来和让四嫂来我们身边的代价就是那点家产，那我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赵晟与柳芸香都点头，“这样想就对了。”
    “我心里本来还剩那么两分不得劲儿的，让阿秀这么一说，也觉得想通了。咱们日子再难，还能比当初大俊媳妇祖孙三代难，他们都能熬过来，我们当然也能。”
    顾笙这才知道，大俊嫂生下满哥儿几个月，丈夫便去了，本来她婆婆就是守寡拉扯大的儿子，好不容易看得见能享福了，儿子竟也去了，当真是苦命到了家。
    但婆媳两个愣是撑了过来，如今日子也勉强过得去，只等将来满哥儿长大，婆媳俩就能享福了。
    顾笙看惯了生死，早不会为救回了人欣喜，没救回懊恼了，她是人不是神，总归自己知道自己尽力就够了。
    但听了大俊嫂家的情况，还是忍不住庆幸，幸好满哥儿救活了，不然说不定就是三条命了！
    她把话题说回大俊嫂来之前的，“我明儿一早就去后山，这次打算尽可能往深山里走，所以中午应该赶不回来，娘帮我准备一些水和干粮吧。”
    柳芸香还想劝她，“深山太危险了，笙笙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吧。不然你带了我和阿秀一起，教我们找野山参和灵芝？也好有个照应。”
    赵晟忙道：“娘和阿秀别去了，我陪笙笙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好她的。”
    顾笙似笑非笑，“你确定一个一脚就能把桌子踹散架的人，需要你的保护，而不是反过来保护你？好了，你们都别担心，我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太阳落山前，一定会平安回来。等我大概摸清楚深山的情况，下次没准儿就能带你们一起去了。”
    赵晟一下子红了脸。
    比起娘子，他好像是太没用了一点，以前别人嫌弃书生“百无一用”时，他还没什么感觉，这次终于体会到了。
    不然等他痊愈了，也跟娘子学习武？
    因顾笙坚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一会儿，村里其他与柳芸香要好的族中妯娌、妇人们也各自送了东西来，或是一把面、或是两把菜、或是自家做的干菜酱菜之类。
    虽都顾及柳芸香的心情，没有多说，但言语神色间，还是忍不住都多少带出了几分对赵铁生的不满和对赵木兄弟妯娌的鄙视来。
    柳芸香便大概知道村里人对她与赵铁生和离，及他们娘儿几个净身出户两件事，都是什么个态度看法了。
    这也是她要继续住在村里的原因之一。
    以前她一心为着那个家，总是事事替一家子周全，现在她不愿意了，他们一个个的名声是好是坏，关她什么事？
    晚饭顺三婶果然杀了鸡，炖了鱼，把一张四方桌摆得满满当当。
    柳芸香大是过意不去，借花献佛把下午大俊嫂送来的鸡转送给了顺三婶，又拿出一两银子，说是接下来三个月的房租，至于多出的一百文，则是明儿请顺三叔帮着打灶的材料钱和工钱。
    执意要顺三婶收下，“妹子要是不收下，我们娘儿几个也只好明儿一早，便收拾收拾，另找地方去住了。”
    顺三婶无法，只得把鸡和银子都收下了，“大姐也是，跟我还这么客气，你们便是去镇上租房子，一月也要不了三百文，我这不是平白占你们便宜？那以后我家菜地的菜你们随便拔，说什么也不能再跟我客气啊！”
    柳芸香这回没再推辞，笑着应了，“这个妹子便不说，我也不会客气的。”
    大家吃完了饭，又在堂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夜间寒冷，便各自回了房歇息。
    顾笙这才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
    只有两间卧室，两张床，要怎么睡？
    柳芸香倒是早就想好了，“老四你和笙笙一屋，我和阿秀一屋，大家都早些睡，明儿还有的忙呢。”
    见顾笙与赵晟都不动，顾笙还好些，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赵晟却是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才猛地反应过来，二人的确早已是夫妻，却至今没同床共枕过，不怪傻儿子一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遭的表情，那笙笙不是更害羞呢？
    虽然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那也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外冷内热的，怎么可能瞒得过过来人？
    柳芸香只得先让赵秀回房，然后低声与顾笙道：“笙笙啊，娘知道之前太简单，委屈了你，你放心，娘以后一定重新给你和阿晟热闹一次。在那之前，咳，阿晟不会怎么着你的，他现在身体还没好呢。”
    顾笙已经尴尬过了。
    就两张床，她这个“娘子”不跟赵晟睡，谁还能跟他睡？
    若她也跟柳芸香赵秀一起睡，又太挤了，肯定三个人都睡不好。
    至于赵晟会不会趁机对她不轨，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赵晟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何况赵晟首先也得打得过她。
    遂点头道：“我都明白，您安心去睡吧。”
    反正也是各自睡各自的被子，就当是旅行途中的男女合住了。
    柳芸香却又低声叮嘱了赵晟一番，“笙笙年纪还小，你身体也不好，千万不许着急，以后还有几十年，够你们恩爱的……”
    说得赵晟都快成煮熟的螃蟹了，又催着二人先回了房，自己才也回了房去。
    顾笙便问赵晟，“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我习惯睡外面。”
    赵晟咳了一下，才道：“那你睡外面吧，我、我都行的。”
    两人很快梳洗收拾好，躺到了床上。
    赵晟想着顾笙一直大大方方的，加之吹了灯，再看不清彼此，渐渐也放松下来，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娘子是年纪还小，情窦未开，才能这般大方，还是因为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所以才半点不害羞的？
    他倒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娘子除了责任，心里已有其他感觉，毕竟这么漂亮能干、这么好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第29章 大惊喜

    顾笙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就当是旅行途中的男女合住了。
    听着耳边与之前柳芸香不一样的呼吸声，感受着四周同样与柳芸香迥异的气息，还是有些微的不自在。
    肯定是一回生的缘故，等明晚她二回熟了，应该就不会不自在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赵晟低沉的声音，“笙笙，你睡了吗？我有些睡不着，要不，我们说会儿话吧？”
    顾笙片刻才“嗯”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赵晟忙道：“也没想说什么，就是闲聊。笙笙，你官话说得挺好的，应该是北边人氏吧？”
    顾笙哪里知道，“我真忘了，跟之前你问我年纪一样，不是敷衍你的。你要实在想知道，等我以后想起了，再告诉你。”
    “不是不是……”赵晟急了，“你别误会，我不是想盘问你什么，就是、就是真的想多了解你一些，结果就忘了上次……我以后不问了啊。”
    他真的不是想问这个，可想到娘子就在他身侧，他略一伸手就能够着，他鼻间也满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
    而且因为身处黑暗中看不见，嗅觉听觉都变得更敏锐，那幽香简直一直香到了他的心尖上，让他的脑子也跟着混沌起来。
    结果就脱口而出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蠢？
    赵晟懊恼急了。
    万幸还有黑暗为他遮掩，不然他更得无地自容。
    顾笙倒是无所谓，“咱俩其实还不大熟，你不问我这些，要问哪些？等以后熟悉了，话题自然多了。”
    ‘以后’？
    赵晟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娘子刚才就说了一次‘以后’，现在又说了，就短短这么点儿时间，她就说了两次，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把他们娘儿三个当自己的亲人，把有他们在的地方当家了？
    赵晟一下子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了口：“笙笙，下午时阿秀说，如果让你来到我们身边的代价是那点家产，她心甘情愿，我……我也是一样想的。我不但心甘情愿，还幸甚之至。”
    顾笙因他半天都没说话，已经睡得迷迷瞪瞪了。
    但还是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句：“我也很高兴，能遇上你们……”
    就睡得人事不省了。
    余下赵晟又是一阵心潮澎湃，等平静些了还想再说，就听见顾笙的呼吸声已变得均匀而悠长。
    知道她已经睡着了，只得吐了一口气，也闭上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顾笙便带着柳芸香为她准备的干粮和水，去了后山，上山后径自进了深山。
    到得太阳升到正中时，她身后的背篓里已装了几只山鸡、几只野鸭，还有两只野兔。
    顾笙却并不太高兴，这些猎物都小，吃起来味道其实也一般，估计卖不了几个钱，自家也吃不了这么多，除非后边儿能再打个山猪野羊之类的大家伙，她今儿这一趟才算不白来。
    之后她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寻找各类药材上。
    可惜埋头找了好半天，都没能再找到哪怕一株灵芝、一棵野山参。
    顾笙不由皱眉。
    难道她的好运气上两次已经用完了？还是这么大座山，结果却是个外强中干的，根本没多少好东西？
    她只能沿着灵芝和野山参喜爱生长的地方继续找，找到自己又饿又渴的实在撑不住了，才找了块临悬崖的光溜溜的大石头坐下，吃起干粮喝起水来。
    吃饱喝足后，顾笙调动异能，给自己全身都走了一遍消除疲惫，给自己双手的手腕尤其多走了一会儿，她的骨头长得很快，现在双手都能活动自如了。
    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随便说说的，顾笙虽然身负异能，首先却是个医生，在这事儿上还是不敢大意了，一直很注意保养自己的手。
    不一会儿，顾笙收了异能，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虽然不累了，还是双手放到脑后躺下，望起天来。
    这么蓝的天，几乎看不到云，四周满是青枝绿树，还时不时的有鸟叫声……真好呀！
    顾笙悠闲的躺着，渐渐整个人都放空了。
    手却没闲着，要么掐一朵旁边的野花，要么折几截树枝胡乱编个花环戴头上，要么就反手摸一摸大石头四周。
    只有经历过双手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才会明白双手健全、能行动自如是多么的可贵……
    忽然，顾笙翻了个身，敏捷的探出半个身体，眯眼往悬崖旁看去。
    同时脑子里闪过一段话“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顾笙的心“砰砰”直跳。
    眼前这长在悬崖上，色泽跟上好黄田石一样，既有弹性还黏手的东西，不会就是肉灵芝，传说中的“太岁”吧？
    她倒是看过相关的新闻，也看过新闻配图，但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
    顾笙小心翼翼的掰起肉灵芝来，等终于把它全部掰下，拿在手里后，已是满头的汗。
    心里却说不出的高兴，这棵肉灵芝至少也有七八斤，卖了的钱应该够他们盖新房子了吧？
    还以为她的好运气上两次已经用完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个惊喜等着她！
    顾笙很快收拾好背篓，又在不远处设了两个陷阱，说不定下次来时，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等顾笙回到家里，已是夕阳西下。
    柳芸香与赵晟赵秀却都不在家，问了顺三婶，才知道母子三个是去镇上了，“上午笙笙你出门后没多久，族里就来了人劝你婆婆别跟你公公他们一般见识，说已经骂过他们了，让你婆婆带了你们还是搬回去。”
    “你婆婆不肯，说你公公纵容儿子儿媳羞辱她，往她身上泼脏得不能再脏的水，死也不回去，只要和离，阿晟与阿秀也说不回去。问你婆婆他们是怎么羞辱她泼她脏水的，她又不肯说，你公爹他们也不肯说。”
    “后来你婆婆就说今儿就要去镇上办和离，让你公公看在她二十年辛苦的份儿上，好歹放她一马。两个人便去了镇上，阿晟与阿秀不放心，也跟了去，算着时间，也该快回来了……哎，好好儿的一个家，怎么就这样说散就散了呢？”

 第30章 和离

    顾笙这才知道赵氏族人竟还好意思来劝柳芸香回去，也不先问问赵铁生父子兄弟妯娌们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哪来的那个脸？
    她谢了顺三婶，“偏巧我不在，真是多谢您照顾我婆婆和相公他们了，只要他们没吃亏就好。至于那个家之前到底好不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有我婆婆才知道，她既然坚持和离，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我们做儿女的，当然都无条件支持她。”
    顺三婶道：“这是自然，你婆婆那个人我知道，为人处世都好得很，也从来都让得人，这次肯定是被逼急了，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何况人？我也就是白感叹一句……看你这背篓装得满满当当的，都装了些啥，我帮你卸下来吧？”
    “那就麻烦您了。”
    顾笙在她的帮助下，把背篓卸下，又见他们住的东厢旁已经搭了个半开放式的灶房，今晚肯定就能自家开伙了。
    便自背篓里拿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鸭递给顺三婶，“我今儿在山上打到的，您拿去烫一烫，拔了毛，晚上添道菜吧。”
    顺三婶先是惊讶，“你、你这孩子瞧着斯斯文文的，这山鸡野鸭真是你自己打到的？嚯……还打得不少，还有野兔，你怎么做到的？明明瞧着就是个风吹就倒的小姑娘！”
    随即便摆手，“这我可不能收你的，你留着自家吃，或是拿去镇上换钱吧。你们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跟你婆婆好了这么多年，大家又都是族人，真别跟我客气。”
    架不住顾笙坚持要给，“您现在不收，等我婆婆回来也肯定要让您收的，不然我们只能搬出去了。那何不现在就收下，再耽搁可就炖不烂了。”
    顺三婶只得收了，“那行，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你们今晚也别开伙了，大家还一起吃吧？肯定都累了，吃完了也好早些睡。”
    顾笙不放心柳芸香他们，正打算去镇上看看，的确没时间做饭。
    便再次谢了顺三婶，“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待进屋放下背篓，简单梳洗了一番，出门往镇上去了。
    却是半路上就遇上了柳芸香和赵晟赵秀，当然还有赵铁生。
    只不过柳芸香是满脸的轻松，赵铁生却是满脸的灰败。
    赵秀最先看见顾笙，远远就叫道：“四嫂，你回来了，还当我们要先到家呢。”
    柳芸香与赵晟也看见了顾笙，脸上都有了笑容，赵晟人高腿长，几步就到了顾笙面前，“笙笙，你，还好吧？我还说到家就先去接你，你今儿肯定累坏了吧？”
    顾笙摇头，“我挺好的，今儿收获也不错。娘怎么样，和离办成了吧？”
    柳芸香此时也走近了，闻言笑道：“当然办成了，亏心的又不是我，怎么可能办不成？笙笙你不知道我这会儿浑身有多轻松，多少年都没这么轻松过了。哪怕以后只能吃糠咽菜，我心里也是甜的！”
    顾笙听她拔高了声音，估计这话是有意说给赵铁生听的。
    当然要配合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一群吸血蚂蟥，别说您了，换谁能不浑身轻松的？您也别担心以后只能吃糠咽菜，有我在，怎么可能让您吃糠咽菜？我今儿上山又找到了几支野山参，多的不说，一二十两肯定是能卖的，我们很快就可以盖房买地，您的好日子也马上就要来了，您就等着享福就是。”
    顾笙都能看明白柳芸香的用意，赵晟与赵秀做儿女的，当然更能看明白。
    赵晟抿了抿唇，到底什么都没说。
    赵秀却是没忍住，也拔高声音附和顾笙，“就是，娘有四嫂这么能干的儿媳妇，明年四哥也一定会中的，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就等着人人羡慕就是了。”
    只是话说出口了，余光见赵铁生不但脸色更难看了，身体还明显晃了一下，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随时都要撑不住了一般。
    赵秀又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亲爹，也是疼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她不该这样说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村口。
    赵晟见赵铁生脸色难看，脚步蹒跚，到底还是没忍住道：“爹，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赵铁生摇头，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还是不了，我自己回去就成，你们也回吧。记得……有困难了，就去找我，本来就是该你们的，别为了面子，就硬撑。”
    说完便先往自家走去，走出几步后，还能看到他抬起了手，估计是在擦泪。
    柳芸香见状，眼睛也酸涩起来，当年……要不是这个男人带了她走，她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可这几年她也真的是忍够了，不想再忍了！
    顾笙见母子三人情绪都不高，很想活跃一下气氛，无奈实在不擅长，只好随他们一起，默默回了家。
    幸好顺三婶是个爱说爱笑爽朗的，一见娘儿几个回来，便笑着说开了：“大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闻见香味儿没？笙笙去山上打回来的野鸡，我给炖上了。还有一只野鸭子，我打算爆炒，不过那鸭子我瞧着至少一年了，估计得炒上大半个时辰，才咬得动，今儿的晚饭肯定得迟些。你们都饿了没，要不我先煮几个洋芋地瓜，给你们垫垫？”
    “大姐，笙笙也太能干了，不但会医术，能治病救人，还会打猎，长得也这么好看，你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不过还是阿晟福气最好，能娶到怎么好的媳妇儿，你小子上辈子一定是烧高香了……”
    低沉压抑的情绪与气氛便这样消散于了无形当中。
    “还说今晚我们就可以自己开伙了，没想到又给妹子添麻烦了……我们这会儿都不饿，不用先垫垫……我们家笙笙的确能干，我一想到这么好的儿媳竟是我的，嗨呀，真的是做梦都在笑……”
    顾笙等柳芸香与顺三婶说完了话，明显心情好了不少的回了屋里。
    才把她今儿的收获都拿了出来，“这些猎物都是我白天顺手打的，看是留下我们自己吃，还是拿去镇上换钱？应该也能换到些钱吧？我还设了陷阱，等过两日去看，多半还能有收获。”

 第31章 宝贝认不得？

    赵晟见顾笙就进山一趟，便带回这么多猎物，明明就这么瘦弱的身体，却隐藏着那么大的能量，简直无所不能一般。
    心里已不是觉得自己没用，而是觉得自己没用到家了。
    不过想到这么能干的女子已经是他妻子，旁人再羡慕妒忌都没用，又忍不住窃喜。
    柳芸香已道：“这些猎物的肉都挺柴的，也不如家养的鸡鸭滋补，还是拿去镇上换了钱，买家养的鸡鸭给笙笙你和老四滋补身体吧。我明儿一早就背去镇上卖，中午打算割一刀肉，做几个菜，请你们顺三嫂一家吃顿饭，正好小栓他们明儿也回来了，就当是感谢他们一家。”
    等卖了猎物，她好顺便去一趟绣庄，本来今儿就要去的，结果生生给她耽搁了。
    幸好和离文书拿到了，否则她一定对赵铁生那老东西不客气！
    顾笙道：“我跟您一起去吧，有好东西要卖给罗大夫，若是顺利的话，明儿我们盖新房子的银子应该就能有了。”
    这话一出，赵晟也好，柳芸香与赵秀也好，都是一呆。
    片刻，还是柳芸香先回过神来，忙压低声音道：“笙笙，你刚才说……明儿就能有盖新房子的银子了，是真的吗，不会是我耳朵有问题，听错了吧？”
    什么好东西，能卖那么多银子呢？
    赵晟也惊疑，“笙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别为了我们，就强自己所难。我今儿没顾得上，明儿就去镇上找抄书的活儿去，娘，明儿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镇上。”
    顾笙见三言两语与他们解释不清，索性直接拿了那块肉灵芝出来，问赵晟，“不知你可听说过‘太岁’？”
    “太岁？”
    赵晟讶然，“我倒是在一本杂记上看到过有关记载，说是百药中的上品，珍贵无比……不会，就是眼前这东西吧？”
    顾笙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应该八九不离十，等明儿去见过罗大夫，就知道了。若真是的话，多的银子不敢说，几十两应该是能卖的，我们盖新房子的钱可不就有了？”
    柳芸香与赵秀没听说过“太岁”，都是又惊又喜，“天哪，就这么块东西，就能卖几十两呢？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四嫂，你怎么懂这么多，你明明瞧着比我还小！我以后一定好生跟你学，能学到你一点皮毛，肯定都够我这辈子用了。”
    顾笙摆手微笑，“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太岁’，说不定弄错了呢？等真卖到了银子，再来高兴也不迟。”
    正说着，外面传来顺三婶的声音：“大姐，马上就能开饭了——”
    娘儿几个便先打住，去了顺三婶家的堂屋吃饭。
    第二天吃过早饭，除了赵秀留下看家，顾笙、赵晟与柳芸香都去了镇上。
    他们先去镇上的酒楼把昨儿顾笙打的猎物都卖了，换了一两三钱银子。
    随即才去了罗大夫的医馆。
    罗大夫正给一个病人号脉，瞧得娘儿三个进来，立时满脸的笑。
    冲他们点了头，又给病人开完方子，让其去抓药后，才上前笑道：“我是说今儿怎么一起来，就有喜鹊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叫，原来是它们知道今儿有贵客到呢！”
    非要请他们去后堂喝茶，柳芸香怎么推辞都没用，“赵嫂子莫不是还记恨我当初不肯登门之事？……既然早不记恨了，那就别跟我客气，我正好要请教赵娘子，你们今儿不来，我就这两日，也要去你们村儿找赵娘子的。”
    只得随罗大夫去了后堂。
    等大家分宾主坐了，罗大夫的儿媳送了茶来。
    罗大夫不等顾笙喝完放下茶杯，已迫不及待问道：“赵娘子，我听说您前儿救活了一个被栗子噎住，连气儿都没了的孩子，是真的吗？要是别人，我肯定不信，孩子都没气儿了还怎么救，可那个人是赵娘子，我就觉得肯定是真的。敢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顾笙眉头一挑，“罗大夫听谁说的？”
    不是说古代信息很闭塞吗，怎么前天才发生的事，罗大夫都听说了？
    罗大夫笑道：“就一个病人说的，说是听你们村儿的人说的，还说你们村儿当时好些人都看见了。真是太可惜了，我当时要是也在该多好？”
    实在很想问顾笙具体到底怎么做的，这么好的法子要是能传开，以后那些不慎噎着的人，不就有救了？
    可这样的秘方要是换了是他家的，他难道就肯是个人就告诉，轻易让人学了去不成？那不是砸自家的饭碗儿，断自家的财路呢，便他愿意，他的家人也不会愿意的……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了回去。
    但话能忍回去，脸上的求知若渴却是怎么忍，都忍不住还是带了几分出来。
    顾笙对罗大夫还算好感，且还是那句话，她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比罗大夫懂得多一些，又不是她的原创专利，凭什么死死捏在手里？
    遂笑道：“罗大夫想学吗？其实很简单，别说您是大夫了，就算只是不通医理的普通人，也很容易就能学会。您要是想学，回头我教您便是，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请您帮忙。”
    罗大夫已是欣喜若狂，“赵娘子真愿意教我，真的吗？哎哟，那我可真是、可真是……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了。您果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才能这般心善吧？您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您只管说，只要我做得到，我绝不推辞！”
    顾笙便示意柳芸香拿了背篓里，包得严严实实的肉灵芝出来。
    再小心放到桌上打开，“罗大夫，您认得这是什么吗？”
    “这是……”罗大夫一脸的疑惑，“倒有点像我亲家书桌上那块黄田石，赵娘子这是打算……怎么还是软的，还有点弹，有点黏手呢，这不是黄田石吧，赵娘子？”
    顾笙一听便知道，罗大夫也不认得“太岁”了，想想也是，从古至今见过“太岁”的人又有几个，便是她，若不是借助互联网，不也不认识吗？
    看来她只能跑一趟县里，看县里大医馆大药铺的人，会不会有认得“太岁”，知道它真正价值的了。

 第32章 自告奋勇

    顾笙正要把“太岁”重新包好，收起来。
    罗大夫已猛地一击掌，叫道：“赵娘子，这、这不会就是《本草》上面记载的肉灵芝，俗称‘太岁’的那宝贝吧？我越瞧越是像，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但真的越瞧越像，您这是打哪儿弄来的呢？”
    顾笙听罗大夫总算还有几分见识，收回了要包起“太岁”的手。
    道：“您别管我打哪儿弄来的，您就说要不要收下这块东西，如果要收，您能给多少银子吧。都是老熟人了，我不为难您，您觉得什么价钱合适您就说，我如果也觉得可行，那这笔生意我们就成了。”
    顿了顿，“主要是我们家等着银子盖新房，其他事情也多，实在没时间去县里，不然今儿就不来您这儿，直接去县里了。”
    罗大夫已激动过了，苦笑摆手道：“我倒是想收下这块东西呢，可这么难得的宝贝，怎么也得上百银子，不然不是坑赵娘子呢？您这么仁义心善，价钱低了我怎么好意思。问题是，我这医馆也就小本儿经营，一年下来，都赚不了上百银子，咱们镇上又穷，不到万不得已，百姓都不来看病的，更别提舍得用那些贵价的药了，我买了这东西，怕是三五年都回不了本儿呀！”
    顾笙明白了，“也是，我忘记考虑罗大夫的实际情况了。那我们还是挤时间明儿去一趟县里，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吧。至于教您海姆……教您怎么急救噎住了的病人，只能等我回来后再说了。”
    说完看了一眼赵晟。
    赵晟便笑着与罗大夫道：“罗大夫，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先告辞了。”
    娘儿三个收拾收拾，就要走。
    罗大夫却是道：“赵娘子你们先别急着走。这‘太岁’县里大医馆大药房应该都有人认得，可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只怕他们要压你们的价。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托付给我，我替你们跑一趟县里吧？我跟县里回春堂的二掌柜还有几分交情，想来他不至于坑我。”
    怕顾笙信不过他，忙又补充，“赵娘子放心，我绝不会坑您的，保证县里卖多少银子，就给您拿多少银子回来，一文都不会坑您的。不信我可以发誓……不是，我可以给您立个字据，签字画押的！”
    这赵娘子小小年纪，却一身深不可测的医术，一身不凡的见识，就说她的手吧，这才接骨多少天呢，竟已能活动自如了，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她还能开那么精妙的方子，能把已经没了气的人都救活，这样的高手，他巴不得能为她做点儿什么好吗，那她指不定一个高兴之下，就漏两手给他，也足够他惠及子孙，造福乡亲了！
    顾笙闻言，迟疑道：“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赵晟与柳芸香也道：“不是白耽误罗大夫的正事，也白让您受累呢？”
    罗大夫忙笑道：“不耽误，不受累，只要赵娘子肯教我，我做什么都愿意。赵娘子，您看呢？您要是还不放心，不如您和赵相公同了我一块儿去？”
    顾笙倒是真想去县里看看。
    虽然她现在已经拿柳芸香和赵晟、赵秀当亲人了，也不会在赵家村和青山镇待多久，肯定是要往外走的，赵晟要考科举的人，更是注定要往外走。
    可现如今赵晟身体还没痊愈，柳芸香也才和离了，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还得防着赵铁生父子兄弟们会不会再生事，大家仍住一个村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再有个什么事儿，顾笙可不愿柳芸香母子三个白白怄气，哪怕她事后能找补回来，一样不愿意。
    遂只能与罗大夫道：“我和我相公身体都还没痊愈，赶不得路，家里这些日子事也多，不满罗大夫您说，要去县里还真不容易。您既一片好心，我们便厚颜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白跑这一趟的，若东西没有卖出去，您来回的食宿车费我们事后一定补给您；若东西顺利卖出去了，不管卖了多少银子，都您二我们八，怎么样？”
    若真是“太岁”，怎么着也能卖上百两银子，二成就是二十两，搁县里可能不算什么，搁青山镇，可实打实不是小数目了。
    倒弄得跟自己蓄意占赵娘子一家便宜似的……
    罗大夫直摆手，“赵娘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自愿替你们跑这一趟的，您千万别与我客气，何况我过几天本来也要去县里一趟，如今不过提前去罢了。那我明儿一早就出发去县里，五日内应该能回来，今儿是……二十四，这样，三十那天你们再来，肯定就有结果了。”
    顾笙还想再说：“正是因为您是自愿的，我们感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让您自掏腰包？”
    赵晟与柳芸香也道，“就是，总不能让您出了力，还出钱才是，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事儿……”
    架不住罗大夫坚持：“几位再这么客气，我可就不好意思跑这一趟了。不怕几位笑话儿，我打的主意认真算来，可不只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几位再说下去，我就要无地自容了。”
    只得都打住，又与罗大夫寒暄了几句，出了医馆。
    柳芸香便与赵晟道：“阿晟你不是说要去书馆瞧瞧吗，带了笙笙一块儿去吧，要是笙笙饿了，你们就先吃点儿东西，我去绣庄瞧瞧。”
    且不说那“太岁”还没卖出去，就算已经卖出去了，一家人也没有坐吃山空，把担子都压笙笙肩上的道理。
    只要她做得动一日，哪怕只能挣三文两文的，也不会白歇着。
    赵晟的想头与柳芸香差不多，但除了不想顾笙再受累，他同样不想柳芸香和赵秀受累。
    可这会儿在大街上，他也不好与柳芸香多说，便只点头：“我知道了，那娘忙您的去吧，我们待会儿在三岔路口碰面。”
    随即娘儿三个分作两拨，顾笙跟着赵晟去了书馆，柳芸香则去了绣庄。

 第33章 求阿晟弟妹救命

    赵晟在书馆一次接抄了五本书。
    因他字写得好，交书也守时，书馆老板向来对他很有好感，直接先预支了他一半的工钱，“赵相公病了这么久，家里肯定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咱们也这么几年的交情了，也就打去年您去了县学后，才来我这儿少了，旁的忙帮不上您的，先预支一部分工钱给您还是做得到的，您千万别客气。”
    这样勤奋又自律的人，将来十之七八能有大造化，不趁现在结个善缘，等人家出头了，再去现抱佛脚不成？
    那可就迟了！
    赵晟也正有向书馆老板预支工钱的心思，不想还没开口，老板已先开了口，感激不已，“您这般信得过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了，一定会保质保量，按时交书的。”
    待离开书馆时，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
    等走到没人处时，赵晟把才拿到的一两五钱工钱递给顾笙，“笙笙，这钱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我拿了剩下一半工钱，再还你。”
    顾笙并没打算拿这银子，不过对他的态度很满意，道：“你还是待会儿交给娘吧，家里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就别分那么清了。倒是这么厚五本书，你大概要抄多久？我瞧着好像都是杂记话本，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和学业吗？”
    赵晟笑道：“这么厚五本书，要是从早到晚不停歇的抄，半个月应该能抄完。但我没忘记笙笙你的话，不会拿身体开玩笑，所以我打算一个月内抄完，跟老板也说好了的。”
    “至于我的学业，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我其实该学的都学过了，倒是我的字好久没练了，自己都觉着手生了好多，正好趁机练一练。等到过完年，我就返回县学里，加紧苦读一个月，二月十八好下场。”
    顾笙听得点头，“我不懂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再去买了墨，书馆只提供抄书的纸，笔墨砚都得自理。
    眼看时候不早了，便去了三岔路口与柳芸香会合。
    却是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柳芸香，还满脸的沮丧，“绣庄老板说如今都流行什么苏样儿了，双面绣好是好，却工期长，价又贵，他小本儿经营压不起货，让我去县里的绣庄问。只接到了些绣荷包手帕的小件儿。”
    赵晟与顾笙闻言，忙都道：“没事的娘，小件儿就小件儿吧，我接到了抄书的活，老板先给我预支了一半的工钱，笙笙让我给您。”
    “罗大夫不是明儿一早出发去县里吗？成还是不成，五天后就知道了。何况还有卖猎物的钱，短时间内咱们生活怎么着都是不愁的，您把心放宽点，车到山前总有路。”
    柳芸香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问赵晟买东西给顾笙吃没有，“早饭吃得早，笙笙肯定早饿了。”
    得知赵晟什么都没给顾笙买，把他骂了一通，“怎么一点不知道疼人的，笙笙这么瘦你看不见呢？就你这样的，居然都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可真是老天开眼了，不，不是老天开眼，全靠你娘眼光好、下手快。”
    拉了顾笙去买吃的，不一会儿就把顾笙双手都塞得满满当当。
    之后又买了两只鸡，一条鱼，娘儿三个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赵秀已经等得很着急了，见他们终于回来了，脸上才有了笑容，帮着把东西都提进了屋里去。
    下午，顺三婶的儿子小栓带着老婆孩子从岳家回来了。
    小栓跟顺三叔一样，话不多，但随时都一副笑模样儿，他媳妇儿桂花则个子小小的，说话做事都十分的爽利，夫妻两个都让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来。
    他们对柳芸香娘儿四个的到来也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婶子和阿晟弟弟、阿秀妹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家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桂花对顾笙更是热情，“阿晟弟妹可真漂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儿，听说你还会治病救人，还会打猎？我要是能有你十分之一的能干，做梦都要笑醒了。”
    再加上他们的一双儿女小强小双在一旁又笑又闹的，家里一时间好不热闹。
    第二天吃过早饭喝了药，赵晟就开始抄起书来，柳芸香与赵秀也绣起昨儿接的荷包手帕来。
    用柳芸香的话说，就是：“蚊子肉再小也是肉不是？”
    只有顾笙无所事事，又想去后山逛逛了，她果然是个闲不住的命！
    可惜赵晟与柳芸香都不让她去，“昨儿笙笙你才辛苦一天，今儿怎么着也得好生歇歇才是。实在无聊你就回房睡觉去，等午饭好了，叫你你再起来。”
    顾笙只得回了卧室，躺下后默默调息，不知不觉竟真睡了过去，等中午被柳芸香叫醒时，浑身都懒洋洋的舒服。
    不过下午她就没这么闲了，因为有人慌慌张张找了来，“铁生婶子……不是，柳婶子，我媳妇生孩子生不下来。听说阿晟弟妹连满哥儿都没气儿了，还能救活，求您行行好，让阿晟弟妹去瞧瞧我媳妇儿吧，田婶子说再耽搁下去，大人孩子都要保不住了……”
    顾笙正在屋里看赵晟待抄的杂记。
    竖体的排版真的是看得她眼晕，可又实在无聊，眼晕也只能强忍着。
    听得有人求救，忙出了屋子，问来人，“你慢慢说，你媳妇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柳芸香则忙在一旁给她介绍，“这是阿晟同族的根生哥。根生，你先别急，慢慢儿跟我家笙笙说，你媳妇儿算着日子，不是下个月才生吗，怎么提前了这么多？现在具体什么情况了？”
    根生带着哭腔，抖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婶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嘛。昨晚忽然就喊肚子痛，但还能忍，就没请田婶子，到早上起来，痛得更厉害了，水也破了，请了田婶子来一看，说是要生了。”
    “可生到现在，都生不下来，田婶子说、说孩子是屁股挡着出口了，她实在没法，让我们再请别人……我娘这才、这才想到了让我来请阿晟弟妹，求阿晟弟妹救命，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就“噗通”一声跪下，真给顾笙磕起头来。

 第34章 一分不能再耽搁

    顾笙几时经历过这个，哪怕在末世那几年，也没经历过，忙闪身躲到了一边。
    柳芸香见她满脸的尴尬，吩咐赵晟，“快扶了你根生哥起来。都是同族的人，又同辈，根生你快别这样，我家笙笙也不是神仙，可不敢保证就能救你老婆孩子。”
    说完低声问顾笙，“笙笙，你能行吗？要是没把握，我就给你推了，省得回头明明是一片好心，反倒招埋怨。”
    顾笙一听根生哥说孩子是屁股挡住了出口，便知道是臀位先露了，搁现代当然是直接剖腹产。
    可现在哪有剖腹产的条件，她连最基本的手术刀、缝合线这些都没有，就更别提其他药材仪器了。
    她也压低声音，问柳芸香，“我没有把握，但如果我不去，肯定一尸两命，您希望我去吗？若万一我去了，也没用，产妇家属会怎么样？”
    反正她也闲着，倒还真有些想去瞧瞧，但她也得先弄清楚根生哥一家都什么为人，省得回头闹出“医患矛盾”来。
    柳芸香听得‘一尸两命’，脸上流露出不忍来，“根生两口子倒都是本分人，他娘却是个泼妇，又嫌根生媳妇头胎生的是闺女，一心抱孙子，万一这胎恰好是孙子，结果……只怕有的闹腾。不过笙笙你放心，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欺负你。”
    也就是说，其实还是希望她去的？
    顾笙明白了，道：“那我去看看吧，好歹是两条人命，就算结果是坏的，我尽力了，至少晚上能睡得安稳。”
    柳芸香想了想，下定决心般道：“那好，我陪你一起去。根生，你先回去，我带了我家笙笙马上去你家。”
    根生听得顾笙终于肯去了，欣喜若狂，“好好好，婶子，我马上回去告诉我娘和媳妇好消息，你们也快点儿来啊……那，阿晟弟妹，需要我们先准备什么吗？”
    顾笙暗道，她想要的根生哥家能拿出一样来都算她输。
    只得道：“那多烧些开水，把剪刀帕子什么的，都放开水里多烫几遍吧。”
    等根生哥一走，柳芸香吩咐了赵晟与赵秀几句，“你们看好家，我和笙笙去一趟，要是天黑了我们还没回来，阿晟你就去接我们。”
    赵晟忙道：“我现在就陪娘和笙笙一起去吧？”
    在家里他肯定也不能安心。
    柳芸香嗔道：“别人生孩子，你去什么去？就在家里待着，不过不许一直抄书啊，阿秀你也是，不许一直做针线，你们得给我互相监督。”
    说完问顾笙，“笙笙你有什么交代的没？没有我们就走吧。”
    顾笙没什么要交代的，不过见赵晟满眼期盼的看着自己，还是说了一句：“注意劳逸结合。”
    才随柳芸香急匆匆赶去了根生哥家。
    果然还在院子外，已能听见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好痛……赵根生，你不是说人马上就来了，怎么还没来……救命，要痛死人了呀……”
    顾笙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有力气喊叫，说明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农家小院是以竹篱笆围起来的，门也开着，柳芸香带了顾笙便往里走，一边喊着：“有福嫂，我们来了。有福嫂——”
    很快就有个中年妇人接了出来，“他铁生婶，你们可算是来了。阿晟媳妇，你快进去瞧瞧你嫂子吧，那天你救活满哥儿时，我也看见了，满哥儿都没气了你都能救，你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婶子可就交给你了。”
    顾笙还没说话，柳芸香已先道：“有福嫂叫我柳大姐柳妹子都成，就是千万别再叫什么他铁生婶，我跟赵铁生和离文书都拿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家笙笙也只是人，不是神仙，可没有把握一定能救活根生媳妇两母子，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万一……你可别闹腾，不然我们现在就走。”
    根生娘迟疑，“这、这怎么能没把握呢，我们前儿可都亲眼看见阿晟媳妇救活满哥儿的，我家的好歹还有气……阿晟媳妇，你可一定要救活你嫂子和我孙子啊。”
    说着就要去抓顾笙的手。
    顾笙忙退了一步，“我尽力。”
    正好根生哥满脸焦急的出来，“娘，先别说那么多了，都到这地步了，阿晟弟妹能行当然最好，不能行那也是他们两母子的命。不然你再把田婶子请回来？就怕你八抬大轿去抬她，她都不肯再来，阿晟弟妹肯来已经不容易了！阿晟弟妹，你快进屋瞧瞧你嫂子吧。”
    顾笙便由他引着，进了产房去。
    就见靠墙的床上，躺了个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大肚子，她显然已经痛极也累极了，连顾笙进来了都没发现，只是没意识的喃喃着，“真的要痛死人了……有没有人能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声音也比方才弱了不少。
    顾笙顾不得先安抚她、给她信心，立刻检查起她的身体状况和分娩进程来。
    见露出来的果然是臀部，且这也有一会儿功夫了，居然一点都没调整，只怕孩子在腹中已经是凶多吉少。
    顾笙皱起了眉头。
    必须要马上动手术，一分钟都不能再耽搁了！
    问题是，她拿什么来动手术？又拿什么来麻醉？
    这里甚至连个听诊器，让她能先听听胎心都做不到！
    这时柳芸香与根生娘也都进来了，见顾笙看过根生嫂的情况就不动了，根生娘先就急道：“阿晟媳妇，你有办法吗？你别光顾着发呆，先救人啊！”
    柳芸香不高兴了，“我家笙笙这不是正想法子呢，你催什么催？她再能干，也才十来岁，还是个姑娘家，没生养过，你总得给她时间！”
    “可这……”根生娘还要再说。
    顾笙已道：“端热水来我洗手，有肥皂……胰子最好，没有？那就拿酒来，酒总有了吧！再把开水烫过的剪刀和布都拿进来备用。”
    动手术不现实，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还是希望大的小的都保住。
    那便只能先试试，能不能人工干预，用内倒转术帮助胎儿在母体中慢慢调整位置，让头先出来了。

 第35章 母子平安

    顾笙很快洗好了手，还拿酒消过了毒。
    然后便上手，轻轻往里托起孩子的臀部来，同时输送了异能给根生嫂，她已经筋疲力尽了，不尽快补充能量，晕过去了更糟糕。
    等忙完了，顾笙又隔着肚子，轻声跟胎儿说起话来，“宝宝，你娘在拼了命的带你到这个世界上来，你也要努力配合她，快点儿调整好自己，出来亲眼看一看这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好不好？你娘说了，你是这世上最乖、最听话的宝宝，你一定会配合她的，对不对……”
    感谢当战地军医那两年，生生把她一个外科大夫，逼成了产科大夫，不说全部，也算大部分病例都遇到过，不然现在真只能抓瞎了。
    根生娘自然看不懂顾笙的用意，又急了，“阿晟媳妇，你这是干什么，你倒是动手呀，光动嘴有什么用？”
    顾笙烦她得很，看了一眼柳芸香。
    柳芸香立刻会意，把她推了出去，“我说有福嫂，你还是先去给根生媳妇弄点儿吃的来吧，没见她都累成什么样了，你也是过来人，不知道她用力气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总算世界暂时清净了，顾笙吐了一口气，继续一边动手，一边动嘴，帮助胎儿调整位置。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顾笙终于摸到了胎儿的头发时，只差要跳起来。
    总算调整好位置，大人孩子都有救了！
    她这才发现，天早已黑了，好像她也有一会儿没听见根生嫂的呻吟声了……顾笙心里一咯噔，目光落到根生嫂死气沉沉的脸上的同时，手已在探她的颈动脉。
    下一秒，她已大力掐起根生嫂的人中来，一边大量的输送异能给她，马上就到生孩子的关键时刻了，她可不能睡，她必须马上醒过来，不然她和孩子都没救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就没人给她来两支肾上腺素呢？
    顾笙心里疯狂吐槽着，没有肾上腺素，给她来个助手也好啊，真的是要疯了！
    好在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根生嫂总算恢复了知觉，虚弱的哭道：“阿晟弟妹，我真的、真的撑不住了，你救我的孩子吧，别管我了……”
    顾笙手都快麻了，还得耐下心来安慰她，“根生嫂你千万不能放弃，孩子已经调整好位置，马上就能出来了，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他，不想一天天看他长大，不想他叫你娘呢？你必须要撑住，也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根生嫂艰难道：“可我真的不行了，太累了……”
    顾笙见她说着，眼皮一翻，又要昏睡过去，只得叫外面的柳芸香，“娘，把根生嫂的女儿带来，在外面一直叫她，让根生哥也叫，总之不能让她睡。您进来帮我的忙吧，有福婶就别进来了。”
    很快，在外面小女孩不停的哭着叫“娘”，根生哥也不停的哑声叫着：“香花，你可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中，顾笙拿好剪刀，做好了侧切的准备。
    柳芸香不明所以，小声道：“笙笙，你这是……”
    难不成是要把根生媳妇的肚子剪开，保小呢？
    “不是，我要帮根生嫂尽快把孩子生下来，不然孩子就要憋坏了，根生嫂也危险。”
    顾笙既是解释给她听，也是解释给根生嫂听，“根生嫂，我要帮你剪开一些，可能会有点儿痛，你忍一忍，等我叫你用力时，你就用力，好吗？外面你的女儿和丈夫都在鼓励你撑住，你的宝宝也还没来这世上看一眼，你一定要勇敢，一定要撑住，好不好？”
    根生嫂气若游丝，但总算应了，“我、我一定会撑住的。”
    顾笙点点头，“非常好。那我开始了啊，你忍着点儿……”
    深吸一口气，在没有利多卡因，仅凭异能止痛的条件下，一剪刀侧切了下去。
    宝宝的头立时合着鲜血，落了出来，顾笙忙叫根生嫂，“用力，根生嫂，你快用力，宝宝的头已经出来了，你再用力一点，宝宝就能全部出来了……用力……”
    柳芸香也忙道：“是啊，我都看见头了，根生媳妇，你用力，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根生嫂听得孩子的头出来了，忽然受到鼓舞，用起力来。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宫缩后，孩子整个都出来了，顾笙忙拿帕子包住，快速查看起孩子的情况来。
    是个男孩儿，长势也颇喜人，难怪生得不顺。
    问题是，小家伙一动也不动……
    顾笙顾不得管根生嫂，立刻拍打起孩子的脚底来，面上瞧着还算冷静，实则手一直在抖，要是这么辛苦，才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却……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万幸的是，就在顾笙考虑要不要给孩子做人工呼吸，当然，手拍打他脚底的力气也是持续加大时，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顾笙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滑。
    可她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倒下，她还得给孩子剪脐带，还得给根生嫂缝合，给母子俩做后续观察与治疗。
    顾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稳住身形，然后把孩子递给柳芸香，“娘，您先抱着他，我来剪脐带。”
    柳芸香这才从孩子终于哭了的激动中醒过神来，忙接过了孩子，“笙笙，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刚才都以为、都以为……你这孩子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
    顾笙喘着气笑了一下，“娘别夸我了，我哪有这么厉害……好了，脐带剪好了，您让有福婶打水来，给孩子洗一洗，再好生包起来吧。我得给根生嫂缝合了，对了，问有福婶要大一点的针和粗一点的线，再多点两盏灯来。”
    说着见根生嫂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止血药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想了想，又道：“有没有干艾叶，多弄些来。”
    幸好她的异能已经恢复大半了，至少今晚能让根生嫂熬过去，等明儿去镇上抓了药回来，就好了。
    只是这次过后，她肯定要元气大伤，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恢复了？

 第36章 真背得动你

    等顾笙终于把一切都忙完，又指挥柳芸香与有福婶把产房都清扫过，除了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至少表面已看不出之前的半分凶险后，已是三更了。
    顾笙累得只想就地倒下，睡死过去。
    有福婶与根生哥都一脸的喜气洋洋，不知道要怎么感谢顾笙才好，“阿晟媳妇，我就知道你来了，你嫂子和我孙子就肯定有救了，果不其然，你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阿晟弟妹，等你嫂子好了，我们一定抱了孩子去给你磕头，今儿要不是你，这会儿他们娘儿哪还能有命在？”
    顾笙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们先别高兴，今晚一定要寸步不离，目不转睛的守着根生嫂和孩子，一有不对，立刻去找我。明儿天一亮，根生哥就去镇上按我开的方子抓药回来，熬了给根生嫂吃，她这次真吃大苦头了，你们可要对她好一点儿。”
    有福婶才得了心心念念的孙子，好说话得很，“我们都听阿晟媳妇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对了，你肯定饿了吧？我马上给你端荷包蛋去啊，柳妹子，你也再吃一碗，吃完了再回去也不迟。”
    说完就兴头头的往外跑去，很快便端了两碗荷包蛋回来，尤其顾笙碗里，足足四个。
    顾笙累得狠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还是让柳芸香逼着吃了三个荷包蛋，剩下一个她自己解决了，婆媳两个才婉拒了根生哥要送他们回去的好意，打了火把，互相搀扶着往家赶。
    却是刚上了根生家外的大路，就见前面有个黑乎乎的人影。
    柳芸香心里一紧，忙叫道：“前面的是谁，干嘛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吓人玩儿呢？”
    顾笙视力好些，早看清是赵晟了，拉了柳芸香一把，“娘，好像是相公。”
    赵晟也已看清是她们了，大步迎了上来：“娘、笙笙，是我，你们忙完了吗？忙完了我们就回家吧。”
    柳芸香这才吐了一口气，“原来是阿晟啊，看我这脑子糊涂得，竟忘记是我让你晚上来接我们的了。你等多久了？今儿可真是太险了！”
    赵晟笑道：“没等多久，刚来。根生嫂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儿子啊，那根生哥和有福婶肯定都高兴坏了。”
    “可不是，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就是难为了你根生嫂，这次真是吃大苦头了，也亏得有笙笙在，当真是硬把他们两母子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柳芸香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赵晟悄悄跺了几次脚，呼出口的也全是白气，顾笙却注意到了。
    不用想也知道，赵晟肯定不是‘刚来’，说不定天还没黑就来等着了。
    忙打断柳芸香，“娘，我有些累，有什么话，我们先回了家再说吧？”
    柳芸香这才打住了，急道：“笙笙，你都靠我身上来……算了，还是我背你回去吧？真是一啰嗦起来就没个完，忘了你刚累成什么样儿了。”
    说着，就架了顾笙的胳膊，要背她。
    顾笙怎么好意思，忙挣扎，“娘，我还撑得住，还是我自己走吧。”
    柳芸香却不让，“你刚才都累得快站不稳了，还自己走什么走。你怕压坏你娘呢？放心，我年轻时，上百斤的担子都挑过，你这点儿重量算得了什么，就别跟我见外了。阿晟，你帮我扶一把笙笙……”
    赵晟笑着打断了她，“娘，有我在，怎么可能让您背笙笙？还是我来吧。”
    “你来？”柳芸香迟疑，“你身体还没复原，行吗？”
    别回头又病了，可就亏大发了。
    顾笙也忙道：“我真自己能走，不用娘背，也不用相公背，快走吧，这风越吹越冷，快些回家是正经……呀……”
    话没说完，赵晟忽然将她一托，背到了背上，笑道：“娘，就笙笙这点儿重量，再来一个我都背得动，您儿子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哪有您想的那么弱？亏得这会儿只有您和笙笙在，要是还有旁人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呢。”
    一边说，一边已背了顾笙往前走。
    这下柳芸香还能说什么，忙拔腿跟了上去，“阿晟，你背不动了，就说一声，换我来啊。笙笙，你趴阿晟背上先歇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到家你泡个脚就好生睡一觉，天塌下来也明儿再说，虽说救人是好事，也不能把自己累坏了不是？”
    顾笙更不好说什么，不然也太不给赵晟面子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片好心。
    但他的身体离彻底康复还有多少距离，她最清楚，他的背虽然宽，却也是真的单薄，顾笙都担心下一秒，自己已将他压趴下了。
    以致她一直提着气的，根本不敢放松下来，就怕她一放松，重量立马翻倍，就跟睡着的人比醒着的人要重得多是一样的道理。
    赵晟背着顾笙走了一段距离，先还满心的高兴，他终于能为笙笙做点事了。
    但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察觉到顾笙一直浑身僵硬，真这样一路到家，她怕是比自己走回去还累吧？
    “娘，您走远些给我照亮，离近了我反而看不清路。”
    “哎。”
    赵晟先把柳芸香支得离他们有一丈开外了，才低声与顾笙道：“笙笙，我真背得动你，你放轻松就是……我看你脸色不好，肯定是累坏了，你就放心靠在我背上眯一会儿，我保证把你稳稳当当背回家。”
    顾笙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且嘴上说着话，脚下也没停，每一步都走得不紧不慢，稳若磐石。
    先是试着放松一点，发现赵晟仍走得稳稳当当，渐渐便全部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原来有个后背给自己倚靠的感觉，挺不赖的。
    顾笙是真的累了，遂什么都没再说，只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反正赵晟说了，‘保证把她稳稳当当背回家’。
    赵晟察觉到顾笙渐渐放松了下来，之后脸还贴到了自己背上，虽然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能想象得到她脸上应该有笑容，不由无声笑了起来。
    可惜根生哥家离他们如今的家太近了，要是能再远些，该多好？

 第37章 有媳妇就是不一样

    顾笙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
    醒来时虽然异能没有恢复，精神却是大好，应该好生修养调息几天，异能就能全部恢复了。
    她先默默调息了一回，才穿衣下了床。
    刚收拾好，赵晟进来了，见她已经醒了，立刻满脸的笑，“笙笙，娘让我来叫你起床，没想到你已经起了。你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睡得还好吧？”
    顾笙点点头，“睡得挺好的，你呢，身体还好吧？”
    赵晟笑道：“有昨晚临睡前那么浓的一碗姜汤驱寒，我怎么可能不好，你只管放心吧。”
    昨晚一回家，顾笙便让柳芸香熬了一锅姜汤，大家都喝了一碗，赵晟那碗尤其浓，他才喝了一半，已是满头满身的汗，在冷风里站了两个时辰的寒意霎时都尽消了。
    顾笙“嗯”了一声，“那就好。”
    说完觉得干巴巴的，犹豫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记得下次别那样傻等了，至少多穿点，不然生堆火也行。”
    赵晟的心在昨晚顾笙终于放松的倚到他背上时、在她一回家就为了他提醒柳芸香煮姜汤时，已经热过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一热。
    连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来，道：“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会好生爱惜自己身体的。”
    他昨天实在放心不下，天刚擦黑就去了根生哥家外等着，谁知道一直等到天黑透了，都不见娘和笙笙出来，又怕自己才一离开，她们就出来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一直等着，等到她们出来为止。
    等时也没觉得多冷，就是手脚有些僵，谁知道笙笙还是注意到了，——果然有媳妇儿了就是不一样！
    以后不为娘和阿秀，不为他自己，就算只为笙笙，他也一定要好生保重……还等什么以后，就该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
    赵晟正要再说，柳芸香在外面叫了，“阿晟，笙笙是不是起了？我听见你们说话了。笙笙起了就准备吃饭吧，她早饭就没吃，这会儿肯定饿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笙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赵晟这下哪还顾得上说话，忙带了顾笙出去吃饭。
    柳芸香心疼顾笙昨晚累坏了，早上起来就把鸡炖上了，这会儿正是汤浓肉烂的时候，顾笙一碗汤下肚，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不由笑道：“娘的手艺真是没的说，都可以去镇上开饭馆子了。”
    柳芸香夹了个大鸡腿给她，又把另一个夹给了赵秀，“那是笙笙你不挑嘴，我做什么你都说好吃，其实我手艺哪有那么好，至少跟饭馆子里的厨子们是比不得的。何况阿晟要科考的人，我们家也不能做生意。”
    “是吗？”
    顾笙才知道还有这避讳，难怪以柳芸香的精明，却从没提过去镇上做点小生意之类的话，“没事，不能做就不做吧，正好不受那辛苦，反正也不是只有做生意才能赚钱。”
    啃完鸡腿，顾笙问柳芸香，“娘，我睡觉期间，根生哥家没来人找过我吧？”
    柳芸香道：“知道你放心不下，吃过早饭我就去他们家看过了，还被硬塞了两只鸡带回来。你根生嫂还昏睡着，孩子让他奶奶喂了两次米汤，睡得挺香，你根生哥一早就去镇上抓药了，我说了，有什么事就来我们家叫人，这一直没来叫，肯定没事儿呗。”
    顾笙点头，“那就好，我待会儿也去瞧瞧吧。”
    赵秀见婆媳俩说完了，才道：“四嫂，我听娘说了，根生嫂和孩子都是你硬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你怎么这么厉害？可惜我当时没亲眼看见，肯定惊险得很。”
    柳芸香嗔道：“你一个姑娘家，看什么看，仔细魂儿给你吓没，吃你的饭吧。”
    赵秀一脸的不服，“四嫂不也是姑娘家，怎么就能看，不但能看，还能救人命，我要是能有四嫂这么厉害就好了。”
    顾笙笑道：“其实也不算难，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四嫂真愿意教我？我一定好好学，争取将来跟四嫂一样厉害！”
    “那么好学人人都是大夫了，轮得到你？你四嫂还不知道下了多少年功夫，才有如今的厉害。你就别瞎凑热闹了，回头才几天就坚持不下来，自己都不好意思。”
    “娘，阿秀想学也是好事，您就让她试试呗。就算学不出个名堂来，能学到点皮毛，以后给笙笙打下手也是好的，笙笙就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一家人说着话吃完了饭，等柳芸香洗好碗，收拾好灶房，顾笙便随她再次去了根生哥家。
    根生嫂还在昏睡着，但据有福婶说来，已经吃过两次药了，“按阿晟媳妇你说的，把药熬得浓浓的，我家根生喂她喝下的，一滴都没浪费。”
    顾笙笑着赞许：“您真是个好婆婆，根生哥也是个好丈夫，根生嫂好福气。”
    顾笙已经知道他们家并不富裕，以致一家之主有福叔常年都得去镇上和县里做苦工，一月才能回来一两次了。
    便是根生哥，若不是因为老婆快生了，也跟有福叔一样，十天半个月都不在家。
    却舍得给根生嫂请产婆，产婆不行了又立马去求她，还舍得给根生嫂抓那么贵的药，给柳芸香塞两只鸡，就算有福婶看的多半还是孙子，要这一胎是孙女儿，肯定又是另一番光景。
    顾笙还是觉得该表扬一下，回头婆媳关系融洽了，根生嫂月子坐得舒坦些，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
    有福婶立刻满脸的得意，“那是，我们家从来不干那苛待媳妇儿的事，我自己也当过媳妇儿，我也有女儿，不能只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不是？”
    “这世上当婆婆的都能跟嫂子一样想，可就天下太平了。”柳芸香也奉承她。
    说得有福婶越发的自得。
    顾笙便让柳芸香与她说话儿，自己进屋看根生嫂去了。
    见根生嫂呼吸脉搏都还算平稳，又看了她的伤口，虽然有些红肿，出血倒还算正常，也没有异味，再把手放到她肚子上，给她揉了好一会儿。
    才到屋外与有福婶道：“婶子，您这两天多帮根生嫂揉揉肚子，能恢复更快。再就是注意她的出血情况，注意她发不发热，她应该最迟明天早上就能醒了，等她醒了，就没什么危险了。”

 第38章 一路人人夸

    顾笙说完，怕有福婶不懂，乱按一气，反倒不利于根生嫂恢复。
    索性将她叫到屋里，示范了一番给她看，“就是这样按，力道轻了重了都不成，您按给我看一下……对，就是这样。药要按时给根生嫂吃，最好每个时辰都拿酒给她擦洗一回伤口。屋里也要注意通风，别想着坐月子吹不得人，大不了通风时，把帐子给根生嫂放下，别让风直接吹到她就是了。”
    有福婶才让顾笙和柳芸香戴了一回高帽子，好说话得很，“我都记下了，阿晟媳妇放心吧，肯定会照顾好我们家大功臣的。”
    顾笙又看了一回孩子，问了一回孩子的情况，“已经拉过胎便了就好，注意每次拉过后，给他清洗干净。中午太阳好，没风时，也可以抱了他到院子里晒会儿太阳。等根生嫂醒了，就可以试着给孩子喂奶了，要是没有奶或是奶不够，多给根生嫂吃鱼虾，多喝汤……”
    确定没什么需要再叮嘱了的，才随柳芸香回了家去。
    赵家村巴掌大点儿地方，芝麻绿豆大点儿事，也能眨眼间传得全村都知道，何况还是生孩子这样的大事。
    是以这会儿全村都已知道根生哥家昨晚添了儿子，且是田稳婆都说不行了，请了顾笙去，却母子平安的事了。
    路上无论遇上谁，说的便也都是这事儿，“柳妹子，听说昨晚是你家阿晟媳妇生生把根生媳妇两母子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可真是太能干了，往后我们村里再有人生孩子，可都不愁了！”
    “前儿才救了满哥儿，昨儿又救了根生媳妇两母子，阿晟媳妇，说你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我都不信了！”
    “柳婶子，我媳妇儿开了年也要生了，到时候您也一定要带了阿晟弟妹去守着啊，那我们全家都不用怕了。”
    “柳大姐，你这是什么福气，这样打着灯笼火把都难找的媳妇儿，怎么我们家就遇不上呢？”
    顾笙与柳芸香就这样被一路夸奖着，回到了家里。
    不想回了家，还有夸奖等着她们。
    顺三婶与桂花看顾笙的目光都是毫不掩饰的惊叹与崇拜，“好姑娘，你怎么就这么厉害，我都活大半辈子了，还啥都不懂，你才这么大点儿年纪，却这么能干，感觉我这半辈子简直白活了！”
    “可不是，阿晟弟妹到底怎么长的，咋就能这么灵巧，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你的事儿吧？关键还这么好看，我要是男人，肯定说什么也要抢了你回家，给自己做媳妇儿去。不过阿晟兄弟也长得好，书还念得好，我怕是抢不过吧？”
    大家说说笑笑的，桂花又感叹了一回她去年年初才因难产去了的姐姐，“要是当时阿晟弟妹就来了咱们村儿该多好，那我姐姐和孩子也不用死了，哎，都是命啊！”
    柳芸香与顺三婶都道：“人的命天注定，这也是没法的事。不过以后就好了，有笙笙在，以后我们村儿的人生孩子就再不怕了。”
    “是啊，以后就不用愁了，看田产婆还怎么抖。经常都说得好好的，临到头却要添这添那的，早该有人治治她了……”
    顾笙心里本来并没觉得自己救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让大家伙儿这么一夸一叹，也免不得生出了几分喜悦与满足来。
    没想到才来这里一个多月，她就不但有了亲人，还重新实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真好！
    吃过晚饭，顺三婶叫了柳芸香去商量两家一起做腊肉腊肠的事，赵秀则去了桂花屋里一起绣荷包。
    赵晟遂趁此机会，与顾笙说起午间没说完的话来，“笙笙，之前你说过，等我好些了，就带着我把身体锻炼强壮，我现在觉得好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锻炼？”
    等他把身体锻炼强壮了，下次再背笙笙时，她便不用担心他随时会被压趴下，娘和阿秀也可以安心了。
    早不提这事儿，晚不提这事儿，偏在昨天背过她后提。
    顾笙不用猜也想得到原因，道：“明天就可以开始。先早起跑上几公……几里地，再扎半个时辰的马步，有了一定的基础后，我教你打一套拳，你只要日日坚持，不出三个月，肯定大不一样，以后也不会再动不动就生病了。”
    她早看明白了，他身体不好早产应该只占一小部分原因，主要还是他从来不锻炼，一心只读圣贤书，再加上柳芸香也有些惯着他，什么都不许他做，生怕他累着了。
    其结果便是越不让动，身体便越差，身体越差，更加不让动，还得承受高强度的学习和压力，可不只能恶性循环，几乎没命了？
    赵晟听顾笙说明天就可以开始，喜形于色，“笙笙，我一定会好好锻炼，不让你失望的。”
    顾笙“嗯”了一声，“那你准备一身方便的衣裳，明天一早我们就起来。至于跑步的路线……就从家里跑到村子中间那片空地，围着空地跑个十来圈，再跑回来，怎么样？等过阵子你适应了，再跑远一点。”
    赵晟这才反应过来顾笙是要跟他一起，忙道：“笙笙，你告诉我我要怎么跑，有什么技巧，蹲马步的技巧你也告诉我，我自己去跑去练习就是。你就不用跟我一起了，多睡一会儿吧。”
    顾笙挑眉，“你以为就只你身体不好？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需要锻炼。就是娘那里，估计舍不得你吃那个苦，得先想想怎么与她说。”
    赵晟笑道：“待会儿我跟娘说吧，她这些年来一心盼着我好，既然有办法了，尤其这办法还是她又有福气又能干，啥都难不倒的宝贝儿媳说的，她肯定愿意试一试。”
    顾笙听他拐着弯的夸她，清隽秀挺的脸因逆着光，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朦胧起来，先是好笑。
    随即便因他一直专注的看着她，目光柔和得就像春风一样，胸口忽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道：“那你等会儿跟娘说吧。”

 第39章 锻炼不容易 有理就该拽

    第二天一早，顾笙与赵晟便在简单的一番热身后，沿着乡间小道慢跑起来。
    顾笙还好，虽然看起来瘦弱，芯子却早换过了，便不用异能支撑，一气慢跑个三五里的，也没什么压力。
    赵晟就不行了，才跑了几百米，已累得满脸通红，直喘粗气。
    再跑几百米，脸又由红转白，气也彻底上不来，一副随时可能晕过去的架势。
    顾笙实在想翻白眼儿，知道他废柴，没想到废到这个地步，别说同龄人了，就是随便找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体力都比他强吧？昨儿到底是怎么撑着把她背回家的？
    赵晟见顾笙满脸的不可思议，则是又羞又愧。
    他也不想这么没用，可就有这么没用，他能怎么办？
    好在是他身体虽废柴，意志力倒还行，哪怕后半程几乎都用的是走的，到底还是把全程都走完了，到回家也没叫一声苦，或是打退堂鼓，说自己明儿不来了。
    顾笙心里这才痛快了些，开恩道：“第一天也不能太狠了，得循序渐进，那就蹲一刻钟的马步吧。”
    就算如此，等马步终于蹲完时，赵晟依然白着脸，站都要站不稳了。
    看得柳芸香眼泪都要来了，“咱们干吗要自己找这个罪受，明儿不锻了，省得命都锻没了。笙笙啊，阿晟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就算是为他好，也换个法子行吗？”
    顾笙没说话，只看赵晟。
    赵晟也没让她失望，“娘，这世上做什么不苦的，又想要好身体，又不肯吃苦，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是说好了，让您别管吗，笙笙是大夫，她心里有数，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更有数。”
    顾笙这才无声笑了。
    虽然当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好在当儿子的很清醒，那只要坚持一阵子，肯定就能看到效果了。
    吃过早饭，顾笙再次去了根生哥家。
    这次陪她一起去的是赵秀，她既有心跟顾笙学医，顾笙便决定先给她来个耳濡目染，潜移默化。
    根生嫂已经醒了，看起来精神也不错，一见顾笙，就感激道：“这次真是多亏了阿晟弟妹，我们两母子才能捡回一条命来，现在我行动不方便，等我过些日子好些了，再给弟妹磕头啊。”
    顾笙忙道：“嫂子这么说也太见外了，我既然碰上了，当然要尽力试一试，好在结果是好的。你伤口还痛吗？我先给你看看吧……”
    等顾笙给根生嫂检查完，又看了一回孩子，顺道给赵秀说了一些常识。
    眼见快吃午饭了，姑嫂两个才婉拒了有福婶留饭的好意，离开了根生哥家。
    却是刚走完根生哥家外的小路，上了大路，迎面就遇上了各背了个背篓的张招娣和朱春花。
    赵秀一下子变了脸，“四嫂，我们走另一条路吧。”
    不由分说挽了顾笙的手，便拉着她上了旁边的田间小道，摆明了一副宁愿绕道，也不愿与张招娣朱春花同走一条路的架势。
    顾笙由得她。
    且不说本来就是己方有理，有理就能声高，就该拽。
    就算不是，那两妯娌于顾笙来说也就是两个陌生人，还是两个挺讨厌的陌生人，她只消在乎赵秀的感受，当然是赵秀觉得怎么痛快，就怎么来。
    姑嫂两个旁若无人的很快走远了。
    张招娣与朱春花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尤其朱春花，对着顾笙与赵秀越走越远的背影就啐了一口，“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当嫂子的，居然这样对我们，真是没教养的东西！大嫂，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张招娣冷笑，“咽不下也得咽，现在已经全村人人都骂我们了，我们再敢生事，就等着人人喊打吧。至于她们没教养，不是小的还没说人家吗，等说人家时，我倒要看看哪个好人家会要个没嫁妆，还没教养的媳妇儿！”
    朱春花让她说得悻悻的：“是娘……她柳芸香自己要分家，自己要和离的，凭什么都骂我们？”
    弄得他们门都没脸出，偏又里里外外忙不完的活儿，不得不出门，这几天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张招娣没好气，“能多分一份儿家产，挨几句骂怎么了？这也想要，那也想要，你想得还挺美！行了，别废话了，几下去捡了柴禾好回家。”
    朱春花嘟哝道：“爹在家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他们几兄弟也只知道说我们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好的，我才不想快点回去。那个哑巴居然除了会找灵芝人参，还会打猎，还会治病会接生，还有什么她不会的，简直就是个妖怪！天天都吃香喝辣，人人提起都没口子的夸，日子比没分家时还好过，早知道，就不分家……”
    话没说完，见张招娣狠狠的看过来，到底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家都已经分了，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接下来两天的晨练，赵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其代价便是，他浑身很快找不到一处不痛的地方，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连抄书时，手都在打抖，若不是想着以后还得背顾笙，还得与顾笙白头偕老，他真的忍不住打退堂鼓了。
    顾笙见他这么有毅力，则是很欣慰，暗暗想着，等她的异能恢复后，就悄悄给他做个全身的异能“spa”，帮他缓解一下疲劳，算是给他的阶段性奖励吧！
    到得三十日，罗大夫与他们约定的日子，吃过早饭，顾笙便与赵晟、柳芸香一起去了镇上。
    路上还有些担心，不知道罗大夫回来了没。
    不想到得罗大夫的医馆一看，正在药柜前忙碌的人，可不正是罗大夫吗？
    母子三人这才各自松了一口气，由赵晟上前，跟罗大夫打起招呼来：“罗大夫，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还当您就算回来了，也肯定要先歇一天，今儿见不到您呢。”
    罗大夫见是赵晟，又见他后面还站着顾笙与柳芸香，立刻笑开了花儿，“要不是想着与你们早有约定，我今儿还真想在家歇一天。赵相公、柳嫂子、赵娘子，都屋里去坐，屋里说话吧。”
    引着母子三个一路进了后堂。

 第40章 发财了

    罗大夫一边招呼顾笙与赵晟、柳芸香坐，一边关好了后堂的门窗。
    这才笑着压低了声音，道：“三位大喜！那宝贝就是太岁，回春堂的大掌柜说他曾经见过一次，还上手摸过，肯定错不了。但回春堂的大掌柜也说，赵娘子这块年代还短，应该只得三五百年，得上了千年，重量也得翻倍的，才真正价值千两。”
    “所以只肯给一百二十两，我怎么说，他都不肯再添钱，还说我送去其他地方，撑死也就是这个价儿。我想来想去，既然到哪里结果都差不多，又何必为了几两银子的浮动，再折腾？便做主卖给了回春堂，赵娘子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顾笙听得一百二十两，已经是大喜过望了。
    等罗大夫一说完，立刻道：“我感激罗大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您？这个价钱已经超出我预期不少了，真的，我以为最多就七八十两，像您这样的厚道人可不多。甚至根本卖不出去，毕竟这东西好多人都不认识，我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就一定认对了。没想到您直接给卖了这么个好价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了！”
    赵晟与柳芸香也是满脸的喜色。
    尤其柳芸香，欢喜得话都要说不利索了，“哈呀，谁能想到就那么一块儿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能卖这么多银子？这才真是天降横财呢……不是，都是笙笙你的功劳，你可真是个福星，大大的福星！还有罗大夫，要不是您帮忙，怎么可能卖到这么多银子，我得好生想想，要怎么感谢您才是。”
    罗大夫摆手笑道：“感谢就不必了，也不是外人，只要你们不怪我就好。”
    说着自袖里拿了个荷包出来打开，取出一叠银票，“一百二十两银票都在这里了，想着镇上兑换不便，我特地都给换成了五两和十两一张的小额银票，三位看由谁来点一点吧。”
    柳芸香见这么厚一叠银票，欢喜之余，还想矜持，“罗大夫还会坑我们不成，就不必点了吧。”
    顾笙却是笑道：“还是点一点吧，正是因为这份情义难得，才更该当面点个清楚，方便以后长长久久的往来。相公，你点吧。”
    赵晟便自罗大夫手里接过银票，点了起来。
    点完后笑道：“笙笙，都是对的。”
    顾笙“嗯”了一声，看向罗大夫，“罗大夫，这趟真是辛苦您了。按之前约定好的，不管东西卖了多少银子，都您二我们八，现在卖了一百二十两，二成便是二十四两。您连日奔波辛苦，食宿行也都要花钱，我们就占您点便宜，一共给您二十五两，您觉得怎么样？”
    一旁赵晟不待她说话，已直接点了两张十两，一张五两的银票出来，双手奉给罗大夫，“这趟真是辛苦罗大夫您了，还请不要与我们客气，千万笑纳才是，这本就是您应得的。”
    罗大夫直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收，说什么也不能收。去之前就说好了，这趟纯属我自愿，我也本来就有事要去县里，就当是顺便帮忙了，真收了你们银子，我成什么人了？”
    说着看向顾笙，“赵娘子非要与我算得这么清，那我想学您的秘法，是不是也得付您银子了？难不成，赵娘子是想以此来让我知难而退？”
    顾笙失笑，“怎么会，我既答应了要教罗大夫，就肯定不会食言。所以我事先就说好了您二我们八，也绝不会食言，还请罗大夫把这银票收下，别让我做个食言而肥之人，我才十几岁，还是个小姑娘呢，可不想长肥。”
    赵晟跟着道：“人无信不立，亲兄弟明算账，我娘子以后与罗大夫打交道的地方肯定还多得很，一开始便把规矩立好，以后才能规避不必要的麻烦。罗大夫就收下吧。”
    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罗大夫只得答应了收下银票。
    却只拿了一张五两的，一张十两的，另一张十两的死活不肯再收，“我来回总共就五天，算下来已经一天赚三两，上哪儿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生意了，可不敢再贪多。我还盼着下次再有这样的生意，赵娘子赵相公仍想着我呢，就成全了我放长线钓大鱼的想头吧。”
    顾笙与赵晟见他话说得有趣，却一脸的坚定，也不好再劝，笑道：“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一定想着您。”
    于是等稍后母子三人离开罗大夫的医馆时，除了赵晟手里提着的几包药，柳芸香身上还多了一百零五两银票。
    这么大一笔银子，不说顾笙才来这里没多久，赵晟则是因为年龄和家庭条件，都没见过，就算是柳芸香，也多少年没见过了。
    等上了大街，都还有些恍惚，主要是都有些不敢相信，银子居然能来得这么容易？！
    还是顾笙大风大浪见多了，最先回过神来，笑着与柳芸香道：“娘，不是说要盖新房子？明天就开始盖吧，早些盖好了，咱们也好早些搬进咱们自己的家，不用再麻烦顺三婶一家了。”
    才让柳芸香回过了神来，忙笑道：“笙笙你当盖房子是办家家，这可是大事，得先买地基买材料请工匠，等什么都准备好了，还得挑个黄道吉日，才好动工。等我们回去仔细商量过了，再一步步来吧。”
    说完长长吐了一口气，“我是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好日子会来得这么快。我原本还以为，就算阿晟考中了，我们一家人也得再苦几年，才能重新有自己的家，不用再借住别人家，不用再租房住，没想到……笙笙，娘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了！”
    顾笙见她说着，眼圈都红了，抓着她手的手也轻轻颤抖，心里也有些酸酸胀胀的。
    偏头与赵晟道：“你快劝劝娘，我不会劝人，这是喜事，该高兴才是。一家人也没有时时都把‘谢’字挂嘴边的道理。”
    可惜赵晟也是同款的满脸感激，“笙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只能把你的好都铭刻在心里，至死不忘了。”
    好在赵晟感激完，还是劝起柳芸香来：“好了，娘，您不知道该怎么谢笙笙，就以后加倍疼她，加倍对她好就是了。现在，我们是先回家，还是怎么着，总不能一直站这里吧？”

 第41章 前未婚妻

    柳芸香见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了，忙擦了眼角的泪，道：“肯定不能一直站这里，人家还当我们怎么了。要不，我们去钱庄，把银票存起来吧？这么多银票带身上也好，放家里也好，都不能安心啊，万一让谁知道了……”
    顾笙问道：“镇上还有钱庄呢？”
    赵晟道：“我们镇上没有，隔壁牛头镇有，但规模不大，真要存钱庄，最好还是去县里。”
    柳芸香皱眉，“县里太远了，存取都不方便，万一路上再出个什么事儿……算了，还是带回家，想办法藏起来吧，就是晚上睡觉肯定都不踏实了。”
    顾笙笑起来，“这还不简单，尽快都给花出去就是了，我们边走边说吧。娘，买地基大概得多少钱？买材料和请工匠又得多少？我想盖上下两层的，楼上做卧室，楼下日常活动，加上装修和家具什么的，五十两怕是下不来吧？”
    柳芸香默默算了算，道：“我本是想的一共盖五间房，加上灶房洗澡房猪圈什么的，院子也要平一平，修一层外墙围起来，五十两应该够。可要盖两层，估计就要差点儿了。”
    顾笙道：“那就八十两的预算。这房子盖好了，咱们多的不说，三五年总要住的，这么长的时间，当然得住舒服了才是。”
    赵晟点头赞同，“以后也是咱们的老家，咱们的根了，是得弄好些才是。娘，我会努力赚银子的……”
    说着见顾笙晲他，笑起来，“是了，有这么个大福星、聚宝盆在，哪还轮得到我努力赚银子？努力念书，努力锻炼才是正经。娘，您福气也太好了，有这么好的儿媳，当然，我福气更好，不但有这么好的媳妇儿，还有这么好的娘。”
    他难得开玩笑，不但说得柳芸香满脸的笑，顾笙也笑起来，“知道就好。”
    柳芸香便道：“阿晟，要不你带笙笙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歇歇脚去吧？我想去布庄，给笙笙扯点布，做几身衣裳，总不能让她一直穿阿秀的，也太委屈她了。”
    顾笙忙道：“娘，我有衣裳穿，能换得过来就成了，以后再做吧，现在盖房子才是最重要的。”
    柳芸香笑道：“盖房子也不差这点钱。本来该阿晟和我挣钱给你做的，结果钱都是你挣的，还不给你花，算怎么一回事？就当是阿晟借你的，以后让他加倍还你。”
    真的，她做梦都想不到，就那样随便一买，就赚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回家，漂亮能干有福气不说，还不争不抢，这么大笔银票，硬是让她这个婆婆拿着，而不是自己拿着。
    光冲这一点，她都得加倍对笙笙好，——对了，明儿她就再跑一趟镇上，把笙笙的卖身契给她销了！
    顾笙见柳芸香是真心对她好，便也不委屈自己了，“那娘给我扯些素色的布，做两身衣裳，再扯些软点的布，做两身里衣吧，里衣也要素色的。”
    柳芸香笑道：“你小小年纪，长得又好，就该穿鲜亮的颜色，怎么里外都要素色的？反正我看吧，有合适的素色才买，没合适的就算了啊。阿晟，你带笙笙找地方歇去，别又跟上次一样，啥吃的都不给她买啊。我顺便再去买个礼盒，买只鸡什么的，给人罗大夫送去，让我们那么多银子，我们多少也该表示一下的。”
    虽然十五两她一样心痛，总比二十五两强。
    何况不是罗大夫特地跑这一趟，又与回春堂有交情，还卖不了这么多银子，这点基本的道理和礼数她还是知道的。
    赵晟应了，“娘放心，我这次一定笙笙要什么买什么，不要也买。您买好礼盒后，我们去哪里找您，还是我们一起给罗大夫送去吧？不然我怕他不肯收。”
    “那就半个时辰后，直接去罗大夫医馆外回合吧。”
    目送柳芸香走远了，赵晟才笑着与顾笙道：“笙笙，我们先去找个茶铺，喝杯热茶，吃点儿东西，然后我再带你去瞧瞧我以前的学堂吧？去年去县学念书之前，我一直都在镇上念书，青山镇穷是穷，山水好歹还是有点儿看头的。”
    他忽然特别想让笙笙参与他所有的人生，不止现在和将来的，过去的也一样想让她参与。
    等她了解了他的一切，说不定，就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也把自己那‘真忘了’的一切告诉他呢？
    顾笙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行啊，先找地方喝茶吧，还真有点儿渴了。”
    赵晟便带着她，去了以往他和几个同窗常去的茶铺，地方不大，胜在干净，还有一面临河，河对面又是山，坐在茶铺里，喝着清茶，吃着糍粑，还真有几分惬意。
    顾笙不由点头，“这糍粑真好吃，又糯又弹牙，地方也清净，下次可以再来。”
    赵晟见她喜欢，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道：“笙笙你喜欢的话，我们待会儿走时可以带一份回去，下午烤了给你当点心。”
    “好啊，索性多带几份，也给顺三婶他们都尝尝……”顾笙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朝茶铺外喊道，“姑娘，你跟我们也有一会儿了，有什么目的就直说。”
    想着对方弱，顾笙也没感受到任何危险，便没出声，还当跟一会儿她就会自动走人了。
    谁知道一直跟他们到了现在，还自以为很隐蔽的探头探脑，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
    赵晟还不明所以，“笙笙，你跟谁说话呢，没人啊。”
    顾笙的回答是直接起身，去茶铺外拉了人进来，却是个十七八岁，长得很是清秀，穿着打扮也不差的年轻女子。
    顾笙疑惑了，这姑娘一直跟着他们干嘛呢？
    赵晟已敛了笑，站了起来，沉声道：“原来是姚姑娘，不知道一直跟着我们夫妇，有何贵干？”
    顾笙明白了。
    原来眼前这姑娘就是赵晟之前的未婚妻，单看相貌，跟赵晟倒还挺配的，可二人不是早就退亲了吗？现在这位姚姑娘却跟了他们一路，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跟赵晟再续前缘呢？
    顾笙想着，心里涌上几分不舒服来，她长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觊觎她的东西，打她东西的主意了……不过人不是东西，肯定不能一概并论。
    姚姑娘姚玲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赵、赵四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听说你病好了，想亲眼瞧一瞧是不是真的，才会一直偷偷跟着你们的……但请你相信，我没有坏心的。真的，我比谁都盼着你好，当初也不是我愿意的，都是我爹娘做的主，我没办法……”
    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以袖子遮住脸，哭了出来，瞧着好不可怜。

 第42章 不想我妻子误会

    顾笙见姚玲哭得可怜，明显以前是对赵晟有情的，现如今也还余情未了。
    再看赵晟，虽然沉着脸，浑身的低气压，但不也正说明，他之前对姚玲也是有情的，现在才会恨她怨她吗？没有爱，哪来的怨和恨呢？
    顾笙心里更不舒服了。
    认真说来，她才是后来的，幸好她也只是抱的搭伙过日子的想法，随时都可以拆伙，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算了，正好成全眼前的苦命鸳鸯……顾笙想着，已大步往外走，“赵晟，你们聊，我先去医馆了，你聊完就直接回去吧。”
    “等一下。”赵晟却叫住了她，还仗着人高腿长，几步挡到了她面前，“娘子，我们夫妻一体，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你稍微等一下，我只有几句话与姚姑娘说，说完了我们就走。”
    怕顾笙还要走，一边说，一边还直接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副无论什么大风大浪，都要夫妻共同面对的架势。
    赵晟虽力气用得不小，顾笙真要挣，还是挣得脱的。
    但想着他这几天因为锻炼浑身酸痛，连睡着了翻个身都在吸气，到底没有挣开，由得他了。
    姚玲将二人的亲密看在眼里，眼泪流得更凶了，转身就往外跑。
    从十三岁上与赵四哥定了亲起，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没有一天不盼着能快点儿嫁给赵四哥的。
    谁知道赵四哥一下就病得那么重，连罗大夫都不肯上门了，赵家婶婶去她家恳求时，她倒是愿意过门的，可她爹娘都不愿意，死活要退亲，她一个姑娘家除了听自己爹娘的，还能怎么办？
    总算老天保佑，赵四哥还是活了过来，只是已经多了个妻子，他们之间再没有丝毫的可能。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盼着赵四哥好，还是放心不下他，这才会在听说赵四哥今儿又来了镇上后，忍不住找到了他，还悄悄跟了一路。
    当然，她也看到了赵四哥的妻子，虽然已经听说过对方长得很漂亮了，还是没想到，会漂亮到这个地步。
    且不是说她又哑又残吗，哪里哑哪里残了，分明一点问题都没有。
    难怪赵四哥会这么快就变了心，张口‘我们夫妇’，闭口‘我们夫妻一体’的，还当着她的面，就去牵他妻子的手，明明他们定亲三年多，他连话都没主动跟她说过几句的，更别提主动牵她的手了！
    他一定很喜欢他的妻子吧？
    这么漂亮的妻子，又有谁能不喜欢呢？
    那她何必还要留下来讨人嫌，早知道她就不该来的……
    姚玲想到这里，越发泪如雨下，刚跑到茶铺门口，就听见后面赵晟道：“姚姑娘，请稍等一下，我有话说。”
    她心里攸地生出几分希望来，赵四哥要对她说什么，难道，他也没忘记她，他心里还有她的位置？
    姚玲忙拿出帕子擦了泪，转过了身，“赵四哥，你要说什么？我、我也有话对你说，你先说吧，你说完了我再说。”
    虽然她没有赵四哥的妻子漂亮，但她与赵四哥这么几年的情意，也不是他妻子能比的，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赵晟看了一眼顾笙，才严肃道：“姚姑娘，我已娶妻了，从我与我妻子拜完天地高堂那一刻起，她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也是我唯一想要白头偕老的人了。所以今日这样的事，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发生，我不想我妻子有任何的误会和不开心。”
    顿了顿，“也请姚姑娘珍重，令尊令堂都是为你好，以你的条件，要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也是轻而易举，还请怨也好，憾也好，其他的什么都好，都忘了吧！”
    姚玲没想到赵晟特意叫住她，居然是要与她说这些。
    或者说心里其实已经想到了，只不过仍抱了几分侥幸的希望，现在侥幸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偏偏还是当着顾笙的面……
    姚玲一时间又羞又恨，哭得只差崩溃，“赵晟，她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妻，唯一想要白头偕老的人，那我呢，我算什么？我跟你定亲这么多年，她才跟你成亲多久？这么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过你跟她才一个月的感情，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赵晟也没想到姚玲会这么激动。
    当初要退亲的不是他们家吗？
    就算是因为他已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没命，换了谁都会这么做，所以他一点也不怨他们，因为易地而处，赵秀未来的夫家若是一样的情况，他也会这么做。
    但的确是他们主动提的退亲。
    怎么到了这会儿，姚姑娘却一副是他负了她，是他们家负了他们家的架势？
    赵晟只得道：“姚姑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说明我不是你命定的那个人，你命定的那个人另有其人。我相信你迟早会找到那个人的，还请冷静一点，不要再说令大家都难堪的话，做令大家都难堪的事。我和我妻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珍重。”
    说完便拉着顾笙，绕过她，大步出了茶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笙听力好，走出一段距离后，还能隐约听见姚玲的哭声。
    不由低声问赵晟，“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好吗？万一出个什么事儿……”
    赵晟倒是很理智，“出不了事，他们家就是镇上的人。我与她也早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现在只在乎笙笙你的感受，你刚才是不是误会了，不高兴了？”
    顾笙当然不会承认，“我哪有误会，也没有不高兴。就算你们退了亲，做不成夫妻了，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义，这么多年下来，也肯定少不了美好的回忆，难道这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才没那么狭隘，那么小心眼儿……不是，关她什么事儿，他又不是她的谁，彼此不过是合住的室友而已！
    赵晟却是忽然求生欲爆棚，忙道：“不是青梅竹马，没有一起长大，定亲前我都不认识她，根本没见过。我那时候在镇上姚夫子的学堂念书，有一日师母忽然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定亲，我说没有，师母隔日便请了娘去，说要为我保媒，保的就是她。”
    “她是夫子堂兄的女儿，家里是镇上开杂货铺的，说是她家里父母和她自己都见过我……我一直身体都不好，当时心思又都在学业上，本不想定亲。娘却怕我万一哪日忽然就……，说总得先留个后，既然人家瞧得上我们，不嫌弃我们，我们也不能不识抬举，所以，就先定了亲。”
    只是定亲时有多热切，退亲时就有多决绝。
    但他并不怪他们，本来也是人之常情，他病得迷迷糊糊的知道退亲的事时，甚至还曾如释重负过。
    当然，他现在只有更庆幸的。

 第43章 上赶着找骂

    顾笙等赵晟说完了，才言不由衷道：“不是青梅竹马，也定了这么几年的亲，做了这么几年的未婚夫妻，镇上都知道。你也该对人家温柔一点，委婉一点的，就这样直通通的跟她说，也不怕她恨你一辈子？”
    她才不会承认，她听了他的解释后，心里其实有点儿爽，就跟大夏天的，吃了冰镇西瓜一样。
    赵晟正色道：“她恨我一辈子，也比黏黏糊糊的强。大家短时间内都得在青山镇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可不想方才的场景再上演，传开了对大家都不好。”
    顾笙心里更舒坦了，嘴上却还故意道：“那你也该委婉一点，本来退亲的事就怪不得她，她一个女儿家，除了听自己爹娘的，还能怎么样？结果人家一心牵挂你，悄悄跟了一路，只是为了亲眼看一看你是不是真好了。你不但不感激，还连一句软话都欠奉，难怪人家要骂你狠心绝情。”
    赵晟闻言，片刻才低声道：“我骨子里其实本就是个冷淡凉薄的人，谁对我好，我才会全心全意对谁好；相反，就算是骨肉至亲，只要他们对我不好，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也不会再拿他们当亲人，该狠心的时候绝不会心软。时间长了，笙笙你就知道了。”
    要是姚玲当时真嫁了他，他只要能活过来，肯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对她负责。
    但她没嫁，嫁的是笙笙，那他便该一辈子对笙笙好，一辈子对笙笙负责了，所以他对姚玲的‘狠心’也好，‘绝情’也好，都是很有必要的。
    顾笙听他的意思，显然触景生情，想起了之前赵铁生父子们对他们母子的逼迫，有些后悔自己的话多。
    忙道：“都是这样啊，你对我好，我当然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还对你好，不是以德报怨呢？正常人都没那么高尚的。我们快去罗大夫那儿吧，算着时间娘应该去了，别让她久等了。”
    赵晟还想再说。
    可见顾笙说完便已大步往前走去，只得也跟了上去，至于他没说完的话，晚上再跟笙笙说也是一样。
    两人很快到了罗大夫的医馆外，果然柳芸香已经等着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礼盒，一只鸡。
    一见顾笙与赵晟，就笑道：“笙笙，阿晟给你买吃的没？我布已经给你扯好了，等我们把这些东西送给罗大夫，去布庄取了就回家。”
    顾笙赶在赵晟开口前笑道：“吃了糍粑喝了茶的，那糍粑好弹牙，肯定有秘方，我都想去偷师了。”
    柳芸香直笑，“哪有什么秘方，就是打糍粑麻烦，不年不节的，大家都懒得打而已。你要是喜欢，等我回头问人买些糯米，进了腊月我们自家打就是了。”
    “好啊，我力气大，到时候我来打，您指挥就是。”
    又说了几句话，母子三人再次进了罗大夫的医馆。
    罗大夫忙完了正要回家去歇着，见他们又是礼盒又是鸡的，连连摆手，“这我可不能收，说什么也不能收，柳嫂子还是拿回去，给赵相公赵娘子补身体吧！”
    可惜一番推辞拉扯后，罗大夫还是不敌，让柳芸香放下礼盒和鸡，再一手拉着顾笙，一个拉着赵晟，直接跑了。
    罗大夫只得跺脚看他们跑远，毕竟他也不能真把东西给扔出去，只能在心里默默算着，得尽快回顾笙他们一份怎样的礼才好。
    柳芸香拉着顾笙和赵晟跑出一段距离才停下，喘着气得意笑道：“罗大夫还想跟我推辞，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安了心要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送不出去的好吗？”
    顾笙和赵晟都让她说得忍不住笑，“那是，娘这么厉害的人物，罗大夫哪是对手。”
    母子仨说笑着，去布庄拿了布，一路回了家去。
    却是刚进村口，迎头又遇上了各背了一背篓柴禾的张招娣与朱春花。
    柳芸香脸上的笑霎时消失了。
    但她是长辈，就算跟赵铁生和离了，仍是长辈，没有她躲着妯娌两个的理儿，便站在原地，等着二人要么上前打招呼问好，要么自己躲开，当然，最好是躲开。
    张招娣与朱春花也看见母子三人了，第一反应还真是躲开，可大白天的，让人看见了她们这么不懂礼，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上前打一个，又不知道要怎么骂她们了。
    只得堆了笑，上前叫了一声“娘”，“您这是去了镇上，才回来呢？”
    又给赵晟打招呼，“四弟。”
    都没叫顾笙，还故意拿轻蔑的眼神瞟顾笙，就像在说，她们根本不承认顾笙这个四弟妹，直接拿她当空气一样。
    顾笙只觉好笑，她们以为自己是谁呢？
    柳芸香已冷冷道：“别叫我娘，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去了哪里，也不关你们的事！让开，别挡我们的路，阿晟、笙笙，我们走。”
    张招娣让柳芸香的毫不客气弄得一阵心塞。
    但到底心虚理亏，也不敢说什么，绕过母子三人就要走。
    朱春花眼尖，却已看到柳芸香手里的新布料了，那么大一包，起码也够做几身新衣裳了吧？
    这一天天不是买鸡买鱼，就是抓药扯布的，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朱春花见张招娣一副要走的架势，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道：“娘，您和四弟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哈，怎么感觉你们的银子成日里简直花不完一样？可当初你们离开家时，不是只带了自己的随身物品，难道，还带了其他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呢？”
    一边说，一边冲张招娣使眼色，示意她给自己帮腔。
    张招娣让她这么一说，也注意到了柳芸香手里的包袱。
    想着若柳芸香母子几个真是净身出户，他们被全村的人骂就算了。
    可若不是，柳芸香其实早就藏了不知道多少私房银子，那他们不是太冤了？
    话说回来，敢这样流水价一样的花钱，光靠那个哑巴残废挖人参灵芝打猎什么的，怎么可能，根本就是幌子，把他们当傻子一样耍呢！
    张招娣也再忍不住道：“娘，您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们又能怎么样。可明明您和四弟就不是什么都没带，根本不是净身出户，结果我们还是被全村的人骂，都快没脸出门了，就太过分了！”

 第44章 明天就盖房！

    柳芸香听朱春花和张招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怀疑她藏了不知道多少私房银子，这次分家，他们母子根本没吃亏……
    不，不是怀疑，她们根本就是这个意思，就是在明说她事先藏了银子！
    气极反笑，“我有没有藏银子，回去问你们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爹，他最清楚！要是你们还不信，那就大家一起来发毒誓。我要是藏了一两私房银子，就让我天打雷劈，同样，你们要是……”
    赵晟忽然打断了她，“娘，您问心无愧，凭什么发毒誓？张氏、朱氏我警告你们，你们再敢对我娘不敬，再敢胡说八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要名声了，也要去衙门告你们不孝。让你们挨板子坐牢不算，还要族里休了你们，让你们身败名裂，人人喊打，再别想在青山镇待下去！”
    张招娣与朱春花那日分家时，已见识过赵晟发狠的样子了。
    这会儿见他冷着脸，满眼森然，还是忍不住后背一凉，毫不怀疑她们再说下去，他真干得出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再有好日子过的事来。
    二人终究什么都没敢再说，悻悻的走了。
    赵晟这才与柳芸香道：“娘，您与她们废什么话呢，她们也配？以后见了她们，只管理直气壮的大步走过去，看她们敢怎么样！”
    柳芸香吐了一口气，“我刚也是被她们气糊涂了，我凭什么跟她们发毒誓，我又没做亏心事，当然不怕半夜鬼敲门。再有下次，我直接当她们是空气，理直气壮的大步走过去，她们要是敢挡我的路，我就骂好狗不挡道！”
    说完与顾笙道：“笙笙，我本来想的是，盖房子是大事，总得一切准备好了，再挑个黄道吉日才好动工。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我听你的，明儿我们就开始盖新房子，早些盖好了，我们也好早些搬进去。哼，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银子就是花不完，怎么着吧，我气死他们！”
    顾笙笑起来，“娘这样想就对了，我们的银子不偷不抢，都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就是要正大光明的花，怎么着吧？那要是工期快一点，我们说不定年都可以在新房子里过了？真是太好了！”
    柳芸香本来大半是为赌气，才说明天就开始盖房子的。
    现在见顾笙满脸的期待，霎时觉得就算不为争一口气，只为了能让笙笙高兴，也该明天就开始了，本来银子就是笙笙赚来的，当然由得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遂也笑起来，“那我们多请几个工匠，再多请一些人帮忙，肯定能在我们的新房子里过年。”
    赵晟见婆媳两个都高兴起来，眉眼也柔和下来，道：“买地基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下午就去找三叔公说，先把地基定了，才好计划下一步。”
    “我跟阿晟你一起去，三叔公自来公正，应该没问题的……”
    母子三人回了家，赵秀知道“太岁”卖了一百零五两银子，也是欢喜得很。
    不过欢喜过后，就继续做起自己的针线来，四嫂再能干，也没有一家子都指着四嫂挣钱养活的道理，她能做还是要做的。
    顾笙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她婆婆真将一双儿女教得挺好的，可惜那窝白眼儿狼从根子上就是坏的，怎么养也养不熟。
    她现在就等着看，自家日子越过越好，那窝白眼儿狼一次次的知道他们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后，将会如何捶胸顿足，追悔莫及了，肯定爽得一匹！
    吃过午饭略歇了一会儿，赵晟和柳芸香便往里正三叔公家去了。
    顾笙则与赵秀一道，去了根生哥家回访。
    根生嫂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奶水也足，孩子不过几日，便再不复刚出生时又红又皱的小猴子样儿。
    顾笙其实已经很多年没亲眼见证过新生命的诞生了，现在对这个由自己一手接生、带到这个世间来的孩子难免有些“雏鸟情节”，抱了小家伙儿就有些舍不得撒手了。
    看得根生嫂直笑，“阿晟弟妹这么喜欢孩子，什么时候与阿晟兄弟也生一个便是了，你们两口子都长得好，你们的孩子还不知道得多好看。”
    赵秀跟着笑，“我也正想说这话，四嫂，将来你跟四哥的孩子还不定多好看。我到时候肯定是十里八村都最幸福、最让人羡慕的姑姑。”
    顾笙没想到她们说着说着，话题便发散到了这上头。
    见二人都戏谑的看着自己，虽不至于不好意思，还是有些不自然，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至少眼下是不可能的，赵晟的身体不允许，他们之间也还不到那一步，哪怕彼此心照不宣每一日都在润物细无声的变化着，但她真没想那么多，反正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处着吧，总会有水到渠成那一日的。
    顾笙很快岔开了话题，“根生嫂，你这些日子千万要注意个人卫生，每日几次消毒也别松懈了，再等几日，我就能给你拆线了。”
    可惜现在别说可吸收缝线了，连最基础的专业手术缝线都没有，她当日无奈之下，用的就是根生嫂家平日缝衣裳的线，等拆线时，根生嫂还得吃一次苦头。
    根生嫂忙应了，“阿晟弟妹放心，我一直都特别的注意。”
    又压低声音，“我娘因为阿晟弟妹每次来都夸她是好婆婆，照顾我也比上次有心多了，我总算做了个舒坦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谢阿晟弟妹才好了。”
    顾笙当然看得见她的好气色，笑道：“怎么每次我来，根生嫂都要说这样的话，您再说，我下次可就不来了。不是说等旺哥儿满月时，家里要好生热闹热闹吗，那到时候记得请我，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根生嫂忙不迭道：“肯定要请的，不但要请阿晟弟妹，柳婶子、阿晟兄弟和阿秀妹妹都要请，还要请了你们都坐上席才是……”
    正说着，顺三婶气喘吁吁跑了来，“阿晟媳妇，隔壁冉家坪有人难产，听说你前不久才救了你根生嫂两母子，就找了来，求你去救命……”

 第45章 生命脆弱又顽强

    顾笙不由扶额。
    她不会就这样，成了青山镇的产科大夫吧？
    虽然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什么冉家坪，顾笙也不可能真见死不救。
    遂跟根生嫂和有福婶打过招呼，便与赵秀先赶回了家去。
    果然家里多了个中年妇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两人都满脸的焦灼，一见顺三婶回来，那中年妇人便忙起身道：“他婶子，女神医肯去救我侄媳妇不？”
    顺三婶一指顾笙，“喏，人就在这里了，像是不肯的样子吗？我们阿晟媳妇心好得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阿晟媳妇，你有什么要准备的不？阿秀，你就在家等着你娘和四哥回来，我先陪你嫂子走一趟吧，省得你们不放心。”
    顾笙倒是想准备来着，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得到了现场后，随机应变了。
    便摇头道：“还是去看过产妇后再说吧。就是要辛苦婶子，陪我走一趟了，阿秀，等娘和你四哥回来，你让他们别担心啊，我忙完了就回来。”
    顺三婶爽利惯了的，见顾笙交代完，立刻拉了她往外走。
    走出几步后，见中年妇人和年轻男子都不动，诧异道：“你们还不走？不是都火烧眉毛了，还等什么呢？”
    两人这才迟疑的跟了上前，嘴里还小声说着，“这、这真的就是女神医吗？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自己都才十来岁出头，还长得这么漂亮娇弱，真的能接生，能救人吗？
    顺三婶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怀疑，笑道：“这就是女神医，我们村儿的人都知道，之前我们村儿一个小哥儿都断气了，便是我们全村人都瞧见她给救活的。我刚去叫她那家的媳妇，也是田产婆说母子都要保不住了，结果她去了后，生生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你们别看我们阿晟媳妇长得娇，一身的本事！”
    那两人这才信了。
    顾笙也得以问出产妇的大概情况，“……是头胎，肚子有些大，算着时间前几天就该生的，结果昨晚才喊肚子痛。请了田产婆去看，说孩子大，难生，至少也得明儿去了，可吃过午饭，就破了水，之后又开始流血，人也越来越虚弱。”
    “田产婆就给揉了揉，谁知道还是生不下来，人还昏了过去，怎么都弄不醒，人弄不醒，又怎么能使力？田产婆就说要走，我们肯定不能让她走，拉扯了一通，她才喊赵家村有人能救命，我们便一路打听着找了来。”
    顾笙太阳穴隐隐作痛。
    怎么哪里都有那位田产婆？她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些瓷器活儿成吗？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产妇家里，却是还在院外，就听见一阵阵的哭声，“我苦命的女儿啊，你还这么年轻，还没活人呢，怎么就去了，简直就是要我的命啊……”
    年轻男子脸色大变，跌跌撞撞先冲了进去。
    中年妇人也变了脸色，“这、这不会是我侄儿媳妇已经……”
    顾笙忙催她，“快带我进去，说不定还有救！”
    中年妇人见她满脸的沉着，无端就觉得可靠，忙迭声“哎哎哎”着，引了顾笙和顺三婶进屋去。
    可惜已经迟了，产妇已经散了瞳，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了，只有肚子还高高隆着。
    顾笙心里霎时沉甸甸的，再听着周围一阵阵悲痛愤怒的哭声骂声，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还是应该是产妇婆婆的妇人忽然哭了一嗓子，“可怜我的孙子孙女儿啊，连到这世上来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才让顾笙猛地醒过神来，冲到产妇床前，便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起她腹中的声音来……当然什么都没听到，没有听诊器真的太不方便了！
    但顾笙还是决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试一试。
    她直接问产妇的丈夫，“我现在要把你妻子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回来，因为孩子可能还活着，你同意吗？”
    年轻的丈夫哭得浑身直颤，根本反应不过来她说了什么：“啊？”
    倒是产妇的母亲先反应过来，尖叫起来：“不行，我女儿都死了，还要让她死了都不安生不成？我不同意，我死也不会同意的！”
    顾笙眼皮直跳，强逼自己耐下心来，“您女儿赔上自己的命，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您当姥姥的，难道就不愿意给自己的外孙子外孙女一个机会，让他们来这世上看一眼吗？若孩子能活着，您女儿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安慰的。”
    又冲顺三婶使眼色，让她把人先弄出去，慢慢儿劝。
    好在顺三婶一下就明白了顾笙的意思，把人连哄带劝的弄了出去。
    剩下产妇的婆婆说句不好听的，肯定更在意自己的孙子孙女儿，跟顾笙一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孩子还活着，都要试一试的。
    于是在她的配合下，顾笙很快就拿到剪刀，打开了产妇的肚子和子宫，取出了孩子，——谢天谢地，孩子还活着，是个女孩儿，四肢健全，哭声响亮。
    只是她生来就没有娘，她的娘也再不可能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了……
    小小的农家院子里一时间悲喜参半，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但生命同时又是如此的顽强，充满了希望！
    顾笙只小小感慨了一回，就把心里的情绪都压下，专心为产妇缝合起来。
    就算人已经不在了，她也该完成自己的工作，该让产妇体体面面的走才是，也算是给产妇的母亲最后一丝安慰吧！
    等顾笙忙完，天已擦黑了。
    产妇的婆婆也收拾好新得的小孙女儿，红肿着眼睛给顾笙和顺三婶做好醪糟荷包蛋了。
    顾笙哪有心情吃，但仍强迫自己都吃完了，才婉拒了产妇丈夫要送她们回去的好意，和顺三婶一起离开了产妇家。
    顺三婶也看出顾笙情绪不高，一出了产妇家，就低声说道：“阿晟媳妇，你别难过了，不是你的错，我们到之前，人就已经不在了。还亏得你来了，才能救回一条命，只走了一个，不然可就是两个了，你该高兴才是。刚才他们全家，包括当姥姥的，不也都感激你得什么似的吗？”

 第46章 习惯成自然了？

    顾笙难过倒也不至于难过，别说之后还经历了末世几年了，就算在那之前，她在医院也见惯了生死的，哪有那么脆弱？
    真那么脆弱，也干不了医生了。
    但她心情的确不怎么好，道：“顺三婶，我就是遗憾，他们怎么不早些去找我，我怎么不早些来。不然那小丫头也不至于生来就没有娘，当娘的也不至于连自己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看都没看过她一眼了。”
    说得顺三婶也感叹起来，“是啊，真是可怜见的。都是那田产婆造的孽，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就别逞强啊，非要让人家硬生，不就是怕这次她再不能让孩子生下来，以后就没人找她接生了？她早点儿说阿晟媳妇你能救命，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等着吧，明儿我就给她宣扬得满青山镇都知道，看她以后还怎么坑人！”
    顾笙没有说话。
    不管田产婆是不是为了与她别苗头，她这个业务水平和职业道德肯定都是堪忧的，希望这次过后，找她的人越来越少，她只能改行，别再祸害其他产妇和胎儿吧！
    顾笙想着，问顺三婶，“顺三婶，镇上和附近除了田产婆，还有其他产婆吗？”
    顺三婶道：“我知道的除了她，再就是前头小牛村有个丁产婆，其他就不知道了。我们女人家生孩子时，也一般不愿意找产婆，因为找产婆就说明不好生了……阿晟媳妇，你问这做什么？”
    顾笙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我们走快点儿吧，也好早些到家。”
    居然‘一般不愿意找产婆’，难怪都说古代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全靠自己硬生，可不得凶险加倍，动不动就一尸两命吗？
    赵秀要现学医术，没个三五七年的，肯定学不出个名堂来，要不，把她往专业的助产士方向培养算了？
    可她还是个姑娘家，以如今人们的保守，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柳芸香又同不同意？若母女俩都不愿意，她又该再往哪儿找人学去？总不能她真在青山镇扎根了，就算她愿意，时间长了，她也肯定会忙不过来的……
    顾笙胡思乱想着，直到耳边响起顺三婶惊喜的声音，“阿晟媳妇，你看前面那像不像阿晟和你娘呢？……阿晟、柳大姐，是你们吗？”
    顾笙回过神来，就听见前面传来柳芸香的声音，“是我们，哎哟，可算是碰上你们了，还以为笙笙还没忙完，要一路找去产妇家里了。”
    两拨人随着各自手中火把的靠近，很快走到了一处。
    柳芸香立刻问顾笙，“笙笙，怎么样，是母子平安，还是母女平安呢？你肯定累坏饿坏了吧？娘炖了鸡汤，你回家喝上两碗，再吃上两碗饭，洗了脚就可以好生睡一觉了……怎么都不高兴呢，他婶子，怎么了嘛？”
    顾笙沉声道：“没有母女平安，我们赶到时，人已经去了，好在我把产妇的肚子剖开后，孩子还活着……”
    赵晟不等她说完，已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顾笙原本有些冰凉的手立刻一阵暖意。
    柳芸香已惊道：“你们到时人已经去了？哎，这也太可怜了，不过亏得有笙笙在，好歹保住了小的，不然更可怜。”
    顺三婶道：“我刚也这么跟阿晟媳妇说的，亏得她去了，不然那小丫头就真是连来这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算万幸了，从前倒是听人说过有大夫在产妇去了后，把肚子给产妇剖开，取出孩子来的，没想到今儿就发生在了咱们身边，那大夫还是咱们自家人。我家笙笙可真是能干！”
    “大姐你是没看到刚才那家人都有多感激阿晟媳妇。也感激，也佩服，说简直想不到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居然敢把人的肚子切开，然后两手血淋淋的把孩子抱出来，说实话，我也佩服……”
    赵晟有意放慢脚步，柳芸香与顺三婶说得投入，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前面去。
    赵晟这才低声问顾笙，“笙笙，你还好吧？”
    顾笙也压低声音，“刚才有一点不好，现在已经好了。你和娘干嘛来接我，我有顺三婶作伴，还能出事儿不成？”
    边说边挣开了他的手，暗忖，好像某人越来越习惯成自然了？
    虽然这感觉不坏，也不能让某人觉得太容易了才是。
    赵晟霎时怅然若失，道：“我和娘见天都快黑了，你们还没回来，实在不放心，就打着火把，一路来找你们了。还走得动吗，要不，还是我背你？”
    顾笙反问，“你确定你还背得动我，不是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再说现在这距离可不是咱们家到根生哥家那点儿距离能比的，还是等你以后练强壮了，再说吧。”
    赵晟的确浑身都痛，还真没把握能把顾笙背回家，只得道：“行吧，那你走不动了就说，我扶你总成的，顺三婶也肯定不会笑我们的。”
    正好柳芸香回过头来招呼他们，“阿晟、笙笙，你们说什么呢，快点儿呀。”
    两人遂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回到家里，顾笙吃过饭泡过脚，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自己盖被子，好似还说了一句：“睡吧，做个好梦。”
    她不由一笑，也不记得自己回没回对方一句：“你也做个好梦。”，已经人事不省了。
    第二天顾笙起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
    正在堂屋抄书的赵晟一见她出来，就笑道：“笙笙，你起了。我早上按时起床锻炼了的，没有偷懒。饿了没？娘把早饭给你煨在锅里的，我马上去给你端啊。”
    顾笙摆手，“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吧。娘和阿秀呢？”
    赵晟道：“阿秀跟小栓嫂一起去了河里洗衣裳，娘请三叔公和族里的几位长辈们，来给我们量地基去了。昨儿已经说好，就笙笙你之前看好那块地方，以后就是我们的宅基地了，一共十两银子，等丈量完了，在族里和镇上都办过手续后，再付银子。”
    顾笙惊喜道：“这么快就办好了？效率还挺高，看来咱们搬新家指日可待呀！”

 第47章 买定宅基地

    赵晟笑道：“三叔公当了二十多年的族长和里正，最是公正，知道这次分家我们吃了亏，当然能给我们行方便的，都要给我们行方便。娘刚出门前还说，等事情办好了，要备份儿礼给三叔公送去呢。”
    顾笙点头，“应该的，不指着三叔公旁的，能关键时刻替我们说句公道话就够了。”
    “娘也是这么说的。”赵晟笑，“笙笙，你倒是跟娘心有灵犀，难怪娘疼你。”
    顾笙挑眉，“你确定娘更多不是爱屋及乌？”但于她来说，也足够了。
    “我确定娘不是爱屋及乌，分明就是有了媳妇，要不要儿子也无所谓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顾笙刚吃完早饭，柳芸香便带着三叔公和族里几个长辈到了。
    三叔公表扬勉励了一番顾笙，“果然一看就是个又利索又能干的孩子，以后就好生跟阿晟过日子，好生在我们赵家村扎根了。你娘是个厚道人，阿晟也是个好性守礼的，你自己也一身的好本事，我都听说了，这才几日呢，已经救了好几条人命了，你的好日子肯定在后头！”
    顾笙除非必要，在人前还是很冷淡。
    但对着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慈眉善目的三叔公，她哪里还冷淡得起来。
    笑着谢了三叔公的夸奖，“您过奖了，至于以后，就承您吉言了。”
    三叔公方带着大家伙儿量地基去了。
    一直忙到快午时，柳芸香才把大家都送走，虽打早就起来忙到现在，脸上却不见疲色，只有喜悦，“这下好了，咱们的新家八字实打实有一撇了！”
    顾笙与赵晟、赵秀也忍不住满脸的喜悦。
    “娘，您刚说三叔公给我们量了五分的宅基地？五分地的话，应该比顺三婶家房前屋后合起来，还要大一些吧？”
    “明天就可以找人先平地面了，再把材料买回来，匠人一请到，就可以动工了。果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安了心要做一件事，还是很快的。”
    顾笙还在心里换算了一回，五分地就是三百平，房子就盖个一百五十平，楼上楼下合起来完全够住了，还能剩一百五十平做花园菜园，简直就是妥妥的乡间小别墅，不要太爽！
    母子几个在家里好不欢喜，午饭都吃得比平日更香。
    他们买了宅基地，马上就要盖新房子的消息也很快传得全村都知道了。
    毕竟对穷家薄业的人家来说，盖房子可是大事，一家子没个三五七年的积累计划，根本不敢想，也不是随便哪家都能一次拿出三五十两银子来的，从来都是举全家之力，还得到处挪借周转。
    不想柳芸香与赵晟却忽然说买宅基地就买宅基地，说盖房子就盖房子，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呢？
    既有这个钱，之前怎么不拿出来，非要等分了家后才拿出来。
    难不成，真像那张招娣和朱春花说的，柳芸香这些年不知道藏了多少私房，这次分家他们母子根本就没吃亏，真正吃亏的，反倒是他们原配生的几兄弟，愣是钱财也亏了，名声也坏了？
    一时间人人猜测，众说纷纭。
    好在是柳芸香多年来在赵家村的人缘儿都是数得着的，赵晟赵秀也从来是村里‘别人家的孩子’。
    顾笙之前还先救满哥儿，再救根生嫂母子，村里的人对她印象也极好，更得顾忌着指不定哪一日，自家就有人病了或是要生孩子了，得求到顾笙名下。
    舆论倒也没有一边倒。
    顾笙吃过午饭，略休息了一会儿，便问柳芸香要了十两银票，同赵晟一起去了镇上。
    昨儿先是太高兴，后是一心与罗大夫“斗智斗勇”，要让他把东西收下，弄得顾笙明明去了罗大夫的医馆两次，竟都忘记给自己先置办一个简易的医药箱了。
    也就昨儿她赶到时，产妇已经不在了，她只用管孩子的安危，不用管大人，不然就昨儿那样的条件，她怎么敢给产妇动手术？就算不动手术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产妇死，她也不敢呀！
    所以必须得置办一个简易医药箱以防万一了，哪怕只能备些基本的药丸药粉纱布之类，也比她昨儿手边要啥啥没有的强。
    顾笙本来不让赵晟陪她一起去，让他就在家休息或是抄书的，“都去镇上这么多次了，你还怕我找不回来不成？还是怕卖身契已经消了，我去了镇上就一走了之了？”
    赵晟却非要一起，“你一个弱女子，独身出门太不安全了，你有防身术是你的事，我却不能因此就理所当然的不陪你，不在意你的安全了。”
    顾笙只得由他了。
    两人很快到了镇上。
    罗大夫正提了个医药箱，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一见顾笙就笑道：“赵娘子，我刚收拾好要去你们村儿寻你呢，没想到你就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您只管说，说完了我们好出发，我都等不及要学您的绝技，巴不得能立时飞去您家里了。”
    顾笙笑着反问，“何必非要去我家里，我不能在您这儿教您呢？不过我是来找您帮忙的，先把我的事办完了，就教您啊。”
    “赵娘子肯就地教我，当然最好了。”罗大夫高兴得直搓手，“您要办什么事，只管说，我只要能办，一定立马给您办好了。”
    顾笙一指他刚放下的医药箱，“您这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呢？我想置办个一样的，以防万一，不然关键时刻没有药，我就是医术再好，也没用啊。”
    罗大夫一挥手，“嗐，我还当什么事呢，心里头直打鼓，怕给您办不好。喏，您自己看吧，就是一些常备的金疮药、止血药粉和一些急救的丸药、参片之类的，再就是药酒纱布这些了。来我医馆看病的人我不怕，要什么药立时就能有，可出诊时谁知道会遇上什么情况，所以我都提前备一些，关键时刻好歹能应个急。”
    顾笙见罗大夫的医药箱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齐全一些，笑道：“您这可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得也太周到了。那能照着您的样子，给我也配一个吗？我绝不会少您一文钱的。”

 第48章 有医药箱了

    罗大夫忙摆手，“什么钱不钱的，又不是外人，说钱就俗了。我马上让人给赵娘子原样配去啊，配好了再细细告诉您哪个瓶子里装了什么药。”
    说完叫了他儿子来，吩咐一通后，他儿子便忙去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
    顾笙谢了他，又问他哪里能买到针灸的银针和其他医用的剪刀镊子之类，“您怕是还没听说，我昨儿又接生了一个孩子吧？可惜我去时，产妇已经不在了，我是抱着哪怕孩子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还活着，也要试一试的念头，把产妇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的。”
    “这次是产妇已经去了，下次产妇还好好儿的呢，我肯定要竭尽全力让大小都平安。那做手术的要求就要严格多了，必须有专用的工具，还要麻醉、消毒，以防产后感染。我人生地不熟的，想来想去，也只能问您打听了，还请您若是知道，千万要告诉我。”
    罗大夫大是吃惊，“赵娘子的意思，您就算把产妇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产妇也能活着？我只听说过产妇死了，剖开肚子取出孩子的，您这也太厉害了，到底打哪儿学来的这样精妙的医术呢！”
    顾笙道：“我打哪儿学来的不方便告诉您，但剖腹产手术只要严格按要求来做，是有九成以上几率，能让难产的产妇母子都平安的。您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打哪儿能买到吗？”
    罗大夫皱眉道：“银针倒是回春堂就能买到，贵的便宜的都有。至于赵娘子说的专用剪刀和镊子什么的，我就不知道哪里能买到了，或许府城能找到，或许府城也找不到？”
    顿了顿，“赵娘子肯定知道这些东西都长什么样儿吧？不然您自己画了图，找铁匠铺……铁匠铺怕是不行，打的都是些粗笨的大家伙，精细东西指望不上。要不，您还是去县里找家银楼，让银楼的人看过您的图，您再好生与他们说一说您的要求和细节。县里银楼都有经年的老师傅，肯定能打出您要的东西来。”
    顾笙先是让他说得皱眉，随即便双眼发亮，“还是罗大夫见识广办法多，那我回头就去一趟县里试试吧。这些东西只要经常消毒，保管得当，一套就可以用很久的，我过两日就去。”
    正好还可以试试能不能弄个简易的听诊器，“胸腔医学之父”雷奈克发明听诊器之初，不也很简易吗？
    简易不怕，只要有用就成，连个听诊器都没有，还算哪门子的医生，——真得感谢罗大夫提醒了她，不然她虽然还是会想到这一点，肯定要迟上好些日子了。
    顾笙越想越兴奋，禁不住又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了，您真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罗大夫见自己能帮上顾笙的忙，心里也高兴。
    嘴上却是谦虚道：“我就动了动嘴而已，可当不起赵娘子这么说。倒是您去县里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我下次去县里进货时，邀您一起吧……嗐，看我，忘了赵相公可是县学的学子了，自然县里哪哪儿都早弄熟了的，哪还需要我多此一举。”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晟闻言，笑道：“我到时候肯定要陪娘子一起去的，但罗大夫也是一片好意，哪里多此一举了？旁人想您多此一举，您还不肯呢。”
    说得罗大夫满脸的笑。
    正好他儿子给顾笙配好了医药箱，他便给顾笙细说起每个瓶子罐子里都装的什么药来，“这是三七止血散……这是藿香正气丸……这是清胃黄连丸……这些县里的大药房一般都能买到……”
    顾笙一边听他说，一边拿了药瓶到鼻间闻。
    既感叹果然中医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也感激罗大夫的无私，他就不怕自己抢了他的生意呢，毕竟青山镇的医药“市场”就这么大，多了她这个分他羹的，他肯定就得少挣一份儿了。
    罗大夫听了她的感叹，却是直笑，“我巴不得像赵娘子这样年少有为的大夫越多越好呢，大家有了竞争，才会更严格的要求自己，于各自医术的提升、于病人可都是大好事。我也没您说的这般无私，我这不是一直想着您的绝技呢？”
    顾笙也笑起来，“您这都提多少次了，我要再不教您，都不好意思了。我这就教您，您找个相对安静点儿的地方吧。”
    罗大夫喜出望外，“去后堂吧，后堂安静，赵娘子教我，赵相公也好在一旁坐着喝茶，总不能让赵相公一直干等着不是？”
    赵晟微笑：“我无妨的，怎么着都行。”
    三人遂一道去了后堂，等罗大夫的儿媳送了热茶来，顾笙和赵晟都喝过后。
    顾笙便先与罗大夫说起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原理来，“简而言之，就是利用人体腹部膈肌下软组织被突然冲击所产生的向上压力，压迫肺底部，使得肺部残留的气体往上冲，冲走卡在气管和食道的异物。”
    随即又分别给罗大夫示范了几遍病人能站着或坐着时、病人已躺倒在地昏迷不醒时、病人是婴幼儿时等各种情况下的具体操作，“……这个办法还可以救治溺水后被噎住的病人，也可以用于发生意外，周围却无人求助时自救。总之并不复杂，但很实用，就算不是大夫，只是寻常人，也可以学，也很容易就能学会。”
    罗大夫到底是专业人士，又问了顾笙一些细节问题，便把海姆立克急救法学得差不多，只差具体实践了。
    这才又谢顾笙，“赵娘子，这法子就像您说的，既不复杂又实用，若是能推广开来，不说让天下的人都学会，只要能让天下的大夫大半学会，一年下来已不知能挽救多少条人命。赵娘子却毫不藏私的教给了我，实在高风亮节，我替青山镇的百姓，也替后人谢谢您了。”
    一边说，一边已深深鞠躬下去。
    还是顾笙与赵晟又劝又拉的，他才直起了身来。
    却是怎么都不肯收顾笙配医药箱的银子，“这点银子算什么，比起赵娘子的高风亮节，不值一提，您千万别与我客气，您太客气，我以后有所求时，就真开不了口了。你们昨儿送我的鸡和礼盒，我也只好给你们退回去了。”
    顾笙无法，只得谢了罗大夫，把银票收了回去。

 第49章 就一次到位

    等顾笙与赵晟出了罗大夫的医馆，天色已暗了下来。
    赵晟便道：“笙笙，你还要什么事要办，还有什么要买的不？没有我们就快回家吧，娘和阿秀见我们这么晚了都没回去，该担心了。”
    顾笙医药箱也配好了，海姆立克急救法也教给罗大夫了，哪还有旁的事？
    摇头，“我没事了，赶紧回家吧。”
    夫妻俩回到家，天已擦黑了，柳芸香一见他们就道：“我正说你们再不回来，就要打着火把接你们去了，没想到就回来了。洗把脸，准备吃饭吧。”
    很快一家人便都坐下，吃起晚饭来。
    柳芸香给顾笙夹了一块鱼，又给赵秀夹了一块，道：“阿晟，下午听你顺三叔说，认得邱家坝一个盖房子的大工，手底下还有四五个匠人，盖的房子又好看又结实，你明儿要不陪我去一趟邱家坝？若明儿能顺利见到人，人又有空，可以跟我们回来瞧一瞧，算一算，我们后日就可以开始买材料了。”
    赵晟想着路上便与顾笙说好，明儿要陪她去一趟县里了，面露难色，“娘，我……”
    顾笙打断他：“娘，邱家坝远吗？相公身体还没痊愈，要不让他留在家里，我陪您一起去吧？相公在家也好抄书温书，回头有什么事我们办不了的，再让他去也不迟。”
    大不了后天她和赵晟再去县城，正好一些青山镇上不好买的材料，他们可以一并买回来。
    柳芸香见儿媳时刻想着儿子的身体，笑眯了眼，“还是笙笙体贴，我就只想着咱们家如今只阿晟一个男丁，这些事他不做谁来做，便忘记他还没全好了，不过这几天看阿晟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赵晟笑道：“我每天的锻炼可不是白费的，笙笙说了，这才刚开始，等时间长了，效果更看得见。”
    柳芸香感叹，“我一开始心里是直打鼓，就怕阿晟身体吃不消，幸好笙笙你坚持，果然听大夫的错不了。”
    赵秀笑道：“尤其四嫂这个大夫还一身的本事，如今连其他村儿的人都知道我们赵家村有位女神医，听四嫂的当然错不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着吃完了饭。
    第二天吃过早饭，柳芸香与顾笙便出发去了邱家坝，顾笙怕万一再临时遇上需要急救的病人，还特地背上了她的医药箱。
    婆媳俩边走边说，“顺利的话，我们午后应该就能回来……”
    “阿晟和阿秀可别抄书做针线太专心了，直接忘了吃午饭……”
    “这次要不是老天保佑，要不是笙笙你福气好，老四说不定早就不在了。所以我也看开了，老四开了年能去考最好，不能咱们三年后又再来就是。便是三年后仍不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一样得过不是？不但得过，咱们还得给它过红火了。”
    “你顺三叔昨儿还说，等咱们盖房子时，他想带了小栓就近打一个月小工，工钱咱们看着给就是了，主要是近，也省得他们再去镇上找活儿干。我答应了他们，反正都要请人的，请谁不是请呢？”
    主要都是柳芸香在说，顾笙听。
    再时不时应上她一句，“便相公和阿秀忘了吃午饭，顺三婶也肯定会提醒他们的。”
    “我也跟娘想得差不多，反正相公还年轻，以后有无限的可能。”
    “顺三叔和小栓哥肯帮忙当然最好了，等确定了要多少人后，村里其他人要来打短工也可以。吃人嘴软嘛，拿了咱们的工钱，自然会为咱们说话……”
    如此说着话，便也不觉得路难走，时间难熬了，还没交午时，婆媳俩就已顺利到了邱家坝，找到了顺三叔说的那位邱大工。
    邱大工听柳芸香说了来意，拍手笑道：“这可真是柳嫂子的运气，也是我的运气。本来我都接了甜水村一家子盖房的活儿了，他们家开了年要娶媳妇儿，所以想起两间青砖瓦房，材料都买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他们当家的上山砍柴跌下山崖，把腿给摔折了，家里银子就不凑手，只能等攒够银子又再盖了。”
    他正发愁这才刚进冬月呢，可上哪儿找活儿干，挣过年钱去，没想到今儿生意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柳芸香闻言，也笑起来，“可见我们今儿真是来着了。那您今儿得空不，要是得空，就随我们先去瞧一瞧，算一算大概要买些什么材料，各买多少吧？”
    邱大工显然也是个利索人，立刻道：“行啊，我这就跟二位回去。”
    说完便叫了他浑家去烙饼煮鸡蛋，“多做些，我跟两位客人路上边走边吃……知道留二位吃了饭再走，多半不肯的，干粮总不会推辞了吧？”
    后面一句话，是对柳芸香说的。
    柳芸香直笑，“您想得这般周到，我们哪还好意思推辞？”反正晚上多半要留邱大工吃饭的，人情马上就能还。
    于是顾笙与柳芸香的午饭便是在路上解决的，等三人到家时，才刚交未正。
    柳芸香请邱大工坐着歇了会儿，又喝了水，便叫上顾笙赵晟，还有顺三叔，一起去了他们的宅基地。
    因盖房子的银子是顾笙挣的，顾笙又早就说了，没条件时便罢，有条件了她再不会委屈自己的。
    柳芸香便直接让顾笙给邱大工说她的想法和要求，“邱大工，我家儿媳又聪明又能干，我们都听她的，她说什么，您也听着就是。”
    邱大工先还震惊，倒不想这家竟不是当婆婆和儿子的做主，反倒是年轻轻娇滴滴的儿媳妇做主？
    随即见顾笙一开口便头头是道，房子的朝向、布局，甚至连风水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就明白为什么是顾笙做主了。
    敢情这至少也是大半个行家呢！
    这下哪还顾得上惊讶走神，忙仔细的与顾笙商量讨论起来，“……按赵娘子这个盖法儿，没有七八十两银子可下不来，要不，先盖一层，等以后再盖第二层吧？”
    顾笙却是摆手，“就一次到位吧，省得以后再费时费力的折腾。”
    反正钱是王八蛋，用了她再去赚就是了。

 第50章 陷阱有收获

    邱大工不愧是专业人士，顾笙才把自己的想法与要求大概一说，他就表示明白了，“等我回去后先做个模型给赵娘子看，赵娘子要是满意，咱们就按着模型来盖，怎么样？”
    别人家盖房子，都是一两间一两间的盖，这赵家却是直接盖两层，还都要盖青砖瓦房的，这也太阔了吧？
    倒不想都要年底了，还能接到这么一笔大生意，他可得给人家做好了，大家都过一个好年才是。
    顾笙笑道：“邱大工还会做模型呢，那当然最好了，我们找您盖房子，真是找对人了！”
    邱大工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好久没做了，且回去试试吧。”
    大家便又回了家里，说起具体要买些什么材料，大概都要买多少等细节来。
    赵晟是个仔细人，索性拿了纸笔，邱大工一边说，他就一边记。
    顾笙见没自己的事儿了，她也没打算过问这些细节，啥事儿都得她亲力亲为，累死她算了，她只动嘴和挣银子就够了。
    想着她上次在山里设的陷阱也不知有没有收获，成日里忙这忙那的，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遂与赵秀说了一声，背了个背篓往后山去了。
    等顾笙一路找到自己设的陷阱，还没走近，就听得有微弱的惨叫声。
    她忙走近一看，才发现惨叫的是一头小鹿，它应该受了伤，又没东西吃，已经奄奄一息了。
    顾笙扒开陷阱表面遮掩的树丛，又发现里面还有一只大鹿，一动也不动，腹部还能看见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不由一喜，还当今儿要白跑一趟了，不想还能有收获。
    等顾笙下山时，来时空荡荡轻飘飘的背篓，便变得沉甸甸了，她一边走，一边还计算着，也不知鹿肉是个什么价钱，肯定要比野鸡野兔之类的贵吧？
    而且这么大，少说也有百十来斤，说不定她定制手术刀和剪刀镊子的银子都够了。
    至于那头小鹿，顾笙给放了。
    倒不是她伪善什么的，而是经历了残酷的末世后，她本能的对大自然存了敬畏之心，也更明白可持续发展才能生生不息的道理。
    顾笙回到家时，天已黑了，邱大工也早走了。
    柳芸香倒是安心留他吃饭的，他却惦记着家里小孙子，坚持要走，柳芸香无法，只得把人送出了门外去。
    因此知道且亲眼看见顾笙背了头大鹿回来的人，便仍只有柳芸香母子三个和顺三婶一家，不然邱大工肯定又得震惊了。
    但也足够顺三婶一家惊讶了。
    这阿晟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这样一身惊人的本事和力气，与她的外表简直一百个不符合，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不由都暗暗嘀咕，难道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要真是神仙下凡了还罢，就怕是什么精怪变成的人，那就太吓人了！
    便是柳芸香与赵秀，也不由得吸气。
    笙笙/四嫂能找到人参灵芝什么的，还能说是因她有一身好医术，打些小猎物回来，也算正常，如今却是直接扛了这么大一头鹿回来，一件事太反常，可就让人没法不生疑了……
    顾笙一看众人惊疑的表情，不用问也大概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
    只得解释一番，“我以前学过武，脚程是比寻常人快些，力气也比寻常人大些。这鹿是我前次进山时挖了个陷阱，它掉进陷阱里，我才捡回来的，真要我去抓，我肯定抓不到，所以大家不用惊讶，顺三叔小栓哥你们陷阱设得好，也肯定会有收获。”
    这才让大家脸上的惊疑都变成了恍然。
    原来学过武的，那就怪不得了，有武艺傍身，当然敢进深山里去，打猎也当然比他们这些不会武的人厉害得多。
    小栓哥还兴奋道：“阿晟弟妹，那你会飞吗？我听说那些戏文话本里的大侠们，可都是会飞的。你回头得了空，能不能也教我学武，我也想飞。”
    让顺三叔一通笑骂，“学你个头，飞你个头啊，阿晟媳妇一天天忙的都是正事，当跟你一样闲，一样没名堂呢？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怕人笑你一点都不稳重，也得怕孩子们跟着你学不是？”
    “不过阿晟媳妇，深山里危险得很，野猪、熊瞎子、狼什么都有，你下次进山时，还是得小些点。别想着你会武艺，说句不好听的，淹死的可都是会水的，你说呢？”
    顾笙谢了顺三叔的好意，大家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散了。
    等顾笙回房梳洗收拾一番，换了身衣裳回到堂屋，柳芸香和赵秀已经摆好晚饭了。
    一家人便坐下，吃起饭来。
    柳芸香与赵秀一想到她们刚才竟然怀疑过这么好、这么一心为着这个家的顾笙，便忍不住满心的后悔与愧疚。
    化作行动便是都不停的给顾笙夹菜，“笙笙，你吃这个丸子，是我以芋头粉和洋芋粉和在一起搓了炸的，跟你顺三婶学的。”
    “四嫂，这个酸辣木耳是我拌的，怎么样，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点啊……”
    很快便把顾笙的碗堆得小山一样，还是顾笙连连笑着说：“够了，真够了，娘和阿秀吃你们的吧。”
    母女俩才作罢，吃起自己的来。
    柳芸香见赵晟一直没说话，吃饭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分了点儿关心给他，“阿晟怎么了，看你半天都不动筷子，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
    赵晟摇头，“合胃口。”
    却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到吃完饭。
    顾笙见他还不提明天她和他要去县里的事，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只得自己与柳芸香说起来：“……打算明天吃过早饭就出发，听说得先坐车，然后再坐船，才能到县里，怎么也得四五日的才能回来。这些天家里的事可就只能辛苦娘和阿秀了，您能做的才做，不能做的，就等我们回来再说。”
    柳芸香笑嗔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有什么不能做的？你们不在，我正好把材料该买的都买了，人也都请好，等你们回来，我们就选了吉日，正式动工！”
    又给顾笙说去哪里卖鹿肉，“县里的‘楼中楼’我以前经常去卖野味山货的，跟他们大厨也挺熟，阿晟知道地方在哪里，你们到了就直接去找他，别去市集上了。省得费时费力的，说起来一斤肉要贵上一两文，结果完了一算账，还没打趸卖的钱多。”
    很是细细叮嘱了一番，才放了顾笙和赵晟回房睡觉去。
    顾笙这才问赵晟，“你今儿怎么了，一直不高兴，遇上什么难事了不成？”
    赵晟倒也不是不高兴，大家都对顾笙惊讶怀疑时，他也没有怀疑过她，反正不管笙笙是谁、什么来头，她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他就是有些郁闷。
    笙笙又提到以前了，说她‘以前学过武’，可见真的没有忘记以前的事，分明记得牢牢的。
    但她就是一个字不肯对他说，彼此都同床共枕这么些天了，还是不肯说，叫他怎能不挫败？
    她心里对他，与对其他任何人，根本没有分别吧？

 第51章 去县城

    不过见顾笙一直皱着脸蹙着眉，对自己是真的毫不掩饰的关心与担心。
    赵晟心里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只要笙笙一直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对他敞开心扉，把什么都告诉他的，这才几天呢，他就急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没有耐心和毅力的？
    笙笙对别人与对他又哪里没有区别了，跟她同床共枕的可只有他，她叫‘相公’的可也只有他！
    赵晟脸上有了笑容，道：“笙笙，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在想，明儿到了县里，要不要去见一见我的夫子和同窗们。几位夫子之前待我都挺不错的，我也有一些学业上的疑问想请教他们，就是这样一来，我们肯定要在县里多待一两日。这都年底了，这次去了县里，过年前肯定不会再去了，也总不好空手去见夫子们……”
    顾笙明白了，“多待一两日就多待呗，又不是为了玩儿，是为了正事。该给夫子们备礼也备呗，除了昨儿那十两银票，娘又给了我十两，加上明儿卖鹿肉的银子，肯定够我们这趟花，你就别为银子发愁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赵晟苦笑，“可银子都是笙笙你挣的，我帮不上忙不说，还要大把大把的花出去，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能先记下，以后再加倍的还给你了。”
    顾笙见他苦笑都好看得紧，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既然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以身相许吧。”
    想到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她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怎么忽然就脑抽了？
    好悬忍住了，道：“行啊，等以后你有了时，加倍还给我就是了。时候不早了，要不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起。”
    赵晟想着她今天又是往返邱家坝，又是去深山背了那么大一头鹿回来，肯定早累坏了。
    也就不再多说，等她躺下后，便也吹灯躺下了。
    顾笙的确累了，如今她没了生存危险与压力，睡眠也好得很，几乎赵晟才在身边躺好，她已睡了过去。
    赵晟却是想得多，想顾笙的过去、想自己的学业、想他和顾笙的未来，还有一家子的未来……一直到四下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再听不到，整个赵家村都沉睡了后，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起来，虽然要去县里，赵晟还是没有松懈锻炼，仍跑了步，扎了马步，出了一身的透汗才回家。
    顾笙今日便没陪他一起了，趁他不在调动异能给全身都走了一遍，又好生调息了一回，只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夫妻俩便辞了柳芸香与赵秀，准备先去镇上。
    柳芸香各种不放心，把昨晚就叮嘱过他们好几遍的话又重复了几遍，“阿晟，你可一定要照顾保护好笙笙，她再聪明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姑娘，遇上真正的坏人，就像之前……简直不敢想。你必须把她原样儿给我带回来，少一根头发丝都不行啊！”
    “笙笙，你也千万照顾好阿晟啊，他身体还没复原，就又要坐车又要坐船的，我这心里真是放不下。要不是家里也一摊子的事儿，我都想跟你们一起去了……”
    还把二人直送到了村口，还要继续送。
    还是赵晟一再让她回去，顾笙也道：“娘，我们至多五六日就回来了，我还带了药箱的，肯定不会有事，您就放心回去吧。”
    柳芸香才一步三回头的折了回去。
    顾笙与赵晟目送柳芸香走远了，也一个背了装鹿的背篓，一个背了药箱和行李，往镇上走去。
    当然，背背篓的是顾笙，背药箱和行李的是赵晟。
    赵晟倒是想背背篓，哪有他一个大男人背轻巧的，反倒让自己娘子一个弱女子背重物的道理？
    架不住顾笙坚持，“我力气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逞什么强呢，等你以后锻炼强壮了，不要你说，重活儿我也会都让你做的。”
    且见顾笙背着那么大一个背篓，依然脚步轻快，好像什么都没背似的。
    赵晟到底没再多说，背着药箱和行李跟上了她，只心里难免有些沮丧，他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强壮起来？
    两人到了镇上，赵晟先去雇了牛车来。
    因顾笙事先说了，他们两个看起来都一副瘦瘦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结果却带着那么大一头鹿，指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直接包车，不与人同乘的好，反正也多花不了几个钱。
    赵晟便以七十五文，直接包了一辆牛车，等把带的东西都放上车后，再扶了顾笙上车。
    牛车很快出了青山镇。
    这还是顾笙来这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之前被牙婆跟一群同样待卖的女人孩子们塞在驴车里，过几日就要转一个镇，换一个地方的经历，自然是不能算作出门的。
    因此刚上车，顾笙就已想好，她要趁机好生见识一下沿途真正的古代风土人情才是。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欣赏风光了。
    简易的牛车只差四面透风，减震什么的更是不要想，偏走的还是坑坑洼洼，就没一处平的，一阵风吹过，便立马尘土飞扬的泥巴路，那滋味儿，真的不要太酸爽。
    顾笙这么个自诩什么恶劣条件没经历过的人，硬是被颠得头晕眼花，一阵阵恶心反胃，恨不得下去走路才好，其杀伤力到底有多大，可想而知，这种时候，医术也好，异能也罢，都是全然没用的。
    再想到得坐这车到傍晚，才能抵达去往县城必经的牛头镇，然后在那里歇息一晚，明儿一早坐船去县里，顾笙更是恨不能就地晕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到了牛头镇。
    反倒是赵晟这个“纸糊的”，居然一点晕车的迹象都没有，先还忍得住不去扶顾笙，等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干呕的次数也是越来越频繁，哪里还忍得住？
    坐到顾笙身旁，便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笙笙，是不是想吐，要不停下歇会儿？……我一开始也晕的，后来去县学念书，一月总要往返一次，渐渐就习惯了。你别说话了，仔细难受……不停啊，那就、就我一直抱着你吧？你放心，我一定不占你便宜。”

 第52章 甜蜜的负担

    顾笙都快难受死了，还管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
    窝在赵晟怀里哼哼道：“我虽然不算重，抱久了也是很累人的，你确定你吃得消？这一路都这么颠簸，弯道这么多吗，就没有好一些的路段？”
    赵晟鼻间都是她的发香，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道：“牛头镇比青山镇富，等进了牛头镇，路就要好走些了。我也撑得住，笙笙你又不重，等我实在撑不住了时，告诉你就是，现在你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顾笙实在不舒服，听他说撑得住，也就不再多说，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
    一开始还睡不着，渐渐便睡意上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总算不难受了。
    她不难受了，赵晟手臂和全身却很快酸软发麻起来。
    毕竟不止要抱顾笙，还得尽可能把她抱舒服了，他又不是什么身强体壮之人，活这么大，干过最重的活儿，就是眼下抱顾笙了，时间一长，身体吃不消简直是必然的。
    但赵晟心里一点没觉得痛苦难熬，反而满是甜蜜。
    他昨儿居然还觉得笙笙对别人和对他没有区别，这还要怎样区别，她怎么没让别人抱，没与别人这么亲近？
    不就是因为他才是她相公，是她同床共枕，毫不设防的人，别人都不是吗？
    赵晟越想心里越热乎。
    但旅程实在无聊，两边的景色都是他早看熟了的，跟车夫说话又怕吵醒了顾笙，让她又不舒服，渐渐也犯起困来，遂靠着怀里自己“甜蜜的负担”，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好在进了牛头镇境内后，路确实如赵晟所说，平坦多了，顾笙也适应了一些牛车的颠簸，总算好受了不少。
    见赵晟连喝水手都是僵硬的，她忙歉然道：“都怪我睡太死了，把你手都压坏了。你也是，难受了怎么不跟我说呢？现在不方便，等晚上我给你揉揉啊。”
    总不能她现在就用异能给赵晟缓解，赵晟又不傻，怎么可能察觉不出问题，还是晚上再说吧。
    赵晟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没事儿，就手还有些发麻，缓缓就好了。这也锻炼十来日了，笙笙你真当我都白锻炼的？”
    “明天要赶路，跑不成步，只能在房里多扎一会儿马步了。等你再扎个十天半个月的，我就教你打拳啊，很好学的，等你学会了，下个月的这时候，肯定旁人也能看到你锻炼的效果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着话，又邀车夫吃了干粮，解决了三急，便继续赶路。
    总算赶在夕阳西下时，顺利抵达了牛头镇。
    赵晟熟门熟路让车夫把车赶去了他曾住过的客栈，付了车资，再要了一间乙号房，与顾笙暂时安顿了下来。
    牛头镇临河而建，他们住的屋子一推开窗，便能看到河，还能看到对面的青山绿树，顾笙不由赞道：“这地方真不错！这河跟咱们青山镇的河是一条吗，那怎么不通船？”
    赵晟笑道：“我们那一截河道太窄了，不方便行船。本来牛头镇到县里这一截也这么窄的，说是几十年前，这里出了一位大官，自己日子好过后不忘本，出资加集资把牛头镇的路面都平整加宽了不说，连河道也一起疏浚过，所以牛头镇比青山镇富得多。”
    顾笙听得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是说牛头镇这规模瞧着哪像一个镇，怕是一些县城也没它繁华吧？不过青山镇也快了，等你高中后，当了大官，牛头镇的今天，就是青山镇的明天了。”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笙笙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呢？我会努力的。”
    拳头却攥紧了，他一定不会让笙笙失望的！
    说话间，小二送了热水和饭菜来，两人梳洗完吃过饭，天便黑透了。
    赵晟提出要带顾笙四处逛逛去，“这镇上晚间也好些店不打烊的，正好消食。”
    顾笙已缓过来了，却怕赵晟身体吃不消，道：“还是算了，明儿还要早起赶路，你吃了药，就睡吧？也省得逛一趟回来还要梳洗。”
    说完就拿出药罐，倒了碗柳芸香事先给他熬好的药在热水里温起来。
    赵晟只得作罢，吃完药等顾笙躺好，便吹灯也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顾笙听他几乎是秒睡，显然白天是真累着了，小声说了一句：“真是个傻子！”，便调动异能，给他全身游走起来。
    随即自己也全身游走了一遍，觉得疲劳不适都尽消了，才也睡了过去。
    翌日起来，自然都是神清气爽。
    赵晟还当自己是昨晚睡得好的缘故，笑着与顾笙道：“我以往其实有点认床的，没想到昨晚睡得这么舒服。”
    肯定是因为笙笙在他身边。
    顾笙暗暗好笑，道：“应该是昨天太累了。你扎马步吧，我下去看看早饭，让小二还是给我们送屋里来吃吧，吃了就去码头。”
    半个时辰后，顾笙与赵晟坐上了开往石竹县城的船。
    顾笙与赵晟都不晕船，今日的旅途就比昨日舒坦多了，船行的速度也比赵晟说的快些，不过半下午，已抵达了县城的码头。
    他们先去了柳芸香说的“楼中楼”。
    不然去哪儿都背着个背篓，重还是次要的，主要也太不方便了。
    冬月的天已经很冷了，石竹县虽整体不富裕，大户人家有钱人还是不少的，顾笙的大鹿自然不愁卖。
    楼中楼的大厨只看了一眼货，就拍板说要了，“如今好的猪肉二十文一斤，牛肉三十文一斤，你们这个鹿肉难得，我就给你们算五十文一斤的毛重，怎么样？”
    叫了人去称大鹿，一百零四斤，顾笙索性把零头抹了，道：“您给我们算的毛重，那就按一百斤，付我们五两银子便是了。只是我听说鹿皮的价格可比猪毛牛毛贵多了，您不然再减一些重量，把皮给我们？”
    又搬出柳芸香来，“我娘说与您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您是个再厚道不过的人，今儿一见，果不其然。”
    大厨一问她娘是谁，得知是柳芸香，笑起来，“原来是赵嫂子的儿子儿媳，难怪跟她一样利索，就是好几年不见她来了。既是熟人，也不瞒你们，你们这鹿皮好几处都破洞了，还要硝制，撑死也就能卖三四两，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添二两，怎么样？”
    顾笙哪懂什么硝制，能多二两也是好的，笑着应了，“您是厚道人，自不会坑我们两个小辈，我们听您的。”

 第53章 愿意给你吃软饭

    等出了楼中楼，顾笙荷包里便多了七两银子。
    比她预计的还要多些，自然高兴，“上次那么些野鸡野鸭野兔，也不过卖了一两三钱银子，这次光一头鹿，就卖了七两，果然娘说得对，县里是比镇上好挣钱多了。”
    又问赵晟，“你知道怎么硝制鹿皮吗？楼中楼的大厨肯定拿了鹿皮转手就能赚钱，才肯给我们添二两，要是我自己学会了硝制，不就可以赚更多钱了？下次设陷阱也得小心了，别再让猎物受太多伤，可它们是自己掉进去的，也没法人为控制……看来只能想法就地射杀猎物，争取一击毙命了。”
    赵晟也不懂硝制，他连像顾笙刚才那样讨价还价做生意都不会，心里其实挺沮丧的。
    闻言忙道：“笙笙，你别再想着打猎了，太危险了。我知道我远不如你能干，但我真的会努力，尽快让你再不用为银子发愁的。”
    顾笙摆手，“你不知道赚钱这事儿有瘾的？就算你能赚银子了，我仍要不停的赚，谁还会嫌银子多不成？”
    “可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更不想你明知山上危险，还得迎难而上。”
    赵晟苦笑，“偏我又实在没用，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空话，行动上却什么都做不了，一直都在、都在吃软饭，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儿。”
    顾笙笑起来，“吃软饭怎么了，你胃不好，就得吃软饭。再说了，我愿意给你吃软饭，谁管得着？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天快黑了，尽快找客栈是正经。我现在只想好生洗一洗，再好生吃一顿，你是地头蛇，我可都指着你带路了。”
    赵晟仍有些沮丧，但又忍不住为顾笙那句‘我愿意给你吃软饭，谁管得着’而雀跃。
    想着自己眼下的确什么都做不了，光伤春悲秋有什么用，化沮丧为力量，明年一举高中才是正经。
    便也笑起来，“那我们先去找客栈吧，我在县里都是住县学的宿舍，对客栈和饭馆子其实都不了解，但听同窗说过，桥头的云来客栈物美价廉，周围吃饭也方便，我们先去那里瞧瞧吧。”
    两人遂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云来客栈，果然挺不错的。
    顾笙便掏钱定了两日的房，再与赵晟找了家干净的饭馆子，饱餐一顿后，好生睡了一晚。
    第二天起来，顾笙没急着出门，而是借了赵晟的文房四宝，趁他出门去给夫子们买礼物时，把自己想要的手术刀、剪刀、镊子和听诊器等都画了出来。
    打算下午一家银楼一家银楼的找过去，看有哪家能做，价钱又最公道，务必把事情尽快给落实了，又是车又是船的才进城一趟，她可不想白跑。
    等顾笙忙完，赵晟也回来了，两手都提得满满的。
    顾笙忙给他接过放好，道：“买齐了吗？一个夫子总得两三样礼才像样，三个夫子还是四个？四个啊，怕是得再添点才够。”
    赵晟喝了半杯水，才道：“平日待我最好的是廖夫子，我打算给他三样，其他三位夫子每人一个礼盒就够了。今儿也不是休沐，等夫子们晚间散了学我再一一送去家里，时间根本不够，只能直接去学里拜见，寄太多东西在门房太惹眼，等以后……再好生谢师也不迟。”
    顾笙听他已经想好了，点头道：“我不懂这些，你心里有数就好。那等吃了午饭，歇一会儿，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赵晟应了，“笙笙，时间有限，我下午实在不得空陪你一起，只能明天上午陪你到处逛一逛了。回牛头镇的船得午时才出发，只要明儿我们能赶到就行。”
    顾笙笑道：“我又不是没长嘴，不用你陪我，你忙你的正事要紧。”
    等吃过午饭，她又硬塞了二两银子给赵晟，两人便出了客栈，一个去了县学，一个上了街。
    顾笙很快找到了她向客栈小二打听到的“金满堂”银楼，说是他们家的师傅做各种首饰都细巧精致，栩栩如生。
    ‘管保能做出小娘子需要的东西。’果然金满堂的师傅看了顾笙画的图就道：“除了这个……这是个喇叭吗？做喇叭干嘛上银楼来。除了这个，其他的东西倒是应该都能做，不过没做过，不知道麻不麻烦，这工钱便不能低了。小娘子就先给十两银子的订金，等做完了，再补银子吧。”
    顾笙此行对听诊器倒不是势在必得，实在不行，她可以先自己做一个简易的，经过这些天的仔细回想，简易的听诊器要怎么做，她心里已经有谱儿了。
    反正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哪怕制作出的听诊器外表再好看再美观，实际效果也与简易的一样。
    手术刀、专用剪刀与镊子这些，她却是真的需要，但也受不了金满楼师傅的轻慢与狮子大开口。
    一把手术刀才多重，一把剪刀和镊子又才多重？
    十两银子就是一斤，够做不知道多少把了，还只是定金，不知道后续会让她补多少银子。
    这是欺负她看起来年少无知，还是欺负她看起来就穷呢？
    还真跟小二说的一样。
    ‘就是他们的师傅傲得很，要价也高，估计小娘子与他们谈不拢。’顾笙遂也不强求，拿回自己的图，谢了金满堂的师傅，便转身走人了。
    这么大个县城，听说大小银楼也有十来家，她还不信找不到一家买卖双方都高兴满意的店了。
    且喜功夫不负有心人，顾笙又去了几家银楼银铺后，终于与一家外表看起来不显眼的银铺老板谈好，对方以五两银子的材料，为顾笙打两套手术刀剪刀和镊子，另外再收二两银子的工钱。
    价钱谈好，顾笙还细细与老板交代了一番细节，得了对方的保证：“小娘子放心，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与您的要求分毫不差。”
    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就先谢谢老板了，若真合用，以后我应该还会照顾您生意的。”
    老板见她漂亮亲和，穿着打扮虽都很平常，气质却明显与寻常人不一样。
    也笑道：“那我就等着小娘子再次光临了。不过您一个年轻轻的小娘子，打这些东西做什么，好像既不能防身，也派不上其他用场吧？有这个银子，您扯布做两身好衣裳，打两根漂亮簪子不好呢？”
    顾笙道：“我自然有用。只是我家住青山镇，进城一趟不容易，明儿就得回去。您把东西给我做好后，便送去回春堂，请他们家二掌柜往青山镇罗大夫的医馆发货时，一并捎上给我；不然就等罗大夫再进城来时，请罗大夫帮我带回去吧。”
    如此与银铺老板交代好，再把七两银子付了，拿了老板给写的条子，顾笙才离了银铺。

 第54章 心源性休克

    顾笙出了银铺，并没直接回客栈去，而是打听着，又去了回春堂。
    她要去回春堂购买一套银针，以备不时之需，还得请他们的二掌柜帮忙，到时候帮她收一下货，再给她当一回“快递员”或是“保管员”，她可与银铺的老板都先说好了。
    好在罗大夫与回春堂的二掌柜是真交情不浅，一听得顾笙自报家门，就笑起来，“老罗上次见了我，简直没口子的夸赵娘子，我跟他也二十几年的交情了，还没见他这么夸过谁。所以对赵娘子好生好奇，想着有机会了定要亲自见一见赵娘子才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真见到了！”
    又谢顾笙，“上次您那块太岁，让我和我们大掌柜都在东家跟前儿好生露了一回脸，还得了赏呢，下次赵娘子再有那样的好东西，可一定要再想着我们回春堂。”
    顾笙少不得客气一回，“都是罗大夫过奖了，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好。上次的太岁能卖那么个好价钱，也亏得您和回春堂的照顾，以后再有这样的运气，肯定也要送来您这儿，大家双赢的。”
    才说了自己的请求。
    二掌柜一口就应了，“赵娘子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等东西送来了，我就一起装在给老罗发的最近一批货里，以最快速度送到您手上。”
    顾笙买银针他也给打了八折。
    弄得顾笙心里又是舒坦又是佩服，不怪回春堂能成为石竹数一数二的大药铺，看人二掌柜这行事作风，简直让人如沐春风，生意不越做越好才怪了。
    她事情都办好了，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也有心情看一看街上的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感受一下那份世俗却温馨的烟火气了。
    光看还不够，再买上一份烤地瓜，一份糖炒板栗边走边吃，更是说不出的享受。
    如此一路回到客栈，赵晟却还没回来。
    顾笙也不急，趁机调息了一回，眼见天快黑了，总算等到赵晟回来了，“笙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等我等急了吧？”
    “我也才回来半个时辰。”顾笙摇头，“你事情办得都还顺利吧？”
    赵晟“嗯”了一声，“夫子们见到我，都很高兴。廖夫子还让我尽快复学，我说还吃着药的，家里最近事也多，只能过了元宵再复学了，廖夫子便出了题目，让我现做一篇文章，之后他又给我点评了一番，所以回来迟了。你呢，事情也办得顺利吧？”
    顾笙道：“我也挺顺利，如今只等到时候收货了。那廖夫子怎么点评你现做的文章，娘说过很多次你书念得好，要是不耽搁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更好吧？”
    赵晟微笑，“廖夫子说还行，这些日子没荒废了，但还差点儿火候，让我这些日子决不能松懈了，等过完年复学后，更得头悬梁锥刺股的过最后一个月，方能有几分把握。”
    夫子的原话其实是只要他的身体不再拖后腿，这次应该能中了，但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别说出来的好，省得届时笙笙和娘，还有阿秀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到时候直接给她们惊喜就是了。
    顾笙实在不懂科考八股那些，便只笑道：“耽搁了这么久，夫子都说还行，可见你果然是个念书的天才。那等明儿回家后，更得让娘好生给你补身体才是。虽然你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但年轻时都不拼了，等老了时再来拼不成？等拼了后，如果一次就能考中，当然最好，反之，至少也不会后悔，对不对？”
    这话实在说到了赵晟的心坎儿上，看顾笙的目光就更柔和了，却反倒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片刻才憋出一句，“笙笙，你今儿事情真办得顺利，没遇上坏人吗？”
    顾笙失笑，“刚不是说了，很顺利吗？真的，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你就别担心了。”
    她一看就年纪小，长得又娇弱，还一直出入银楼银铺，身上肯定也少不了银子，端的是人财两得，说实话，今儿还真遇上了几次小麻烦。
    但都被她快速给化解了，自然没有说给赵晟知道的必要。
    顾笙说完，怕赵晟还纠结这个话题，直接道：“你饿了没？我早饿了，我们吃饭去吧，昨儿那家羊肉锅子真好吃，我今儿还想去吃。”
    赵晟一听她饿了，又见她的确完好无损，不像遇上了事的样子，便没多说，“好，我们吃饭去，明儿我就可以陪你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晟便带着顾笙上了街，要与她当向导，“昨儿笙笙你看见县里最高的魁星楼了吗？爬到它顶层，可以一览整个县城的，要不我们瞧瞧去？”
    “县里这种桥多的是，不过府城大大小小的桥据说更多，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去府城看。”
    “真是惭愧，我以往每次回去时，大半都没想过要给娘和阿秀带点儿什么礼物，便偶尔想起，也因囊中羞涩，都作罢了。还是笙笙你想得周到，不怪娘疼你，阿秀也成日‘四嫂’不离口呢……”
    两人边走边说，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好不惬意。
    经过通往魁星楼必经的大街时，却忽然传来一阵喊叫声，“让开，都让开——”，夹杂着越来越近的急促马蹄声。
    顾笙和赵晟下意识都回头看去，就见一辆马车正疯了般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冲来，惊得两旁的行人都是左躲右闪，还打翻了几个小贩的货担，整条街一时间都是一片混乱。
    两人都变了脸色，眼见马车离他们已是越来越近，只得忙忙往一旁躲去。
    总算顾笙身手敏捷，在其他人躲闪不及，你绊我我撞你，瞬间倒下一片的情况下，还能扶着赵晟站稳。
    可旁边一个老太太就没那么幸运了，哪怕被儿子一直以身体护着，还是摔到了地上，随即更是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了几下后，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吓得她儿子立马哭起来，“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别吓我……啊，我娘没气了，怎么会这样，娘啊……”
    顾笙一看，顾不得与赵晟交代，直接已冲上前，探起老太太的鼻息和颈动脉来。
    等确定果然是心源性休克后，她立刻给老太太做起心肺复苏来。

 第55章 人不可貌相

    那老太太的儿子见顾笙忽然冲出来，不由分说便把他娘抢过去，放平到地上，就用力按压起他娘的胸口来。
    本就又着急又悲痛，霎时炸了毛，哭骂道：“你这小丫头想干什么，我娘都没气了，你还这样对她，她跟你有仇不成？还是我们全家都跟你有仇？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给我起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笙一心救人，哪顾得上理他。
    反正等人救活了，他自然什么都明白，不会再炸毛了。
    一旁赵晟却是见不得任何人欺负顾笙，上前一步挡到顾笙面前，冷声道：“我娘子是大夫，新近才救了几条人命，其中就有一个跟令堂差不多的情况，也是断了气，却被我娘子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要是想你娘活过来，就趁早闭嘴，否则就算我娘子医者仁心，无论如何非要救人，我也不会再让她吃力不讨好！”
    那儿子听得顾笙竟是大夫，满脸的惊疑，“你娘子是大夫？她瞧着就十来岁，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是大夫，还救几条人命，你骗谁呢？何况就算她真是大夫，我娘都、都没气了，除非神仙下凡，不然还有谁能救……娘啊，娘……”
    说到最后，忍不住又哭起来。
    旁边围观的人们也纷纷议论，“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夫，也不怪这汉子怀疑。”
    “就是，我也怀疑，多半是骗子，打着什么坏主意。”
    “没听汉子说他娘都没气了？反正都没气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呗，试一试又不会掉块肉，万一人小姑娘真有那个本事呢？”
    “可不是，这小娘子和她相公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她相公不是说，她才救过一个也是断了气的？就试试呗，试试又没有坏处……”
    顾笙对这些声音一律充耳不闻，只继续专心给老太太做着心肺复苏。
    终于在她的第二组复苏接近尾声时，老太太的心跳和脉搏都恢复了，手也轻微的动了。
    围观的人们不能直观的感受到老太太的心跳和脉搏都恢复了，却有眼尖的能看见她手动了，先就叫起来：“活了！汉子，你娘真的活了，我看见她手动了！”
    “我也看见了……是真的活了！汉子，你还不快谢这小娘子，她可是你娘的救命恩人！”
    “这小娘子好生厉害，连没气儿的人都能救活，城里好些老大夫都没这个本事吧？”
    “不是好些老大夫没有，是肯定一个都没这本事，这才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那汉子先还不敢相信，忙跪趴到老太太面前，迭声叫起来，“娘，娘……娘，您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得见就答应我一声，娘……”
    等老太太缓慢无力的抬起手，颤抖着抚上了他的脸，他才确信自己的娘是真活过来了。
    立刻冲顾笙“砰砰砰”的磕起头来，“小娘子，真是太感谢您了，方才我居然还骂您，我、我、我简直就是那什么狗眼看人低，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以后您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了，我们全家都会一辈子记住您的恩情，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我……”
    “你娘以往是不是有心疾？”顾笙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不然他怕是能一直说下去。
    汉子忙道：“是过阵子就会喊心口痛，不过一般歇两日就没事了，像刚才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了，小娘子……不，大夫，可是我娘身体有问题？求大夫千万给我娘治一治，我们家虽不富裕，但肯定不会少了大夫医药费的。”
    顾笙道：“你去找个老大夫好生给你娘瞧瞧吧，我不擅长治心疾，也不住县里，明儿一早就要回家。你娘虽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你就别耽搁了，现在就带她看大夫去吧，我和我相公就先走了。”
    说完看了一眼赵晟，赵晟便向四周抱拳，“麻烦大家让一让，谢谢了……”，护了顾笙要穿出人群。
    那汉子却道：“大夫，不知您家住哪里？回头等我娘好了，我们也好备了礼，登门道谢。”
    旁边的人们也都道：“是啊小娘子，您就告知这汉子一声您家住哪里吧，总不能让您刚才白忙活一场不是？”
    他们也好顺便听一听，万一回头自家或是身边有人需要救命时，不至于连门儿往哪个方向开的都不知道。
    又暗自扼腕，这么能干好医术的大夫，为什么就不住城里呢？
    顾笙暂时还没当整个石竹县大夫的打算，便只道：“举手之劳，不用登门道谢。你快送你娘去看大夫吧，以后记得别让她累着了，也尽量少让她受刺激，少往人多的地方去。”
    汉子满脸的感激，“大夫的话我都记下了，像您这样的大夫可往哪里找，城里哪个医馆药馆的大夫不是想方设法掏空病人家里的钱袋子？您却连谢礼都不肯收……我们家只能早晚三炷香，求菩萨保佑您好人有好报了。”
    说完看向旁边的人，“求哪位好心人搭把手，帮我送我娘去一下医馆。你们放心，我事后一定会好生答谢的，我们家虽不富，但就算砸锅卖铁，也肯定会治好我娘，会答谢帮助过我们的所有人。”
    旁边有人道：“哪用你们家砸锅卖铁，刚才那马车是城北裴家的，纵马的人我看见了，应该就是裴家大爷，向来都知道横行霸道惯了的。但他们家表少爷倒是个好的，次次都替他描补，你回头就去求见他们家表少爷，把情况一说，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肯定会赔你娘医药费的。”
    汉子惊喜道：“还有这种事？那我回头就去，能赔一二百文也是好的。”
    “怎么可能才一二百文，他们家表少爷真的好，若不然以他们家大爷的霸道可恶，大家肯定早气得受不了了。”
    “上次我邻居挑了梨沿街叫卖，不知怎的惹到了那个煞神，不但梨被打翻了，还挨了一鞭子，事后也是他们家表少爷给赔的银子，听说足足二两呢……”
    顾笙与赵晟见众人说得热闹，趁机退出人群，再拐进一旁的小巷，经小巷穿到了另外一条街，确定后面没人叫他们了，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第56章 没脸没皮

    赵晟这才发现顾笙额上还有汗，忙道：“笙笙，你刚才肯定累着了吧？时辰也不早了，要不我们找个饭馆子歇一歇，等吃了午饭，下午再接着逛？”
    顾笙累倒是不累，但有些饿了，四下看了一圈，道：“前面那家馆子瞧着还不错，就去那里吧。”
    两人遂进了前面不远处的饭馆子，点了个锅子，然后吃喝起店家送的茶和炒南瓜子来。
    赵晟想到刚才的事，还有些后怕。
    不是怕自己摔倒或受伤，而是怕顾笙摔倒受伤，忍不住道：“早听说裴诀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了，但没亲眼见过，今儿可算是亲眼见到了。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敢那样当街纵马，根本不管会给行人摊贩造成多严重的性命财产损失，实在过分！”
    顾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裴诀’是谁，忙道：“你认识那位横行霸道的裴大爷吗？”
    赵晟沉声，“谈不上认识，但知道。他也是我们县学的学生，可惜从来不学好，夫子们都避之不及。据说他还是京城来的大家公子，平日连县尊和教谕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的，所以一直都很嚣张妄为。”
    顾笙点头，表示明白了。
    原来又是一位“李刚的儿子”，不怪那么横行霸道，人们还都敢怒不敢言。
    但只要那位属螃蟹的不惹到她和赵晟，她管他怎么横行霸道呢……顾笙想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坏事做多了，就算暂时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也总有一日会遭报应的，你就别这么义愤填膺了。”
    赵晟皱眉低道：“‘裴’是国姓，他又是京城来的，所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可能性其实真不大。”
    顾笙也不觉皱眉，“你意思是，他可能是个皇族了？但那又怎样，每个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就算不是皇族，至少也是宗室子弟吧？”
    赵晟喃喃，“不过笙笙你说得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总有后悔那一日的。今儿要不是笙笙你刚好在，那可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正好见小二端了热气腾腾的锅子过来，便趁机打住，没再多说，“笙笙，我们先吃饭吧。”
    夫妻俩吃得浑身暖乎乎的出了饭馆子，继续沿街闲逛起来。
    顾笙给柳芸香买了支造型雅致的银簪子，又给赵秀买了两朵珠花，经过胭脂水粉店时，还特意进去买了润肤的香脂，天越来越冷了，早晚风吹在脸上简直刀割一样，她可不想没几日就把自己吹成“高原红”。
    之后，赵晟又带她去爬了魁星楼，俯瞰了一下整个石竹县城，以顾笙的眼光，又小又破的县城自然没什么看头，但赵晟既一片好意，她当然也不能辜负了。
    一直到天擦黑，两人才回了客栈去，并于次日一早，坐上了回牛头镇的船。
    所幸回程因提前已有了心理准备，也多少适应了几分，顾笙晕车没来时那么厉害了。
    但等终于在青山镇下车时，顾笙还是头晕眼花腿发软，只想立时回家去好生洗个澡，再好生睡一觉。
    赵晟见她脸色难看至极，提出要背她，“笙笙你相信我，我能行的。”
    顾笙有些无力的摆手，“你扶我就是了，又是船又是车的，你一样累得不轻。”
    怪不得“要致富，先修路”呢，这么不便的交通，能富裕起来就见鬼了，她实在槽多无口。
    赵晟还当她要一口回绝自己，没想到还肯让自己扶她，便也没再坚持要背她，让她大半重量都倚到自己身上，扶着她一路回了家。
    却是还在院子外，就听得柳芸香的怒骂声：“……你们都聋了，没听见我的话呢？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拿洗脚水来泼你们了！真以为人不要脸鬼都害怕，你们这样没脸没皮我就会怕了你们？我告诉你们，亏心的从来不是我，我根本不会怕你们，你们趁早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顾笙与赵晟忙对视一眼，随即赵晟便拔腿往院子里走去。
    顾笙也立刻跟了上去。
    夫妻俩很快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他们住的东厢房阶檐下的赵木赵森和张招娣朱春花，还有赵家孙子辈的几个孩子，只不见赵铁生和赵森。
    再看站在阶檐上的柳芸香与赵秀，则都是满脸通红，满眼愤怒，胸脯剧烈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都是聪明人，顾笙与赵晟不用问也立时明白了几分。
    赵木等人却没发现顾笙与赵晟已回来了，张招娣又厚着脸皮赔笑道：“娘，我们不是逼您，而是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保证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您让我们打狗，我们不敢撵鸡。”
    “爹也是真的后悔，真的记挂您和四弟五妹。这些日子他整天整天的吃不下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要不然也不会病倒，得让三弟送去牛头镇看病了……求娘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原谅爹这一次，也原谅我们这一次，以后我们一家人仍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好不好？今儿娘要是不肯原谅我们，我们真就都跪死在这里，不起来……”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冷冷打断，“私闯民宅依律可杖责三十，监禁一年！这是顺三叔顺三婶家，你们进来之前，可曾征得他们的同意？就算他们同意了，如今我们母子是他们家的租户，这里便也是我们的家，我娘可曾同意你们进来？只看我娘的样子，也知道她不可能同意你们进来！你们识相的，就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大义灭亲送你们都去吃牢饭了！”
    赵木等人这才发现赵晟和顾笙回来了。
    见赵晟一脸冷若冰霜，已经心里发憷了，再看一旁顾笙也是冷着一张脸，想到她一脚就能踹碎实木方桌的壮举，更是都捏了一把汗。
    怎么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算着时间，他们不是该明儿才回来吗？
    柳芸香与赵秀看见顾笙赵晟，却是霎时都转怒为喜，迎了上来，“阿晟、笙笙，你们怎么今儿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们明天才能到。一路上肯定累坏了吧？快屋里歇着去。”
    “四哥四嫂，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不知道这几天娘被气成了什么样，不就是看准了只有娘和我在，正是欺负逼迫我们的好时候吗？现在看他们还怎么逼我们！”

 第57章 还分什么家

    赵晟见柳芸香眼里满是血丝，人也憔悴得很，一看就被气得几夜没睡好过了。
    又冷冷看了赵木等人一眼，才低道：“娘，还是您先进屋去歇着，我来处理吧。我会尽快让他们走，不让他们再来的！”
    柳芸香咬牙道：“一群没脸没皮的东西，要不是想着这是你顺三叔顺三婶家，不好闹得鸡飞狗跳的，我怎么可能容忍他们一再的来？我早第一天就把他们都打成猪头，骂得他们连亲娘都不认得了！就这样你顺三叔顺三婶这几天也怄了几场气，我都没脸见他们了！”
    母子俩说话时，顾笙也低声问起赵秀来，“到底怎么一回事？阿秀你仔细跟我说一说。”
    张嘴就能什么都知道，她干嘛还要自己去猜。
    赵秀也是咬牙切齿，“这不是我们要盖新房子了吗？还是要盖两层的大房子，村里就这么大，哪能瞒得住人？他们当然也听说了。这下哪还坐得住，可不得跟狗见了屎一样，立刻一窝蜂拥上来了？四嫂你和四哥走的第二天下午，他们就没脸没皮的找上了门来，非要求娘原谅他们，说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了之类。”
    “呸，当我们是傻子呢，他们是真知道错了吗？分明就是看的银子，看的我们马上要盖的大房子！可惜那都是四嫂辛苦挣来的，他们也早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休想占我们一丝一毫便宜去！”
    顾笙见自己果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冷嘲的一扯唇。
    现在他们只是盖个房子而已，赵木兄弟和张招娣朱春花就后悔了？
    那他们悔青肠子的日子还在后头！
    赵晟已再次看向赵木等人冷声开了口，“你们还不走，等着我去镇上请里长来评理吗？”
    张招娣忙推了赵木一把，让赵木说话。
    赵晟如今最恨的肯定就是她，她再说话不是火上浇油呢？
    赵木好歹是他大哥，他总要给赵木留几分面子。
    赵木无法，只得讷讷说道：“四弟，我、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当初真的是猪油蒙了心，这些年家里要不是靠着娘，怎么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我已经狠狠骂过你大嫂了，我和你二哥三哥这些日子也是真的后悔，娘对我们好了这么多年，我们的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爹这些日子也瘦得厉害，人也老了好多，还时不时的说活着没意思，我真的很担心他万一……求你和娘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以后真的再不会了，我们一家人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好吗？”
    被朱春花也推了一把的赵林跟着小声道：“四弟，都是亲母子亲兄弟，哪来的隔夜仇？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爹也上了年纪，现在身体又不好，还不知道……，你就看在爹的份儿上，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儿上，原谅我们这一次吧？只要你原谅了我们，娘自然、娘自然也就原谅我们了。”
    赵晟气极反笑，“现在想起是亲母子亲兄弟了？当日对娘和我步步紧逼时，怎么没想起，往娘和我身上泼脏水时，怎么没想起？主要是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忽然盖得起两层的大房子了吧？倒不想人的记性也跟银子挂钩。”
    “可惜我娘跟你们不是亲母子，我们也早自那日踏出赵家大门那一刻起，便与赵家、与你们都再没有任何关系！”
    顿了顿，“并且我现在前所未有的庆幸当日你们的无情无义，庆幸早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赵木赵林与张招娣朱春花都被骂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除了心虚羞愧，就是后悔，一辈子从没有过的后悔。
    谁能想到这么快柳芸香……娘与四弟就盖得起房子了？
    之前听说他们买宅基地时，他们还坐得住。
    毕竟村里的宅基地其实并不贵，赵晟也是姓赵的，里正和族里的长辈们还向来喜欢他，给他一块宅基地真不算什么事儿。
    只怕族里的长辈们还存着要替‘忘恩负义’的爹和他们几个哥哥嫂嫂描补的心思吧？
    可前脚才买了宅基地，后脚他们居然就要盖房子了，听说还是没有七八十两银子打底根本盖不下来的大房子！
    这下赵木三兄弟和张招娣两妯娌都坐不住了。
    娘和四弟哪来的那么多银子盖房子？
    就算娘这些年真存了私房银子，也不可能存下这么多来，家里一年大概有多少收入，他们心里其实还是都有数的。
    便是再加上四弟五妹抄书和卖绣活儿的钱，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何况当初四弟生病时，应该还早花得差不多了。
    那他们是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盖房子？
    还成日里吃香喝辣，买这买那的，他们是捡到金子，还是挖到银山了？
    总之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娘和四弟忽然发达了都是事实，那他们还分什么家呢，就该立刻把家合回去，一家人仍跟以前一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才是！
    尤其张招娣，更是只差怄出老血来。
    她当日可把娘和老四得罪的最狠，便是家最后能合回来，只怕娘和老四也会多少年都不待见她，多少年都要给她脸色瞧，——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会捉弄人，早知道娘和老四会发达，她当初就是疯了，也不会那样说呀！
    可就算如此，张招娣还是一样盼着家能合回来，至少她男人和儿女都能跟着沾光，那她受点气又算得了什么？
    正好赵晟与顾笙，尤其是顾笙去了县里，没有五六日回不来，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只要他们能先求得柳芸香心软，答应把家合回来，等赵晟与顾笙回来，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是白搭了。
    至于柳芸香也多半不会同意，他们也先想到了。
    但不管娘同不同意，总要先试过才知道，说不定见他们是真心认错，真心忏悔，娘就原谅他们了呢，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人心也都是肉做的……
    所以才会有了连日赵木等人的一再登门，兄弟妯娌们还在商量后，让赵森找理由先带了赵铁生出门去。
    虽然爹跟娘的情分更久，有他在，娘心软的希望更大一些，但爹这些日子总觉得对不住娘和老四五妹，没准儿不但不会站在他们一边，还会坏他们的事。
    那还是等事情定了，再让爹回来吧，等家合回来了，爹肯定只有高兴的！

 第58章 太邪门儿了

    只是兄弟妯娌几人都没想到，柳芸香会这么大的气性，无论他们怎么哀求下跪，软磨硬泡，愣是一点都没有心软和回心转意的迹象，——娘以往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当然，他们上次的确过分了些，伤了娘的心，娘还没气消，所以一时半会儿间不肯原谅他们，他们也理解。
    问题是，时间紧急，这不老四和那个夜叉居然说提前回来，就提前回来了？
    他们已经求了这么多天，总不能之前的辛苦也白费，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才不会放弃。
    不就是几句难听的话吗，他们听着就是，又不会少一块儿肉；那个夜叉之前也都只是吓唬他们，谅她也不敢真对他们动手……
    可赵木与赵林都嘴笨，心里虽跟各自媳妇儿是一样的想法，急忙之间，却是憋得脸都红了也说不出来。
    张招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知道关键时刻朱春花也是指望不上的，她至多也就能给自己帮帮腔。
    只得自己继续厚脸赔笑，“四弟，我们当初真的都是猪油蒙了心，因为实在不想分家，舍不得分家。可娘和你都坚持要分，我们说什么都没用，到后来都急了，才会管不住嘴乱说的，但心里根本没那样想。”
    “这些日子我已经后悔无数次了，简直恨不得打死当初的自己。娘这些年对你几个哥哥的好，对我们这些人的好，全村谁不知道？全村又谁不羡慕我们家和睦？你、五妹和几个哥哥也都是亲兄弟亲兄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求你和娘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以后再不……啊，我的喉咙好痛，怎么会忽然这么痛，啊……”
    话没说完，忽然满脸痛苦的捂着喉咙叫起来。
    急得一旁赵木忙道：“他娘，你这是怎么了……光喊喉咙痛，你喉咙到底怎么了嘛……”
    张招娣喉咙灼痛得就像有猛火在烧一样，艰难道：“就是、就是痛嘛，跟有人在烧我一样，啊……太痛了，不行，我得马上喝水，水……”
    赵木忙起身要去给她端水，起身到一半，想起这是在别人家，只得可怜巴巴的看柳芸香，“娘，能不能……”
    柳芸香心里别提多痛快。
    这下看张招娣还怎么叭叭个没完，就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这么烦人的！
    冷冷道：“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我的水也不会给那些没脸没皮，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人喝，你要找水，回自己家找去！”
    “可、可招娣她这么难受，马上就要喝水……”赵木嗫嚅。
    他们今儿就这样回去了，明儿怕是再别想进门，也再见不到娘了吧？
    朱春花与赵木想到了一块儿去，今儿不求得柳芸香和赵晟心软，以后可更没希望了。
    忙也道：“是啊娘，大嫂都难受成这样了，肯定等不到回家喝水的，您就先给她一碗水喝吧？多半是地上凉，她跪久了才会难受的，我们几个大人强壮些还好，我就怕孩子们……要不娘，我先扶了大嫂屋里去，大家进屋慢慢说吧？”
    柳芸香大怒。
    还想进屋慢慢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她正要再说，顾笙已先冷冷道：“你们要是不立刻滚，我敢保证，张招娣还会一直难受下去，喝再多的水都不管用！你们的孩子回头病了倒了，也都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不长眼，偏要投胎到你们这样一群狼心狗肺、没脸没皮，为了银子别说脸了，连自己亲生儿女死活都可以不管的父母肚子里！”
    说完定定看向张招娣，“喉咙像火烧一样痛是吧？痛就对了，可见人在做天在看，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某些人的不要脸了。你们几个是不是也想尝试一下这种滋味？正好天马上黑了，再不滚，说不定你们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
    这话一出，赵木赵林与朱春花心里都是一颤。
    想到了上次赵森忽然喊眼睛痛，也是说像有火在烧他的眼睛，两次都是火烧一样，两次都是这个时间点，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难不成，真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正好一阵风吹走，三人后背都是一凉，不约而同打起了退堂鼓。
    银子再好也得有命花才成，要不，今儿就先这样吧？大不了，回头再找机会来求娘就是，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娘就心软了呢？
    张招娣得不到水喝，喉咙更灼痛了，掐了赵木的手臂叫骂道：“赵木，你想烧死我是不是？连碗水都弄不来给自己老婆喝，你算什么男人！娘，我真的好难受，你就给我一碗水喝吧，啊……好痛……”
    见柳芸香仍只是冷眼看她，根本不动，旁边顾笙赵晟与赵秀也都是冷着一张脸，丝毫不同情可怜她。
    张招娣霎时恼羞成怒。
    她都要死在他们面前了，一个个的还这么狠心，等她好了，跟他们没完……
    念头还没闪过，又是一阵尖锐的灼痛袭来，张招娣再也受不了，捂着喉咙挣扎着站起来，便转身往家跑去。
    不行，她必须得马上回家喝水，再不喝水她真要痛死了！
    余下赵木见她跑得跌跌撞撞的，放心不下，忙也拔腿跟了上去。
    赵晟冷眼看到这里，才问赵林和朱春花，“你们呢，是要也现在走，还是我请你们走？”
    赵林与朱春花满脸的讪讪然，“我们也马、马上就走……”
    光剩他们更成不了什么事儿了，不走还等什么？
    赵晟冷笑一声，“以后都不要再来烦我娘，不然我说到做到，一定会去告你们私闯民宅，还要连同之前你们的不孝不悌一起告。我这么多年的书绝不是白念的，写个状子轻而易举，保证县尊大人都不用审案，只消看过我的状子，立马就会给你们定罪，不信你们就尽管一试！”
    赵林与朱春花被他说得又是心里一颤。
    老四这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好吓人，肯定真干得出去告他们的事……当下哪还敢再耽搁，一人上前拉起两个孩子，便灰溜溜的走了。

 第59章 其实准备了惊喜

    顾笙一直到竖耳都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了，才冷哼一声，收了异能。
    她的异能宝贵得很，才不愿为张招娣这样的货色多浪费！
    就听得一旁赵秀如释重负道：“这群讨厌鬼总算都走了，亏得四哥四嫂及时回来了，不然他们肯定又得闹到天黑透，顺三叔顺三婶都赶人了，才会离开。”
    柳芸香冷笑道：“阿秀你还是太年轻了，若不是你四哥四嫂及时回来，就算你顺三叔顺三婶赶人，他们今儿也不会走的。他们早就打定主意，今儿哪怕是寻死觅活，也一定要逼得我答应原谅他们，然后把家合回去，就能花我们的银子住我们的大房子，吸我们更多血了！”
    赵秀气道：“他们想得美！他们就是全死在我们面前，也休想如愿！”
    赵晟沉声道：“娘，我明儿一早就去找三叔公。爹这个一家之主既不在，我自然只能去找三叔公这个一族之长了，他们都不怕丢脸了，我们问心无愧的，自然更不怕。”
    柳芸香咬牙，“赵铁生那个老砍头肯定是跟他们串通好，故意躲出去的，他除非躲一辈子不回来，不然我跟他没完，我当年真是瞎了眼！阿晟，我明儿跟你一起找三叔公去，说什么也要三叔公给我们一个交代！”
    说完见天已经黑了，这才吐一口气，问顾笙，“笙笙，饿了没？你和阿晟先进屋去洗洗，再歇歇，我马上就做饭啊。”
    顾笙道：“我们在牛头镇带了酱牛肉回来，娘切两盘，一盘顺三婶他们吃，一盘我们吃，再做个素菜，烧个汤也就够了。”
    柳芸香听她说起顺三婶他们，小声道：“这几天真是把你三婶他们烦透了，还不好说的，我实在没脸见他们了。待会儿还是笙笙你和阿晟一起，给他们送牛肉去吧？”
    赵晟正想向顺三叔顺三婶道谢兼致歉，道：“娘，你切好了就叫我，我去就是了。”
    一家人遂回屋的回屋，做饭的做饭，分头忙起来。
    等顾笙梳洗完，换了身衣裳，觉得身上舒服多了，柳芸香也切好牛肉了。
    赵晟便端着盘子，去了顺三叔他们屋里。
    顾笙这才拿出给柳芸香和赵秀买的簪子珠花，道：“这是我在县里给娘和阿秀买的，说是如今县里最流行的，你们瞧瞧喜不喜欢。”
    就没有女人不喜欢首饰的，柳芸香与赵秀都是又惊又喜，坏心情霎时都不翼而飞了，“笙笙，我有几根簪子呢，你还给我买什么，你留着自己戴吧。”
    “四嫂，这珠花真是县里如今最流行的？两朵呢，正好你一朵我一朵，一起戴出去的，不知道的见了，肯定当我们是亲姐妹。”
    顾笙笑道：“我不爱戴首饰，任何首饰都不爱戴，就这样简简单单编两个辫子挺好的，娘和阿秀还是留着你们自己戴吧。对了，我还买了几样小玩意儿，还有一包点心，娘明儿拿去给顺三婶吧，这会儿给倒觉得我们是为了刚才的事才给的，而不是事先就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柳芸香听得满脸都是笑，“好孩子，你想得可真周到，那我明儿再给你顺三婶送去。我是没脸见她，可这一个屋檐下住着，总不能一直躲着，或是等她先来找我吧，当然该我先去找她。”
    正说着，赵晟回来了，盘子里的酱牛肉换成了炒鸡蛋。
    还笑道：“顺三叔顺三婶都说没恼娘，要恼也该恼那群没脸没皮的，与娘有什么关系？只是怕娘不好意思，这几日才少出门的，让娘别放在心上，以后大家仍跟以前一样。”
    柳芸香迟疑道：“他们真没恼我？要不是我们来借住，这几日也不会弄得他们跟着烦。”
    赵晟笑道：“娘不信明儿亲自问顺三婶去呗，我还骗您不成？簪子娘喜欢吗，阿秀你呢，都是笙笙仔细为你们挑选的，我便不懂瞧着都挺好，可见笙笙眼光多好。”
    柳芸香嗔道：“笙笙眼光当然没的说，可你怎么回事儿，笙笙一心想着给我和阿秀买，你怎么也不说给笙笙买两样呢？上次买吃的也是，我不提笙笙不提，你就想不到，还真是巧妇伴拙夫呢。你也就亏得是我儿子，要笙笙是我女儿，才不肯要你这样一根木头做女婿！”
    说得顾笙与赵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笙忙道：“娘，相公说了要给我买，是我自己坚持不要的，您就别说他了，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芸香也不是真怪赵晟，见顾笙发了话，也就瞪了正干笑的赵晟一眼，不再多说，笑着招呼大家都坐下，吃起饭来。
    赵晟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给笙笙也买了簪子的，可他是偷偷买的，娘要是再说下去，他指不定就要露馅儿了，但他又实在想给笙笙一个惊喜，幸好现在惊喜没有提前曝光。
    “笙笙你多吃一些，阿晟你也吃。”
    柳芸香自己没吃两口，便忙着给孩子们夹起菜来，一面问赵晟，“阿晟，你明儿打算怎么跟三叔公说？这事儿必须得一次解决了，我可不想往后见我们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就隔三差五来闹，恶心死我算了！”
    早知道当初他们就该直接住到镇上去的。
    赵晟道：“我打算待会儿就写一张状子，明儿带了去见三叔公，把丑话说在前头。若三叔公这次不好生约束他们，爹不好生约束他们，我就把状子直接送到县衙去，到时候就别怪我让全村姓赵的都脸上无光了。”
    柳芸香缓缓点头道：“你三叔公还算公正，又爱面子，你这么说了，他肯定会管他们的。那我们明儿吃了早饭就去，省得到时候又让他们堵上门来恶心。”
    赵秀插嘴道：“张招娣不是喊喉咙痛得要死了，四哥也撂了狠话，明儿他们应该不敢来了吧？她那喉咙痛得可真是时候，难不成真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显灵了？”
    柳芸香想到上次赵森也是忽然就喊眼睛痛，心里实在没法不去想那会不会是顾笙使了什么法子。
    不然笙笙怎么会说她敢保证张招娣会‘一直难受下去’，还问其他几个是不是也想尝那种滋味儿？问题笙笙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两次她都什么都没做，难不成，她还会法术？
    不过不管怎么样，笙笙都是她的宝贝儿媳，笙笙不说，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便是了。
    赵晟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
    但他的想法与柳芸香差不多，反正笙笙怎么样都是对的，他始终都无条件站在她一边！
    母子两个不约而同岔开了话题，“她那纯粹就是心虚闹的，不说她了，没的影响心情。阿晟，你这次去县里见到你们夫子了吗，夫子都说了什么？”
    “夫子让我得多努力……”

 第60章 想银子想疯了

    吃完饭，赵晟就点了灯，写起状子来。
    顾笙早累了，遂泡了脚，先上床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她嘀咕了一句：“你写完了？那睡吧。”，翻了个身便又睡了过去。
    看得赵晟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就一直没察觉到枕头下有东西，不觉得硌人呢？不过簪子那么小，枕头那么厚，她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也是怪他，就不该玩儿什么惊喜，该直接告诉她的。
    算了，等她睡醒了再说吧，那么聪明仔细的人，居然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真是……有够可爱的！
    赵晟遂吹了灯，也睡下了。
    次日等顾笙醒来，赵晟早已不在屋里了，她手里还多了枚小巧精美，好像在县城时见过一次的银制莲花簪。
    顾笙忽然就明白过来，昨晚为什么赵晟几次都一副不好意思、欲言又止的样子了，不由失笑。
    笑着笑着，又想到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时，好像还听赵晟说了一句‘不觉得硌人呢？这么明显都感觉不到，看来下次得直接放枕头上。’难不成，他本来是把簪子放在她枕头下的，结果她一直没发现，他才不得不给她放在了手里？
    关键他先起床了她不知道，他把簪子放进她手里她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是睡得有多死？就这样的警觉性，真是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
    可，这样能一觉安心睡到天亮的日子，真的是太爽了，她偶尔放纵一次怎么了？她在自己家里，一起住的还是自己的亲人们，还会担心有什么危险不成！
    顾笙这般一想，立刻觉得心安理得了。
    等穿戴梳洗好后，她犹豫片刻，还把簪子戴上了。
    咳，收到礼物本来就该展示出来，让送礼物的人和旁人都知道才是，那也是对送礼之人基本的感谢与尊重。
    等赵晟晨练回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顾笙头上熟悉的簪子，心里霎时熨帖得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一直到吃早饭时，眼角眉梢都还满是笑意。
    顾笙瞧着言行举止倒是与往日并无两样，但她头上的簪子实在显眼，柳芸香与赵秀怎么可能看不到。
    母女俩都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原来傻儿子也不是那么不开窍，还是知道对自己媳妇儿好的，说不定明年的这时候，她就要当奶奶，家里也能更热闹了！
    四哥与四嫂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一个是她唯一的亲哥哥，一个是她打心眼儿喜欢的嫂子，两个人还这般的相配，就是要一直都这样恩爱要好才好呢！
    一家人一时间都是心情大好。
    吃过早饭，赵晟和柳芸香便去了三叔公家，母子俩都是一样的想法，早些把事情了了，省得影响了一家人难得的好心情，再说柳芸香还约了邱大工今儿来家里。
    顾笙等他们走了，才问赵秀，“阿秀，这几天你去过根生哥家吗，根生嫂和旺哥儿怎么样了？我打算下午去给根生嫂拆线，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学一学？”
    赵秀忙点头，“好啊，四嫂愿意教，我当然愿意学。我跟娘也说过了，能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的，不都是女人吗，我不在乎那些，关键时刻能养活自己，能救命才是最要紧的。”
    顾笙笑起来，“你这样想就对了，那我以后慢慢教你。作为回报，你也教我做针线活儿怎么样……我只会缝皮肉，真不会缝衣服这些，更别提像你这样绣花绣鸟的了。”
    “四嫂还谦虚呢？行吧，你不嫌弃我，我肯定乐意教你的……”
    姑嫂俩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太阳便已爬到了半空中。
    赵晟与柳芸香却始终不见回来，赵秀不由有些急了，“四嫂，你坐一会儿，我去找一下娘和四哥啊，这么半天都还没回来，我怕事情不顺利。”
    顾笙也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坐得有些腰痛了。”
    两人关了门，正要去请顺三婶或是小栓嫂帮着看一下家，大俊嫂气喘吁吁跑了来，“阿晟弟妹、阿秀妹妹，张招娣和朱春花在三叔公家要死要活的，柳婶子和阿晟兄弟也给她们缠着走不了，你们快去瞧瞧吧！”
    赵秀立时气黄了脸，“我娘和四哥去找三叔公，关她们什么事，怎么哪里都有她们？她们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厚到这个地步！我才说怕事情不顺利，谁知道就真闹了起来，四嫂，我们快去帮娘和四哥！”
    说完拉了顾笙就跑。
    顾笙倒是不怎么气，张招娣与朱春花在她眼里就是两只臭虫而已，为她们生气都是抬举她们。
    她一边让赵秀拉着跑，一边不忘回头向大俊嫂道谢，“大俊嫂，多谢你来给我们报信，你就别跟我们一起去了，先回家吧，满哥儿肯定在家等着你呢。”
    大俊嫂却是摆手：“满哥儿有他奶奶看着，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哼，那群没脸没皮的在你们最困难时，良心都被狗吃了，合起伙来闹腾分家，直接净身出户把你们赶出门。眼看你们要盖大房子，日子越过越好了，又想把家合回去，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简直想银子想疯了！”
    “阿晟弟妹是我家满哥儿的救命恩人，柳婶子和阿晟兄弟也是好人，我肯定要站在你们一边，绝不会让坏人如愿的！”
    说得顾笙心里很是热乎，她才种的因，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果了。
    赵秀脸色也好看了些，道：“大俊嫂，你能这么说真是太感谢了，可见村里的人都知道到底谁对谁错。”
    大俊嫂道：“当然都知道。等着吧，待会儿村里的人都赶到三叔公家，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后，肯定会一起把那群没脸没皮的都骂得狗血淋头的……”
    三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三叔公家。
    还在院子外，已能听见朱春花的嚎叫声，“三叔公，你今儿要是不为我们主持公道，我就只好吊死在你家大门前了！你别以为我在吓唬你，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明明她柳芸香这些年就存了不知道多少私房，现在又是吃香喝辣，又是盖大房子的。结果被骂的却是我们，非说我们逼他们母子净身出户，人人骂我们黑心烂肝，还要去衙门告我们，还有没有公道了……”

 第61章 恼羞成怒

    赵秀脸又黑了，一边骂着：“她有本事就真去死啊，看谁会怕她，可惜傻子都知道她是吓唬人的！”，一边已往里冲。
    顾笙也沉了脸。
    还真像大俊嫂说的，想钱想疯了，这样不要脸的胡搅蛮缠！
    她跟着大俊嫂也进了三叔公家的院子，就见院子里除了正撒泼嚎叫的朱春花和一旁也在哭的张招娣，赵木、赵林和三叔公一家，还有赵晟与柳芸香都在。
    村里如大俊嫂一样路过或是闻讯赶来围观的人，也不在少数，把三叔公家本来还算宽敞的院子挤得是水泄不通。
    三叔公气得眉毛胡子都在抖，迭声骂着：“简直不可理喻，我们姓赵的容不下这样的泼妇，赵木赵林你们要是再不拉了她们走，就一起给我滚出我们赵家村，以后休想再做我们赵家村的人！”
    他家自然也有女眷，但都自持身份，做不到跟朱春花张招娣一样没脸没皮，跟她们对着撒泼；又不好上前动手直接把人往外拖，一沾上手，两个泼妇更有理由撒泼打滚儿了。
    是以都只是黑着脸站在三叔公身后，实在气不过了时，才骂张招娣朱春花几句。
    赵木赵林都苦着一张脸，“三叔公，我们刚才已经拉过了，这不实在拉不动嘛……也怪不得她们，受了冤枉挨了骂，还是一心想着家里能好，我爹能别再像现在这么可怜。谁知道，就这样还要告我们，不说她们两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想哭了，我们都想哭了……”
    昨儿还没到家，张招娣喉咙倒是就不痛了。
    可想到柳芸香的狠心无情，想到赵晟与顾笙发狠的样子，兄弟妯娌几人都是忍不住气急心灰，看来他们是真达不成目的，家也是真没有丝毫的希望合回去了！
    那他们这些天的低声下气，哀求下跪不是都白费了？
    现在都沾不上柳芸香和老四的光，将来他们要是更发达了，不是也更沾不上他们的光了？
    张招娣与朱春花一商量，不行，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绝不能放弃。
    不然眼看老四个病秧子身体竟然越来越好，现在又有了银子，那明年他指不定真要中了，等他真中了，他们更后悔的日子肯定还在后头。
    现在受点气挨点骂算什么，只要能换来银子，换来以后的好日子，她们什么都不怕！
    四人胡乱睡了一夜，又胡乱吃了早饭，就赶来了三叔公家。
    打算向三叔公哭诉一番，他们真的知道错了，求三叔公能帮他们说说情，让柳芸香和赵晟同意把家合回来，一家人仍跟以前一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他们也一定会更加孝顺柳芸香……等等。
    他们的话柳芸香和赵晟不肯听，三叔公的话他们总要听几分，总要给三叔公几分面子吧？
    谁知道他们前脚到了还没与三叔公说上几句话，后脚柳芸香与赵晟也到了。
    赵晟还直接拿了自己连夜写的状子出来，反倒让三叔公约束他们，“……现在我爹不在，只能劳三叔公约束他们了，等我爹回来了，还请三叔公连我爹一起管一管。不然就别怪我把这状子送到县衙去，让全村姓赵的都跟着丢脸了！”
    这下张招娣本就忍了又忍，早已濒临爆发边缘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们都已经低声下气成那样了，还想他们怎么样，拿乔也要有个度吧？
    且当初又不是他们先说要分家的，明明就是柳芸香自己说的，也是柳芸香自己死活要分，自己同意什么都不要的，结果错却都成了他们的，挨骂的也全是他们，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张招娣遂立时往地上一坐，哭嚎起来，“这些天我们都被骂成了什么样，忘恩负义，黑心烂肝，良心都被狗吃了，迟早要遭报应……什么难听话我们都听尽了。可实际上呢，人家一分家就又是买宅基地又是要盖大房子，还日日不是买这个就是买那个，日日都有肉吃，以前可一个月都未必能吃上一次肉，到底哪来的银子？”
    “我们要是真得了好处，让人骂也就算了，面子里子本就不能都得。问题是，我们看起来得了好处，实际上吃了大亏啊，就那几亩田地才值几个银子？难怪以前总喊家里没钱，孩子们要上学都说没钱，原来不是没钱，只是早就藏好了，不肯拿出来给不是自己生的用而已！就这样把我们埋进了坑里不算，还要告我们，还有没有公道了？三叔公，正好今儿人都在，您要是不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只好去死了……”
    张招娣哭诉完一轮，把关键的话一说，基调一定，便痛苦的捂着喉咙，以眼神示意朱春花继续。
    不动声色间，便把哭嚎撒泼的主力变成了朱春花。
    所以才会顾笙等人还在院子外，已能听见朱春花的嚎叫。
    但显然朱春花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待赵木赵林一说完，又嚎起来，“三叔公的心也太偏了吧，就他赵晟是赵家族里的人，我们不是不成？反正今儿他们不把那么多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说清楚，你不为我们主持公道，为我们洗去身上的脏水，拿回我们该得的，这事儿没完！”
    顾笙再也忍不住冷笑骂了一句：“蠢货！”
    便走到柳芸香与赵晟跟前儿，与他们站到了一起。
    柳芸香与赵晟脸色倒都还算平静，柳芸香还关切的低声问顾笙，“笙笙你和阿秀怎么来了，就该在家等着的，我和阿晟很快就回去了。”
    顾笙低道：“大俊嫂去告诉我们的。娘，是不是您一直没说银子都是怎么来的，她们才会胡搅蛮缠到这会儿？”
    怕正是因为柳芸香和赵晟都怎么也不肯说，看在旁人眼里，便是心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张招娣与朱春花才会自以为抓到了把柄，占到了上风吧？
    柳芸香咬牙道：“我问心无愧，凭什么要告诉她们，她们也配我告诉？”
    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虽然他们马上就要盖大房子的事已经够高调了，但要是让村里的人再知道笙笙的银子来得那么容易，怕是都会忍不住暗中说嘴妒忌，甚至使坏了！

 第62章 简直就是金娃娃

    顾笙见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低道：“娘，无所谓的，我既然敢高调，就有高调的本事，就自信能护得住我们家的财产和生命安全。您不愿说就算了，我来说吧。”
    “可是……”一旁赵晟想开口。
    顾笙径自打断他，“刚才你和娘不说是因为没征得我的同意，现在我已经同意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难不成，你是怕大家知道了，会说你吃软饭，觉得丢脸？”
    赵晟忙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与他们多说，明显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在胡说……”
    “心知肚明也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毕竟那么多银子，谁能忍住不眼红的？你也别说话，我来说就够了。”
    顾笙说完，便看向三叔公，道：“三叔公，我来告诉您和大家伙儿我们的银子都是哪里来的。我除了会医术，武艺也还行，所以敢独自去深山打猎采药。上月下旬我进山采药时，有幸采到了一棵肉灵芝，也就是俗称‘太岁’的那宝贝。镇上罗大夫帮我跑了一趟县城，卖了一百两银子。”
    “加上我平日只要进山一趟，就从来不会空手，总能带一些山鸡野鸭的回来，前儿还带了一头鹿回来。这事儿顺三叔全家都能作证，可不得成日里想吃肉就吃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谁让我有那个本事？那些黑心烂肝的人再妒忌再胡搅蛮缠，也是没有用的，我赚的银子，就是拿来打水漂玩儿，也绝不会便宜他们一分一毫！”
    这话一出，不止赵木张招娣等人都是一呆。
    那什么‘太岁’到底是什么宝贝，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竟然就能卖整整一百两银子？！
    围观的人们也是一呆。
    随即便嗡嗡议论起来。
    “哈呀，随便采个什么药，就能卖整整一百两，阿晟这媳妇儿也买得太值了吧？”
    “可不是，还能治病救命，还能打猎，明儿我们家也往镇上买媳妇去！”
    “怕是哄人的吧，什么宝贝能卖那么贵，怎么就她遇上了，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住，却从没遇上过？”
    “多半就是……咳，这些年偷偷存的私房，哪怕一年只能存个一二两、二三两，二十年下来，也是不可细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就他们几个，也想玩儿过这么精明的后娘？”
    这么多人站在他们一边，不怪张招娣朱春花能上蹿下跳到这会儿！
    顾笙一扯唇，又道：“三叔公，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镇上问罗大夫，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除了卖肉灵芝的一百两，之前我还卖过两次野山参和灵芝给罗大夫，一次卖了六两，一次卖了十两，您都可以去问，罗大夫总不可能替我撒谎。”
    “要是问了罗大夫你们还不信，还可以去县城回春堂问一问，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再就是我之前卖山鸡给镇上的酒楼，卖过一两三钱银子；这趟去县里，把猎到的鹿卖给县里的楼中楼，又得了七两银子，这些你们都是问得到的，我撒不了谎，也没必要撒谎。我不偷不抢，全凭自己本事挣来的银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这下围观的人们都不再说顾笙是哄人的了，罗大夫总不可能帮她圆谎，镇上酒楼和县里的掌柜们也总不能替她圆谎。
    他们都忙着掰手指算顾笙到底挣了多少银子。
    好家伙，就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挣了一百二十多两银子，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只是她没说出来？
    这也太厉害了，这哪是媳妇儿，这简直就是个金娃娃呀！
    三叔公一抬手，“都先给我安静，听我说！赵木赵林，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银子都是人阿晟媳妇挣的，还是在你们分家后挣的，关你们什么事？阿晟他娘这些年为人如何，对你们如何，全村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结果你们逼得他们母子什么都没分到的离了家不算，还想往他们身上泼脏水，还想分他们分家后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你们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可能老天爷忙不过来，暂时顾不上打雷劈你们，但我们村容不下你们再撒野！你们以后要是再敢去找阿晟母子的事，再敢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就都给我滚出赵家村，我们赵家村容不下你们这样没脸没皮的东西，大家说是不是？”
    围观的人们不乏看戏不怕台高，添油加醋，阴阳怪气的。
    毕竟村里人这么多，柳芸香母子人缘再好，总有看不惯他们的；赵木张招娣等人再可恶再过分，秦桧也总有二三死党。
    但更多还是素日与柳芸香交好，甚至才受过他们家、受过顾笙大恩的。
    当下大俊嫂先就嗤笑道：“天打五雷轰算什么，只要能弄到银子，占到便宜，某些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想钱想疯了，怎么不去偷，不去抢啊！”
    有福婶跟着气愤道：“赵木赵林，柳妹子这些年对你们还要如何，只差把身上的肉都割给你们吃了。要不是她，你们能有这些年的好日子过？结果一个个的狼心狗肺，逼得她和阿晟阿秀净身出户就算了。现在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连分家后阿晟媳妇挣的银子都想抢，你们还是人吗？是个人都干不出你们这样不要脸的事来！”
    二人一开口，其他人都立时想到，顾笙可才救了她们各自儿子和儿媳孙子的命。
    那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也会有求顾笙救命的时候呢？
    人家能挣那么多银子，也全凭的是人家的本事，不说别的，他们敢去深山打猎吗？
    他们认得山参灵芝吗？
    那什么“太岁”便是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肯定不认得，根本羡慕妒忌不来的！
    其他人便也纷纷道：“想钱想得这么疯，回头说不定真干得出杀人放火的事，大家可千万要注意些。”
    “从来只听说过后娘容不下前头儿女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前头的儿子儿媳把后娘欺负到这个地步的。”
    “主要还是他柳婶子和阿晟都太好性儿了，换了我，早人脑子给他们打成狗脑子，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第63章 一辈子看得见，吃不着！

    正好顺三婶也赶了来，听得众人议论纷纷，跟着没好气道：“可不就是仗着柳大姐好性儿吗，才敢把人什么都不给的硬生生赶出家不算，还要跟着赶到人借住的地方继续欺负。恨不能喝光人的血，吃光人的肉，怎么心就这么黑？”
    “柳大姐你也是个没刚性的，就由得他们这样欺负，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告诉你们，你们以后要是再敢去我家闹腾，我可不会再看什么同族不同族，直接放狗咬你们，咬伤咬残了都活该！”
    赵木张招娣等人眼见所有人都骂他们，唾弃他们，脸上都白一阵青一阵的，又气又急。
    连心痛他们失去的银子都暂时顾不得了。
    偏连朱春花急了都说不出话来，更别说赵木赵林了。
    张招娣见了，哪还顾得上“喉咙痛”。
    只得自己尖声道：“谁想钱想疯了，总不能我们明明被坑了，还连说都不能说一句吧？什么县里的这个楼那个店的，都知道那么远，谁会为了证明一句话，便大老远的去一趟县里，来回路费吃住谁来出？至于罗大夫，怕是早就跟有些人串通好了的，当然说一百两就一百两，说二百两就二百两了，当谁是傻子不成！”
    粗喘一口气，又道，“退一万步，就算都是真的，之前家里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说自己能挣钱，为什么不赶着挣了钱，让家里先度过难关？非要等到分家后再挣钱，还是自家先吵着要分家，自家说什么都不要的，到底安的什么心？别以为瞒得过大家，就能瞒得过我，这么能挣银子这么本事，当初也不会又哑又残的只能卖三两银子了！分明就是这些年偷偷攒下的，说破了天我们也不会信！”
    柳芸香与赵秀气得半死。
    这个张招娣，以往就知道她心眼儿最多、嘴最嚼（jiáo，方言），现在才知道，她何止嘴嚼，简直可恶得人恨不能立时撕烂她的嘴！
    柳芸香正要说话，顾笙已先轻蔑道：“我为什么要等分家后再挣钱，你们心里没数吗？就你们这样一群狼心狗肺的，我挣的钱，凭什么给你们花？我当初又哑又残，与我浑身的本事并不冲突，不过是当时我虎落平阳了而已，一旦有了转机，老虎始终是老虎，自然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不给张招娣叫嚣的机会，笑得恶意满满的继续，“你肯定觉得一百两银子好多，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吧？不好意思，挣一百两对我来说却实在太轻松了。我后面还会挣一千两，一万两甚至更多银子，且都不用等三年五载，说不定明年的这时候，说不定下个月，我就已经挣到了。可那跟你们仍没有关系，我以后就是挣下了金山银山，你们也只能一辈子看得见，吃不着！”
    张招娣已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你……”
    这个贱人实在太可恶了，她怎么不去死，怎么不马上死？
    但眼前却有一个又一个的银元宝飘过，还有一张又一张的银票飘过……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那得是多大一堆银子啊？要是不分家，她肯定怎么都有份儿的！
    柳芸香惟恐围观众人觉得顾笙这话太狂了，回头平添麻烦。
    虽然她打心眼儿里觉得顾笙这话说得实在太解气、太痛快，这么贴心的笙笙她也更爱了！
    还是立刻大声给她找补道：“可见有本事的人到了哪里都不会饿肚子，到了哪里都能挣大钱。只有那些狼心狗肺，想钱想疯了的，才会想着到处占便宜，到处给人泼脏水，这种人活该穷一辈子，活该被骂一辈子！”
    顺三婶不愧与柳芸香好了这么多年，马上给她帮腔，“就是，阿晟媳妇这样有本事的人，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又会打猎，又会采药，还连断了气的都能救活。关键她还这么年轻，跟她一比，我这几十年就跟白活了似的。”
    “不是我说，就是那什么‘太岁’宝贝摆我面前，我也不认得，肯定一把就扔了。什么山参灵芝也一样，见了也不认得，可不合该阿晟媳妇挣钱呢？也是柳大姐你当初心善、眼光也好，才能有如今这么好的福气。”
    二人这么你唱我和的一说，本来围观众人心里的确多少又酸妒起来了的，霎时也平复了。
    人家就有那个本事，那个命。
    何况扯皮嘛，当然是话怎么扎人怎么来，其实哪那么容易，大家听听也就是了。
    柳芸香母子盖大房子的银子来历既说清楚了，赵木张招娣等人也都再无话可说，事情自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三叔公便让大家都散了，“大天白日的，一个个的都没事儿干呢，散了散了，都忙各自的去。”
    又厉声警告赵木赵林两兄弟：“赵木赵林，今日是最后一次，你们以后要是再敢去找阿晟母子的事，再敢胡说八道，胡搅蛮缠，我绝不会再与你们客气，立马自己给我滚出赵家村！等你们老子回来了，让他来见我，我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
    赵木赵林都哭丧着脸，唯唯诺诺，“我们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心里早已后悔得恨不能死过去。
    赵晟却是忽然沉声道：“三叔公，我还有话说。这些年承蒙族里的叔伯婶子们照顾，自我们母子分家以来，大家更是对我们处处援手，我心里实在不胜感激。正好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明年肯定能顺利下场，我也会竭尽全力，争取考一个秀才回来。到时候，我便可以免两个人的徭役，还能免四十亩地的赋税了。”
    “我就想着，我们家暂时没人需要服徭役，也暂时没有田地，不如到时候就把两个徭役的名额用来全族的叔伯兄弟们轮，今年免谁，明年免谁；四十亩地的赋税也一样，全族轮流来免税。如今便能实实在在的回报叔伯婶子们对我们母子的照顾帮助了，三叔公觉得怎么样？”

 第64章 偷鸡不成倒亏米

    三叔公当然觉得太好了，“哈呀，阿晟你这孩子真是太无私，太想得到了，这可是实实在在为全族都造福的大好事呀！”
    如此一来，全族肯定会越来越团结，大家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他这个族长得多有面子，又得少操多少心？
    哎哟喂，真是光想都觉得舒坦！
    围观的赵氏族人们也是喜笑颜开。
    阿晟媳妇再能干再有本事，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又能沾多少光，就算要指着她看病，谁还长年累月的生病不成，肯定只是偶尔的事。
    反倒他们家日子越过越好，时间一长，谁看了心里能好受的？
    现在好了，人阿晟主动提出全族轮流免徭役赋税，这可就是实实在在在为全族谋好处福利了，——真是个大公无私，体贴周到的好孩子！
    虽然现在赵晟还不是秀才，那些好处其实还是镜中花水中月，大家都还没享受到。
    但也不妨碍大家开始真正打心眼儿里替赵晟和柳芸香母子们说话、考虑了，“三叔，我听说其他族里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们都不是全部替族人们免税免徭役，而是让大家只交原本的一半。我觉着阿晟仁义厚道，我们也不能亏了孩子，我们将来也交一半儿给阿晟吧？就这样能省下一半的赋税来，天长日久的，也是不可细算啦！”
    “就是三叔公，阿晟兄弟如今没有地，我们也不能太占他的便宜。”
    “三叔，我有一句话早就想说了。铁生兄弟凭什么一亩田地都不分给阿晟，让他们母子净身出户呢？不说阿晟他娘这些年的辛苦了，只凭阿晟也是他儿子，就不该这样分。三叔，我觉着等铁生兄弟回来了，您老还得说一说他，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得重新来。不然以后族人们都跟着学，弄得老子儿子兄弟们为了争家产，都弄得仇人一样，不是乱套了？”
    “这话极是，我也早想说了。三叔，这事儿真能重新来才成，咱们族里大小也有几十家人，可不能开这个口子……”
    赵木赵林都已是满头的冷汗。
    他们已经人人唾骂鄙视，没有任何名声面子可言了，要是还要重新分家，把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地也交出去，可就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那他们这些日子到底折腾的啥？
    不是鸡没偷到，反而亏了米呢！
    张招娣与朱春花也快崩溃了。
    尤其张招娣刚才就已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这会儿更是胸闷气短，难受得恨不能死过去。
    她艰难的抬起头，还想做垂死挣扎，正好就对上赵晟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
    张招娣忽然就醍醐灌顶，全部明白过来赵晟的用意了。
    他不但要让他们把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都吐出来，不但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丝毫沾不上他的光，丝毫占不到他们的便宜，怄死他们。
    还要让全族的人监督他们，压制他们，让他们再气再恨也什么都做不了，不然就是跟所有族人作对。
    而有了族人们替他挡在前面，什么不孝亲生父亲、不管亲哥哥亲侄儿侄女死活的罪名，自然也管不了他，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害，他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消袖着手当他的‘仁义厚道’人就够了。
    那些族人可都是人证，那么多张嘴，就凭自家那几张嘴，怎么可能说得过？
    除非他们能拿出更大的好处来，可他们上哪儿拿更大的好处去，他们自己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一个个的还说他们黑心烂肝，到底谁黑心烂肝啊！
    早知道，他们今天就不该来三叔公家，不，早知道当初他们就不该答应分家的，可这世上哪来的早知道？
    张招娣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要她与人说，还真未必说得清楚赵晟这些心思，但她自己的确都意会了。
    意会之后，便终于再撑不住，眼前一黑后，活生生气晕了过去……
    等母子四人终于回到家，已是正午了。
    柳芸香大是解气，一进门便再忍不住与顾笙道：“笙笙，你刚才那些话真是说得太痛快，骂得也太痛快了，只恨我嘴笨，心里再气也说不出来，不然我也要骂得他们狗血喷头，我憋了这么久的气，今儿可算是都出了！”
    赵秀也是星星眼，“四嫂，你刚才真的是好威风，好霸气。”
    说着就学起顾笙刚才那满脸轻蔑的笑来，“光这个笑，已经能让你的敌人气死过去了。四嫂，我学得像吗？”
    顾笙失笑，“还差点儿火候，回头教你。”
    笑过才与柳芸香道：“娘哪是嘴笨，只是从来厚道，不肯跟他们一般见识而已，且您到底是长辈，也要顾及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却没那些顾忌，当然想说就说，想骂就骂了。”
    又道，“娘和相公、阿秀平日也不用太藏着掖着，虽说财不露白，但我们的日子肯定是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就算我们不说，村里的人一样看得见。与其让他们看到后乱猜乱传，还不如我们直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反正相公刚才已经把族人们都收服了，想来见我们大大方方的，他们也只会羡慕，不至于妒忌使坏。”
    要是真有不长眼的妒忌使坏，她正好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好好杀一回鸡给猴看！
    柳芸香点头道：“现在都知道阿晟娶了个好娘子，又能干又带财，的确不是我们想藏就藏得住的了，就听笙笙你的，以后我们都大大方方的。本来我们不偷不抢，全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谁不服自己也挣去！”
    说完看向赵晟，“阿晟，就是你刚才话已经放出去了，接下来可得好生努力了，要是明年……族里的人还不知会怎么说。谁让你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失望的？尤其他们还自觉替我们说了话，做了事，肯定期望会更大，也更会觉得理所当然。”
    “谁知道结果却跟他们想的大不一样，他们什么都没得到，到时候肯定有不知道多少比方才更难听的话等着我们。当然，娘不是给你压力，但你刚才真不该把话说那么满的。”
    人缘也好，有理也好，关键时候，又哪及得上实打实的利益？
    赵晟点点头，“娘，我心里有数的，您就别担心了。不是说邱大工今儿要来吗，正好肚子也饿了，您快做饭去吧。”
    顾笙估计他心情不好，笑道：“娘，我也有些饿了。”
    柳芸香还想再说，见顾笙冲自己使眼色，只得打住，叫上赵秀一起做饭去了。

 第65章 不会再心软

    顾笙这才问赵晟，“怎么了，难不成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大话了，该等真做到了，再说也不迟？”
    赵晟摇头，“开工没有回头箭，我话既已说出口了，当然不会后悔，因为后悔也没用。我只管安心念书，安心备考就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顾笙挑眉，“那你在不高兴什么？刚才我们可是大获全胜，娘和阿秀都觉得解气，我也觉得心里舒坦，你怎么反倒不高兴。”
    “……就是觉得烦。”
    赵晟沉默了片刻，才皱眉沉声道，“成日都是这些破事儿，虽然伤不了人，但实在恶心人得很。跟他们对嘴对舌又觉得自降身份，且，也胡搅蛮缠不过他们；忍着吧，他们又实在可恶，总是得寸进尺。结果弄得还得对着他们耍心计，实在可笑又可悲，说到底，还是我太弱了，我要是足够强，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甚至，这些问题根本就不会存在。”
    顾笙笑起来，“我还当你在不高兴什么，原来就是这个。你除了身体暂时还有些弱，哪里弱了？又会念书又有计谋，这脑子就是他们十个人的捆起来，也比不过你的，这才是真正的厉害人好吗？”
    重重一点头，“真的，我刚才都很惊讶，你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只是舍出一点小利，就能既打击他们，又换来以后长远的名声好处，甚至连后患都绝了，反正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是肯定想不出这样兵不血刃的办法的！”
    她的简单粗暴虽然也肯定管用，但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的，在他的计谋面前，简直就是弟弟！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赵晟自然也不例外。
    脸色终于缓和了些，道：“我也是刚才见张氏朱氏闹得不堪，实在太烦了，才决定这么做的。本来我始终给赵木赵林还有赵森留了余地的，想着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哥哥，还有爹的感受，我也不能真丝毫就不顾。可赵木三兄弟干的都叫什么事儿？没有他们有意无意的纵容，张氏朱氏能成日闹得鸡飞狗跳？且张氏朱氏只是打前阵，他们也一直跟在后面的，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留余地？”
    顾笙点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这样想就对了。不把他们一次治痛了，后面肯定还会闹腾，不是既影响你静心念书，也影响我们一家人的心情呢？”
    赵晟“嗯”了一声，眉间泛冷，“所以我打算等爹回来后，让爹重新分家。四个儿子，没道理只分我一个，既要分，就该四个都分了才是，如今可全村人都看着的。当然，该我那一份儿我还是不要，好歹父子兄弟一场，就让他们分吧，赋税徭役也让他们跟着族人们一起轮。”
    现在他们能团结一心，狼狈为奸，只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自家母子几个，等他们因为利益，也视彼此为敌人，天天忙着狗咬狗后，自家母子几个的耳根自然就清净了。
    至于减免赋税与徭役，一点不让他们沾也不可能，那就跟族人们一起来吧，正好让他们感受一下本该都属于他们的东西，往后却只能与所有族人分享，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顾笙忙道：“那天我们搬走前，我就想过这个，但当时娘和你态度都那么坚决，我便没说。其实早该这样了，对这样一群人，真的犯不着客气！”
    赵晟苦笑，“这不是当时还想着总是兄弟，想着爹的感受吗？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他们没拿我当过弟弟，没敬重过娘，全都自私自利；爹也没真正教过他们孝悌，此番他们之所以敢这样闹，爹要占大部分责任！”
    还不知道爹是故意躲出去的，还是真蒙在鼓里，是被骗出去的。
    反正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
    他也必须先为自己创造一个能清静念书的环境，才能破釜沉舟，让自己一举得中，成为这个家真正的顶梁柱，为娘、阿秀和笙笙撑起头顶的一片天！
    一家人吃了午饭，邱大工还没来。
    顾笙便让赵晟先睡一会儿，“你昨晚怕是没睡好，趁现在歇一歇吧，歇好了邱大工应该就到了。”
    虽然他说过自己骨子里冷淡凉薄，对所谓至亲该狠的时候也会不心软，但心里怎么可能真好受？
    那不如睡一觉，睡醒了心情肯定就能好多了。
    赵晟却是已调整得差不多了。
    因为打小就身体不好，安安静静独自待在屋里的时候居多，他性子其实真的很淡漠；加之与赵木几个又都有年龄差，他对几个哥哥也是真没多深厚的感情。
    既没有感情，又问心无愧理直气壮，当然谈不上伤心难过，只有愤怒，而愤怒这个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过了那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赵晟因笑道：“我昨晚睡得还不错，现在不困，还是抄会儿书吧。”
    顾笙见他神色间并不见勉强，也就由得他了，“行吧，那你抄书，我和阿秀去根生哥家一趟。娘，要是邱大工来了，我和阿秀还没回来，您就让相公去叫我们一声啊。”
    柳芸香应了，待姑嫂两个出去了，才低声与赵晟说起话来。
    顾笙与赵秀很快到了根生哥家，先见到了有福婶。
    想到上午有福婶替他们说的那些话，二人少不得向有福婶道谢，“要不是有婶子您和大俊嫂先替我们说好话，引得大家都纷纷仗义执言，张招娣他们还不知道要撒泼蛮缠到什么时候。”
    有福婶直摆手，“我说的也是实话嘛，你们两姑嫂客气什么，本来没理的就不是你们，亏心的也不是你们。都不是瞎子傻子，全村人心里都有数着呢！”
    顾笙笑道：“村里的人过了今天，肯定心里都有数了，就怕外人不知道，回头听了一言半语的，就添油加醋的乱说。”
    有福婶忙道：“阿晟和你们全家都这么厚道，谁敢乱说？我第一个不答应，村里个个儿也不答应！”
    “那我就先谢过婶子和大家伙儿了。”顾笙笑道。
    张招娣等人在村里是掀不起浪了，但谁知道会不会去外面乱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赵晟要考科举的人，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她提前打个预防针，总比不打的强。
    如此又与有福婶闲话了几句，顾笙与赵秀才进了屋去，给根生嫂拆线。

 第66章 阴霾扫尽

    等顾笙与赵秀回到家里，邱大工已经到了，正由柳芸香和赵晟陪着喝茶。
    一见姑嫂俩回来，柳芸香就笑道：“笙笙，邱大工带了做好的模型来，我正说让阿晟陪他吃完了茶，就去叫你们，没想到你们就回来了。”
    顾笙笑道：“根生嫂恢复得很好，所以提前回来了。”
    又笑着向邱大工问了好，才看起邱大工做好的模型来，一面赞道：“您真是好巧的手，做出来的模型跟我想要的房子简直一模一样，肯定这些天都在忙这事儿吧？真是辛苦您了。”邱大工近期已往返赵家村几趟了，对顾笙的本事也多少听说了几分。
    他自己就是个做技术手艺的，自然也比常人更敬重技术手艺人，尤其顾笙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待顾笙比上次更客气了，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辛苦，赵娘子治病救人时，肯定也不觉得辛苦。您再看一下细节，有想要改进的地方，就只管说，等彻底定了，便好动工了，我也盼着你们能在新家里过年呢！”
    盖房子可是大事，顾笙自是精益求精，遂仔细看起模型的每一寸每一处来，还拉了赵晟与赵秀一起看。
    之后还真与邱大工提了几处需要改进的细节，待邱大工都表示明白了，方笑问，“不知除了您手下的工匠们，您还需不需要小工和打杂的？若是需要，大概需要几个？听说了我们要盖房子后，我们村里不少人都想来帮忙，都是族人本家，我们也不打算舍近求远了。”
    邱大工默算了下，道：“人多力量大，做什么事也更快，若赵娘子舍得多花点钱，十来个都行。天儿越来越冷，地基也好，墙也好，都干得慢，我其实还是有点担心过年你们住不进去，人多就不担心了。”
    顾笙道：“那就先定十个人吧。”
    赵晟承诺的减免赋税和徭役毕竟是明年的事了，他们盖房子却就在眼前，且先让部分的人先赚一点实打实的好处，才好让所有人更加坚信，跟着他们混，果然有肉吃！
    晚间因柳芸香与赵晟顾笙都执意挽留，邱大工总算答应了留下吃饭。
    柳芸香便宰了一只鸡，在顾笙的口头指挥下，做了一锅芋儿鸡，又配了几样菜，待邱大工吃饱喝足，由赵晟送到了村口去，折回来后，一家人方梳洗了，熄灯睡下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邱大工便带着底下的几个工匠赶来，到顾笙他们的宅基地上忙活起来。
    柳芸香带着赵秀又是忙着给大家烧水、做醪糟荷包蛋，又是忙着计划午饭，毕竟开工第一天，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时不时的还要去给邱大工他们找个工具、打个杂什么的，简直忙得团团转。
    顾笙也想帮忙，柳芸香与赵秀却都不让，只让她歇着。
    至于赵晟，他虽表现得跟以往一样，但顾笙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抄书看书时，比以往绷得更紧些。
    然他的心情倒是不坏，反倒给顾笙以一种，他浑身都充满了干劲的感觉，跟柳芸香与赵秀一看就浑身充满了干劲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显然昨天的事，并没在母子三人心里留下阴霾，甚至把他们心里之前的阴霾都扫尽了。
    顾笙对此当然喜闻乐见，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与赵晟说了一声后，往后山去了。
    打算顺便打个野兔野鸭子什么的回来，好给午饭添个菜。
    到得午时，顾笙提着一只野鸭子回了家。
    刚进院子，就见赵秀一边在切菜，一边却在往堂屋里张望，连顾笙回来了都没发觉。
    还是顾笙走近了问道：“阿秀，你看什么呢，不怕切了手？”
    赵秀才发现她回来了，忙“嘘”了一声，“四嫂，小声点。爹来了，正跟娘和四哥在堂屋说话。”
    昨儿闹得那么难看，也不见赵铁生回来，结果闹完就回来了，还破天荒第一次来了他们这儿，难不成，是来为他那几个狼心狗肺的“好大儿”说情的？
    顾笙无声冷笑，压低声音道：“那你听见他们都说什么了吗？”
    赵秀摇头，“只听见一直在说，但具体说了什么，完全没听清。四嫂，要不，你看看去呗？邱大工他们忙了一上午，我总不能误了开饭的时间。”
    省得两边一言不合又闹得难看，或是娘和四哥忍不住心软。
    爹虽也疼她，但经过了这么多事后，爹对她的疼爱肯定是远不能与娘的比了，何况还有四哥四嫂，她选哪边，简直都不用过脑子。
    顾笙正好也想听听赵铁生还有脸说什么，应了一句：“行，我看看去。这鸭子中午来不及吃，就晚上吃吧。”
    便抬脚去了堂屋里。
    正好就听见赵铁生低沉的声音，“我这些日子其实本来就一直在想这事儿，哪有分家只分一个儿子出去的？要分就大家都分了，以后都按月称我钱粮，我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但这次的事，我事先是真的不知道，是老三说他在临镇看好了一个姑娘，先带我去暗中瞧瞧好不好，要是好，就打算托人去提亲了，我才跟着他出了门的，谁知道……”
    赵晟最先看见顾笙回来了，忙道：“笙笙，你回来了，过来坐。”
    柳芸香跟着也看见顾笙了。
    直接打断了赵铁生，“你不用解释这些有的没的，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根本不关心你是自己出的门，还是真被骗出的门。你主动说愿意重新分家，当然最好，但仍只分给你那三个儿子就好，我和阿晟什么都不要。省得回头不知道又会怎么编排我们，怎么闹腾撒泼，阿晟过了年就要下场了，实在经不起他们闹腾。你但凡对他还有一分疼爱，就别让你的宝贝儿子儿媳们再来烦我们，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赵晟也道：“爹，当初我们什么都没有，尚且什么都没要，如今我们日子越过越好，眼看还会更好，自然更不会要了。您还是都分给哥哥们吧，他们不是都觉得这些年委屈了，那合该补偿他们。”
    “只是每月该称您的钱粮，一定得与他们事先说好了，还得请三叔公和族里的长辈们做个见证才是。我娘是后娘，您却是亲爹，他们赡养您，为您养老送终可是应当的。”

 第67章 就当打发叫花子

    赵铁生瘦了好多，也苍老了好多，以前与柳芸香站在一起，便是“美女与野兽”，如今更是直接像两代人了。
    毕竟没有了柳芸香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相伴二十年的人忽然就决绝的离开了，还带走了小儿子小女儿，并且摆明了一副不会回头的架势。
    他相当于真真切切一次就感受到了“妻离子散”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再对比以往家里的热闹和乐，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不悔愧？
    偏他还无力改变，无力挽回，日子每多过一天，便多一分后悔，也多一分痛苦，赵木几个说他‘吃不下睡不着’倒也不只是在卖惨，他真的已经好久都吃不下睡不着，不瘦不老就怪了。
    但听得不止柳芸香，连赵晟对着自己都开始阴阳怪气，反话正说，赵铁生心里还是狠狠痛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强笑着道：“他们委屈什么，你娘和你，还有阿秀才是真委屈了。你们也不能一直就靠阿晟媳妇采药打猎过日子，房子一盖，你们手上肯定就没银子了，万一哪天阿晟媳妇赚不到银子了，总不能还得现赚了钱，再买米下锅吧？有了田地，至少怎么着都不会饿肚子。”
    柳芸香冷笑，“我们饿不饿肚子，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我再是后娘，也养了他们一场，结果落得什么下场？你虽是亲爹，但那又怎么样，哪天从你身上榨不出油了，你一样是累赘，一样将你赶出门。”
    顿了顿，“不过应该不至于，毕竟对后娘不孝顺旁人不会说什么，对亲爹不孝顺，可就人人都要吐口水了，你应该还是落不到跟我一样下场的。”
    就算他真是被骗出门的，他自己的儿子都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没数？
    一个个早歪得不能再歪了，他一不在，肯定不干人事儿不是想都想得到的？
    还是一出门就是那么几日，所谓“子偿父债”，那就别怪她对他也不客气！
    赵铁生让柳芸香这么一怼，越发笑得勉强了，“你虽没生他们几兄弟，养恩一样重，往后他们每月称我的钱粮，你也有份儿，我一定会、会按月给你送来的。”
    柳芸香毫不客气，“不必，我自己有儿有女，有手有脚，用不着别人的儿子儿媳养我。何况我还敢让他们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为他们操心，为他们挣命，尚且落得净身出户不算，还要撵到我们借住的地方继续欺负的下场。要是再敢要他们的钱粮，让他们养，不是得生吃了我们了？你还是给自己留着，以防万一吧！”
    赵晟接道：“爹，娘说得对，她有我们夫妇和阿秀呢，用不着别人养。便是您，就算将来哥哥们真顾不上您了，您也还有我和阿秀，我们会为您养老送终的，您不必太担心。”
    “可是……”赵铁生快哭了。
    他真的不该出这趟门的，他要是在家，就能及时阻止那几个眼里只看得到银钱、自私自利的不孝东西胡搅蛮缠了！
    一直没开口的顾笙开了口，“您不用担心我们盖完房子就没钱，或是我以后万一挣不到银子了。我既敢说我能挣一千两一万两，就肯定做得到，肯定不会让自己和自己的至亲们饿肚子。都说盖房买地，我们今天已经开始盖房子，买地也就是稍微迟些的事，我们自己又不是买不起地，干嘛要给自己找气受？不过区区几亩田地而已，我们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顾笙对赵铁生的和稀泥、懦弱无用和得过且过实在看不上，就他这样的，也配做一家之主，配做柳芸香的老公？
    亏得柳芸香及时迷途知返了！
    不待赵铁生说话，不客气的继续道：“再说相公现在身体越来越好，我们也不缺银子，那明年相公肯定能中。等相公中了，我们的好日子更是在后头，您实在不必为我们做无谓的担心，还是多保重自己的好。”
    赵铁生被顾笙说得红着眼睛，彻底哑口无言了。
    赵晟终究还是做不到冷眼旁观他难过痛苦。
    抿了抿唇，道：“爹不用再说，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再分一次家，但不用考虑我们，我们早已不是那个家的人。将来我们无论如何，也都与那个家里的人无关，我们不好了他们不会受连累，我们好了他们也休想沾光，至多，他们也就能跟族人们一样，还往爹理解，届时不要怪我绝情。”
    赵铁生哑声道：“我哪来的脸怪你绝情，不都是他们自找的？也是我的错，我要是一开始……算了，不说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就先走了，不、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起身便往外走去，赵晟要留他吃饭，“马上就要吃饭了，爹要不吃了饭再回去？”
    他也没回头，“不了，你们今儿吃饭的人多，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很快便消失在了顾笙三人的视线范围内。
    柳芸香这才哼哼道：“算他还有点良心，自己主动说要再分家，没让我们多费口舌。不过现在全村的人都看着呢，也由不得他不想再分就不分。”
    顾笙见她话虽如此，脸上的表情却满不是一回事，分明还是对赵铁生有不忍的。
    再看赵晟，也是一脸的低沉。
    毕竟二十年的夫妻父子，人心都是肉做的，也不怪他们如此。
    顾笙遂道：“娘，您和相公坐一会儿，我帮阿秀做饭去啊，应该很快就能开饭了。我打了只野鸭子回来，但现杀现烫已来不及，只能晚上吃了。”
    柳芸香却是道：“我也一起吧，时辰不早了，不能让邱大工他们饿着肚子干等。”
    赵晟则道：“我过去与邱大工他们说说话，再请了他们过来吃饭吧。盖房子可是大事，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最好了。”
    母子两个不过眨眼间，已都调整好了状态。
    顾笙见了暗自松气，她最怕优柔寡断，黏黏糊糊的人了，既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只管往前看。
    母子三人遂分头忙活去了。

 第68章 果然狗咬狗

    赵铁生一路吹着风回了家，见家里冷清清乱糟糟的，越发难受，自然没胃口，不想吃饭。
    索性把儿子儿媳们都叫齐了，直接说起分家的事来，“我已经想好，今天就把家给分了，省得你们一天天的再惹我生气烦心。我刚才也问过你们娘……问过老四母子了，他们都死活不要该他们那一份儿，这下你们高兴了？”
    赵木兄弟妯娌几个闻言，都有些讪讪的。
    但心里的确小小松了一口气，总算他们不用面子名声已经丢光，还要连里子一起丢光了。
    现在老四已经恨透了他们，那个母夜叉又是个不好惹的，那将来不论他们两口子怎么发达，他们都肯定休想沾一分一毫的光了。
    这不老四中秀才八字还没一撇呢，已经直接把后路给他们堵死了？
    总算田地还在，每房好歹能多分一两亩的，不然他们才真是要活活怄死了！
    赵铁生一看儿子儿媳们的脸色，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一群自私自利的蠢货，将来有他们后悔的！
    他冷声继续道：“现在家里一共九亩田十二亩地，田便一房三亩，地大房六亩，二房三房各三亩吧。以后我自己一个人过，各房按月给称我二百文的钱粮，一直到我死，那养老这个问题便大家都是一样的。至于将来我死了，大房既多得了三亩地，我的丧事自然也该大房办，这……”
    话没说完，张招娣已先叫起来，“爹，不能这样分吧，谁家分家不是长子占大头？您现在却把我们跟二弟三弟一样分，搁哪里都没有这样的理儿啊！”
    赵木也忙道：“就是爹，分家长子从来都要占大头的，当然，给爹娘养老送终也都是长子的事儿。您以后肯定就跟着我们过了，二弟三弟每月要称您多少钱粮，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但日常照顾还是我们的事，您怕是不能这样分吧？”
    赵林朱春花与赵森却都是满脸的喜色。
    一听得张招娣赵木说完，赵森先就道：“大哥大嫂这话说的，爹怎么不能这样分了，你们没听爹说，以后各房按月称他二百文呢？那大家都是一样的，分家当然也该一样分。再说你们不还多分了三亩地，还想怎么样？”
    朱春花也道：“三亩地不少了，大家给爹养老都是一样的，你们只是多个送终而已……爹，我没有别的意思哈，我们都盼着您长命百岁，我就是跟大哥大嫂讲道理。大哥大嫂，你们要是不愿意，那我们换呗。”
    张招娣气得想骂人，换个屁啊，想得还挺美！
    她忍气继续与赵铁生道：“爹，爹娘跟着长子，由长子给爹娘养老从来都是规矩，您这样一来，别人肯定要说的。何况您现在还年轻，身体也还好，当然可以一个人过，可您总要老的，等您老了，做不动了，一个人还怎么过？肯定得人照顾您，我们是长房，不用说也该我们照顾。您还是再仔细想一想，重新分吧。”
    赵铁生嗤笑了一声，“你们还怕别人说？反正现在已经全村都在说你们了，也不差多一条了。”
    顿了顿，“你也知道是‘爹娘’跟着长子呢？现在你们娘已经被你们赶走了，只剩我一个人需要你们养老送终，已经直接给你们减了一半负担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也不需要你们照顾。别到时候看我没用，嫌我是拖累，连我也一起赶出门，或者天天给我气受，活活把我气死，我不是悔青肠子也迟了？”
    张招娣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强撑着道：“爹说笑了，怎么可能。”
    看一眼赵木。
    赵木便也道：“是啊爹，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您还是再想一想吧，反正，反正我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张招娣又道，“爹，本来不管是三兄弟分，还是四兄弟分，我们大房都该直接分一半，剩下的才是其他人分。四弟那一份儿他既然死活不肯要，那就该先把剩下一半按三份分好了，再把四弟那一份拿出来，我们三房分才是。现在我们都没说要这样分，直接就按三兄弟来分，我们得一半，二弟三弟各得一半的一半，就这样我们已经够吃亏，够让得了。您要是还要按您说的分，我们肯定死活都不答应！”
    赵森不待她话音落下，已怪叫道：“大嫂可真是算得一手好账，你们死活不同意，可惜我和二哥二嫂都同意！哼，要照你这么说，我还没娶老婆呢，彩礼衣裳猪蹄糖饼什么的，这些都不要钱？那我不是也得先让爹把这笔钱给我了，再同意分家？”
    赵林朱春花也道：“爹都说了以后各房都按月称二百文的钱粮，既然大家尽的责任都是一样的，分的田地自然也该一样。我们还是那句话，大嫂不愿意我们就换呗，能多三亩地我们高兴得很，才不会叽叽歪歪。”
    张招娣和赵木都气得半死。
    果然有好处了，一个个就只会往自己碗里扒拉，都不管那是不是他们该得的，也不怕太贪心，噎死了自己？
    赵木忍不住骂道：“谁他妈叽叽歪歪了，从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又不是我们定的，谁家都是这样，就是说破了大天去，也是我们有理。不然就找三叔公和族里的长辈们评理，看他们都怎么说，他们肯定不会由得你们乱来的！”
    “是爹说这样分的，大哥这话是在说爹乱来了？”
    “大哥不能只想好处不想责任吧，要是爹以后真都跟你们过，那什么都该你们管，我们说来连钱粮都不该称的。我们既然跟你称了一样的钱粮，当然田地就该一样分。”
    “大哥再这样胡搅蛮缠，那我可也要先讨我娶老婆的银钱了啊……”
    兄弟几个霎时吵作了一团。
    张招娣看得又是恨，又是心里发冷。
    果然在好处面前，就算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就算是平日再要好的妯娌，也是没有用的！
    赵晟肯定连这一点也早就想到了，才会挑得全村人都嚷嚷让他们重新分家，挑得爹也同意，故意这样分吧？
    以后他们三房还怎么可能亲近得起来，肯定都要各过各的，都要看对方不顺眼了。
    更可怕的是，村里的人知道了他们仍是什么都没分给赵晟，肯定还要骂他们，吐他们的口水；哪怕是赵晟自己死活不要的，他们也肯定要认为赵晟是被逼的，只会更加骂他们，也更夸赵晟。
    真是好黑的心肠！
    这样的人，她不信老天爷没有报应给他，他一定会哪天又倒下，病得只剩一口气的。
    还秀才老爷，呸，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她且等着看他的笑话和报应，看全村人到时候怎么咒骂踩践死他们！

 第69章 赵家再次分家

    接下来几天，虽然从顾笙到赵晟，从柳芸香到赵秀，都各有各的忙碌，根本顾不上关注赵家的破事儿。
    赵木兄弟妯娌几个因着分家如何吵得天翻地覆，如何吵吵着还打了起来，终于把赵铁生都气病了的“连续剧”，母子几个还是基本都第一时间听说了。
    毕竟赵家村就这么大，入了冬大家也闲得很，又都自觉如今得“监督”着赵木几兄弟，省得他们再欺负柳芸香母子几个。
    整个赵家上下可不得成为全村人人关注，人人议论的对象了？
    议论得多了，柳芸香母子几个是想不听说都难。
    柳芸香不由冷笑，“当初我们离家时，我就说了，他们天生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今日能合起伙来算计我们母子，来日也肯定会为了各自的利益狗咬狗，咬得头破血流。倒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我还当怎么也得过个一年半载三五年的，我还真是高看了他们，活该！”
    赵晟与赵秀虽没像柳芸香这样直说赵家众人‘活该’，但脸上的冷笑解气却与柳芸香是同款的。
    不过兄妹俩还是忍不住担心赵铁生，“听说他们这些天只顾着你咬我我咬你，连孩子都懒得管，肯定更不会管爹了，爹还病了，怕是要喝口热水吃口热饭都难，要不，我们给爹送吧？”
    说完都拿祈求的眼神看柳芸香。
    柳芸香虽与赵铁生和离了，到底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也不至于心眼儿小到连给生病了的赵铁生送个饭都不肯的地步，“要送你们送啊，我反正不会再踏进那个家一步的！”
    赵晟与赵秀担心赵铁生归担心，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再踏进那个家一步。
    赵晟想了想，遂道：“我请顺三叔帮忙送一下吧，他是长辈，去送饭想来他们也不敢多说。”
    他要是去了，可就得火上浇油了，看在爹的份儿上，还是算了吧。
    另外再让顺三叔帮忙看一下爹到底病得怎样了，若真严重，他还得去请一趟罗大夫来，给爹好生瞧瞧。
    至于笙笙，她显然对爹也无甚好感，这是她自己的喜恶，他无权干涉，只会尊重，便不为难她了。
    赵晟打定主意，到得午间邱大工带了所有匠人帮工休息、准备开饭时，便请了顺三叔去给赵铁生送饭。
    如此一来，全村的人都知道赵晟和柳芸香还特地给赵铁生送饭之事了。
    本来就已人人说到赵木几兄弟妯娌时，都满脸的鄙视嘲讽了，这下更是人人唾骂，“还当他们只是容不下后娘和后娘生的弟弟妹妹，现在才知道，一个娘生的照样容不下！”
    “人阿晟还是不肯要自己那一份儿，已经都占便宜了，还想怎么样，就不能各退一步，都让点儿呢？”
    “这样的人要什么父母兄弟，都巴不得自己是孤儿吧？不，应该是有事时巴不得有娘老子和兄弟挡在前面，分家产时就巴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了，也不怕将来他们自己的儿子也跟着学？”
    还有说赵铁生的，“就为了这样几个东西，便把那么好的老婆和小儿子赶出家门，到底怎么想的？我要是柳婶子和阿晟兄弟，才懒得给他送饭呢！”
    “现在他还能做能动，还惨不到哪里去，等将来他做不动了，一身的毛病时，等着看吧，那时候才是真的惨，有他更后悔的……”
    对赵晟和柳芸香，却一水儿都是夸，夸他们‘厚道’、‘仁义’、‘孝顺’、‘大气’、‘就是这样的人，将来才能成大事呢’……总之全是好话。
    传到赵木张招娣等人耳朵里，又是气得半死。
    还什么都不能说，因为知道他们如今说再多都没用；也的确暂时顾不上管旁人都怎么说，话再难听也少不了一块儿肉，家产少分一点，可都是实打实的！
    但不论赵木与张招娣怎么闹腾，到底双拳难敌四掌，加之赵铁生这次是真铁了心，无论他们怎么说都不听。
    闹腾僵持半个月后，赵木与张招娣终于还是含恨答应了按赵铁生之前说的方法分家。
    只是想到自家损失的田地，心还是会滴血，不免又把顾笙和柳芸香母子仨的恨意添了几分，对赵林朱春花和赵森自然也少不了恶毒的咒骂。
    其时顾笙他们的新家已经打好地基，等砌好第一层的墙壁，便可以上梁了。
    天气也越来越冷，早起都能看见白花花冰凌凌的霜露了。
    这日吃过早饭，顾笙正打算带赵秀去一趟镇上罗大夫那儿，一是问一问自己定做的东西到没到，二是想借罗大夫的地方，让赵秀先认一认一些常见常用的草药。
    就听得有人在外面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会治病救命的赵娘子？”
    顾笙心里一紧，忙道：“我就是赵娘子，请进来吧。”
    来这里救了几回人，便几回都是生死攸关那种，她这会儿还真有点儿惊弓之鸟了，怕来的又是紧急情况。
    很快便进来了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赵娘子，我是镇上……咦，赵娘子不在吗，那方才是谁在说话？”
    顾笙一听就知道，妇人也想当然犯了其他人“以貌取人”的错，道：“我就是赵娘子，您是？”
    “你就是赵娘子？”妇人满脸的惊讶，“这怎么可能？”
    连赵秀她都觉得不可能是了，顾笙面相身量瞧着都比赵秀还小些，自然更不可能是，谁知道最不可能的居然偏偏就是？
    顾笙翻了个白眼儿，“我真的是赵娘子，会治病救人那个赵娘子。你是哪家的，有事直接说事，省得耽误了你家病人的病情。”
    赵秀也道：“我四嫂真会治病救人，我们全村都知道，镇上罗大夫也知道，你不信就到处去问一问，就怕你问的时间，你家病人说不定已病得更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妇人一想到自家少奶奶已经在打摆子了，不敢再耽误。
    这才道：“赵娘子，我是镇上里长老爷家的下人。我家少奶奶才生了孩子，前些天都还好好的，昨儿却发起烧来，今儿更是直打摆子说胡说。偏罗大夫又出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听说您会治病，这才打听着找了来，求您这就跟我回去给我们家少奶奶瞧瞧吧！”

 第70章 我都不能救，无人能救

    产后发热，还到打摆子说胡话的地步了？
    顾笙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产后褥热，那的确挺危险，也不怪她惊弓之鸟，这不又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忙道：“你等我一下，我拿了药箱我们就走。阿秀，你去跟娘说一声，说完跟我一起去。”
    赵秀忙应了，与顾笙一个去找柳芸香，一个回房拿药箱，很快便随里长家的仆妇出了门，直奔镇上而去。
    里长便是这青山镇的父母官，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了。
    自然里长家也是青山镇数得着的大户，住的院子足有好几进，还像模像样的弄了回廊雕花，一路栽了花种了树，算得上是顾笙来这儿后，见过最好的房子了。
    但顾笙却顾不得细看，只惦记着快点儿见到病人，带得今儿也是第一回“开眼界”的赵秀也顾不得多看。
    姑嫂俩都是脚下生风。
    于是不多一会儿，顾笙便见到了今儿的病人，里长家的少奶奶，一个明明就在点了火盆，门窗都管得严严实实的室内，还盖了至少二十来斤被子不算，身上还穿着厚厚棉衣棉裤，头上也带着厚厚棉帽子的年轻产妇。
    顾笙立时皱起了眉头，不会不是产后褥热，而是她想的那样吧？
    一旁赵秀已道：“好热呀，是我走得太急了所以热，还是这屋里本来热呢？”
    味道也怪怪的，要不是她要陪着四嫂，还要跟四嫂学医术，都想立马找借口躲出去了。
    产妇一身绸缎衣裳、头上还插了几只明晃晃金钗的婆婆，也就是里长太太立刻道：“我家儿媳妇坐月子呢，屋里当然得暖和。就这样，前儿没注意让门口吹了一阵风进来，我儿媳妇还吹着了，要不怎么会病成这样？赵娘子，你快给瞧瞧，我儿媳妇这病要怎么治吧，我孙子还等着她喂奶呢！”
    顾笙懒得与她多说。
    直接掀开了产妇身上沉重的被子，随即还解起她的衣襟来，立刻一股夹杂着莫可名状怪味儿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顾笙简直要窒息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揭起产妇头上的帽子来。
    还没揭下，里长太太已叫道：“赵娘子这是做什么，我儿媳妇坐月子呢，吹不得风！你快把帽子给她戴上，铺盖也盖好，她都病成这样了，再吹风不是连命……算了，杨妈妈你送赵娘子她们出去，我们不要她治了，等罗大夫回来。”
    心里直嘀咕，到底是谁乱传的这赵娘子会治病救人，就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就知道瞎乱传，她就压根儿不该白费时间的！
    又吩咐那去请顾笙赵秀来的妇人杨妈妈，“算了，不等罗大夫了，让人立刻去找田产婆，她接生这么多年，我宝贝孙子就是她接生的，她肯定有办法……”
    顾笙沉声打断里长太太，“我要这么大的碗两大碗凉开水，要盐，还要用凉水浸透的床单，立刻！里长太太，您要是再耽搁下去，我敢保证不出一刻钟，您儿媳妇就会死，您孙子就会没娘。到底是立刻按我说的做，还是去请什么田产婆，您自己看着办！”
    里长太太显然让她浑身的冷厉给镇住了，片刻才结结巴巴道：“这坐月子不是都、都知道要捂着，不能吹风，不能冻着吗？你一个小娘子家家的，没生养过，你不知道……”
    见顾笙眼神更冷，被她盯着简直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到底识相的把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吩咐杨妈妈，“按、按赵娘子说的做。”
    顾笙这才又与里长太太道：“我的医术连罗大夫都赞的，前儿才教了他一个救人的好法子，说句托大的话，只要我说一句想收徒弟，罗大夫怕是立刻就会跪下拜我为师。所以您不用怀疑我能不能救您儿媳妇，我都不能救了，那青山镇也没人能救了，您只要按我说的来就是！”
    罗大夫都要立刻下跪拜师……
    里长太太已经彻底被镇住，下意识道：“那、那我要怎么做？”
    顾笙道：“现在就到门外去等着，无论我说什么，都听着、都配合就够了。”
    说完吩咐赵秀，“把窗户都打开透气，再把火盆端出去。病人已经高烧了，再不退热补液，补液就是给她的身体补充水分，平衡电解……我刚才要的凉开水和盐，就是给她补液的。若能直接输入血管里，效果更好，但现在没那个条件，只能给她灌了。用凉水浸湿的床单也是给她降温的，她已经高烧到这个地步，再不尽快降温，就算侥幸能保住命，多半也再醒不过来了。”
    顾笙一边用通俗易懂的话给赵秀解释，一边已动手快速把产妇的衣裳都褪尽了。
    正好杨妈妈也带着人，拿了凉开水、盐和浸透的床单回来，顾笙立刻让她和赵秀帮忙，以湿床单把产妇整个人都裹住了。
    然后给产妇灌起生理盐水来。
    如此过了快一个时辰，生理盐水已灌过几轮，湿床单也已换过几回，产妇的温度总算降了一些下去，人也有了意识，时不时有痛苦的申吟声了。
    一直在门口看着的里长太太实在忍不住，壮着胆子又凑到了顾笙身边，“赵娘子，再这样下去，我儿媳妇会不会就算、就算保住了命，身体也垮了呀？你要不开个方子，我让人立刻抓了药回来，熬了给她吃吧？治病又不是买菜，我觉得还是慢慢儿来的好。窗户是不是也该关了，这可都寒冬腊月了，风一吹就刀子一样……”
    顾笙想着产妇至少还得坐十天半个月的月子，只能强迫自己耐下心来，“有些病能慢慢来，有些病却等不了，都得视实际情况而定，您儿媳妇现在就不适合慢慢来，慢慢来就没命了。我会给她开方子的，等她温度再降下一些后，至于以后，她还年轻，只要以后多调养多注意，应该还是落不下什么病根的。”
    里长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我儿子怨我就不说了，我也没脸见亲家母啊。她娘是我表姐，打小儿关系就好，两个孩子也要好，我们才会结了亲家的。我是惟恐她坐不好月子，天天不是鸡就是蛋，惟恐她吹着了，落下月子病，谁知道……”
    “这孩子也是，觉得难受了怎么就不说呢？我们那会儿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也没像她这样的，现在的人是比我们那会儿娇气了！”

 第71章 看着娇弱，自带杀气

    顾笙见里长太太喋喋的说个不休，实在很想再让她出去。
    儿媳妇一条腿还在鬼门关里呢，就抱怨上儿媳妇了，她就算要急着为自己开脱，好歹也等人脱险了、醒了后再开脱也不迟。
    就这还是表姐的女儿，算是知根知底，亲上加亲，要没有这一层关系，得是什么样？
    不过产妇也是，身体是自己的，难受了也不知道说的？就因为长辈说要捂着，便一直听话的捂着，也就是她及时赶到了，也镇住了场子，不然她今天不是命都要没了，那也太冤了！
    顾笙想着，再次耐下性子与里长太太道：“坐月子也要讲究方法的，一味的补不行，一味的捂也不行，该通风得通风，该活动得活动，清洁卫生也得注意。忙了这么长时间，您要不先去歇会儿吧？您儿媳妇等会儿应该就能脱险了。”
    里长太太小声道：“这不是我们那会儿都这样过来的？我生我小儿子时，正好赶上三伏天，我都穿夹衣盖铺盖，袜子也穿得好好的，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别人都有那些月子病。田产婆也是这么说的，说我儿媳妇身子弱，千万得捂好了，只要月子坐好了，她以后身体说不定能比现在好得……”
    顾笙等不到她说完，已再忍不住打断了她，“好叫里长太太知道，田产婆之前接连接生了两个产妇，一个是我赶去，才侥幸救下了母子两个的命，一个是我赶去时，大的已经不在了，我是把她肚子剖开，才把孩子取出来的。这还是我知道的，且时间这么短，之前那么些年到现在，我不知道的，得有多少？这样您还敢信田产婆的话吗？”
    里长太太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事，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过。那我前儿找她来给我儿媳妇接生，不是好悬？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找她呀！”
    又道，“赵娘子还敢把人的肚子切开，把孩子取回来呢？难怪……”
    难怪赵娘子一冷脸，她就不敢多说了，敢情是赵娘子瞧着虽娇娇弱弱的，却自带杀气的缘故。
    顾笙正待再说，守在产妇床前的赵秀忽然道：“四嫂，好像又烧起来了，怎么办？”
    她忙奔了过去。
    问题没有温度计，只能靠手来感知产妇的体温，实在说不准温度是不是到底又升高了。
    顾笙不由头痛。
    简易的听诊器她这些天倒是试着做了出来，效果么，刚才她就试了试，只能说比没有肯定是要强的。
    可温度计这样精密的东东，她就没法自己试着做了，便是侥幸能做出来，直接来个五六度的误差，又有什么用？
    顾笙只能吩咐赵秀，“再给她灌两碗生理盐水，也再换一条湿床单。里长太太，您儿子在家吗？能不能把他请来，与病人说说话，替病人打打气？”
    孩子就算了，那么小，万一传染了，不是闹着玩儿的，何况不用问也知道里长太太肯定不会同意。
    里长太太却是连叫儿子来都满脸的犹豫，“我儿子又不是大夫，他来有什么用？再说他过两日就要回县学念书了，要不……”
    还是见顾笙又冷了脸，到底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亲自叫她儿子去了。
    赵秀这才低声与顾笙道：“以前真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这么可怕的事，不但生时可怕，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生完了竟也这么可怕。”
    顾笙道：“更可怕的是，没人事先会告诉你，生孩子到底有多痛，有多危险，连亲娘一般都只会说一句‘女人都要过这一关的’，或是‘咬咬牙就过去了’。让你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只能层层递进的痛苦，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赵秀听得戚戚焉，道：“这么一说，我将来都不想……”
    后面的话，因到底还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红着脸没好意思说下去。
    却足够顾笙明白她的意思了，想了想，道：“阿秀，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吓唬你，让你害怕退缩，生命还是很美好的，孩子也是上天赐给母亲最美好的礼物。我是想让你知道，生孩子真的不容易，将来你事先该知道的都知道，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才能更勇敢的去面对。”
    顿了顿，“不但你，我也希望将来能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能了解孕育孩子、生孩子的不容易，让她们因为了解得更多，从而能更勇敢，更有自己的主见。其他人也能意识到这些，能更理解孕产妇的不容易，体贴她们的辛苦。”
    虽然现代社会都做不到普遍科普，很多信息生产前根本没人告诉产妇，如今就不可能了。
    但她还是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多说一点，多做一点，说不定那日星星之火，就成燎原之势了呢？
    赵秀听得若有所思。
    片刻才道：“四嫂，原来跟着你不但能学医术，还能学到这么多道理，你明明比我还小，怎么就懂这么多呢？你要不是我四嫂，我都想拜你为师了。”
    顾笙笑了一下，“我是你四嫂，你一样可以拜我为师，但拜师礼不能因为我是你四嫂，就减半甚至直接没有啊，那我可不干。”
    赵秀也笑起来，“我若真要拜师，肯定少不了四嫂拜师礼的。”
    姑嫂两个又说了几句话，里长太太带着她儿子，一个二十来岁，斯文俊秀的年轻男子回来了。
    顾笙便交代了他一通怎么与产妇说话打气，“她现在正挣命，你是她的枕边人，有了你的温柔与鼓励，她才能坚持下来，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她辛辛苦苦为你生孩子的这番情意……”
    好在产妇的丈夫很快领会了顾笙的意思，上前便握了产妇的手，在她耳边喁喁低语起来。
    顾笙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带了赵秀继续忙活。
    一边暗暗感叹，亏得赵秀是个利索人，这些日子跟着她也多少学到了些东西，能给她打下手，不然她一个人今天可真是要抓瞎了！

 第72章 医术得多高？

    一直忙到半下午，产妇的体温才算是真正降了下去，呼吸和脉搏也都平稳下来，能睡安稳了。
    顾笙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赵秀也没好到哪里去，咕噜噜连喝了几杯水，才有力气问顾笙，“四嫂，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肚子好饿，我们出来这么久都没回去，娘和四哥也肯定等得很着急了。”
    一旁杨妈妈忙笑道：“早就给赵娘子和赵姑娘准备好吃的了，这就让人端来给二位吃啊。”
    说完向外叫了一声，便自有人答应着，给顾笙赵秀端吃的去了。
    等稍后吃的端来，里长太太也跟着一起过来了，笑道：“赵娘子，你们之前忙着时，我已经派人去你们家报过信了，今晚二位就不回去了吧？等我儿媳明儿好了，我们家一定有重谢。”
    又道，“说来我儿子跟赵相公还是县学的同窗呢，只是以前来往的少，往后他们两个也好，两家也好，可都要多来往才是。”
    顾笙对里长太太的自作主张实在不感冒。
    但产妇的确还没彻底脱险，万一晚上再反复发热，她不就近守着也实在不能放心。
    只得道：“那我们今晚就打扰了。”
    里长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这就让人给赵娘子和赵姑娘收拾屋子去啊，一定不会委屈了二位的。”
    亏得把人留住了，不然儿子说不定真要跟她翻脸了，还说没有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还要怎么忘？
    不过也是，生孩子的确不容易，她也是过来人，也有女儿，怎么会不知道？儿媳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又怎么会不心疼？况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妻孝也是要守一年的，不是要耽误儿子明年县试呢？还不如把人救活了，一家人仍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呢！
    等顾笙和赵秀吃完饭，罗大夫来了。
    给产妇诊过脉，问过顾笙产妇之前的病情和她的抢救过程后，对顾笙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赵娘子，您真的太能干了，当时要是换我来，肯定想不到您这些法子救人。至多也就只能下重方子，再尝试冷敷和拿酒擦病人全身，能不能起到效果，纯粹听天由命。您却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让病人热度降了下来，也能睡安稳了，赵娘子实在好医术！”
    又道：“赵娘子，凉开水加盐是个什么说头呢？居然这么有用。您小小年纪，怎么就懂这么多！要不是、要不是怕您不好意思，也怕您嫌我一把年纪了，我都忍不住想厚起老脸，求您收我为徒了……”
    “咳咳咳……”里长太太在一旁正喝水，忽然就听得这话，一下子呛住了。
    还当之前赵娘子是大言不惭，往自己脸上贴金，反正罗大夫当时也不在，当然由得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没想到竟是真的，罗大夫居然真巴不得拜她为师，罗大夫可行医几十年了，不但在他们青山镇，在周边几个镇都算有名气，——那赵娘子医术得多高？
    看来今儿请她来，真是请对了！
    顾笙一看就知道里长太太为什么呛住，有些好笑也有些不好意思，先与里长太太道：“我与罗大夫交流一下医术，您有事就只管忙您的去，不用陪着我们了。”
    待打发了里长太太，才与罗大夫解释，“凉开水加盐主要是给发热和大量出汗脱水后病人补液用的，出汗脱水后，身体里的盐分也跟着流失，不尽快补充就会有危险。您以后遇上了类似的情况，也可以给病人用，一般都是这么大一碗水，加一小勺盐就够了。”
    给罗大夫比划了一通，末了压低声音：“上午我来时，里长太太见我年轻，且一来就不许她儿媳再捂着，还要开门开窗，便不肯让我给她儿媳治了。我只好说，我医术连您都赞的，若是愿意收徒，您肯定愿意拜师……咳，那个，这话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才有望镇住里长太太，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罗大夫听得直笑，“赵娘子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您说的不是实话呢？要不，您真收了我为徒呗，至少以后青山镇肯定不会再有人怀疑您的医术。”
    顾笙忙摆手：“我可没那么大脸，我都是拾人牙慧，教……师父们教得好。您也肯定有许多地方比我强，大家以后相互学习就是了。”
    罗大夫拜师不成，也不失望，反正赵娘子大气着呢，不拜师能教给他的也一样教。
    笑道：“我现在就希望我也能有教赵娘子的地方。”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还商量着给产妇开了药方，罗大夫便先回去了，“赵娘子放心，您定做的东西只要一到，我就算不能亲自立马给您送到手上，也一定打发人立刻给您送去。您想什么时候带赵姑娘去我那儿，也只管去就是，又不是外人，千万甭跟我客气。”
    也就是他儿子都成亲了，孙子又还小，不然他都想聘了赵姑娘回家做儿媳或是孙媳，以后两家就是正经亲人了！
    余下顾笙与赵秀守着产妇到傍晚，吃了晚饭，赵秀便与顾笙道：“四嫂，这会儿宋少奶奶睡得安稳，你也去睡一觉吧，等你睡一觉起来，再换我去睡就是。总不能我们两个都熬一整晚，还是换着来的好。”
    顾笙笑了下，“我们阿秀真是个方方面面都适合干大夫的好苗子。行，那我去睡一觉，你先守着，两个时辰后，我再来换你去睡。”
    说完又看了一回产妇的情况，便要出去。
    杨妈妈笑着找了来，“赵娘子，赵相公给您送东西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面跟我们大少爷说话，我带您过去吧。”
    顾笙一愣，她有什么东西需要赵晟特地跑一趟送来的？
    赵秀轻推她一把，笑得暧昧，“四哥肯定是想四嫂了，四嫂快去吧！”
    顾笙白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说不定是娘不放心，让你四哥给咱俩送东西来呢？你守着宋少奶奶，我去去就回啊。”
    然后在赵秀‘才怪，我肯定猜对了’的目光中，随杨妈妈去了前面。

 第73章 趁机见一面

    顾笙随杨妈妈到得里长家前院的厅堂，就见赵晟正与她病人的丈夫宋大少爷说话，“……我们班的夫子都经常夸赵兄的，赵兄就别谦虚了，往后定要多多指教才是。”
    瞧得顾笙进来，宋大少爷立刻识趣的站了起来，笑道：“嫂夫人既来了，我就不打扰贤伉俪，先回避了。”
    说完拱手一礼，带着杨妈妈出去了。
    赵晟也拱手还礼，待二人走远了，方看向顾笙，“笙笙，你……和阿秀都还好吧？”
    明明只分开了几个时辰而已，之前也不是没分开过，笙笙一进深山便是一整日，他却从没像今儿这般坐立难安，觉得彼此已经分开好久好久了。
    顾笙点头，“我们挺好的，吃得挺好，里长太太给我们安排的房间挺好，病人现在情况也挺稳定。娘和家里也好吧？你给我和阿秀送什么东西来呢，我们就待一晚上，怎么都能凑合过去，你何必还跑一趟。”
    赵晟便递了个小包袱给她，“咳，就笙笙你的洗漱用品和……搽脸的香脂什么的，你向来讲究，怕你用不惯旁人的。再想着阿秀也从小便是个讲究的，我就、就让娘给阿秀也收拾了一下，给你们送来了。”
    正好他也可以借机见她一面。
    明明他们的房间就不大，今儿他却觉得格外的空，再想到他今晚还要一个人睡，不再睡前和醒来都能立刻听到顾笙的呼吸声，感受到她的气息。
    赵晟更是觉得房间空荡，时间难熬。
    忍了又忍后，还是没忍住去寻柳芸香，问柳芸香要不要给顾笙和赵秀收拾一些随身用品他送到里长家，连因此被柳芸香打趣了一番：“我这傻儿子不得了啊，一开窍就彻底开窍了！”
    都没顾得上不好意思。
    顾笙第一反应仍是赵晟实在没必要跑这一趟。
    她虽能讲究时，比谁都讲究，不能讲究时，却也能活得比谁都糙，怎么着都能凑合的，何况就里长家这条件，当真是想委屈都难。
    但见赵晟满脸掩饰不住的期待与求表扬，顾笙还是及时打住了，笑道：“我和阿秀刚才还说，别的能凑合，用惯了的香脂却是不好凑合，没想到你就给送来了，你可真是及时雨。”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这里虽条件比家里好得多，我和阿秀还是觉得处处不方便。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往后再出诊时，我一定能不过夜，都不过夜了。”
    赵晟眼角眉梢就更柔和了，也压低声音，“自己家里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当然更自在。”
    顾笙点头，“那肯定的，等我们新房子盖好住进去了，就更自在舒服了。”
    余光见外面天已擦黑了，理智告诉自己，该催赵晟回去了，省得待会儿走夜路不安全。
    然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跟宋大少爷以前不认识吗？听说他也在县学念书，你们又是一个镇上的，照理在县学里该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才是。怎么我听着，你们以前却好像并无往来？”
    赵晟也注意到天黑了，同样心知自己该回去了，正暗暗发愁，自己要怎么才能尽可能多留一会儿。
    没想到顾笙就先问起他来，可谓正中下怀。
    忙道：“宋兄比我年长些，我开始来镇上启蒙时，他已经去了县里念书，一直到如今，我却是去年年初才去的县学。他也没住县学的宿舍，听说一直住在他县里长姐家，大家本就不是一个班的，要打照面就更难了。所以彼此只偶尔遇上时，点过头而已，说话今儿却是第一次。”
    顾笙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谈得来就多往来，谈不来就算了，交朋友这事儿，也是要看缘分的。”
    赵晟应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家虽是同窗，又是一个镇上的，但也不用刻意，顺其自然就是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天已黑透，赵晟再不走不但不安全，也有些不礼貌了。
    只得与顾笙道：“笙笙，那我，就先回去了啊，你和阿秀照顾好自己。”
    抿了抿唇，“对了，你们明儿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来接你们吧。”
    顾笙本想说他不用来接的，见他满眼的认真，遂笑道：“午后应该就能回了，你午后来吧。”
    “好，我吃了午饭就来。”赵晟笑道，又深深看了顾笙一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余下顾笙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才也凭着记忆，回了后面宋少奶奶的屋子。
    赵秀正在屋里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见顾笙进来，忙迎上前：“四嫂，你回来了，见到四哥了吗，四哥现在人呢，走了？”
    顾笙点头，“见到了，走了。娘让他给我们送洗漱用品和香脂来，怕我们用不惯旁人的。”
    一边晃了晃手里的小包袱。
    赵秀挑眉坏笑，“四嫂确定是娘让四哥给我们送来的，而不是四哥自己想来的？连香脂都能想到，以前我还真不知道四哥的心这么细，原来是要分人的，哎哟……”
    换来顾笙的一记敲头，“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笑话打趣我呢？还说想拜我为师，再这么没大没小的，我可不教你了啊！”
    赵秀忙赔笑：“我再不说了就是，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能说了……不是，我意思是我记住了，以后再不敢了，四嫂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顾笙哼笑，“算你识相。”
    又给宋少奶奶检查了一回后，顾笙便在赵秀的催促下，去了宋太太安排给她们的屋子睡觉。
    等顾笙睡了一觉起来，已快下半夜。
    她忙换了赵秀去睡，作陪的人也由杨妈妈，换成了宋少奶奶的陪嫁丫鬟。
    好在宋少奶奶吃了几次药后，病情一直都还算稳定，下半夜只小小发了两次热，但经过物理降温后，都很快稳住了，一直安睡到了天亮。
    顾笙这才吁了一口长气。
    宋少奶奶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她今晚也终于可以回自己家里，一觉安睡到天亮了。

 第74章 我来接你们

    次日上午，宋少奶奶清醒了，虽然仍很虚弱，但的确清醒了。
    顾笙待杨妈妈喂她吃了药，又喝了半碗白粥，再次睡过去后，便低声与宋太太道：“宋少奶奶已经脱险了，后面只需要吃药休养，我们姑嫂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等吃了午饭，就要回去了。”
    又道，“宋少奶奶还病着，一天三顿都得吃药，就别让她给孩子喂奶了，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宋太太倒是想再留顾笙一晚，但又实在有些怵她，想着反正也离得不远，实在不行了，立刻派人去接她也就是了。
    遂笑道：“真是耽搁赵娘子了，等吃了午饭，我让人好生送二位回去。我也会好生照顾我儿媳，不会再、再像之前那样的，喂奶不行也可以找奶娘，赵娘子只管放心。”
    心里则已在盘算该给顾笙准备多少谢礼了。
    顾笙见宋太太还算上道，又笑道：“我明日还会来看宋少奶奶，罗大夫也说他这两日应该不会出门了，宋太太也可以放心。”
    如此等吃过丰富的午餐，顾笙与赵秀便告辞了。
    只是一起出宋家大门的不止姑嫂两个，还有杨妈妈和她的儿子，她儿子还挑了副担子，两边的箩筐里都是宋太太给顾笙的谢礼。
    宋太太的谢礼虽多，顾笙也没有很推辞，她才救了他们家儿媳妇的命，本来也是她应得的。
    不然每个病人她都义务救治，时间一长，她还过不过日子了？她又不是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要恰饭，还要养家的。
    她的医药箱，她的手术刀那些，也都是花了人情和银子的，就更别提她有今日的医术，是花了何等大量的精力与金钱了。
    刚出宋家大门，顾笙就一眼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赵晟。
    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热，虽然今儿没有太阳，还是一下子觉得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赵秀也看见赵晟了，惊喜的叫道：“四哥，你怎么来了？”
    顾笙这才想起，她昨晚好像忘记告诉赵秀赵晟今儿会来接她们了。
    赵晟已迎了上前，“笙笙、阿秀，算着你们午后应该就能回去了，所以我来接你们。”
    顾笙笑着插言，“昨晚你四哥就说了要来接我们，结果我一忙起来，就忘记告诉阿秀你了。”
    赵秀摆手：“四嫂那么忙，忘了很正常，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四哥真是来接我……们的？”
    见顾笙瞪过来，忙赔笑，“四嫂，开个玩笑。要不我先带了杨妈妈他们回家吧，四哥和四嫂在后面慢慢来。”
    光多她一个，四哥四嫂都不好说体己话了，再多杨妈妈母子俩，不是更得话都说不上一句了？她还是先把人带走了，让四哥四嫂都能自自在在的好。
    赵秀一边说，一边还冲赵晟挤眉弄眼的。
    引得赵晟忍俊不禁，道：“行，那你先带了杨妈妈他们回去吧，也好让娘安心。”
    赵秀便带着杨妈妈母子先走了。
    赵晟这才咳嗽一声，问顾笙，“笙笙，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逛逛再回去？”
    说完见顾笙眼睑下有淡淡的青影，方想起她昨晚要看护病人，肯定没睡好，忙又道：“笙笙，要不我们还是直接回去，你好休息？你昨晚肯定没睡好。”
    顾笙熬大夜都是小意思，何况昨晚只熬了半夜，还能一直打盹儿。
    笑道：“我不困，就慢慢逛会儿，再慢慢走回去吧，正好活动一下筋骨……是不是你困，我看你好像都有黑眼圈了。”
    还想问他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话到嘴边，忽然想到这话实在有点那个，她一不在，他就睡不好……忙及时打住了。
    赵晟昨晚的确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以前都一个人睡的，去了县学后，不得已要跟同窗们合住，他真是过了好久才适应，那时候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尽快回复一个人睡一间房的日子。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那么盼着时间能过快一点，好让他立刻结束一个人睡一间屋、一张床的日子。
    他甚至都差点儿忍不住打开顾笙的被子盖了。
    好在终于过去了……赵晟想着，笑道：“我也不困，那我们就逛一会儿，再慢慢走回去吧，正好这会儿没吹风，不冷。”
    顾笙“嗯”了一声，“本来还说昨儿要带阿秀去罗大夫那儿，认一认一些基本的草药，也只好明儿再去了。”
    “也不差这一两日。阿秀还肯学吧？肯学就好，学得快就更好了，她本来就灵醒，以前我教她认字时，都是只教几遍就会了。”
    “正是因为你以前教她认了不少字，给她打了基础，她如今才能一说就懂，学得又快又好……”
    夫妻俩一边慢慢走着，一边闲聊着，虽然彼此隔了差不多一尺的距离，却仍是说不出的相配，也说不出的亲密与温馨。
    路过的人见了，都忍不住要露出会心的笑容。
    却不包括隐藏在暗处的姚玲。
    她看着前面一高一矮，连背影都是那么相配的赵晟与顾笙，却是又气又痛，眼泪都要下来了。
    赵四哥好狠的心，居然真就把她忘了个干干净净，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啊，连养个小猫小狗的，几年下来，也有感情、舍不得了。
    他倒好，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真是恨死他了！
    可姚玲嘴上说着恨死赵晟了，心里却根本真恨不起他来。
    尤其这几次她每见赵晟一次，便发现他又英俊了一分，精神气也与之前越来越不一样，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简直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她活了这么大，以前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所以才一心想嫁给他，如今自然更没见过。
    姚玲心里就更恨不起赵晟，更难过后悔了。
    赵四哥明明就是她的夫君，明明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就该是她，她就只是选错了一步而已，还是被逼的，当时根本没办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把赵四哥抢回来？！

 第75章 负你什么了

    姚玲一边痛苦着，一边忍不住继续跟在了顾笙和赵晟后面。
    她现在也只有赵四哥来镇上时，才能远远的看他一眼了，还得背着她父母兄嫂们。
    偏赵四哥现在无事根本不来镇上，她轻易见不着他，总不能她巴巴撵去赵家村，就为了看他一眼吧？
    那要是让赵家村的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她爹也一定会打断她的腿！
    以致姚玲虽打心眼儿里痛恨眼前赵晟与顾笙走在一起的画面，还是舍不得掉头走人，大不了，她只看赵四哥，不看其他人，把其他人当空气便是。
    不过她还是没忘记吸取上次的教训，一直跟得挺远，省得又让顾笙给发现了。
    可惜顾笙的感官何其敏锐，无论姚玲自以为如何的小心谨慎，不多一会儿，还是让顾笙感觉到了。
    趁拐过一个弯时，便拉着赵晟，靠在了墙边等。
    赵晟不明所以，“笙笙，怎么了？”
    顾笙没说话，只努嘴让他等着。
    很快，姚玲便贴着另一边的墙，小心翼翼探出了半个头来，只当顾笙与赵晟已经走到几丈开外去了。
    不想却直接对上了顾笙和赵晟的脸，顾笙眼里看起来还满是嘲弄。
    姚玲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叫道：“你们、你们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们，故意等着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们太过分了！”
    顾笙朝天大大翻了个白眼儿，皮笑肉不笑道：“我今儿可算是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猪八戒倒打一耙了！”
    合着他们就该一直装作无知无觉的由着她跟，直到她跟高兴了，尽兴了，自己想走人了，才能也走人，还得是继续装作无知无觉的走人，下次再由得她跟？
    顾笙纵是皮笑肉不笑，好歹还是个笑模样儿。
    赵晟却直接满脸冰冷：“姚姑娘，你为什么又跟着我们夫妇？我自问该说的话，能说的话，上次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姚玲见赵晟就算冷冰冰的，依然那么英俊，心里一痛，眼泪也下来了，“我、我哪有跟着你们，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走得，我就走不得不成？”
    赵晟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
    自己张口就是‘你们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们’，当他们是聋子傻子，还是自己才出口的话，便可以不承认呢？
    姚玲话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自相矛盾了，哭得更伤心了，“我就是跟着你了，怎么着吧？我不像某些人那么绝情，几年的感情说忘就忘，我认定了谁，就是一辈子，绝不会说变心就变心！”
    赵晟听得又是恼怒又是无语。
    但终究囿于教养，说不出狠话来。
    便只沉声道：“姚姑娘，我也有妹妹，所以不想对你说太难听的话。我再重申一遍，我是在两家退亲以后，才与我娘子拜堂成亲的，于情于理，我都问心无愧。我也很珍惜与我娘子这段姻缘，很珍惜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帮助我、鼓励我，一直陪伴我至今的我娘子，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与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至于姚姑娘说你当日是不得已，我相信，但事已至此，大家看的都只是结果，而非过程了。我也说过，令尊令堂都是为你好，肯定还会有更好的人、更好的未来等着你。我希望今日这样的事，已是最后一次，大家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否则，我只能去求见令尊，请令尊解劝管教姚姑娘了！”
    姚玲已是哭得快站不稳了。
    ‘大家这辈子都不要再见’……赵四哥连她远远看他一眼竟然都不允许，已经知道他心狠了，还是没想到会狠到这个地步！
    她泣不成声的喃喃，“哪还有更好的人等着我，你就是最好的，我心里只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赵四哥，你别对我这么狠心好不好？是不是，是不是她让你对我这么狠的？我才是先来的，她是后来的，她凭什么……”
    顾笙实在听不下去了，“打住打住，也别指我，我最讨厌别人指我了！”
    嗤笑一声，“你心里只有赵晟，那当初为什么不嫁给他？说什么都是你爹娘逼的，你要是死也要嫁给他，你爹娘能怎么样，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嫁。你之所以没嫁，说到底，还不是怕你一嫁过去，他就死了，你只能当寡妇，所以顺水推舟，你爹娘一说不同意，你立马就不嫁了而已！”
    “结果现在赵晟好了，你又开始情比金坚了，还一副他负了你的样子。他负你什么了，你还要不要脸？我告诉你，他现在是我相公，他的病也是我嫁了他以后，以自己的本事，一点点让他好起来的。你想直接坐享胜利的果实，把我撂一边，继续跟赵晟相亲相爱，门儿都没有，便是他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我只会让全镇人都知道你这副嘴脸，让你们全家都在青山镇待不下去，不信你就试试！”
    真是烦死哭哭啼啼的小白花了，明明自己背信弃义在先，这会儿到底哪来的脸搁这儿扮受害者的？
    又想要爱情，又不想付出与冒险，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既是自己选的路，当然跪着也要走下去！
    赵晟说不出口的狠话，她说起来可毫无负担。
    赵晟再次展示了他强烈的求生欲，“笙笙，从来就没有相亲相爱过，何来的继续？你千万别生气，也千万别误会。”
    说完转向姚玲，又变回了冷冰冰，“姚姑娘，我告诉你我娘子凭的什么。她凭的她现在是我妻子，是我由衷喜爱的人，将来还会与我生儿育女，共度此生。所以她当然可以让我对你狠心，也对这世上除她和我母亲妹妹以外，所有的女人狠心。但她没有，我对你狠心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相信在知道是你们家背信弃义在先后，除了你自己，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我狠心。”
    “所以真的不要再执迷不悟，自取其辱了。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等将来你过得好了，回头再来看，就会知道如今的你是何等的愚蠢可笑了。我言尽于此，你肯不肯听都是你的事，我只希望这辈子你都不要再出现在我们夫妇面前！”

 第76章 大庭广众打直球

    赵晟说完，便拉着顾笙直接走人了。
    至于姚玲在后面会怎么哭，怎么怨，他就管不着，也的确不关心了。
    他拉着顾笙一气走出老远，直到顾笙挣起手来，“好了，快放开我，人都看着呢！”
    才终于停下，松开了她，道：“笙笙，对不起，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请你千万再相信我一次。”
    顾笙见他满脸的着急，失笑道：“你对不起什么，我又没怪你，你能算到她会跟着我们，还是你能管住她，不让她跟着我们？我们都算是受害者，就别再互相伤害了。不过她也真是有够固执的！”
    赵晟沉声道：“何止是固执，简直就是执迷不悟。我上次就已经与她把话说得很清楚，结果她这次还是……我回头就找人带个信给她父母，让她父母管教她吧。”
    顾笙想了想，道：“算了，先别告诉她父母了，省得她父母一骂她她更恨我们。我们刚才的话也够狠了，但凡有点自尊心的都受不了，说不定就把她骂醒了呢？”
    赵晟见顾笙真的没生气，当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听笙笙你的。那，刚才你说，说……我现在是你相公，她想把你撂一边，继续跟我相亲相爱，你不会同意，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顾笙见他说话间脸虽红了，眼睛却一直定定的看着自己，眸底全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期盼。
    心跳一下子快了许多。
    这让她怎么说，说她只是单纯在护短、在为他打抱不平？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自己都不信。
    可，哪有他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打直球的？
    弄得老阿姨的心刚才那一瞬间，直接跳得比当年青葱岁月时，一直偷偷暗恋的初恋忽然向她表白时还要快。
    随即顾笙又想到了赵晟刚才对姚玲说的那句‘凭的她现在是我妻子，是我由衷喜爱的人’，刚平复了一点的心跳再次急剧的“砰砰砰”起来。
    怎么办，现在就接受吗？
    会不会太快了？
    她其实还挺享受现在这份润物细无声的小美好与小暧昧的，并没有想过要急着改变……
    好在顾笙并没纠结太久，就让一个声音给打断了，“……小娘子就是赵家村那个女神医吧？对，你就是，我肯定没认错！”
    顾笙抬头一看，片刻才认出对方是那日她赶到时，产妇已经去了的那家的婆婆，忙道：“您别这么说，我只是略懂一些医术而已，‘神医’两个字万万不敢当。您孙女儿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妇人喜道：“我远远的就瞧着像是女神医，只认不真，所以凑近了来看，没想到真的是，可不是缘分么？我家小丫儿还好，一开始只能吃米汤时总是哭，也睡不安稳，等后来族里她一个自家丫头吃不完奶的婶婶开始给她喂奶后，就吃得好睡得好了。”
    顾笙点头，“那就好，母乳对新生儿来说，肯定比米汤强得多。何况她虽然小，也未必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能您多费心照顾她，也让她爹多费心了。”
    妇人闻言，慢慢红了眼圈，“我这孩子可怜，生来就没了娘，可不得我和她爹多费心了？还亏得那日女神医到得及时，不然连她也一起……我和她爷爷、她爹都说该好生谢一谢女神医才是。结果这些日子又是忙着给她娘办后事，又是忙着照顾她，愣是没顾得上登门道谢，女神医可千万别恼，我们明儿一定上门道谢。”
    顾笙想到她家的境况，忙道：“不用登门道谢了，不是什么大事。”
    妇人却是坚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呢，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反正我们明儿一定会上门的。”
    然后不待顾笙再说，便一个欠身，自顾走了。
    顾笙叫不住，只得由她了，再对上赵晟时，便也没有旖念，只余感叹了，“真是可怜的，好好儿一个家，一下子就女儿没了娘，丈夫没了妻子，公婆没了儿媳，说不完整就不完整了！”
    赵晟也叹，“是啊，生老病死就是这么的残酷！”
    叹完道：“时辰不早了，笙笙，要不我们就回去了吧？省得娘和阿秀不放心。”
    顾笙应了，“好啊，那我们回去吧。也不知娘今晚做什么好吃的给我们吃，里长家的饭菜虽丰盛，我还是更喜欢娘做的。”
    赵晟道：“娘说今晚吃腊肉，就上次跟顺三婶一起做那批，说是熏得差不多了，今晚先做些来尝尝味儿。”
    顾笙笑起来，“那可太好了，我天天瞧着火塘上熏的腊肉，都要流口水了，今晚总算可以吃到嘴里了。”
    心里又是一松，看来赵晟真没打算再追问她，可太好了！
    赵晟余光见顾笙表情越来越轻松，则是暗暗苦笑。
    笙笙先前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瞧得那位妇人出现时，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更别说刚才他跟她一共才说了几句话，但因他没有再追问她刚才他的问题的意思，她便接连又松了两次气。
    这么明显的回避他要是还看不到、感觉不到，他就是个傻子了。
    也是，是他操之过急了，笙笙年纪还小呢，之前的经历也肯定不美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让她发自内心的接受他，的确太难为她了。
    还是继续润物细无声，直至水到渠成吧，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知道笙笙对他的确不一样就够了。
    正好他也需要时间，最好到时候他已经中了秀才，至少也能让笙笙日子好过些，不用再这么辛苦，也能让她风光些……
    赵晟想到这里，心里的失落渐渐都散了去，跟着顾笙一起，很快回了家。
    柳芸香见他们终于回来了，笑道：“阿秀一回来就喊困，让我撵去睡觉了。阿秀都这么困，笙笙肯定只有更困的，阿晟你也是，怎么这么不懂事，还拉着笙笙闲逛到这会儿才回来？笙笙累不，都这个时辰了，你也别睡了，我们今晚早些开饭，你吃了再睡啊。”

 第77章 谢礼 有点尴尬

    顾笙忙为赵晟说话，“娘，您别说相公了，是我说要逛一会儿，慢慢走回来，正好活动一下筋骨的。我也不困，昨晚上半夜阿秀守着，我睡了两个时辰的，足够了，我以前……”
    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她以前值夜班时都是直接一整夜，后来末世里一度更糟糕，几天几夜没的睡都有过，熬半夜算得了什么。
    好悬及时打住了。
    柳芸香却仍说赵晟：“笙笙说不困你就真信啊，一点不知道心疼人，都懒得说你了。”
    赵晟只能讪笑，“娘，我下次一定注意就是了嘛。”
    顾笙怕柳芸香还要说，果断转移话题，“娘，里长太太都给了我们些什么谢礼呢，您瞧过了没？”
    柳芸香总算不说赵晟了，“我还没瞧过，是里长太太给笙笙你的谢礼，当然得你回来亲自拆才行。我都收在你们屋里的，你瞧瞧去吧。”
    顾笙笑道：“娘跟我还见外呢，您直接拆了就是。行，那您忙着，我先去瞧瞧。”
    待回房一瞧，当中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目测大大小小的礼盒至少也十几个，不由笑着与赵晟道：“看来发财了，里长太太真是大方！”
    赵晟笑道：“再大方也是笙笙你应得的。”
    顾笙已上前拆起礼盒来，“这些点心倒是精致……这布料颜色适合阿秀穿，这个适合娘穿……这是，蜂蜜？居然还有这么大条火腿，所以蜂蜜是特地准备给火腿搭档，做蜜汁火方的？”
    “居然还有纸和笔，这肯定是给你的了，你收起来吧，其他东西都让娘收起来。”
    赵晟见顾笙拆东西时简直两眼都在放光，——毕竟一次拆十个八个快递的快感，只有拆过的人才知道。
    虽知道她不是个物质的人，还是忍不住暗暗起誓，他一定要努力，让笙笙以后经常都有的礼物拆才是！
    顾笙拆完礼盒，便去叫了柳芸香进来，笑道：“娘您看，不是吃的就是用的，您都收起来，咱们慢慢吃用。”
    柳芸香惊讶道：“这么多样东西呢，我还当都是些虽好看，但不实用的点心盒子什么的。怎么着，也得值四五两银子吧？”
    赵晟道：“应该不止，光这些纸笔都得一二两了。这布料也是绸子的，点心蜂蜜火腿也都不便宜。”
    柳芸香咝了一声，“那个杨妈妈和她儿子跟阿秀一起来送礼时，村里好些人都看见了，都说看着就沉甸甸的一挑，肯定不少好东西，都羡慕得很。要是让他们知道，果然都是好东西，还不知道得羡慕成啥样儿。”
    顾笙笑道：“羡慕就羡慕呗，我凭自己本事挣来的，羡慕也没用。”
    柳芸香也笑道：“这倒是，杨妈妈人一问就说，是笙笙你救了他们家少奶奶的命，怎么感谢都是应该的，没口子的夸你能干、好医术，谁要不服要酸，自己也去呗。不过这么多东西，我们是不是也该给人家回了什么礼，不是说里长家的少爷跟阿晟是县学的同窗吗？”
    这样你来我往的，走动得勤了，关系不就建立起来了？
    赵晟道：“这是给笙笙的谢礼，都是笙笙的辛苦所得，没听说过谢礼还讲个礼尚往来的。大不了，等他们家孩子满月时，再送一份礼就是了。”
    不然不是衬得笙笙的辛苦都要打折扣了？
    顾笙却是道：“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同窗，就算没打算着意交好，只顺其自然，也不能太冷漠，太不通人情了。之前是不知道他娘子生产，如今既知道了，我觉得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满月时又再说满月礼的话。娘，一般家里有产妇的，都送什么？”
    柳芸香道：“一般都送鸡蛋或是老母鸡、猪脚什么的。”
    顾笙直接做了决定，“那娘明儿上午村里各家都问问，买够一百个鸡蛋吧，我午后还要去一趟里长家，正好带了去。老母鸡和猪脚什么的，这次就算了。”
    柳芸香应了，“还是笙笙想得周到，那我明儿吃了早饭就去买……什么味儿，哎呀，肯定是我锅里糊了！”
    一边说，一边已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看得顾笙与赵晟都笑起来。
    等晚饭做好，柳芸香叫了赵秀起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下吃完。
    柳芸香便催顾笙回房睡觉了，“昨晚再有阿秀帮忙，笙笙你也肯定没睡好，今晚可得好生补回来。”
    又说赵晟：“你也是，早些睡。”
    当她看不见他的黑眼圈呢，笙笙也就不在家一晚而已，便睡不着了，以前十八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也怪不得他，她昨晚不也因惦记着笙笙和阿秀，一样没睡好。
    顾笙与赵晟遂回了房，各自梳洗。
    梳洗时还能跟往日一样自然的聊天说话，毕竟也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然等到临睡时，顾笙想到白天赵晟打的直球，却是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怎么办，要怎样才能像之前一样的自然？
    明明就只分开了一晚而已，怎么感觉又回到了刚开始，不，比刚开始好像还要那个了？
    赵晟将她的局促与不自然看在眼里，却是暗暗高兴，笙笙要不是害羞了、心慌意乱了，怎会如此？
    不过到底舍不得她为难，便笑道：“我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跟娘说，笙笙你先睡吧，我待会儿再睡。”
    说完便出去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长气，觉得浑身都自在多了。
    还当自己躺下后，肯定要半天都睡不着，指不定赵晟回来后，他都睡着了，她还是醒着的。
    却是刚躺下片刻，便在满床熟悉的气息中，安然睡了过去，只记得睡前最后的念头是：“还是家里的床舒服。”
    连赵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就更不知道，赵晟还满脸温柔的给她盖了被子了。
    次日。
    吃过早饭，柳芸香把给邱大工等人烧茶的活计交代给赵秀，便满村子的买起鸡蛋来。
    旁人少不得都要问她一气买那么多鸡蛋做什么，这才知道她是买了给里长家送去的。
    昨儿杨妈妈母子送来那一担子礼村里好些人都瞧见的，已经够羡慕了。
    这柳嫂子和阿晟怎么就那么好的运气，随便买个儿媳，便又能救命，又能大把大把的给家里挣银子，还瞧着一点外心都没有，一心就帮衬着家里过日子呢？
    谁知道他们家还因此与里长老爷家也搭上了关系，里长老爷可是他们青山镇最体面最尊贵的人，往后自然会对他们家处处照顾，——就算知道只有柳嫂子和阿晟好了，他们以后才能跟着沾光，还是忍不住羡慕得出血呀！

 第78章 星星之火，终将燎原

    到得半上午，昨儿说好了今儿要登门道谢的那个妇人和她当家的也来了。
    除了满口的感激，还带了一整扇排骨来，“家里实在没啥好东西，这是前儿为办丧事杀了猪卖钱，特地留下打算做腊排骨的，还往女神医和大妹子别嫌弃。”
    顾笙和柳芸香怎么推辞都没用，只得把排骨都收下，柳芸香又坚持回了一包糖，才觉得心里好过些。
    一扇排骨比起里长家的谢礼，便不够瞧了。
    但要卖钱的话，还是能卖好几百文，还是让村里一个壮劳力一日下来，也就只能挣几十文的人们又羡慕了一回。
    不怪阿晟媳妇当日敢说大话，她有的是法子挣钱，别说一百两了，就是一千两、一万两都能挣来，照她这个挣钱的本事和速度，可不是轻而易举么？
    旁人还只是羡慕，当然暗中妒忌的也有，但只是少数。
    赵家几兄弟妯娌却是恨了，尤其自问才在分家中吃了大亏的赵木和张招娣。
    怎么那小贱人就这么能挣呢，还连里长家里都搭上了关系，往后岂不是日子更好过了？
    凭什么呀，凭什么他们就只能面子里子都丢光，他们却越过越好？
    必须得想个法子，就算不能让他们也吃个大亏，至少也得给他们添添堵才是……
    吃过午饭，顾笙与赵秀便各提了一篮鸡蛋，再次去了里长家。
    宋少奶奶已经醒过来了，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已能说话了。
    等顾笙给她检查完，便细声细气的道谢，“要不是赵娘子，我这会儿都不知道飘到那个阴曹地府去了。只能等我过几日好了，再好生给赵娘子行礼道谢了。”
    顾笙摆手，“里长太太已经谢过我了，你就别想这些了，安心养病是正经。”
    宋少奶奶却是认真道：“我也要谢的，要不是赵娘子，我前儿就算能撑住，这会儿也肯定还是要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我真的很感激您。”
    顾笙见四下没有旁人，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宋少奶奶才敢与她说这话。
    便也压低了声音，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在受罪，为什么不反驳，不坚持自己的意见？身体是自己的，命更是自己的，该说就要说，该坚持就要坚持。希望后面这些日子，你都能坚持己见，照顾好自己，下次再生时，也保护照顾好自己。”
    宋少奶奶赧然道：“我一开始有说的。可娘她们都说，都是这样过来的，相公也让我听娘的，说娘总不会害我，谁知道……我记住了，以后再不会了。”
    顾笙点头笑道：“记住了就好。以后你的姐妹妯娌们，你周围的人，还有将来你的女儿，你也要告诉她们，该说就要说，必要时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不然等付出了生命这么巨大的代价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等说的人多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星星之火，可不就能燎原，陋习可不也能渐渐改进废除了？
    宋少奶奶身体到底还很虚弱，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支撑不住了。
    顾笙遂叫了她的丫鬟进来守着，带着赵秀出了她屋里，去向宋太太告别。
    宋太太还要留她们吃晚饭。
    又再次谢了她们的鸡蛋，“真是太想得到了，哪日有机会见到柳嫂子，一定要当面向她道谢。”
    柳芸香与赵铁生和离就是里长手下的书办经手，里长最终盖了大印的，又因青山镇这么个小地方，三年五载都不一定有和离的，至多也就有休妻的。
    里长事后少不得要与家人闲话八卦几句，宋太太自然也就知道了。
    是以顾笙听得她直接叫柳芸香‘柳嫂子’，而不是‘赵嫂子’，本来对她无甚好感的，也因这一点细节，生出了几分来。
    看来宋太太在宋少奶奶坐月子的问题上虽让她挺看不下去的，在其他方面倒是还不错。
    顾笙因笑道：“您太客气了，您昨儿送我们的礼物应有尽有，才真是想得到。”
    又客气了几句，才与赵秀一起告辞，去了罗大夫的医馆。
    正好就见罗大夫在以海姆立克急救法，为一个让鸡骨头卡住了的老太太施救。
    顾笙也不说话，拉了赵秀就在一旁观看。
    只见罗大夫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后面便越来越冷静，每一步都严格按照之前顾笙教的来。
    终于，那老太太猛地把鸡骨头吐了出来，然后大口大口喘起气来，“呼……，呼……，可算是能喘气了……”
    罗大夫满头大汗，也跟着喘气：“总算吐出来了，赵娘子这个法子可真是有用，要不然，今儿可真要出人命了……”
    话没说完，忽然发现顾笙来了，惊喜道：“赵娘子，您什么时候来的，早知道您来了，刚来就该让您来了，我、我这会儿腿肚子都还直打颤，怕自己万一做不好。怎么就没早些发现您来了呢？”
    又骂他儿子和帮工们，“我忙着，没看见赵娘子就算了，你们这么多双眼睛，竟也没看见，都是瞎子不成！”
    顾笙直笑：“您别骂他们了，是我示意他们别喊的。您刚才做得非常好，哪需要我来，我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您也不能只知道理论，还是实践不是？您先忙您的，忙完了我们再说。”
    罗大夫是知道她性子的，便也不与她客气了。
    看向病人的儿子道：“你娘都这么大年纪，牙都快掉光了，你还让她啃鸡骨头，这不是要她的命呢？”
    病人儿子满脸的委屈，“我们都不让她啃的，可她一辈子就爱啃个骨头，今儿是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啃的，被我们发现后，怕我们骂，竟然还想生吞下去。幸亏罗大夫医术好，我娘才能捡回一条命，我给您磕头了……”
    说完就要跪下去。
    让罗大夫给拦住了，“别磕我，要磕也该磕这位赵娘子，要不是赵娘子医术好又不藏私，你娘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总归记得你娘的救命恩人是赵娘子就对了。……怎么着，觉得赵娘子这么年轻漂亮，不像是神医？那你可就真是看走眼了，也就是赵娘子不肯收徒，不然我立马拜她为师！”

 第79章 恼怒 高不成低不就

    送走病人母子俩，罗大夫便要请顾笙去后堂吃茶说话，“方才还觉得腿肚子直打颤，这会儿便只剩高兴和满足了。原来我也能用赵娘子的方法救人，搁以前，简直想都不敢想还能有这样的好法子啊！”
    顾笙笑道：“您有什么不敢想，又有什么可打颤的，只要实际操作过一次，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顿了顿，“倒是您那什么收徒拜师的话，千万别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厉害，您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罗大夫笑着反问，“难道实话也不能说？赵娘子和赵姑娘去后堂吃点儿茶和点心吧。”
    顾笙摆手，“刚在里长家里吃了茶和点心的，现在我们不渴也不饿。您就别管我们了，忙您的吧，我正好带阿秀认一认草药。我们这阵子说不定天天都要来的，您每次都这么客气不成，那我们可不好意思来了。”
    罗大夫这才不再多说，笑着忙自己的去了。
    顾笙便也带着赵秀，到了罗大夫医馆靠墙的一排大立柜前，给她一一讲解起各种草药的属性药理来。
    姑嫂俩一个讲一个学，忙了快一个时辰，眼见时候不早了，才辞别罗大夫，踏上了回家的路。
    却是刚走出没多远，顾笙便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忙抬头一看，就对上一张熟悉的怨怼脸，不是姚玲，又是哪个？
    顾笙一阵无语，这女人跟她扛上了不成？
    她可不欠她，赵晟也不欠她，惹毛了她，可不会客气！
    “四嫂，怎么了？”
    赵秀见顾笙忽然不走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也看见了姚玲。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怎么会在这里？四嫂，……你和她，之前不会已经见过了吧？”
    顾笙呵呵，“何止见过，还两次呢，两次都是跟踪我和你四哥，两次都闹得很不愉快，她现在只怕是恨不能吃了我。”
    赵秀也是个聪明人，一听顾笙这话，再稍微一想，便该明白的大概都明白了。
    冷笑道：“她凭什么恨不能吃了四嫂，四嫂怎么着她了？当初……都是她和他们家自己选的，无情无义的可不是我们，我们也一句他们的不是都没说过，因为娘说，她也有女儿，能理解他们家的决定。既然大家好聚好散，早没关系了，她凭什么摆出这副样子来呢？跟四哥、跟我们家多对不起她似的，四嫂你等我一下，我跟她说去！”
    说完就要过去。
    姚玲却是一个闪身，很快消失不见了。
    赵秀总不能一路追她去，只得悻悻道：“别再让我遇上第二次，否则一定不会客气！”
    怕顾笙心里不舒坦，忙又道，“四嫂，你别误会啊，四哥跟她早没关系了，以后也绝不会扯上任何关系。四哥的性子我知道，从来就不会回头，认定了谁，也一定会是一辈子的。”
    顾笙都亲眼见过赵晟的态度了，当然不可能误会。
    却还是故意逗赵秀，“你四哥真的认定了谁，就是一辈子？那他跟那位姚姑娘定亲那么几年，不是早就认定她，没我事儿了？”
    赵秀立时急了：“不是四嫂，四哥虽然跟她定过几年亲，但对她和对你真的完全不一样，我还是他亲妹妹，我还能不知道吗？真的，你相信我，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多嘴了……”
    顾笙见她是真急了，忙笑道：“阿秀你别急，我逗你玩儿的，你四哥该说的早就都跟我说了，我不会误会的。”
    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误会，赵秀才松了一口气。
    心里却想着，这事儿还得告诉娘，让娘想个什么法子才是。
    不然姚玲总是这样给四嫂添堵，时间长了，四嫂就算本来没恼四哥的，也要恼了，夫妻俩不吵架，不生分才怪了！
    等晚上睡觉时，赵秀便低声把事情与柳芸香说了。
    柳芸香霎时也恼了。
    当初她那样求，姚家都要退亲，她一心想救儿子的命，便求着还要见一见姚玲，亲眼看看姚玲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姚玲是怎么做的？
    她都只差给她跪下了，她仍低着头，始终是那句：“我听我爹娘的，爹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她当时但凡有丝毫的动摇，但凡跟她爹娘说过一句“她愿意嫁”，就算立马被她爹娘骂了，还是死活不同意，她都一辈子感激她。
    当然，就算这样，柳芸香也没怨过他们家，怨过姚玲。
    毕竟她也有女儿，真的可以理解。
    可她姚玲不能当初明明是她自己也不想嫁的，如今却摆出这样一副她是不得已的，她儿子和他们家都多对不起她的架势来。
    还几次三番跟踪阿晟和笙笙，几次三番到笙笙面前晃，一副她恨笙笙，都怪笙笙的样子，到底哪来的脸！
    柳芸香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次日起来，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也不让赵秀多说。
    只选了个日子，独身去了一趟镇上，找到与姚玲她娘素来要好的一个妇人，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姚家便开始乱着给姚玲说起亲来。
    本来她才退了亲不久，他们家是打算至少把今年过了，风声也过了，明年再好生给她选的。
    就算到时候姚玲年纪又大了一岁，已经整十七了，以她的相貌，自家再多陪点嫁妆，要选个好些的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哪知道姚玲那么疯，竟背着家里人，几次找到了人赵晟和他娘子面前，还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要是让人知道了，他们姚家的脸都要丢光了，她也休想再嫁什么好人家！
    把家里给姚玲望风报信的帮厨婆子也大骂了一顿，再扣了三个月工钱，赶回了家去，此后一直由姚玲的娘亲自守着她。
    只是姚玲这个年纪再说亲，委实有些大了。
    青山镇拢共只得这么大，哪来的那么合适的好人家给姚家选，差些的他们又瞧不上，怕委屈了姚玲，更怕她闹腾。
    想去县里寻，人家又瞧不上他们，其他镇又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弄得一时间竟是高不成，低不就，生生僵住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80章 真成产科大夫了

    接下来几日，顾笙都有带赵秀去罗大夫那儿认草药。
    赵秀本就是个聪明肯学的，又识得不少字，进步自是飞速。
    连罗大夫都笑，“要不是赵姑娘是女儿家不方便，又有赵娘子这样的名师教导，我都想拐了赵姑娘做我自家的徒弟了，可比我家那群不成器的都强多了。”
    赵秀少不得红着脸谦虚：“罗大夫过奖了，我才学了点皮毛而已，当不起您这么说。”
    之后再学习起来，却更认真更刻苦了，满心就一个念头，她可不能丢了四嫂的脸才是！
    顾笙看得眼里，暗暗点头。
    阿秀不但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关键还这么下得苦，只要继续这样下去，将来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期间，她定做的手术刀剪刀镊子之类的专用工具，也终于到了。
    顾笙拿到以油纸包起来的包裹，立刻打开了。
    就见黑漆匣子里装的明晃晃的各样工具，都与她画的和描述的一般无二，再一上手，更是很快便找回了熟悉的手感来。
    顾笙心里别提多舒畅，决定以后再要定做此类工具，都去县里找那家银楼了。
    就是不知道，她精心定做的这些工具，得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了？
    说实话，这么久没动过手术刀，她还真有点儿手痒痒了。
    不过还是算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她手术刀一直没机会用最好。
    这天下午，顾笙和赵秀刚从镇上回到家里，才与正在堂屋看书的赵晟说了两句话，“你看多久的书了？别光只顾着看书，要注意劳逸结合才是，不然身体吃得消，眼睛也要吃不消的。”
    如今没有玻璃，明瓦又贵，谁家屋里的采光都够呛，时间长了，不近视就怪了，关键还配不了眼镜戴，到时候可就真成睁眼瞎了。
    赵晟笑道：“我本来一直在外面看的，实在冷了才进的屋，也才刚进。笙笙你就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的。”
    顾笙身负火系异能，倒是一点不怕冷，可家里其他人不是。
    不由暗暗思忖，看来明儿得买些好炭回来，让赵晟看书时烤才是，都寒冬腊月了，动起来还好些，一坐下来分分钟浑身都冻僵，再这样下去，赵晟没准儿都要生冻疮了。
    念头还没闪完，族里的兴旺婶带着个年轻男人找了来，“喏，就是这家了。阿晟媳妇，你在家不？镇上有人找你接生去。”
    顾笙与赵晟出了堂屋。
    年轻男人见了顾笙先是一怔，随即便急道：“您就是赵娘子吧？我媳妇儿生孩子生不下来，您能帮忙去接一下生吗？”
    怎么又是生孩子，还又是‘生不下来’，她真成产科大夫了……顾笙一边腹诽，一边问他，“你媳妇发动多久了，怎么个生不下来法？”
    年轻男人越发急了，“我不知道，我媳妇儿喊得好惨，说她没办法自己生下来，我娘便让我找田产婆去。我媳妇儿却坚持要我来找赵娘子，说赵娘子再不去，她就要死了，我……”
    顾笙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不过对他媳妇选择了找她，而不是找田产婆，还是挺欣慰。
    道：“你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才说了她的手术刀最好没机会用，谁知道这么快机会可能就来了，这算不算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幸好她现在基本该有的工具都有了，就算产妇情况真不好，她也不至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顾笙很快收拾好，再叫上赵秀，便随那男子赶去了镇上。
    赵晟本来想跟了一起去的，也让她给拒了。
    妇人生孩子没个定准的，说不定要七八个小时呢，他也干等七八个小时不成？
    赵晟只得送走兴旺婶后，继续看起书来，心里则盘算着，天黑后他就去镇上接笙笙和阿秀去，大不了他穿厚些，再打个火把就是了。
    顾笙与赵秀随那男子很快到了他家。
    他媳妇正喊得凄厉，“痛死我了，真的痛死我了……到底谁说生孩子不痛的，这不是骗人吗……”
    顾笙却是心下一松，低声与赵秀道：“看来情况还不算糟糕，要是待会儿我检查后，产程还算顺利，就阿秀你来接生，我在旁边给你指导，怎么样？”
    光教赵秀理论知识，肯定是不够的，还得理论结合实践才是。
    赵秀直摆手，“不不不，四嫂，我肯定不成的，我、我……这次还是你来，我在旁边看着，再给你打下手吧，我真不敢……”
    顾笙见她脸都急白了，想到她的年纪，再想到她的确还没见过产妇都是怎么生孩子的，也不勉强，笑道：“行，那你给我打下手吧，等看得多了，你再上也不迟。”
    姑嫂俩几句说定，便进了产妇屋里。
    产妇的情况却比顾笙预想的还要好些，宫缩规律有力，听诊器里听来胎心也挺正常，胎头还已顺利入了盆。
    因产妇一直在哭，“赵娘子，我真的太痛了，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啊，我不生了行不行？”
    顾笙少不得安慰她，“你这可是头胎，却才三个时辰就到了这一步，算够顺利了。你别急，至多再过两三个时辰，你应该就能顺利生下孩子来了。至于痛，肯定是痛的，后面还会更痛一点，因为你的孩子也在跟你一起努力，想快点出来，与你们见面。我向你保证，等你待会儿见到你的孩子后，你立刻会忘记现在的痛，会觉得再痛都值了。坚强一点，勇敢一点，好吗？”
    产妇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抽泣道：“赵娘子，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你医术可是连罗大夫都想拜你为师的，我听说宋里长家少奶奶的命也是你救的。你还给其他妇人接过生，都是大小平安，所以我死活要你来，我就把我和我孩子的命，都交给你了啊……”
    顾笙有些牙疼，‘把我和我孩子的命都交给你了’，命运不是都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何况还是母子两个的命。
    不过这种话她多年来也听得不少了，很多根本就是病人无意识之下的话，倒也不必较真。
    便只笑道：“你只要听我的，就肯定能母子平安。”

 第81章 有人接下班太好了

    顾笙还当产妇一看就有些娇气，后面的产程她可能不会太配合。
    毕竟她都做好又是一个难产，她十有八九要动手术刀的准备了，谁知道却是这么个情况，产妇根本没有‘生不下来’，分明就是心理作用，非得请了她来才能安心。
    而她丈夫也由得她，便是她婆婆虽看得出有些不高兴，应该就是觉得她太娇气了。
    终究还是关心儿媳和她腹中的孩子胜过了其他，可见产妇平时日子很不错，在如今这个多少女人生孩子连产婆都不请，只能自己硬生的时代，真算难得了。
    倒不想，产妇之后一直都很配合，顾笙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哪怕到了最后阵痛最密集、也是最剧烈的时候，她都只是小声哭泣，没再大喊大叫，白白浪费力气。
    其结果自然是一切顺利，母女平安了。
    等给孩子做过基本的新生儿检查，又给产妇做好善后后，顾笙和赵秀的工作便算是结束了。
    产妇的婆婆早已做好了醪糟荷包蛋，等姑嫂两个一忙完，就请了她们去堂屋吃，“今儿真是多亏赵娘子和赵姑娘了。”
    顾笙见她还算高兴，应当并不介意儿媳头胎是女儿。
    但仍笑道：“主要还是您儿媳足够勇敢，足够坚强，那么痛都能坚持下来，听我指挥。也是您和您儿子疼她，特地去请了我们来，她这胎生得顺利，先开了花，下一胎肯定就更顺利，肯定就能结果了。”
    产妇的婆婆闻言，笑道：“她是他们家的幺女，打小儿就全家疼着长大的，我们家当初说亲时，也说了以后会把她当自家的女儿疼。我本来还担心，她今儿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把孩子生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生了，不是赵娘子的功劳，是谁的？亏得没听我的请田产婆来，而是请了你来，真是请对了。”
    又道：“我明白赵娘子的意思，我们家才不是那等只爱儿子不爱女儿的，女儿就不是我们家的骨肉了？我们一样爱。不过还是要儿女双全才好，等将来我家儿媳再生时，还请您来啊。”
    顾笙确定她不重男轻女，会好生照顾儿媳坐月子，也就放心了。
    笑道：“到时候我肯定来。”
    不过还是叮嘱了一番坐月子的注意事项，才提着一小篮子红鸡蛋，和二百文工钱，——是产妇婆婆主动问的，顾笙想着今儿产程顺利，便只要了这个价。
    由产妇的丈夫，把姑嫂两个送出了门。
    彼时天早已黑透了，已经提了篮子的赵秀一手举了火把不算，还直接把顾笙的药箱抢了过去，“四嫂刚辛苦了，我没帮上什么忙，也不累，这些就我来吧。”
    顾笙抢不过她，只得笑道：“你还要怎么帮忙，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手忙脚乱，你帮的忙可大了。我都不敢想象，要是那天我再给人接生时，没有你在旁边给我帮忙，我该怎么了。”
    赵秀笑道：“这还不简单，四嫂一直带着我就是了呗。”
    又感叹，“刚才见产妇那么痛，我心里其实很害怕。但在见到孩子那一刻，我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不这么痛、这么难，怎么显得生命珍贵？我能帮忙带一个新生命到这世间来，也觉得自己很有价值。四嫂，我会好生跟你学，争取再过不久，我也能上手给人接生的！”
    顾笙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阿秀，你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你又成长了，我等着你独当一面啊。”
    赵秀有些不好意思，“四嫂怎么总是这么会夸人，明明看你的样子不像……四哥，是你吗？”
    顾笙忙往前一看，黑暗中正打着火把朝她们走近的人，可不正是赵晟吗？
    她有些惊喜，又有种她果然没猜错，他还是来了的小得意，待彼此一走近，便笑道：“赵晟，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早点儿睡，我们忙完自己会回去吗？”
    赵晟却只有惊没有喜，“笙笙、阿秀，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了，不是说至少也得好几个时辰？就你们两个，主人家都没安排人送你们呢？”
    赵秀笑道：“主人家倒是说了要送，但四嫂说没必要，她能保护我们，让主人家好生照顾产妇和孩子就是。”
    赵晟还是笑不出来，“那也不能就你们两个女儿家走夜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们都记住了，仅此一次，再有下次，我可是要骂人……”
    早知道他就该早些来，或者路上再走快些的。
    那主人家也是，说不用送，就真不送了，换了他们自家的女眷，也这么放心不成？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他无论如何都得先让主人家答应，必须安排人送人，不然他宁可不让笙笙去！
    却是话没说完，手已让一只温热柔软的手给握住了，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说不下去了。
    顾笙见他不说了，才笑道：“手是热的，看来的确才出门赶过来，没有早早就来等着。以后也得这样，不许想着什么以后你必须得早些到之类的，记住了吗？”
    赵晟已飞快反握紧了她的手，咳嗽一声，道：“我先说的，得笙笙你先答应我。”
    等她答应了他，他也不会答应她，反正他一个大男人，吹吹风、冷一会儿又不是大不了的。
    顾笙正要再说，一旁赵秀已假咳起来，“咳咳咳……，我说，这里就你们俩，我是空气不是？再说你们不冷呢，有话不能回去后再慢慢儿说？”
    顾笙忙不顾赵晟再次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干笑道：“那，先回家吧。”
    赵秀却又笑嘻嘻道：“算了，我在前面走，你们走后面吧，反正两个火把。你们有话也只管说你们的，反正我耳朵背，听不见的。”
    这下赵晟也不好意思起来，更别提顾笙了。
    直接走向赵秀，“我当然是跟阿秀你一起走了。”
    走到一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折回赵晟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你来接我……们，我很高兴，以后记得继续发扬，但不要做无谓的干等。”
    才大步上前，挽了赵秀的臂弯，先往前走了。
    真的，有人接下班的滋味儿，真的太好了，哪怕之前赵晟就接过她，这不是第一次了，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热乎。
    余下赵晟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知不觉已满脸都是笑，也跟了上去。

 第82章 臭味相投

    青山镇就巴掌大的地方，有任何新闻消息纵不至于像信息时代传播得那么快，只能口口相传。
    却也足够顾笙渐渐扬名整个青山镇了。
    毕竟罗大夫那儿人流量不算小，罗大夫还总是“赵娘子如何如何”。
    顾笙治过病接过生的人家也一直在增加，尤其还有里长家这个“活广告”，一传十十传百百再传千，请顾笙去治病的人家自然也是越来越多。
    不过那些人家主要还是请顾笙去接生。
    用罗大夫的话来说，就是：“都不富裕，不到生死关头了，有几个舍得花钱治病的？十个里也没有一个。但生孩子不一样，那是添丁进口，是喜事，再抠儿的人家，十个里也总有三四个舍得花这个钱，可不得来请赵娘子的，都是接生的了？”
    顾笙一想也是，只得暂时做起了青山镇的产科大夫。
    待接生的次数多了后，还做了两次剖腹产手术，且喜都大小平安。
    只是她暂时没找到适合的麻醉药，——所谓“麻沸散”，不过是野史传说而已，根本就不存在。
    光靠罗大夫说的扎内关、合谷、云门三穴针灸止痛，也根本没用。
    她只能一边做手术，一边以异能为产妇暂时缓解疼痛，于产妇倒是好事，于她自己损耗就大了，两次都是两三天了才缓过来，肯定不是长法儿，还是得尽快找到合用的麻醉药才是。
    顾笙忙于全镇各处的给人接生时，赵秀都跟着一起的，每天都有新的发现与收获，人也越来越麻利、与顾笙配合越来越默契。
    最近两次，还由顾笙在一旁看着，亲自上手给产妇接了生，都是大小平安。
    日子可谓过得又忙碌，又充实。
    姑嫂俩忙着时，赵晟与柳芸香也没闲着，一个每日都在刻苦的念书写文章锻炼身体，劳逸结合；一个则忙着打理自家盖新房的一应琐事。
    虽然都很累，但想着以后家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却都充满了干劲儿，再累心里也是热乎的。
    母子四人忙并快乐着，将他们都越来越好看在眼里的某些人，却是恨得牙都要碎了。
    譬如张招娣。
    再譬如，田产婆。
    眼见已进了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日张招娣便提了两条腊肉，回她娘家去，既为探望娘家父母，也为散心。
    每日待在赵家村除了生气还是生气，她简直恨死那村里所有人了！
    可惜她娘家母亲见了她也没好话，“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没用的，该自己的田地都守不住，你可有两个儿子，后边儿也肯定还要生的，拿什么来养活？将来又怎么办？我告诉你，别指望我们和你兄弟们，我们自家日子都不好过了！”
    说得张招娣十分的气苦。
    之前闹分家时，她回来让她爹和兄弟去给他们撑腰帮忙，她爹怎么说的，“那是你们赵家的家务事，我们外姓人怎么好管的？”
    实在却不过她，去了一趟，也只是走了个过场，让赵铁生说了几句，就回来了。
    现在还说起风凉话来，‘别指望我们和你兄弟们’，她敢指望什么？
    赌气起身就要走。
    还是她两个弟媳笑着劝了一回，她有了台阶下，才没再说走的话，出了门去村里闲逛散心。
    正好就遇上到张家村来走亲戚串门，正与亲戚说话的田产婆，“……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就趁早跟我说，姚家说了，只要男方家里过得去，人品也过得，陪嫁少不了，也少不了媒人的好处。”
    姚家？
    不会就是镇上的那个姚家吧？
    张招娣听得心里一跳，忙笑着上前给田产婆的亲戚打招呼，“胡大娘，好久没见您了，您一向好？”
    那亲戚见是张招娣，笑道：“是招娣儿啊，你今儿回娘家来呢？听说你夫家分家了，你现在自己当家作主了？难怪想回来就回来，你可真是好福气。”
    张招娣听这话阴阳怪气的，心里一阵烦躁，要不是有想法，都想掉头走人了。
    好容易才维持住了笑脸，道：“这不是年底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回来瞧瞧我爹娘。这位大娘不是接生的田大娘吗，我们村里好多妇人都是您给接的生，我们村是赵家村，您记得不？”
    毕竟田产婆也算青山镇的名人，张招娣和朱春花当初生孩子虽都不是她给接的生，张招娣生头胎正好田产婆不在，柳芸香便请人帮忙去请的丁产婆。
    之后朱春花生头胎，想着生不如熟，便也请的丁产婆。
    可赵家村其他人生孩子总有请田产婆的，次数一多，张招娣自然认得她了。
    田产婆一听得张招娣是赵家村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我怎么会不记得赵家村，你们赵家村出了位那么有本事的女神医，逼得我饭都要吃不上，只差去讨口了，我怎么会不记得！”
    青山镇就只这么点儿大，一月下来，拢共才多少生孩子的？
    舍得给产妇请产婆大夫的就更少了。
    如今那些人家都只肯请顾笙去，田产婆可不得无人问津了？
    这些年她靠着给人接生，虽然时有保住大的就保不住小的，甚至大小都保不住的情况发生，但生孩子不都是这样，要不老话怎么会说生孩子是“儿奔生，娘奔死”。
    家里日子一直挺滋润，鸡鸭蛋肉、米面尺头就没断过，她家老头子和儿子儿媳也因此都让着她。
    现在倒好，她十天半个月都接不了一次生了，人人都捧着那狗屁‘女神医’。
    要不是听说那小贱人胆子大得很，连把活人肚子切开，把孩子取出来都敢干，肯定没她干不出来的事儿，她早打上门去了！
    如今听张招娣竟说自己是赵家村的，还问她记不记得赵家村，田产婆当然没好气。
    张招娣听田产婆明显恨透了顾笙，却是心中一喜。
    忙道：“田大娘别恼，那位女神医正是我夫家弟媳……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呀。她虽说是我弟媳，却把我们这些做兄嫂的往死里坑，才进门几个月，就搅得我们家家也散了，人也散了，哎，不能再说了，再说我就想哭了……”

 第83章 不利己也要损人

    田产婆不等张招娣说完，已是转怒为喜了。
    原来这竟是那个小贱人的夫家嫂子，还一看就是个同样恨她的嫂子，那说不定能借她的手，给小贱人找点儿麻烦添点儿堵呢？
    敢断她的生路，不给小贱人点儿颜色瞧瞧，还真当她是吃素的！
    田产婆眼珠一转，对她亲戚道：“表嫂，你忙你的去吧，我到处逛逛，逛完了我自己回来就是。”
    她亲戚与她往来也多年了，怎会看不出她多半是起了什么坏心。
    张招娣本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两个人凑到了一处，可不得臭味相投了？
    不过她亲戚也不愿得罪她，两家光景差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家便有求到田家名下的时候。
    便只应了一句：“行，那表弟妹你逛着，我给你做饭去啊。”，就进屋去了。
    田产婆这才招呼张招娣走到一边的树下，苦着脸开了口：“你先别哭，与我说说那小贱……你那弟媳都是怎么坑你们的。我也让她坑得好苦，再这样下去，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咱们今儿可算是苦主凑到一处了。”
    张招娣假意抽泣了一声，才叹道：“哎，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我们家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虽然婆婆是后娘，但也……”
    拉拉杂杂抱怨了好一通，把柳芸香母子几个，尤其是顾笙狠狠骂了一顿。
    末了道：“大娘您说，世上往哪儿找她这么可恨的人去？引得我婆婆和小叔子心也越来越黑，简直不逼死了我们不甘心，老天爷怎么就没有报应给他们呢？”
    田产婆心里快速盘算着，嘴上也没闲着，“可不是，这心也太黑了，简直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也是你们太傻了，明明就是你婆婆这些年偷偷攒的私房钱，你们居然一点都没发觉？是我，才不会就这样便宜他们，肯定要狠狠给他们一点颜色瞧！”
    张招娣又是一叹，“怎么没想过，这不是他们都太黑太奸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吗？对了，刚才我好像听您和胡大娘说什么要帮姚家的女儿说亲，我没听错吧？您说的，是镇上开杂货铺的姚家吗？”
    田产婆点头，“就是他们家托我帮他们家女儿到处物色一下，说我认得的人多，正好我们家跟他们家又沾点儿亲……咝，我忽然想起，姚家那个女儿好像之前就是跟你才说的你家那个小叔子定过亲吧？”
    张招娣忙道：“就是就是，当初要不是我小叔子病得快死了，两家退了亲，这会儿我弟媳就该是姚姑娘，我们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我跟大娘还能做亲戚呢。”
    田产婆摊手，“可惜这世上哪来的‘要不是’？也是咱们合该没那个缘分。说来姚姑娘多漂亮温顺一个人儿啊，她爹娘又疼她，我估摸着她的陪嫁至少都是二三十两银子起，她要是嫁了你们家，你们当嫂子的都跟着沾光。”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不能让你小叔子休妻再娶吧？别说你小叔子不肯了，你婆婆怕也不会肯的，那么能干会挣钱的儿媳妇，除非傻了，才会往外推呢。”
    张招娣越发压低声音，“我婆婆和小叔子都喝了她的迷魂汤，肯定不肯的。但，我家还有一个小叔子没娶呢，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之前分家时，也分了三亩田三亩地，这条件说实话，配姚姑娘可能是有点儿高攀，但也不差了，要不，您试试？要是能成，肯定两家的长辈和他们自己都感激您。”
    才怪呢，谁家会前脚跟弟弟退了亲，后脚又把女儿嫁给哥哥的？
    尤其两家家境还差不少，当初姚家肯跟赵家结亲，纯粹是姚玲看中了赵晟这个人，姚家父母也觉着赵晟是读书人，书还念得好，将来指不定就有大造化。
    才肯同意女儿下嫁的。
    不然就姚家和姚玲的条件，高嫁到县里去虽勉强，就在镇上挑个好人家，却是不难的。
    便是现在，姚玲虽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是就选不到比赵森条件好多了的，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还要被人说嘴、戳脊梁骨呢？
    但田产婆还是眼睛一亮，立时就明白了张招娣的打算。
    说到底她们都不敢去跟顾笙直接杠上，自己都知道自己理亏，也的确不是顾笙的对手，回头还不知道又要怎样丢脸吃亏，那不是自讨吃苦？
    可弄个人去天天给顾笙添堵就不一样了，又不是她们让那个人天天那么做的，是那个人自己要去的。
    偏那个人还占了个嫂子的名头，正好还是自己丈夫的前未婚妻，是个人都要日日堵心。
    多半还会跟自己的丈夫闹腾，时间一长，怎么可能不影响夫妻感情，怎么可能还过得好？
    只要顾笙过得不好，于张招娣来说，是肯定会让柳芸香母子三人都不好过；于田产婆来说，则是多半就顾不上抢她的生意了。
    那得多痛快？
    就算她们最后什么好都得不着，只要能让她们恨的人不好过；就算只是这会儿想一想那个情形，她们心里已经舒坦的不得了了！
    田产婆因说道：“年纪也相当，才貌也相当，过门后还立时就能当家作主，有田有产的，说来两个人倒也的确配得。只是，说起来终归不好听，就怕姚姑娘她父母不会同意，她自己也未必愿意，这以后就是……嫂子跟小叔子了，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呀。”
    顿了顿，“再说了，你公公和你三叔子，只怕也未必愿意吧？我瞧着十有八九成不了，还是别淘这个神了。”
    张招娣忙道：“行不行的，不是要试过才知道，大娘说是不是？要不这样，您负责姚家那边，我公公和我小叔子那儿，我去想办法？这也是好事，大娘试试也不费什么事儿，说不定，他们俩正是上天注定好的姻缘，到时候，肯定都感激您。”
    田产婆心里早就愿意了，面上却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好一会儿，她才咬着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道：“行，那我们都试试，能成最好，不能成又再说。”
    本来还挺嫌弃自己居然连说媒跑腿儿这样钱又少、又费时费力的的活儿都得接了，倒不想，还能有这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84章 新房落成 又来病人

    转眼到了腊八，顾笙他们的新房子主体已都顺利完工，只剩装修和一些细节善后了。
    顾笙看着崭新美观的砖石混合、青瓦盖顶二层小楼，再次对邱大工表示了佩服和感谢，“您这房子修得太漂亮了，正是我想要的房子，等我们搬家暖屋时，一定要请了您上座，我们全家都好生敬您一杯才是！”
    邱大工看着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让主人家如此满意，也是满脸笑容：“可当不起赵娘子这么说。主要还是您和柳嫂子、赵相公大方厚道，人请得足够多，每日的伙食茶水都管够，缺什么也立刻都补上，不至于耽误工期，房子才能修得又快又好。”
    顿了顿，“不过等你们搬家暖屋时，我肯定是要来讨一杯喜酒喝，沾沾喜气的。我给人盖了这么多年房子，像你们家这么厚道、这么和睦的主人家可不多见。”
    说得一旁本就因要住新房子了，而高兴不已的柳芸香与赵晟都是越发的喜悦溢于言表，“您太过奖了。”
    笑过之后，大家才进一步商量起房子内部该怎么装修来。
    顾笙一开始就想好了一楼不做卧室，只把墙刷白，地面也弄平整就是了。
    本来她还想给自己弄一间医务室、一间手术室的。
    每次都是她带了赵秀去病人和产妇家里治病接生，一来一回的又累又耽误时间就不说了，关键真的不方便。
    就算现在囿于条件限制，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医务室和手术室至少明亮干净，通水通风，任何东西的摆放都是整齐有规律的。
    请她去接生的人家家境却参差不齐，真的很多时候都能凑合。
    也就现在是大冬天，感染的几率比夏天小，不然她随时都得捏一把汗。
    然转念一想，现在交通如此不便，产妇们临盆前也都不会做产检，连预产期都说不上来，都是什么时候发动了，什么时候才乱着请她去。
    若她不再出诊，而是让家属都把产妇送到她家里来，产妇一路上受罪还是轻的，怕就怕家属们都嫌麻烦，直接不肯把人送来，就让产妇在自己家里硬生，或是又去找田产婆之流了。
    那产妇们就太可怜，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也全都白费了。
    只能暂时打消了念头，留待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慢慢来。
    一楼只做简装，二楼无论顾笙，还是柳芸香赵晟，则是都不愿将就了。
    讨论了一番后，大家还是采纳了顾笙的意见，地面直接都铺一层木地板，又平整又干净，反正赵家村几乎各家都有多余的木材，现买了就能用，还不怕有甲醛。
    至于墙壁，顾笙原本也打算直接贴一层木材的，想到没精心打磨过的木材都不发光，更不反光，还是决定把墙刷成白色的。
    她真是受够大白天屋里都黑乎乎一片了，偏如今绝不可能有电灯，也只好想其他折中的法子了。
    再就是门窗家具这些，顾笙对这些要求都不高，遂交由了柳芸香全权做主，“娘，我不懂这些，只能辛苦您了。”
    柳芸香只觉眼前的一切都跟做梦一样，不，连做梦她都不敢做这么美的。
    谁知道却一下子成了真，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觉得辛苦，忙道：“笙笙你每天够忙够累了，这些事交给我就是，反正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轻松得很。”
    又道，“咱们先把屋子收拾好，等过年前搬进来，平院子砌围墙收拾菜地这些，都可以等过了年，再慢慢儿来。”
    顾笙与赵晟都笑着点头，“听娘的安排，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稍后忙着熬腊八粥、做午饭的赵秀听了顾笙的装修方案，也觉得好，“以后咱们上二楼之前都脱了鞋再上，肯定擦一次地就能干净好久，天长日久的，得省多少水，多少工夫？”
    顾笙听得笑道：“省工夫才是最主要的，省水就算了。我打算等灶房收拾好了，就引一股山泉水到家里来，以后咱们用水都可以尽着来，不用想着挑水麻烦，就省着用了。”
    她都想好了，后山的小溪离他们新家就几百米，水质也好，清澈见底，应该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等再砍些竹子，中间打通了互相嵌好，挖一条沟渠埋了，就可以引水入院了，哪怕不能喝，洗东西却是肯定没问题的。
    中午大家一起喝了腊八粥。
    下午，顾笙正要带了赵秀去她最近做的那例剖腹产手术的产妇家中回访。
    又有病人家属一路打听着找了来。
    却是个穿绸缎衣裳、带赤金簪子的体面妇人，一看就与青山镇的妇人们不一样。
    顾笙一问，果然对方是县里来的，“我们家是县里的曹府，听说赵娘子有一身好医术，所以特地来请赵娘子去一趟府里，给府里的主子们都好生瞧瞧，有病治病，没病强身。不知赵娘子可方便？”
    县里的曹府，很牛皮吗？
    顾笙只想翻白眼儿。
    还当是真有很紧急的病人，却原来是有钱人烧得慌，让她去‘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的，还真是跟穷人家不到快死了，根本不舍得上医馆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笙直接说自己不方便，“我们家里正盖房呢，周围我病人也多，得每日去回访，实在太忙，这位大娘还请回吧。说来县里多的是大医馆大药房，肯定少不了医术高明的老大夫，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您肯定还要赶着回县里，我就不留您了，好走不送。”
    那妇人先看着顾笙如此年轻漂亮，还当弄错了，结果竟没弄错，顾笙就是她要找的赵娘子，已是傻了一回眼。
    眼下再见顾笙竟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自己，不由又傻了一回眼。
    这赵娘子难不成没听说过他们曹府呢？
    就算没听过，只看她的穿着打扮和气派，也该知道他们家肯定有钱有势，她去这一趟怎么都少不了好处才是，说不定，比她在青山镇看一百个病人都挣得多。
    居然还一口就回绝了她，到底怎么想的，肯定还是太年轻了，省不得轻重，看来她得仔细与她说道说道才是。

 第85章 求您去一趟

    那妇人想着，已又对顾笙道：“赵娘子，我们家老爷在京城做官，我们曹氏一族也是百年大族，全县都知道的，肯定不会让您白跑这一趟，说不定，比您辛苦几个月都强。对了，我当家的姓童，都叫我童妈妈，您看要不这就收拾一下，随我出发吧？等您给我们府里的主子们都看完了病，我再好生送您回来。”
    顾笙假笑都懒得了，沉声道：“童妈妈是吗？我自问方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
    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呢？我忙得很，你请吧，别等着我拉你，我手重，万一把你哪里弄痛了，可就不好了。”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赵晟听到这里，也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道：“我娘子是救死扶伤的，贵府的主子们只为强身，实在没必要请她去，您还是请回吧。”
    童妈妈急了，“赵娘子，我特地大老远的赶来，您就去一趟吧，真的少不了您好处的，我们家老太太……”
    顾笙冷然打断她，“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只能动手了。”
    “我、我……”慑于她无形散发出来的气场与威压，童妈妈一时语塞之下，不敢再多说，只能悻悻的走了。
    顾笙这才问赵晟，“你知道这个曹府吗？听起来好像挺了不得，我这样直接拒绝他们，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
    早知道她刚才就该客气点儿的，“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年头平头百姓在官员权贵们的眼里，真比一只蚂蚁还卑微。
    赵晟笑道：“不至于，他们家老爷听说是在京城做官，但至少十几年没回过石竹了。平日里他们家也算低调，不像别的大户人家那样动不动就欺男霸女的。笙笙你只是知道他们家并无多严重的病人，才不肯去而已，这种事本来也讲求你情我愿，怎么可能惹来麻烦，你就安心吧。”
    顾笙点点头，“那就好。”
    她倒是不怕事，但总得为赵晟母子三个考虑。
    夫妻俩说了几句话，童妈妈竟又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没好气的柳芸香，“我说大姐，我儿媳不是已经说了不去吗，你还想怎么样？居然硬冲，你再不走，我们不客气了啊！”
    童妈妈充耳不闻，直接急急与顾笙道：“赵娘子，我刚才没说实话。其实是我家大小姐病得很重，真的很重，县里的大夫们都瞧过了，但都没法子，我家大小姐的病还是一日比一日重，人也一日比一日瘦，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
    说着已哭了起来，“我家大小姐命苦，亲娘早早就去了，亲爹也是多年没见了，平日也就老太太还疼她几分。可老太太早就定了年后要进京，若我家大小姐到时候病还不见好，老太太肯定不会等她，她以后可怎么办，岂不是这辈子都完了？求赵娘子就发发慈悲，随我去一趟吧。您是因我方才态度不好，才不肯去的吗？我给您道歉，给您磕头都成的……”
    一边说，一边果真对着顾笙拜了下去。
    顾笙忙侧身避开了，才道：“你家大小姐真病得很重？具体怎么个重法？县里那些多大夫，若真都瞧过了，仍不见好，那我就是去了，多半也是没用的。”
    童妈妈忙抬头道：“肯定有用的，肯定有用的，至少赵娘子跟我家大小姐都是女儿家，说话做事都比县里的大夫们更方便，她……我现在不方便跟赵娘子多说，我也实在说不上多少来，因为我家大小姐连我都说得很少。求赵娘子就去一趟吧，不管有用没用，我们都感激您，无论如何不会让您白跑的，求求您了。”
    顾笙见她竟还要给自己磕头，忙道：“你别磕头了，我随你去一趟就是。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治病，若有旁的事，我一律不掺和；若我治不了，你们也不能强人所难，迁怒于我和我的亲人们。”
    好歹也是一条命，她既知道了，不去看一看，到底不能安心。
    但若她的好心换来的是恶报，就别怪她不客气！
    童妈妈破涕为笑，“只要赵娘子肯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绝不会有二话的。那，您什么时候能出发？我雇的马车就在你们村口等着，牛头镇也一直有船等着，随时都能走的。”
    虽然很想催顾笙‘越快越好’，但现在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了。
    顾笙正要说话，赵晟已道：“我要同了我娘子一起去，不知可方便？若不方便，我们就不去了，若方便，就请童妈妈去外面稍等一会儿，我们总要收拾一下行李，交代一下家人们。”
    他话都这样说了，童妈妈哪还敢说不方便？
    只得强笑道：“自然方便的，那就请赵相公一起去吧，我且在外面等着二位。”
    说完屈膝福了一福，出去了。
    赵晟便直接交代起柳芸香道：“娘，我和笙笙去一趟，应该五六日就能回来，您和阿秀在家照顾好自己。也别太忙太累了，能做的事就做，不能做的，等我和笙笙回来了再说。”
    顾笙想到如今天寒地冻的，又是车又是船的赶路可不是什么美差事。
    忙道：“赵晟你还是留在家里，别去了吧，我都去过一次县里了，也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就别担心我了。”
    好不容易他身体锻炼调养得强壮了些，要是再生了个病，可就前功尽弃了。
    赵晟却是道：“笙笙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要防着双拳难敌四掌，反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正好我也要再去拜访一下夫子们，又能与你互相照应，一举两得。”
    一旁柳芸香也道：“是啊笙笙，还是让阿晟跟你一起去吧，不然我和阿秀可不放心。他现在强健多了，不再是纸糊的，你也别太心痛他了。二月里就要县试，到时候天儿还是这么冷，要考那么多日的，你现在就心痛他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顾笙脸微微发热，想说她才没有心痛赵晟。
    话到嘴边，到底咽了回去，道：“那行吧，就一起去。”

 第86章 病人不配合

    半个时辰后，顾笙与赵晟坐上童妈妈雇的马车，一道赶往了牛头镇。
    顾笙这才知道，童妈妈是怎么听说了她的，“是听我们府里有个婆子说，她儿子之前有一次亲眼在县里看见赵娘子把个都没气儿了的老太太也救活了，我就上了心。正好之后有一次去回春堂抓药，就顺嘴问了他们家的掌柜一句，想着他们认得的人多，指不定能打听到点儿什么。”
    “没想到回春堂的掌柜真知道赵娘子，还与我说了好些赵娘子救人的事，说赵娘子医术高人品又好。我听得赵娘子家是住青山镇的，就一路打听着找了来，总算没白跑，我们家大小姐也总算有救了。”
    顾笙没想到上次她在县里救人的事，竟然让曹府的人看了个正着。
    道：“我还没见过你们家大小姐，没给她诊过脉，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情况，总得先见过了她，才能知道能不能治。”
    童妈妈忙赔笑，“赵娘子连没气儿的人都能救活，肯定也能治好我家大小姐的。”
    顾笙没说话，倒是赵晟沉声道：“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童妈妈还是先别给我娘子戴高帽子的好，省得她压力太大。反正明儿就能见到你家大小姐了，明儿再说吧。”
    童妈妈这才讪笑着没有再说。
    因童妈妈是下午才到的，一行人晚间少不得歇在了牛头镇。
    赵晟总担心顾笙此行一个不小心，便被卷入了什么豪门密辛里去。
    临睡前还在犹疑，“笙笙，明儿我是肯定要坚持，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的。至多你给曹大小姐诊脉时，我在外面等着就是，你也要坚持，好不好？”
    顾笙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道：“人家千金小姐的闺房，怎么可能你想进就能进？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你到时候就安心在主人家安排给你的地方等着就是了。”
    见赵晟还想再说，又道，“你莫不是忘了我多能打了？你要是不信，现在我们就来比划比划，看我能不能单手就把你撂翻。”
    “……”赵晟一阵无语。
    片刻才咬牙道：“我一定会好好锻炼，好好练拳的！”
    省得笙笙总是下意识不拿他当男人，在别人面前如何且不说，在她面前，他也偶尔想男人一点，不想一直都是百无一用的病弱书生形象好吗？
    顾笙将赵晟的咬牙切齿看在眼里，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一直到睡着前，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次日早起吃过饭，童妈妈便安排顾笙与赵晟上了船，赶往了县城，并于午后顺利抵达了曹府。
    曹府占地颇宽广，宅子里头也是雕梁画栋，花木扶疏，远不是里长家的宅子能比的，——不怪童妈妈昨儿一开始那么傲，一副顾笙理所应当听说过他们家，能到他们家来看病，该受宠若惊的架势。
    顾笙与赵晟却是谁也顾不得多看，让童妈妈带着一路到了一个花厅里坐下，喝了一杯茶后。
    顾笙便直接道：“童妈妈，你们家大小姐住哪里？你带路吧，我相公就先让他在这里等着就是。”
    童妈妈正暗暗犯愁万一顾笙提出要先拜见他们家老太太，她该怎么说。
    他们家老太太肯定不愿意见赵娘子一个乡下妇人的，哪怕她医术再好，也不会见。
    问题赵娘子她现在已经见过、相处过了，明显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与寻常乡下妇人不一样，哪怕她穿戴打扮都简单不显，第一次见的人，也肯定要当她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少奶奶。
    就她那周身的气度，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家的小姐少奶奶都没有好吗？
    那要是赵娘子因老太太不肯见她，觉得受了怠慢，就不肯给她家大小姐看病了，可如何是好？
    幸得顾笙也根本没有要拜见她家老太太的意思，直接就要先去看她家大小姐……童妈妈立时如释重负，笑道：“我们家大小姐的屋子离这儿不远，我这就带赵娘子去啊。”
    又叫了个婆子进来，令其好生伺候着赵晟，万不可怠慢了，方带了顾笙去她家大小姐的院子。
    顾笙因此得以见到她今儿的病人——曹家大小姐。
    曹家大小姐十六七岁的年纪，让丫鬟扶着半身靠在床头，看其五官轮廓，本该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可她又瘦又憔悴，脸色也苍白得近乎透明，与“美人儿”三个字，便不大沾得上边了。
    顾笙不由皱眉，看来曹大小姐真病得不轻，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治？
    不过总得先望闻问切后，才能初步有结论……顾笙因笑着与她道：“曹大小姐，我是您的大夫，我夫家姓赵，大家都叫我赵娘子。我先给您做个简单的检查，再问您一些问题，可以吗？”
    曹大小姐眼里闪过一抹抗拒之色，弱声道：“听说赵娘子医术很高，没气儿的人都能救活，那还问我做什么，你自己看，自己诊断就是了。反正病了这么久，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说不定不看大夫了，我还能多活几日。”
    要不是童妈妈又哭又求的，她今儿都不会见这位赵娘子。
    “大小姐，您……”童妈妈立刻急了。
    顾笙却一个眼神过去，制止了她再说。
    之前听童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就猜到曹大小姐应该不是很配合大夫的那种病人了，现在看来，她何止不配合，简直都快讳疾忌医了。
    不过久病之人被病痛折磨，一般都身心脆弱，性格古怪，也怪不得他们。
    顾笙遂与童妈妈道：“你先把人都带出去，我单独为你家小姐诊治，单独与她说吧。”
    “可是……”童妈妈明显不愿意，但见顾笙满脸的不容置疑，只得应了一句：“那就麻烦赵娘子了。大小姐，您有什么话只管与赵娘子说，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把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
    顾笙这才低声与曹大小姐道：“现在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曹大小姐能与我具体说说您的病情和感受吗？我于中医其实不是很精通，光靠把脉，实在没有把握，还望您能配合。”

 第87章 还当什么病

    曹大小姐讥诮道：“自己都知道自己医术不精通，那来做什么，又怎么敢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能诊出问题来就诊，诊不出来就算了，反正我……”
    忽然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不怪县里的大夫看遍了都没用，来个神仙也没用好吗？
    她耐下性子来，正要再说。
    童妈妈进来了，跪下便小声哭道：“小姐，您就如实与赵娘子说吧，赵娘子知道了您是什么病，才能给您治啊。之前都是男大夫，您不好说便罢了，如今赵娘子也是女儿家，您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您不尽快治好病，老太太带二老爷二太太他们进京后，就留您一个人在家里，以后可该怎么办？我不都说您的终生了，回头要是、要是连命都没了，我将来可怎么有脸见太太去？太太九泉之下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己，不肯好好治病，也肯定不能瞑目呀……”
    曹大小姐却只是红着眼睛，仍不肯说。
    童妈妈越发急了，发狠道：“既小姐不肯说，那我来说，只要小姐能治好病，就算回头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说完不由分说转向顾笙，惟恐被打断般又急又快道：“赵娘子，我家小姐得的应该是、是妇人病，打前年我家小姐来了初葵后，每次都不舒服，尤其前两日，连床都下不了。幸得调养了一年多后渐渐好了起来，谁知道忽然又越发的不舒服了，偏具体怎么不舒服，小姐又不说，大夫们来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结果就拖到了如今……”
    童妈妈话没说完，曹大小姐已激动得满脸通红，“谁让你说的，你再多嘴，就回自己家去，我跟前儿不要你服侍了。我用不起你这样倚老卖老，自作主张的人！”
    童妈妈哭得更凄惨了，“小姐，我都是为您好，您别赶我走，千万别赶我走，我再不说了就是。可您的病，也是真拖不得了，求您就告诉赵娘子，让赵娘子给您……”
    “都闭嘴！”这回是顾笙打断了她，一脸的不耐烦，“你们吵什么吵，我还当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绝症，敢情就只是个妇科……妇人病而已，几服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什么大不了的事！”
    简直了，弄得她都在想莫不是曹大小姐是偷偷跟男人往来，珠胎暗结了，才什么都不肯说，惟恐让人知道的？
    不然就是她偷偷做了其他见不得人的事，又悔又气，满心怨恨之下，索性消极对待，才会这般古怪，连病都懒得治了。
    却不想，居然仅仅只是得了个妇科病而已！
    ‘只是个妇人病而已’？
    ‘几服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童妈妈与曹大小姐都是先惊后喜。
    听赵娘子的意思，小姐/自家这病竟不是什么大事，很容易就能治？
    童妈妈忙道：“赵娘子，您的意思，您能……治好我家小姐的病吗？您要是能治好，我便这辈子报答不了您，下辈子也一定要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顾笙又想翻白眼儿了，好容易才忍住，道：“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竭尽全力治好每一个病人，本来就是大夫的责任。”
    说完看向曹大小姐，“不过你还是得与我说说你的病情和感觉，我才好对症下药。不然本来该三五天就治好你病的，说不定也要拖到十天半个月后，才能治好了。”
    曹大小姐这回总算没再激动的说什么抗拒的话了。
    但仍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不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坏女孩儿，还没出阁竟然就得、得这样的脏病……不会觉得肯定是我不自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者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才会降下这样的报应来给我吗？”
    顾笙心里有数了。
    挑眉反问，“谁跟你说妇人病是脏病，没出阁的女儿家不会得，不能得的？”
    曹大小姐脸通红，“我听、听我们家里好些婆子妇人都这样说的，之前我问童妈妈时，她也、也这样说的，所以我……”
    才会羞耻焦灼之下，忧思过度，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终于从小病拖成了大病的。
    童妈妈在一旁急道：“小姐，我后来不是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开始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绝不会那样说……若不然，您是不是早就好好听大夫的，好好治病了？肯定也不会拖到现在，不会受这么久的罪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顾笙让她哭得脑仁疼，抬手直接道：“打住打住，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大病，什么大事，等几十年后，你家小姐真不好了，你再哭也不迟。再哭得我头晕，可没法治病了。”
    说得童妈妈不敢再哭了。
    才看向曹大小姐，认真道：“曹大小姐，据我所知，‘妇人病’是女科和带下科的统称，并不只是出了阁的妇人才会得，未出阁的女儿家同样有可能染上，只不过染上的几率要比出了阁的妇人小些而已。也不能说明染了的女孩儿就不是好女孩儿了，任何病的成因都是多种多样的，哪怕同样的情形，两个人也可能一个染上，一个染不上。”
    “何况你觉得羞耻，谁也不肯说，旁人多半想法也跟你一样，染上了也是拼命的遮掩，惟恐人知道，更别提给自己治病了。那长此以往，得多少人遭受同样的痛苦？就得勇敢的说出来，让大夫渐渐找到最简便有效的治疗方法，也让旁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别再讳疾忌医才是。”
    曹大小姐眼里终于有了光，“真的未出阁的女孩儿同样可能染上妇人病，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我也真不是坏女孩儿吗？我、我……我都好长时间吃不下，睡不着了。身体难受，又痒又痛，还坠胀，总是想去净房，去了后又什么都泄不出来……反正就是怎么着都不舒服还算了，我心里更难受。”
    “尤其还要防着被人知道了，连跟前儿的妈妈丫鬟们都得防着，谁知道她们知道后，私下里会怎么看我，怎么说我？所以大夫问我，我也是什么都不肯说……赵娘子，你真的能治好我吗？”

 第88章 逗留 意外

    见曹大小姐满眼都是期待，再想着她搁后世也就一高中生，没经过事，脆弱也好，钻牛角尖也好，都可以理解。
    顾笙因肯定的点头，“我从不说大话，既说我能治好你，就肯定能治好。你也不是坏女孩儿，生个病就算坏女孩儿了，那这世上的坏女孩儿多了去了，坏人就更多了，不是得乱套了？你只要好生听我的，配合我，就够了。”
    曹大小姐听得满脸激动，只差喜极而泣，“只要赵娘子能治好我的病，我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顾笙道：“那现在你再给我细述一下你还有哪些不舒服的感觉吧。”
    “另外，我马上还要给你做一下检查，别害怕，也别害羞，在大夫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别说我们都是女子了，就算你是男子，我一样这般的坦然，希望你也能坦然配合，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曹大小姐听她的意思，还要自己宽衣解带，脸霎时通红。
    但终究想治好病的心理占了上风，小声道：“我、我听赵娘子的便是。我小日子也早乱了，颜色还暗黑暗黑的，还有异味儿，且……”
    赵晟在前面足等了顾笙快两个时辰，终于将她等了回来。
    忙起身迎上前，低声关切道：“笙笙，怎么这么久，是不是不顺利？还是让其他什么事给耽搁了？”
    顾笙摇摇头，“除了一开始病人有些不配合，后来就挺顺利了。不过病人三五天内怕是好不了，我至少还得再来三次，给她治疗，所以我们怕是得在县里逗留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了，你看方便吗？不然你就先回去，我回头自己回去就是了，也好让娘和阿秀安心。”
    曹大小姐生生是小病拖成了大病的，她除了给她开内服外洗的药，还得给她消毒，再辅以异能消炎，这事儿谁也替代不了。
    她又不想来回奔波，这么远，她怕是刚到家，立刻又得出发来县里了，实在懒得折腾。
    赵晟想也不想便道：“我当然是跟笙笙你一起了，正好我可以日日去县学请教夫子们。至于家里，娘和阿秀见我们一直不回去，肯定就知道是让什么事给耽搁了，但想着我们两个在一起，能互相照应，她们一样能安心。”
    顿了顿，“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们还是去住上次那家客栈怎么样？”
    顾笙道：“刚才童妈妈倒是说可以安排我们住下，说反正他们家好几个客院，可我想着住下了怕是进出都不方便，所以给婉拒了。就听你的，去住上次那家客栈吧，童妈妈也说了，我们的食宿都自有曹府承担。”
    赵晟点点头，“那我们走吧，现在去安顿好了，收拾一下，正好吃晚饭。”
    夫妻俩正说着，童妈妈过来了。
    又由衷感谢了顾笙一通，“我家小姐好久都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她以往还当我不知道她睡不着，其实我都知道她是在装睡，但现在我可以确定，她是真睡着了，只要睡好了，病怎么可能不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赵娘子您才好了……”
    才将顾笙和赵晟好生送了出去。
    半道上打听得他们要去住哪家客栈后，还打发她儿子先一步赶去，预交了他们十天的食宿费。
    顾笙也不与童妈妈客气，她凭本事吃饭，自问这些都是应得的。
    不一时，顾笙与赵晟便抵达了客栈。
    早有小二等着了，确认过他们的身份后，便满脸堆笑将他们引到了一间上等房里，“热水马上就送到，请赵相公赵娘子稍等。饭菜童爷也都给二位安排好了，等二位梳洗完，就给二位送过来。”
    赵晟谢了他，等热水一送到，便让顾笙先洗，“笙笙，你肯定累了，先洗把脸吧。”
    两人先后梳洗了，又吃了丰盛的晚餐。
    顾笙又是车又是船的赶路，本就累了，何况下午还消耗了异能，饭后略活动了一会儿，便先睡了。
    赵晟在外间却是一直写文章到快交三更，才吹灯也睡下了。
    次日吃过早饭，赵晟便去了县学拜见夫子们，顾笙则去了回春堂，她想看能不能在回春堂淘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等顾笙颇有收获的从回春堂出来，已交午时了。
    怕赵晟已经先回了客栈，等得着急，她走路的速度不免有些快。
    其结果便是，顾笙刚拐出一个巷口，便差点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亏得车夫眼疾手快，忙把马勒住了，才避免了她被踩个正着，车上的人也摔个东倒西歪的惨剧。
    即便如此，车夫依然吓得脸青白黑的，一勒住马便骂道：“没长眼睛还是不想要命了，这样横冲直撞的，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顾笙自知理亏，忙道歉，“对不住，我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你……”车夫正要再说。
    车帘被撩起，探出个年轻男人来，语气比车夫还要不好，“你想事情想得太出神？这是人来车往的大街，不是你家里，要想事情回你家里想去！害我们吓一大跳不说，还被撞得头痛眼花的，知道车上都是谁吗，卖了你全家都赔……哟，原来是位这么标志的姑娘，姑娘，刚才没伤着你吧？要不姑娘上车，我带你看大夫去？也不能白吓你一场，总得好生补偿补偿你才是。”
    顾笙见他流里流气的，若一直凶巴巴的都还好些，一笑起来反倒更显猥琐，实在生不出任何好感来。
    淡淡道：“我很好，多谢关心，倒是您和车上的人若真受了伤，我该赔偿的绝不会推脱。”
    年轻男子忙笑道：“怎么能让姑娘破费呢，我们吓到了你，该我们赔偿才是。姑娘上车吧，千万别客气……姑娘莫不是不好意思了，那我下车来扶你吧……”
    话没说完，又探出个男子来，比之前者就要英俊温文得多了。
    直接笑骂前者，“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不成，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知道的，说你是好心，不知道的，还当你打着什么坏主意，趁早给我闭嘴吧！”

 第89章 好转 曹老太太

    英俊男子骂完猥琐男子，才看向顾笙，笑道：“姑娘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都没事儿，这事儿主要责任也不在您，只是一个意外罢了。您若没事儿，不需要看大夫，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怎么样？”
    顾笙有猥琐男子的对比，对他的印象多少强些，道：“我没事儿，责任也的确在我，若您愿意不计较，我当然求之不得。”
    英俊男子笑道：“刚才只是开玩笑，既姑娘无事，那就先请吧。”
    顾笙见他衣着华贵，笑容满面，应该是真不计较。
    也就不再客气，屈膝道了个谢，“如此，就多谢公子了，告辞。”便起身穿过人群，自顾走了。
    一边走，一边还隐隐能听见围观路人的议论声，“这姑娘运气倒好，冲撞的是裴家表少爷，要是冲撞的是他们家那煞星，可就没这么容易收场了。”
    “可不是，谁不知道他家表少爷人品胜过另一个一百倍？”
    顾笙听过就算，反正那什么裴大爷也好，他们家表少爷也好，彼此后面应该都不会产生交集。
    她接下来走路就要专心多了，对自己警惕心越来越放松的行为，也在心里好生反省了一回。
    等顾笙回到客栈，赵晟已经等着她了，“笙笙，回来了。我下午不用去学里了，等陪你去过曹府后，我们雇一艘小船，慢悠悠的绕个通城，既能赏景，又能放松，怎么样？”
    顾笙笑着点头，“行啊，你安排就是了。知道中午吃什么不，我刚回来路上不知道谁家做了酸菜鱼，香得我口水都要来了。”
    赵晟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去跟小二说，中午也给我们来道酸菜鱼就是了。”
    吃过午饭，略休息了一会儿，顾笙和赵晟便又去了曹府。
    曹大小姐昨儿白天就好生睡了一觉，晚上吃过药后，又是一觉到天明，这已经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她胃口也比之前好多了，一顿吃的就能当之前一天吃的还要多。
    如此吃得好也睡得好，虽才过了一天一夜，她看起来精神气色却都已经好多了。
    再对上顾笙，便越发的感激佩服了，“赵娘子，昨儿我的态度实在不好，若不是您大人大量，不跟我一般见识，还肯给我治病，我昨晚哪能安睡，又哪能吃得下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了。您比我只怕还要小些吧，却能有一身这么好的医术，相比之下，我简直一事无成，真是惭愧。”
    顾笙却知道，她的病情能这么快就好转，最主要还是她巨大的心理压力消除了。
    笑道：“术业有专攻，我除了医术，旁的都拿不出手，曹大小姐会的肯定很多，实在不用妄自菲薄。我马上再给你消一次毒，药你也继续该吃的吃，该洗的洗，今晚应该能更舒服些。我明儿便不用来，后日再来就行了。”
    曹大小姐红着脸应了。
    半个时辰后，曹大小姐跟昨儿一样，不等顾笙忙完，已经睡着了，毕竟顾笙的异能暖洋洋的，实在舒服，就没几个能扛住不睡着的。
    顾笙便放轻了手脚，待收拾完残局，又低声交代了童妈妈一通，就要告辞。
    却有个丫鬟忽然进来，附耳与童妈妈说了几句话。
    随即童妈妈便赔着笑，低声与顾笙道：“赵娘子，我们家老太太上午听得大小姐好多了，很是高兴，现在知道您来了，就想请您去见一面，不知您可方便？”
    顾笙实在不耐烦这些应酬，她是来治病的，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闲心见什么曹老太太。
    便道：“我相公还等着我，余下的时间我们也早有安排了，实在不方便，就算了吧。”
    童妈妈立时满脸的哀求，“赵娘子，我家老太太年后就要带了家里的主子们都进京去，要是我家小姐的病一直好不了，肯定就进不成京了。可小姐到底能不能好，我们说了都不算，得大夫、得您说了才算，求您就去一趟吧，我以后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求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
    见顾笙不说话，忙又道：“赵娘子，我家老太太向来心善，您又是我们特地请来的贵客，还真能治我家大小姐的病，老太太一定少不了重谢的。求求赵娘子了，我给您跪下都成的……”
    顾笙让她磨得实在没法，只得道：“我相公肯定等急了，能让他跟我一起去吗？去见过了你家老太太后，我们便好直接一起走，不用再来回折腾了。”
    童妈妈只要她答应，无有不应的，“那我这便打发人请赵相公去。”
    横竖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不用再讲究那些个大防避讳什么的，应当会愿意连赵相公一起见的。
    稍后，顾笙与赵晟便在曹老太太的院门外回合了。
    曹老太太也果然让人连赵晟一起请了进去，“已经听说了赵娘子又年轻又漂亮，没想到还是差真人差得远，还小小年纪，就一身的好医术，可真是太难得了。赵相公也一看就年少有为，与赵娘子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虽是长辈，到底是女眷，赵晟行过礼后，便站到了一旁。
    主要由顾笙与曹老太太说话儿，“您太过奖了，我们夫妇实在当不起。”
    曹老太太呵呵笑道：“怎么会当不起，令夫妇一看便知将来定会有大造化。对了赵娘子，我大孙女儿的病，你真的能治，真的已经在好转了吗？我们年后就要进京，她若到时候还好不了，可就麻烦了。”
    顾笙实事求是道：“我的确能治，大小姐的病也的确已经在好转，老太太要是不信，待会儿就亲自瞧瞧她去。旁的或许能作假，一个人的精神气却是做不了假的，您一看就知道了。”
    她可不是因为童妈妈哀求她在先，才这么说的，她说的都是实话。
    曹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有赵娘子这话，我就安心了，她打小儿在我跟前长大，我最疼的就是她了，那我待会儿就瞧瞧她去。赵娘子，我再问一句，这病好了后，不会影响我孙女儿的容貌吧？她年纪不小了，年后进京后，就得张罗着给她说亲了，我实在担心……”
    顾笙忙道：“不会影响大小姐的容貌，她如今只是瘦了憔悴了，等痊愈后，肯定就会恢复之前的美丽呢，您放心就是。”

 第90章 碰个正着 不悦

    曹老太太高兴放心了的直接结果，便是让丫鬟给了顾笙一个荷包。
    等顾笙和赵晟由童妈妈领着出了她的屋子，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半荷包银瓜子，至少也有个五六两。
    顾笙不由挑眉，看来童妈妈说对了，她这一趟还真走得值！
    童妈妈因自家老太太出手大方，也挺高兴，说明她家老太太看重她家小姐。
    笑道：“赵娘子放心，这只是老太太的谢礼，该您的诊金和谢礼，定不会少了您的。”
    顾笙没应她的话，只道：“你家老太太不是说要去看你家小姐吗，童妈妈且不用送我们了，回去伺候着吧，免得动静大了，吵醒你家小姐。”
    童妈妈却是道：“不急，老太太就是去我们院里走一走，坐一坐，并不会进屋，吵不着我家小姐的。何况，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身体也不好，万一过了病气，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也未必会去……”
    顾笙无声呵呵。
    就这，居然还敢说‘她打小儿在我跟前长大，我最疼的就是她了’这样的话？
    不怪曹老太太看起来明明慈眉善目的，说话也轻声细语，出手也大方，她却愣是直觉生不出好感来。
    童妈妈久在内宅沉浸的人精儿，岂能看不出几分顾笙在想什么来？
    低声苦笑道：“我们小姐打小儿就没娘，后头的夫人又出身高门，便一直留在石竹跟老太太一起过活。老太太倒也不是不疼她，可老太太那么多孙子孙女，总有想不到的时候……”
    顾笙不想听这些曹家的家务事，直接打断了童妈妈，“我后日午后再来给你家小姐治疗，若是后日恢复得又好了几分，我便不用再来，只消你家小姐继续吃药就够了。”
    童妈妈也有些后悔自己失言了，忙笑道：“赵娘子家里还盖房呢，马上又过年了，却累得您和赵相公不能回家，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等二位回去时，我会提前给二位安排好车船的。”
    顾笙点头，“那我们就先谢过童妈妈了……”
    话没说完，迎面就走来了两个年轻男子，及至近了，顾笙才发现，二人好像就是她上午差点儿撞上了人家马车的那两个男子。
    因四下里无遮无挡的，要避开已经来不及，童妈妈只得屈膝福了下去，“大少爷、秦少爷安。”
    又给顾笙和赵晟介绍，“这是我们家大少爷和他的同窗秦少爷。大少爷、秦少爷，这是老太太特地请来给大小姐治病的赵娘子和她的相公赵相公，赵相公也是县学的学子。”
    顾笙暗暗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该早些走人的，眼下不就不用碰个正着了？
    对面曹大少爷已叫道：“原来姑娘就是新来给我大妹妹治病的大夫，你这么年轻，真能治我家大妹妹的病吗？你上午回去后，真个没事吧？”
    赵晟立刻挡到了顾笙前面，抱拳沉声道：“曹大少爷只管放心，内子虽然年轻，却医术高明，肯定能治好令妹的病。倒是听曹大少爷的意思，之前似是见过内子，不知是什么时候？”
    童妈妈都说了笙笙是他娘子，还张口就是‘姑娘’，又直直的盯着笙笙看，还有没有礼貌教养了？
    曹大少爷让赵晟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顾笙已是人妇了，再次脱口就道：“姑娘……赵娘子，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嫁人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苦衷？”
    赵晟脸已阴得能滴出水来。
    他和笙笙好着呢，苦衷他个头啊！
    一旁那位秦少爷秦继礼已先喝道：“光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人赵娘子跟赵相公一看就好得很，赵娘子于医术上也肯定自有所长，你家老太太才会特地派人请了她来。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时候嘴上才能把个门？”
    骂得曹光祖讪讪的没再说话了。
    才看向赵晟，歉然笑道：“赵相公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但没有坏心的。我们跟令夫人也只是今儿上午在街上因为一桩小意外，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话。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赵娘子了，还因此见到了赵相公。”
    “才听童妈妈的话，赵相公也跟我俩一样，是县学的学子。难不成，赵兄便是各班夫子们都常挂在嘴边，赞不绝口的那位同窗呢？可笑我在县学这么几年，竟还是头一次见赵兄，往后若有机会，还往赵兄能多多指教才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继礼既这般客气友善，赵晟也不好真一直阴着脸。
    只得跟着笑道：“都是夫子们抬爱，我实在受之有愧，也当不起秦少爷这么说，指教更是不敢当。”
    秦继礼正要再说，曹光祖已又道：“你说你是甲字班那个赵晟？怎么可能，不是都说赵晟病得要死了，床都下不来，一直在家里养病，连开了年的县试都多半参加不了吗？可你这副样子，哪像是病了的样子，你不会……哎哟……”
    话没说完，已让秦继礼一扇子敲在了头上，“你是傻子呢，显然是赵兄已经大好了。赵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都等着你马到功成，为咱们石竹县学争光呢！”
    赵晟懒得再与他们多说。
    也急着想知道，顾笙上午到底与他们发生了什么小意外，怎么一个字都没跟他说呢？
    遂道：“秦少爷这话我万万当不起，大家都共同努力吧。我们夫妇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童妈妈，还请继续带路。”
    童妈妈忙应了：“好的。”，见赵晟抱拳道别，也屈膝又行了个礼，带着顾笙和赵晟继续往外走了。
    余下秦继礼看着三人，尤其是顾笙纤细的背影，半晌才低笑一声，“有些女人是一眼美人，第一次见时觉得漂亮，看多了也就罢了。这赵娘子倒是越看越好看，别说石竹巴掌大的地方了，就是放眼京城，也少见她这样的美人儿。”
    曹光祖也觉得顾笙漂亮，惋惜道：“美人儿又如何，都嫁人了，再美也是别人的了！”
    秦继礼扇子一挥，便把二人的脸都遮住了，声音也压得仅够彼此听得见，“就要是别人的老婆，才更带劲儿呢，我跟你说，你……”

 第91章 变了个人似的

    一出了曹府的门，赵晟立刻问起顾笙来，“笙笙，上午的小意外，到底是什么意外，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呢？”
    顾笙见他脸色不好看，道：“就是我急着回客栈，拐过一个弯时，差点儿撞上了他们的马车。说了几句话，确定都没事后，也就各走各路了。还当只是件小事，之后也不会再有交集，所以觉得没必要跟你说，谁知道就这么巧，这么快又遇上了。”
    顿了顿，“你生气了？”
    赵晟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也就不生气，或者说不生顾笙的气了。
    笙笙向来有主见，这类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的确懒得跟他说，既是她一贯的习惯，他当然理解并尊重。
    他气的是那曹祖光看笙笙的眼神，轻佻得他想打人，还想当然的张口就说笙笙这么早嫁人，是不是有苦衷，关他什么事！
    还有那个秦少爷，看似温文有礼，可大家都是男人，当他看不出他看笙笙的眼神也不对劲？就这样还人人都赞裴家的表少爷是个好的，怕是沽名钓誉，浪得虚名吧？
    赵晟气归气，语气却是放缓了许多，道：“笙笙，我没生气，我刚才就是有些担心，怕你遇上什么不好的事，现在既知道了，自然放心了。我们去雇船吧。”
    顾笙讶然，“还要去坐船吗？”
    她难得有惊得瞪圆眼睛的时候，一下子添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娇俏，赵晟心情又好了几分，笑道：“当然要去了，早就说好的事，怎么能食言？走吧。”
    顾笙见他情绪已经好了起来，便也笑道：“行，走吧。玩儿累了，晚上正好去吃羊蝎子，我可才发了一笔小财呢，是该犒赏自己一下。”
    赵晟引了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又道：“笙笙，那后日你给曹大小姐诊治后，我们是不是直接就可以坐船，先赶到牛头镇了？家里不是装修房子呢，就娘和阿秀在，我实在不放心，我们能早一日回去，也是好的。”
    知道笙笙不可能半途而废，不给曹大小姐治病了，他也开不了这个口，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索性不提了。
    大不了他到时候寸步不离的跟着笙笙就是。
    也总不能还像今儿这么巧，再与那两人遇个正着吧？
    顾笙一样挂心装修的事，她早想住新房子了好吗？
    忙道：“行，后日我们先把行李都收拾好，等下午我去看过曹大小姐后，要是她情况好，我们立刻就出发回去。你不是说县学就这两日便要放假了吗，咱们也的确没有再多留的必要。”
    赵晟应了，“我后日上午先去码头，让牛头镇的船给咱们留两个位子，以防万一。就别让童妈妈安排人送我们了，我们自己走更方便自在。那明天下午我们没多少事，就在县里置办些年货回去，省得回头娘还要在镇上置办，又贵品种又少，怎么样？”
    “这个好，我上午经过点心铺子和炒货铺子时，简直人山人海，香味也是老远都闻得见。我们每样都买些回去，让娘、阿秀和顺三婶一家都尝尝……”
    夫妻俩闲话着到了码头，雇了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赵晟便扶着顾笙上了船，沿河慢慢的晃悠起来。
    第二日，顾笙与赵晟果然采买了一堆各种各样的年货。
    顾笙性子虽冷了些，却实在喜欢这种世俗的热闹与烟火气，一整日心情都极好。
    连第三日早上起来，收拾了一通后，发现回来的行李比来时的大了足两倍，都觉得无所谓，反正她扛得动。
    下午，她和赵晟把行李仍寄在客栈里，去了曹府。
    曹大小姐身体又好了几分，与顾笙道：“我全部按赵娘子说的来的，今儿起来，简直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赵娘子只管放心回去过年吧，等过完了年，我再亲自登门去向赵娘子道谢。”
    顾笙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曹大小姐既说自己浑身都轻松了，可见是真好多了，那我可就安心回家去过年了。至于登门道谢的事，就不必了，我既拿人钱财，就该尽到自己的责任，您实在不必客气。”
    曹大小姐只是笑，“赵娘子不知道我曾经的痛苦，说比死了还难受是真一点儿不夸张，那赵娘子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救命这么大的恩德，登门道谢不是最基本的吗？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又让童妈妈取了两张十两的银票给顾笙，“这是给赵娘子的诊金，还请赵娘子别嫌少。”
    顾笙第一反应就是想推辞，这诊金也太多了些。
    虽然她自觉自己完全值得起这个价，但曹老太太已经给过她五两多了；曹大小姐的处境又应该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好，她就觉得不该拿这么多，拿一半就够了。
    曹大小姐却很坚持，幽深的双眼定定看着顾笙，“赵娘子，你就拿着吧，真是你应得的，将来……若有机会了，我也一定会再报答你的。”
    顾笙便说不出再拒绝的话了，“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都收下了，多谢曹大小姐。”
    如此又说了几句话，曹大小姐便让童妈妈替她送客了。
    童妈妈笑着应了，“那小姐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正好吃晚饭。”
    却是刚出了曹大小姐的房门，脸便垮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片刻才小声问顾笙：“赵娘子，我家小姐今儿真的好多了吗？您不知道，她从昨儿早上起来，就一直发呆，整个人也、也跟之前大不一样，就好像、好像人还是那个人，但已经换了个芯子似的。她身体真的好了吗，不会是她又钻了什么牛角尖，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让您和我们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好了吧？”
    童妈妈是曹大小姐亲生母亲的陪嫁丫鬟，打小儿把她带到这么大，不是母女胜似母女，自然曹大小姐有些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双眼。
    可曹大小姐的身体的确好多了……顾笙想着，道：“根据脉象和你家大小姐身体的种种情况来看，她的确好多了，这些东西都是做不了假的，童妈妈应该是想多了。”
    但让童妈妈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之前那隐隐的怪异感觉，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曹大小姐今儿的确与之前不一样了，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沉静坚定了，不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反倒给人以一种已经历了很多事的，饱经风霜的感觉。
    她前天才见过曹大小姐，得发生什么大事，才能让一个人短短两天两夜，性格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92章 短暂而悲惨的一生

    曹大小姐曹云舒的确不一样了。
    前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短暂而悲惨的一生。
    幼年丧母，亲父十年都不曾得见一面，一朝进京，终于父女团聚。
    却是好景不长，同年年底，她便被许给了京城出了名的尴尬人、纨绔——荣安郡王府的大爷裴诀。
    所幸很多地方都同病相怜的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渐渐有了情分，裴诀也待她越来越好。
    出门会给她带京城有特色的小吃点心；会在婆婆妯娌小姑子们刁难她时，明里暗里维护她；会在天冷时，替她温暖冰冷的手脚。
    梦里的曹云舒一度很满足，觉得自己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能嫁给裴诀。
    可惜她身体不好，成亲两年多后，才好容易怀上了身孕，还不满三月便滑了胎。
    之后又等了一年多，她终于再次有了身孕，还有惊无险的坐稳了胎。
    裴诀便想方设法去西山大营谋了个差事，说是只有他们夫妻两个时，他天天混吃等死还罢了，等孩子生下来，他当爹的便不能不为孩子的成长和将来打算了。
    总不能，让他们的孩子将来也跟他一样，受尽委屈吧？
    梦里的曹云舒很是高兴丈夫终于有上进心了，当然，更高兴的还是他知道为她和他们的孩子打算了。
    相形之下，孕期的各种不舒服都觉得算不得什么了。
    然后，她等来了裴诀的死讯——他虽凭借自己的努力，几个月内便升了百户，在西山大营那样的地方，区区一个百户又算得了什么？照样得日日早起晚睡、累死累活的操练。
    他又累又乏之下，在与人对战时，便没撑一会儿，就被打倒了。
    正好当时有马儿受了惊，引得其他马儿都跟着受惊，疯了一般狂奔过来。
    等马群终于都被驯服，赶回马厩后，人们才终于发现了已惨死在马蹄之下的裴诀……
    梦里的曹云舒接到消息后，当场晕了过去，腹中的孩子也因她受打击过度，早产了，只在人世间存活了两日，便追随他爹去了。
    那段时间，曹云舒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了过来的，若不是她的贴身妈妈童妈妈看得紧，她早寻短见了。
    不久，她祖母六十大寿到了。
    她虽还守着孝，却因打小儿是祖母带大的，对祖母感情颇深，还是决定回娘家去给祖母磕头拜寿，好歹尽一点自己的孝心。
    大不了，她提前一天回去，不在正日子回去，等见过了祖母磕完了头，马上就走便是。
    且她还有个想头，她总觉得裴诀的死不是意外，哪有那么巧的“意外”，他武艺自来不错，纵然当时已先受了伤，也不至于连躲避马群都做不到，——真是意外，怎么偏只死了他一个，别人都好好儿的？
    巧合太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不是意外了。
    再想到向来不待见他的公公和恨他入骨的继婆婆母子，曹云舒几乎可以肯定，裴诀的死绝对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可惜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势单力薄，便是有所怀疑，也难以找到真凭实据，可不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到娘家人身上了？
    梦里的曹云舒便带着童妈妈，轻车简从的回了娘家去。
    却正好听见她祖母与她二婶私下里抱怨她继母，说她继母仗着自己是高门贵女，就各种霸道、各种看不起人之类，也不想想，她当年可是以寡妇之身、还带着拖油瓶嫁进他们曹家的，哪来的资格看不起人？
    又说要不是有她们替她先清除障碍，没让她亲自动手，就让曹云舒的亲生母亲“病死了”，她当年凭什么嫁给曹云舒的父亲，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她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曹云舒当即如坠冰窟。
    原来她亲娘竟不是病死的，而是生生被害死的，凶手也足有好几个，除了她向来敬爱的祖母，竟还有她二婶和继母，说不定，她爹也是知情的，家里每一个人都是知情的，只瞒着她一个？！
    还是旁边的童妈妈强忍愤怒与眼泪，忙忙拉了她要走，曹云舒才从巨大的悲愤与仇恨中回过了神来，立刻要离开。
    可惜已经迟了，她祖母和二婶已经听见外面的动静，奔了出来。
    之后，曹云舒在亲眼目睹童妈妈被活活淹死后，自己也被推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挣扎间只恍惚听见她祖母轻飘飘的说了几句：“这还不简单，就说她实在思念亡夫和爱子，竟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童妈妈一片忠心，也跟着殉主了，不就行了？王府不但不会追究，还只会暗暗感激我们。”
    便彻底失去了知觉，然后沉到了水底去……
    曹云舒前天夜里几次都想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但就是一直做不到，等她终于醒了过来，已是昨天清晨了。
    她一摸自己的脸，满脸都是泪。
    她的心也钝痛钝痛的，是之前从不曾体会过的痛，让她根本不敢去回想自己梦里的情形。
    但她同时又很清楚的知道，那绝对不只是一个梦，肯定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才能每一幕都对得上，每一幕都那般的真实，她的痛苦与绝望，也全都是真的！
    只不过，她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为什么她明明相当于已经“活”过一次了，老天爷怎么还肯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而且是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时。
    所以童妈妈才会觉得曹云舒这两日都怪怪的，跟变了个人一般。
    换了谁，知道自己“曾经”那么悲惨，能不变一个人的？
    哪怕曹云舒再极力遮掩，肯定还是有遮掩不到的地方，何况她满心都是疑惑、悲愤、痛苦、庆幸……真的是百感交集，也实在顾不上太多旁的。
    但她确信，这次一切都会不一样，她能遇上赵娘子这么好的大夫，早早便治好了自己的病，不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吗？
    接下来，她还会该续前缘的续前缘、该保护的保护，该报仇的报仇、该雪恨的雪恨，总归定要活出个与她梦里大不一样的人生来，方不辜负老天爷的这一番垂怜！

 第93章 衣冠禽兽

    顾笙虽觉得曹大小姐的确变了，但也万万想不到她是因做了那样一个“梦”变的。
    她见童妈妈实在担心，又宽慰了她几句，“童妈妈真的不必太担心，病中的人本就多思多虑，你家小姐还好久没出过房门了。等过些日子她病全好了，天气也暖和了，她到处看看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后，心胸肯定就能放开了，心胸一放开，人自然就好了。”
    童妈妈迟疑，“真的吗？”
    可她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慌慌的，就怕小姐有个什么好歹。
    不过赵娘子医术高明，她既说小姐的身体的确好多了，那肯定就是好多了。
    可能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才会觉得不真实，也不踏实吧？
    童妈妈想着，心稍稍落了回去，再次向顾笙道谢：“真是太感谢赵娘子了，若不是，我家小姐和我们大家伙儿肯定都别想过好这个年了。您和赵相公还是别自己去辛苦了，还是我安排人送二位回去吧？”
    顾笙仍是笑着婉拒，“我相公都让船家给我们留好位子了，就不劳动童妈妈了，您……”
    话没说完，有个丫鬟满脸堆笑小跑了过来，“童妈妈，老太太听说赵娘子要回家去了，让我来请赵娘子过去一趟，说是有几句话想问赵娘子，不知可方便？”
    童妈妈便笑道：“怎么是荷香姑娘亲自来传话，随便打发个小丫头或是婆子来也就是了。”
    荷香笑道：“老太太午饭后就一直跟二太太商量过年的事呢，我闲着也是闲着，便领了这趟差事，权当活动一下筋骨。成日里都待在屋里猫冬，骨头都快猫痛了。”
    说完笑向顾笙，“赵娘子，不知可方便？”
    童妈妈便也看向了顾笙。
    顾笙便是看在上次曹老太太那半荷包银瓜子的份儿上，也要说方便啊，“曹老太太应当是想问曹大小姐的病情吧？我和我相公回牛头镇的船是申时开，算来有一刻钟的空闲。”
    童妈妈忙笑道：“那我这就引赵娘子往老太太院里去。”
    荷香笑道：“哪需要劳动童妈妈，我带赵娘子过去便是了，您还是回去服侍大小姐吧。好容易大小姐的病见好了，老太太高兴得什么似的，要是见我竟敢耽误您服侍大小姐，肯定要骂我的。”
    童妈妈的确有些不放心曹云舒，赔笑看向顾笙，“赵娘子，您看这……”
    顾笙立刻道：“童妈妈回去服侍你家小姐吧，我跟这位姑娘去见曹老太太便是。”
    总不能在曹家内院还能出事儿。
    便是真有事儿，她也不带怕的！
    两拨人便就此作别，童妈妈回了自家院子，顾笙跟荷香去了曹老太太的院子。
    很快，荷香便引着顾笙进了曹老太太的院子，将她安置在了一个偏厅里，“赵娘子请稍等，我家老太太正与二太太商量事情，等商量完了，我立时带您去拜见。”
    随即又给顾笙上了杯热茶来，“赵娘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多谢。”顾笙笑着道了谢，杯盖才一揭开，便赞道，“好香的茶。”
    然后送到嘴边接连喝了几口，“总算暖和了，这冬天的风可真是太刮人了。”
    荷香笑应，“是啊，我也怕冬天的风，一吹连骨头缝儿都是冷的，宁愿下雪都不愿刮风。”
    一边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担心赵娘子是大夫，就算不能一眼就瞧出茶里加了料，但肯定一入口就能知道，倒不想，她竟真没察觉到，真把茶喝了下去。
    看来大少爷没骗她，那药真是秦少爷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让她只管放开手便是，——她总算可以交差了，这次定要大少爷真向老太太要了她去他院里才是！
    顾笙很快便犯起困来，“怎么头忽然好晕，好想睡觉，难不成最近太累了……还是，你给我刚才喝的茶里，加什么东西了……”
    荷香这会儿不遮掩了，满脸得意的低笑道：“赵娘子果然医术高明，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可惜已经迟了。不过您也别害怕，我都是为您好，您这么漂亮，只要跟了秦少爷，秦少爷还能亏待了您不成？”
    “肯定要把您捧在手心里，要什么给什么，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岂不比您现在还得辛辛苦苦到处给人看病，来养活自己的相公和一家老小强一百倍？等将来您再生下一男半女的，更是这辈子都不愁了，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顾笙还当打自己主意的是曹光祖，荷香是受的曹光祖的指使。
    毕竟这就是他家，荷香又是他家的丫头，他想要使坏，不要太容易。
    却不想，打自己主意的竟是那个秦少爷，明明他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谁见了都要赞一句‘正人君子’，却不想，竟是个衣冠禽兽，还真没白费了他的姓呢！
    顾笙本来从昨儿起，就一直在想，得找个机会，揍曹光祖一顿才是。
    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张口就是‘她是不是有苦衷’。
    又说赵晟‘不是病得快死了’，还拿那样的目光看她，惹得赵晟那么不高兴，实在欠教训，她自己的人自己罩，总得为赵晟出口气。
    现在看来，欠揍的何止曹光祖，那个禽兽也得揍一顿，好好让他长长记性才是！
    顾笙想着，艰难道：“你、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可是平民，还是有夫之妇……我肯定、肯定不会如你们愿的……”
    荷香却是毫无惧怕之色，低笑道：“秦少爷可是京城来的大家公子，在咱们石竹这地界儿，他就是王法，赵娘子就不必为我们担心了。您也别再想什么你是有夫之妇，您相公又穷又病的，怎么比得上秦少爷？”
    “您现在是还没见识过秦少爷的富贵，没亲身感受过他的好。等您见识过、感受过了，我敢说您一定会立马把您相公忘到脑后去，到时候您就会庆幸今天这一切，会感激我了。”
    顾笙气得直喘，“你、你……”
    却是话才起了个头，已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94章 根本没着道儿

    荷香见顾笙晕了，轻哼了一句：“嘴还挺硬，有本事就一直硬下去，就怕你三天都撑不住！”
    又叹了一句，“命可真好，我要是也能长这么一张脸，该多好？”
    便扭身往外叫人去了。
    顾笙这才无声冷笑，这助纣为虐的死丫头，要不是现在还没见到正主，她肯定先揍她一顿！
    荷香很快折了回来，还带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低声吩咐，“你们动作快点儿，别让人瞧见了。直接把人送去厨房后门外，那里自有人等着。等事情办完了，就回来领赏钱……放心，说一人五两，就是一人五两，绝不会少你们一文！”
    两个婆子便笑着应了“是”，“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姑娘可千万记得咱们。”
    然后抬起顾笙，很快出了偏厅，专捡人少的地方走，不一会儿便出了荷香说的厨房后门。
    果见门外早有一辆马车等着。
    车帘撩开，里面坐着的人赫然是自家大少爷和与大少爷交好、经常来家里的秦少爷。
    两个婆子却当没看见般，把顾笙抬上马车，靠着车壁安顿好，便下了车，眨眼已消失在了门内。
    秦继礼很是满意，与曹光祖道：“平日瞧着你家的下人都乱糟糟的，没个规矩章法，倒不想关键时刻，还挺有眼色，还是能做事的。”
    曹光祖得意道：“那是，我们家虽比不得你们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我大伯母却出身京城伯府，这么多年下来，多少总要学到一点儿吧？”
    秦继礼哼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等你明年进了京，见识过真正的高门大户后，你就知道你们家有多没规矩，多上不得台面了。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了，走你的吧，别耽误我看美人儿，跟美人儿亲香。”
    欣赏了一回顾笙因昏睡着，越显娇美又平添了几分恬淡的脸。
    啧啧赞道：“果然是难得的美人儿，真是怎么看都美。我都舍不得委屈她，想跟她做长久的夫妻了……你看什么看，以后眼睛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儿！”
    曹光祖只得把脸撇到了一边，笑道：“反正你宅子都是现成的，要做长久夫妻有什么难的，就怕你新鲜不了两三个月，就觉得烦，又撂到一边了，到时候，我能不能……得得得，当我没说，还真挺宝贝。那那个赵晟你打算怎么办，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肯定要闹的，指不定你人还没送到你那宅子里，他已经闹起来了。”
    秦继礼道：“是在你家里，就要看你本事了，连一夜都糊弄不过去，你得多蠢？就说你祖母不舒服，留她在身边治病，得明儿才能让赵晟见到人。然后明儿上午我就带那个傻子到你家串门儿探病，他一见到赵娘子，惊为天人，直接便把人抢走了。反正满石竹县都知道他裴大爷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惯了的，硬抢个把个民妇算得了什么？”
    “到时候赵晟肯定要去我们家闹腾着要人，那个傻子肯定也会梗着脖子不承认。我再适当的两边添点儿油加点儿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管保那个傻子说什么其他人都不会信，只会深信不疑他真抢走了赵娘子，还把人藏了起来。事情到时候是想不闹大都难，没准儿，还能闹出人命来呢，那我也能提前回京交差，到时候是美人儿也得了，前程也有了，真是光想都……”
    “真是光想都觉得高兴哇？”
    秦继礼一脸得色的接道：“可不是光想都觉得高兴。要不是为着那个傻子，我也不会委屈自己一来石竹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几年，还得天天绞尽脑汁……刚才是你在说话吗，怎么听着不像是你的声音？”
    曹光祖也变了脸色，“是啊，我刚才没说话，那是谁的声音……”
    余光忽然发现顾笙不知何时竟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也一派清明。
    直接结巴了，“你、你、你不是早就晕过去了，怎么会？”
    顾笙满脸冷然，“当然是因为你姑奶奶早就识破了你们的奸计，根本就没着你们的道儿了！居然敢打姑奶奶的主意，还想陷害我相公，到底谁给的你们胆子？”
    秦继礼与曹光祖对视一眼，都知道今儿踢到铁板了。
    不过都只是惊了一瞬，已脸色如常了。
    秦继礼先笑道：“赵娘子原来不止漂亮，不止好医术，还这般的警觉有计谋，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下本就对你一见倾心，现下更是心动了，不知赵娘子可否给在下这个机会？在下一定会让赵娘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后悔今日之决定的，在下还……哎哟……”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一拳砸在了鼻梁上，立时一阵钻心的痛，随即眼泪也是哗哗掉。
    只能本能的捂住了鼻子，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旁曹光祖见状，立马朝顾笙扑了过来，“小贱人，你还会打人呢！少爷从来不打女人的，看来今儿只能破例了……”
    还当顾笙刚才能打中秦继礼那一拳纯属秦继礼没防备，乃是意外，不然她根本打不中。
    现在换他出马，肯定立马就能制服她。
    却是念头还没闪过，鼻梁上也挨了顾笙一拳，立刻撕心裂肺的痛，眼前也是一阵金星乱迸，只差立马晕过去。
    这才知道，顾笙一拳到底有多重，秦继礼方才又为何会直接被打懵……唯一能做的，便是学着秦继礼的样子，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秦继礼到底比曹光祖强些，过了最初钻心的痛后，很快便找回了神智，忙叫起外面的车夫来，“来喜，快……”
    可惜才刚开口，已让顾笙一拳又砸在了肚子上，霎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只能痛苦的缩成一团，喊不出来了。
    等再看到顾笙直接一脚，便把外面的来喜踢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上便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要知道来喜可是有武艺在身的，等闲四五个大汉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却被顾笙一脚就给撂翻了，死活不知，——秦继礼更是喊不出一个字来，只余满心的恐惧与后悔了。
    怎么会运气这么背，居然遇上这样一个母夜叉？
    她看起来明明就那么娇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么暴虐？
    这根本不是人，是个怪物吧！

 第95章 不想你不高兴

    顾笙把外面秦继礼的车夫踹了出去，才看回秦继礼和曹光祖，冷笑道：“就你们这点儿道行，也想算计姑奶奶？要不是为了弄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的荷香，姑奶奶根本不会喝那杯茶，也根本不会由得刚才那两个老巫婆把姑奶奶抬到这里来。”
    “姑奶奶之所以来，就是为了揍你们，揍得你们以后想起今天来，就浑身隐隐作痛，就悔青肠子！”
    一边说，一边已又对着二人拳打脚踢起来，每一下都毫不控制力道那种。
    听两个渣滓刚才的意思，这种事显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干了，还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着过他们的道儿，她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秦继礼与曹光祖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受得住顾笙打。
    才几下过后，已都忍不住哭爹喊娘的求起饶来，“赵、赵娘子……不，姑奶奶，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求您饶了我们这一次。”
    “求姑奶奶饶命，求姑奶奶饶命……”
    顾笙却仍是毫不留情。
    竟然还想谋害赵晟的命，活生生一条命，在他们口中，不过只是一句轻描淡写、幸灾乐祸的‘没准儿，还能闹出人命来呢’。
    简直可恨至极！
    顾笙越想越是生气，今日也就遇上的是她，要真是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何其无辜。
    赵晟更是何其无辜！
    是以眼见秦继礼和曹光祖都已晕了过去，顾笙还是怒气不减。
    想了想，又调动异能，让二人好生“享受”了一回这独一份的待遇，至少短时间内，都别想人道了。
    才觉得满腔的怒气散了几分。
    然后跳下马车，沿原路回了曹府的内院，再一路找去了赵晟等她的花厅。
    只怕赵晟早已等急了吧？
    赵晟果然已经等得很着急了，正红着脸与奉命在花厅伺候的婆子扯皮，“……你再不去把我娘子请过来，再敢阻挠我去找她，就别怪我不客气，跟你动手，也不懂礼数，硬闯你家老太太的院子了！明明说好了只问几句话，这都多长时间了？换了谁能不着急的？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你们家这样的待客之道！”
    那婆子也是脸红脖子粗的，“赵相公，真不是我故意拦您，实在是老太太跟前儿的荷香姑娘再三交代了，老太太与赵娘子说得投机，好像还有让赵娘子也为她老人家诊脉的意思。这会儿指不定就正在诊脉呢，我怎么敢去打扰？这可是我们曹府的内宅，见赵娘子的又是我们家老太太，怎么也不可能出事儿，您这也太小心了。”
    顾笙忙进了花厅，“相公，我回来了，你等得很着急了吧？别急别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晟立刻迎了上前，“笙笙，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
    说着，上下细细打量了顾笙一回，见她完好无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看来曹家大少爷和那个什么秦少爷并没有找笙笙的事儿，是他杞人忧天了。
    顾笙已笑道：“相公，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走吧。牛头镇的船八成已经走了，那我们还得去客栈重新订房间安顿，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没屋子了。”
    赵晟只要顾笙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赶不上船就赶不上吧，大不了明天再出发就是。
    遂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夫妻俩很快出了曹府。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也刮得呼呼的，瞧着像要下雪的样子。
    赵晟便笑着与顾笙道：“笙笙，你不是一直盼下雪吗，看来这次你要梦想成真了。我们先去客栈安顿好，就到外面找个饭馆子，吃羊肉汤怎么样？”
    顾笙应了：“羊肉汤好，不过进了房间我就不想出门了，要不，就让客栈的厨子给我们做吧？大不了多给他们些银钱就是了。曹大小姐给了我整整二十两的银票做诊金呢。”
    “这么多？”赵晟惊讶，“那曹大小姐手上倒是挺宽裕的，很少见闺中女儿都有一气拿出这么多现银的，看来她家的长辈也挺疼她的。”
    “那可未必，真疼她，会我都来几次了，一次也没在她屋里见到过她家的长辈，什么事情都是童妈妈一个下人张罗？倒是曹大小姐今天看起来跟前两次大不一样，样貌还是那个样貌，言行举止也都没变，但给我的感觉就是跟前两次大不一样了。”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也管不着，说说就是了……”
    夫妻俩一路说着话回了客栈。
    都腊月十几了，能回家过年的人都早回去了，客栈的生意反不如平时。
    顾笙与赵晟因此得以继续住进他们前几日住的那间屋子，里外都已很是熟悉了，收拾安顿起来自然也快。
    晚饭夫妻俩也是在房里吃的羊肉锅子，直吃得二人额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才让小二把残局收了，在屋里来回走动消起食来。
    顾笙这才与赵晟说了下午的事，“……我出手很重，那个地方听说曹府的人只有每日晨间收菜时，才会开，说不定，得明天早上才有人发现他们了。就算今天就有人发现了，他们今天也醒不了，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才能缓过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不干人事！”
    赵晟不等顾笙说完，已是黑了脸。
    之后她每多说一句，他脸就更黑一分，等她终于说完，他忽然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
    却让顾笙抢先一步，张开手臂堵住门，挡住了他的去路，“赵晟，我早猜到你听了后，肯定会勃然大怒了。但我还是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前日的小意外我没告诉你，你不高兴了，所以今日我不想再瞒着你，不想再看你不高兴吗？结果你反倒更生气，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可都不敢告诉你了啊！”
    赵晟胸膛直起伏。
    但终究还是在顾笙的注视下，没再坚持要出去，而是折回当中的黑漆圆桌前，重重坐下，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第96章 他这份仇还没报

    顾笙这才也走到桌边坐下了，道：“现在气消了些没？要是还没有，就去砸被子，砸枕头，你的手可不是我的手，砸桌子痛的只会是你自己。”
    见赵晟不说话，又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我把他俩都打得很重，不出意外，他俩不但一个月内好不了，还……短时间内都别再想做男人，我自己却是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让他们挨到，一点亏都没吃吗？你都不知道，他俩当时有多震惊狼狈，求饶的嘴脸又是多么的可笑。你想象一下那副画面，有多少气都能消了。”
    赵晟总算沉声开了口，“我看见笙笙你虽然耽搁了一会儿，但的确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还当他们没有找你的事儿。万万没想到，就那一会儿时间里，你便遭遇了那样的险境，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去帮你、保护你！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
    明明前日他就亲眼看见了那两个渣滓对笙笙不怀好意，今日居然还抱着侥幸心理，不会那么巧，他们的胆子也断不至于那么大。
    笙笙再是有本事、再是能打，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弱女子而已。
    万一当时她没能找到机会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万一他们也一样能打，两个渣滓加一个车夫，可足足三个大男人，笙笙双拳难敌四掌，怎么可能是对手？
    那这会儿她不是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她，只怕伤害也已经造成，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
    顾笙闻言，故作轻松道：“你恨你自己干什么，心术不正，做坏事的又不是你，你要恨也该恨那两个渣滓才是。不过我都已经给咱们报过仇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为他们这样的渣滓气坏自己的身体，不是太亏了？他们还没那个资格。”
    赵晟沉默片刻，长长吐了一口气，“我自己当然该恨，连自己的娘子都保护不好，算什么男人？但我更恨的还是他们两个渣滓，就算笙笙你已经重重教训过他们了，还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顿了顿，忽然问顾笙，“笙笙，你把那两个渣滓说的话，原样再与我复述一遍呢，我刚才只顾着生气，听得不大仔细，想再听一遍。”
    就算笙笙已经报了仇，也只是报了她那一份儿，他这一份儿可还没报！
    顾笙隐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又不是很明白，依言重复起来，“先是姓曹的说‘那个赵晟你打算怎么办’，怕你等不到我要闹……”
    她记性本就不错，刚才又才说过一遍的话，眼下再要重复，自然毫无难度，很快就几乎一字不差的给赵晟又学了一遍。
    末了看着赵晟道，“你想干什么？”
    赵晟沉思了一会儿，才道：“笙笙，就算今天你把他们打怕了，只怕也只是暂时的。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儿，是绝不会真心反省和悔过的，他们只会恼羞成恨，然后变本加厉的干坏事，再不择手段的报复我们。所以我得想个不说一劳永逸，至少也要三五七年内，让他们根本报复不了我们的办法来。”
    顿了顿，“何况他们既敢觊觎我的娘子，我总得回敬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我不是纸糊的软柿子，可以由得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顾笙皱眉，“所以？”
    赵晟道：“所以我马上要出门一趟，去裴府求见裴大爷。只怕这几年裴大爷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恶名能传得满县城人尽皆知，有一大半都是姓秦的的功劳吧？反倒姓秦的踩着他，挣下了满城的好名声，人人一说起裴家，便是裴大爷是煞神，他们家表少爷倒是个好的。同窗一场，我总得提醒一下裴大爷才是。”
    顾笙明白了，“这么说来，姓秦的一直都在坑那裴大爷了？我当时倒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没深想。”
    “但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裴大爷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姓秦的只是稍微给他夸大了一点呢？且他们是表兄弟，你却是外人，疏不间亲，就算裴大爷肯见你，也未必能把你的话听进去。”
    赵晟勾唇冷笑道：“姓秦的不是说‘那我也能提前回京交差’，还说‘要不是为着那个傻子，也不会委屈自己来石竹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还得绞尽脑汁’吗？可见他背后是有人指使的，他一开始到裴大爷身边的动机就不纯。他们那样的人家，嫡庶兄弟之争和其他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肯定都是免不了的。”
    “裴大爷或许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但他肯定不会高兴有人这样算计他，不会高兴姓秦的这么几年来，居然都把他当傻子糊弄，甚至在亲近的人面前，直接以‘傻子’来称呼他。”
    他不能声张今日的事，省得旁人对笙笙指指点点，便不能写了状子去衙门告官，不能来明的。
    也不能来暗的，去把那两个渣滓再打一顿，万一让人撞见了，他不是自己坑自己呢？
    如今家里就他一个男人，他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得把笙笙和娘，还有阿秀都急疯。
    他还无权无势，也就意味着无钱无人。
    那便只能借刀杀人，让裴诀去收拾姓秦的和姓曹的，让他们说得好听一点叫内讧，说得难听一点，就叫狗咬狗了。
    顾笙缓缓点头道：“是我也不高兴有人算计我，把我当傻子样一糊弄就是几年。但姓秦的装得太好了，之前一直都没人意识到，今天之前，我们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会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衣冠禽兽？”
    “他既敢这么做，估计肯定早防着翻车这一天，说不定，连翻车后该怎么找补，怎么自辩，他都早想好了。那你这一去，便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必须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裴大爷后，才能去。你想好见到人后，怎么说了吗？”

 第97章 蠢货

    赵晟沉声道：“我大概想好了。我若依照礼数去求见，只怕根本见不到裴大爷，那我索性去叫骂。姓秦的能一糊弄他就是这么几年，肯定他家里的下人不说全部，至少也大半早都是姓秦的人。见我来势汹汹，他们巴不得事情能闹大，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肯定会让裴大爷出来见我，在他见到我之前，也肯定会添油加醋。”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能见到他人，我便已成功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主要还得临场随机应变。我虽然百无一用，但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书，关键时刻，还是能引经据典，还是自问有几分口才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早早梳洗了，就先睡吧，我忙完了立刻就会回来。”
    顾笙想也不想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必须一起去，至多到了后，我一个字都不说，全部你来说就是。否则，我不会让你去的。”
    大晚上的，天气又冷，万一他路上出个什么意外，再不然到了后，在与裴大爷的对峙中吃了亏，她回去后，还有什么脸见柳芸香和赵秀？
    “可是……”
    赵晟还待再说，见顾笙一脸的坚持，只得都咽了回去，道：“行吧，那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就是这会儿怕是找不到马车，我们只能走着过去了。”
    顾笙道：“那就走呗，正好把身体都走暖和了，到了好开战。”
    说得赵晟纵仍满心怒火，脸上也忍不住带出了笑意来，“我们是去讲理，是去文斗的，怎么听笙笙你说来，我们是去打架似的？”
    顾笙笑道：“可算是笑了。我又没吃亏，就凭他们，也能让我吃亏？反倒他们自己这次吃亏吃大发了。所以你气归气，小气就行了，大气就算了，毕竟都知道气大伤身嘛。”
    但她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就算明知她没有吃亏，也吃不了亏，赵晟还是一心为没能保护好她而懊悔自责，一心要以他自己的方式为她报仇雪恨。
    让她油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正被人捧在手心里珍视的感觉来。
    夫妻俩很快收拾好下了楼，再向小二打听清楚去裴家的路后，便出了客栈，迎着寒风赶往了裴家。
    裴家自然早已关门闭户了。
    却阻挡不了赵晟今晚一定要见到裴大爷的决心，让顾笙在背风处站了，便上前拍起门来，“开门，开门——”
    一连拍了十几下后，终于有不耐烦的声音自门后传来，“谁呀，大晚上的叫魂呢，有事明儿再来……”
    赵晟仍是拍个不停，总算把门给拍开了，露出了一张怒气满面的脸来。
    借着门上挂的气死风灯微弱的光，看清楚拍门的是个陌生人，还是个虽长相气质都不俗，但穿着打扮明显透着穷酸气的陌生人后。
    那门房越发恼怒了，“你拍什么拍，没听见让你明儿再来呢，打扰你爷爷吃酒，真是晦气，快走快走……”
    说完就要缩回去，把门关上。
    赵晟已直接一脚跨进了门里，冷冷道：“我来找裴诀那个蠢货的，你让他立刻滚出来见我。他既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别以为整个石柱县的人都会由着他欺负，夜路走多了总有撞鬼的时候！你让他立刻滚出来，等我不耐烦了，直接闯进去，他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门房满脸的惊怒，“嗨呀，你这穷酸小子好大的口气，竟敢打上门来找我家大爷的麻烦，知道我家大爷是谁吗？连县太爷见了我家大爷，都得乖乖儿的，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敢来惹我家大爷，你惹得起吗你？”
    赵晟冷笑，“惹不惹得起，总要惹过了才知道！立刻滚去叫人，否则先让你知道厉害！”
    门房见他杀气腾腾的，吞了口口水，还真有些不敢再与他叫板。
    再想到表少爷平日的话，只要事关大爷，都秉承“小事化大”的原则，闹得越多人知道越好……门房扭头便往里跑去，表少爷今晚虽没回家，但明儿知道了今晚的事，一样少不了他的赏。
    顾笙这才走到了赵晟身边低问：“冷不冷？”
    一面握住了他的手，想传点儿热能给他，冬夜的风真的比刀子还利。
    所幸赵晟的手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冰冷，而是温暖干燥……下一秒，她的手已被赵晟反握住了，“我不冷，笙笙你呢？”
    顾笙笑道：“我手这么暖和，你看像是冷的样子吗？那今晚的羊肉汤可就白吃了，刚才的路也白走了。”
    赵晟没再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其实还想抱抱她，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且等待会儿忙完了，回了客栈后再说吧。
    两人没等一会儿，便见刚才那门房小跑着引了个高大的男子回来。
    及至近了，才看清那男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腰细腿长，剑眉星目的，很是英俊，但他脸上的怒火将他的英俊打了几分折扣。
    显然男子就是裴大爷裴诀了。
    赵晟这才松开顾笙的手，低声让她站到一边，满脸冷然的看向了裴诀。
    裴诀看清楚来找事儿的只是个文弱书生后，脸上的怒火已都变成了轻蔑，道：“就是你骂爷是蠢货，让爷立刻滚出来见你的？真是好大的口气，看来是活腻味了！”
    赵晟冷笑道：“我不是骂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可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吗？还是你从来就没听过忠言，不知道忠言都是逆耳的？那你活得可真是有够失败的！”
    “你找死！”裴诀大怒，扑上前就想动手。
    赵晟却已快速后退了几步，嘴里同时快速道：“连自己身边全是居心叵测、吃里扒外的牛鬼蛇神都看不到，连自己被人一算计就是几年、一当傻子糊弄就是几年都看不到，这都不是蠢货了，什么才是？”
    裴诀这回没再作势要扑上前了。
    冷着脸咬牙道：“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爷说清楚了，爷身边谁是牛鬼蛇神，谁又把爷一当傻子算计糊弄就是几年了？你立刻给爷把话说清楚了，否则，别怪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第98章 不是借刀，是双赢

    赵晟冷笑道：“裴大爷，奉劝你一句，别随时都把什么‘活腻味了’、‘打得你满地找牙’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会咬人的狗不叫，你这样还没动手，就先已喊得人尽皆知，都不用人费心添油加醋，便能让你成为过街老鼠的，不止我，谁见了都得说你是蠢货！”
    顿了顿，“至于你身边谁是牛鬼蛇神，那就多了去了。譬如你这个门房，相信我，只要你安了心，一定能问出不少东西来。”
    那门房忙叫道：“大爷，您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肯定是记恨小的刚才不给他开门，还、还骂了他，才会故意陷害小的的，您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又骂赵晟，“你这臭穷酸，再敢乱说，别怪我不客气……”
    还没说完，就见裴诀冷冷看了过来，后面的话便哽在喉间，再不敢骂了。
    裴诀这才看回赵晟，冷冷道：“别再跟爷玩拐弯抹角的把戏，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赵晟见已铺垫得差不多了，沉声道：“你让你家的下人都退开。”
    裴诀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儿出什么把戏来。都给爷滚远点！”
    方才的门房和其他闻讯陆陆续续都跟了出来的下人闻言，忙都应声远远的退开了。
    赵晟方直接道：“今日下午，内子在城里的曹府给他们家大小姐治病之后，遇上了一件事……”
    顾笙的记性好，赵晟打小儿便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记性只有更好的。
    当下也不说旁的，也不添油加醋，只平铺直叙的把下午曹光祖和秦继礼的话都学了一遍，只要裴诀不是真蠢到了家，肯定立马就能该明白的，都明白过来了。
    裴诀自然没有蠢到家，连赵晟都能凭只言片语，就大概猜到这事儿的根源还在他们这样人家都有的嫡庶兄弟之争上。
    裴诀身为当事人、局中人，知道得更多，更是一通百通了。
    他要真蠢到了家，在他们那样的人家里，也活不到现在了！
    是以不等赵晟全部说完，他的脸已经是黑如锅底。
    ‘那个傻子’？
    他一直真心拿人家当兄弟看待，什么都想着他，什么都听他的；人家却一直以来都拿他当傻子看待，还一算计他就是这么几年！
    秦继礼要回去向谁交差？
    是他那个好继母，还是他的好弟弟，甚至……就是他父亲，或者祖母呢？
    他既这么嫌弃石竹，这么嫌弃他，当初为什么要死活跟他来这里，他骂都骂不走？
    现在看来，他显然早已与人达成了合作，当然赶不走了。
    便是当年他拼死救了他的命，从而赢得了他的信任那一次，也八成是他们早就算好的吧！
    裴诀越想脸色越难看。
    他几时变成了灯下黑，连自己周围是什么情形，都是些什么人都看不清的？
    还当他都已经来了石竹这么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都已经够自暴自弃，不管不顾的，便不会再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却不想，那些人还是容不下他，不把他弄死了，誓不罢休！
    也是他够蠢，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从不深想。
    连带身边原本伺候的人渐渐都被换光了，如今身边都是牛鬼蛇神，眼里只有表少爷，根本没有他这个大爷都意识不到问题，——不怪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个‘蠢货’，他可不正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吗！
    赵晟见裴诀应该都想明白了，暗暗吐了一口气。
    总算他没猜错，没人喜欢被自以为亲近的人算计糊弄。
    他放缓了声音，又与裴诀道：“裴大爷可能不认识我，其实我也是县学的学子，以往虽没与你打过招呼，但远远见过你，也多少听其他同窗议论过你。都说你脾气不好，不易接近，久而久之，当然没人敢再靠近你，更别提与你说话。”
    “同窗都不敢接近你，县里的百姓肯定更不敢了，你本来就是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你再跋扈嚣张一些，当街纵个马挥个鞭子什么的，哪怕只有一次，也可能不是你故意要这么做，而是马儿真受了惊或是什么样。但在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之下，你跋扈嚣张的‘煞神’形象也已经坐实了，那还有谁敢跟你说实话的？肯定更不会有了。”
    说着，见裴诀虽面无表情，浑身都无形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但并没开口让他闭嘴，应当还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的。
    遂继续道：“你家里的下人就更不用说了，有奶就是娘，谁给他们好处，许他们前程，他们当然就听谁的。在你面前，肯定也从来没有过一句真心的话，便是有过，那人也早不在你家里了吧？”
    “如此一来，你便被圈在了一个有心人蓄意为你打造的坑里，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自己其实也一点就明白，但根本不会有人开这个口来点醒你。那你名声狼藉还是轻的，怕就怕，哪天你被其卖了，还帮着其数钱，都已被吃得骨头渣子不剩了，还连到底是谁吃了自己的都不知道！裴大爷且仔细想想吧。”
    裴诀终于冷声开了口：“我不会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你说的这些，我都会亲自去求证的！”
    赵晟微微一笑，“你是该求证，连自认最亲近的人，都能一算计你就是几年了，我这个陌生人，当然更信不过。若你要求证，除了审问你家的下人，还可以去曹家找一找你那好表兄，看他和那个姓曹的是不是都被打成了猪头，就能确定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裴诀咬牙道：“我一定会亲自去的！”
    又冷哼一声，“你当我真是蠢货，不明白你这么晚了还特意打上门来叫骂，到底为的什么？不就是打了那两个混账东西仍不解气，还想借刀杀人，让我再出手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吗？行，看在你点醒了我的份儿上，我让你借。只要我查证后，发现你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赵晟又是一笑，“怎么能是借刀杀人，分明就是双赢的事，不是吗？那我就先谢过裴大爷，也先告辞了。”
    时辰不早了，笙笙肯定早累了，他得尽快带了她回去休息才是。

 第99章 让我抱一下

    赵晟说完，还冲裴诀抱拳一礼。
    裴诀却没理他，只是冷着脸，一看就还处于盛怒中。
    赵晟也不在意，上前牵了顾笙，便大步往前，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裴诀这才冷笑一声，朝下人们喝道：“立刻把所有人都给爷叫齐了，爷今晚要好生清理门户！”
    这些事顾笙与赵晟就管不着了。
    才走出没多远，顾笙已忍不住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某人的口才原来这么好，又这么懂谈判的技巧，先抑后扬，先硬后软，真的是好生开了一回眼界！”
    赵晟让她夸了，又是小得意，又是不好意思，谦虚道：“不是我口才好，主要还是我有底气，知道无论如何，都有笙笙你做我的后盾，我怎么都吃不了亏。也是裴大爷比我想象的通情达理，能听得进话些。”
    “依照以往那些传言，我敢这样大晚上的打上门来，还那样骂他，他肯定该直接动手，把我打个稀烂才对。可他没有，他就刚开始做了个样子，我退开后，他就没再逼上来，之后更是连样子都没做过了。当时我就知道，他果然跟传言的不一样，所以这一趟才能这般顺利。”
    顾笙点头道：“我也一直在观察。裴大爷的确跟传言的挺不一样，看来这几年，他真被姓秦的坑得不轻。不过也是他太轻信了，一天两天发现不了能理解，都几年了，还没意识到问题，就真是太迟钝、太蠢了！话说回来，他们那样的人家，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赵晟道：“可能是因为姓秦的为他做过什么，他太信任他了，才会连怀疑都不曾有过？”
    顾笙想了想裴诀的年纪，也就跟赵晟差不多，不知道人心险恶也情有可原。
    “嗯”了一声，“应该就是这样了。不过都与我们无关了，还是快些回客栈，梳洗了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坐船呢。”
    赵晟应了，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夫妻俩很快回了客栈。
    顾笙先倒了暖壶的水出来想洗脸，却发现水只是温热了，便要出门叫小二去，“赵晟你先坐着，我去让小二送滚水来啊。咱们都热热的喝一杯，再烫个脚，才好……”
    话没说完，已冷不防让赵晟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随即头顶传来赵晟低低的声音，“笙笙，让我抱一下。我年后一定会考中，也一定会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的！”
    他真的是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懊恼，更恨自己太弱、太没用。
    他要是早就考中了秀才，笙笙便是秀才娘子，那今儿纵然胡作非为、居心叵测如秦继礼、曹光祖，也肯定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那便能从根子上解决麻烦，根本不需要笙笙还要亲自动手，也不需要他只能借刀杀人了。
    果然“弱小就只能挨打”是真的！
    顾笙心跳乱了一下。
    等平复了，才犹豫一瞬，抬手也抱住了赵晟的腰，“你已经够强大了。我上次不是就说过，能用武力解决问题算不得本事，能用脑子解决问题、能只动动嘴皮子，便把问题给解决了，还解决得更好，才是真本事吗？”
    “真的，上次之后，那群没脸没皮的不是再也没闹腾过？这次也是一样。我把他们打得是重，但他们总有好的那一天，到时候想到居然栽在了我手里，他们肯定要报复回来的。但现在不用担心了，他们还有没有命能报复我们，都是未知。所以你哪里弱小了，我都很庆幸，我跟你是一家的，而不是敌人好吗？”
    赵晟闷声道：“笙笙你就夸我吧，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岂会没数？”
    忍不住又将顾笙抱紧了几分。
    世上怎么会有笙笙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好的媳妇儿？
    这才发现，她的个子真的好小，此刻在他怀里，竟然连他的下巴都够不着。
    还当她的手跟他的比起来，已经够小了，没想到她的个子更是，大抵是她平日总一副自信强大、气场十足的样子，才会让人直接忽略了她的个子，忘记了她其实才是个不到十五的小姑娘吧？
    赵晟心里越发怜惜顾笙，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为她撑起头顶一片天的决心也越发强烈了！
    次日一早，顾笙与赵晟便退了房，拿上行李去到码头，坐上了回牛头镇的船。
    只是旁人瞧着小夫妻俩一看就恩恩爱爱，亲密无间，肯定才成婚不久，关键还男才女貌，都长得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来的好相貌，简直光看着，都能让人忍不住心情变好。
    顾笙与赵晟却根本不若旁人看到的那般亲密温馨。
    反而彼此间一直流淌着一股淡淡的、无形的尴尬气氛。
    昨晚终于泡完脚，吹灯躺下后，大抵是有了之前那一抱壮胆，赵晟试探了两下后，见顾笙从言语到行动都没有拒绝他的意思，便又借着黑暗的遮掩，伸手将顾笙抱进了自己怀里。
    顾笙倒是不觉得一个拥抱算什么，她都跟赵晟同床共枕这么久了，就算一直是各盖各的被子，那也是同床共枕。
    何况刚回来时不是才抱过，这会儿就更没什么可矫情的了。
    于是只略僵了一瞬，就找了个自己最舒服的姿势躺好，打算睡觉。
    她这般淡定坦然，赵晟却是不一会儿就暗暗叫起苦来。
    笙笙的头发好香好软，她的身体更是香香的，软软的……赵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怀里抱的又是自己喜欢的女子、自己的娘子，能忍得住的简直就是圣人。
    身体几乎是不由自主就起了反应，等他意识到时，那叫一个紧张和尴尬。
    偏偏越是紧张，越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只差急得满头大汗。
    就怕顾笙感觉出什么来，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或是吓到了她。
    幸好顾笙似是一无所觉，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也是，白天她就已经给曹大小姐治病费了神，收拾那两个渣滓又费了力，晚上还要跟着他去裴家，借裴诀的手再收拾渣滓一顿，可不得累得倒下就睡着？
    赵晟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后强忍心猿意马与不舍，将顾笙放回了她自己的被窝里。

 第100章 尴尬 回家

    赵晟将顾笙放回她自己的被窝里后，又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也睡着了。
    等他早上准时醒来，打算洗把脸，就开始扎马步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雷。
    昨晚他还曾暗暗庆幸，笙笙肯定是年纪还小，才没有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或者说就算察觉到了，也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可见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只能等她大些后，咳……他再慢慢的与她说、慢慢的教她了。
    也因此，赵晟才能在压下了心猿意马后，很快便在顾笙的呼吸声，也睡着了，嘴角还是含着笑的。
    可那道雷劈醒了他，笙笙是年纪小，可她是个大夫呀！
    哪个大夫会不清楚人体的基本构造，不清楚男女的种种差异的？
    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还当哪门子的大夫呢！
    也就是说，昨晚上笙笙是知道他的身体变化和为什么的，她之后也不是因为累着了才那么快就“睡着”的，她根本就不是真的睡着了，分明就是为了避免彼此尴尬装的！
    不等赵晟从巨大的尴尬中回过神来，顾笙也醒了。
    且得益于两人这么长时间同床共枕养成的默契，彼此只消短暂的对视一眼，便已足够明白对方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顾笙倒仍觉得还好。
    那个，生理反应又不是谁人为可控的，再说赵晟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她长得也不丑，彼此还有名分……都已经抱抱了，他有反应简直就是必然的。
    只是她觉得彼此还没到那一步，她现在年纪也还小，不但太早生孩子不好，太早……那个也不好。
    所以只能装作一无所觉，然后快速入睡，想着只要自己装得自然些，把赵晟糊弄过去肯定没问题的。
    事实也证明，她真做到了，赵晟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却没想到，他竟然一觉醒来，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跟脑子转得快的人对上就是这点儿不好！
    更不好的是，脑子转得快的那个人，还特别容易害羞，之后一直都尴尬得不敢看她，跟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弄得顾笙本来真不觉得有什么的，渐渐也尴尬了起来。
    好在船上人足够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乏有见顾笙与赵晟长得好看，就赶着他们搭话的。
    马上就过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先伸出橄榄枝，夫妻俩也不好冷脸以对。
    少不得也笑着时不时与旁边的人说几句话，等午后到得牛头镇下船时，夫妻俩之间无形的尴尬总算散去了大半。
    赵晟见顾笙蔫蔫儿的，便道：“笙笙，要不我们在牛头镇歇一晚再回去？”
    顾笙蔫儿纯粹是饿了，闻言忙道：“还是别了，找个地儿吃了饭，马上就雇车回吧。我早想娘和阿秀得不行，想回家得不行了。”
    牛头镇又没有什么可逛的，下午不是只能待在客栈里白白浪费呢，那还不如直接回去看她的新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
    赵晟见她精神好了些，他也想家了，便也不再多说，“行，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就出发。”
    两人就近找家面馆吃了面，又略休息了一会儿，便坐上赵晟去雇来的牛车，赶回了青山镇去。
    然后赶在天擦黑之前，顺利到了家。
    顺三婶正在院子外的石板上洗猪杂碎，一抬眼就瞧得顾笙与赵晟回来了，欢喜道：“阿晟和笙笙回来了，你们娘天天都念叨着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呢。——柳大姐，阿晟和笙笙回来了。”
    很快柳芸香与赵秀便一前一后、喜笑颜开从屋里跑了出来，“阿晟、笙笙，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四哥四嫂，这次你们怎么耽搁了这么多天，今儿都腊月十六了，你们再不回来，娘都要去县里找你们了。”
    一边说，一边接过顾笙和赵晟手里的包袱，一家人进了屋里去。
    等顾笙和赵晟梳洗完，换过衣裳，柳芸香现赶着炖上的排骨汤也开始飘香了。
    顾笙不由吸了一口气，“娘，这排骨闻着不像是腊排骨的味道呢？”
    柳芸香笑道：“是新鲜排骨。昨儿你顺三婶家又杀了一头猪，卖了一大半，留了一小半过年时做菜，总不能什么菜都和腊肉，有些菜就得新鲜肉炒了才好吃，我肉和排骨一样要了十斤。笙笙你鼻子倒是灵。”
    顾笙笑道：“难怪刚才见顺三婶在洗猪杂碎。我虽然不会做，吃还是会吃的。我和相公买了好多年货回来，娘待会儿都瞧瞧，应该不用再添了。”
    “行，吃了饭我就看。也给你顺三婶他们分点儿，阿晟你明儿也记得给你爹送些去。”
    “知道了娘。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这些天真是辛苦娘和阿秀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了饭，柳芸香又带着赵秀清点了一回顾笙他们带回来的年货，眼见时候实在不早了，才各自睡下了。
    至于赵晟担心的问题，一旦他和笙笙独处，又得直面昨儿遗留下的尴尬了，可让他找借口不与顾笙同床共枕了，他又实在舍不得。
    却忘了顾笙晕车的毛病了，她从回家起，一直都在强打精神，以免柳芸香和赵秀担心好吗？
    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用顾忌了，还强撑什么？
    几乎是躺下就真的秒睡了。
    跟昨晚的装睡虽看似没差别，其实差别大了去了。
    赵晟不由失笑，得，是他杞人忧天，也太小家子气了，笙笙一个女儿家都这般坦然，他还有什么可尴尬矫情的？
    一夜好睡。
    第二天顾笙醒来后，自是精神焕发。
    柳芸香一见她，就递了个鸡蛋给她，“笙笙，剥鸡蛋趁热吃，马上稀饭就好了。”
    顾笙笑着接过鸡蛋，一边剥一边问，“娘，相公和阿秀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见？”
    柳芸香道：“去给他们爹送你们带回来的年货了。早些送过去，也省得他再花钱去买，至于送过去后有多少能落到他嘴里，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顾笙不置可否，反正她对赵铁生没有任何的好感，她也懒得管这些小事。
    她几口把鸡蛋吃了，便接过柳芸香递上的稀饭，一边吹，一边慢慢儿的喝起来，“娘，您也趁热吃。”

 第101章 当不成你老婆，就当你嫂子

    婆媳俩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吃完了早饭。
    却仍不见赵晟与赵秀回来。
    柳芸香不由皱眉，“就送个东西而已，怎么这么久，难不成还留他们吃早饭呢？就那老东西的手艺，还是算了吧，送我吃我都不吃。”
    顾笙笑道：“说不定真是留他们吃早饭呢？都这么大的人了，娘别担心了。”
    见柳芸香还待再说，忙拿出了曹大小姐给她那二十两银票来，“娘，这是我这趟去给曹家小姐看病的诊金，您收好了，等开了年相公赶考时好用。”
    至于曹老太太给她那几两，她就留下自己花销了。
    柳芸香见又是二十两，惊喜道：“笙笙，你也太能干了，跑一趟比别人全家人累死累活一整年都强了！”
    却不肯再收她的银子了，“现在家里房子也盖好了，很快就能搬进去了，银子也还有剩，我怎么能再拿笙笙你的银子？便是阿晟年后赶考的银子，我都留了的。这银子还是笙笙你留着吧，本来就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你就拿着，想买什么买什么。”
    能这么快就有新房子住，已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了，儿子如今也越来越好，说到底都是沾的笙笙的光。
    她哪能再贪得无厌？
    等开了年，她就要开始多做针线，多想赚钱的法子，争取下一步为家里添几亩田地了。
    顾笙怔了一下，才笑道：“娘，您还跟我客气不成？这家里您是当家的，我们赚了银子当然都该交给您。平日里家里开销也大，您总不能只出不进吧？我要赚银子真的很容易，我也给自己留了些，防着要买药材工具什么的。您就别说了，只管把银票收好就是。”
    她是真不耐烦操心吃喝拉撒那些琐事，只要有人能全部替她操心了，她付再多银子也心甘情愿。
    可惜好说歹说，柳芸香就是不肯再拿她的银票。
    婆媳俩正说着，赵秀与赵晟终于回来了，妹妹在前，哥哥在后，妹妹一脸的气鼓鼓，哥哥看起来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柳芸香顾不得与顾笙多说了，直接把银票塞回了她手里。
    才问兄妹俩，“谁得罪你们了，怎么都一副借了你们米，连糠都没还你们的架势？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又犯糊涂了？还是那群不要脸的又出幺蛾子了？”
    赵秀看了一眼赵晟，才气道：“娘，这事儿太气人了！您不知道，赵森他、他要娶姚家那个自家无情无义，还要倒打一耙的女人了！”
    “什么？谁要娶谁了？”柳芸香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顾笙倒是反应过来了，忙问赵秀，“阿秀，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谁告诉你的？那个姚姑娘一看就心高气傲，他们家的条件也不是赵家能比的，除非疯了，否则他们家怎么可能看得上要啥没啥的赵森？是不是弄错了？”
    心里简直又好笑又无语。
    这难道就是现实版的“当不成你老婆，就当你嫂子”？
    真是太狗血太雷人了！
    赵秀咬牙道：“四嫂，没弄错，是真的！我和四哥才一过去，张招娣便叫住我们，阴阳怪气的恭喜我和四哥，马上就要有三嫂了……”
    赵秀与赵晟虽厌恶张招娣，到底是长嫂，张招娣既开了口叫他们，他们也不能装没听见。
    便都停下，叫了张招娣一声“大嫂”，然后要进去见赵铁生。
    张招娣却不让他们走，而是笑着恭喜他们马上要有三嫂了，“……说来还是你们的熟人呢，就是镇上开杂货铺的姚家的姑娘，之前差点儿就嫁了四弟的。姚姑娘我见过，又温柔又漂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之前还当真与咱们家没缘分呢，倒不想，绕了一圈，她终究还是嫁了我们老赵家，做了我们老赵家的人，可不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么？”
    赵秀越说越气，“我气得不得了，忙冲了进屋去问爹是不是真的？结果爹也说是真的，还说两家昨儿已经换过八字了，应该开了年，最迟三月里就要成亲。他也是昨晚赵森才跟他说的，他不同意也没用了。”
    “这都叫什么破事儿，前脚才跟弟弟退了亲，后脚就要嫁给哥哥了，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真是想嫁人想疯了吧，连那样一个没脸没皮的东西都瞧得上！赵森也是可笑，明明知道那是差点儿成了他弟媳的人，竟也要娶，他们不要脸，我们还要呢！等着吧，过不了几日肯定全村全镇的就都知道了，我看他们拿什么脸出门见人！”
    柳芸香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也是气得直哆嗦，“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这么可恨的人？是嫁不出去，还是娶不到了，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这么恶心的事来！”
    “不行，我得找那个老东西去，上次的事他一推三不知，一说就是他是被哄出去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结果这次他又是事先不知道，等知道时，已经不同意都没用了，呸，他是死人不成，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真不知道，这事儿肯定是那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搞出来的，他当爹的就该管！他今儿不把这恶心的事给我弄黄了，我就跟他拼了！”
    好容易阿晟身体越来越好，他们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凭什么要被那些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恶心膈应？
    笙笙这么好的媳妇儿，她更是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往后却得叫姓姚的‘三嫂’，跟姓姚的做妯娌，别说笙笙了，她都光想已够恶心了。
    那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搞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时间长了，谁能保证阿晟和笙笙不会因此吵嘴、扯皮、闹矛盾？不会渐渐就夫妻离了心？
    已经换过八字了又怎样，换过命这门亲事也休想成！
    正说着，顺三婶笑着走了进来，“柳大姐，我给你们送点儿血肠来。昨儿杀猪太忙了，灌好了也没顾得上煮，这不我今儿一早起来就给煮上了？想着上次笙笙说好吃，就给你们送些来，你中午……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都这么难看呢，发生什么事了不成？”

 第102章 真拿自己当盘菜

    顾笙见柳芸香没说话，忙笑道：“我正想血肠吃呢，没想到中午就能吃到了，真是多谢顺三婶了。”
    见柳芸香还是不说话，又道，“我们昨儿带了些糖果和炒货回来，给顺三婶家也备了些，我这就给您拿去啊，您稍等。”
    柳芸香这才吐了一口气，道：“笙笙，还是我去拿吧。”
    说完便进了她和赵秀的房间去，很快拿了一包东西出来，递给顺三婶，“妹子，我不是跟你怄气啊。本来说收拾完了，就把东西给你送过去的，谁知道、谁知道……妹子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赵森那个恶心的东西，要娶镇上姚家的女儿了，对，就是之前……你说这事儿多恶心，简直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顺三婶满脸的震惊，“怎么想的？差点儿就成了自己弟妹的人，又不是娶不到，也不是咱们青山镇就剩那一个姑娘了！那一个也是好笑，前脚才更弟弟退了亲，后脚又要嫁给哥哥，脑子坏掉了吧？”
    柳芸香咬牙道：“可不是脑子坏掉了，一个个脑子都让门压了！没人背后捣鬼，这事儿绝对成不了，还特意瞒得死死的，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非要等到八字都换过了，才说出来，绝对是早就算好的！”
    顺三婶义愤填膺，“肯定早就算好的。之前一次次都没逼到你们，反倒落得人人吐口水的下场，不报复回来，他们怎么甘心？真是亏他们想得出来！铁生哥也是，儿子大了，小事不管就算了，这些大事也不管，上次这次都是，没见过他这样当老子的！”
    柳芸香冷笑，“反正他不把赵森的八字拿回来，不把这门狗屁亲事给黄了，我就跟他拼了！”
    顺三婶道：“大姐别急，现在也就是村里的人不知道这事儿，只要知道了，肯定都会跟我一样骂他们的。这话你们不好说，我待会儿就到处去串门，管保不到中午，就把这事儿传得全村都知道，看他们还有什么脸出门见人，自然亲事也成不了了。”
    柳芸香恨声道：“之前的事换了我们谁，肯定都没脸出门见人了，他们不仍照常出门，当没事儿人一样？这次自然也是一样，反正让人说几句、骂几句又不会掉一块肉，能报复到我们才是正经。所以还得我去找那个老东西，让他出面，不然我不但要跟他拼命，还要跟那群不要脸的拼命，大家都别活了！”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往外跑去。
    却让一直没说话的赵晟一把拉住，又请顺三婶先回去了。
    方沉声道：“娘，没那个必要，也的确不占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只要彼此和两家父母都愿意，便是县尊大人来了，也不能阻拦他们，我们作为外人，凭什么阻拦？”
    顾笙也忙道：“是啊娘，这事儿他们至多也就受点儿舆论谴责，让人骂几句，笑话几句而已，的确谁都不能阻拦他们。您也别生气，一辈子的大事，他们都能拿来当儿戏，以为能把我们怎么样，也不想想，要过一辈子的可是他们，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到头来，他们报复到的只会是他们自己，绝不会是我们。”
    赵晟又道：“娘，赵家村也好，青山镇也好，我们都不会多待，至多也就三五年，肯定要搬走，搬去外面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以后至多也就逢年过节，或是有什么事了，才偶尔会回来一次。可他们不出意外，却要在青山镇待一辈子。”
    “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他们是怎么结合的，他们自己更知道，天长日久，怎么可能不吵架离心？注定要成为一对怨偶，余生都别想有安生日子了，就像笙笙刚才说的，他们报复的只会是自己。我们还有什么可跟他们计较的？就当他们是跳梁小丑，也跟旁人一起看笑话就是了。”
    赵秀让夫妻俩的一唱一和，说得脸色好看了许多，“四嫂四哥说得对，日子是他们的，要吵要打都是他们的事，与我们什么相干。我们只会越过越好，才懒得跟他们计较呢，等着看笑话就是了。”
    看向柳芸香，“娘，您也别气了。我们越气，他们就越如意，我们一点儿都不气，气的就该是他们了。”
    柳芸香沉默片刻，才道：“说是这样说，可我还是气得很。就算以后要搬走，也是以后的事了，没搬走之前又怎么办，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说笙笙了，就是我光想着，都觉得要恶心死人了。”
    说着拉着顾笙的手，“笙笙，都是我们委屈了你，你千万别恼阿晟，他也不想的。好在现在还有时间，总能想到法子的。”
    顾笙忙笑道：“娘这是什么话，我不委屈，也不会恼相公。我成天忙得都快飞起了，才没那个时间理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们真的没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我也多的是更重要的事要做，看他们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没听说过高高在上的龙，会在乎阴沟里的臭虫怎么想、又是怎么妒忌仇恨龙的，臭虫的所谓妒忌仇恨在龙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也就只有臭虫自己，才会当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儿了。
    姚玲以为自己嫁给赵森，就能恶心到她和赵晟、报复到他们了？
    她就是嫁给赵铁生，也关他们屁事儿。
    还真拿自己当一盘菜了！
    “可是……”柳芸香还待再说。
    顾笙已直接岔开了，“娘，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别再让它影响咱们大好的心情，好不好？我现在想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装得怎么样了，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想这事儿，早等不及想看了。相公，你要不要跟去一起去？”
    赵晟“嗯”了一声，“当然跟你一起。娘，笙笙说得对，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等真到了那一天，他们要是请了我们，我们就当是同村的人，随便随点儿礼，礼到人不到就是。他们要是不请我们，就更好了，我们直接当不知道。”
    柳芸香见顾笙是真不在乎这事儿，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行吧，我们都别气了，那样的人，为他们生气就是抬举他们。”

 第103章 愚蠢得可笑

    柳芸香说完，又问赵晟和赵秀，“粥和鸡蛋都给你们煨着的，你们是现在吃，还是怎么着？折腾了一大早上，肯定早饿了，就现在吃吧，我给你们端去。”
    赵秀本想说：“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见赵晟已先道：“那娘给我们端来吧。”
    顾笙也笑道：“人是铁饭是钢，是该先吃饭。”
    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兄妹俩很快吃完了早饭，顾笙和赵晟便去了新房那边看装修进度。
    见楼上楼下的墙壁都已粉过了，地面也都铺上了木地板，只是还需要打磨。
    顾笙不由心情大好，“现在瞧着就真有种宽敞明亮，焕然一新的感觉了，再把门窗装上，家具也搬进来，就可以住人了。今儿是腊月十七，十天应该就能万事俱备，看来腊月二十八，我们就可以搬新家了。”
    赵晟算了算，“十天时间肯定够了，娘不是说该订的都早订了吧？正好我现在也没多少事儿，进度就交给我来盯吧。”
    顾笙笑道：“我打算下午和明后两天，要去我近一个月内，接生的产妇家里都瞧瞧，罗大夫那儿也得去一趟，阿秀肯定都要跟着我的。还要防着有新的病人家属找来，娘又要忙着给工匠们做饭，准备过年的事，算来算去，只有你最闲，你便不说，盯进度也肯定要交给你的。”
    赵晟有些歉然，“家里如今就我一个男人，这些事本来都该我来的。结果一直都是娘和笙笙你，还有阿秀在劳心劳力，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顾笙挑眉，“你是会接生，还是会做饭？你的专长是读书，你眼下最重要的事也是备考，居然还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想就算了，也该往好的方面想啊，你娘这么能干、你娘子这么能干，连你妹妹都这么能干，这么好的福气，可往哪儿找去？”
    说得赵晟笑起来，“笙笙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也是，单我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娘子这一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顿了顿，“就是我不但给不了你好的生活，还……总是给你添堵，让你不高兴，我还不能拿那些人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心里真觉得太对不起你了。”
    顾笙失笑，“合着我先前说的我忙得飞起，多看那些人一眼都嫌浪费时间这些话，都是白说的？我不是安慰娘，我心里真这么想的，就凭他们，也配给我添堵，让我不高兴？他们还没那个资格。”
    赵晟抿唇道：“其他人就算了，镇上……那位姚姑娘，却实在过了。她父母兄长都很疼她，绝不会同意她嫁赵森的，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她自己死活要嫁了。而她自己为什么死活要嫁，我估计，跟上次我说的希望她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有关。”
    “虽然笙笙你大度，格局也大，远非她那样的井底之蛙能比的。但我设想了一下，若今天你和我换一换，有个男人跟姚姑娘一样的给我添堵，我光想都觉得怒火中烧了，何况她还真付诸于行动了。你心里怎么可能真好受？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
    到底定了那么几年的亲，就算几乎没单独见过面、说过话，逢年过节赵晟身为准女婿，还是要去姚家拜访送礼的。
    与姚玲的父兄也同桌吃过几次饭，从他们的言行都不难看出，他们对女儿和妹妹，是真的疼爱。
    那怎么可能让她明明才跟弟弟退了亲，又嫁给哥哥？
    都不说赵家的条件和赵森的个人情况了，只凭她真嫁了后，会被人如何耻笑唾骂，当父兄的都绝不可能同意。
    可事情还是成了，除了姚玲的父兄只能妥协，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而姚玲死活要嫁的原因，他也想不出第二个……对她本来就已避之不及，如今更只剩厌恶，这世上居然真有这种不利己也要损人的人，到底怎么想的？
    顾笙等赵晟说完了，才道：“所以怎么着，你又要说对不起？她爹娘都管不了她，你难道还管得了。你也就比我早知道了那么一刻钟而已，怪谁也不该怪你，你自责个什么劲儿？”
    “至于她为什么死活要嫁，你能想到，我当然也能想到。她自己都拿自己的终生当儿戏了，我们管她去死呢，反正将来后悔的绝不会是我们，我们也问心无愧，就够了。”
    姚玲的心思她太能想到了。
    你赵晟不是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吗？
    那我就嫁给你哥哥，给你当嫂子，日日都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根本避无可避。
    我不好过了，你们也休想好过，——真是天真愚蠢得可笑！
    让顾笙意外的是，赵晟竟也这么细心，该想到的一样想到了。
    不过姚玲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么“好”的报复办法的？
    她就算想到了，赵森这边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配合她？
    娶自己的前准弟媳，哪个男人都忌讳吧？
    哪怕姚玲条件再好，嫁妆再丰厚。
    肯定少不了人从中穿针引线……
    顾笙因又道：“这事儿就像娘说的，张招娣多半参与了，现在最恨我们的，就是她了，她心眼儿也比其他人多。但除了她，应该还有其他人，张招娣可进不了姚家的门，先偷偷说服那位姚姑娘，或者说与她一拍即合。不过不管还有谁，都与我们无关，将来姚姑娘后悔了，自然会与找他们，与他们狗咬狗的。”
    “至于我们自己，稍微提高点儿警惕，防着那人再在背后使其他坏，坑我们就是了。不过只能出这种愚蠢招数的人，应该也想不到其他使坏的法子了，我们也不必草木皆兵。”
    赵晟见顾笙是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心里仍不是滋味儿。
    笙笙自嫁了他，每日都在劳心劳力，每日都在经历应对他那些没脸没破的所谓“亲人”们折腾出来的各种破事儿，如今更又添了一个前未婚妻，可谓变本加厉。
    他一定要中，中了后立刻带了她和娘、阿秀远走高飞，让那些人休想再烦她一丝一毫！

 第104章 上蹿下跳

    姚玲与赵森的婚事能成，的确就像赵晟和顾笙猜的那样，是她自己要死要活求来的。
    那日田产婆与张招娣分开后，回到亲戚家里吃完饭，便急匆匆赶回了镇上去。
    姚父去了自家的杂货铺忙活，姚母却是一直在家的。
    瞧得田产婆上门，还当是有好消息了，立刻就要让儿媳给她做醪糟荷包蛋去。
    田产婆却满脸的受之有愧，说自己又没能替姚母找到合适的女婿人选，哪好意思再白吃他们家的荷包蛋？
    当然，等热腾腾的醪糟荷包蛋端上来，田产婆还是连蛋带汤吃得都不剩，才提出要去见一见姚玲，“……到底是姑娘一辈子的事儿，我还是得听听姑娘有什么要求不是？”
    姚母已让女儿的亲事愁得心力憔悴，就怕再拖下去，她一个看不住，又让姚玲偷跑出去，再找上赵晟和顾笙说那些没脸没皮的话。
    真的，到时候他们全家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见田产婆说得有理，便引了田产婆去姚玲的房间。
    姚玲被关了这么久，本就心情不好，瞧得田产婆又来了家里，知道肯定为的自己的亲事，心情就更糟了。
    她才不要嫁别的男人，她这辈子只嫁赵四哥。
    赵四哥也本来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他们只是阴差阳错错过了，但她艰信，他们总有一天会再续前缘的！
    姚玲对田产婆自然客气不到哪里去，“今儿又拿什么歪瓜裂枣来充数，好骗我爹娘的银钱了？就您说的那些男人，给赵四哥……给我提鞋都不配，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们？您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往别家赚谢媒钱去吧！”
    气得姚母就要打她，还在口口声声‘赵四哥’，人家都成亲了，两口子感情也好得很，还有她什么事儿！
    田产婆当然要拉要劝，趁机把姚母给弄了出去。
    才低声问起姚玲来，“姑娘可是还忘不了赵家四郎？哎，也怪不得姑娘，赵家四郎那才貌人品，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我也爱，便是嫁不成他，能日日看着他，也是好的。”
    都已经做好准备，要怎么一步一步探姚玲的口风，再根据她的态度来想该怎么劝她了。
    不想姚玲张口就是‘赵四哥’，看来这事儿今天就能成！
    姚玲果然霎时转变了态度，“大娘什么时候见的赵四哥？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我娘根本不许我出门。他也……也不许我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他真是好狠的心，只知道心痛那个女人，根本不管我有多难过……”
    田产婆心里越发欢喜了。
    嘴上却是急道：“姑娘别哭啊，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说实话，我也见过赵四郎的娘子，真是又漂亮又能干，我要是赵四郎，我也肯定会眼里只有她的。”
    “姑娘就别想那么多了，到底你们没缘分，你也很快就会嫁人。以你爹娘对你的疼爱，肯定是要把你嫁到其他镇上，或是县里当太太的，以后别说三五年了，指不定十年八年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们，不是正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指不定十年八年，她都不可能再见到赵四哥？
    姚玲哭得更凶了，“我不要十年八年都再见不到赵四哥，我就算嫁不成他了，我也不要连他的面都再见不着。我只要能天天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老天爷为什么连这么个愿望都不能满足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田产婆则更高兴了，满脸愁容道：“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便是就嫁在咱们镇上，怕要见赵四郎一面都难。除非，姑娘就嫁到他们赵家村，甚至，就嫁到他们赵家。我倒是听说，赵四郎的三哥还没娶亲，他也是一表人才，可搁哪里也没有这样的事儿啊，还不知道那些烂舌头的要怎么说。”
    见姚玲不哭了，又道：“不过男未婚女未嫁的，关那些烂舌头的什么事？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反正过日子的是姑娘你自己。到时候，你不就可以日日见到赵四郎了？说不定，将来还能……嗐，看我，胡说八道什么呢，让你爹娘知道了，怕是要吃了我。”
    话音未落，已让姚玲一把抓了手。
    急切道：“大娘帮我，只要您帮我嫁到他们家去，我不会让我爹娘把您怎么着的。我爹娘我也自己会说服，您只要、只要帮我跟那边说好就是了，求大娘帮我！”
    对，田大娘说得对，只要她嫁了赵四哥的三哥，她就是他三嫂了，不就可以日日都见到他，这辈子都不用担心有一天会再见不到他了？
    他总不能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要，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那他不管去了哪里，终究都会回来，终究都躲不了她的！
    她还可以日日给那个女人添堵，就像那个女人现在日日都堵她的心一样。
    明明赵四哥就是她的未婚夫，她凭什么抢了去？要不是她，赵四哥怎么可能对她这么狠心？
    她不好过了，那个女人也休想好过！
    之后，姚玲便开始要死要活，说绝食就真绝食，说上吊就真上吊。
    把姚父姚母和姚玲的哥哥嫂子们都气得半死，又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痛苦的答应了姚玲。
    然后强忍愤怒与恨意，请来了田产婆，事情既是她个挨千刀的老挑货弄出来的，当然也只能交给她去办了，等办完了，再与她算账也不迟！
    另一边，张招娣说服赵森就容易多了。
    毕竟姚玲相貌是真不差，家里条件也是真不错，若不是姚玲脑抽了，赵森做梦都不敢想能娶到这样的老婆。
    自是张招娣才一说，哪怕明知张招娣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仍没怎么犹豫的同意了。
    差点儿成了他弟媳又如何？
    不最终没成吗，那便仍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听说还要陪大把的嫁妆过来，那他简直就是人财两得，傻子才不肯呢。
    至于旁人会不会说难听的话，笑他‘捡破鞋’之类，只管说、只管笑去。
    人财两得的不是他们，当然要羡慕妒忌恨，巴不得把好事给他搅黄了，他才不会傻到如他们的愿！

 第105章 搬新家

    顺三婶说到做到，不到中午，就已把赵森要娶自己前准弟媳，姚玲前脚跟弟弟退亲、后脚又要嫁给哥哥的事传得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知道了。
    到了下午，上午就知情的人又你传我，我传你，直接传得村里老老小小都知道了。
    毕竟这样的八卦向来是人人都喜欢听喜欢传、也传得最快的，一时间，全村人人都在议论这事儿。
    不过舆论基本一边倒，都是骂赵森和姚玲不要脸，简直有病的，“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真是疯了！”
    “另一个是外人，当初能无情无义，说退亲就退亲，现在能干出这么不要脸，这么给人添堵的事儿，还算了。他赵森可是亲哥哥，哪怕之前有矛盾，也是打落了骨头连着筋，居然也这样干，真的是没救了。”
    “可不是，阿晟倒了什么霉，才摊上这样的哥哥？”
    “前脚跟弟弟退亲，后脚又嫁给哥哥，连脸都不要了，不会俩人早就……看对眼儿了，就等着这一天吧？”
    “说不定呢，阿晟虽然长得好，书也念得到，哪及得上赵森油嘴滑舌，心眼儿还多……”
    把赵铁生又狠狠气了一回。
    偏赵森还说他，“您管别人怎么说，得好处的不是他们，当然巴不得给我弄黄了。”
    “……您别说了，我死也不会退亲的，都已经分家了，爹您也做不了我的主了，就等着喝我的喜酒，等着以后多一个儿媳妇孝敬您就是了。总归我娶了老婆，每个月该称您的钱粮，也不会少了您的，您还想怎么样？”
    其他儿子儿媳也都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老天早就注定好的呢？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安安心心等着喝您的儿媳茶就是了。”
    话说得漂亮，一个个眼里的幸灾乐祸和等着看好戏的心态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虽然大家因分家的事，闹得很不愉快，至今都各有心思。
    但在这事儿上，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赵铁生只能满心愤怒与悲哀的把自己锁进了房里，心里痛苦后悔得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自己一样……
    柳芸香与赵秀听得全村的人都一边倒的骂赵森和姚玲，本就因顾笙与赵晟都说不在意，瞧着夫妻感情也一点没受影响，而只剩的几分生气，也都散了。
    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除非以后赵森和姓姚的都不出门，不跟村里任何人往来，否则就等着被口水淹死吧！
    母女俩都如常过起日子来。
    本来她们就忙，马上要搬新家了，心里也高兴，简直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顾笙与赵晟更是丝毫没受破事儿的影响。
    顾笙仍日日忙着全镇各村的给人看病、做产检儿保，赵晟则劳逸结合，一边盯自家装修的进度，一边看书做文章。
    夫妻俩都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好像才眨眼间，就已过了腊月二十五，离过年只得五天了。
    张招娣将一家人如常生活，因为要过年、也要搬新家导致的家里气氛甚至比之前更好了的情形看在眼里，则是气得牙根直痒痒。
    哼，她绝不信他们真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高兴、这么不受影响，肯定都是装的，还想骗她！
    且等着吧，等姚玲进了门，既有几年的情意，又有银子和娘家撑腰，还有嫂子的名分，想对赵晟表达一下关怀，给他送个这啊那的，那还不是名正言顺？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顾笙那个小贱人能把姚玲怎么样，到底是她更厉害，还是姚玲更厉害！
    俗话说“紧腊月，慢正月”，顾笙才觉得刚过了腊月二十五，眨眼又已是腊月二十八。
    他们搬新家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这日清晨，柳芸香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先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往锅里舀满水，再在灶膛里添上一把柴，等待会儿儿女们起来直接就有热水用后，便出了门去。
    她是去请昨儿就说好了的村里能干也交好的妇人们到他们的新家里，帮着操办中午的暖屋酒席的。
    搬家这样的大喜事，自然要好生热闹热闹。
    今儿越热闹，他们家以后的日子才能越红火。赵晟一开始还觉得没必要大办，“就请几家素日与咱们家交好的，简单吃顿饭也就是了。”
    本来娘和笙笙、阿秀近来就够忙够累了，好容易终于忙完了，又赶上马上就过年了，正该让她们都好生歇歇才是。
    顾笙却猜到柳芸香应该是想借此机会，好生风光一下，扬眉吐气一下的。
    人活在这世上，谁还能偶尔都没点儿小小的虚荣心了？
    很是支持她，“这可是咱们家第一次办喜事，是不能马虎了。反正都要请的，就全村一起请了吧，省得回头没被请到的说娘和咱们家厚此薄彼，也多花不了多少银子。”
    还三下五除二，连酒席大概要用多少肉菜米面都给柳芸香算好了，“按娘说的十五桌来算，每桌五碗四碟，每碗平均半斤肉，便是六十七斤半肉，再算点儿损耗折损，那肉八十斤肯定够了。每桌再添一条鱼吧，正好十全十美……米面家里有多的，就先不买了。”
    “再去镇上打些酒、买些糖果炒货之类的……猪肉二十文一斤，鱼十五条四百文尽够了，酒和其他东西按二两来算，拢共也就……四两银子的事儿，却能换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娘，我支持您！”
    赵秀也跟着道：“至多多请几个婶子嫂子来帮咱们的忙，等晚上散了席，给她们多包些吃货就是了。娘以往也帮过她们家，又有的吃有的拿，她们一定很乐意，便也不会太累着我们自家人了。娘，我也支持您。”
    说得柳芸香十分的高兴。
    一手揽了顾笙，一手揽了赵秀，笑道：“果然还是小棉袄贴心，不像某些人，心比咱们家新房子的承重梁还粗，我都懒得跟他说！”
    搬新房子这样的大喜事，都不好生热闹风光一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也等不及想打某些人的脸，让他们看看，就算自家母子几个净身出户，一样几个月内就盖大房子，日子过得比他们好十倍！
    事情遂这么定了下来。

 第106章 宾客盈门

    顾笙警觉性高，柳芸香才开始往锅里舀水，她已经醒了。
    不过一动也没动，大冬天的能赖会儿床，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赵晟很快也醒了，见顾笙还睡着，便没惊动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自己跑步去了。
    余下顾笙又赖了一会儿床，听得外面隐隐传来赵秀应该是不由自主哼出声的小曲儿，抿嘴一笑，翻身坐了起来。
    “四嫂，早啊。”
    正淘了米要准备熬粥的赵秀一见顾笙，便笑开了花儿，“你洗完脸能帮我洗十几个鸡蛋放尾锅里吗？我马上还要准备蒸馒头，实在不得闲。”
    本地请人帮忙置办酒席的规矩是早上也要管饭，所以今儿的早饭除了粥和鸡蛋，还得蒸一屉馒头，再做几个小菜。
    顾笙笑着应了，“我梳洗完了就洗鸡蛋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阿秀你只管说。”
    “那四嫂待会儿帮我烧火吧……”
    姑嫂俩说说笑笑，配合默契，等赵晟锻炼完回来，柳芸香也带着帮忙的妇人们都回来了。
    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待吃过早饭，连顺三婶婆媳在内，十几个妇人又随柳芸香去了他们新房子的灶房里，开始做中午的宴席做准备。
    大家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杀鱼的杀鱼、烧火的烧火……手上忙个不停，嘴上也没闲着，“柳嫂子，你家用水也太方便了吧，怎么想到这么个好法子的？”
    “是呀，洗东西也方便，浇菜也方便，我都想给家里也弄个了。”
    “我这辈子，住这么好的房子是肯定不敢想了，但今儿能看一看心里也高兴。”
    柳芸香一边统筹，一边笑着与大家说话，“这法子是我家笙笙想出来的，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巧的心思，我昨儿看到时，也很惊奇呢。”
    “真都是用的竹子，具体怎么做，你们待会儿问我家笙笙吧。”
    “五嫂怎么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了，你家大春二春都那么能干，兄弟妯娌又孝顺和睦，要不了两年，肯定也能给你盖这么一栋房子了……”
    顾笙在院子里听得大家都对她的引水“工程”感兴趣，想着若能推广开来，也是好事一桩。
    乐得教给大家，“就是把竹子掏空了互嵌起来，再挖了渠道埋起来，这样比直接挖渠道干净也安全。不过首先得你们的家离水源近，还得有一定的落差，不然水也流不到院子里。”
    “行啊，回头您家里要做时，我去看看就是……”
    赵晟则一直在院子里写对联，待会儿好贴满每个房间的门口。
    听得灶房里时不时传来柳芸香和顾笙的笑声，再想到柳芸香已好久没笑得这么开怀过了，顾笙一开始更是轻易不笑的。
    他不由满脸都是笑，写对联都更有劲了。
    大家忙到快交午时，桌子凳子都借了来摆好，村里的人们也陆陆续续来道贺了。
    虽柳芸香和赵晟早就有言在先不收礼，谁又真好意思空手来？
    不是提了一只鸡，就是提了两块肉，或是一篮子鸡蛋、一块尺头，还有特地去镇上买了鞭炮来，给一家人添热闹喜气的。
    还不到开席时间，院子里已坐得满满当当，热闹至极。
    人人脸上都满是笑容，赞美着柳芸香他们的新房子，羡慕着他们母子的好福气。
    赵铁生坐在其中一席上，也满脸都是笑。
    哪怕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的看他，议论他，肯定还少不了说他‘活该’、‘自找的’、‘更后悔的日子还在后头’之类，也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不管怎么说，阿晟母子几个终于能有自己的家，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了，他实在替他们高兴。
    他没有那个能力，给他们母子好的日子，但他们还是过上了，且肯定还会更好，他一定会在心里日夜祝愿他们的。
    至于赵木三兄弟，柳芸香和顾笙都直接放了话，自家的新家不欢迎他们，“……大喜的日子，我们可不想坏了自家的心情，也希望某些人识趣一些，不要来触我们的霉头！”
    三兄弟哪还有脸来，便是柳芸香和顾笙不放话，都没那个脸了，如今自然更没脸，只能把没脸连同生气，都一起关在了自家的门内。
    到得午时，柳芸香见最后一个菜——酸菜整鱼下了锅，便叫了几个专门负责帮忙上菜的本家侄儿们进灶房，准备上菜了。
    就听得外面又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忙叫赵晟，“阿晟，你快去看看是谁来了，咱们家应该没有其他客人了才对。”
    赵晟也挺纳罕，应声去了外面，不一时便领了罗大夫回来，“娘、笙笙，是罗大夫来给我们道喜了。”
    罗大夫笑容满面，一见柳芸香和顾笙，就拱手向他们道贺：“恭喜柳嫂子、恭喜赵娘子了，今年乔迁新居，明年便金榜题名，添丁进口。”
    又抱怨顾笙，“乔迁这样的大喜事，赵娘子竟然还瞒着我，要不是今儿刚好听人说起，我不是要错过了？之前还当与赵娘子也算有几分交情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赵娘子一直拿我当外人呢！”
    说得柳芸香是喜笑颜开，“嗨呀，罗大夫真是太会说了，那就承您吉言了。”
    顾笙则是忍俊不禁，“罗大夫不会还要哭吧？不是故意瞒您的，是想着您一年忙到头，好容易马上过年，可以休息几天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没想到还是打扰了，那待会儿让我相公陪您好生喝两杯，就当给您赔罪了，怎么样？”
    罗大夫这才转嗔为喜，由赵晟引去了赵铁生那一桌坐席，一路还笑着纷纷与大家伙儿打招呼。
    不想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这回不用柳芸香叫了，赵晟直接便迎了出去。
    稍后又引了里长的儿子宋大少爷回来，“实在没想到宋兄今日竟会来，真是有失远迎，蓬荜生辉，请——”
    宋大少爷宋允杰笑道：“赵兄太客气了，都怪我不请自来。我也是听人说的，若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了，肯定要来讨一杯喜酒喝的。便是内子听说后也想来，既为道贺，也为再次向赵娘子道谢。只是身体还没复原，只能明年赵兄高中时，我们夫妇再一同来道贺了。”

 第107章 扬眉吐气

    赵晟与宋允杰又寒暄了几句，便也请了他去赵铁生和罗大夫那一席，待会儿他也要坐这一席的，正好陪客了。
    宋允杰虽是里长的儿子，赵家村认得他的人却不多，远不像罗大夫，十里八村的人，就没谁不认识的。
    见宋允杰长相斯文，还穿的是长衫，一看就是跟赵晟一样的读书人。
    都当他是赵晟的同窗，特地赶来道喜的。
    还是听曾见过他的人说了一句：“这好像是里长老爷家的大少爷啊！”
    然后你告诉我，我再告诉他，这样渐渐传遍了每一席，又从宋允杰旁边的席面上传了话回来：“确实是里长老爷家的大少爷，刚才听见阿晟给三叔公、铁生叔他们介绍了，也听见了罗大夫与他打招呼。”
    赵家村的才都确定了宋允杰的身份，立时更羡慕柳芸香母子了。
    罗大夫来贺喜就算了。
    他现在本来也与阿晟媳妇走得近，听说拜不成阿晟媳妇为师，还打算收阿秀为徒呢，他来道贺还情有可原。
    可里长家的大少爷以前也没听说过跟阿晟有什么交情啊，怎么忽然也跟阿晟走这么近了？
    还送了整整一担贺礼来，银子多得花不完呢？
    总不能忽然想起，他跟阿晟原来还是同窗……想起来了，阿晟媳妇前不久才救过宋家大少奶奶的命，宋家也是直接送来一担谢礼来。
    既是自己媳妇儿的救命恩人家里办喜事，宋大少爷当然该来道贺，说来说去，阿晟还是沾的他媳妇的光，——怎么就这么好的命，能娶到这么能干、这么旺家的媳妇儿呢！
    顾笙听觉灵敏，便不刻意去听，也能听见满院子客人对自己的种种议论，不过都只是一笑置之。
    别说大家都是羡慕夸赞的话了，就算是什么不中听的话，她今儿高兴，也懒得计较了。
    她见宾客们都举筷开动了，帮忙的人们也都落了座，柳芸香却还在满院子的招呼客人们、各种忙活。
    不由分说拉着柳芸香也坐下了，“娘，您都忙一上午了，还不累呢？快坐下，好生歇歇，也好生享受一下美食吧，相公知道一桌桌招呼敬酒的。”
    旁边的妇人们见了，又纷纷赞起柳芸香好福气来，“这么好的儿媳妇，可真是打着灯笼火把都难找呀，柳嫂子可太让我羡慕了。”
    “真的比女儿都贴心……阿秀，我没有说你不贴心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你娘福气太好了，都有你和阿晟一双这么好的儿女了，还能有你嫂子这么孝顺的媳妇。”
    “可惜阿晟媳妇没有姐妹，不然我用抢的，也一定要抢回去做自己的媳妇啊！”
    说得柳芸香是满面红光，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今儿可真是太风光，太扬眉吐气了，比之当初……反正她这辈子都没像今儿这么高兴过，笙笙一定是上天特地赐给阿晟、赐给他们母子的珍宝吧？
    大家吃着喝着笑着，因全村的人都来了顾笙他们的新家吃席，家家都关门闭户，一片安静。
    便越发衬得满院子的欢声笑语隔老远都能听得见。
    自然也传到了赵家，传到了赵木兄弟妯娌几个的耳朵里。
    不一会儿便引得他们的脸更黑，也更生气更后悔了。
    全村的人都请了，就是不许他们去，什么意思呢？
    虽然就算八抬大轿来抬，他们也不会去，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不是摆明了告诉全村的人，他们母子几个拿他们当仇人，不是“啪啪”往他们脸上扇耳光，让他们更丢脸呢，嘴上还非要唱高调，说什么‘好歹也是亲兄弟，亲骨肉’，呸！
    等再听得里长老爷家的少爷也去了赵晟的新家贺喜，鞭炮都给放了一筐，——难怪是有一阵鞭炮声又响又久。
    贺礼也直接是让下人以担子挑去的。
    赵木等人直接快气疯了。
    当初姓柳的和赵晟肯定是故意闹分家的，肯定是，就怕他们沾了光、占了便宜。
    他们要是早点儿把银子拿出来，早点儿说他们能与里长老爷家的少爷交好，他们就是脑抽了，也不会分家。
    真的太阴险，太黑心了，同样的话哪怕骂他们一万次，都不能解恨！
    张招娣心里尤其恨，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恨得简直想吃人肉喝人血。
    为什么明知道赵森要娶姚玲了，那黑心烂肝的母子几个还能这么高兴，这么得意的办乔迁喜酒？
    他们不是该气得半死，气得跳脚。
    气得早就打上门来，跟那个偏心眼儿的老不死大吵大闹，跟赵森也直接动手，甚至到镇上姚家去闹事吗？
    结果这些事通通没有发生，他们就像压根儿不知道赵森要娶姚玲了一般，还是照常过日子，今天还大摆酒席……绝对是装的，绝对是！
    都这么能装是吧？
    行，她明儿就找田产婆去，不赶在就这几天内，便让赵森与姚玲成亲，让姓柳的母子几个连年都过不好，她就不姓张。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人都到眼前，火都烧到眉毛了，他们还怎么装！
    本地的酒席一般都只吃中午一顿，吃过午饭不久，除过至亲至交和帮忙的，客人们便陆陆续续的走了。
    罗大夫和宋允杰也告辞走人，稍后连赵铁生都在瞧得柳芸香母子几个忙得差不多，自己留下也再帮不上什么忙后，跟着回家去了。
    晚上家里便只席开了四桌，但仍跟中午一样的热闹。
    柳芸香还破例喝了酒，除了每一桌都敬了一轮，主要便是跟顾笙喝了，“笙笙，娘心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要说的话都在酒里了。我喝三杯，你喝一杯就是啊……你就让我喝吧，我太感激，也太高兴了，这会儿就想好生喝几杯！”
    赵晟与赵秀也劝顾笙，“娘难得这么高兴，笙笙你就让她喝吧。”
    “是啊，四嫂，大不了喝醉了就让娘睡就是，在自己家里还怕什么？别说娘了，我是不会喝酒，不然也要好生喝几杯。”
    顾笙便也不再多劝，笑着与柳芸香碰起杯来，“怎么能娘三杯我一杯，该您几杯我就几杯才是，反正马上就过年了，本来也就吃好喝好。我先干了，您慢慢儿喝啊……”

 第108章 不想分房，就保持原样

    柳芸香酒量本来不错，架不住太高兴多喝了几杯，还不到散席，便已醉了。
    顾笙酒量比她好，喝得也没她多，倒还能保持清醒。
    忙与赵秀一起，将她扶上了楼去睡下。
    这才与赵秀、赵晟和顺三婶婆媳，一起收拾起残局来。
    待把整个灶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院子也扫得干干净净，送走顺三婶婆媳后，赵秀直接瘫在了堂屋的圈椅里，叫道：“总算可以洗洗睡了，今儿这一天也真是有够累的！”
    赵晟笑道：“之前我就说了，办酒席最累人的，要不还是别折腾了，结果没一个听我的。现在终于知道累了？”
    赵秀一下坐直了身子，“就算累，也是高兴的累，心里喝了蜜的累，是吧四嫂？”
    顾笙点头笑道：“是，再累咱们心里也高兴。”
    赵秀便得意的看向赵晟，“哼，我和四嫂都觉得累也高兴，四哥不觉得就算了，反正咱们家里也不是你说了算。”
    说得赵晟好气又好笑，“看来有些人是皮痒痒了。”
    兄妹夫妻仨又说了一会儿话，热水好了，赵秀便先洗漱去了。
    顾笙等她洗完，上了楼去，也好生洗了个澡，连头发一起洗了，只觉整个人都轻了。
    刚用异能烘干头发，——如今没有吹风机，顾笙头发还又长又密，要不是有异能，她肯定只能偷懒，好些天才洗一次头了。
    赵晟就进来了，顾笙暗道一声“好险”，他要是早进来一分钟，她指不定都要露馅儿了。
    嘴上已问道：“赵晟，你不是也洗澡吗，这么快就洗完了？”
    就算有她弄的简陋版的淋浴，洗澡比之前方便了许多，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赵晟咳嗽了一声，才道：“水还不够热，我等下去洗。那个……笙笙，我上楼来是想说，你要是困了，就先吹灯睡你的，我……隔壁房间的床娘不是也铺好了的，大不了，我……”
    想说大不了他睡隔壁房间，那肯定吵不着她。
    话到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他不想跟笙笙一人住一间房，还是想跟她同床共枕，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他……自上次在客栈后，近来又有两次觉得难熬过，还是不想跟她分房而居。
    可之前是家里只有两间屋，两张床，如今却足有五间卧室，哪间都能住人，他再赖着跟笙笙同住一屋，就实在有些厚颜了。
    他和笙笙到底还没……圆房，笙笙年纪也还小，至少也得是明年他考完后的事了。
    顾笙见赵晟支支吾吾的，先是疑惑，随即便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他没出口的话和他为什么支吾了。
    片刻才也咳嗽一声，道：“那个，我听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你不是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回县学念书吗？要是现在就单独睡一间屋，等你刚养成习惯，就得回县学了，又得重新开始适应与人同住一屋。这样反反复复的，也太、太影响你的学习了，还是……就保持原样吧。”
    要不是赵晟这会儿提起，她压根没想到如今家里有的是房间和床，她和他大可不必再挤一间屋，一张床了。
    她潜意识里已默认，眼下她待的房间，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但就算经他提醒后，她想到了，她脑中直接闪过的念头还是：没必要分开吧，大冬天的，两个人睡一张床，还能暖和一点儿呢。
    虽然她其实，咳……并不怕冷，但赵晟跟她不一样，肯定还是冷的。
    他又马上要县试了，就是妥妥的准高考生，她当然得一切都以准高考生为重！
    正想着，已听得赵晟道：“笙笙，那你先去床上煨着，别着凉了。我下去洗澡了啊。”
    从神情到声音，都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顾笙本来脸已不那么烫了，听得他的话，脸霎时又烧了起来。
    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不知道的，还当他们要怎么样呢！
    好在赵晟说完，便欢喜的转身，“蹬蹬蹬”的出去了。
    顾笙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幸好他说完就走了，彼此不用直面尴尬，不然真的很难收场呀……
    次日，一家人除了早起去三叔公家商量明儿祭祖事宜的赵晟，都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起了床。
    柳芸香刚起床时，还带着几分宿醉的萎靡，但洗过脸后，便精神了起来。
    一边吃着赵晟熬的粥，一边笑着与顾笙赵秀道：“我刚睁开眼睛时，看见满屋子都是阳光，还能听见外面的鸟叫声，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还是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是在我们的新房子里，是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本来头还有些痛的，立时不痛了，整个人简直精神焕发！”
    赵秀也笑道：“我也跟娘是差不多的反应，都不敢相信这么好的屋子，是我们自家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顾笙听得失笑，“这算什么好屋子。等将来相公高中了，给我们弄个几进的大院子，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有，那才真是好屋子呢，娘和阿秀就等着吧。”
    柳芸香直笑，“就现在我已经够高兴了，将来就算真能有更好的房子，在我心里，也肯定及不上这里。这粥熬得是真不错，倒不想阿晟一向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还能有这份手艺。”
    顾笙笑道：“以往是娘没给他机会学，他能把书念那么好，学其他东西自然也是又快又好，娘就等着享福吧。”
    柳芸香感叹道：“以往我总想着，他身体不好，念书又辛苦，便什么都不让他做，最好能一动也不动，结果你们也看见了。还是现在好，他瞧着身体精神都越来越好，要不说笙笙你是他的福星，更是我们全家的福星呢？我以往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喝到阿晟亲手熬的粥啊！”
    搁整个赵家村，也找不到比她儿子更体贴懂事的了，叫她怎能不高兴？
    不过让柳芸香更高兴的，还是昨夜顾笙与赵晟居然仍睡的一间屋。
    就算他们还不能圆房，那提前培养感情总错不了，日日睡一间屋的感情，与分睡两间屋的能一样？
    她昨儿只顾着高兴，竟忘了这一茬儿，晚上更是直接喝醉了。
    幸好小两口儿感情好，没有分开，不然她这会儿非得骂死自己不可。

 第109章 过年

    娘儿三个说说笑笑的吃完了粥。
    柳芸香是个闲不住的，立刻又开始里里外外的收拾起来。
    顾笙与赵秀要帮忙，她还不让，“你们坐着就是，不过扫个地，到处擦擦而已，都是新的，又不脏，还能累着我不成？亏得昨儿人多力量大，酥肉蒸肉糍粑和各色丸子都有了，我今儿不用再现炸。下午只要再煮些腊肉腊肠，明儿就可以安安心心过年了。”
    赵秀笑道：“往年这时候，娘早忙得脚不沾地了，今年真好，又清静又轻松。对了，娘，还要买鱼不？明儿的年夜饭肯定要有鱼，才能年年有余嘛。”
    柳芸香道：“昨儿就跟你们顺三婶说好了，今儿小栓去镇上置办年货时，给我们带两条鱼回来。笙笙，你爱吃咸汤圆不？我准备了花生芝麻馅儿，你要是爱吃咸的，我就再准备些肉馅儿。”
    顾笙如今就没有不爱吃的，笑道：“好啊，那娘准备些肉馅儿的吧，不过会不会太麻烦？”
    柳芸香手一挥，“麻烦什么，过年本来就该什么都做点儿来尝尝，不然一天天的怎么打发时间？阿秀，你大俊嫂家的各种青菜多，你待会儿去他们家一趟，买个一背篓回来。肉虽好吃，顿顿都吃也受不了，等着看吧，不出三天，肯定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青菜吃了。”
    顾笙道：“等过完年，把院子平了，周围也都垒一垒，咱们也可以种菜了。再种上几棵桂花树，几株夜来香、腊梅什么的，以后咱们家可就四季飘香了。”
    正说着，赵晟回来了，闻言笑道：“夜来香和腊梅三叔公家就有，回头我找他老人家分些来，桂花树倒是不记得村里谁家有。”
    “后山上应该有，回头空了我去找几株回来就是。”
    顾笙说着，见赵晟衣襟上有几点墨迹，打趣道：“赵晟你不是向来最爱整洁的，你不会就这么顶着一身的墨点儿，走了全村吧？”
    赵晟笑着摆手，“不是，是刚才给三叔公家写春联儿时，他家小曾孙调皮，不小心给我弄上的。娘，什么时候吃午饭？我答应了好些叔伯哥哥们，吃过午饭要给他们写春联。”
    柳芸香道：“什么都是现成的，就煮个饭，炒个素菜，你上楼换身衣裳，再歇歇，也就差不多了。”
    顾笙不由笑道：“感觉才吃了早饭，马上又要吃午饭了，不会年还没过完，我已经胖二十斤了吧？”
    柳芸香与赵秀都直笑，“不会的，就算要胖，也胖不了二十斤，我们有经验，等年过完吃一阵子素菜，自然就瘦了。”
    “四嫂这么瘦，胖二十斤也不胖，正合适好吗？是吧四哥？”
    赵晟当然说“是”，“笙笙，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一年忙到头，过年还不能随心所欲呢？反正……”
    反正她长成什么样，他都喜欢。
    他虽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顾笙依然一下就明白了，忙有些脸热的拉了赵秀，“阿秀，娘不是让你去大俊嫂家买青菜吗，我跟你一起去。”
    希望阿秀和娘没明白某人没说完的话吧。
    余光却见柳芸香与赵秀满脸的姨母笑，显然都明白了，她白希望了，越发脸热。
    也懒得拉赵秀了，直接去灶房外抓起背篓，就大步走了。
    走出几步后，才听见赵秀带笑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四嫂，你等等我啊……”
    本来有些羞臊的，忽然忍不住笑了。
    都是最亲的人，她有什么可羞臊的，大家开开心心的不好呢？
    午饭后，果然族里和村里好些人家都陆陆续续拿了红纸来，请赵晟帮着写春联儿。
    红纸是他们自带的，比买写好的对联儿便宜多了，笔墨砚却得用赵晟自己的，都知道这些东西贵，大家哪好意思。
    遂这个拿了一把菜，那个拿了两块和好的糯米面，或是自家才炸好的糖瓜之类来。
    还有些来了后才想起忘了带东西的，反正写对联儿也得排队，因见顾笙他们新家的院子四周还满是乱石，来不及收拾，索性直接捋了袖子，帮着捡起石头垒起石头来。
    引得其他人也去帮忙，一时间满院子都是说笑声喊叫声，与昨儿的热闹虽不能比，却因满院子都是已经写好了，等待墨干的大红春联，过年的气氛扑面而来。
    大年三十儿。
    赵晟仍是一早便起了，如常锻炼后，吃过早饭，就往三叔公家去了，等着上午与族里的男丁们一起祭祖。
    柳芸香与顾笙赵秀也没闲着，吃过早饭，便开始为年夜饭忙碌起来。
    虽然大部分菜都是现成的，年夜饭却是一年里最隆重的一顿，也不能马虎了。
    柳芸香直接计划的十六个菜，“咱们每样都少做一些，实在吃不完就留着明儿再吃嘛。好容易今年能过个这么清静的年，我心里真是太高兴了！”
    不像往年，什么都得她来操心，一个个的还不是变着法儿的躲懒，就是暗地里叽叽咕咕的，还要招待这个亲戚那个亲戚。
    别人都是过完年胖一圈，她却每次都能生生累瘦一圈。
    现在想来，那么多年她到底都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哪个当婆婆的，有她当得这么累的？
    幸好她现在解脱了，再不用伺候那没脸没皮没良心的一家子！
    赵秀是比谁都知道往年过年柳芸香到底有多累，顾笙虽不知道，但想也想得到。
    自然她说什么姑嫂俩都支持，“娘是咱们家的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我们做什么，您只管吩咐就是。”
    逗得柳芸香哈哈直笑，掰着手指说起自己计划要做的菜来，“蒸肉肯定要有的，鱼也要有的，还有鸡……”
    忙到半下午，赵晟参与完祭祖，也回来了。
    见赵秀与顾笙正贴窗花儿，——都是赵秀午饭后现剪的，什么花样都有，简直让顾笙好生惊艳了一把赵秀的手巧。
    赵晟便也上前帮忙，不一会儿便让家里的窗户都变了模样。
    家里过年的气氛也越发浓厚了。

 第110章 幸福得像做梦

    到得酉时，天色暗了下来，年夜饭的十六个菜也都准备好了。
    反正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讲究那些有的没的，柳芸香便直接吩咐开饭，“咱们慢慢吃，慢慢喝，反正明儿没事，睡到午时起来都行。阿秀，米酒不醉人，你待会儿也喝几杯。”
    “娘不说我也要喝的，宋大少爷送来的米酒比醪糟闻着还香，肯定也比醪糟更好喝……”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把菜都摆好，便各自落了座。
    至于赵铁生，柳芸香倒也让赵晟去请过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大过年的，他愿意来跟咱们一起吃年夜饭，就来吧，不来也没什么。”
    但赵铁生大抵是觉得没脸见他们母子几个，之前办席时人多，他还有脸来，今儿却是得单独面对前妻和儿女们，情况岂能一样？
    赵晟去请时，便怎么都不肯来。
    倒让顾笙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来才好呢，不然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一家人也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却被某些人白白坏了大好的心情，不是亏大了？
    柳芸香心里没准儿也是这样想的，等赵晟回来一说，便道：“那就咱们娘儿几个吃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请他就是。”
    然后一直兴致极高。
    待大家落座吃了一会儿菜，喝了几杯酒后，她兴致更高了。
    笑道：“我好些年没像今年过年这么轻松自在了，不怪满村子的人都羡慕我好福气，我可不是好福气吗？希望明年我们一家人还能这样高高兴兴的过年，以后的每一年，也都能这样高高兴兴的过年，你们说好不好？”
    赵晟先就笑道：“自然好。我答应娘，不但以后每年过年我们全家都这样高高兴兴，以后的每一日，我们都会高高兴兴，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赵秀也笑道：“娘，我们不但日子会越过越好，将来我们家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您到时候可别嫌太吵了。”
    顾笙只是笑，没说话。
    心里却说不出的热乎与满足。
    她都忘了上次跟亲人这样温馨自在的过年，是什么时候了。
    还以为再没有下一次了，没想到她竟还能拥有，且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十倍都不止，简直幸福得她都怕自己是在做梦了。
    但她知道不是，便是做梦，也做不了这么美的。
    她是真的又有了最好的亲人，最好的……准爱人，她真是太幸运了！
    一家人一边吃喝，一边说笑，直到村里各家各户陆陆续续开始放起烟花爆竹来，才把残席收了，也到院子里放起了烟花。
    “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绚丽多彩的烟花引得顺三婶一家也到院子里放起自家的来。
    两家人便隔着院子，大声的喊话开玩笑，好不热闹。
    到得子时，柳芸香又煮了汤圆和鸡蛋给大家吃毕，才算是结束了守岁。
    一家人也终于吹灯各自睡下了。
    只是感觉才睡下，就听得一阵阵时远时近的鞭炮声，也没睡踏实。
    到次日起来，一个个便都带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却影响不了大家的好心情。
    柳芸香给顾笙、赵晟和赵秀都发了红包。
    大家都颇惊喜，以往柳芸香大年初一倒也会发红包，但那都是赵晟赵秀还小时的事，等他们大了，她的红包便只发赵江几个小一辈的了。
    没想到如今柳芸香又发红包了，忙都笑着给柳芸香拜年，“祝娘新春大吉，万事如意，想什么有什么。”
    顾笙也有样学样给柳芸香拜了年，“祝娘新春大吉，身体健康，越来越漂亮！”
    心里默默对其实早已记不清他们样子了的爸妈说：“爸妈，祝你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我现在又有一个妈妈，还有一个妹妹和……准老公了，他们都对我好得不得了，你们尽管放心吧！”
    大年初一不出门，也没人上门拜年，家里便一直都只母子四人。
    却一点不显冷清，因为吃过午饭，柳芸香便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女，打起马吊来，“我都好多年没打过了，还当当年一时脑热买的马吊要一辈子都锁在柜子里，没有用得上那一天了。没想到今儿就派上用场了……简单得很，我教你们几遍就会了。”
    顾笙笑道：“我不用娘教，我会打，就算好久没打了，应该也很快就能捡起来。娘多教教阿晟和阿秀吧，省得待会儿他们被画得满脸都是乌龟，连块好地儿都找不到。”
    一家人自娱自乐，当然没有彩头，但干打也没意思，定的规矩便是赢了的人在输了的人脸上画乌龟。
    所以顾笙有此一说。
    可惜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赵晟不愧是学霸，就几轮过后，便已掌握了打马吊的精髓，开始频频胡牌了。
    便是赵秀，也应了那句话“新手手气好”，胡牌的次数仅次于赵晟。
    其结果便是，频频点炮的顾笙很快便被画了满脸的乌龟，再笑不出来了。
    赵晟与赵秀这才不无得意的道：“好像刚才有人让娘多教我们，省得被画得脸上找不到一块好地儿？是谁呢？”
    “四嫂，真是不好意思啦，手气它就有这么好，我也没办法呀。”
    说得顾笙又是咬牙又是笑的，“再来！我不信我手气一直这么烂！”
    然而她手气就真有那么烂，一直到天都快黑了，依然是大输家，连赵晟后来开始有意给她喂牌了，都不管用。
    反倒惹得赵秀和柳芸香直笑话儿他们，“我们又不是瞎子傻子，阿晟你敢给笙笙喂牌喂得再明显一些吗？”
    “娘，四哥娶了媳妇儿忘了妹妹就算了，连娘也忘了，您还不打他，还等什么呢……”
    家里不过四个人，愣是制造出了四十人的热闹与欢快来。
    接下来几日，一家人大半时间都用在了打马吊上。
    反正柳芸香娘家远，多年来从没走动过，亲戚都是赵家的，如今自然没有再往来的必要；顾笙和赵秀大过年的，也没人请她们看病接生去；赵晟县试虽已倒计时了，也用不着分秒必争，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才是正确的。
    那不打马吊，可怎么打发时间？难得全家人都喜欢这项娱乐，都兴趣高昂，又是过年期间。
    直到正月初五，赵晟收心开始看书了，家里才总算听不到马吊的声音了。
    却有客人登门了。

 第111章 曹大小姐到访

    初五赵晟开始收心看书，家里不打马吊了，顾笙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见天气还不错，遂决定去后山转转。
    却是刚问过赵秀，赵秀也说要去，顺三婶就来了，“笙笙、阿秀，你们这是……要出门吗？出不成了，有客人来了。喏，就是上次来过那位县里大户人家的管家娘子，说是他们家小姐也一起来了。”
    曹大小姐来了？
    顾笙一怔，忙问跟在顺三婶身后的童妈妈，“大过年的，你们家大小姐来我们这小地方做什么，她身体复原了吗？”
    童妈妈屈膝一礼，笑道：“给赵娘子拜年了。我家小姐身体已经好多了，家里老太太也定好二月二进京了。我家小姐说上次分别时，说了有机会要亲自登门道谢的，所以趁这几日有空，就来了。”
    顿了顿，又道：“我家小姐打发我先来问赵娘子，她方不方便来家里拜访，谁知道赵娘子已经搬了家，我便托了这位嫂子给我引路。冒昧打扰，真是失礼，还请赵娘子不要见怪。”
    顾笙如今想到曹光祖那个渣滓，都还浑身不舒服。
    但曹大小姐未必知道她那个渣滓哥哥干的破事儿，且又是她的病人，如今人都到家门口了，她总不能没理由的恨屋及乌。
    只得笑道：“自然是方便的，童妈妈请稍等，我跟我娘说一声，便随你去迎你家小姐吧。”
    童妈妈立时满脸的笑，屈膝应了“是”，又谢过顺三婶后，便肃手站到了一旁。
    看得顺三婶直咂舌，真不愧是县里大户人家的管家娘子，这份气派，怕是镇上的里长太太都没有吧？
    待顾笙与柳芸香大概说过曹大小姐的情况，又简单商量了一番若中午要留客人吃饭，该准备些什么菜色后。
    便带上赵秀，随童妈妈一起往村口迎曹大小姐去了。
    曹云舒看起来比上次胖了些，脸上也有了血色，再让身上精致的衣裙首饰一衬，这回瞧着便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儿了。
    一见顾笙便笑道：“赵娘子，给你拜年了，祝你及家人新春大吉，万事遂意。冒昧前来打扰，真是失礼，还请赵娘子千万见谅。”
    一边说，一边已屈膝福了下去。
    顾笙实在不懂古代这些礼仪，只得学着曹云舒的样子福了一福，道：“曹大小姐客气了，你这么大老远的赶来，实在有心了。若是不嫌弃，就去我们家坐坐，怎么样？”
    曹云舒笑道：“我今儿是特地登门来向赵娘子道谢的，上次若不是你，我现在指不定……总归我心里有多感激，只有自己才知道，又怎么可能嫌弃？”
    说完吩咐马车前跟着的几个婆子，“你们把我给赵娘子准备的礼物搬到赵娘子家里后，便坐了马车去镇上找个地方先歇着吧，等我什么时候要回去了，自会打发人去寻你们来接我的。”
    几个婆子都应了，童妈妈便上前指挥起她们卸马车里的礼物来。
    还不忘叮嘱曹云舒，“小姐别忘了戴帷帽，您可是事先就答应了我的。”
    曹云舒无奈一笑，“知道了，妈妈也是好笑，你看看这周围有人吗？大过年的，谁不是待家里吃喝玩乐。”
    还是把手上拿着的帷帽戴好了，才随顾笙先去了他们的新家。
    柳芸香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旁边还站着一心想看看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又体面气派到什么地步的顺三婶。
    顾笙少不得给双方介绍，“娘，这位是县里曹府的曹大小姐，我上次去县里，就是给她治病。曹大小姐，这是我娘，这是我们同族的顺三婶。”
    已经揭了帷帽的曹云舒丝毫不托大，等顾笙一介绍完，便屈膝福了下去，“伯母，给您拜年了。这位婶婶，也给您拜年了。”
    她的礼仪举止比之童妈妈更优美得多，人都深深福了下去，头上的首饰仍纹丝不动，身上的环佩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关键她一个千金小姐，居然说给她们行礼，就真行礼……当下别说顺三婶受宠若惊，觉得她一点不拿架子，简直天上的仙女都及不上她漂亮，及不上她心善有礼了。
    就是柳芸香，都忍不住有些激动，忙笑道：“曹大小姐快快请起，您也太客气了，我们可当不起。外面冷，您快请屋里坐，我这就给您做醪糟……酒酿卧蛋去啊，还是您更愿意喝茶？”
    曹云舒笑道：“多谢伯母，我什么都可以的。”
    正说着，童妈妈领着双手都满满当当全是礼物的婆子们到了。
    曹云舒又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伯母和赵娘子千万别嫌弃。”
    连顺三婶都没落下，“这盒点心婶子拿回去尝尝吧，给您添麻烦了。”
    把顺三婶激动得走路都只差是飘的。
    她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千金小姐了，回头可得好生与人说道说道才是。
    等迎了曹云舒到堂屋里落座，柳芸香和赵秀都去了灶房给客人做醪糟荷包蛋后，顾笙才问曹云舒，“方才听童妈妈说，曹大小姐身体已经好多了，不知怎么个好法？药还是吃着的吧？”
    曹云舒点头，“一直吃着的，现在也能吃也能睡了，还……再没有之前那些不舒服的症状了，就是……小日子至今没来，不知道会不会又跟之前一样难受。”
    顾笙道：“应该是不会了，但还是得来了才知道。我相公正月十五前后就要回县学念书了，我到时多半会随他一起去县里，听童妈妈说来，你们进京定的日子是二月二，那我到了县里后，再去给你瞧瞧吧。”
    曹云舒忙笑道：“若赵娘子不嫌麻烦，我当然欢迎之至。那个，我闺名云舒，赵娘子不防直呼我的名字吧，叫曹大小姐也太生分了。当然，若赵娘子肯也告诉我你的闺名，就最好了。”
    顾笙可没打算与她建立什么私交，她也向来把自己的病人和朋友划分得很清楚。
    因笑道：“曹大小姐乃官家小姐，与我等平民相距甚远，还是就像现在这样吧。”

 第112章 道谢 打听

    正说着，柳芸香端了热气腾腾的醪糟荷包蛋来，顾笙顺势岔开了：“曹大小姐，趁热吃点儿东西吧。童妈妈也尝尝，我娘蒸的酒酿可都说好的，正好暖暖身子。”
    搁别的乡下人家，童妈妈肯定不让曹云舒吃他们东西的，怕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体不舒服。
    但见顾笙他们家里里外外都新崭崭的，处处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从顾笙到柳芸香再到赵秀，也都是干净利索人儿。
    便没那些顾虑了，笑着谢过柳芸香，先端了一碗酒酿卧蛋奉给曹云舒，“大小姐，暖暖身子吧。”
    曹云舒接过，也向柳芸香和顾笙都道了谢，才低头小口小口吃起来。
    一碗酒酿卧蛋下肚，曹云舒与童妈妈浑身都热乎了，身体也肉眼可见的真正放松了下来。
    顾笙方又笑道：“曹大小姐一行可是先坐船到的牛头镇，再雇马车到的我们青山镇？那吃过午饭便出发，天黑之前，肯定能顺利抵达牛头镇。其实曹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的，上次你已经付了我数倍的诊金了，真的不用再特意登门道谢。”
    曹云舒笑道：“救命大恩，特意登门道谢不是基本的吗？赵娘子才是太客气了。”
    顿了顿，迟疑道，“是不是我贸然前来，还是给赵娘子添麻烦了？我、我不是有意大年下来打扰的，但的确只有这几日有时间。我对赵娘子的感激，也是发自肺腑的，可能将来赵娘子就明白了。再就是、就是……”
    顾笙知道，戏肉来了。
    如她所愿问道：“就是什么？曹大小姐请直说吧。”
    曹云舒却没说，而是吩咐童妈妈，“都是因为我贸然来访，伯母和赵姑娘才会受累的，妈妈也去灶房给她们帮忙吧。”
    “可是……”童妈妈总觉得现在完全看不懂自家小姐了，自然更是一步都不愿离开她。
    然见曹云舒满脸的坚持，也不敢不从，只得屈膝一礼，往外去了。
    曹云舒这才看向顾笙，小声道：“赵娘子，我听说……当日你最后一次去给我看病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你不但打了我大哥一顿，还、还打了县里裴家的表少爷一顿，不知是不是真的？”
    顾笙面色不变，淡淡道：“曹大小姐打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也看见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真遇上了，也只有他们打我的份儿吧。”
    曹云舒忙道：“赵娘子，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听说这事儿后，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多佩服你！”
    “真的，我是叫他大哥，但他是我二叔的儿子，只是我的堂兄；且打小儿就仗着我祖母疼爱，明里暗里抢过我不知道多少东西，欺负过我不知道多少次，看见他倒霉，我只有拍手称快的。所以赵娘子不必急着否认，我可以向你起誓，我绝没有任何坏心的。”
    顾笙仍是不动声色，“我也没急着否认啊，就是有些惊讶，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令兄现在怎么样了？都这么多天了，应该已经好多了吧？”
    曹云舒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祖母和二婶那几天眼睛都是肿的，还打了我祖母跟前儿一个大丫头的板子，然后将人卖了。”
    “又过了几天，我才隐约听说，我大哥醒了后日日都骂人，骂的正是……赵娘子，说你下手太狠了，简直就是怪物……所以我才会多嘴问一句。”
    顾笙微笑，“那多半是曹大小姐听错了，这摆明了不可能的事，我哪是令兄的对手。我跟他无冤无仇，也犯不着不是？”
    曹云舒欲言又止，宽大衣袖下的手也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再次开了口，“赵娘子，实不相瞒，我其实、其实真正想问的，是那日我大哥和裴家那位表少爷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会引得裴、裴家大爷那么生气。都没等那位秦少爷……那个姓秦的养几天伤，听说只等他醒来，问过他几句话后，便废了他一条腿，将他连夜赶回了京里去。”
    “可我又听说，裴大爷向来跟那个姓秦的好得一个人似的，对其言听计从。所以就很想知道，到底赵娘子当日做了什么，或者事后你或是赵相公还做了什么，才会引得裴大爷忽然就跟姓秦的翻脸了？我……这对我很重要，但我绝没有丝毫的坏心，我可以以我去世的母亲来起誓，求赵娘子能如实告知。”
    弄清楚裴诀如今的确身处石竹后，曹云舒还来不及高兴与庆幸，便又听说了裴诀在石竹是如何嚣张跋扈，如何声名狼藉，可谓“石竹一霸”的。
    可她当初并未细问过裴诀在石竹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只知道，裴诀是明年重阳节后，因为他祖母荣安老太妃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就没撑过来，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才坚持接了他回京的。
    再就是秦继礼也是跟他一起回的京，据他说来，回京之初，二人都还好得穿一条裤子。
    是后来裴诀无意发现秦继礼对他从无真心，两人才闹翻了的，裴诀仍然废了秦继礼一条腿。
    这次两人闹翻、裴诀废姓秦的一条腿却足足提早了大半年，到底是什么缘故？
    不会是因为她回来了，一切也都跟着改变了吧？
    曹云舒越想越害怕。
    她上辈子唯一留恋的，也就是裴诀了，若她回来的代价是她最终竟不能再嫁给他了，那她回来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她还有其他使命，还要为亲娘和曾经的自己报仇，可她并没打算让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再来一次的机会，只用在报仇上。
    她还是想活得好，想弥补上辈子所有遗憾，想自己和自己珍惜的人都幸福的！
    可曹云舒一个闺阁小姐，往哪儿打听裴诀一个外男的消息去？就现在她所知道的，都是想尽了法子拼拼凑凑的，就这样，还引得童妈妈又是怀疑又是焦虑，只差跪下求她了。
    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直接来向顾笙求证这条路了，反正顾笙才治好了她的病，她本来也感激她，理当登门道谢，便是家里的所谓长辈们，也挑不出她的理来。
    倒是正好可以一举两得了。

 第113章 赌不起万一

    曹云舒说完，便满脸期待与哀求的定定看向了顾笙，只求她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如实告知。
    顾笙的确自她身上感受不到恶意，但仍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只道：“那位秦少爷瞧着倒是不像坏人，听说平日在县里名声也好，都是赞他仁义厚道，会为人处世的。反倒裴家大爷，在县里的名声着实不怎么样。但我们都是外人，也不清楚个中到底有没有隐情，只能依常理来推断。那么好的表兄弟，忽然就翻脸了，还废了对方一条腿，想来定是对方做了非常过分的事，裴大爷才会如此吧？”
    真是太好了，姓秦的禽兽再不能祸害石竹的百姓了，裴大爷简直就是为民除害！
    曹云舒想也不想便道：“泥人都有三分血性，裴、裴大爷也并不是坏人……据我所知哈，肯定是姓秦的踩到他的底线了。便是裴大爷这几年在石竹县里名声一天比一天差，也肯定不是表面看到的这样，说不定，就是姓秦的弄出来的。”
    “他名声越好，便衬得裴大爷名声越糟，要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打死了我也不信！”
    顾笙笑道：“曹大小姐方才不是说，姓秦的已经被连夜赶回京城了吗？若真是他一直在陷害裴大爷，时间长了，没有了人添油加醋，什么脏水破事都往裴大爷头上扣，县里的人自然就明白了。”
    顿了顿，“倒是曹大小姐，好像很关心裴大爷的样子呢。”
    曹云舒暗自酸涩。
    那可是她的夫君，她的枕边人，他们曾一起度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还有过两个孩子，——叫她怎能不关心？
    可惜赵娘子嘴巴太紧了，说了半天，仍在避重就轻，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告诉她……
    曹云舒索性直接点头道：“对，赵娘子没有说错，我的确很关心裴大爷，因为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只是个中原因与详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将来若有机会了，我一定不再隐瞒。还求赵娘子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一定一辈子都铭记你的恩情，连同之前的救命大恩，便是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也一定结草衔环来报！”
    说完便顺势一滑，跪了下去。
    也不能怪赵娘子嘴紧，她可能有自己的顾虑，也的确没责任告诉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也就比陌生人好些的病人。
    问题她也有自己的顾虑，不能什么都和盘托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以自己的诚意，来打动赵娘子了。
    顾笙不防曹云舒说跪就跪，忙站了起来，“曹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我自来最怕这些了，地上凉，你也不舒服不是？还请快起来。”
    还当轻易劝不动曹云舒，没准儿她还要跟她来个什么‘赵娘子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了’的戏码。
    不想她很干脆就起来了，“赵娘子既怕这些，我便不为难你了。但我真的没有坏心，只是因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这个人也对我很重要，我赌不起那个万一。当然，若赵娘子还是不肯说，我也不勉强，照样感激你，照样会铭记你的救命之恩。”
    顾笙这下是真对她生出几分好感了。
    这姑娘跟她想象中这个时代的千金小姐实在不一样，既有感恩之心，又不过分强求，说话做事也挺细致周到，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一直没自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事和裴大爷这个人，为什么对她这么重要，连‘我赌不起那个万一’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照理，她该连裴大爷的面都没见过，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才对吧？
    顾笙想着，决定如曹云舒所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就当是结个善缘了。
    因说道：“曹大小姐如此诚心，那我便告诉你吧。本来错的就不是我们夫妇，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
    就把当日秦继礼与曹光祖如何算计她，她在马车上听到的二人说的话，她随后又是如何把二人都揍了一顿，再到晚间赵晟知道了，实在生气，便连夜去找了裴诀，骂其‘蠢货’……这一系列事都大概与曹云舒说了一遍。
    末了道：“现在没有了小人在身边作祟，裴大爷肯定会越来越好，曹大小姐应该也能放心了。”
    曹云舒却是眼圈都红了，“这么说来，赵娘子不久前才见过他……裴大爷了，他还好吧？他……他当时知道了自己这几年一直在被算计糊弄，一定很难过吧？”
    顾笙再没有丝毫的怀疑，裴诀真是对曹云舒很重要的人了。
    一说起就快要哭了，激动得根本控制不住情绪，这岂止是很重要，根本就是超级重要吧？
    她点头道：“裴大爷又高又俊，看起来应该还不错。他也跟传言大不一样，并没有那么跋扈，其实挺克己也挺聪明的，只是之前应该是太信任姓秦的，灯下黑了，才被蒙蔽至今。”
    曹云舒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忙拿帕子擦了，红着眼睛笑道：“让赵娘子见笑了，我……他算我一个故人，虽然他、他至今并不认识我，但我……总之，我真的很感激赵娘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好。”
    顾笙笑道：“曹大小姐太客气了，这才多会儿功夫呢，你就说几遍感激的话了？只要你真没有恶意和坏心，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值当你如此谢了又谢。”
    曹云舒忙道：“我肯定没有任何恶意和坏心的，这一点，请赵娘子尽管放心，不然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这事儿于赵娘子来说微不足道，于我来说，却非常非常的重要，总之，我都铭记在心里了……”
    顾笙摆手打断她，“打住打住，你可别又来一箩筐感激的话啊，再听我真要受不了了。唔，好香，肯定是我娘在蒸甜肉，待会儿曹大小姐可要多吃一些，其他地方可吃不到我娘的手艺。”
    曹云舒从善如流，笑道：“那我不多说了，等着待会儿享口福就是了。”

 第114章 太巧了

    午饭柳芸香做了一大桌子菜。
    曹云舒心里压着的大石落了地，——原来不是因为她回来了，一些事情才会发生了改变，而是因为其他原因发生改变的，还是好的改变。
    那她明年和裴诀的定亲、成婚再到相知相许，自然也仍会按既定的轨迹一一发生，不可能改变了。
    便也有心情和胃口享用美食了。
    加上柳芸香本来就是个能言善道的，赵秀也爱说爱笑，还有个童妈妈在一旁凑趣。
    自是宾主尽欢。
    至于赵晟，总不能让他第一次见曹云舒，就跟其同桌吃饭，待赵晟完成上午的学习任务，自楼上下来与曹云舒见过后，柳芸香便单独给他盛了几碗菜，让他在灶房吃的。
    一时饭毕，又小坐了一会儿，曹云舒便提出告辞了，“已经打扰伯母和赵娘子半日了，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你们添麻烦。家里长辈也吩咐了，给伯母和赵娘子拜过年道过谢后，便尽快回去，也好让他们放心。所以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柳芸香经过午饭，对她印象越发好了。
    忙笑道：“云舒小姐也太客气了，你可没给我们添什么麻烦，反倒送了这么多礼物来，我们才是过意不去。你难得来一趟，我们家也住得下，要不，你就住一晚，明儿再回去吧？你就算现在赶去牛头镇，也得明儿才能到家，还不如明儿一早出发呢。”
    曹云舒闻言，笑着正要说话。
    一旁童妈妈已先笑道：“多谢柳太太好意，我们在牛头镇留了人的，到了后什么都是现成的，也极方便。且我家小姐身子弱，若明日连着赶一整日的路，只怕吃不消，还是分两日赶路，中途歇一晚的好。”
    曹云舒跟着笑道：“只能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伯母，品尝伯母的好手艺了。”
    柳芸香闻言，便也不再勉强。
    笑着与顾笙道：“笙笙，那你和阿秀好生送一送云舒小姐吧。”
    又收拾了一堆腊肉腊肠和糍粑之类的，给曹云舒做回礼。
    童妈妈便要先去镇上叫曹云舒的马车和婆子们来。
    顾笙笑道：“哪还消这样来回折腾，大家直接走去镇上就是了，反正也不远。你家小姐为什么身体弱？就是平时动得少了，气血不通。打现在起，就开始多动，将来好处多着呢。”
    曹云舒也笑道：“赵娘子是大夫，听她的准错不了，那我们就走去镇上吧。我还挺想一路走走看看的。”
    “可是……”童妈妈还待再劝，哪有千金小姐自己走路的？
    但见曹云舒满脸的坚持，想着顾笙的话也有理，怎么自来身体弱的都是小姐太太们，做下人的就没见几个体弱的？应该就是小姐太太们动得太少的缘故。
    大不了，让小姐一直戴着帷帽就是了。
    这般一想，童妈妈也就不再说多了。
    正好赵晟在楼上道：“笙笙，你和阿秀要去镇上，就给我带一块墨回来吧。年前写春联写得太多，没注意到墨都用得差不多了。”
    顾笙直接道：“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我和阿秀哪知道什么墨好用，你自己选的才最合你心意，正好休息眼睛舒展筋骨了。”
    于是去镇上的人又多了个赵晟。
    只是赵晟不好往女人堆里凑，便只远远跟在顾笙她们的后面，倒是正好在心里背书了。
    曹云舒与童妈妈瞧得顾笙背了那么大个背篓，还能大步如飞，气都不喘。
    童妈妈是惊叹，“赵娘子原来不止医术好，力气也这般大，关键您长得这么娇滴滴的，要不是亲眼看见了，谁也不敢相信呀！”
    曹云舒则是暗暗佩服加羡慕。
    她要是能有赵娘子这一身的本事，该多好？
    文能治病，武能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在乎的人，那她曾经的一切悲剧，岂不是都可以避免了？
    好在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便是她要现学一技之长，都还来得及！
    一行人不多一会儿便到了镇上，赵秀先去了罗大夫那儿。
    顾笙与赵晟则打算到客栈送走了曹云舒主仆一行后，再去买墨。
    却是刚进了客栈的门，迎头就遇上了一个顾笙赵晟也好，曹云舒也好，都意想不到的人——裴诀，正要往外走。
    身后还跟着应该是客栈的老板，满脸堆笑，“这位爷，我不骗您，真的我们镇上就只我一家客栈，您不住我这儿，今晚真要没地儿住了。您嫌屋子阴冷，我给您多放两个炭盆，您嫌床单被褥不干净，我马上给您换干净的就是，您就住下吧。”
    毕竟这位爷一看就非富即贵，只要服侍得他高兴了，指不定随手打赏点儿，都比他辛辛苦苦接待十拨客人还要强了。
    裴诀一身玄色锦袍，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正要再说。
    就听得一个声音道：“裴大爷，真是您呢？倒是没想到大过年的能在这里遇上您，真是太巧了，我先给您拜年了。”
    裴诀抬眼一看，就对上声音的主人赵晟。
    换别人只见过一面，他可能早不记得了，但赵晟可是只差指着他鼻子骂他“蠢货”的人，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当然印象深刻。
    因挑眉道：“原来是你，的确挺巧的。”
    赵晟拱手笑道：“我就是青山镇的人，只不过家不住镇上，而是离镇上几里外的赵家村。倒是裴大爷可是有什么要事，才会大过年来的来我们这儿小地方？就这样我们都能遇上，也真是有缘了。”
    裴诀微微一扯唇，“赵同窗不是口口声声我是蠢货吗，这样的缘分，你应该不想要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大步往外走去。
    曹云舒不由急了，忙又附耳与顾笙道：“赵娘子，求你和赵相公务必留下他，你们家不是住得下吗？就一晚就好，也不用考虑我，我怎么都能凑合一晚的，求求你了，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顾笙见她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方才也是她求了她，她才会让赵晟先出声与裴诀打招呼的。
    不由纳罕，这曹大小姐跟裴诀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交呢？
    关键裴诀都不认识她，她这激动也来得太奇怪了吧……

 第115章 不如住我家

    顾笙奇怪归奇怪，见曹云舒浑身颤抖满脸哀求，还是忍不住心软。
    因又凑上前低声与赵晟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邀请他去家里住一晚吧，就镇上客栈的条件，别说他了，我们都受不了。请去我们家里，好歹也是新房子，吃的住的也干净。”
    反正裴诀这样的她不说一个能打十个，打五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赵晟会意，又拱手笑向裴诀道：“裴大爷，刚才我听着像是您不愿意住客栈？我家很近，若您不嫌弃，不如去我家凑合一晚吧，我家还算干净。”
    裴诀想也不想便要回绝。
    谁知道这姓赵的这样邀请他有什么目的，他现在谁也信不过！
    赵晟已又道：“好歹也是同窗，裴大爷还怕我害您不成？我二月里就要县试了，绝不可能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玩笑。”
    一旁曹云舒听到这里，见裴诀还是一副不愿去顾笙家的样子。
    终于再忍不住自己开了口，“裴、裴大爷，我也是县里来的，今晚也要留宿赵相公赵娘子家。他们家的房子是新修的，处处都干干净净，赵相公母亲做的菜也十分可口，你去了肯定不会后悔的。”
    裴诀闻言，终于正眼看曹云舒了。
    见她满脸通红，眼睛也红红的，虽是第一次见她，却莫名有一种他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她的感觉。
    可他很确定，他今儿才第一次见她，也不是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子……
    片刻，裴诀终于在曹云舒满眼掩饰不住的期待中，点了头，“既然如此，我今晚就给赵同窗及令家人添麻烦了。”
    他可才让赵晟借了一回刀，县试也的确已近在眼前，想来赵晟不至于害他。
    曹云舒这才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余光见童妈妈正看着她，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蚊子了，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激动与庆幸都压了下去。
    一行人便又出了客栈，只把客栈老板懊恼了个半死。
    还是稍后童妈妈折回来，说自家本来只暂时在客栈落脚的婆子们今晚都要住在客栈里，先把房钱都付了老板，还额外给了打赏，老板才又高兴起来。
    等赵晟买好墨，再去罗大夫的医馆叫上赵秀，回去的人便由来时的五个，变成了六人一马。
    赵秀因见赵晟正与裴诀说话，曹云舒也让童妈妈拉到了一旁边走边走。
    忙趁机问顾笙，“四嫂，这怎么一回事儿呢？曹小姐不是要走吗，怎么不但她没走，还多了位裴公子？幸好咱们家如今足有五间卧室，倒是住得下，大过年的，鸡鸭鱼肉也都是现成的。”
    又感叹，“曹小姐都够好看够气派了，没想到这位裴公子更气派，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怎么他的一举一动，就是要比我们这些人都好看？就是瞧着他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呢？”
    便是顾笙，也得承认裴诀真长得好，一举一动都自带优雅贵气，赏心悦目。
    毕竟“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见赵秀只差冒星星眼了，顾笙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赵秀平日里压根儿没机会接触什么外男，结果现在一接触，就是裴诀这样表面极具欺骗性的，不会直接动了什么少女情怀吧？
    忙低道：“听说他是京城来的豪门公子，甚至极有可能是皇族宗室，当然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就是他跟前儿服侍的丫头，听说都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养得还要娇，还要气派呢！”
    “一入豪门深似海”，她可舍不得她这么好的阿秀去受那些天长日久、钝刀子割肉一样的委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要直接给扼杀在摇篮里！
    好在赵秀应该只是单纯的颜狗了一把，“是吗，连丫头都养得小姐那样？不过那也是丫头，要伺候人、要受人管束的，换我才不愿意呢，我就喜欢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忍不住自嘲，她好像太草木皆兵了？
    一行人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家。
    柳芸香没想到儿女们送客没送成，反而还多带了客人回家，且一看就是比曹云舒还要尊贵的客人，先是一惊。
    随即便只有喜了，“我正想着咱们家亲戚少，大过年的都没客人来，实在冷清了些呢。没想到今儿就接连有贵客到，真是太高兴了。”
    热情的迎了裴诀和曹云舒主仆去堂屋落座，又忙忙给他们做了热腾腾的醪糟荷包蛋来，“今晚都只管住下。我们才搬的家，什么都是新的，床单被褥我也都洗得干干净净，不会委屈了裴公子和曹小姐的。”
    曹云舒已经感受过柳芸香的热情了，这会儿自然已经适应了。
    裴诀却是第一次感受，实在有些无所适从。
    这也太、太热情好客了些吧……
    柳芸香已又笑道：“裴公子，你是我家阿晟的同窗，以往在学里时应该没少照顾他吧？他以往身体是太弱了些，我一开始可太不放心了。好在他说同窗们都很照顾他，让我只管放心，我见他也的确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这才渐渐安了心。”
    “等过了十五，他就要回学里继续念书了。到时候，还要请裴公子继续多照顾他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这些同窗来好，本来都想好等他回学里时，要多带些吃食去请大家一起吃了。谁知道今儿裴公子就来了咱们家里，我马上就做饭去，就是不知道裴公子爱吃什么？”
    裴诀笑得有些僵，“我什么都能吃，不挑的，您看着做就是了。”
    但他能感受到柳芸香的热情和感激都是发自肺腑的，——虽然他从来没照顾过赵晟，对柳芸香的感激实在受之有愧。
    渐渐也放松了下来，有些明白曹云舒之前为什么说他‘你去了肯定不会后悔’了。
    到底男女有别，吃完醪糟荷包蛋，赵晟便请了裴诀去楼上说话儿，“裴大爷正好看看晚上您住的房间，若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也好立刻该换的换，该想法子的想法子。”

 第116章 老天赐的福星

    不动声色的目送裴诀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以内后，曹云舒才看向顾笙，小声却郑重的道：“赵娘子，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她还以为，必须得等明年裴诀也回了京，两家正式定亲后，她才能有机会见到他。
    甚至得跟上次一样，必须得等到新婚之夜，他们才能再相见。
    毕竟男女有别，又无缘无故的，她忽然就去认识他，去向他套近乎，只怕他会立刻对她退避三舍，于他们的以后反而弄巧成拙。
    却没想到，今天她就偶遇了他，还能得到至少一晚上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机会。
    哪怕他根本不认识她了，也碍于男女有别，几乎没看过她、更别提与她说话，她依然惊喜感激得无以言表，简直都忍不住想抱住赵娘子亲几口了，——她一定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福星吧？！
    顾笙满肚子的疑问，但曹云舒若不主动说，她也不会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权，有自己的秘密，她再好奇，别人也没有满足她好奇心的义务。
    便只是笑道：“曹小姐怎么又来了。你也看见了，我们全家都挺高兴的，毕竟大过年，家家都有客人往来不绝，就我们家没有，是真的冷清。现在能热闹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曹云舒摇头小声道，“赵娘子真的不明白，这对我到底有多重要。将来能告诉你了时，我一定不瞒你，好不好？”
    顾笙点头，“好啊，那我等着那一天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你晚上住的房间？两间客房是挨着的，童妈妈会不会有话说？不然你今晚就跟阿秀住，让童妈妈一个人住客房吧。”
    童妈妈何止有话说，她方才一路上简直就是痛心疾首。
    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越变越不像样，大过年的非要出门来拜访赵娘子就算了，居然对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外男那般激动，简直傻子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还非要让人赵相公赵娘子把人留下住一晚，她自己也非要留下住一晚。
    这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了、知道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所以才会还在路上，已经忍不住对着曹云舒念叨了，可以想见，等明儿回程和回去后，她还会怎么变本加厉的念叨。
    但曹云舒实在忍不住。
    她见裴诀最后一面时，他已经是……血肉模糊，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她都回来这么久了，还是总会梦到当时的情况，梦到他是多么的惨，她又是多么的绝望。
    可他忽然就那么出现在了她眼前，有血有肉、会动会说话……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鲜活，叫她怎能忍得住？
    她当时能控制住自己，只是失态，而不是直接扑上去，已经够不容易，够佩服自己了！
    曹云舒想着，笑道：“那我就跟阿秀姑娘一起住吧，只不知道阿秀姑娘方不方便？”
    今儿能见到人，她已经很满足了，旁的都慢慢来吧。
    她也必须控制自己，再不能露出丝毫的异常来了，不然不止童妈妈要疯，裴诀也肯定会怀疑，——总归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们的日子也还长着呢！
    顾笙道：“我待会儿问问她吧，她向来热情大方，应该没问题的。”
    曹云舒点头，“好的，那就等赵娘子问过之后再定吧。那个，我也能跟伯母一样，叫你笙笙吗？总觉得叫赵娘子太拗口，也太生分了，不如叫笙笙好听又亲切。你若不介意，也可以叫我云舒的，我……家里虽有姐妹，但从小就不亲近，也没有其他朋友，其实真挺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顾笙还能说什么，笑道：“行，那你叫我笙笙，我叫你云舒吧。”
    反正现在看来，她性格品行都还不错，也算值得一交。
    曹云舒立时满脸笑容，“我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朋友也交到了，想见到的人也见到了，真是不虚此行。
    柳芸香动作麻利，又有赵秀和童妈妈帮忙，不一会儿便做好了晚饭。
    因多了裴诀这个男客，晚饭便开的是两桌，一桌赵晟、裴诀坐，一桌柳芸香、顾笙、曹云舒、赵秀和童妈妈坐。
    童妈妈先仍跟中午一样，不肯坐。
    架不住柳芸香坚持，甚至还挪到了赵晟他们那一桌去，“这下一点都不挤了，妹子你总肯坐了吧？”
    只得也坐了。
    大家这才都举了筷，随即又举杯共饮了一杯。
    柳芸香便拿了公筷给裴诀夹蒸肉，“裴公子尝尝这个，你别看它肥，一点儿都不腻，保你吃了一块想二块。”
    裴诀已经比较适应柳芸香的热情了，忙道谢：“多谢柳伯母，这肉一看就好吃。您别管我了，您自己也吃吧。”
    柳芸香又给赵晟夹了一块肉，还不忘招呼隔壁桌的曹云舒，“曹小姐，你也多吃一些，千万别客气。”
    才自己夹了块豆腐吃毕，笑着继续与裴诀说话儿，“裴公子，你家就是县里的吗？那怎么会大过年的，孤身一人来咱们青山这么个小地方，你总不能有亲戚在这里，特意来走亲戚的吧？”
    裴诀把嘴里的肉咽下，笑道：“这肉果然软烂又化渣，柳伯母好手艺。至于我，我不是石竹的人，家在京城，只不过，我已经几年没回去过了，每年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留在石竹过的。”
    柳芸香惊讶，“原来裴公子竟是京城人呢，难怪口音听着跟我们都不像。那你为什么不回去过年，就算石竹离京城远，年也肯定要回去过的。这可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合该一家团聚的，你一个人留在石竹多冷清……”
    话没说完，隔壁桌曹云舒已有些夸张的笑道：“伯母，这个鱼您怎么炸的，好香好脆啊！”
    赵晟也忙笑道：“娘，您别问这么多了，您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裴兄还当您要干什么呢。吃您的菜吧……裴兄，你尝尝这个黑豆腐，也是我娘的拿手好菜。”
    一边暗暗后悔，早知道方才该让笙笙找机会先与娘通个气儿，别让她问不该问的问题，弄得裴诀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多尴尬呀！

 第117章 大受触动

    顾笙的想法跟赵晟差不多。
    早知道刚才该先与娘通个气，让她只用招呼客人，别管其他的，谁愿意把自己的伤心事公然示人呢，裴诀自然也不能例外。
    曹云舒就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儿了。
    她当然知道柳伯母是好意，纯粹出于长辈的关心，可裴诀家里那一摊子破事儿，那群全部对他没有丝毫真心的所谓长辈，连她想着都觉得糟心了，何况裴诀呢？
    他也不是自己不想回去过年，实在是那个家里就没一个欢迎他的，他的所谓父亲更是直接不许他回去，让他‘直接死外面得了’……
    三人一时间是心思各异，但大方向却是都想到了一块儿去。
    反倒裴诀好像并不在意，已笑着开了口：“柳伯母依照石竹的习惯，叫我阿诀吧，叫裴公子也太生分了，我来石竹这么几年，也该入乡随俗了。”
    顿了顿，又道：“我不回京城过年，一是因为远，二是因为……家里继母当家，父亲也好，祖母也好，与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外人，所以还是别回去自取其辱了。”
    这些话，裴诀从来没对外人说起过，这会儿却自然而然说了出来，自己都有些吃惊。
    但吃惊过后，却是轻松。
    原来告诉别人自己的伤心事、“家丑”并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可能也是眼下这间一点也不大、更不华丽的屋子太温馨了，才会让他不知不觉放松了心弦吧？
    柳芸香满脸的抱歉，“对不住啊，裴公……阿诀，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早知道我刚才就不问了。你快吃菜，多吃点儿，以后逢年过节要是不嫌弃，就跟阿晟一起回来，伯母给你做好吃的啊。”
    说完，又给裴诀夹起菜来，很快便把他面前的小碟堆得小山一样。
    赵晟哭笑不得，忙道：“娘，您就别给裴兄夹了，万一您夹的都不合他胃口怎么办？”
    裴诀挑眉，“赵兄看我刚才只差吃得风卷残云，像是不合胃口的样子？柳伯母，也就是您家远了些，您要是住在县城里，我一定一天三顿都厚着脸皮来您家蹭饭。”
    再没有比这话更好的夸奖了，柳芸香简直眉开眼笑，“阿诀你喜欢吃就好，那你多住几天，我再给你做其他好吃的啊。……你真觉得好吃，不是骗我的吧？你这样的大家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呢？”
    裴诀忙道：“我骗柳伯母做什么，我是真觉得您做的菜好吃。不怕您笑话，我已经好多年没跟人这样同桌，安安心心的吃顿饭，还是当娘的亲手做的家常菜了，尤其现在还是过年期间，心里真的很欢喜。”
    以往逢年过年，虽然姓秦那个两面三刀的混账总会跟他一起过，但就他们两个大男人，又能过出什么花儿来不成？
    酒菜也永远千篇一律，什么贵、什么稀奇，就上什么，才不管好不好吃，合不合口味。
    久而久之，他连家常菜到底是什么味道，都忘了。
    却没想到今天竟能吃到，真的，刚才他才吃了第一口柳伯母夹给他的肉，那种家常的、好似还带着最柔软母爱的味道便立刻顺着喉咙，一路蔓延往下，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本来还有些后悔，哪怕觉得县里的家再清冷，心里再烦躁，也不该独身一人跑来青山镇这穷乡僻壤，自找罪受的。
    这会儿所有后悔都已荡然无存，只剩庆幸了。
    柳芸香见裴诀是真喜欢她做的菜，越发高兴了，道：“阿诀你喜欢就好，那以后一定常来。”
    “至于你……家里，你也别伤心，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世间的事很奇妙的，并不是有血脉关系的人，就会毫不保留的对待彼此；也不是说没有血脉关系的人，就不会拿真心对待对方，关键还要看缘分。只能说明，你跟他们的确没有这个缘分吧。”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看着光鲜富贵，谁知道却连家都回不了呢？
    裴诀大受触动。
    柳伯母明明才见他第一次，却对他毫不保留，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暖心，只冲柳伯母，赵晟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入夜，顾笙刚泡完脚，赵晟进来了，忙招呼他，“赵晟，你也快过来泡个脚吧，我给你留了开水的。”
    又问，“裴诀睡下了？”
    赵晟依言上前褪了鞋袜，把脚泡热水里后，才道：“已经睡下了，曹小姐和童妈妈呢，也都睡了？”
    顾笙点头，“应该也睡了，阿秀说把人放心交给她就是，让我先睡，我就回房了。”
    赵晟吐了一口气，“都安顿好了就好。今儿可真是有够跌宕起伏，有够热闹的，之前简直做梦也想不到，家里会迎来这样两位客人，还凑到了一起。”
    顾笙笑道：“是啊，真挺巧的，都够得上无巧不成书了。”
    赵晟忽然压低声音：“关键看曹小姐的样子，分明是认得裴诀的，不然怎么会那么激动？可之后我瞧着，好像二人分明又不认识的样子，但曹小姐又好像一直在关注着裴诀……我都快被弄糊涂了，笙笙，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别说顾笙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没征得曹云舒的同意，也不可能告诉赵晟。
    便只道：“曹小姐也没跟我说，只说将来能告诉我了时，一定告诉我。是不是，今儿因为曹小姐请求，你不得不开口与裴诀搭话，还不得不把人请到家里来，让你觉得麻烦、心里不舒服了？早知道我不该让你为难的。”
    毕竟两个人也算是有过节的，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晟笑起来，“笙笙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为难了？娘那么高兴，我就是只为了这一点，也不会觉得麻烦、不舒服。何况裴诀原来挺可怜的，也是个性情中人。我本来那天去他家骂他时，后来就留了余地，想着‘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不定将来还有遇上的时候，若以后有机会，也可以与他结交。”
    “现在知道他这么不容易，人也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些，我就更是真心愿意结交他了。笙笙你可不许再胡思乱想。”

 第118章 友情来得也像龙卷风

    赵晟当日打上裴家骂裴诀时，一开始固然很愤怒，也对裴诀没有丝毫的好感，就算裴诀可能是被陷害的，他也是受害者，一样没好感。
    但在确定裴诀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后，他纵仍没好感，也迁怒不起来他了。
    所以之后才会放缓了语气，缓和了态度，其实那时候他便存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再与裴诀遇上，甚至结交的心。
    他以前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没考虑过念书以外的事，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的书极有可能就念不下去；或者就算他能一直念下去，也如愿中了，后面的路也不可能就此一帆风顺。
    是这几个月以来，亲身经历感受过了自己至亲都那般无情无义。
    是在经历过顾笙历险，他却连光明正大的为她报仇、讨个公道都做不到，只能借刀杀人之后。
    赵晟才渐渐变了，渐渐清醒了。
    他光会念书，光书念得好，是绝对不够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他这样寒门中的寒门子弟，就算真能一路金榜题名，没有人帮衬提携，将来又能走多远。
    怕是寸步难行，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别人争斗的炮灰吧？
    他总得有几个朋友至交，总得慢慢建立自己的人脉，——哪怕一开始很难，他也必须去做。
    所以下午在客栈时，就算曹云舒不求顾笙让他向裴诀打招呼，他还是要主动开口的。
    裴诀哪怕不是皇室、甚至不是宗室，也不是他想结交，就能结交得上的；裴诀哪怕再不受家族长辈待见，家里嫡庶之争再激烈，他能接触道的人、他现有的人脉，也是他赵晟可望而不可即的。
    当然，赵晟有这些想法归有，甚至觉得自己变得功利了归功利，他还是始终会坚守自己的心，始终会坚持做一个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我之人的！
    顾笙听得赵晟并不为难，甚至已觉得裴诀真心可交，笑起来，“你想着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对的，有些人必须做绝，有些人却可以留余地。现在看来，裴诀显然正是可以留余地的人，多一个朋友，也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赵晟“嗯”了一声，“越接触就越觉得他这个人真不坏。我之前带他上楼来看房间时，先向他道了歉，上次不该骂他骂得那么难听。他却很大度，说易地而处，他肯定比我更生气，所以能理解我的心情。”
    “还说他该感谢我，不然至今他都还是个糊涂虫，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死了都只能做个糊涂鬼。”
    顾笙听得缓缓点头：“这么一说，他还真挺通情达理，是非分明的。”
    又道，“人也没有骄娇之气，对娘尊敬，对我们这些人也客气有礼，跟传言真的大不一样，跟我想象中那些眼高于顶，只拿鼻孔看人的富家少爷也不一样。说实话，的确可以真心结交一下。”
    赵晟犹豫了一下，“笙笙，你……不觉得我功利吗？我乍见他人时，还挺庆幸的，有种瞌睡来了，就有人给我送枕头的感觉，动机实在不怎么纯粹。”
    顾笙失笑，“你怎么功利，怎么不纯粹了？你自己的路不靠自己慢慢去铺、去经营维护，等着谁帮你去铺不成？天上可不会掉馅儿饼。烧热灶也没用，你得在冷锅冷灶时就去烧，将来若烧对了，当然最好，若没能烧对，也没什么损失，至少你多了一个朋友。”
    顿了顿，总结，“总归我觉得，你只要没有坏心，没有恶意，就行了。”
    赵晟这下也笑起来，“笙笙，让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不然我总觉得自己不怀好意似的，单独面对裴诀时，也总会有些心虚。”
    “这世上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也就不会有坏人了。我再给你加点儿开水吧？”
    “我自己来就是，笙笙你先去煨着，别着凉了……”
    又过了一会儿，夫妻俩屋里的灯才熄灭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赵晟便按时起了床，然后轻手轻脚下了楼，打算去跑步。
    却还来不及出发，就见裴诀也下来了，忙迎上前低笑道：“裴兄怎么也起这么早，是不是不习惯？我们家条件的确远不能与裴兄家里比，真是委屈你了。”
    裴诀等他说完了，才笑道：“我很习惯，昨晚吃得好，睡得也好。只是我习惯这个点儿醒，先活动一下筋骨，再做其他事，赵兄怎么也起这么早？你已经是夫子们交口称赞的对象了，还怎么努力，让其他人怎么活？”
    他昨晚吃得好自不必说，柳伯母一直在不停的给他夹菜，他岂止吃得好，直接吃撑了。
    还当晚上多半要睡不好，毕竟他还是挺认床的。
    不想刚躺下，他就在被褥还带着淡淡的胰子和阳光的香气中，睡了过去，一晚上连身都没翻过，刚刚甚至还小小赖了一会儿床。
    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到底还是让他坚持起来了，倒不想赵晟也起这么早。
    赵晟已笑道：“我也习惯早起先活动一下筋骨。以前我身体不好，我娘几乎不让我动，是我娘子说我正是因为动得少了，身体才会不好的，天天都早起带我锻炼。我身体果然越来越好，那当然更得坚持了。裴兄一看就是练家子，若是不嫌弃我跑得慢，不如一起吧？正好瞧瞧我们村儿，穷是穷了点，风景还是可以的。”
    裴诀点头，“好啊，那赵兄带路吧。”
    两人便一起慢跑出了院子。
    等柳芸香把早饭的粥熬好，顾笙从楼上下来梳洗完，赵晟和裴诀也锻炼回来了。
    二人都是满头的汗，但精神都极好，对彼此的称呼，也从客气的“赵兄”、“裴兄”，变成了“阿晟”、“阿诀”。
    顾笙不由抿嘴笑，原来不止爱情来得快时像龙卷风，友情也是一样？
    裴诀已在笑着给柳芸香打招呼了，“柳伯母早安……我真睡得好，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
    赵晟跟着道：“娘，阿诀真睡得好，他刚还跟我说，反正回去也没事儿，打算留下多住几天呢，要是睡得不好，他干嘛多留，不是自找罪受呢？”

 第119章 怎么随性怎么来

    柳芸香听得满脸是笑，“多留几天好啊，最好能留到过了正月十五，阿晟去县学念书时，你们一起走，反正你们是同窗，上学的日子肯定一样的。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这几天给阿诀做什么好吃的了，阿晟是以前身体不好，才这么瘦的，你怎么也这么瘦呢？”
    裴诀心里酸酸暖暖的。
    这样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感受过了，原来被长辈心疼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忙笑道：“我一点都不瘦，只是常年习武，看起来瘦，其实浑身的腱子肉，伯母不信，我挽了袖子……”
    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来，挽到一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太轻佻太失礼了些，他怎么忽然就把都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优雅和礼仪都给忘了？
    念头才刚闪过，就见柳芸香已拿手捡了盘子里一块什么吃的送到顾笙嘴边，“笙笙你尝尝这个豆干儿咸淡如何，我吃着倒是合适，就怕你们吃觉得咸。”
    又捡了块喂给赵晟，然后是裴诀，“阿诀你觉得呢，我听说你们大户人家都吃得清淡。”
    裴诀下意识把豆干儿含进嘴里，立时满嘴的香味儿。
    就听得顾笙道：“娘，我吃着也觉得挺合适的，待会儿就粥吃吗？那更合适了。再拌个萝卜丝儿吧，大俊嫂家的萝卜真的好吃，又脆又甜，凉拌了就粥可太美味了。”
    赵晟则是递了个煮鸡蛋给裴诀，“阿诀，自己剥了趁热吃吧。”
    随即自己也拿了个鸡蛋剥起来。
    裴诀不由有些自嘲的笑起来。
    什么优雅礼仪，那些狗屁繁文缛节谁爱守谁守去，反正他只知道眼前家常的画面实在太温馨，那种亲人之间不经意流淌出来的亲热也太让他羡慕了。
    他也学着赵晟的样子，剥起鸡蛋来，剥到一半，便先咬了一口，只觉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煮鸡蛋。
    决定了，至少这几天，他不会再去管那些狗屁礼仪，他要怎么随性怎么来，怎么舒坦怎么来！
    等赵晟与裴诀吃完鸡蛋，打了热水去梳洗时，赵秀带着曹云舒主仆下来了。
    柳芸香又笑着关切曹云舒主仆，“曹小姐、童妹子，昨晚你们可还习惯？早饭马上就好了，你们洗了手，就去堂屋等着吧。”
    曹云舒与童妈妈忙都笑道：“我们都很习惯，睡得特别好。”
    童妈妈还立马上前帮起柳芸香的忙来，“我家小姐和我都睡得特别好，就是给您添麻烦了，让您还要一大早起来准备早饭，心里真是不好意思。”
    柳芸香直笑，“你们不来，我难道就不准备早饭了？怎么都过了一夜了，还是这么客气。笙笙，你先带曹小姐去堂屋吧。阿秀，你去拿几个咸鸭蛋来煮上，我刚给忘了，咸鸭蛋就粥好吃。”
    顾笙便带着曹云舒先去了堂屋。
    曹云舒这才小声问顾笙，“笙笙，刚才倒是隐约听见了裴大爷的声音，也看见他的马儿还在，就是，怎么不见他人呢？”
    顾笙笑道：“他一早就起来了，跟我相公围着村子跑了几圈，跑得满头大汗的，这会儿正梳洗呢。”
    顿了顿，“对了，裴大爷说他反正回了县里也没事，要在我们家多住几日，云舒你呢，要不要也再住几日？我和阿秀正好带你到处逛逛，也瞧瞧我们村儿的风光。”
    她算是看出来了，曹云舒对裴诀分明就是有情的，虽然实在蹊跷，她怎么都不明白，裴诀之前根本不认识曹云舒，她怎么产生的情。
    但两个人都还不错，若最终真能走到一起，也是好事，所以还是很愿意给他们制造机会的。
    可惜曹云舒道：“我不行，今儿必须回去了，不然我祖母肯定要骂的。本来我大过年的说要出门，她已经很不高兴，万一回头一气之下，便不肯带我去京城了，我后悔也迟了。所以待会儿吃完早饭，我就要走了，只能辜负笙笙你的好意了。”
    虽然见过裴诀后，她更舍不得走，更想留在石竹，好歹能离他近些了。
    但她若不进京，便连跟他议亲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人议亲，娶别人，那是她决不能忍受的。
    也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为了以后长久的相守，选择眼下暂时的离别了。
    顾笙能理解曹云舒的难处，笑道：“没事，你下次有机会再来时，我们再带你欣赏我们村的风光也是一样的。”
    曹云舒苦笑，“希望真能有下一次吧。既然裴大爷先不回去，那、那就麻烦笙笙你和伯母、还有赵相公多照顾他了，他……他真的很不容易，也真的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会记在心里，再还别人十分。你们对他好，将来肯定不会后悔的。”
    他真的是个很心软很记好的人，因为几乎从来就没得到过，所以才会只得到一点点，便将其看得弥足珍贵。
    幸好笙笙一家都是好人。
    尤其柳伯母，真的又热情又暖心，昨晚她一度都以为，裴诀无意被戳了痛处，要伤心难过了，偏偏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却没想到，柳伯母直接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还说出了那么触动人心的话来，真的，要不是怕人怀疑，她昨晚都想跪下给柳伯母，聊表感激了。
    且等将来……，她一定会十倍百倍报答柳伯母的！
    曹云舒话都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太此地无银了。
    她以什么身份，来麻烦笙笙一家照顾裴诀呢，让笙笙心里怎么想？
    只得忙忙补救，“笙笙，我、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随口说几句而已。因为我也是打小就没了亲娘，父亲娶了继母，十几年来根本没管过我，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了。想到裴大爷也是跟我一样的情况，所以感同身受，有感而发罢了，你千万别、别多想……”
    顾笙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可多想的，大家经过昨夜，都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说几句关心的话怎么了，不是应当的？先不说了，准备吃早饭吧，我倒是刚吃了个鸡蛋，你肯定早饿了。”

 第120章 送走 惹眼

    吃过早饭，曹云舒便向柳芸香提出告辞了，“再不回去，家里祖母就要着急了，多谢柳伯母款待。只能等您什么时候得了闲去县里时，我再回请您了。”
    柳芸香还想留她，“再住一日呗，难得来一趟。”
    见曹云舒坚持，顾笙也向她使眼色，才不再多说，“那曹小姐下次再来玩儿啊，再过一阵子我们这儿各种花儿都要开了，很有一番看头的。”
    然后让顾笙和赵秀好生送了她和童妈妈出门。
    曹云舒临要走了，越发依依不舍，低声又与顾笙道：“笙笙，你过了正月十五去县里送赵相公上学时，一定要记得去找我，我等着你啊。”
    正好经过接下来几日的相处，裴诀与赵相公的感情肯定会更好，她便可以厚颜托赵相公和笙笙在她走好，多关注照顾一下他了。
    不然她真的放心不下。
    顾笙笑道：“我说了要去给云舒你请脉的，就肯定会去，你安心等着我就是了。”
    曹云舒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大家说着话到了村口，她家的婆子们与马车早已等着了。
    曹云舒便再次辞了顾笙和赵秀，上了马车，不一时便走远了。
    赵秀这才低声与顾笙道：“四嫂，感觉曹小姐好像很关注裴公子的样子，我都看见她几次在偷看裴公子，难不成，她对裴公子……”
    顾笙见她一脸的八卦，忍不住好笑，“你怕是看错了吧？我怎么一次都没看到。不过就算云舒看了，也没什么，她跟裴公子同病相怜，也是打小儿没了亲娘，父亲娶了继母，根本不管她。她可能是觉得裴公子可怜吧？”
    赵秀白她，“四嫂当我傻呢，可怜一个人的眼光根本不是那样好吗？曹小姐的目光怎么说呢，好像很哀伤，但又有很多怜惜心痛似的，反正我形容不出来，眼睛可骗不了人。也不知裴公子感觉到了没，我瞧着他俩倒是很相配，要是能成，也是一桩好事呀。”
    得，原来是个cp粉？
    顾笙越发好笑，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呢，这又不是咱们说了能算的，便是他们自己，只怕说了也不算。他们那样的人家，外表瞧着光鲜富贵，内里到底有多苦，多不容易，只有自己才知道。”
    赵秀咝声道：“那还不如咱们呢，咱们虽穷了些，但一家人和和美美，自由自在的多好。”
    姑嫂俩说着话儿，很快到了家。
    赵晟正要带了裴诀去镇上，因裴诀说想去买点儿东西，那他当然该陪同。
    瞧得二人回来，笑道：“曹小姐送走了？”
    顾笙“嗯”了一声，“她家的婆子们带着马车早就等在村口了，去了后就上车出发，应该很快就要到镇上了。”
    赵晟点点头，“好生送走了就好。我和阿诀马上也要去一趟镇上，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回来的？我刚问过娘了，娘倒是没有要带的，你们呢？”
    顾笙与赵秀都笑道：“我们都没有。”
    赵晟便带着裴诀往外去了，裴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总算那位曹小姐走了，让她时不时的看一眼，眼神还那么的……百感交集，他根本形容不出来，心里还真有些不自在。
    偏她还自以为看得很隐蔽，不知道他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若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这么多年的武不是都白习了？
    不过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没有任何的恶意，反而还隐隐有一种，好像很心疼他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真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见过她。
    难不成，他们上辈子有过什么渊源？
    上午，三叔公家的小曾孙生病，请顾笙去一趟。
    柳芸香与赵秀都没事儿，便跟着一起去了三叔公家串门，权当活动筋骨了。
    好在三叔公的小曾孙只是晚上睡觉凉了肚子，顾笙给提了几下背，又悄悄用异能给他温了一圈肚子，也就没大碍了。
    娘儿三个遂打道回府。
    却是走不了几步，便会被人拦下，打听曹云舒和裴诀是什么人，“……听说那位千金小姐长得仙女一样，还拿纱巾遮着脸的？”
    “那位公子长得也太好、瞧着也太气派了，我刚在村口看见他和阿晟一起去镇上，啧，我女儿要是能嫁这么个女婿，我做梦都要笑醒了。肯定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听说那位小姐是阿晟媳妇给治过病的病人？那么多礼物呢，阿晟媳妇也太带财了！”
    “我们村儿以前哪来过这么尊贵的客人，大家都跟着阿晟媳妇沾光了……”
    柳芸香一开始还能耐心回答，“的确都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不过裴公子是阿晟的同窗……曹小姐已经回去了，裴公子还要在我们家多住几天……”
    回答的次数多了，便实在受不了，只能带顾笙和赵秀抄小道儿了。
    如此回到了家里，柳芸香才出了一口长气，“一个个的怎么那么多话，这大过年的，谁家里还能没几个客人，怎么偏都盯着咱们家的客人呢？”
    顾笙和赵秀都忍不住好笑，道：“这不是咱们家的客人太显眼了，人家想不盯着都难吗？”
    “以曹小姐和裴公子那长相那气度，也不怪大家好奇，换我也要好奇的。何况曹小姐带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礼物来，裴公子的马儿也一看就值钱得很，是太惹眼了。”
    她们却不知道，更惹眼的事还在后头。
    休息了一会儿，柳芸香见时辰不早了，估摸着赵晟与裴诀也该回来了，刚要准备做午饭。
    顺三婶就带着镇上布庄的老板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二，双手都满满当当。
    一见柳芸香，布庄老板就笑道：“柳太太，我是给你们家送货来的。这些都是你们家的货，全是我铺子里最好的料子，您点一下数，给我这单子上摁个手印就可以了。”
    柳芸香满脸的惊讶，“我们家没买布料呀，何况这也、也太多了，还都是您那儿最好的，我们家可没这么多银子，您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布庄老板忙赔笑：“就是您家的，银子也已经付过了，是一位裴公子付的，说都是送给您家里的礼物，您只管安心收下便是。”
    送给他们家的礼物？
    那也太多了吧！
    柳芸香正要再说，又有一群人大包小包的到了。

 第121章 回报也太快了

    这回领头的是镇上笔墨店的老板，“柳太太，这是裴公子送给令公子的文房四宝，可都是我店里最好的，您点一下吧。”
    然后，是镇上南货店的老板，“柳太太，这火腿是金华的，都知道那儿的火腿好。这是府城最出名的腊板鸭，这是南边儿来的银耳、干贝，还有蜀地来的干竹荪、松蘑……”
    再是银楼的老板，“柳太太，这些首饰也是裴公子定的，都付过银子了，您点一下吧。”
    人人都是眉开眼笑，脸上半点一年辛苦到头，没想到大过年的还要做生意的郁闷与不耐烦都没有。
    青山镇穷，从几乎所有行当都是独家经营便知道了。
    就独家的生意，一年辛苦下来，也没多少银子的赚头了，再有抢生意的，还活不活了？
    因此大过年的，镇上也几乎所有店铺都没打烊，仍照常开着。
    反正家家都是前面铺子后面住家，前面喊一声，后面立马听得见，既不耽误一家子过年吃酒款待亲戚，又不影响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却不想，今儿竟能齐齐迎来如此大的生意，如此阔气的买主。
    那位裴公子简直不拿银子当银子，进门便是：“把你们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爷看。”
    看过之后，便是嫌弃，“只有这些货色，拿不出更好的了不成？既然开门做生意，好歹也进点儿像样的货！”
    幸好嫌弃过后，还是都要了，“把这些都送去赵家村的柳太太家。”
    且不但没还价，还连找零都没要。
    直把一众老板都喜疯了，忙忙应了“是”，当送祖宗一样的把裴诀送出了门，便忙叫齐了人，把东西该装的装、该封的封好，脚下生风一样赶来了赵家村。
    心里全是庆幸和对老天爷的感激。
    今儿的好些货他们可都快压一年了，青山镇实在没人舍得买，当初他们真不该进的，弄得只能砸自己手里，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若还是卖不出去，可就几个月都白干了。
    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卖出去，都是老天爷把裴公子这样一看就非富即贵的豪门公子给送来了他们青山镇的功劳啊，回头定要好生给老天爷磕几个头。
    往后也得继续进那些好货、贵货才是，谁知道什么时候，裴公子又回来他们青山镇，或是裴公子没来，又来了什么张公子、李公子的呢？
    一众老板是笑逐颜开，一旁顺三婶全家和村里其他瞧得这个阵仗，也赶了来看热闹的人们是满脸的艳羡加感叹。
    柳芸香却是实在笑不出来。
    这么多东西，没有一二百两，肯定买不来，阿诀这也太破费了吧？
    关键好些他们家根本用不上，便是用得上，也绝不可能收他这么厚的礼啊，他就只是他们家吃了两顿饭，住了一晚上而已，得多厚的脸皮，才好意思呢！
    柳芸香便要让老板们把东西都带回去，“我不能收，你们还是都拿回去，把银子退给裴公子吧。他就算是大家公子，银子也不是天上掉的，你们不能只想着做生意，就一味拿好听的话哄他才是。”
    又低声与顾笙赵秀抱怨，“阿诀不当家花花的，阿晟明明跟他一起的，怎么也不说劝着拉着他呢？这么多东西，我可不好意思收。早知道阿诀说他去镇上买东西，就是买这些，我肯定不让他买，我以为他是要去买自己的东西。笙笙，你快让他们都拿回去吧，你镇得住人些，不然我怕是嘴皮子说干了，他们都不会拿回去。”
    顾笙低笑道：“银子都已经进了他们的口袋，想他们再拿出来，不是要他们的命呢？娘不如先收下，等裴公子和相公回来了再说吧，总有办法的。这么多人都在家里堵着，也太不方便了。”
    曹云舒早上才说裴诀‘真的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会记在心里，再还别人十分’，结果这么快他的回报就来了。
    且还真是十倍以上的回报。
    只是他的回报未免也来得太快了些吧？
    柳芸香见几家老板都只是搓手赔笑，“柳太太，人裴公子也是一片好心，您就收下吧。”
    “是呀柳太太，我听裴公子的口气，很是尊敬您，说您是他的长辈，大过年的，他理当给长辈准备礼物，您不收，不是辜负了他一片心意呢？”
    大有柳芸香不收，他们就不走的架势。
    柳芸香没办法，只得道：“行，我就先收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回头我们想退时——也不是全部退，就退一些实在不合适的，你们不能不退啊。”
    众老板都嘻嘻哈哈，“那实在不合适的，我们当然要给柳太太行方便了，您就放心吧。”
    就裴公子那样的贵公子，百十两在他眼里也叫银子呢，肯定不会让柳太太退的，面儿上怎么过得去，那他们先应着也没事儿。
    柳芸香这才与顾笙赵秀分头一番清点后，把东西都收下，送走了众老板和小二们。
    家里也终于不再人满为患，觉得喘气儿都难了。
    可看热闹的族人们和村里的人们还没走，见众老板走了，都七嘴八舌问与柳芸香说起话来：“柳嫂子，裴公子这也太大方了，这些东西，怕是得大几十两吧？肯定都是好东西，你要不现在都拆了，让我们都开开眼呗？”
    “什么大几十两，肯定得一二百两才能买得下。那笔墨纸的多贵呀，光这一堆都不知道得多少银子了！”
    “柳嫂子，你们全家已经穿不完的新衣裳了，现在又有这么多料子，怕是一辈子都穿不完了吧？”
    “那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气成啥样儿。”
    “那不是自找的？我要是有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小叔子妯娌，早当菩萨供起来了，一个个简直脑子有病，该！”
    顾笙见柳芸香头都快要被吵晕了，知道她还没从裴诀的“大手笔”冲击中缓过来。
    忙让赵秀去屋里端了糖果炒货出来，“大过年的，大家都别客气，我们家还有客人，该做中饭了，就不多留大家了啊。”
    赵秀也跟着笑道，“大家也都回去吃饭吧，家里肯定好酒好菜都上桌了……”
    总算把看热闹的族人村民们都给劝走了。

 第122章 霸总古来就有

    柳芸香这才吐了一口长气，“阿诀可真是，本来光他自己和他的马已经够惹眼了。现在更好，他还来这一出，不止咱们村儿，很快全青山镇都得传开了吧？”
    又吩咐赵秀，“把这些东西都弄一边儿去，我看得头晕。”
    顾笙忍俊不禁，“这么多礼物，娘看了不是该高兴吗，怎么反倒头晕上了？阿秀搬不动，还是我来吧，你先生火准备做饭去，你四哥和裴公子应该快回来了。娘，您头晕就先去坐着歇会儿。”
    柳芸香揉了揉眉心，“谁不喜欢礼物？问题这礼物也太多了，我们又没做什么，收了不安心。阿晟待会儿回来我一定要说他，他但凡拉着点儿阿诀，也不至于这样啊。”
    赵秀道：“说不定四哥也根本不知道呢？娘没听刚那些老板说呢，都是他们店里最好的东西，肯定裴公子一进去就是把你们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嗯，还行，都包起来，送赵家村某某家去……再付银子走人。总归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那还不是随便指个什么借口，把四哥弄一边儿去，就成了？”
    正说着，赵晟和裴诀就回来了。
    瞧得满地的礼物，赵晟先吃一惊，“这、这都谁买的，还是谁送来的？捡金子了不成？”
    赵秀先看柳芸香，“娘，我没说错，四哥根本就不知道吧？”
    说完才看向赵晟，“四哥问裴公子就知道了。”
    顾笙则笑道：“裴公子真是太破费了，这么大的阵仗，我娘这会儿都还回不过神来呢。”
    原来“霸道总裁”这个品种，古来就有。
    赵晟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满地的礼物肯定是裴诀的手笔了，忙道：“阿诀，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不会就是你让我先去茶楼等你时，你去买的吧？难怪……”
    难怪刚才他们一路遇上了好几位镇上的老板，个个儿都喜笑颜开的，见了阿诀就叫‘裴公子’，说什么：“事情已经办好了，您只管放心。”
    他当时还想着，阿诀这人缘可以啊，才来青山镇没两天，就这么多人认识他了，——敢情都是认的他的银子！
    裴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道：“我昨日实在没想到，会来拜访柳伯母，事先什么都没准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尤其柳伯母还待我这么好，又是过年期间，我就更过意不去了。所以只能事急从权，今日去镇上凑合买了些，可惜地方小选择少，都不怎么拿得出手，还请伯母千万别嫌弃。”
    他要是一早知道这趟会遇上这么好的柳伯母，肯定从家里库房好生挑几样礼物带来，也就不用买那些歪瓜裂枣了。
    还当石竹县里好东西已经够少了，没想到青山镇更差得远。
    也是，一个是县，一个是镇，还是全县数得着穷的镇，本就不该抱希望，以后他一定提前准备。
    柳芸香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阿诀你听我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这些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们家用不了这么多，也不好意思收你这么多礼物，那我们成什么人了？你还是大半退回去吧，我都跟那些老板们说了，不合适的他们答应退。那咱们退个九成，你总能挽回百把两银子的损失，你说呢？”
    顾笙也笑道：“是啊裴公子，我们实在受之有愧，你就退一大半回去，我们留一小半吧。不然我相公也跟你礼尚往来不起，每次都你吃亏，时间长了，他可就不好意思跟你往来了。”
    赵晟更是直接道：“我这就去他们都追回来。”
    裴诀忙道：“阿晟你别去了。伯母，您也别多想，这点儿礼物算什么多，品相还不怎么样，我都不好意思送，只能下次再给您弄好的来了，您就收下吧，千万别与我客……”
    柳芸香打断他：“这还不算多，多少才算多？你这孩子，也太抛费了，不是说你家里……都不管你吗，那你更该早点儿为自己打算起来，不能坐吃山空才是。你这样花，金山银山都经不起，你可还没成家呢！”
    裴诀心里很是感动。
    也就只有柳伯母才会这般朴实、这般为他打算了。
    他抿了抿唇，道：“柳伯母，您不必担心，虽然我……家里都不管我，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待在石竹，将来说不定还得扎根石竹了。但我母亲的嫁妆，他们还是给了我，我祖母也补贴了我一些，我父亲和继母面子上，也是从不肯亏待我的。”
    “所以我的银子这辈子都花不完，百十两都不能算是银子。我以往脑抽抽时，随便打赏人都不止这个数，何况今日还是给我尊重的长辈您花，我心里真的特别高兴。唯一遗憾的，就是东西不够好，觉得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裴诀说的是实话，他虽然等同于是被家族流放到了石竹这么个小县城来的，但在物质上，他们的确都没亏待他。
    除了他母亲的几万嫁妆，他祖母还给了他两个铺子、每年五百两银子，他们府里公中每年他也有五百两。
    至少在石竹县里，他的银子是真这辈子都花不完。
    但只有今天、只有刚才，他花银子时，心里才是真正高兴与满足的。
    光想到柳芸香和顾笙她们看到那些礼物时会有多惊喜，他已经觉得花再多的银子，都是值得的！
    柳芸香听得裴诀这番“凡尔赛语录”，有片刻的语塞。
    ‘百十两都不能算银子’……这话让她怎么接？
    片刻，才干笑道：“这些东西已经够好了，可我们真的用不了这么多，也真的受……对，受之有愧，你还是退了吧，啊？”
    裴诀沉默片刻，道：“伯母给我做那么好吃的菜，对我说那么暖心的话，阿晟还拿我当好朋友，一家人都对我这么好，这些可都是拿再多银子也买不来的。我也很久没像昨天下午到现在这么高兴过了，却只能回报这些身外之物给大家，该受之无愧的是我。”
    “若伯母不肯收下这些东西，我也没脸再留下去打扰你们，只能现在就告辞了。”
    心里很是失落，柳伯母这般客气，是因为其实仍拿他当外人吧？

 第123章 千金难买高兴

    柳芸香见裴诀说完，转身就要走。
    忙道：“阿诀你别走，不是说好要多住几天吗？你就这样走了，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你……”
    还是下不定决心收裴诀的礼物。
    实在太多太贵重了，他们家盖这么大座房子，一应花销算下来，也就七十多两而已。
    这不是等同于让她无缘无故就收阿诀一座房子呢，阿诀再有也是他的事，她是真做不出来。
    顾笙笑着插嘴，“娘，裴公子既安心要送，您就收下吧，礼物贵不贵重其实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心意。裴公子显然一片心意，您却说什么都不肯接受，也难怪他心里难受，都不愿留下了。”
    “大不了，您这几天对他更好，以后也拿他当我们几个一样对待就是了。我们几个保证不会吃醋的，是吧，相公？是吧，阿秀？”
    她倒是很能理解裴诀的心情。
    从来没人对自己好过，忽然有一天，竟有人对自己好了，还是不求回报的好，除了立刻以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回以对方十倍百倍的好，还有什么能表达他心里的触动与感激？
    就像当初她刚来时一样，柳芸香与赵秀每次对她好一分，她就恨不得立刻回她们十分。
    所以才会有了之后的一心为这个家筹谋打算，一心想让母女两个和赵晟都过上好日子，更看不得任何人欺负他们。
    裴诀现在的情况跟她当初显然差不多。
    只不过，她当时面对的是身体上的困境与磨难，裴诀如今面临的却是心灵上的。
    但异曲同工，他们都渴盼着能有人肯对自己伸出援手、肯对自己好，渴盼着有人能雪中送炭。
    一旦那个人真出现了，他们的心情自然只有自己、或是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才明白。
    顾笙说完，还冲赵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劝一劝柳芸香。
    裴诀缺的不是银子，是感情。
    不然怎么会秦继礼那样的货色，都能一骗他就是几年，把他糊弄得团团转，只差卖了他还帮着数钱？不就是姓秦的打的十有八九正是感情牌吗？
    大不了，往后他们都拿真心待他就是了，他们肯定跟姓秦的不一样。
    百十两的礼物于如今的他们来说，的确价值不菲，但他们也不是就还不起了，回头想法子回他的礼就是，——虽然回他他也多半不会要。
    赵晟接收到顾笙的眼色，默了默，也跟着笑道：“是啊，娘，阿诀既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您想一想，您要是兴冲冲的给我们准备了一大堆礼物，结果我们都说什么也不肯要，您心里什么滋味儿？肯定怄得都想打我们了。”
    赵秀则道：“娘，您对裴公子好我保证不吃醋，您就收了吧。”
    得多缺人疼爱、多缺人对自己好，才能给一点好，立刻就要回十分？
    阿诀/裴公子也真是有够可怜的！
    柳芸香让三人轮番一劝，又见裴诀明明满眼期待小心，却还要抿紧唇，尽量不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心里怎么可能不动摇？
    先笑嗔道：“我管你们吃不吃醋。我也不会给你们准备礼物，辛辛苦苦把你们养这么大，早该你们给我准备礼物了，还想我给你们准备一大堆，美得你们！”
    说完才转向裴诀，“阿诀，既然是你一片心意，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但只有这一次，以后你不许再这样破费啊，你要是再这样破费，你就是来了，我也不会再让你进门。跟我们有意占你便宜似的，我们对你好，是因为你这个人，可不是因为其他。”
    裴诀已是满脸笑容：“我知道伯母和大家对我好不图其他，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急着也想对你们好，想回报你们。”
    柳芸香嗔怪道：“那你也不能不拿银子当银子呀，主要这些东西好多也用不上。就说这绸子，我们平日哪用得上，不小心刮了划了，不知道得多心疼，还不是只能压箱底儿。还有这簪子镯子，戴着做事情不方便还是次要的，不小心刮一下，又得心疼半天，要是再不小心掉了，更得气不知道多久。以后真别这样了。”
    裴诀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刮了掉了又再买就是……不是，我意思是，千金难买高兴，只要伯母和大家高兴就够了。何况伯母现在用不上，等阿晟中了秀才、中了举人再到金榜题名，您还用不上不成？就当是先存着了，不过到时候这些都更拿不出手，得置更好的了。”
    这话柳芸香爱听，“那就承阿诀吉言了，阿晟这次真能中，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
    裴诀笑道：“那伯母的红包我可拿定了。”
    见赵秀正看那些布料，又笑道：“伯母怕这些料子用不完，就留着将来给赵姑娘……我直接叫阿秀妹妹吧？叫赵姑娘也太见外了。伯母就留着给阿秀妹妹将来当嫁妆嘛，不过当嫁妆太少了些。阿秀妹妹，回头你出嫁时，我一定给你弄批更好的来啊，你也别叫我裴公子了，叫我阿诀哥就是。”
    把赵秀闹了个大红脸，扔下一句：“娘，我先生火去啊，再不做饭，就得午饭晚饭一起吃了。”
    便往灶房去了。
    裴诀还没意识到是自己的话让赵秀害羞了，继续兴致勃勃的与柳芸香赵晟道：“伯母、阿晟，我没有妹妹，阿秀妹妹往后就是我妹妹了。她的嫁妆，将来必须得有我一份儿，这你们总不能还跟我见外吧？”
    赵晟忍不住揶揄道：“只见过拼命往自己兜里搂银子，没见过拼命掏自己兜里银子的。你果然是银子多得花不完呢？”
    裴诀笑道：“这就叫千金难买我乐意。”
    经过了秦继礼的口蜜腹剑，他是轻易不会再相信人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确信自己不会再看错人，不会再信错人，而柳伯母一家，便都是值得他信的人。
    这么一算，姓秦的也不算一无是处了，他往后再见不到他就算了，若还能见到，看在他间接让他结识了柳伯母一家的份儿上，就不打他，直接无视就是了。

 第124章 原来这么难

    顾笙梳洗完，还在床上调息了一回，都昏昏欲睡了，赵晟总算回了房。
    她忙打起精神，问道：“睡下了吗？喝成那样，半夜也不知道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吐，要不，你今晚跟他一起睡得了？”
    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赵晟已道：“睡下了，一直很听话，很配合，看来他说他酒品好是真的。我给他盖得好好的，还给他在床头放了一杯水，半夜渴了伸手就能拿到，应该没问题的。”
    顾笙点头，“那就好。你也收拾了睡吧，你喝得虽没裴诀多，也不少了，不睡好了仔细明儿起来头痛。”
    赵晟笑道：“我没事，三壶酒里我最多喝了半壶，不回头痛的。阿诀是客人，难得他兴致高，我当然得陪他了。”
    顾笙“嗯”了一声，“这倒也是，做主人的肯定得把客人陪高兴了。不过之前真没想到，裴诀居然是个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儿，看他一下午那个高兴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金子了。谁知道他只是送成功了一堆礼物，成功花出去了一座房子呢？”
    赵晟听得感叹，“是啊，他也太容易高兴了。也是可怜，只对他好一分，他立马就会还十分。笙笙，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有多难，他跟我一年的，就比我小月份而已，现在也不过十八岁，几年前就更小了，简直不敢想，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因柳芸香终于答应把礼物都收下，裴诀已经够高兴了。
    等到午饭后，柳芸香又给他发了个红包，“阿诀你既是来给我拜年的，那我当然该给你红包，愿你今年一整年都平平安安，事事顺心。”
    裴诀就更高兴了，一下午只差跟个到处飞的花蝴蝶似的。
    晚饭更是还没上桌，就说要喝酒，“难得今儿这么高兴，怎么能少了酒？我一定要陪伯母好生喝几杯才是。”
    柳芸香当然由得他，“好啊，那我们都喝几杯吧，正好暖身子。”
    只是裴诀越喝兴致越高，根本停不下来，柳芸香便没法儿再奉陪，只剩赵晟一个人陪着喝了。
    裴诀这才把他这几年为什么会那么信任秦继礼，借着酒意，慢慢说给了赵晟听：“那年我不慎惊了马，差点儿就要没命，是他拼死救下了我，自己却被马踩断了两根肋骨。他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因父母早亡，我祖母怜惜他，才接到了我们家里养活，从来都谨小慎微，轻易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关键时刻，竟然能站出来救我。”
    “之后，我与他便走得近起来，也因此，他跟着我受了不少我继母的气和我继母生的弟弟的欺负。等到我……我父亲要打杀我不成，退而求此次将我远远的发配到石竹来，让我‘一辈子不许回去，死在外面最好’时，又是他坚持陪我一起来石竹，说‘回不了京城了就不回呗，反正到哪里都一样过日子’。”
    “谁知道竟是一出从几年前，就开始谋算的苦肉计，呵，他们也真是煞费苦心！”
    连带裴诀家里到底是个情况，也知道了个大概。
    裴诀母亲虽是他父亲的原配，他父亲在她之前，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二人打小儿一起长大，他们的事京里也好些人家都知道，就只等两家择日子下定了。
    谁知道某日不知什么原因，二人闹翻了，他继母便一气之下另嫁了。
    之后，他父亲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他祖母看着不像，便也着手为他父亲相看起亲事来。
    正好来年春天，他外祖父带了家眷进京述职。
    两家既门当户对，裴诀的母亲又温柔漂亮，还不知道裴诀父亲与他继母的破事儿，亲事自然很容易就成了。
    可惜裴诀母亲过门才半年，他继母便丧了夫守了寡，又回了京城长住。
    然后，不知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又与他父亲旧情复燃了。
    等裴诀的母亲发现时，他继母早已生下他父亲的儿子，仅比裴诀小半岁。
    也就是说，裴诀的母亲还怀着他时，那个女人已诊出身孕了。
    甚至他母亲之所以能发现秘密，也是那个女人故意露的破绽给她知道，否则他母亲还不知道要被欺瞒到什么时候。
    裴诀的母亲悲愤不已，为了不连累儿子，不让娘家亲人担心，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夜夜以泪洗面。
    那个女人仍不罢休，屡次明里暗里挑衅，裴诀的祖父祖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裴诀母亲终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了。
    他母亲去了刚一年，那个女人便进了门，至于她的儿子，反正两三岁大的孩子都少见人，差个一岁两岁的，其实旁人也瞧不出。
    对外便宣称是那个女人进门就见了喜，然后一举得男，比裴诀小三岁。
    之后，裴诀的日子便开始黄连镀金，苦不堪言了。
    那个女人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她的儿子和家里其他子侄辈的，再到家里的下人们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各种欺凌怠慢他。
    终于到裴诀十三岁那年，所谓的兄弟们又一起欺辱他时，他没忍住，失手扎瞎了那个女人儿子的右眼。
    若非裴诀的祖母以死相逼，裴诀那一次就该没命了。
    但他死罪虽免，活罪难饶，还是被他父亲赶到了石竹来，并直接放话让他一辈子不许回去，死在外面最好……
    裴诀与赵晟喝酒说话时，顾笙一开始还在场，后来便忙其他事去了，除了开头裴诀何以那般信任秦继礼，后面这些事都不知道。
    这会儿听赵晟说完，不由大是惊讶，“居然这么曲折？不怪都说大户人家都是表面看着光鲜，实则藏污纳垢，什么恶心事都有。裴诀他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这样的渣男贱女，裴诀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生到这样的人家！”
    赵晟叹道：“是啊，阿诀和他娘都是倒了八辈子霉。他娘还好些，早早去了，一了百了。阿诀却只能苦苦挣扎，长这么大，连个真心对他好的人都没有过，也就不怪他这么感恩了，实在拥有的、得到的太少了……”

 第125章 别脏我们家的地

    顾笙冷哼道：“他娘遇上这样的渣男贱女虽倒霉，也不该自己折磨自己，还把命给赔上了。她也不想想，错的又不是她，她也已经有孩子了，便不为自己，只为孩子，也该坚强起来才是。”
    顿了顿，“要是换了我，才不会便宜渣男贱女，一定说什么也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哪怕死，也要先弄死他们，先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赵晟见她一脸的嫉恶如仇与恨铁不成钢，毫不怀疑若是换了她，一定会打爆渣男贱女的狗头。
    一瞬间福至心灵，忙道：“笙笙，我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那种渣男就该人人唾弃，人人得而诛之。你放心，别说这辈子了，就是下辈子，我也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人！”
    当然，他不是怕笙笙会弄死他，怕她会咬下他一块肉来，他只是舍不得她伤心难过，舍不得她受裴诀母亲一样的苦而已。
    顾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
    一下子气不起来了，笑道：“你这求生欲可真是绝了。可是你说的啊，我反正是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将来……你也别指望什么红袖添香，什么齐人之福的，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赵晟忙保证，“我有笙笙你一个就够了，从来没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真的，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我打着灯笼火把都再找不到这么好的娘子了，除非疯了，我才作死呢。”
    何况真要说害怕，也该是他害怕，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比他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出现，然后抢走了她。
    他除了当初遇上笙笙时，恰巧是在她最难的时候，哪还有任何别的优势可言？
    顾笙笑道：“你就使劲给我戴高帽子吧。这么说来，裴诀家里应该就是宗室了？虽然还不到有皇位继承的地步，但也的确算得上家大业大了，难怪他都被赶到石竹这穷乡僻壤来了，还是不肯放过他。”
    赵晟咝声道：“他原配嫡长子的名分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不管家里的爵位还是家产，都不可能越过他，直接给他继母生的儿子。对方应该就是打的让他在石竹把名声弄得彻底烂透，甚至闹出人命来，好让他最终什么都得不到的主意吧？”
    顾笙冷笑，“可惜现在他们的阴谋已经被识破了，等见了灰溜溜滚回去的姓秦的，肯定要气个半死吧？”
    “那就不知道了，到底离得太远了。”赵晟道，“我们也帮不上阿诀什么忙，也就只能尽量对他好一些，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温暖的了。”
    顾笙缓缓点头，“好像眼下的确只能这样了。他不是送了我们那么多料子吗，明儿让娘给他量量尺寸，做身新衣裳，再做两双鞋子给他吧。这么重的礼，光回他一个红包怎么够，加身衣裳两双鞋，这份心意才算勉强能看。”
    赵晟忙赞同：“这个主意好，那明儿笙笙你记得与娘说。对了，娘给阿诀的红包包的多少呢，笙笙你知道不？”
    顾笙道：“娘包的二十两银票。说少了拿不出手，她没那么多银票，还悄悄找我拿的，说回头还给我。我怎么可能让她还给我，本来那银票就是上次我要交给她做家用，她没收的……哈……”
    话没说完，实在太困，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赵晟见了忙道：“笙笙你先睡吧，你今儿也够累了。我马上梳洗了就吹灯。”
    顾笙早已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含糊的“嗯”了一声，便躺下先睡了。
    次日起来，赵晟果然没有头痛，裴诀却是抱着头，五官都要皱成一团了，“怎么回事儿，以往头天喝了酒，第二天起来从不头痛，这次怎么这么难受？”
    赵晟直笑，“只能说明你以往喝得少。昨晚你一个人就喝了两斤吧？不头痛就怪了，半夜没吐都是好的了。”
    柳芸香则忙递了个碗给他，“阿诀，我熬的醒酒汤，你快趁热喝了，喝了头就不痛了。”
    所幸一碗醒酒汤下肚，裴诀果然觉得好了许多。
    一家人方吃起早饭来。
    等热热的小米粥喝下，再让咸香微辣的小菜一刺激，不但裴诀，一家人都觉得胃也暖了，心也暖了。
    一时饭毕，顾笙和赵秀去了灶房刷碗收拾，柳芸香便让裴诀站起来，“阿诀，我给你大概量量尺寸，好给你裁身新衣裳，正好你昨儿送的料子多，我这就叫、叫什么来着……”
    看向赵晟。
    赵晟笑道：“叫借花献佛。”
    柳芸香直点头，“对对对，就叫借花献佛……阿诀你缩什么缩，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还避讳什么呢？难不成，是怕我手艺不好？放心，你伯母做得一手好针线，管保你穿上我做的新衣裳后，迷倒一条街的大姑娘。”
    裴诀红着脸，小半是害羞，大半是惊喜，“伯母真要给我做衣裳呢？我不是怕您手艺不好，我就是、就是太高兴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个长辈特地给我做过衣裳呢，我……，您放心，等您做好了，我一定马上穿，一定好好爱惜！”
    说得柳芸香心里酸酸的。
    这孩子，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这跟家里富不富贵，完全没有关系，只要没了娘，家里再穷再富，说穿了其实都没差别……
    她正要再说，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叫道：“娘，您在吗，我和大嫂二嫂看您来了——”
    柳芸香怔了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且叫她‘娘’的男声，就只阿晟一个而已，阿晟如今分明在她面前。
    那外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柳芸香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大步出了堂屋。
    果见院子里站着的人不是赵森，还是哪个？
    旁边还站着张招娣与朱春花，三人都是满脸讨好的笑，一见柳芸香出来，就纷纷叫“娘”，“娘，我们来给您拜年了。”
    “娘，祝您新年大吉，事事如意。”
    “娘……”
    柳芸香脸色更难看了，直接打断了他们，“谁让你们来我们家的？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别踩脏了我们家的地。都给我立刻走，不然别怪我拿大扫把来赶人了！”

 第126章 忽然提前

    见柳芸香毫不客气，赵森与张招娣朱春花脸上的笑都变得讪讪的。
    片刻，赵森才又先笑道：“娘，您还生我们气呢？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您就看在大过年的份儿上，看在……”
    柳芸香再次怒声打断了他，“我不是你娘，别叫我娘，没的大过年的让我恶心！我们家也不欢迎你们，这个家欢迎全村所有人，就是不欢迎你们这群没脸没皮的。我以为经过上次我们搬家办席的事，你们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现在看来，你们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赵晟与裴诀此时也已到柳芸香身边了，连顾笙与赵秀都从灶房出来，站到在阶檐上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们。
    赵森与张招娣朱春花脸上便越发挂不住了。
    尤其朱春花。
    她本来就不想来的，大嫂却非要拉她来，现在好了，果然直接被骂得狗血喷头。
    还当着人家这么富贵、这么俊俏的公子爷的面儿，让人公子爷心里怎么想他们，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张招娣余光见朱春花明显想走了，忙强挤出笑容来，道：“娘，就算之前大家闹了不愉快，您也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娘，我们也一辈子都敬您，您就……”
    这次换赵晟冷冷打断了她：“赵森、张氏，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本来做贼心虚，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看见了人立马绕着走的。今儿却忽然登了我们家的门，肯定是有什么事，或是又打着什么主意。就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说完了好立刻走。”
    说完吩咐赵秀，“阿秀，多接几盆水，马上好冲地！”
    赵森差点儿忍不住想骂人。
    老的他不能骂就算了，赵晟却是当弟弟的，他当哥哥的别说骂了，打都随便打得！
    好歹才忍住了，道：“既然这样，我就直接说了啊。娘，是这样的，我明儿就要成亲了，家里今儿就得开始操办明儿的酒席了，可大嫂二嫂都年轻，没主过这么大的事，所以想请了您回去，主一下事。再就是明儿……明儿新娘子进门后，总得拜天地高堂，得给爹和娘敬茶，所以……”
    “你说什么？你明儿就要成亲了？”柳芸香已是气得脸青白黑的。
    不是说得到三月里才成亲吗？
    怎么忽然又提前了？
    还明儿都要成亲了，今儿才特地来告诉他们，当她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摆明了就是想膈应他们，想让他们连年都过不好，指不定，还能影响到二月里阿晟县试，——真是有够会恶心人的！
    不但柳芸香，顾笙与赵秀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果然癞蛤蟆登门没好事，只差摆明了不能把他们怎么着，也要恶心膈应得他们连剩下的年都别想过好。
    早知道就该在院子外立一块牌子“赵木三兄弟及其老婆与狗，不得入内”的！
    等过完年，不，今儿他们就开始砌围墙，以后讨厌的人来了，连大门都让他们踏进半步！
    张招娣见娘儿几个都气着了，心里这才痛快了些。
    哼，真以为她治不了他们，只能一次次受他们的气，被他们坑得快死了也只能白白受着？
    她既说了要让他们连年都过不好，就一定会做到！
    但瞧得一旁俊俏优雅、一身贵气的裴诀，想着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见到这样的贵公子，而明明只要当初不分家，贵公子昨儿花钱如流水买来的好东西，便怎么都该有她的一份儿。
    说不定，将来她的儿女都能跟着一起沾光。
    张招娣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老天爷是瞎了吗？
    什么好东西都给眼前这黑心烂肝的母子几个，什么大小姐贵公子都肯与他们交好，礼物都不要钱一样的送。
    老天爷既不肯给她公道，那她就自己来！
    张招娣一边想，一边已笑着与柳芸香道：“是啊娘，三弟明儿就要成亲了。想着大过年的，什么都是现成的，亲戚本家们也都在，正好热闹一下。再就是听说过了十五，四弟就得去县里念书了，三弟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总不能少了自己唯一的弟弟，所以便决定不等到三月，就改在初八了，明儿……”
    赵晟忽然嗤笑一声，道：“大家都快成仇人了，上次我们家乔迁，没请你们，这次你们家办喜事，我们自然也不会去。你们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现在来，是来讨礼钱的吗？没事，我们赏你们几百文就是了。”
    吩咐顾笙，“笙笙，去取五百文来，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顾笙忙大声应了，“好的相公，我马上去。”
    赵森气得彻底绷不住了，怒道：“赵晟，你什么意思，说谁是叫花子呢？有你这样当弟弟的吗！”
    赵晟冷笑，“也没有你这样当哥哥的！明明心里就很清楚结果，明明这样做就对你没有半分好处，仍然不利己也要损人。非要大过年的上门来，以为这样就能恶心膈应到我们了？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太看得起你们了！”
    顿了顿，“看在好歹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提醒你两句，别被人当傻子利用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以为真是为你好；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赵森最看不得的，便是他这副只有他才是聪明人，一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居高临下劲儿了。
    气道：“你说谁是傻子呢！我好心来请你们，结果好心没好报，换来的全是你们的辱骂，我一辈子可就一次的大事，你们未免太过分。要不是想让爹高兴点儿，要不是怕村里的人又胡说八道，我才不会来！既然你们都不肯去，那最好了，不用白白坏我的心情，我巴不得！”
    说完便直接走人了，连张招娣朱春花都没叫。
    心里本来真只有高兴，没有多想的，也禁不住开始乱想起来。
    光张招娣劝他来请柳芸香，赵森当然不会来，当他不知道她不安好心呢？
    可姚玲也让田产婆带话，让他明儿一定要把柳芸香母子几个都请齐了，“别人看见我们都没事儿人一样，自然也就不会乱说了。不然还都当是我在挑事，还没进门，就让婆婆小叔子成了仇人，以后会怎么说我们？我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要在赵家村待一辈子的，当然一开始就该大大方方的。”
    赵森这才会跑了这一趟的。
    可现在看来，姚玲怕也根本不是想跟他过一辈子，没准儿也有别的打算吧？

 第127章 必要时也能当纨绔

    赵森一走，朱春花早就想走的，这下更不会多留了。
    冲柳芸香等人讪讪一笑，“那我、我也先走了啊……”
    便也转身飞快走了。
    真是的，非要当面来膈应人，知道肯定能膈应到他们、恶心到他们就够了嘛，本来想也知道，这种事就算他们面上装得再无所谓，心里也肯定又气又恨的。
    不过话说回来，不能当面恶心膈应人，不能亲眼看到他们几个母子是怎么气得半死，还只能忍着，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样子，又有什么意思？
    朱春花再一走，张招娣更是独木难支，只得也扔下一句：“娘，你们不肯去就算了，反正我们来请过你们了，爹和村里的人也挑不出我们的不是了。”
    转身走人了。
    心里却非常的得意，她已经亲眼看过黑心烂肝的母子几个都气成什么样儿，还得强忍着。
    也想象得到，等她走后，他们会更气成什么样儿，足够了。
    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吧，反正以姚玲那疯劲儿，肯定少不了搞事的。
    她只等着看戏就行了。
    连赵秀在她身后，“啪”的一声往地上泼了一盆水，还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嚷嚷着：“我得马上再多泼几盆水，才能把地冲干净。”
    都觉得不痛不痒，无所谓。
    顾笙见柳芸香脸色实在难看，顾不上夸赵秀干得漂亮。
    先就问柳芸香，“娘，您没事儿吧？之前不是就说好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真没他们以为的那么重要吗。大过年的，您可别气坏了身体，那才真是如了他们的愿。”
    赵晟忙也道：“是啊娘，他们根本报复不到我们，只会报复到他们自己，您理他们呢，等着看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了。”
    柳芸香吐了一口长气，道：“我刚才是很气，但现在已经气过了。一群损人不利己的东西，提前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有新房子住，有银子花，日子不知道多好过，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真以为能恶心到我们！等回头天天鸡飞狗跳，不是你咬我，就是我咬你的，才真是现了我的眼！”
    一旁裴诀听到这里，再忍不住插言道：“伯母、阿晟，能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实在有听没有懂。”
    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若是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的。”
    赵晟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但裴诀昨晚才把自家的事几乎都与他说了，他当然话长也没打算瞒他。
    便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大概与裴诀说了一遍，差不多说了一刻钟，才说完，“……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要不老话怎么会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早就懒得再看他们一眼，他们却还是不利己也要损人，以为真能损到我们，阿诀你就当是听一乐子吧。”
    裴诀勾起一边唇角，道：“的确挺可笑的。不过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也实在有够影响人的心情，要不，我去找他们聊聊？”
    他虽从来不屑做纨绔，但必要时，他还是自信绝对能做好一个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的！
    赵晟听他最后一句‘我去找他们聊聊’简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冒着丝丝的寒气。
    忙笑道：“不用，他们翻不出花儿来的，毕竟我们全家根本不在意，他们根本恶心膈应不到我们，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便是这赵家村，我们也未必呆得久，说不定，哪天就搬去县里了呢？”
    裴诀忙道：“那敢情好，县里我家大得很，随时都我一个人住，你们要是去了，家里可就热闹了。”
    柳芸香忽然对赵秀道：“阿秀，你去屋里拿一包糖，去你顺三婶家问问这事儿她事先有没有听到风声？再就是让你顺三叔去他们家一趟，看看你爹在干什么，总不能这次他又事先什么都不知道吧！”
    赵秀闻言，知道她娘嘴上说着不气了，实际心里还是气的。
    忙应了，“娘，我这就去。”
    去屋里拿了一包糖，便往顺三婶家去了。
    赵晟这才接着刚才的话与裴诀道：“我们就算搬去县里，也肯定是自己租房子住，怎么可能住到阿诀你家里去？不过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
    顾笙笑着接道：“之前去县里，看见那种修在河边，楼上有一半都伸出去在河面上的屋子，觉得好浪漫……别致。真搬去县里，我一定要租了那样的房子住。”
    裴诀见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总之就是不肯住去他家里就对了。
    倒也并不失落，反正时间还长，他慢慢儿来呗……遂也笑道：“县里那种楼是挺别致，不过据说冬天住着又冷又潮，最好还是夏天住。”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赵秀回来了，直接把顺三婶给带了回来。
    顺三婶还是忍不住一直觑裴诀，但主要还是在跟柳芸香说话，“之前是真一点儿风声没听到，不然我有不告诉大姐的？不过大姐别急，我马上就打听去。要办酒席，他们总要找人帮忙，总要置办这置办那的吧？”
    “女方也是好笑，谁家嫁女儿这么着急忙慌的？他家女儿是有多嫁不出去？也不怕笑掉了人的大牙！”
    柳芸香冷笑道：“赶着娶也好，赶着嫁也好，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恶心我们，给我们添堵。最好能害得阿晟下个月……反正只要能让我们不好过，就够了。我倒要看看，不好过的到底是谁！”
    “到底都还年轻，不知道过日子的难，以后就知道利害，知道后悔了……”
    老姐妹俩低声说了好半日的话，顺三叔也去赵家见过赵铁生回来了。
    原来赵铁生自大年初二知道赵森和姚玲初八就要成亲后，就气得病倒了，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连今天是哪天都不知道。
    赵晟与赵秀这下顾不得旁的了，忙去镇上请了罗大夫去赵家给赵铁生看病。
    一直折腾到半下午，才送走了执意不肯留下吃晚饭的罗大夫。

 第128章 办喜事还是做贼

    顺三叔接连进出赵家两趟，赵家的情况也不用顺三婶再刻意去打听，直接就知道了。
    原来初二那日，赵森便已与姚家说好，初八迎亲了。
    正好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都客来客往的，也没谁会去注意赵森采买了什么东西，他又不是一次采买的，是分批今天买一些，明天买一些，所以村里一直没听到风声。
    至于帮忙的人手，张招娣和朱春花娘家都不算远，甚至就隔壁两个村，就有她们同样已经出了嫁的表姐妹堂姐妹们，随便找齐十来个人手，真不是什么难事。
    赵家村所有人在他们的刻意隐瞒下，便越发无从知道了。
    所以今日柳芸香和顺三婶才会那么吃惊。
    但知道了这些后，柳芸香反倒真不气了，“看来自己都知道自己丢脸，才会办喜事都这么偷偷摸摸的，做贼娃子一样。我等着看明儿村里会有几家人去吃喜酒，别都不肯去，才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又说赵铁生，“不是那么宝贝他的儿子们呢，结果一个个的就这样对他？他都病几天了也不管，谁见了不说可怜！”
    总是亲爹，赵晟和赵秀都不好接这话，不好跟着说赵铁生的不是。
    也不能让柳芸香不说了，毕竟柳芸香是真的受了委屈的，心里的气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平的。
    倒是顾笙笑道：“娘，大过年的，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您不是说要给人裴公子量体裁衣吗？趁这事儿天还亮着，您快给他量吧，话您可都已经说了，要是回头拿不出新衣裳新鞋子了，可就自打嘴巴了。我和阿秀做饭去，晚上我们就吃锅子怎么样？裴公子昨儿让南货店送来的东西里，好些都适合吃锅子呢。”
    裴诀笑道：“衣裳鞋子什么时候做都成，晚上吃锅子也挺好，就是这‘裴公子’三个字，不知道嫂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了？”
    顾笙失笑，“行行行，马上改，阿诀哥，跟阿秀一样叫，总行了吧？”
    晚上一家人便吃的是锅子，荤的素的摆了满桌子，中间则是热气腾腾的汤底，隔老远都能闻见香味儿。
    再加上四个小的都有意插科打诨的逗柳芸香高兴。
    到吃完饭，柳芸香总算彻底好了起来，还特意摆了马吊，一家人四个人打牌，一个人买马，玩儿到快三更才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大年初八，姚玲一早便醒了。
    或者说，她昨晚就没睡。
    一想到她今天就能见到赵晟和顾笙，一想到她以后就是赵晟的三嫂，想什么时候见他，就能什么时候见他，说不定他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别的男人，要不了多久就后悔了。
    她就激动得浑身发抖，根本睡不着，只恨时间怎么不能过得快些，再快些。
    好在这一天、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比起姚玲的满眼狂热满脸通红，不知道的人见了，倒真像是个新嫁娘，姚母和姚大嫂则都耷拉着脸，跟谁借了她们米连糠都没还，跟今儿家里根本不是办喜事，而是办丧事一样！
    婆媳俩也一句话都懒得跟姚玲说。
    该说的她们早已说干了喉咙，眼睛也差点儿哭瞎，人也差点儿气死了，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那她们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过了今天，日子是好是歹，都是姚玲自己的了，她们直接当她死了就是！
    反倒是姚玲见自己的娘和大嫂都一直不笑不说话，忽然就怨不起她们，尤其是她娘了。
    她娘当初不让她嫁赵晟，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她好……
    姚玲伸手一把拉了她娘的手，低声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的，你和爹，还有哥哥嫂子们都放心吧，我、我心里都有数的……”
    她一定会把日子越过越好，然后笑看赵晟与那个女人日子越过越差，笑看赵晟悔青肠子的！
    虽然她还没想好，日子到底要怎么过，但她不信过不好了，且等今日过后，她再慢慢想吧。
    姚母却直接把手抽了回来，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只冷冷道：“你能把日子过好，当然最好，你要是过不好，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是好是歹，我们都管不着了。除了逢年过节，你也不要再回来，等今日你出了这个门，这里便不再是你的家，只是你的娘家，你也不再姓姚，而姓赵了，你记好了！”
    姚玲知道这次她伤了她娘的心，但听得姚母这话，还是忍不住委屈起来，叫道：“娘，我今天出嫁，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点的，就不能……高高兴兴的送我出门吗？”
    姚母的回答是直接招呼姚大嫂出去了。
    他们做父母兄嫂的在被那样丢了脸，伤了心后，还能给她置办跟原计划一样的嫁妆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余下姚玲看着她娘和大嫂头也不回，更委屈更生气了，“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给你们所有人看，一定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的……”
    幸好田产婆来了，一进来就满脸堆笑，“姑娘，大喜的日子可不能不高兴。你娘也是心疼你，为你担心，等你回头把日子过好了，她安了心，自然也就不生你气了。我先给你开脸，然后给你梳头，怎么样？保证我们今天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把新郎官儿迷得神魂颠倒，也让……某些人后悔死。”
    巧舌如簧的哄得姚玲高兴起来，才忙活起自己的来。
    到得午后，赵森带着雇的花轿和吹鼓手们，吹吹打打的到了。
    瞧得姚家冷冷清清的，根本没有一点办喜事的氛围，也根本没有客人，姚父姚母更是直接避而不见，只有姚大哥出来招呼他。
    从昨儿上午起就一直不高兴不得劲的心，霎时越发不高兴了。
    他老丈人老丈母都什么意思呢，根本不拿他当姑爷是不是？
    那一开始就别同意这门亲事啊，现在花轿都进门了，还跟他拿什么乔！
    还是瞧得一旁姚玲的嫁妆堆了满地，比田产婆说的好似还要多些，心里才舒坦了些。
    待田产婆扶了盖着大红盖头的姚玲出来，便扶着她上了花轿，又吹吹打打的一路回了赵家村去。

 第129章 恨铁不成钢

    花轿一颠一颠的，还又冷又硬，让姚玲本就因父母竟都不肯送她上花轿，而又气又委屈的心情越发糟糕了。
    好在赵家村不远，不一时就到了，她心里才舒坦了些。
    然而预料中客人满座，热闹得老远都能听见的场面却没有出现，就算隔着盖头，姚玲都能感觉到外面好像很冷清，就跟他们家一样，一点办喜事的样子都没有。
    可赵家不是大家族，谁家办喜事，全族全村的人都会来帮忙或贺喜，简直就是全村人的节日吗？
    尤其如今还是大年下，照理客人该更多才是……
    姚玲心里疑惑归疑惑，不高兴归不高兴，到底没忘了今日自己是新娘子，其实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遂什么都没问，待到了吉时拜过堂后，由田产婆扶着进了新房。
    这才看清楚，新房也与她想象的大不一样，大小倒还勉强，却除了她坐的床和当中一张小小的四方桌，什么都没有。
    姚玲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她知道赵家不能跟他们姚家比，可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还是想到她陪嫁了不少家具，她的嫁妆也肯定是赵家村的头一份儿，只要她手里有银子，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想到她现在已经是赵晟的三嫂了，刚才还才给柳芸香磕过头，明儿还要给柳芸香敬茶，叫柳芸香‘娘’，——她终究还是做了她的儿媳，终究还是叫上她‘娘’了。
    还肯定要与赵晟顾笙彼此见过，能亲眼见到赵晟是多么的懊恼，顾笙又是多么的膈应。
    姚玲方重新振奋了起来。
    并不知道，她刚才与赵森拜堂时，连赵铁生都因病没有出现，她拜的根本就是两把空椅子。
    就更别说柳芸香了，柳芸香与赵晟、顾笙还有赵秀压根儿就没出现，直接当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一般。
    一家人早起吃过饭，便继续打起马吊来。
    等刚交午时，吃过比往日都早的午饭后，趁着午间暖和，又去了后山爬山游玩，正好让裴诀登高看一看赵家村的全貌。
    柳芸香兴致明显不错，一边爬山，一边还与裴诀介绍，“再过些日子，春笋就该出来了，直接剥了清炒，鲜得你舌头都能一起吞下去。还有鲜荠菜和马齿觅，包饺子、凉拌了都好吃，清明蒿粑也好吃……等三月里县试完了，阿诀你就和阿晟一起回来，我都做给你尝尝啊。”
    裴诀笑道：“伯母快别说了，您再说我口水都要来了。说不定到时候直接懒得等阿晟，自己就先回来了，反正我又不用参加县试，我这水平，四书五经都读不全读不懂的，还是别去惹人笑话了。”
    赵晟忙道：“四书五经蒙学班的都要求通读，阿诀你居然说你读不全读不懂，你怎么进的社学班？好像以前也没听说你爱逃学旷课什么的，那你一天天在学里都干什么了，磨洋工呢？”
    “咳……”裴诀咳嗽一声，才摸着鼻子道：“那个，我一来就进的社学班，听不懂就睡觉呗，反正我又不用考科举，纯粹就是闲着无聊，总要找点儿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明明从来就觉得很无所谓的事，怎么这会儿在阿晟和柳伯母等人都明显不赞同的目光下，竟然会开始隐隐心虚了？
    赵晟已又道：“你便不用考科举，多读点书，多学点东西总没有坏处。你总不会连‘读书使人明理’这句话都不知道吧？你就算之前不知道这世上的穷人能穷到什么地步，这几日也该见过我们村的穷人房子有多破，日子有多难了。他们何尝不知道，只有读书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只要他们家供出一个秀才举人来，全家便彻底翻身了。”
    “可他们连饭都要吃不饱的，哪来的那个条件？像我们家这样，好歹能供得起我念书的，已经是百中无一了。你却生来就有比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好的条件，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赵晟既真拿裴诀当朋友了，自然免不得恨铁不成钢。
    还是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更不该当着柳芸香和顾笙赵秀的面儿说。
    都是成人了，谁不要面子的？
    忙咳嗽一声，补充道：“那个阿诀，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替你着急，结果一时激动就失言了。你，别放在心上。”
    裴诀倒还能笑出来，“没事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家的情况你还有些不知道，我就是真把书念得再好，也没有用的，结果都不会改变，所以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赵晟下意识想说‘书念得好了怎么可能没用，那都是自己的，任谁也拿不走的’。
    但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也不能再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扫裴诀的面子了。
    遂都咽了回去，决定找个时间，单独与裴诀再仔细深入的谈一谈。
    正好顾笙笑道：“娘，不知道这山上长不长香椿芽儿？我还挺爱吃那个的，要是有就好了。”
    柳芸香道：“长的，我记得就蓼叶坎儿那边就有两棵，不过起码也得出了正月才会发芽。笙笙你既爱吃，我记着到时候去摘了回来，做给你吃就是了。”
    赵晟便也顺势笑道：“香椿芽儿摊鸡蛋饼最好吃了，阿诀，你喜欢吃不？”
    裴诀一脸的敬谢不敏，“我光闻着那个味儿就觉得受不了了，还让我吃，算了吧，我宁愿饿着。”
    赵秀立马一副终于找到了知己的样子，“阿诀哥，我也受不了那个味儿，啧，真的，到底最开始是谁发现那东西能吃的？简直就是坑我们这些受不了那个味儿的人嘛。”
    柳芸香听得好气又好笑，“哦，你受不了别人就不能吃了？本来就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顾笙也好笑，“果然这些有刺激性气味儿的菜都是这样，爱的人爱得什么似的，不爱的人避如蛇蝎，两极分化也太严重了。”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继续爬山，爬累了就找地儿坐下歇歇，吃点儿炒货果子什么的，很是惬意。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慢慢下山，回了家。

 第130章 忠言逆耳也要说

    吃过晚饭，顺三婶来串门。
    其实就是特地来跟柳芸香八卦的，“听说计划了十桌酒席，结果只坐了四桌。女方那边竟都没人来送亲，男方这边也没几个人来吃喜酒，除了你们……他们最亲的本家，全村就只去了四五家人，我光听着，都觉得要笑掉大牙了。”
    “都没人去，自然也没人送鞭炮烟花了，不然这会儿肯定都还在放，以往村里谁家办喜事，不是要热闹到半夜的？今儿却是清风鸦静的，听说也没人闹洞房。”
    “唯一能夸的，也就是女方的嫁妆了，说光家具就有好多担，箱子也有好多个，都重得很，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毕竟都知道姚家有钱……咳，不过跟笙笙比起来，那点嫁妆又算得了什么？笙笙一身的本事，就是最好的嫁妆了。”
    柳芸香毫不犹豫，“那是当然，我家笙笙这么好、这么能干，其他人给她提鞋都不配，拿什么跟我家笙笙比？”
    说完一脸的解气，“全村大半的人家都没去，可见大家心里都是雪亮的，知道哪些人值得往来，哪些人不值得。还敢计划十桌酒席，以为自己多大的脸，真是丢人现眼！”
    顺三婶笑道：“可不是，现在全村谁不笑呢？铁生哥也是病得巧，连他们拜堂都起不来，活该，谁让他们要提前的，又不是投胎，至于这么急呢？”
    柳芸香越发高兴了，“自己非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关旁人什么事？这就叫自作自受……”
    顾笙与赵秀在外面听得柳芸香与顺三婶一时说一时笑的，也是忍不住好笑。
    顾笙因小声道：“这难道就叫‘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我反正现在就挺放心的，要是顺三婶吃饭前就来，我肯定饭都要多吃两碗。”
    “我不但要多吃两碗饭，还要多喝两碗汤呢……”
    一时送走了顺三婶，顾笙与赵秀又陪着柳芸香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时候不早了，才各自上了楼去梳洗。
    却是直等得顾笙都快睡着了，赵晟才回了房。
    她忙道：“你跟阿诀哥说什么了，说这么半日？你跟他就有这么多话要说，天天说还说不完呢？”
    赵晟挑眉，“我怎么闻着酸酸的，难不成家里的醋瓶子不小心打翻了？”
    顾笙白他：“某些人一天天想得还真不少。不说就算了，我要睡了。”
    赵晟忙笑道：“逗笙笙你玩儿的。我也没跟他说什么，就是劝他无论如何，多读书总没有坏处，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顾笙不是很有兴趣，“他还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吗？也是，他生来至少物质上就什么都不缺，不需要拼命念书考科举，才得能到富贵荣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那份必须勤学苦读的紧迫与压力了。你实在劝不动他就算了，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情况也不一样，彼此尊重，求同存异就够了。”
    赵晟道：“他倒也不是觉得没必要，他是觉得自己怎么努力都没有用，那又何必还要努力？笙笙你不知道，他不止是宗室，还是近枝，他父亲就是朝中的荣安郡王，跟当今皇上是堂兄弟！”
    “所以呢？”顾笙有些不明白，“那他的确没有努力的必要，这辈子已经什么都有了，干嘛还要努力。我要是他，我也懒得努力了，就混吃等死挺好的。”
    赵晟急道：“不是，我意思是，他们家真的有爵位要继承，还是个很有分量的爵位。可他说他父亲恨他入骨，就算他是原配嫡长子，也绝不可能立他做世子，所以他才会说他再努力都没用。”
    顾笙皱眉，“他父亲与他继母狼狈为奸，眼里心里只有他继母，又对他们生的儿子有愧，的确说什么都不可能立他做世子。他倒是挺清醒挺通透，可他心里应该还是挺憋屈吧？”
    赵晟道：“所以我知道后，才更要劝他好生念书啊。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想法与否定，就消极对待自己的生命？人的一生这么长，难道他真要一辈子都这样浑浑噩噩，庸庸碌碌的过？可同时，人的一生又很短。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总要实现一点自己的存在价值，才算不枉此生吧？”
    “他日他若自己已经足够强，就算不要那爵位又怎样？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挣来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也可以不用再在乎那个家里的一切人、一切事，然后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是他不要、不稀罕的，不是他们不给的！都不说那么远了，光说他回京这一件小事，那又不是他们的京城，凭什么非得他们同意他回去了，他才能回？他想回就回，想不回就不回，与那些人何干？”
    顾笙听得慢慢笑起来，“上次已经知道赵相公口才了得了，没想到今儿才知道，赵相公的口才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我听了都觉得很触动，阿诀哥一定更触动吧？”
    赵晟微赧，道：“我就是心里替他着急，想着除了我，只怕也没谁会给他说这逆耳的忠言了，所以话才多了些。他看起来倒是都听进去了，但也没说什么，只让我先回来休息，他要好生想一想。我明儿……算了，过几日我再问问他吧。到底是他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过，想怎么过，肯定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顾笙点头，“是这话，你作为朋友，表明过自己的观点，劝过他就够了。别的就顺其自然，求同存异吧，反正也不影响你们做朋友。”
    赵晟应了，“阿诀人真挺不错，不出意外，我这辈子肯定都交定他这个朋友了。且再给他一点时间吧，我也是怕他现在荒废了时间，将来再后悔如今不该荒废，却已经迟了。”
    “他肯定明白你苦心的。时候不早了，梳洗了睡吧……”
    次日顾笙还在赖床，就隐约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滚，我不稀罕你敬的茶，也不是你娘，你再敢乱叫，别怪我不客气……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第131章 唯恐天下不乱

    敬茶？
    顾笙迷迷糊糊的想着，谁需要一大早就来敬茶的……
    然后就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开始快速穿衣裳。
    不会是姚玲那个脸大如盆的恶心鬼，一大早特地过来恶心柳芸香和他们全家来了吧？
    顾笙很快穿戴梳洗好，“蹬蹬蹬”下了楼。
    就见柳芸香正站在阶檐上满脸的怒气，院子里则站着都是一身新衣的赵森和姚玲。
    姚玲还满脸的委屈，“娘，我就是想着，无论如何您也养了相公一场。昨儿没能给您磕成头，心里已经过意不去，所以才会一早特地和相公过来，想给您磕个头，敬杯茶，好歹谢一谢您这些年对相公的养育之恩。再就是，我是真心想跟相公过日子的，希望往后，大家都能和和气气的，以前的事，就都……忘了吧？”
    还真是不要脸他娘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顾笙冷笑一声，正要说话。
    柳芸香已先没好气道：“我说了不许叫我娘，我跟赵森也好、赵家的每一个人都好，早没有任何关系了！所谓的养育之恩，我也早当是喂了狗，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说这些。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自己知道，不要逼我说出来，不然丢脸的只会是你自己！”
    顿了顿，“还不走是吧？笙笙，给我端盆水来。”
    姚玲就越发的委屈了，看向赵森小声道：“相公，这可怎么办，我真是一片好心。也是真觉得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既然是小辈，当然只有我一开始就先来低头，省得以后难堪的……”
    赵森昨儿心里本来真不算高兴的。
    架不住姚玲长得实在不差，昨晚也温柔顺从，他的不高兴便在洞房过后，烟消云散，对姚玲只有喜欢和言听计从了。
    这会儿见姚玲满脸的委屈，眼圈都红了，立时心疼得什么似的。
    道：“我当然知道玲儿你是一片好心，也是因为真心想跟我过日子，才会这样委屈自己的。他们不领情就算了，我们走就是，反正回头让村里的人知道了，也不会说是我们不对。”
    姚玲还没见到赵晟呢，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
    小声又道：“爹现在摆明了还生我的气，昨儿竟然连拜高堂都没有受我们的，我们只有把娘哄高兴了，爹才会跟着高兴。别人见我们这么有孝心，我们的名声也才能慢慢的好起来，将来我们的孩子……还是再求一求吧，只要我把心态放得足够低，不信娘不会心软。”
    一想到昨儿喜宴的冷清。
    想到她拜的高堂竟然只是两把空椅子，现在肯定全村的人都在笑话她。
    再想到昨晚她明明那么难受，那么厌烦赵森，还得强忍着，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姚玲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她今儿一定要见到赵晟。
    她也一定要让他后悔，要让他的娘也好、娘子也好，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赵森听姚玲都已想到他们的孩子了，更心疼她了。
    看向柳芸香便道：“娘，玲儿她真是一片好心来给你敬茶，也是真心想把以前的事打今儿起彻底翻篇，你为什么就非要做得这么绝呢？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我们先大大方方的，别人自然也就不会乱说了。你就喝了她的茶吧，你喝了我们自然就走了，不然待会儿把全村的人都引了来，怕也不会说我们。”
    张招娣与朱春花这会儿也赶到了，当然，主要是赶来看好戏的。
    听得这话，张招娣先就唯恐天下不乱的附和起赵森来，“是啊娘，三弟妹也是为了以后着想，为了大家着想，毕竟都知道之前……咳，她真没有坏心的，您就喝了她的茶吧。”
    朱春花也笑着帮腔，“娘，这也是老天爷注定好的缘分，您就喝了三弟妹的茶吧。她也为难的，不来吧，肯定都要说她眼里没有长辈，指不定心里还有鬼；来吧，您又以为她有什么坏心，不肯喝她的茶，她……”
    “一大早大老远就听见鬼嚎狼叫的，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来了一群不要脸的混账东西呀！”
    一个陌生的声音冷笑着打断了朱春花的话。
    几人下意识看过去，就对上裴诀皮笑肉不笑的脸，慕强畏强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当下张招娣与朱春花都本能的不敢再说了。
    眼前的贵公子明显不高兴了，再说下去，万一惹火了他，就算他真杀人放火了，只怕吃亏的也只会是她们，甚至她们死了都白死吧？
    便是赵森一时都不敢再说了。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在贵人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贵人们捏死他们，怕是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吧？
    只有姚玲一点不害怕，或者说顾不上害怕，因为她的全副心思，都已放到了赵晟身上。
    赵四哥瞧着比上次好像又精神了几分，人也变得更强壮，不再像以前那般单薄了。
    不过他怎么一身的短打，他不是从来都穿长衫吗？
    哦，他额头上满是汗珠，应该是刚锻炼身体回来吧，听说他现在每天都要锻炼。
    难怪精神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英俊挺拔，肯定……力气也比以前大多了吧？
    真是便宜那个只值三两银子的小贱人了！
    姚玲在见到赵晟之前，真的很恨他的，越想就越恨。
    可这会儿真见到了他，她却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了，只剩下满心的委屈与痴迷。
    眼睛也落在赵晟身上，便再收不回来了，都顾不得去想，赵森见了会是什么反应了，——管他什么反应呢，她又不喜欢他！
    赵晟让姚玲这么痴痴的看着，却只有厌恶。
    冷冷开了口：“我记得上次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家的任何一个人，你们是聋了还是傻了，这么快就忘了？都人大面大的，好歹还是要点脸吧。不然回头落得只能被出族，只能被赶出赵家村的下场，可怪不得任何人！”
    还当根本不在意他们，就不会被恶心了，没想到还是被恶心到了。
    只恨匠人们都得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工，不然就像笙笙说的，真该马上就把家里的围墙砌起来，隔绝一切恶心的东西！

 第132章 疯的彻底

    姚玲见赵晟只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还满是厌恶与恶心，便立时移开了。
    心里越发委屈了，再忍不住道：“赵四哥，我……没有坏心的，我就是想来给娘敬杯茶，再就是、就是……你这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心的。我都是因为上次你说、你说……我才不想嫁到其他地方去，才、才……”
    顾笙先听不下去了。
    尼玛简直有病吧，昨天才成亲，今天就当着新婚丈夫的面儿，对着前未婚夫泫然欲泣的当众诉说衷肠。
    这是惟恐搅不散两个家庭，惟恐不能成为全赵家村、全青山镇的谈资，惟恐闹不出人命来是吧？
    她自己要死是她自己的事，休想连累赵晟，连累他们全家的名声乃至其他一丝一毫，——这是她顾笙的家，她不好容易才又拥有的家和亲人们，任何人都休想破坏伤害！
    顾笙一脸冷厉的开了口：“赵森，你老婆一大清早撞了邪，你也脑子让门压了不成，就由得她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再不把她弄走，就别怪我一脚一个，把你们都有多远，踹多远了。是不是我一段时间不发威，你们就又忘了我是老虎，继续拿我当病猫了！”
    赵森让顾笙这么一喝，总算从震怒中醒过了神来。
    想到顾笙的凶残，颤抖着手就要去拉姚玲。
    这个贱人，刚过门就等不及要给他戴绿帽子了……不，她根本就不是想嫁给他，之所以嫁给他，分明就是为的赵晟，从一开始嫁他就是为了给他戴绿帽子。
    等回去后，他再慢慢收拾她！
    姚玲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对着赵晟哭起来，“赵四哥，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狠心，那么几年的感情，在你心里，真的就什么都不是吗？居然还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你真是好狠的心！我现在嫁给你三哥了，我不信你不后悔，你就算现在不后悔，也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说着总算第一次正眼看顾笙了。
    之前她一直不看顾笙，就好像她不看，顾笙就不存在了一般，“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跟赵四哥认识定亲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我的好，想起我们曾经的情分，到时候他一定会后悔……”
    这回是裴诀听不下去，抢着先打断了她：“阿晟是会后悔，后悔当初竟然跟你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疯子定过亲，后悔居然没点儿跟你退亲，后悔为什么老天爷不让他早点儿遇上嫂夫人。你现在可以闭嘴了吗，再不闭嘴，就别怪爷破不打女人的例，打得你满地找牙了。反正你贱命一条，爷就是打死了你，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赔几两银子的事儿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边说，一边还冷冷的一一看过赵森、张招娣和朱春花，“你们几个也是，爷就算今儿把你们都打死了，事情闹大了，爷也至多就挨几句骂而已，不痛也不痒。你们丢的却是命，不信就尽管试一试！”
    非要上赶着来逼他做纨绔，逼他为非作歹，他也只好成全他们了！
    从见了赵晟起，就一直脑子发热，什么都顾不得去想了的姚玲在裴诀极具压迫感的冷眼之下，总算大梦初醒般渐渐清醒了过来。
    也总算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脸一下子白了。
    这下她可怎么办，赵森不会休了她吧？
    不过他们家可不是吃素的，她爹和大哥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肯定会给她撑腰的。
    何况赵森还挺喜欢她的，就凭他的条件，能娶到她简直就是烧高香，捧着她供着她都来不及了，应该也不至于……
    还没等姚玲想出个所以然来，裴诀已又冷冷道：“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嫂夫人从相貌气度再到才智本事，都比你这个疯子强出一百倍。阿晟除非疯了，才会放着这么好的嫂夫人不要，反而屈就你这个要什么没什么，连脸都没有的疯子，他除非疯了，才会后悔！”
    “还好意思说什么你没有坏心，你都是为了以后。你那点儿龌龊心思太好猜了，不就是看不得阿晟他们夫妇越来越好，看不得他们还会更好，便你不好过了，大家都别想好过吗？你也不先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有没有那么重要。你这样的，也就只配嫁个烂人，只配一辈子都活在阴沟里！”
    姚玲快气疯了。
    她比姓顾的贱人差哪里了，贱人连来路都说不清，还不知道以前待的是什么脏地方，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仅仅三两银子就能买下。
    她才是哪哪儿都比贱人强一百倍好吗？
    姚玲又控制不住，尖叫起来，都顾不得自己根本惹不起裴诀了，“你胡说！我明明就先认识赵四哥，我们也明明早就定了亲，要不是、要不是……现在就没她姓顾的什么事儿，她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哪里。她的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抢的我的，凭什么……啊……”
    话没说完，脸上已挨了一掌，半边脸立刻火辣辣的痛。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赵森给了她一巴掌，这下真疯了，“赵森，你居然敢打我？才成亲第二天你就敢打我，再过些日子，你岂不是要杀我，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了？我爹和我大哥绝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唔……”
    赵森脸黑得锅底一般，直接捂住她的嘴，便大力把她往回拖。
    他真是疯了，当初才会答应娶这个贱人，还以为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
    原来都是骗他的，她嫁他根本就是以为能报复到赵晟，能让赵晟两口子日子不好过。
    亏他昨天还觉得委屈了她，晚上还对她那么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嫌屋子小，说要把赵晟原来的屋子跟他们的屋子打通，好住得宽松一些，他虽心里不痛快，还是一口答应了。
    她说要来敬茶，他也应了她，还巴巴的跟她一起过来、护着她。
    结果她都是为的赵晟，都是为了能见赵晟，为了能让赵晟后悔，——他真是疯了，才会娶这么个贱人。
    既然她有好日子不愿过，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以后再不拿她老婆看、再不拿她当人看！

 第133章 又蠢又坏

    张招娣与朱春花都让赵森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下完了，看不了好戏了，以赵森的脾气，就算不休妻，以后也肯定连家门都不会再让姚玲踏出半步了。
    不过姚玲也真是有够蠢，就算知道她蠢，不然也不会让田产婆随便几句话，就哄得答应嫁给赵森，还家里不同意就与家里要死要活，让婚期提前婚期就提前。
    依然没想到，她能蠢到这个地步，当着赵森和这么多人的面，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她娘当初生她时，肯定是忘了给她生脑子了吧？
    张招娣还要多一层担心。
    赵森一反应过来，肯定也会找她的麻烦，毕竟当初可是她给牵的线，也是她劝动的他。
    可她也不知道姚玲会新婚第二天就蠢到这个地步，不管不顾到这个地步啊……
    妯娌俩一时间都是去追赵森和姚玲也不是，再继续留下也不是。
    还是赵晟冷冷喝了一句：“你们还不滚，等着请你们不成！”
    二人才讪讪的一个欠身，也转身走了。
    柳芸香到了这会儿仍忍不住生气，满脸羞臊的与裴诀道：“阿诀，真是让你见笑了……你饿了吧，我这就熬粥去，你和阿晟先去梳洗吧。”
    心里真是恨透赵森和姚玲，恨透那个家里每一个人了。
    他们不要脸，阿晟还要呢，当着阿诀的面儿，昨儿就已丢过一次脸了，今儿更好，还得阿诀做客人的出声，替他们解决麻烦，——这丢的可都是阿晟的脸！
    裴诀忙笑道：“伯母这是什么话，林子大了本就什么鸟都有，与您什么相干？何况我家里的糟污事更多，刚才的事跟我家里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您忙您的去吧，别管我了，我又不是外人。”
    顾笙忙冲一旁也是满脸气愤的赵秀使眼色，示意她去帮柳芸香。
    赵晟等母女俩进了灶房，才低声与顾笙道：“笙笙，对不起，我是真没想到……她会疯到这个地步，其他人也是又蠢又坏，简直……。阿诀，也让你看笑话了，本来是留你松散几日的，没想到日日都不得清净。”
    顾笙无所谓，“我也没想到她会疯到这个地步，蠢到这个地步。这下都不用等过些日子她才会把自己作死了，她直接第一天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我其实还挺喜闻乐见的，就当看乐子了。”
    裴诀则道：“怎么不清净了，不就几声狗吠嘛，听过就算了，何况他们好像哪次都没讨到便宜去吧？等以后你们见识过我家里那群人后，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了。”
    顾笙忙又道：“说到狗，相公，我们养几条狗吧？砌围墙这些活儿还是得匠人来做，可还得好些天匠人才开工呢，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砌好的，还是养狗来得快一些。”
    若是换正常人，经过今日的事后，肯定再也没脸登门了。
    可姚玲显然不是正常人，赵家其他人也都是又蠢又坏，不能以正常人的脑子来衡量他们。
    那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厚颜无耻的登门。
    到时候她就直接放狗咬他们，咬个几次后，他们知道痛了，总不敢再登门了！
    赵晟想了想，点头道：“笙笙这个主意好。只是大狗怕是不好找，谁家都要留了看门，轻易哪舍得卖？小的的话，暂时又顶不了用，总得养几个月后，才能派上用场。”
    裴诀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给你们弄去，管保明儿就送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只是弄几条大狗，他待会儿就去镇上。
    搁之前，赵晟肯定不愿给裴诀添这个麻烦，他在青山镇人生地不熟的，说到底能怎么‘不简单’，还不是拿银子开道？
    但他实在太厌烦姚玲，也太厌烦那一家子了，宁愿给阿诀添麻烦，宁愿欠他的情，也不想那群人能再无遮无拦的，直接进到他们家的院子里来！
    遂冲裴诀点头，“那就麻烦阿诀了，我……记在心里了，将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绝不推诿！”
    裴诀笑了笑，“不用等将来，说不定，很快我就有能用上你的地方了呢？”
    比如，万一他想好好念书了呢？
    虽然昨晚阿晟的忠言的确逆耳，但除了他，也没谁与他说过类似的话了。
    所以今晨起来，他就萌生了要不要试一试的念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他还没下定决心，还是再想想吧……
    于是等吃过早饭，裴诀便又去了镇上，还没让赵晟陪他，让他就在家念书，“我都耽搁你几天了，不能再耽搁你了，不然到时候你中不了小三元，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赵晟却不过他，只得由他去了，反正就一条道，也迷不了路。
    柳芸香这才拉了顾笙的手，小声歉然道：“早知道当初就该听笙笙你的，去镇上租房子，不该留在村里，更不该把房子盖在村里的。要是租的房子，咱们说搬就搬，说去县里就去县里，也就不用被他们恶心，他们就算死了，也碍不着我们了！”
    现在房子都盖好了，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是既舍不得走，也走不了了。
    顾笙见她有点钻牛角尖了，忙笑道：“您把他们都当个屁放了就是了，就凭他们，也能影响到我们，还得我们躲他们？去镇上也好，县里也好，我们可住不了现在这么宽敞舒服。”
    “再说房子不是我坚持要盖的？我也一点儿不后悔，这里可是我们一辈子的根，以后不管去到多远，始终都会回来的，当然得弄舒服了。我们去了镇上、去了县里，离得远了，又怎么能第一时间让他们知道我们过得多好，他们有多妒忌有多恨，却还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
    “只是听说，与天天都能亲眼看到的心理上的巨大冲击和落差，怎么能相提并论？我反正是一刻也不愿意让我不待见的人好过的，那就跟锦衣夜行一样，有什么意思？”
    就得让他们都天天看得见、吃不到，才能更气、更后悔。
    就喜欢他们明明看不惯他们一家人，却又干不掉他们的样子！

 第134章 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安慰好柳芸香，再支了她去给裴诀做衣裳后，顾笙才上了楼，去继续给赵晟当“知心姐姐”，省得他也钻牛角尖。
    明明来这里之前，越到后来，她越是连话都懒得说的，如今倒好，都快成话篓子了。
    赵晟正看书，看得还挺出神，连顾笙进屋了都没发现。
    还是顾笙咳嗽了一声，“赵晟，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端个火盆子来？”
    他才发现顾笙进来了，抬头笑道：“笙笙，你上来了。我腿上盖了毯子的，不冷，不用火盆，再说一暖和了人就容易犯困，时间越来越紧，我可浪费不起了。”
    顾笙道：“那也不能干冷着，我还是给你端个上来，你放远些就是了。那个，你既然没受影响，我就先下去了啊。”
    赵晟忙叫住她，“笙笙，你呢？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把他们当陌生人，也就当时有几分厌烦而已，还不够资格影响我。我只担心你，每天都是这些破事儿，弄得你不得安生，我都快没脸见你了……”
    顾笙挑眉，“这些破事儿又不是你弄出来的，你怎么就没脸见我了？再说就这些芝麻绿豆大点的事，算得了什么，我曾经……”
    她曾经随时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跟人冲突也是非死即残，哪可能像现在这么“温柔”，就只是嘴炮个几句，还连打嘴仗都从来没让对方讨到便宜去过？
    没办法，对方太弱鸡了，她直接一点儿成就感没有好么！
    赵晟听她又顺口提到了‘曾经’，但照例没有下文。
    倒是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失落了，反正终有一天，笙笙会告诉他的，便这辈子都不告诉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现在和未来，都有他参与，不是吗？
    赵晟因道：“知道笙笙你大度也大气，但我还是觉得对不住你。我回头会再去找三叔公，让三叔公约束他们的，除非他们真想被出族，被赶出赵家村，否则他们一定会收敛的。”
    顾笙道：“应该不用找三叔公吧，显然他们马上就要开始狗咬狗了。赵森可不是肯受气的主儿，姚玲更不是，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等赵森稍微冷静些后，也肯定会找张招娣，指不定还会去找田产婆的麻烦，我们先等着看戏，实在不行了，你再去找三叔公也是一样。”
    她是说光张招娣一个人，肯定把这事儿办不成，中间肯定还少不了一个穿针引线的，原来是田产婆。
    那就说得通了，田产婆这种人，常年这家那村出入，消息灵通得很，嘴巴也肯定死的都能说活。
    关键田产婆恨她呀，她都快把她的“生意”抢光了，现在整个青山镇还有几家生孩子会找田产婆的？
    她当然要恨她，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添堵，还是那句话，就算不能利己，也一定要让她不好过了，——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的感人逻辑！
    赵晟自听说昨儿给姚玲全程送嫁打点的人是田产婆后，也早猜到就是田产婆在从中捣鬼了。
    冷哼一声，道：“那个老贼婆子，缺德事儿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顾笙道：“所以呀，我们等着看就是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其实还真挺无聊，挺不好打发时间的，有免费的好戏看，还一出接一出，何乐而不为呢？”
    跟她曾经经历的那些打打杀杀相比，现在就算天天撕逼扯皮，她都觉得有一番别样的乐趣好吗？
    赵晟见她是真不在意，这才心下一松，笑道：“如今是过年期间，除非万不得已，都不肯请大夫的，怕一整年都不吉利。笙笙你等着吧，出了正月十五，你肯定又得忙得飞起，到时候就该怀念现在的无聊了。”
    顾笙忙道：“那还是算了，我宁愿一直无聊，说明大家都好好的。你继续看你的书吧，我先下去了……我记得曾经有个大人物，专门去闹市看书，说是在闹市都能心无旁骛，自然任何事、任何声音都影响不了他了。现在看来，赵晟你也有成为大人物的潜质嘛。”
    赵晟失笑，“我可没那个本事，能不愧亲人，不愧自己就够了。”
    顾笙觉得赵晟这个心态挺好的。
    下个月就是县试了，他要是压力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遂轻轻替他关上房门，下了楼去。
    到得中午，裴诀牵着两大两小四条狗回来了，见了柳芸香和顾笙赵秀就笑道：“这两条大的现在就可以看家了，两条小的且养上几个月，也好让两个前辈带带它们。到时候家里四周各拴一条，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随便来。”
    柳芸香不由笑道：“阿诀你想得还挺周到，这下家里可热闹了。”
    又问裴诀花了多少银子，“我去拿给你。”
    裴诀直接一挥手，“就几个小钱儿，伯母还跟我客气呢？我也是为的我自己，这个家于我来说，就跟世外桃源一样，才不想让那些没脸没皮的东西把我的世外桃源给弄脏了。”
    赵秀已在逗狗狗们了，“这两条小的好可爱，大的就有点儿吓人了，不过它们看起来也挺乖的，阿诀哥一喝就不叫了……四嫂，我们给它们都起个名字吧？”
    顾笙笑道：“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一家人吃了午饭，裴诀便说他明儿要回去了，“我在这里，弄得阿晟总是要花时间陪我，都不能安心念书了，还是先回去的好。反正要不了几日，大家又能见的，等阿晟考完了，我再跟他一起回来拜见伯母。”
    这是实话，家里就赵晟一个男人，肯定大半时候都得他陪着裴诀，不耽误他念书简直不可能。
    柳芸香自然更在意儿子的学业，虽舍不得，还是道：“也好，那等阿晟考完了，阿诀你再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啊。就是你的衣裳鞋子我还没做完，只能等阿晟去县里时，带给你了。”
    裴诀心里比谁都舍不得走，回了县里他又得凡事都一个人了。
    面上却是笑道：“就让阿晟到时候带给我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柳芸香便开始给裴诀收拾起腊肉腊肠之类的回礼来，“都带些回去，你自己慢慢儿吃也好，给其他人吃也好，自家做的，至少比外面干净。”
    其他吃的也装了几大包，次日吃过早饭，愣是弄得裴诀的马儿两边都挂得满满当当，差点儿都没裴诀坐的地儿了，一家人才把人给送走了。

 第135章 鸡飞狗跳

    送走裴诀，赵晟便上楼念书去了。
    柳芸香则拆了裴诀房间的被褥要洗，“等阿诀下次来了好盖。”
    顾笙忙道：“下次他来还早呢，等出了正月，天气暖和些后再拆洗也不迟。”
    柳芸香正要再说，顺三婶来了。
    却是来给柳芸香八卦的，“柳大姐你知道昨儿傍晚罗大夫又去了铁生哥家的事吧？……不知道呢？听说好像是铁生哥不许那家里任何一个人再来吵你们，不然他就死给他们看……难怪你不知道。”
    柳芸香听得撇嘴，“他终于肯管一管他那群没脸没皮的宝贝儿孙了？可真是不容易，看来是真闹得不像样了。”
    就赵森和姚玲那脾气性子，回去后肯定少不了大吵大闹，战火也肯定免不了波及整个家。
    难不成，昨儿真只差杀人放火了？
    顺三婶听得柳芸香是真不知道，想到昨儿赵森姚玲闹的那一场，她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恼火，这会儿正好替她解气了，——毕竟两家住得实在太近，哪怕昨儿赵森姚玲来得早，回去得也快，瞒得过别人家，却瞒不过顺三婶家。
    遂又道：“何止闹得不像样？听说昨儿回去后，赵森就关起门，把那姚氏打了一顿。不过姚氏也不是好惹的，说是把赵森脸都抓破了，手也咬出了血来，吵着要回去，不跟赵森过了。家里其他人怕闹出人命，只得都去劝，结果赵森把张招娣儿又打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只差把房顶都掀了。”
    “铁生哥虽病着，听见闹成这样，哪里还躺得住？只得撑着出了房间，让他们都不许再吵再打了。好像还说了赵森，当初亲是他自己要娶的，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如今自然也是结果再糟，都只能他自己受着，把赵森给暂时摁住了。”
    “可那姚氏又闹起来，说不跟赵森过了，要回去，要和离。铁生哥便说可以，要和离就和离，长痛不如短痛……”
    本来赵铁生一开始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见闹成这样，自然更只有不赞同的，能和离了，双方从此再没关系，当然最好了。
    可惜赵森又不干了。
    他把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好几两外债，才把姚玲娶了回来，结果就睡了一晚，就要和离，怎么可能？
    就算真不过了，也得是他睡够了她之后，直接休了她，让她什么都别想带走的滚蛋！
    赵森直接与赵铁生吵了起来。
    想到都是因为赵晟，他才会新婚第二日就那么屈辱，那么痛苦，直接成了全村的笑话。
    而赵晟是怎么来的，都是赵铁生死了老婆后非要再娶生的，他要是当年不娶柳芸香，不就没有今日的事儿了？
    遂把对赵晟的恨，都发泄到了赵铁生身上，话是怎么难听怎么来，大有一副不把赵铁生气死了，决不罢休的架势。
    然后，他就“如愿”了，赵铁生直接被气得晕了过去。
    等让赵木赵林白着脸抖着手，好不容易掐人中掐醒了，只又说了两句话：“以后这家里不管是谁，再敢去阿晟那边儿吵闹，打扰他念书，再敢去惹他们心烦，我就死给他看！我让他活着人人都骂，死了还要天打雷劈！”
    便再次晕了过去，怎么弄都没再醒。
    赵木赵林吓得半死，万一爹真……，就算是老三直接气的，追究起来，他们两房人也都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顶着个“活活气死亲爹”的名声，他们就真是别想再在赵家村待下去了！
    兄弟俩只得忙忙抬了赵铁生进屋去安顿，随即又忙赶着去镇上请了罗大夫到家里。
    他们倒是想过顾笙隔得近，请顾笙来更方便且还不要钱。
    但又怕顾笙不肯来，也怕赵铁生醒来后，知道他们还敢去打扰柳芸香母子几个，直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再有个什么好歹。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舍近求远了……
    赵秀听顺三婶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急道：“顺三婶，那您知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吗？我们昨儿忙着给阿诀哥收拾东西，今儿好送他走，都没出门，两家隔得又远，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便是柳芸香，脸上也不再全是冷笑与不屑，而是多了几分阴沉。
    还以为请罗大夫是因为狗咬狗，咬得太凶了，不得不请大夫了，没想到却是为赵铁生请的。
    毕竟也做过二十年的夫妻，柳芸香就算再恼赵铁生，再烦他那群没脸没皮的儿孙们，也没想过他死的。
    顺三婶见母女俩都急了，忙道：“应该没事了吧？听说罗大夫昨晚就回去了，要是有事，肯定得留下住一夜了。我都是昨晚天都黑了，才听有福嫂说起这事儿的，说当时他们家里闹得凶时，村里好些人都赶了去看热闹。但之后赵木赵林便把大家都赶走了，还把大门关得死死的。我今儿起来后，想让他爹去瞧瞧铁生哥，也没能进成门。”
    赵秀越发急了，“爹本来就病着，还被气成这样，现在肯定不好，哼，他们一个个的想钱都想疯了，怎么可能舍得花钱给爹看病？娘，我想去看看爹，还想……”
    还想让顾笙随她一起去一趟，让顾笙好生给赵铁生瞧瞧。
    但想到顾笙对赵铁生和那一家子的厌恶，到底没开得了口。
    柳芸香片刻才道：“好歹是你爹，阿秀你想去看就去吧，就怕你也进不了门。真是活该，当初要不是他猪油蒙了心……也不是当初，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黏黏腻腻的，只不过以前我傻，没看透而已，算了，不说了。你要去就再带点儿吃的去吧，闹成这样，他能吃上饭就怪了。”
    顾笙见她如此刀子嘴豆腐心，想着赵秀心疼自己的爹，赵晟知道了又何尝不是一样？
    因与赵秀道：“阿秀，我跟你一起去吧。”
    赵秀喜出望外，“四嫂，你真要跟我一起去吗？太好了，那我马上去热鸡汤，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啊。”
    说完便起身往灶房去了。
    顺三婶这才感叹道：“柳大姐，不是我当面夸人，阿晟和阿秀是真让你教得好，那几个拍马也比不上。笙笙也是个好的，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柳芸香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都是从笙笙来了我们家后，我才过上了好日子的。”

 第136章 生不出同情心

    因有顾笙一起，赵木赵林不敢不开门，赵秀总算如愿见到了赵铁生。
    赵铁生的屋子又脏又乱，还有一股莫可名状的怪味儿，早看不出柳芸香当初在时的整洁干净了。
    他人更是又黑又瘦，头发也白了，落魄狼狈得说句不好听的，就跟大街上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赵秀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来了，低声说道：“爹，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您要不、要不先去我们那边住几天，等您病好了，再回来……四嫂，可以吗？”
    因知道他们的新家都是靠着顾笙，才建起的，只有顾笙同意了，赵铁生才能过去暂住几日，看向顾笙的目光里满是希冀与哀求。
    顾笙可一点不同情赵铁生。
    她对自己在乎的人以外的人，是真的很难生出同情心同理心的，当然，她的病人除外。
    便没说话。
    赵铁生当初想赶她走时，想以净身出户来逼柳芸香和赵晟就范，继续委曲求全时，想到过他自作自受的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吗？
    好在赵铁生虽病得迷迷糊糊的，到底还没傻，不用想也知道顾笙肯定不会愿意他住过去。
    何况他也没那个脸。
    立刻虚弱的与赵秀道：“阿秀，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身上还没力气，躺两天肯定就好了，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娘、你四哥还好吧？你四哥下个月就要县试了，没有影响到他念书吧？你回去让他们放心，不会再发生昨儿的事了，谁敢再去烦你们，我、我打断他的腿……咳咳咳……”
    赵秀忙给他顺起气来，随即又倒了温水来，喂他喝了半杯下去。
    才抿嘴道：“娘很生气，说大过年的，家里还有客人，实在丢尽了四哥的脸。我也很生气，真的，就算是仇人，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每一个都是又蠢又坏又可笑，以为这样就能给我们添堵，让我们不好过，让四哥四嫂不好过了？怎么可能，我们忙着让自己越变越好，忙着让自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都忙不过来了，谁有空理他们？”
    顿了顿，“爹，书上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您这些年，真的没把他们教好。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赵铁生让小女儿说得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羞愧道：“我知道我没把他们教好，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我……总归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他们任何一个去烦你们了。”
    赵秀片刻才轻嗤一声，“希望是真的吧。每一次我都以为他们以后肯定没脸再上门了，结果立马就证明给我看，他们不但有脸，脸还大得很，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赵铁生越发羞愧了。
    他也不知道一个个的怎么都会变成这样，娶的老婆更是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当初分家真是分对了，以后他们便休想拖老四的后腿，休想连累老四了！
    顾笙实在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便与赵秀道：“我先诊脉吧。”
    赵秀忙应了，让了床前的位子出来，顾笙便给赵铁生诊起脉来。
    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才与赵秀道：“昨儿应该是急怒攻心，加上本就风寒还没好，才会晕倒的。好在身子底子还可以，再吃几天药，应该就能好了，不用改方子了，就按罗大夫开的来。”
    赵秀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道：“听四嫂这么说，我就能安心了。四嫂，你要不先出去，不然就先回家去吧，我等会儿再回去。”
    顾笙正要说话，赵铁生已先道：“阿秀，我好多了，你也回去吧……药我会自己吃，东西也会自己吃的，你放心就是。”
    说着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番，递给赵秀一个小布包，“对了，这个你拿回去，给你娘。你四哥下个月就要县试了，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我却只有这个能力，你让你娘和他都别、别嫌弃……”
    这下不用看，顾笙与赵秀也知道布包里装的是什么了。
    顾笙直接与赵秀道：“阿秀，我先去外面等你，家里也不缺银子，娘早把你四哥赶考的银子准备好了。”
    便大步出去了。
    虽然说赵铁生如今的所作所为是“鳄鱼的眼泪”过了些，但顾笙心里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把人伤得遍体鳞伤后，再给点儿药，给两颗甜枣，便以为之前那些伤害就能一笔勾销，又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想得还挺美！
    顾笙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赵秀才出来了。
    期间整个赵家都一片安静，连孩子的声音都没听见过一声。
    顾笙知道赵木赵林两房人肯定都是因为怕她，对她至今还能对他们有这样的震慑力很是满意。
    就是赵森和姚玲，尤其是姚玲居然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就有些奇怪了，姚玲现在应该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吧？
    难不成，被赵森打得根本起不来，实在有心无力？
    顾笙向来最厌恶的，便是打女人和孩子的男人。
    但当那个被打的对象换成姚玲那个脑残时，不好意思，她实在同情不起来。
    正好赵秀红着眼睛出来，“四嫂，我们回去吧。”
    顾笙便打住思绪，与赵秀一起离了赵家，踏上了回自家的路。
    赵秀这才低声说道：“四嫂，我没拿爹的银子，死活给他留下了。他自己都不容易，拢共二两多银子，说是自每个月都该称他的那二百文钱粮里省下来的，只是时间还短，他来不及多存些……我让他留下自己花，不然万一哪天我们都不在，他怕是连看病的银子都没有。”
    何况她知道四嫂四哥也好，娘也好，肯定都不会拿爹这个银子，拿了，往后万一又扯起皮来，可就说不清了。
    别说家里现在不缺这个银子，就是真缺，赵秀也省得亲疏远近，没想过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给自己的娘和兄嫂添麻烦。
    顾笙笑着点头，“没拿就好，娘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让你拿的，这下省得回头还要拉拉扯扯的退回去了。”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岔开了，“对了，过几天你四哥就要回县学念书了，之前阿诀哥不是说，正月十五县里有灯会吗，要不到时候我们娘儿仨一起送你四哥去县里吧，正好当散心了。”

 第137章 感情经不起消耗

    赵秀到底才十五岁，还有未褪的小孩儿心性，听得可以去县里看灯会，也就顾不得伤感低落了。
    忙问顾笙，“四嫂，真的我和娘也一起去送四哥吗？我长这么大，就九岁那年，跟娘去过一次县里卖青团，还是头天去，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根本没看清楚县里长什么样儿。我这次真的也可以去，还能看灯会吗？”
    顾笙笑道：“当然是真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多花不了几个钱，马上回家我就跟娘说，娘肯定会同意的。”
    赵秀越发高兴了，“那可太好了，我要穿我上次做的那件新衣裳。四嫂，你穿哪件衣裳？我可不要跟你穿一个色的，本来你就比我漂亮这么多，再穿一样的衣裳一衬，我更不能见人了，我可不要。”
    顾笙失笑，“阿秀你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不成？你这么漂亮，都不能见人了，那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能见人了。”
    说得赵秀脸红红的，等到了家，立刻飞去了柳芸香面前，“娘，四嫂说过几天我和您也一起去县里送四哥，正好看看灯会，散散心，您觉得怎么样？”
    柳芸香送走顺三婶，便做起针线来，只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听得赵秀的话，想到自分家以来，虽说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但家里四个人也的确一天都没歇过，还时不时就有这样那样的破事儿，时不时就要被恶心一回。
    是该出去散散心才是。
    于是道：“行啊，我们都去送你四哥，都去看灯会。我记得我上次看灯会……居然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还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又道，“那出发前，我们可得多做点儿吃的带上，也省得去了县里还要花钱买。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顾笙忙笑道：“娘，咱们不大手大脚，但该花的也要花。就少带一点吃的路上当零嘴儿就是了，去了县里还怕没吃的？也不贵，就当偶尔奢侈一下吧，都一年忙到头，还不兴犒劳一下自己呢？”
    柳芸香一想也是，“钱挣来不就是花的，要都跟我这样想，十家饭馆子里九家都要开不下去了，那就听笙笙你的。”
    赵秀立时喜笑颜开，“之前听四哥说过，县里有家羊肉很好吃，这次一定要尝尝。那四嫂，我们去坐了车先去牛头镇，再坐船去县里吗？我还没坐过船呢，那年跟娘去县里，记得全程都是坐的牛车，浑身都给我坐痛了。”
    “当年还不是想着坐牛车能省十来文了？现在想来，真是不值得。我们这次就坐船，让阿秀你圆一下梦，也不知道你晕不晕船，晕船可难受得很……”
    娘儿仨说了好一会儿话，柳芸香才低了声音，问起赵铁生怎么样了来，“那老东西不会只剩一口气了吧？”
    赵秀看了一眼顾笙，道：“四嫂说爹只是急火攻心，加上风寒没好，昨儿才会晕倒的，再吃几天药就没事了。”
    柳芸香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就……完蛋，好人才不长命，他可差好人差远了。这样也好，省得阿晟知道了昨儿的事，不能安心念书，万一他再有个什么好歹，指不定还会影响阿晟县试，那就真是亏大了！”
    赵秀便又把赵铁生要给银子的事说了说，“我说什么都没要，死活给爹留下了，娘尽管放心……”
    话没说完，柳芸香已道：“你不要是对的，当初那么难，我们都没要他的臭钱，现在更不会要了。也省得回头对景儿起来，话都说不响，那群没脸没皮的东西，什么事干不出来，什么话说不出来？”
    顾笙笑道：“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我们都有手有脚的，想要什么自己挣不来？不过都要去县里，还要看灯会，怕是十三我们就得出发，娘得抓紧时间给阿诀哥做衣裳了。”
    柳芸香忙道：“我会抓紧时间的，不然到时候没衣裳鞋子给阿诀，可就闹笑话儿了。都怪那群不要脸的，天天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白白耽搁我的时间！”
    顾笙又问柳芸香，“娘，我和阿秀走后，顺三婶还说了什么吗？感觉村里的事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似的。”
    柳芸香道：“她人好，都乐意跟她往来说话，可不什么都知道了？何况现在全村儿都看笑话呢，她是想不知道都难……”
    昨儿的事柳芸香顾及赵晟和顾笙的名声，怕旁人连他们一起嚼舌根，便特意托了顺三婶一家，别告诉其他人。
    所以村里的人虽后来还是知道了赵森和姚玲一早上门的事，但具体他们都说了什么，柳芸香母子又是个什么态度，说了什么，村里的人就不知道了。
    可后来赵家闹得鸡飞狗跳时，村里的人好些都去看了热闹，都现场吃到了赵森与姚玲昨儿才成亲，今儿就打得你死我活，赵森还连张招娣一起打了，弄得赵铁生直接气晕了的瓜。
    这些人可就没义务替赵家隐瞒了，不但不会替他们隐瞒，还各种猜测乱飞，各种添油加醋。
    所以这会儿全村不说所有人，至少也九成以上的人都知道了，可谓替全村各家的桌上都添了一道大菜。
    顺三婶知道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柳芸香又道：“你顺三婶说，这下他们都没脸出门了，我们肯定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了。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看看大黄二黑发起威来，是不是真像阿诀说的那么威风呢！”
    顾笙听得好笑，“娘真这么想的？可惜他们一个个不是真伤了脸，就是丢尽了脸，短时间内应该是没脸出门了。您实在想看大黄二黑发威，也只能等我们从县里回来了。”
    中午吃饭时，赵晟听说了赵铁生昨儿被气晕的事。
    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听得顾笙和赵秀已经去看过他，并无大碍后，也就暂时放下了。
    说句现实的话，只要赵铁生不是垂危了，他即将因为守孝，不得不耽误这次的县试，只是被不孝子孙气晕过去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过这样一次次的耗，总有耗尽那一天！

 第138章 去县里看灯会

    接下来几日，赵晟忙于念书，柳芸香忙于给裴诀做衣裳鞋子，顾笙则索性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给赵秀进一步讲授妇科和产科的各种理论知识。
    家里可谓是风平浪静。
    赵家也是日日大门紧闭，连几个孩子都没出过门，就更别提大人。
    别提姚玲这个新嫁娘按礼来说，该三朝回门；回门后还要由赵森和张招娣朱春花两个做嫂子的，带着见见族里的长辈们，各家都认认门儿之类的了。
    村里的闲言闲语越发多了。
    几乎都是幸灾乐祸的，不是说姚家很疼女儿，赵森之前不还挺得意，他娶的老婆嫁妆简直是全村的头一份儿吗？
    现在看来，姚家也没疼女儿到哪里去嘛，连三朝没回门，都没使个人来问一声，更别提为女儿出头撑腰了。
    ——真以为大便宜是那么好捡的？
    赵木赵林两房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以为能坑到阿晟母子几个，为之前的事儿报仇？
    可惜一个个算盘倒是打得好，现实却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这次的事还进一步证明了赵铁生的愚蠢可笑，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的，他愣是能选错，难怪养出了那么一群更蠢的儿孙来！
    世人都爱锦上添花，对应面还是赵木一群以往在村里名声就不大好听、做事就不厚道的人，大家当然要大说特说，墙倒众人推了。
    不过这些都与顾笙他们无关。
    正月十三一早，娘儿四个便锁好家门，再去顺三婶家托付了一回，便去到镇上，坐上马车，踏上了去往石竹县城的路。
    下午，他们顺利抵达牛头镇。
    赵秀是多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一切都觉得新奇，一直都很兴奋自不必说。
    便是柳芸香，也因为好长时间没出过门，只能窝在赵家村和青山镇那巴掌大的地方，日日看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山水，如今终于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了，而一直笑容满面，心情大好。
    顾笙与赵晟见她们高兴，心里也轻松下来。
    在牛头镇之前他们住过的客栈订好房间，安顿下来，赵晟便笑道：“娘、阿秀，我们先去吃东西，吃完了好到处逛一逛，怎么样？牛头镇好些店铺都要夜深了才关门。”
    柳芸香笑着点头，“你和笙笙看着安排就是。”
    心里除了高兴，还有欣慰。
    以往赵晟当然也有自理能力，不然也没法去县学念书，一月至多回家一次了。
    但以往柳芸香都是能替他打点好的，都提前打点好。
    就这样仍从分别那一刻，就一直担心，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跟同窗处不好、路上出个什么事儿、身体有个什么好歹……要一直到他回了家，在自己眼皮底下了，才能安心。
    然后随着赵晟的再一次离家，柳芸香再开始新一轮的担心，周而复始。
    可现在，她根本还来不及开始担心，赵晟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从雇马车、到搬行李上车、扶她们娘儿仨上车，再到行程的安排，到了牛头镇后去订客栈，与客栈掌柜和小二们交谈安排……这些事全部都是赵晟在做。
    并且都做得很好，跟别人家里的男人一样，已彻底是能为家里的老老小小撑起头顶一片天的顶梁柱。
    让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由得他安排就够了。
    柳芸香当然看到了儿子的成长，从体魄、精气神到为人处世。
    但仍没想到儿子能成长得这么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成长到这个地步。
    而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有了笙笙，都是笙笙带来的……柳芸香实在没办法不欣慰，不庆幸。
    一家人吃了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赵晟和顾笙都笑着与赵秀道：“这家的羊肉也好吃，等明儿去了县里，再去尝县里的羊肉，也好比一比到底谁家的好。”
    “不过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待会儿回去可要记得泡了菊花茶喝才是。”
    赵秀快活得小鸟儿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上火就上火吧，难得出门一趟，我一定要想吃就吃，好好放纵一回，大不了回家后我顿顿稀饭素菜，慢慢养回来就是了。”
    之后沿街闲逛时，更是看见这也新奇，那也新奇，纵然不买，光看一看，也够她高兴了。
    一家人闲逛到快交二更，也各买了些小玩意儿，才尽兴的回了客栈，梳洗歇息。
    次日起来，吃过早饭退了房，一家子改车为船，继续赶往县城，并于午后顺利抵达。
    仍是赵晟一肩挑把什么都安排好了，顾笙和柳芸香赵秀听从即可，好不轻松惬意。
    虽然明儿才是元宵节正日子，县里几条大街上却已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可以想见，明晚所有灯都一起点亮时，会是何等的绚丽壮观。
    赵秀与柳芸香都兴奋得不行，逛了半下午也不见丝毫的疲色。
    待回了客栈，从吃饭起到吃完了，娘儿俩仍在兴奋的说个不住，“……真的是什么形状的灯都有，那做灯的人到底怎么想来的？好想带几盏回去！”
    “明儿灯会上应该会有猜字谜的，猜中了就能把想要的灯带走，你让你四哥明儿帮你试试呗……”
    顾笙见她们说得兴高采烈的，虽然对灯会其实没多大兴趣，脸上也满是笑容。
    低声问赵晟，“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夫子们拜年去？又打算什么时候去学里？娘和阿秀你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她们，会安全带了她们回家去的。”
    县学是正月十七正式复课，赵晟早就想好正月十六，也就是后日一早就去学里了。
    他都快半年没住宿舍了，总得好生打扫收拾一番，才能住得下。
    等上午安顿好了，下午他才能安心看看书写写字，提前收一收心。
    可这会儿让顾笙这么一问，想到马上就得与她分开了，再也不能随时都见得到，晚间更是得自己一个人睡……赵晟实在笑不出来。
    片刻才道：“灯会得下午天色暗下来后，才开始，我打算明儿上午去给夫子们拜年，早些把礼物送出去了，也能早些安心。上午就只能笙笙你照顾娘和阿秀了。等我回来后，我们再去找阿诀，晚上一起赏灯吧，他肯定愿意的。”

 第139章 一定牵紧了

    赵晟说完，便问起柳芸香来，“娘，我们明儿午后去找阿诀，您记得把给他做的衣裳鞋子都提前找出来啊。”
    柳芸香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放心就是。”
    赵晟又道，“娘，您想不想去爬魁星楼？阿秀呢？……就是下午你说好高那座楼，想去明儿上午就让笙笙带了你们去。我上午得去给夫子们拜年，实在没空陪你们。”
    柳芸香忙道：“给夫子们拜年是正事，你就别管我们了，只管忙你的去。光腊肉腊肠够吗？要不再添点儿礼盒点心什么的。早知道就该把阿诀送的那些礼盒带几个来的，反正阿诀也不是外人，看见我们转送他送的礼物，也肯定不会说什么，我们留下也吃不完不是？”
    赵晟笑道：“我心里有数，娘就别管了。”
    一旁顾笙见他只安排了明日，没说他什么时候回县学，本还想追问一下的。
    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
    有什么好问的，反正肯定是后日，早些知道了确切的时间，肯定心里早些不舒坦，还是先当一当鸵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就当没有这一回事儿吧！
    晚间临睡前赵晟便兴致不高，想与顾笙说说话儿吧，又见她倒是没有任何的异样，怕自己表现出不舍来，反倒让她觉得自己黏糊。
    遂一直忍着，躺下后好半日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并不知道顾笙也一整晚都没睡好。
    次日吃过早饭，赵晟便带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出了门，给夫子们拜年去了。
    顾笙虽更想在客栈窝着，但也不愿扫柳芸香与赵秀的兴，遂带了她们去爬魁星楼，之后又沿街买买买了一回，总算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等她们回到客栈，赵晟已经回来了。
    柳芸香忙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夫子们可能要留你吃饭吗？”
    赵晟笑道：“廖夫子留了的，但我更想回来陪娘你们一起吃，就婉拒了，先回来了。你们去爬魁星楼了吗？……我没哄你们，果然爬到顶后，能把整个县城都看尽吧？”
    娘儿四个吃了午饭，略微歇息了一会儿，便再次出了门，往裴家找裴诀去。
    裴诀没想到柳芸香和赵秀也一起来了县里，又惊又喜，“我还当阿晟你明儿才会到，想着明儿要早早打发了人去码头等着接你。没想到你早就到了，伯母和阿秀妹妹还一起的！你怎么也不早些来找我，或是使个人来说一声，我去客栈见你们，好生陪一陪伯母啊……还住客栈，我家里不比客栈宽敞干净呢，真是太见外了！”
    柳芸香笑道：“是我不让阿晟先来麻烦阿诀你的，我和阿秀难得进城来，就想到处看一看，逛一逛，连阿晟陪着都嫌碍事儿。何况我们现在不是来找你一起赏灯了？你晚上有空吧？”
    裴诀对赏灯比顾笙还不感兴趣。
    实在京城的灯会他已经看过太多，瞧不上石竹县里的小打小闹。
    但能有真心的人陪着过元宵，还是高兴，忙道：“当然有空，当然有空。那我这就让人去备车，再让人去会宾楼订个三楼的包间，我们晚上边吃边喝边赏灯，怎么样？”
    赵晟笑道：“不怎么样。赏灯就得边走边赏，偶尔还能上手摸一摸，遇上灯谜时停下凑个热闹，再买些小吃小点拿在手里。光在酒楼的包间里赏有什么意思，贵公子今儿就跟着我们，体验一下我们平民百姓都是怎么逛灯会的吧。”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裴诀也笑，“行啊，那我今儿就听你安排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
    又谢柳芸香的衣裳和鞋子，要不是怕待会儿逛灯会人多，他都想立刻都换上了。
    大家在裴诀家里吃着茶说着话到半下午，见天色暗了下来，便出了门，说笑着慢慢上了大街。
    就见街道两旁的花灯已经次第亮了起来，远远望去，就跟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火龙一般，把整个县城的上空都照亮了。
    赵晟有了裴诀帮忙护着柳芸香和赵秀，就轻松多了，只消护着顾笙即可，——虽然顾笙根本不消他护，自己就能把自己护得很好，哪怕人潮如流，依然能尽可能让所有人都挨挤不到她。
    他心里不由有些失落。
    正是因为笙笙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不需要任何人，她才会一点都不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不舍吧？
    念头闪过，手心忽然一暖，随即整只手都被牵住了。
    赵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牵住了她的手，忙下意识看过去。
    就对上顾笙稍微有些不自然的脸，“那个，咳，我看见好多人都牵着手的……你也牵紧了，别再落后了，娘他们都走到前面去了，这么多人，走散了可不好找……”
    赵晟已是满脸的喜悦，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笙笙，我一定牵紧了，不会跟你走散的。”
    又忍不住后悔，明明周围好多小夫妻小情侣都牵着手的，元宵节也从来都是大家光明正大牵手的日子，他刚才怎么就没想着先牵笙笙的手呢，这种事本来就该他这个男人来主动。
    顾笙没说话，只是由他牵了继续往前走。
    周围全是虐狗的，她等来等去，都等不到赵晟也牵了她的手虐回去，只好自己来了。
    她可不是想牵手，手有什么好牵的，她真的只是不愿白白被虐而已……咳……
    然后，赵晟便再没松开过顾笙的手。
    不管是之后猜灯谜时也好，玩套圈儿、看杂耍时也好，哪怕还让柳芸香和赵秀、裴诀看见了，都一脸的坏笑，也再没松开过。
    眼见来逛灯会的人越来越多，街上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拥挤，柳芸香与赵秀都忍不住带出了疲色来。
    裴诀便与赵晟商量，“我们找个地儿坐下歇歇，顺道吃点儿东西吧？”
    赵晟应了，四下看了一圈后，道：“前面有个吃元宵的小摊儿，好像还有空位子，我们就去那里吧？”
    两人遂一路过关斩将，带着顾笙娘儿三个，去了那个小摊儿落座。
    这才都舒了一口气。
    柳芸香先就感叹，“总算可以歇歇脚，清静清静了。觉得脑子都要被吵炸了，耳朵也嗡嗡嗡的，果然是老了，受不得这些了。”

 第140章 偶遇

    裴诀忙笑道：“伯母可不老，年轻着呢，何况这关老不老什么事儿，我不也一样被吵得脑仁儿痛？不过这样赏灯的确比在酒楼里往下看有意思多了。猜灯谜也有意思，比我原以为的有意思多了。”
    赵秀也笑道，“我也觉得好有意思，虽然是累是吵，但歇一下就好了嘛。四哥，我现在有兔子灯和莲花灯了，还想要那种最大的走马灯，待会儿再遇上，你可一定要猜中灯谜，赢给我啊，其他小玩意儿就算了。”
    赵晟笑道：“走马灯都是人老板吸引客人的招牌，卖的话至少也要几百文，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让我们赢到？我刚才都只是猜中三个，老板就请我高抬贵手了，你想要，回头看见有卖的，索性买一个吧。”
    赵秀扁嘴，“几百文就买盏灯，我又不是钱多的烧了，再说买的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赢来的才好呢。算了，我已经有两盏这么漂亮的灯了，已经够了，再多我还拿不下呢……”
    正说着，店家端了热气腾腾的元宵来，“几位客官请慢用。”
    赵晟却仍不肯松开桌下牵着顾笙的手，顾笙挣了两次都没用，只能瞪他，虽然她的瞪在旁人看来，分明是小两口儿之间的情趣，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柳芸香再忍不住笑起来，“阿晟，你再不松开笙笙的手，她怎么吃元宵？她又不是左撇子，不然，你和她换一换，把她的右手腾出来？”
    赵晟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这才冲顾笙讪讪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又忙递筷子给她，“笙笙，你快趁热吃。”
    顾笙真不想脸红的，但见他之前明明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这会儿却这么呆，柳芸香与赵秀、裴诀又都是满脸的打趣，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一把接过筷子，就埋头吃起元宵来。
    偏赵秀还道：“四哥，你就只给四嫂递筷子不成？我们也都没有呢。”
    裴诀也道：“我今儿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娶了媳妇儿忘了所有人了。伯母，我都替您生气，不管我和阿秀妹妹就算了，居然连您也不管。”
    柳芸香倒是很大度，“没事儿，看见他们小两口儿好，我只有高兴的。倒是阿诀你，真吃得惯这些路边小摊吗，吃不惯你可别勉强，我们都是粗生粗养的，你跟我们可不一样。”
    裴诀笑道：“我吃得惯，其实我对吃的穿的都没什么要求，只要干净、可口就行了，伯母放心吧。等吃完了，我带您和阿秀妹妹先走吧，也省得留下碍某些人的眼不是？”
    顾笙还当他们唱和一回后，话题转开就好了，谁知道这么快又给转了回来。
    简直哭笑不得。
    不是说古人都很含蓄吗，看一个个开玩笑的这个劲儿，含蓄个鬼呀！
    想着，忍不住又瞪了赵晟一眼。
    赵晟倒是笑得满脸的温柔，还把他碗里的元宵拨给她，“笙笙，这家元宵还真挺好吃的，你多吃一点……”
    顾笙哪还瞪得下去，百炼钢也得化成绕指柔了，咳……只好继续吃起自己的来。
    好在终于有救星出现，解救了她，“柳伯母、笙笙，真的是你们！方才远远瞧着我就觉得像，但怕自己认错了，没想到走近了一看还真是，这也太巧了。”
    不是别个，正是满脸惊喜的曹云舒与童妈妈主仆两个。
    柳芸香也挺惊喜，“曹小姐，童妹子，没想到能碰上你们，你们也来赏灯的吗？快坐，快坐。店家，再来两碗元宵。”
    顾笙与赵秀则忙起身，各搬了把椅子过来。
    别说曹云舒一眼就看到了跟顾笙他们在一起的裴诀，就算没有裴诀，她也肯定要留下的。
    忙谢了顾笙和赵秀，便拉着童妈妈一起坐下了。
    这才笑着与赵秀、赵晟打招呼，“赵相公来县里是为的去县学复学吧？上次就听笙笙说过，要跟你一起来县里，但没想到赵姑娘和伯母也一起来了，那我明儿定要做个东道，好生款待一下几位才是。”
    又与裴诀道：“两次都能遇上裴公子，真是好巧，若裴公子不嫌弃，到时候也一起来吧？”
    裴诀没有直接回绝，只道：“明儿阿晟就要回县学了，只怕时间上不合适。”
    没想到就逛个灯会，都能遇上这位曹小姐。
    她不是曹家的大小姐，该养在深闺吗，怎么看起来却随意能出门的样子，她家里长辈也不管的？
    难不成也跟他一样，空占了个嫡长的名头，实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根本就是棵小白菜儿？
    若赵相公明儿就回了县学，到时候就他一个男客，的确不大合适了……曹云舒只是失望了一瞬，也就释然了。
    今日能遇上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不能已经得了好，立刻又想更好才是。
    遂笑道：“若时间不合适，也只好下次有机会时再请裴公子了。但伯母和笙笙、赵姑娘我肯定是要请的，只不知道伯母哪日有空？”
    柳芸香没说话，只笑着看顾笙。
    阿晟明儿就去学里了，她和阿秀都听笙笙的，笙笙说什么时候回去，她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顾笙便笑道：“明日应该就有空，但我们这么几个人，去云舒你家里应该不方便吧？要不就算了，这次我们就领了你的心意，下次有机会时再说吧？”
    曹云舒忙压低声音道：“不是去我家里，我打算就在外面找个地儿。正好这几日家里长辈都顾不得管我，我只要乔装一下，喏，就像现在这样，就能带着童妈妈出门了。笙笙你们住哪里，我明儿直接去找你们吧？”
    顾笙早就注意到她和童妈妈都是一身不显眼的布衣，头上也几乎没有首饰，脸好像也有意弄黑了两个色号，明显是乔装过的了。
    这会儿听得果然如此，心里一动，因也压低声音问道：“你家里长辈为什么顾不得管你，是因为要忙着收拾去京城的行李吗？”
    曹云舒道：“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我大哥病情又加重了，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之前已经好多了，听说都能下地到处走动了，忽然又加重了，我祖母和我二婶还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比一开始还气还急。”

 第141章 不带这样威胁人

    曹云舒又道：“所以今儿若碰不上笙笙你们，明儿我也要让童妈妈派了她儿子，往城里各处客栈都去问问，还要去县学打听一下，你和赵相公在哪里安顿的。也好早些告诉你，别去我们家了，省得我祖母和二婶迁怒你。”
    “我听说她们好像骂你骂得更凶了，还曾想过要派人去青山镇找你麻烦，应该是觉得我大哥病情加重，就是上次……的原因。简直好笑，都这么久的事了，与笙笙你何干？她们自己一开始不也不信是你弄的，都当是我大哥自找的，毕竟他背地里干的坏事儿多了去了。这次肯定也是他自找的，请再多大夫求再多偏方儿也没用！”
    曹老太太一开始是真没信曹光祖的话。
    顾笙她又不是没见过，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打一个男人都够呛了，还一打打仨，肯定是曹祖光在哪里惹了事，被打成那样，不敢跟家里说实话，才胡编乱造的。
    也因此，初五那日曹云舒说要去青山镇登门道谢，曹老太太才会允准。
    是曹光祖病情“加重”，还重得曹老太太和曹云舒的二婶都接受不了，差点儿没崩溃；眼见曹光祖也要疯了，赶着顾笙直骂，说肯定都是顾笙搞的鬼，他要杀了顾笙……云云。
    曹老太太才信了曹光祖话的，——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总不能还跟家里说假话。
    只是权衡再三，曹老太太婆媳终究还是没有去找顾笙的麻烦，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悄悄为曹光祖请大夫求偏方儿上……
    顾笙一听就明白曹光祖的病情到底怎么“加重”了。
    微一扯唇，他若是不这样那样的折腾，半年后，应该就能没问题了。
    但若他非要折腾，吃这个药信那个偏方的，反倒折腾得越来越严重，乃至这辈子都好不了，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至于曹老太太婆媳为什么没找她的麻烦，应该是怕事情闹开了，将来曹光祖连老婆都娶不上吧？
    何况她们有证据吗？
    顾笙瞬间已有了决定，只要后续曹家也不找她或是赵晟的麻烦，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微皱眉头，小声与曹云舒道：“上次的事都这么久了，要加重早加重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这个锅我可不背，谁知道是不是他还隐瞒了什么？”
    曹云舒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肯定是他自己的原因。我们不说他了，没的影响心情。那我明儿直接去客栈找笙笙你们吧？正好也请你帮我再诊个脉，检查一下身体。”
    顾笙应了，“明儿交午时左右你来吧，我们得先送我相公去县学。只是你接连两天都出门，就算……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童妈妈也不说的？”
    最后一句话，低得仅够彼此听得见。
    曹云舒笑起来，“怎么不说的，就方才遇见你们之前，还一直念叨我，说我越来越不像样，到底怎么了，再这样下去，她死了都没脸见我娘去之类的呢，唠叨得我头痛。亏得她与伯母投缘，这会儿说得热闹，顾不得念我，等会儿回去，肯定又得念一路。”
    但她这一趟出来得这么值，童妈妈待会儿要念就念吧，她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曹云舒从来是个好静的性子，便是今非昔比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静为动了，所以寻常仍是能不出自己的院门，便不出一步。
    但听得今儿城里有灯会，她却非常想出门逛一逛，因为想到了她曾经唯一一次看过的灯会，就是跟裴诀去的。
    想与裴诀来个偶遇什么的，倒是没奢望过。
    毕竟哪能那么巧，石竹县城是小了些，穷了些，却也少说上万人，还不连听得县里有灯会，从其他地方赶来的，老天爷已经对她够好了，她哪还敢得陇望蜀？
    却不想，真就这么巧，茫茫人海中也让她遇上了裴诀，还遇上了顾笙一家，——看来这一次，老天爷是真安了心要补偿她！
    也就曹云舒经过上次后，心定了下来，病也好了，越来越从容，不然刚才指不定又得失态了。
    顾笙想到童妈妈的唠叨，轻咝一声，“那吃完元宵，你们再坐会儿就回吧，省得你今晚睡着了耳边都全是童妈妈的声音。你们回去迟了，也要防着家里露马脚。”
    曹云舒应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我舍得花银子，家里问题还是不大的，不过我听笙笙你的，待会儿就回去。”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
    待大家吃完了元宵，裴诀抢着把账付了，曹云舒便强压下满心的不舍，带着童妈妈先告辞了。
    顾笙倒是问过要不要送她们，曹云舒却说童妈妈的儿子就在街口等着的，不用送，顾笙也就由得她们去了。
    裴诀这才笑着问柳芸香，“伯母，是再逛一会儿灯会，还是这就回客栈去了？明晚还有灯会，今晚若是没尽兴，明晚我们又再来便是了。”
    赵晟忙道：“明晚你来什么来。后日就正式复课了，你明晚不该在家好生收拾一下你的书本笔墨，好生收收心，后日一早去学里点卯上课呢？”
    “啊？这……”
    裴诀笑不出来了，“那个阿晟啊，我又不县试，别说我水平根本不够，就算我水平够了，我也不是石竹的人，根本贡院都进不了。”
    顿了顿，“当然，我也不是说我就不念书了，我听你的，念就是了，但也不必急于三五天的吧？”
    赵晟一脸严肃：“那也不能复学第一日，你就混天度日。都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念书自也是一样，复学的第一日，你都不打点起精神来，以崭新的面容开始今年的学业，后面怎么办？我后日要去你们教室的，要是知道了你第一日上课就打瞌睡，不好生听课，我就……就以后不让你去我们家，不让我娘给你做好吃的、做新衣裳新鞋子了！”
    裴诀傻眼了。
    阿晟还带这样威胁人的？
    偏偏他威胁他的，还真都是眼下他最在乎的……算他狠，他现在后悔，说自己还是决定不念书了，反正他又不是只有念书这一条路可走，还来得及吗？

 第142章 舍不得

    让赵晟这么一说，柳芸香想到明儿他就要返回县学了。
    就算这样，离县试也只刚好一个月了，可谓是时间紧，任务重，当然能节约就得节约。
    因忙道：“我歇了这么一会儿，发现腿反倒更酸了，果然是老胳膊老腿儿，经不起折腾了。就先回客栈去吧，泡个脚好早些睡。”
    反正阿诀不才说了，明晚也有灯会，大不了明儿她和笙笙阿秀又再来就是。
    柳芸香既发了话，大家自然都没有异议。
    于是裴诀先把一家人送回了客栈，才回了家去，临走前还满脸的不情不愿，“伯母，明晚您真不去我家吃饭吗？我家厨子手艺真不错的……就吃个饭而已，耽误不了我时间，也耽误不了阿晟时间的……”
    可惜柳芸香一直“铁面无私”，“不行，阿晟说得对，你明晚得收拾书本笔墨，得收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回吧，回吧。”
    裴诀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柳芸香这才叮嘱过赵晟和顾笙早些睡后，带着赵秀回了她们的房间。
    顾笙与赵晟随即也回了他们的房间。
    只是想到分离的时间已是越来越近，赵晟就算才在灯会上好生与顾笙牵了一回手，好生秀了一回恩爱，还是高兴不起来，满心都是不舍。
    待顾笙梳洗完，他自己也梳洗好，便拉着她的手到桌前坐了，低声道：“笙笙，我明儿上午就要去学里了。我……很舍不得你，从我醒来到现在，除了当初你在宋家留宿那一夜，我们从来没分开过。可这次，却至少也要分开一两个月，我真的、真的……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顿了顿，“你呢，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顾笙当然也舍不得他，不然之前在灯会上时，也不会忽然主动去牵他的手了。
    不想被周围的小夫妻小情侣们虐狗只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实则就是舍不得。
    现在让他一说，她本来是想打趣他：“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牵她手这么快就这么熟练、这么自觉了，好冲淡一下屋里无形的离愁的。
    也打趣不出来了，片刻才道：“咳，那个，我得想一想，才知道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然到底从容大方惯了，只忸怩了一瞬。
    便决定实话实说，坦诚以待，“我当然也舍不得你，毕竟你对我是真挺好，又每天都朝夕相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眼下县试才是最重要的，你、你明儿回了县学后，就把心都收了，辛苦这最后一个月。”
    “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尽力了，将来也不至后悔，不至觉得对不起亲人，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你说呢？”
    赵晟听她直接就说了也舍不得他，还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霎时满脸的激动，“笙笙，你对我也是有情的、心悦的，对吗？”
    虽然他日常能感受到笙笙对他的不一样，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一直在润物细无声的发生着变化，甚至他们之前还聊到过将来，聊到过一辈子。
    但他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患得患失，那会不会是他的错觉，其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可现在不一样了。
    笙笙亲口说出来的话，总不能是他的错觉，不能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顾笙让他满眼激动热烈的盯着，纵然再从容大方惯了，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让她怎么回答？
    说不对吧，显然不诚实。
    可说对吧，又好像太不矜持了……哼，他倒是会玩儿文字游戏，以为就一个‘也’字，就算告白了？
    顾笙片刻才哼哼道：“某人还让阿诀哥收心呢，他自己不更该收心？阿诀哥这次可不考，再紧迫也没有某人紧迫吧？”
    不待赵晟说话，又道：“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有什么话，等你考完了，再说也不迟。”
    说完便先上了床，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状，连脸也一起遮住了。
    却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和脖子还露在外面，都已红得能滴出血来。
    也看得赵晟一阵口干舌燥，忙喝了一杯水，才吹了灯，躺到顾笙旁边，柔声道：“笙笙，我吹了灯了，你别捂着了。”
    顾笙这才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小口小口的喘起气来。
    赵晟虽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到她这会儿肯定是皱着脸的，心霎时软成了一滩水，不等脑子发出指令，手已自有意志搬伸了过去，“笙笙，我能抱一下你吗？一下就好。”
    顾笙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儿。
    她人都在他怀里了，他才来问可不可以，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但吐槽归吐槽，她还是伸手也抱住了赵晟的腰。
    反正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压抑自己。
    赵晟更欢喜了，笙笙刚才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眼下的实际行动，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不过他还是很快把顾笙松开了。
    再不松开，他又得……尴尬了，笙笙说得对，眼下县试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话，等他考完了，再慢慢说也不迟。
    顾笙有过上次的经历，当然明白赵晟为什么这么快就松开他了。
    话说回来，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身体也好了许多，好像隐隐都有肌肉了……咳，她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两人不约而同没有再说话。
    但脸上都带着笑容，一直到睡着，嘴角都是高高翘起的……
    次日起来吃过早饭，柳芸香正给赵晟整理要带去县学宿舍的被褥，“这褥子垫下面，这床厚被子盖上面，这床薄一点的就加冷热。阿晟你千万得注意了，热着了冻着了，都不是闹着玩儿的。”
    裴诀就来了，“伯母，我待会儿跟你们一起送阿晟吧。我都想好了，我也要在学里的宿舍弄一张床位，方便以后中午去打个盹儿什么的，倒是正好可以跟阿晟一间屋子，今儿就当先去瞧瞧屋子了。”
    又问赵晟，“阿晟，你以前住的几人间？咱们索性住一个两人间吧，我晚上回家后，你就可以安心念书，免得被人打扰了。”

 第143章 离别只是暂时的

    裴诀这话一出，赵晟便知道他是想变相的帮自己了。
    他家就在县里，高房大屋，高床软枕，奴仆成群，岂是县学的宿舍能比的。
    就算只是中午打个盹儿，他也犯不着委屈自己。
    却仍要跟他一起住宿舍的二人间，说到底，还不是想让他晚上挑灯夜读时不被人打扰，睡觉时也不被人打扰。
    赵晟忙道：“阿诀，你不用这样，我早就住惯了宿舍的，与同窗们相处也还可以，你别白费银子了。”
    县学的学子们家境有好有差，宿舍自然也是分了等的。
    一等的便是二人间，二等的四人间，三等的六人间，自然，费用也是不一样的。
    赵晟以往住的便是四人间，既不至太吵，又不至太贵。
    这次复学，他想的自然仍是住四人间，虽然同住的人肯定因他几个月都不曾去学里，只能换一批人了。
    但他自问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县试在即，其他人也肯定跟他一样，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也肯定没时间找事儿。
    那就算彼此不熟悉，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应该还是能相安无事的。
    裴诀已笑道：“我怎么白费银子了，马上就春天了，春困你不知道呢？那中午能有张床给我打盹儿，总比我只能在教室里，趴桌子上打盹儿强吧？何况据我所知，学里的二人间本来就一直有空的，我也没占其他同窗的床位，怎么就不行了？”
    赵晟忙道：“阿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想帮我，但我真用不着，我……”
    裴诀打断了他，“你怎么用不着了，你已经缺了几个月的时间，再不抓紧最后的时间，你拿什么考案首、考小三元去？男子汉大丈夫，就别婆婆妈妈了，不然你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之前说得再好听，也都是哄我的！”
    赵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怎么着，“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呢，张口就是案首、小三元。你当着咱们说说这话就算了，当着外人你可千万别说，仔细人笑话我也不怕风大闪了石头。”
    裴诀笑道：“那是当然，我对自己的朋友都没有信心了，还要对谁有信心？到底行不行，你就一句话。”
    说完又看柳芸香和顾笙，“伯母、嫂子，你们怎么说？”
    知道婆媳俩的心情肯定跟他是一样的，只要能让赵晟住得安静些、舒服些，哪怕多花些银钱，她们也肯定愿意。
    果然顾笙立刻道：“我觉得挺好的。我虽然不赞成挑灯夜读，但晚上睡得好，白天精神就好，读书也能事半功倍。赵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反正就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也多花不了几个钱。”
    又向裴诀道谢，“还是阿诀哥想得周到，我们都没想到这一点。那屋子你也不会真的住，你就挂一个名头，银子还是我们自家出吧？你再客气，我相公肯定又有话说了。”
    柳芸香也道：“是啊阿诀，银子还是我们出吧，没有次次都让你吃亏的理儿，那我真没脸见你了。你到时候就去阿晟宿舍把床铺好，中午想去小睡一会儿，就只管去就是了。”
    裴诀见婆媳俩都坚持，只得笑道：“行吧，我就听伯母的。我坐马车来的，车还挺大，足够装得下阿晟的行李和大家伙儿，伯母看是现在就出发，还是等会儿？”
    柳芸香笑道：“我再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就可以出发了。”
    于是一刻钟后，一家四口都坐上了裴诀的马车，赶往了县学。
    县学外的空地上已有不少的人和各种驴车牛车了，应该也是送家里儿子来复学的。
    但家眷尤其是女眷，都不能进县学的大门，因为门房说了：“县学这样的孔孟之地，圣贤之地，哪是女人能进的？”
    自然顾笙和柳芸香、赵秀也不能进去看一看，不能去帮赵晟铺床、收拾房间之类了。
    顾笙对门房的狐假虎威只想翻白眼儿。
    什么糟粕玩意儿，女人不能进县学，他们的娘不是女人，他们的老婆不是女人，他们的女儿不是女人呢？
    好在赵晟也不是那等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少爷，笑着与顾笙和柳芸香道：“笙笙、娘，你们别担心，我会铺床，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又不是第一天来县学，之前那一年多可不是白待的，笙笙不知道就算了，娘您还不知道么，我之前几时吃不好、穿不好了？”
    柳芸香嗔道：“那之前是怎么病了的？就算现在已经好了，我当娘的心你又怎么能明白，非得将来你也为人父母了，才能明白。”
    顿了顿，叹道：“我也不多说了，总之照顾好自己，要用功，但也别太用功了，再把身体弄坏……不该花的银子不乱花，但该花的也不要省……”
    把这几日已经叮嘱过赵晟无数遍的话，絮絮叨叨又叮嘱了一回，仍是不放心，终于红了眼圈。
    看得赵晟眼眶也发起热来，“娘，您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总不能为我担心到九十九岁吧？倒是您和笙笙阿秀在家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跟那些人生闲气，直接当他们是空气就是了。也别老做针线，对眼睛不好，我这次一定会努力……往后让您和笙笙阿秀都过上好日子的！”
    又叮嘱了赵秀一番，“好好听娘的话，好好跟你四嫂学医术，多一门本事总不是坏事。这几天多引着娘说话儿，转移她的注意力，省得她不开心，……你四嫂也是，她应该会……不习惯，你多陪陪她，过几日她习惯了就好了。”
    最后才与顾笙到了一边去说话，“笙笙，我马上就进去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会努力的，你放心就是。”
    虽然很想拉顾笙的手，更想抱一抱她，但众目睽睽之下，终究只能打消了念头。
    顾笙经过昨夜，这会儿倒不至于跟柳芸香赵秀似的泪水涟涟，点头道：“你努力归努力，也要注意身体。我会照顾好娘和阿秀的，你放心吧，离别也只是暂时的，等你要县试前，我们再来看你。”
    反正青山离县里也不算远，不一定非要等到他县试，中途想见他了，一样可以来，又不是什么难事。
    一旁裴诀将一家人的依依惜别看在眼里，心里很是羡慕。
    这样的骨肉亲情，他这辈子都无福感受了，也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有机会？
    不过骨肉亲情没机会，娶个跟嫂子对阿晟一样全心全意的老婆，倒也不是没有希望……

 第144章 惊弓之鸟

    回程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仍是坐的裴诀的马车。
    只不过因没有了赵晟和裴诀，还有赵晟的行李作伴，马车立时空荡了一大半。
    柳芸香与赵秀也都蔫儿了，从上车起，便一直没说过一句话。
    顾笙瞧着不像个事儿，总不能赵晟去了县学，她们就不过日子了吧？
    遂笑道：“娘，也不知中午曹小姐会请我们什么东道？下午送走她后，我们就没什么事儿了，要不我们都小睡一会儿，晚上再去逛灯会吧，昨晚您和阿秀肯定都没尽兴。明儿我们就租一条船，上午沿河把城里都逛逛，下午就去买些小玩意儿，后日一早便回去了，您看怎么样？”
    柳芸香兴致缺缺的，道：“笙笙你看着安排就是。其实灯会昨晚已经逛过了，城里也没什么好逛、好买的，要我说，明儿就可以回去了，可我这又实在放心不下阿晟……”
    顾笙忙笑道：“他有手有脚的，身体也好多了，银子也足够，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不还有阿诀哥照顾他吗，阿诀哥可再三保证了让您只管安心的，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赵秀想到赵晟之前的叮嘱，这会儿四嫂心里的不舍与不放心难道会比娘和她少？
    却还要强打精神，强颜欢笑安慰她们，她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忙也道：“是啊娘，四哥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不是说了，他如今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吗？您得相信您儿子才是。四嫂，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回春堂瞧瞧吗，那明儿你先去办你的正事吧，旁的等你忙完了再说也不迟。”
    顾笙笑道：“我是想着回春堂若有东西要带给罗大夫，就正好给他带回去了，明儿顺便路过就行。”
    柳芸香听姑嫂俩说着话儿，总算渐渐打起了精神来，“顶梁柱就不担心了？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们一个个的如今都体会不到我的心情的，我这不是怕阿晟他又跟当初一样，好好儿的人，忽然却让抬着回来……总归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不过现在阿晟的确比以前壮实多了，又有阿诀帮忙照顾，咱们也别自己吓自己。对了，笙笙，我听说城外有个法藏寺很灵，要不明儿我们去烧个香，再给阿晟求个符吧？也好让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一次就中。”
    顾笙没想到楼一下就歪到了去寺庙上香上。
    不过能让柳芸香转移注意力也是好的，遂笑道：“好啊，那我们明儿上午就去法藏寺，我回头问问客栈的掌柜要怎么去。”
    如此说着话儿，裴诀的车夫把马车驾得又稳又快，很快娘儿仨便回到了客栈里。
    还当曹云舒主仆要等会儿才到，没想到早已在客栈等着她们了，也仍跟昨儿一样，有意乔装过的。
    先给柳芸香见过礼后，曹云舒便笑着与顾笙道：“笙笙，怕去别的地方不方便，我就在这客栈订了一间上房。待会儿楼中楼会送席面来，中午只能委屈你和伯母、赵姑娘了，还请千万见谅才是。”
    顾笙知道她定然有自己的难处，笑道：“就在客栈里才好呢，我们也不用来回奔波了。是吧，娘，是吧，阿秀？”
    柳芸香与赵秀忙都笑道：“是啊，外面风大得很，哪比得上屋里暖和。”
    一行人便上了楼，去了曹云舒定的上房。
    待小二上了茶点来，顾笙便让童妈妈与柳芸香赵秀先说着话儿，与曹云舒去了内室，给她检查身体。
    曹云舒小日子已经来过了，小声与顾笙道：“小腹还是有些坠胀，腰和腿也酸软酸软的，不过比以往好得太多了，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又再好一些？”
    顾笙道：“你天生体寒，之前又病了一场，失于调养，肯定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全好了。你的药一直吃着吧？那仍继续吃着，我再教你一个艾灸的法子，很简单，你自己就可以做。只要你一直坚持，半年后肯定就能大好了。”
    曹云舒忙道：“笙笙，我一定好好学，也一定会坚持的。”
    顿了顿，犹豫了又再犹豫，才小声继续道：“笙笙，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要是半年后大好了，将来……于子嗣上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自己也好，将来我的孩子也好，就都能平平安安了吗？”
    她真的太害怕了。
    害怕到哪怕明知道这一次，一切肯定都不一样了，还是忍不住要再向笙笙确认一遍，要亲耳听到她说了将来她和她的孩子‘一定都能平平安安’后，才能真正安心。
    顾笙听曹云舒明明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却连自己以后的子嗣问题都考虑上了，搁如今这时代，可谓绝无仅有了。
    看她的神情，也实在难以形容，就跟那惊弓之鸟似的，便知道这当中肯定又有一段曲折复杂的故事了，——话说回来，曹云舒整个人不都是打一开始，便透着她有故事的气息吗？
    但她不说，顾笙也不会问，哪怕二人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顾笙只笑道：“云舒你只管放心，你身子底子不差的，只要按我说的好生调养，将来，保你和你的孩子们都能平安健康。”
    曹云舒这才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笙笙，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受骨肉生离死别的剜心之痛了！
    笙笙也真好，一点没因为她问这些不该她问的问题，就露出任何的异样来，或是看不起她，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朋友！
    顾笙已笑道：“那我这就教你怎么艾灸啊，教完了差不多也该吃饭了。早上我没胃口，就喝了半碗粥，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曹云舒忙笑道：“我让童妈妈去催一下席面吧？艾灸吃完了饭再教也是一样……真不用催呢？行吧，那就再等等。我猜，笙笙你肯定是因为舍不得赵相公，早饭才没胃口的吧？你们感情真好，人品才貌也都相配，可真是天造地设。”
    也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不过这一次，她不用只羡慕笙笙与赵相公的夫妻情深，相守相伴了，她和裴诀也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145章 还没有放纵的权利

    席面既还没到，顾笙便教起曹云舒怎么艾灸来。
    这个并不难，只消会找穴位，再掌握好火候即可。
    顾笙教得认真，曹云舒学得更认真，还识文断字、有基本的医学常识打底。
    过程自然很是顺利，不过一刻钟，曹云舒便都掌握了，“笙笙，我明儿就自己试一次，后面也一定会坚持的。”
    顾笙点点头，“最重要的便是坚持，你只要肯坚持，便已经成功一大半了。我们后日才回青山，你若是明儿还能出来，不如再来这儿一次，当面灸给我看，我也好看你是不是真掌握了，该纠正的趁早替你纠正一下。”
    曹云舒想也不想便道：“那我明儿什么时候来合适？下午啊，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
    至于她祖母和二婶知道了，会怎么想怎么说，别人在不在乎她不知道，反正她一点不会再在乎。
    曹云舒很快整理好了自己，听得外面柳芸香与童妈妈仍相谈甚欢。
    抿了抿唇，才低声问顾笙：“笙笙，我看你们一家与裴公子都已相处得很好了，赵相公与他更是投契，这些天，他一直跟你们一起的吗？我没说错，他果然是个记好的人，别人对他好一分，他立马就会还十分吧？”
    顾笙笑道：“阿诀哥怕打扰我相公念书，初十就回来了。但他人是真好，我们全家现在都喜欢他，我相公也是真拿他当朋友，说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交定他这个朋友了。”
    顿了顿，“说来还是托的云舒你的福呢，那日若不是刚巧你在，我相公还想不到请阿诀哥去我们家，他也未必肯去。那我相公可就要错失交到好朋友的机会了。”
    曹云舒听得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道：“这都是他们自己的缘分，有没有我都会这样的。也是笙笙你们人都好，赵相公人品也好，不然裴公子看起来可不是容易相交的人，何以偏就肯与赵相公交好呢？”
    说着又抿了抿唇，“那往后，可就、就有劳赵相公和伯母多照顾他了。我二月二进京后，应该很快就能安顿下来，等安顿下来后，我就给笙笙你来信，往后我们虽离得远了，却可以经常书信往来，不知你方不方便？”
    顾笙一听就知道她想与自己保持通信，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以后多少能知道些裴诀的近况。
    想着也不是什么难事，遂点头应了，“自然方便，那我就等着云舒你的来信了。”
    曹云舒强忍激动，“笙笙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了，立刻给你来信。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的好，将来有机会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笙笙不但一身的好医术，人品还好，赵相公与柳伯母也都是人品德行俱佳之人。
    这辈子裴诀能与这样一家人交好，不但是他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
    她总算可以安心去京城，安心等他了！
    不一会儿，楼中楼的席面送到了。
    曹云舒忙招呼柳芸香坐了上座，又招呼顾笙和赵秀坐下，亲手给她们面前的酒杯都斟满了米酒。
    才举杯笑道：“去年到今年，我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了笙笙，认识了伯母一家这么好的人。我真的很感谢之前伯母一家对我的款待，幸好还有机会在进京之前，回请伯母和笙笙、赵姑娘，聊表一下心意，我就先干为敬了。”
    待柳芸香娘儿三个都笑着也喝完了杯中的酒后，忙又给她们斟满了。
    再加上童妈妈在一旁不停的给娘儿三个布菜，大家边吃边喝边说笑，一顿饭自是吃得宾主尽欢。
    到得傍晚，送走曹云舒主仆后，小睡了一觉起来的顾笙正要带了柳芸香和赵秀再去逛灯会，“……娘只管放宽心，相公这会儿一定好好的。我也肯定能护好您和阿秀，咱们去逛一会儿，再吃点儿东西，就当是晚饭了。逛累了回来才好倒头就睡，省得胡思乱想。”
    裴诀又来了。
    见面就笑道：“知道伯母和嫂子放心不下，所以我特地来一趟安你们的心。阿晟已经安顿好了，我特意选的一间最边上的屋子，又安静又亮堂。阿晟可能干了，自己动手，不一会儿就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床也铺好，衣裳书本什么的也都整理好了。”
    “县学的饭堂不供早饭，午饭和晚饭还勉强算干净。我以后会日日给阿晟带早饭，隔三差五，也会让家里的厨子炖了汤，带去给阿晟补一补身体的，保管你们下次见到阿晟时，他一定没瘦，怎么样？”
    柳芸香吐了一口长气，“听阿诀你这么一说，我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能落回去了。就是这样一来，可要给你添好多麻烦了。”
    裴诀忙道：“伯母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要伤心了。我在您家里又吃又住时，可没把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的话随时挂嘴边，不就是因为我没拿你们当外人吗？看来您始终拿我当外人。”
    顾笙笑道：“这话是阿诀哥自己说的啊，我娘可没说。她也没拿你当外人，反正以后我们全家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你好就是了。”
    顿了顿，“那个，我相公他，没有什么话带给我们吗？”
    裴诀这才笑了，“当然有。阿晟让你们都好生保重身体，别担心他，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裴诀本来还问了赵晟，要不要与他一起过来一趟，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儿。
    赵晟却拒绝了，说自己要看书收心。
    实则也是怕自己过来了，见到顾笙和母亲妹妹后，就不想走了。
    他现在可没有丝毫放纵自己的资格和权利，哪怕只是小小的放纵也不行，至少也得等他县试过了，才能暂时松一口气，然后再继续投入到下一步的忙碌与拼搏中。
    为了往后能更好、更长久的与爱人亲人们相聚，他甘愿承受眼下这短暂的分离！
    虽然赵晟带的话是他早就与顾笙和柳芸香、赵秀说过许多遍的，还是让娘儿三个，尤其是柳芸香安心了不少。
    因笑问裴诀，“阿诀，你吃晚饭了没？我们正要去逛灯会，顺便吃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可惜话一出口，就招来了顾笙与赵秀的齐声反对，“阿诀哥也要回去收心呢，逛什么灯会？娘还是直接让他回家去吧。”
    “就是，眼下于阿诀哥来说，念书可才是最重要的。阿诀哥，你快回去吧，我们就不留你了。”
    裴诀只能干笑着，告辞走人了。
    光阿晟一个“牢头”日日盯着他念书就够了，现在又多了两个，这日子可还要怎么过？

 第146章 孤枕难眠

    送走裴诀后，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便再次去了灯会。
    灯会仍跟昨晚一样热闹，娘儿三个且逛且吃且买，虽因顾笙与赵秀都相貌出众，还没有男人陪伴，不免招来一些登徒子的觊觎。
    但他们在顾笙的手下岂能真占到便宜去，不动声色间，便已吃了亏，只能灰溜溜的消失在人群中。
    自然娘儿三个都是兴尽而归。
    柳芸香与赵秀之前的低落也早消失殆尽了，回到客栈都还意犹未尽，“要不是我脚痛得实在走不动了，我还要逛一会儿才回来，反正灯会得交子时后才散。”
    “我脚也走得好痛，实在撑不住了。不行，我泡个脚就要睡了，虽然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但也好久没这么累过了……”
    母女俩说着话，都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顾笙见了，因笑道：“那娘和阿秀等小二送了热水来，泡了脚就早些睡吧，我也回房准备睡了。晚安。”
    随即回了自己房间。
    拜早已养成了规律的生物钟所赐，她也困得不行了。
    然而真等熄灯躺下后，顾笙却是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明明昨晚她还觉得客栈的床实在有点儿小，完全可以再宽个一尺半尺的，免得人翻个身打个滚儿都不能恣意。
    但好在被褥还算柔软，也算清静，还是值得起每天八十文的住宿费的。
    可此时此刻，顾笙决定收回自己的话。
    这床哪里小了，明明她就得翻身再翻身后，才能摸到两边的床沿，也怎么都睡不暖和，用了异能都不管用。
    周围也不知道住了些什么人，都快半夜了，还在吵架还是怎么的？
    哦，还有更夫打更的声音，好像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这都隔河边多远了？
    顾笙又烦躁的翻了一个身，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心里其实都知道，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她才会觉得床太大、屋子太空、四周太吵的。
    还当自己就算多少会有那么一丢丢不适应，都累成这样困成这样了，再有意放空自己后，肯定很容易就能睡着了。
    却不想，根本做不到。
    果然感情这个东西最难控制，在它面前，曾经再多的冷静与理智，通通都是不管用的。
    但顾笙还是有些意外。
    意外自己对赵晟的感情，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这么深了，果然最好的爱情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问题这才分开的第一晚，她就觉得这么难熬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可要怎么熬。
    希望她后面能渐渐习惯吧，爱情虽然重要，她却首先是个独立的人，绝不能让自己变成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
    也不知道赵晟这会儿在干什么，会不会正跟她一样，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笙转辗反侧，孤枕难眠，想着赵晟时，赵晟也正想着她。
    不过赵晟还没睡，他还在挑灯夜读。
    虽然他一直心不在焉，夜读的效率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不知道笙笙这会儿睡了没，睡前有没有想他，有没有因为他不在身边了，而不适应？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才只分开不到一天，就已想她想得快发疯了，想来，她也跟他差不多吧？
    只为了能与笙笙尽快团聚，再不分开这一点，他也得立刻努力，不能荒废时间了……赵晟想到这里，端起旁边早已凉了的水一饮而尽，又狠心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后，终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面前的书本上。
    次日顾笙起床后，便难免精神不济。
    柳芸香昨晚临睡前经赵秀提醒后，已知道眼下最难熬的不是自己，而是顾笙。
    这会儿见顾笙果然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忙道：“笙笙，要不你回房再睡一会儿吧，我看你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我和阿秀去法藏寺就是了，反正已经问过掌柜的，知道怎么去了。”
    顾笙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却连梦里都是赵晟，不到天亮又醒了，这会儿便是躺下，也肯定睡不着的。
    因摇头道：“我还好，就是稍微有点儿失眠，娘不用担心，我还是跟您和阿秀一起去吧。”
    柳芸香见她坚持，又见赵秀冲自己使眼色，四嫂要去就去呗，人多了一起说说笑笑的，时间一下就混过去了，怎么也比把人单独留在客栈里，睡又睡不着，只能胡思乱想的强。
    便没再多说。
    于是吃完早饭，娘儿三个便出了客栈，一路打听着去了法藏寺。
    法藏寺小小一座庙宇，四周景色也乏善可陈，顾笙懒懒的四下望了一圈，便彻底没了兴趣。
    柳芸香倒是兴致高昂，虔诚的磕了头，上了香，添了香火钱，还给赵晟求了平安符。
    午饭也是带着顾笙和赵秀在寺里吃的斋饭，吃完还把寺里剩下的地方都逛了一遍，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客栈。
    因回到客栈已快交申时，顾笙还当曹云舒和童妈妈又跟昨儿一样，早已等着她们了。
    不想一问掌柜的，主仆俩却是还没来。
    顾笙不由蹙眉，曹云舒明显是个守时的，莫不是临时让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弄得柳芸香和赵秀都有些担心了，“要不，我们瞧瞧去？”
    毕竟笙笙/四嫂一向沉着冷静，能让她皱眉的事可不多。
    顾笙不好与她们说曹云舒的家事，不好告诉她们，曹云舒在曹府的处境远不如旁人看到的那么好，便只道：“再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到了……”
    却是话音刚落，童妈妈就到了。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问童妈妈，“怎么这时候才到，你家小姐……”
    后面的话，在看到童妈妈身后两个陌生的妇人后，临时打住了。
    童妈妈忙笑道：“赵娘子，这两位妈妈是我们石竹县大老爷龚大人家的妈妈。他们家老太太犯了腿疾的老毛病，痛得吃不下睡不好，县里的大夫都瞧过了，通不管用。因听得您之前治好了我家小姐，所以到我们家打听，听得您就在县里，我才奉我家小姐之命，来给您送给东西，我家老太太便让我带路，引了两位妈妈过来。”
    说完看向那两个妇人，“两位姐姐，这位便是赵娘子了。”

 第147章 自有底气

    石竹县的大老爷？
    也就是说，这位龚大人，便是石竹县的县令了？
    顾笙正想着，那两个妇人已在短暂的掩饰不住的意外后，屈膝福了下去，“赵娘子，我娘家姓方，她娘家姓马。听说您医术高明，我家老太太实在疼得厉害，不知您现下可方便随我们去一趟，给我家老太太瞧一瞧？您放心，不管结果如何，家里太太和少奶奶们都感激您，定不会让您白跑这一趟的。”
    一县之长、石竹“土皇帝”的娘病了，就算顾笙现在不方便，也要说方便，何况她现在的确没什么事，人家也礼数周全。
    顾笙因笑道：“方便的，只是我要略微收拾一下，还请两位妈妈稍等片刻。”
    两个妇人显然以方妈妈为主，闻言忙笑道：“那我们就在楼下等着赵娘子收拾吧，马车一直在外面等着的，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您不用太着急。”
    顾笙又与二人寒暄了两句，待二人落座吃茶后，才一边上楼去，一边低声问童妈妈，“县令大人家怎么知道我的，总不能你家小姐之前生病的事，全县里都知道吧？”
    童妈妈忙道：“那倒不是。是龚家老太太与我家老太太这几年一直交好，两家时有往来，所以知道些我们家的事。他们家老太太的腿疾也是老毛病了，这几年一直都在吃药扎针，可每年冬天还是要犯，看来这次是真痛得狠了，才会有一点希望都不放过的。”
    顿了顿，越发压低声音，“我家小姐的意思，就算下个月月初我们全家都进了京去，也不是就不能找赵相公和您一家的麻烦了，我家老太太和二太太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若您能治好龚家老太太，我家老太太和二太太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就算您也无能为力，好歹也有了一分香火情，她们也得掂量一下。”
    “所以我家小姐才会让我跑了这一趟，给赵娘子添这个麻烦，还请赵娘子千万不要见怪。”
    曹云舒太了解自家都是些什么人了，若曹光祖的病能治好，他们可能还会就此作罢；反之，就算现在碍于这样那样的顾虑，没找顾笙一家的麻烦，迟早也会找的。
    到时候她又不在石竹了，就算还有裴诀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顾笙一家吃亏，凡事也得防着万一。
    但如果顾笙能治好龚老太太的腿疾，便是不能治好，只要能缓解一些她的疼痛，他们一家往后都能少许多麻烦，路也能好走许多。
    顾笙等童妈妈说完了，才道：“云舒替我们想得这么周到，我感谢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见怪？那她这几日偷溜出来的事，也因此暴露了吗？”
    童妈妈忙笑道：“倒是没有，我只说我出来见过赵娘子，还带了个丫头一起，只要我家老太太没抓到现行，那便是没有。就是我家小姐今儿不能出来艾灸给赵娘子看了。”
    “没事，后面再找机会就是了……”
    顾笙很快收拾好，便挎着药箱，随方妈妈二人上了马车，去了县衙后宅。
    至于赵秀与柳芸香，倒是都想陪了她一起去，便不能都去，也要赵秀一起去的，——母女俩都怕顾笙万一出个什么事儿，石竹县大老爷家的老太太呢，便是这整个石竹县最尊贵的老太太了，谁知道顾笙会不会一句话不对，就惹到了她？
    多个人陪着，好歹多个照应，也能壮壮胆。
    但顾笙没答应，她两人都带去不现实，带赵秀一个，柳芸香留在客栈只会加倍的担心，还不如让她们都留下的好。
    好在还有童妈妈自告奋勇，留下陪柳芸香与赵秀，又再四向二人保证，顾笙这一趟绝对什么事儿都没有。
    双方才能都安心几分。
    一时到得县衙后宅，顾笙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纹丝不乱的样子。
    方妈妈与马妈妈看在眼里，终于有几分相信她虽然年纪小，长得又娇弱，但的确有一身好医术了。
    毕竟那么低的出身，自然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却能这般沉着，不就是因为有一身的本事，才能这么有底气么？
    顾笙很快由二人引着，到了龚老太太的院子。
    先见到了龚县令太太，一个四十来岁，略显富态，笑得很是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你就是赵娘子吗？已经听说过你年纪小，长得漂亮了，没想到见到真人更小更漂亮，竟然还能有一手那么好的医术，可真是年少有为。”
    顾笙屈膝福了一福，“我……民妇正是，不敢当太太如此夸奖，不过是打小儿对医术感兴趣罢了。”
    然后直接切入正题，“不知龚老太太现在在哪里？民妇能先瞧一瞧她，给她诊个脉吗？”
    ‘民妇’这个自称可真膈应，还是早些治完了病，好早些走人吧。
    龚太太不防她这么干脆利索，怔了一下，才道：“老太太就在里间，你随我进去吧。”
    顾笙遂得以进到里间，见到龚老太太。
    龚老太太满脸憔悴，眉头皱得死紧，一见龚太太就不悦道：“人既到了，就直接领进来给我看病是正经，哪来的那么多话？……你就是赵娘子了？怎么这么小，这么娇娇弱弱的，你真能治病？”
    不待顾笙或龚太太说话，已又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先给我瞧病吧。管你是白猫还是黑猫，只要能抓到耗子，你就是好猫，只要你能让我别这么痛，我就重重有赏！”
    顾笙仍屈膝福了一福，才上前给她诊起脉来，一边问她，“听说老太太的腿疾已经好些年了，每到冬天都会犯病，痛得受不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坐下的病根，又是怎么个痛法儿？还请您把能想到的，都细细告诉我，我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
    龚老太太见她话说得不疾不徐，给自己诊脉的手法也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实在沉稳老练得跟她的年纪相貌都不符。
    也连好些老大夫都没她这份儿令人无端就信服的劲儿。
    本来只是抱的“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这会儿倒是真生出了几分希望，依言说起来，“我是年轻时家里穷，大冬天的还得下水做活儿，坐下的病根……”

 第148章 虽不能治，但能减缓

    顾笙给龚老太太诊完了脉，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心里便有底了。
    果然龚老太太患的是慢性风湿，倒是与她的初步猜测对上了。
    只是慢性风湿几乎没有根治的可能性，龚老太太还明显是多年的老风湿了，治疗起来更加困难，便是她以异能为她祛湿除寒，也只能缓解，让她减轻痛苦而已。
    见顾笙只是皱眉，并不说话，一旁龚太太先急了，“赵娘子，我家老太太的病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你要是也不能治，就直说，我们不会怪你的……”
    却是话没说完，已被龚老太太打断了：“你催什么催，人小丫头肯定是还没诊断完，诊断完自然就会说话了。我苦主都不急，你急什么急，要赶着忙什么去不成，那你忙你的去，别管我了。”
    龚太太忙赔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您而已。”
    龚老太太道：“你担心的是你自己吧，毕竟我不舒服了，就会折腾你，让你也没有好日子过，你当然急了。”
    顾笙听到这里，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眼前这婆媳两个算不得相得了。
    忙笑道：“老太太，您说您总觉得全身的骨节痛，尤其冬天和阴雨天，还经常觉得喘不上气，也容易口干眼干。这些都是多年慢性风湿关节病的症状，就是其他大夫说的老寒腿儿了。因您已患病多年，我也没法根治，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替您减轻痛苦，让您不那么痛、不那么难熬，好过一些，还请您见谅。”
    话音未落，龚老太太已惊喜道：“你这丫头真能替我减轻痛苦，让我不那么难熬？你不是骗我的吧？我这一到冬天便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是日也痛，夜也痛，连路都走不了，早不敢做能只好的梦了。只要你能替我减轻痛苦，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一定重谢你！”
    龚太太也道：“赵娘子，你真能替我家老太太减轻痛苦？虽然我们全家都做梦也盼着这一天，但这种事儿可是说不得大话的。”
    顿了顿，又道：“若我家老太太只是老寒腿儿，那么多大夫都按治老寒腿儿的法子治的，却是都不见效果，可见也未必就是老寒腿儿。我虽不懂医术，也知道喘不上气应该是心口的毛病，口干眼干也与腿沾不上边。赵娘子，你千万得诊分明了，有把握了，才敢下药。”
    不然老太太每天都因为太痛了，脾气古怪，全家人尤其是她，只是日子过得不那么痛快而已。
    一旦老太太有个什么好歹，她家老爷少不得立时丁忧，一家人就不只是日子不痛快，纯粹就是别指望以后还能有好日子了。
    ——他们龚家穷家薄业的，老爷便是至今整个家族最出息的人了，就算要丁忧，也最好再过个五七十来年的，家底越发厚了，儿孙们也都前程有望了不迟。
    在那之前，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哪怕只能常年瘫着，跟个活死人一样，也比没了的强！
    顾笙见龚太太显然不是有意刁难她，而是真的担心龚老太太。
    又见龚老太太着急减轻痛苦归着急，也没再出言反驳龚太太的话，可见龚太太的担心，也正是她的担心。
    忙笑道：“龚太太放心吧，我已经诊分明了。老太太喘不上气也好，眼干口干乃至偶尔会起疹子，还有肠胃不好拉肚子等等这些症状，都是她的慢性风湿关节病的并发症。只是她症状最严重的还是双腿，除了痛，还有关节红肿热痛、变形这些症状，对吧老太太？”
    得了龚老太太的肯定回答：“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刚才也没跟你说，我起疹子和拉肚子啊！”
    才继续笑道：“看来老太太的确有这些症状了。那我就更能确定您的病因了，我马上给您施针，连施三日，再辅以汤药和药浴，您应该就能减轻至少三四分痛苦了。等到下个月我再到县里来，再来给您施三次针，您应该走路就没问题了。”
    龚老太太越发惊喜了，“你说真的，我真的下个月就能走路了？几个老大夫都说，我以后就算是三伏天最热的时候，没人搀着，都别想走路了，没想到还能走！”
    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龚太太也是喜形于色，“赵娘子，你真的能减轻我娘的痛苦，还能让她走路？你要什么药材，有什么要求，都只管说，我们家一定拼了命也弄好。”
    顾笙摆手笑道：“不用龚太太拼命，您先把人都带出去就行了，我才好给老太太施针。”
    龚太太便把屋里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
    顾笙这才取出了药箱里的银针，一字排开。
    然后一边轻声与龚老太太说话儿，一边给她施起针来，“施针刚开始有点儿痛，还有点儿胀……哦，您之前施过的？那就好。那您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吧，您不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正好趁现在睡一会儿……”
    等龚老太太依言闭上眼睛后，又给她揉搓了一回双腿，见她已打起哈欠来，便调动异能，沿着她双腿的经络游走起来，果然她的经络堵塞严重，湿冷入骨，难怪她痛得日夜难安，连个整觉都睡不了。
    但有了顾笙火系异能的输入，龚老太太霎时觉得七经八脉都久违的暖和了起来，不但暖和，渐渐也不觉得痛了。
    竟是没等顾笙的异能游走完一圈，已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笙却仍没放松，又引着异能给她把全身的经络再过了一遍，才大口喘起气来。
    亏得她如今身体好了许多，不然连着这样消耗异能，她怕是连回客栈的力气都没有了。
    调息了一会儿，确定龚老太太仍睡得安稳后，顾笙才起身收好银针，放进药箱，轻手轻脚出了龚老太太的内室。
    龚太太已经等得很着急了，身边还多了个年轻貌美、衣妆华美的年轻小媳妇，正是她的大儿媳龚大少奶奶。
    一见顾笙出来，龚太太立刻迎了上来，急道：“赵娘子，我家老太太怎么样了，怎么我在外面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呢？”

 第149章 少数服从多数

    顾笙做了个“嘘”的手势。
    待龚太太忙收了声，才低道：“老太太睡着了，我给她按摩了穴位，又施了针，她应该是觉得舒服，所以我还没取针，她已经睡着了。您和大家伙儿都小声一些，别吵醒了她，让她能睡个好觉。”
    龚太太又惊又喜，也压低声音道：“老太太真睡着了？她老人家都好久没白日睡着过了，便是晚上，也得等到四五更时，身体实在熬不住了，才能打个盹儿。没想到今儿竟这会子就能睡着，赵娘子，你果然好医术，幸好今儿请了你来！”
    龚大少奶奶则飞快进了龚老太太的卧室。
    少时出来喜道：“娘，祖母她老人家真睡着了，睡得好生安稳，还轻微在打鼾呢。别说祖母上了年纪的人了，就是我，也不消一两个月，只消十天半个月，肯定身体都要撑不住。看来祖母这次真能好起来了，赵娘子，真是太谢谢你了。”
    又道，“以往请来的大夫虽也给祖母施过针，但到底男女有别，肯定不像赵娘子施得这么仔细，这么准确。要不说还是女大夫好呢！”
    顾笙忙谦虚道：“就像少奶奶说的，我也就是占了大家都是女人，不用避讳的便宜罢了。我现在给老太太开方子，一贴内服，一贴熬了水，等老太太醒来后，先吃药，然后再泡药浴，还请龚太太让人送文房四宝来。”
    不用龚太太发话，一旁的方妈妈已忙忙往外去了。
    龚太太这才问顾笙，“赵娘子，你这几日要不就住下吧？家里有多余的客房，也省得你日日往返麻烦。”
    顾笙才不愿住下，回头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那得多不自在？
    忙笑道：“我婆婆和小姑还在客栈里等我回去，她们都多年不来县里了，都不大敢见生人，偏又想到处都瞧瞧，顺道买些价廉物美的小玩意儿，毕竟难得来一趟县里。所以只能辜负龚太太的好意了，我明儿仍是下午来，不麻烦的。”
    就是本来都想好明儿就回青山去了，现下显然走不成，只能再多耽搁两天了。
    龚太太见顾笙不愿留下，也不勉强，笑道：“那也行，我明儿午后仍派人去客栈接你也是一样。”
    正好方妈妈取了文房四宝回来。
    顾笙便提笔开起方子来，“羌活二钱、五加皮一钱五、蜈蚣一钱五、杜仲二钱、防风……”
    只是都过这么久了，她的字还是只勉强认得出，握笔的姿势也仍是握钢笔的握法，不由暗暗咬牙，看来是时候倒腾出几支硬笔来用了！
    龚太太婆媳看了她的方子，却反倒觉得她这个人真实了几分。
    这么年轻，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有这样一手好医术，真的是人吗？
    但现在她们不怀疑了，人无完人，若赵娘子真是什么仙人精怪的，怎么会写这样一手……惨不忍睹的字，显然是她这些年把精力都用在了医术上，根本顾不上练字嘛！
    顾笙哪知道眨眼间婆媳俩已想了这么多。
    她开好方子，又交代了一番怎么熬怎么泡药浴，便告辞了。
    等她由方妈妈和马妈妈送回客栈，天已擦黑，柳芸香赵秀和童妈妈都已等得很着急了。
    瞧得顾笙终于回来了，柳芸香忙道：“笙笙，怎么样，你给大老爷家的老太太看病还顺利吗？我们是左等不见你回来，右等不见你回来，都快坐不住，想出去找你了！”
    顾笙笑道：“一切都顺利，娘就放心吧。只是我明天和后天还得去给龚老太太治病，我们至少得大后日，才能回家去了。”
    又与童妈妈道，“劳烦妈妈一直陪我娘她们到这会儿，云舒在家里也肯定等得很着急了，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先回去吧。告诉云舒，我虽不能根治龚老太太的病，却能缓解她的痛苦，让她比现在好上不少。多谢云舒的一番好意，等我见了她，再当面谢她。”
    童妈妈闻言，笑道：“我就知道难不倒赵娘子，果然您一出手，龚老太太就能好转了。我家小姐知道了，也能安心了。那我就不打扰几位，先回去了。”
    给娘儿三个团团行了礼，告辞下楼，回曹府去了。
    顾笙这才问柳芸香，“娘，我们至少得大后日才能回去了，您怎么说？您若实在不放心家里，要不我请云舒或是阿诀哥安排了他们随便哪家的车夫，先送您和阿秀回去吧？”
    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尤其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家里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是放心不下的。
    柳芸香果然迟疑，“都出来这么多天了，家里虽有你顺三婶他们帮忙照管，我这心里还是欠欠的……不过把笙笙你一个人留下，我肯定也不能放心，阿晟又要念书，根本照顾不到你。算了，多的都过来了，也不差两三天的了，还是等你给大老爷家的老太太治完了病，我们再一起回家去吧。”
    赵秀笑道：“正好还可以去县学看一看四哥，我们中午去，不就不会耽误四哥念书了？哎，这才跟四哥分开两天呢，却跟已经分开了两个月似的，我都这样想了，某些人怕是更觉得已分开两年了吧？”
    一边说，一边还冲顾笙挤眉弄眼的。
    换来顾笙的白眼儿，“谁是某些人，我反正不认识。娘，我饿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心里却是窃喜，可不是她说要去看赵晟的，她知道他学业繁忙，所以没想过要去打扰他。
    但现在是阿秀说的，娘也一副很意动的样子，那她当然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也顺道一起去了……
    于是次日中午，赵晟正要与裴诀去饭堂吃午饭，就有同窗找了来，“赵晟，你家人来了，在外面等着见你呢。”
    赵晟霎时又惊又喜，“你确定是我的家人吗？多谢！”
    可她们不是该今儿一早就坐了船，回青山去了，这回儿算着，都该快到牛头镇了吗？
    难不成是让什么事给耽搁了？
    他都二十几个时辰没见笙笙了，还以为，得下个月才能再见到她了，倒不想，这么快就能见到了！
    赵晟想着，拔腿就往外跑去。
    连裴诀在后面嚷嚷：“我说你倒是等等我！”，都顾不得。

 第150章 烦人货色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托了一位面善的、自称赵晟同班同窗的学子进去叫赵晟后，便在外面的空地上安心等待起赵晟来。
    柳芸香见有不少人来给自家子侄送午饭，很是遗憾，“住客栈是不像家里那么方便，不然我也给阿晟做几个他爱吃的菜，再炖个汤来补一补了。”
    顾笙笑道：“阿诀哥不是说了，他会让自家厨子时常给相公滋补吗？阿诀哥家的厨子肯定手艺不差，娘就放心吧。”
    赵秀也笑道：“娘一边说四哥都成家了，是大人了，您该放手了，一边又哪哪儿都忍不住挂心，您这样四哥还怎么顶天立地？”
    换来柳芸香的一瞪，“我就随口一说而已，怎么就影响你四哥顶天立地了？换了你，我还不是一样担心，将来你才知道！”
    又踮脚张望，“阿晟怎么还不出来？他那个同窗莫不是没找到他，他还不知道我们来了？”
    正说着，就有几个一看便是县学学子的男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先就笑道：“二位姑娘是正等人，还是要找人呢？不防告诉我等你们要找的人，说不定，我等能帮上忙。”
    说的是‘二位姑娘’，看是却是顾笙一个，毕竟赵秀虽也漂亮，让顾笙一衬，还是显得逊色不少。
    就更别提一旁的柳芸香了，这么大一个人，愣是直接让给无视了。
    顾笙一看对方明明尖嘴猴腮，却偏还自以为潇洒得不行，就想翻白眼儿。
    他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心里就没点儿数不成？
    怕吓到柳芸香和赵秀，顾笙直接挡到了二人前面，才淡淡道：“我们正等我相公，已经托了人进去叫他，就不劳烦几位了。好走不送。”
    尖嘴猴腮男满脸的惊讶，“姑娘这么年轻，就已经嫁人了？不可能吧！尤其你还这么漂亮，怎么也该嫁个富贵些的人家，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才是，如今这样，可太委屈了。”
    说到最后，已是一脸的惋惜。
    毕竟顾笙就只一身简单的棉布衣裳，头上也没有任何饰物，已经难掩秀色，要是再有好衣裳好首饰一妆扮，得漂亮到什么地步？
    惋惜完，便是高兴了。
    夫家穷才好呢，回头才更容易上手，有钱鬼都能推磨，就算她本人不动心，她夫家也不动心不成？
    尖嘴猴腮男想到这里，看顾笙的目光更放肆了，“姑娘，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这里离楼中楼不远，要不我请姑娘……”
    话没说完，已被柳芸香没好气打断了：“我家儿媳都说了，她正等她相公，你耳朵有问题，听不见不成？就你这副登徒子样儿，也配读县学，简直丢尽了县学的脸！”
    对方这才注意到了柳芸香，脸霎时黑了，“你这婆子骂谁呢，我就与这位……姑娘说几句话而已，怎么就登徒子了？你既怕儿媳与别的男人说话，就该把她关在家里，别让她出来抛头露面才是。”
    顾笙脸色比他更黑，冷冷道：“这么说来，你娘、你妹妹从不出门，从不上街，就是怕她们哪怕只是好好的在原地站着等人，都会有不要脸的登徒子不请自来，像苍蝇一样嗡嗡嗡个不停的烦她们了？”
    尖嘴猴腮男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这妇人，我不过好心问你们一句，要不要帮忙而已，你……”
    话没说完，已让他同伴之一给打断了，“行了天保，不是说肚子饿了，要去吃饭吗，还不走？”
    又拱手给顾笙娘儿仨致歉，“对不住了三位，我这兄弟一直都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其实心地并不坏，我替他向三位致歉了，还请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拉了尖嘴猴腮男就要走。
    后者却不配合，没好气道：“我又没错，你道什么歉，我明明就是一片好心……”
    “娘，发生什么事了？”
    听得熟悉的声音，顾笙与柳芸香赵秀都顾不得管尖嘴猴腮男了，都忙看了过去。
    见果是赵晟来了，裴诀也一起的，柳芸香先就笑道：“阿晟，你可算是出来了。阿诀，你也来了，没打扰你们吃午饭吧？”
    赵晟道：“我和阿诀刚要去吃饭，就听说你们来了，正好一起去吃了。不过不是说你们今儿就回家去了吗，怎么又改了？”
    柳芸香道：“县里大老爷家的老太太腿痛，特地请了笙笙去治病，所以我们得后日才能回去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一旁裴诀远远就看见顾笙等人与尖嘴猴腮男几个应该是闹了不愉快了，毕竟彼此脸色都不好看。
    这会儿近了再一看，尖嘴猴腮男明显怒气未消，嘴里还叽叽歪歪着什么‘怕人搭白，就别抛头露面啊，自己要抛头露面，又怎怨得别人不尊重？果然村妇就是村妇！’裴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脸立时阴得能滴出水来，看向尖嘴猴腮男冷冷道：“你再敢啰嗦，再不滚，爷立马打断你的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随便谁都惹，滚！”
    尖嘴猴腮男这才发现裴诀也跟赵晟一起来了，光赵晟一个，他自然不怕，可再加上裴诀这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他就没法儿不怕了。
    还当这几日偶尔听说的那些话是假的，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忽然就好上了？
    没想到竟是真的，赵晟竟真搭上了裴诀，——真是晦气！
    赵晟也不是个傻的，与柳芸香说上了话，知道了她们暂时没有回去的原因，又趁机好生看了顾笙几眼，稍解了相思之苦后。
    脑子便也恢复了清明，接着裴诀的话冷冷道：“我今日可算是亲眼见识到什么叫‘贼喊捉贼’了，自己不尊重，反倒怪别人不该抛头露面。照李同窗这意思，全石竹的女人都该关在家，大门不出了？可惜石竹县还轮不到李同窗说了算，也轮不到令尊与你们李家一手遮天！”
    这话虽听起来没有裴诀的话狠，实则却比裴诀的话杀伤力强多了。
    原来尖嘴猴腮男是石竹县李县丞的儿子，跟他一起的几个同伴都是他们李氏族中的子弟。
    仗着李县丞之势，一群人向来在县学也算横着走的。
    不然也干不出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事了。
    可县丞上头还有县令，不过是县令的佐官而已，赵晟这话要是传到了县令耳朵里，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李县丞仗着自己是地头蛇，根本不把他这个上峰放在眼里？

 第151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能进县学的，要么是饱读诗书之辈，要么便是家境实在不差的。
    自然都听得懂赵晟这话的厉害之处。
    尖嘴猴腮男刚才说话那个同伴立刻笑道：“赵兄这话委实言重了，我们李家万万当不起。我兄弟也是脑子里的筋忽然搭错了，才会胡言乱语的。我回去后一定会回了长辈，好生管教他，还请赵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往后也一定不会再犯了。”
    顿了顿，“既赵兄还有事，我等就先告辞了。留步。”
    这回没再给尖嘴猴腮男挣扎的机会，直接把他拖走了。
    裴诀这才没好气的与赵晟道：“阿晟你与他们废什么话，我巴不得他们不走呢，正好我好久没活动手脚，手早痒痒了！”
    赵晟白他，“那你倒是追上去呀。李县丞在石竹经营这么多年，听说哪任县尊来了，都得让着他三分，你不怕麻烦，不怕你名声更难听，就尽管捶他的子侄们，闹得鸡飞狗跳去！”
    裴诀不屑，“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县丞而已，再是地头蛇又如何，县令怕他，我可不怕！”
    赵晟无奈，“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怕。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被人议论惯了的觉得无所谓，我以往没经历过这种到哪里都让人指指点点的阵仗，实在有些承受不来啊。”
    拜裴诀所赐，赵晟这几日在县学可出名了。
    毕竟一个都知道的优等生与一个公认的混世魔王忽然成了好朋友，谁能不纳罕侧目的？
    便是夫子们，这几日都没少与赵晟明示暗示，说他已经耽搁了半年时间，最后这一个月，实在耽误不起了；还有劝他千万别想着走什么捷径的，只有好好念书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裴诀一下子变得疏离起来，“既然阿晟你承受不来，那我往后不去找你，不再打扰你了便是。”
    又与柳芸香道：“伯母，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进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阿晟终于发现，与他这样一个名声狼藉，除了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和别有用心之人，根本没谁愿意真心与他相交的人交朋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后悔了？
    让赵晟一把就给拉住了，挑眉道：“你往后真不去找我了？行吧，那我去找你也一样。我虽然不惯被人指指点点，但谁让我认定了你这个朋友，也只好慢慢习惯了。”
    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歪，也知道阿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不会为了别人片面的眼光看法，就白白错事一个好朋友！
    裴诀眼里这才重新有了光，道：“你忙得很，还是我去找你吧。”
    又问柳芸香，“伯母，你们吃饭了没？大家一起去吃点儿吧，还有时间，耽误不了阿晟下午上课的。”
    赵晟哄好了裴诀，终于能与顾笙说话了，“笙笙，你怎么会去给县尊家的老太太看病的，他们怎么会知道你？还顺利吧？”
    顾笙听他压低了声音，下意识也压低了，道：“是他们家问了曹小姐，曹小姐想着我不管能不能治好龚老太太的腿疾，好歹能攒下几分香火情，所以昨天让童妈妈带了龚家的人去客栈找我，我才去的。好在龚老太太的腿疾已经很多年了，我虽只能替她缓解痛苦，不能治本，他们家还是很感激，一切倒还顺利。”
    赵晟点头，“那就好，不过就今明两天，你就能让龚老太太的病好转吗，会不会到了后天，他们仍不肯让你回去？”
    顾笙道：“应该不至于。我待会儿就要再去一趟县衙后宅，明儿再去一趟，后面龚老太太就只用按时吃药，我留不留下，其实没差了。再说我很快还要再来县里的。”
    赵晟想了想，道：“那我明晚去一趟客栈，明晚肯定就能确定你们后日能不能回去了。”
    他也能多见笙笙一面，也算额外之喜了。
    想着，越发压低了声音，“笙笙，你这几日……还好吧？我这两晚都睡得不好，因为……不习惯，但我会努力克服，绝不会因此耽误了学业的。”
    顾笙只刚才乍见他时，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便已恢复了正常。
    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还以为再见赵晟时，她肯定会失态，没想到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激动，那么百转千回。
    想来也是因为他们的感情一直都是细水长流吧？
    但这会儿听得他低沉的声音近在耳边，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和他虽没有明说，但她仍然一听就懂的思念。
    顾笙的心跳禁不住又快了起来。
    片刻才道：“我、我还好，就是有些认床，等回了家，肯定就好了。你……也尽快适应吧，时间真的很紧了，家里不用担心，一切有我，等二月里你县试前，我就会再来了。”
    赵晟抿了抿唇，还待再说。
    裴诀已嚷道：“阿晟、嫂子，你们不饿呢？我肚子都快咕咕叫了，你们不能到了饭馆子里后再慢慢说？先走吧，再不去吃饭，下午你可就要迟到了。”
    一边说，一边还故意冲赵晟挑了挑眉，意思很明白，他就是故意的。
    赵晟只得瞪他一眼，暂时打住，一群人先去了附近的饭馆子吃饭。
    可惜时间太紧，又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没捞到机会与顾笙‘慢慢说’。
    还是想着明晚他还有机会见顾笙，在客栈里肯定能有机会与她单独说话，没准儿……还能抱一抱什么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然后与裴诀一起，向柳芸香娘儿三个道了别，忙忙赶回了县学去上课。
    余下柳芸香直至二人的背影看不见了，方吐了一口气，与顾笙道：“看见阿晟好好儿的，我也能安心了。笙笙，我们赶紧回客栈去吧，说不定大老爷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别让人等太久了。”
    顾笙压下心里的怅然若失，点头道：“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娘儿三个一路回了客栈，果然方妈妈与马妈妈已经等着了。
    顾笙与二人寒暄几句，又交代过柳芸香和赵秀就算要出门，也别走远了后，便坐上马车，再次去了县衙后宅。

 第152章 意外之喜

    龚老太太一见顾笙就笑道：“丫头，我昨天那一觉直睡到交二更，等吃了药，泡了药浴，还当白天睡过了，晚上肯定又要睡不着了。没想到仍是倒头就睡着了，一直到天大亮才醒来。我都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现在当真觉得浑身哪哪儿都舒坦，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
    顾笙见她精神确实比昨天好多了，笑道：“您之前一直睡不着，本就缺觉，身上的痛楚一减轻，可不再压不住困意了？我本来还有些担心您恢复得可能没我想的那么好，现在看来，比我想的好多了。”
    龚老太太直笑，“这都是你的功劳。丫头，你今年多大了？有十五了不？”
    顾笙哪知道原主具体的生日，便只笑道：“还没呢。”
    龚老太太直啧啧，“还没十五呢，就这么好的医术、这么能干，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你治病的人还正好是我老婆子，我都不敢信啊！”
    顾笙忙谦虚，“老太太过奖了，我哪有您说的这么好，除了医术还算能拿得出手，旁的我可都不行。”
    龚老太太都记不清自己上次像昨日今日这样，能连睡两个好觉，身上也不再细细密密，从不停歇的冷痛，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只有被病痛和失眠长年累月折磨过，知道那到底是怎样一种煎熬的人，才能知道有时候仅仅只是能睡一个好觉，都是多么的珍贵！
    现在看顾笙自是哪哪儿都好。
    嗔道：“你这孩子忒谦虚，光你这副好相貌，已经一万个人里挑不出一个了，还有一身这么好的医术，我都恨不得你是我自家的孙女儿了。”
    话一出口，才像是忽然意识到这也不是不可能，忙又问顾笙，“丫头，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日子还过得吧？”
    她想收个干孙女儿，应该没谁不愿意吧？
    顾笙还没说话，一旁龚太太已笑道：“娘，我昨儿不是已经跟您说了，赵娘子家里有婆婆、相公和小姑子吗？赵相公如今就在县学念书，听说品学兼优，夫子们都夸的。想来这次县试定能脱颖而出，赵娘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龚太太与龚老太太婆媳多年，对她的心思向来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眼下自也不例外。
    对顾笙本人，龚太太倒是还挺好感。
    又能干又利索，还有一身的好医术，将来多半还有能用得上的时候，自然不能断了往来。
    可要认干孙女儿、干女儿什么的，还是免了吧，龚太太这些年真的受够龚家各种各样的穷亲戚，实在不想无中生有，再添一门了！
    顾笙不若龚太太了解龚老太太，倒是猜不到龚老太太的想法。
    但她本能觉得龚太太是在变相堵龚老太太的嘴，不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遂也笑道：“老太太，我家里虽只有婆婆、相公和小姑子，但婆婆疼爱，小姑子好相处，相公也体贴上进，日子还挺不错的。以后也肯定能承龚太太吉言，日子越过越好，多谢您老关心了。”
    “这样啊……”龚老太太有些失望。
    那看来用不着她收丫头做干孙女儿，好让她日子更好过了。
    龚太太却是对顾笙印象越发好了，实在是个又聪明又知进退的。
    因笑道：“赵娘子，赵相公这次县试要下场的吧？我家老二老三这次也要下场，所以早早回了老家去，也不知这些日子有没有头悬梁锥刺股？本来我家老爷还能指点他们的，如今也是鞭长莫及。倒是赵相公就在县学念书，回头要是得了闲，可以来拜见我家老爷，让我家老爷指点他一二，我家老爷好歹也是进士及第，指点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也算答谢赵娘子了，想来比起旁的答谢，她肯定更喜欢这一个。
    果然顾笙心动了。
    听说县学里好些夫子也不过就是秀才，教谕都才只是举人而已，旁的不论，论学识和考科举的技巧，肯定都是比不过龚县令的。
    顾笙对科举的一应事宜都不懂，但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却是知道的。
    要是赵晟能得龚县令指点一二，那这次县试也好，后面的府试与院试也好，不说十拿九稳，也肯定能多添几分把握。
    顾笙想着，忍不住道：“我家相公这次的确要下场，若能得县尊大人指点一二，可是他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就是县尊大人公务繁忙，贸然前来拜访，会不会太打扰了？”
    龚太太笑道：“提前送了拜帖来，不至于打扰的。何况赵娘子才替我家老太太减缓了多年的顽疾，我家老爷心里也很是感激，赵相公来了，再忙也肯定要见一见的。”
    顾笙忙笑着应了，“我回去就跟我相公说，一定让他尽快来拜见县尊大人。”
    龚太太笑着点头，“我也会与我家老爷说这事儿，还会交代门房的。”
    听说赵娘子的相公一直是县学的佼佼者，哪怕之前因病耽搁了半年最宝贵的时间，依然是县学里最有望考中秀才的几个得力人选之一。
    不趁此机会早结善缘，更待何时，说不定将来就能有意想不到的回报。
    反之，若赵相公实在没那个命，他们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没忘记她今儿来的主要目的是给龚老太太治病。
    遂找机会转移话题，然后再跟昨儿一样，请龚太太将屋里的人都带出去，安安静静的为龚老太太施起针，做起治疗来。
    等顾笙回到客栈，天跟昨儿一样，又已擦黑了。
    柳芸香与赵秀却不再像昨天那么提心吊胆，坐立难安了。
    而是算着时间，提前就给顾笙把热水准备好，饭菜也都叫好，等她一回来，便直接有热水热饭可用了。
    娘儿三个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饭，顾笙把龚太太的话简单与柳芸香和赵秀说了说，母女俩也十分的高兴，“……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四嫂怎么这么能干？真的是全家人都跟着沾光！”
    一直到夜深了，才吹了灯各自歇下。

 第153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下午，顾笙去给龚老太太做了第三次治疗。
    待龚老太太睡着了，与龚太太说好怎么给她继续吃药、泡药浴，又要怎么给她日日揉搓按摩，二月中旬顾笙再来后，顾笙大包小包的被送回了客栈里。
    ——龚太太虽是如今石竹的“第一夫人”，却从来谦和宽厚，为人处世全县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们都挑不出不好来。
    前两次顾笙是还没给龚老太太治疗完，她便没有先备谢礼，今日既治疗暂时告一段落了，当然谢礼也该奉上了，不但有各色礼盒尺头，还有一封八两的银子。
    便是顾笙都得暗赞一声，龚太太果然是个周到人儿。
    就更别说柳芸香与赵秀了，一致觉得龚太太难得，半点不拿官家太太的架子，用柳芸香的话来说，就是：“这才是真正的大家气度呢！”
    娘儿三个说着话儿，等到天快黑了，赵晟终于到了。
    柳芸香见他头发有些湿了，身上衣裳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忙道：“阿晟，下雨了吗？刚才我瞧着都还没下呀，早知道就该打伞去接你了。”
    因没见裴诀，又道：“阿诀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赵晟笑道：“半路才下的雨，不过只是毛毛雨，没事儿。至于阿诀，说知道我们一家人有体己话要说，他就不来打扰，让我替他带句‘一路平安’给你们就是了，反正很快又能见的。”
    柳芸香笑道：“他倒是难得有这么体贴的时候，那我回去再给他做身春衫吧，正好今儿龚太太送了不少好料子。”
    赵晟早看见一旁的礼盒尺头了，问顾笙：“笙笙，这些都是龚太太送的吗？”
    顾笙点头，“说都是给我的谢礼，还封了八两银子。就这样谢礼已经够重了，龚太太还让你得了空就去拜见龚大人，说龚大人好歹也是进士及第，指点一下你的学问，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回头空了就去吧，应该不会白跑，肯定会有收获的。”
    赵晟咝了一声，“龚大人据说不是两榜进士，但就算是三榜同进士，能得他指点，肯定也是受益匪浅。笙笙，我可真是时时处处都跟着你沾光。”
    顿了顿，“只是，马上就县试了，县试取中哪些人，龚大人能做一半的主，我现在去拜访，回头让人知道了，万一说闲话……我觉着还是该避避嫌的。”
    顾笙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儿。
    想了想，道：“你只要有真才实学，别人说闲话，你就把你的真才实学拍到他脸上，他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县试龚大人能做一半的主，府试呢、院试呢？他还能做主吗？”
    赵晟道：“那自然不能。府试就有学政过问了，院试更是学政说了算，其他大人们都插不上手的。便是县试，龚大人也得先征求县丞和教谕两位大人的意见。”
    顾笙笑起来，“那不就结了。你县试凭的是真本事脱颖而出，不怕任何人质疑，可府试和院试你的竞争对手只会更多、更强，你既然有机会提升自己，干嘛要白白错过？你跑不过狼，还跑不过其他羊，不是只能没命呢？”
    赵晟沉吟片刻，也笑起来：“笙笙你说的对，我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问心无愧，管别人怎么说呢。那我回头先投个帖子去龚大人家的门房，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柳芸香见夫妻俩商量好了，才插言道：“对啊阿晟，你先看看什么情况嘛，说不定你跟这儿纠结半天，大老爷根本没空见你呢？总归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看着办，现在先吃饭，吃完了你不是还要回学里吗，仔细迟了进不了门了。”
    说完便往外叫小二上饭菜去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秀这才问赵晟，“四哥，昨儿你回学里后，那几个讨厌鬼没找你的麻烦吧？”
    顾笙闻言，忙也看向了赵晟，虽然现在有裴诀在，她不信那些人敢找赵晟的麻烦，但万一呢？
    赵晟已笑道：“有阿诀在呢，本来也是他们理亏，怎么敢找我的麻烦？我自己也不是软柿子，可不会由得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赵秀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顾笙则笑道：“赵相公虽瞧着一派斯文，却言语如刀，可不不是软柿子么？便是之前你那些同窗们不知道，如今应该也都知道了。”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笙笙你就笑我吧，我只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而已。”
    顾笙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退让，就是要这样才好。不过你刚才说，县试时龚大人都要先征求县丞和教谕的意见，昨儿那个尖嘴猴腮的听你说来，可是县丞的儿子，不会对你县试有什么影响吧？”
    赵晟摆手，“应该不至于，还有龚大人和教谕大人呢，轮不到他一手遮天。那个李天保也只是李县丞的庶子，只是李县丞没有嫡子，才把他当宝，但据说李太太对庶子很不待见，定也不会由得李县丞犯糊涂。”
    顿了顿，“倒是昨儿拉他那人李天青，是我以往在学里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听说是李县丞的族侄，我得加倍努力，县试时一定要打败他才是！”
    顾笙有些惊讶：“这么说来，那个李天青还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我是说他瞧着分明跟其他几人都不一样，从言行到气质，都明显不是一路人，怎么偏偏混到了一路。”
    “他的确有真才实学，但人品如何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柳芸香带着小二端了饭菜进来。一家人遂各自落座，吃起饭来。
    一时饭毕，眼见雨越下越大，柳芸香怕赵晟淋了雨生病，便不肯让他回县学了，“明儿一早回去也是一样的。”
    赵晟却是道：“明儿一早有早课的，赶回去来不及，还是现在回去吧，大不了我打把伞，路上也走快些就是了。”
    柳芸香却不过他，只得絮絮的抱怨着，带赵秀找掌柜的借蓑衣斗笠去了。
    赵晟这才深吸一口气后，一把将顾笙扯进了自己怀里，“笙笙，笙笙，笙笙……”
    却是除了一遍遍的叫顾笙的名字，什么都没说。
    但已足够顾笙明白了，便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抱住了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54章 回家 几时强扭瓜了

    次日吃过早饭，顾笙退了房，又托掌柜的帮忙带了封信给童妈妈后，便带着柳芸香和赵秀，并一大堆行李，冒雨赶往码头，坐上了回牛头镇的船。
    好在中午船在牛头镇的码头靠岸时，牛头镇别说雨停了，根本就没下雨。
    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长气，道：“冒雨坐船还罢了，反正既淋不到雨，也一般不会减慢速度。可下着雨赶路就恼火了，冷不说，路还难走，要是车轮一不小心再陷进了水坑里，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了。真是万幸，牛头镇竟然没下雨，自然咱们青山也肯定没下了。”
    顾笙与赵秀瞧得到处都干干爽爽的，也是忍不住心情大好。
    娘儿三个就近找了间面馆各吃了一碗面，便雇了一辆牛头，继续赶路。
    然后一路颠簸，终于赶在天黑之前，顺利到了家。
    大黄二黑听得有动静，先是“汪汪汪”的大叫，引得两只小狗儿也跟着“汪汪汪”个不停。
    但才一听得赵秀的声音：“大黄二黑，是我们回来了，不许再叫了！”
    几只狗儿便都安静了下来，冲着娘儿三个又是摇尾巴，又是“呜呜呜”的，听起来颇有些撒娇哀怨的意味，像是在抱怨她们怎么一出门就这么多天才回来。
    柳芸香不由直感慨：“我们才养了它们几天就出了门，没想到竟然还记得我们，可真是通人性！”
    赵秀笑道：“那是，它们既认了我们当主人，当然不会几天就忘了。那我不是白给它们起名字，白给它们吃好的，白给它们洗澡了？”
    说话间，柳芸香已把门都打开了，再把灯都点亮，灶房也生上火，家里一下子就多了几分生气。
    顾笙不由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家里最舒服，连空气都比别处更清新似的。
    就是赵晟没回来，家里显得冷清空荡了些，明明之前他在家时，大多数时候也是安静的在楼上看书，并没发出太多声音，照理她不该有这样的感觉才是。
    可感情这个东西，哪有理可说？
    顾笙正想着，顺三婶的声音传来：“柳大姐，果然是你们回来了，我听见狗叫声，又看见你们这边好像有烟子，就猜到多半是你们回来了。你们这次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我还当前两天就要回来了，看来是在县里玩儿太高兴了，都不想回来了啊！”
    柳芸香已笑着从灶房迎了出来，“我正说烧了热水洗把脸，把粥熬上，就去告诉妹子我们回来了呢，没想到妹子就先过来了。这些天真是多亏妹子一家照看我们家了，不然我们在外面也不能放心。”
    “大姐这话就见外了，平日你们一家照顾我们家少了？哪次有好东西、笙笙哪次打到猎物了，没想着我们的？”
    “要不说远亲不如近邻呢……本来前两天就要回来的，这不是县老爷的老太太病了，听说我们笙笙医术好，特意派人接了笙笙去给他们家老太太看病，这才耽搁了？……当然治好了，笙笙多能干的人，县太爷一家感激得很呢……”
    “就是特意去看花灯的，当然看到了……当然什么品种形状的都有了，阿秀还带了两盏回来呢，回头给妹子看啊……太热闹，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等明年让他顺三叔爷儿俩带了你们一家都去瞧一瞧，你就知道了……”
    顾笙与赵秀见柳芸香谈兴浓得很，一时半会儿肯定说不完的。
    也不打扰她，索性姑嫂俩进了灶房去烧水做饭。
    一直到夜深人静，洗完澡也弄干了头发的顾笙终于躺到了床上。
    还当又要半天才睡着，但在明显还保留着赵晟生活过的种种痕迹的房间里，在明显还残留有他气息的床上，顾笙只翻了一小会儿，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在楼下柳芸香和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中醒来时，自然是精神焕发。
    下了楼一看，果然与柳芸香说话的人是顺三婶，一见顾笙就笑道：“笙笙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笙笑道：“顺三婶早，已经睡醒了……这些小鸡是？”
    柳芸香笑道：“我不是去县里之前，就说了回来后要养鸡吗？正好你顺三婶家的母鸡这一窝敷的鸡多，我就要了二十只。等养大以后，咱们家吃鸡蛋也好，吃鸡肉也好，都不用再花钱去买了。”
    说话间，赵秀也下来了，笑着接道：“那娘不如再多养十只二十只的，反正都是养，咱们家如今也大，放得开。”
    “那得先圈一块地，把鸡都圈里面养才成，我可不想天天都弄得家里又脏又臭的……”
    大家闲话了一会儿，赵秀到底父女连心，免不得记挂赵铁生，昨晚就想问顺三婶了。
    怕扫柳芸香的兴，才强忍住了，忍到现在，终于再忍不住问顺三婶，“顺三婶，那个，您知道……我爹这些日子怎么样吗？病好了没？”
    顺三婶也昨晚就想跟柳芸香娘儿三个八卦了，但见柳芸香明显没那个兴趣，只得忍住了。
    现在听赵秀问了，哪里还忍得住。
    忙道：“嗨呀，你不知道，这些天可热闹了。你三嫂……不是，是姚氏在你们走后第二天，又吵着要跟赵森和离，说赵家早就有人和离过了，再和离也不怕丢脸了，还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让赵森放了她。”
    “赵森气得又动手打了她，说他几时强扭瓜了？不是他们姚家先找上了他，好说歹说，他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吗，要不然，他怎么会捡姚氏这只破鞋……啧，说得可难听了。”
    “但仍不同意和离，还去镇上田产婆家，把田产婆也打了一顿，说都是田产婆和张招娣儿联合起来害了他。田产婆听说头天才让姚家的人打了一顿，还把她家砸了个稀巴烂，第二天赵森去时，田家的人正好去了姚家评理，就田产婆一个人在家。赵森直接把田产婆打得头破血流，听说只剩最后一口气。”
    “田家当然不肯吃这个亏，当天就把人抬到了咱们村儿来，要让赵森陪医药费……”

 第155章 报复的根本是自己

    顺三婶满脸的八卦之色，说得只差口沫横飞，“我当时还去看了，田产婆倒也不至于只剩最后一口气，但的确被打得很惨。她男人和两个儿子当然不干，嚷嚷着什么‘姚家好歹跟我们家是亲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我们不跟他们家计较，你赵森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人，今儿不打残了你不算完！’”
    “当时看热闹的人都说，田家才不是看在姚家好歹是亲戚的份儿上不计较，分明就是比不过姚家有钱有人，不敢跟姚家硬碰硬而已，所以才捡了赵森这个软柿子捏。没想到赵森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直接一手一把菜刀站在大门口，说谁敢上前就砍谁，砍死一个够本儿，砍死两个就赚了。”
    “田家的人不信邪，还是冲了上去，结果真挨了赵森的刀，这才知道他不是吓唬人的。只得抬了田产婆和受伤的人，扔下一句他们不会罢休，还会再来的，灰头土脸的跑了……哎哟喂，可真是比看戏还精彩！”
    赵秀听到这里，解气归解气，到底还是对赵铁生的关心占上风。
    急道：“顺三婶，您说了这么半天，也没说到我爹怎么样了。您先说了我爹的情况，再跟我们说这些热闹也不迟呀！”
    柳芸香与顾笙就不止是解气了，简直听得津津有味，巴不得顺三婶继续说。
    至于赵铁生，若他真不好了，顺三婶早说了，又怎么会半天都不切入正题，可见他大问题肯定是没有的。
    但见赵秀是真急，柳芸香便也道：“妹子，你就先安我家傻丫头的心吧，等她安了心，你再慢慢说也不迟。”
    顺三婶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一说起来就收不住……阿秀你别急，我马上告诉你。你爹大问题是没有的，就是家里每天都鸡飞狗跳的，就算好人也要气病了，何况他之前本来还病了一场。听说一直都没好彻底，人也瘦多了，他现在难得出门，我也好些天没见他了，但肯定大问题是没有的，不然他们家里肯定早更乱套了。”
    赵秀闻言，却越发担心了。
    什么叫‘没有大问题’呢，怕是只有还有气在，在那群没脸没皮的眼里，都不叫大问题吧？
    因与柳芸香道：“娘，我想现在就去看一下爹，可以吗？我真的放心不下。”
    但没打算再让顾笙跟她一起去。
    她尽孝是该的，四嫂却没那个义务，她不能再仗着四嫂疼她，就强四嫂所难了。
    柳芸香自和离以来，从没拦过赵秀对赵铁生尽孝，这次自也不例外，“当然可以，你去吧，不亲眼去瞧瞧，你肯定不能安心的。再看有什么好克化的点心，自己挑了带些去。”
    赵秀忙应了，“谢谢娘。”
    往屋里去挑了两盒点心，便与柳芸香顾笙和顺三婶打过招呼，急匆匆的去了。
    顺三婶这才感叹，“阿秀这孩子，也太孝顺了，我要是有这么孝顺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了。”
    柳芸香笑道：“你少来，当我不知道你的金耳环金戒指都是大妮儿二妮儿孝敬你的，年年也少不了给你做新衣裳呢？”
    说得顺三婶满脸都是笑，“我家两个丫头也还算孝顺，每次我都让她们别花钱，结果每次都是干答应，转头又花了。”
    笑过之后，继续八卦起来，“田家之后倒是没再来过人，应该是让赵森给吓住了。姚氏也让吓坏了，怕赵森哪天一气之下，不只打她，还要杀她，又哭着说要和离，和离不成，休妻也成。只要赵森肯放她走，她的嫁妆通通不要了，就当弥补赵森的损失了。”
    “然后呢？”柳芸香忙追问。
    顾笙也忙看向了顺三婶。
    虽然她各种不待见姚玲，但赵森现在就跟疯了一样，没准儿真敢杀人。
    人命关天，若姚玲能侥幸逃出火坑，她还是乐意看到的。
    顺三婶道：“然后当然是赵森仍不同意了。听说好像还放了话，除非姚家肯给他一百两银子，不然他就一直折磨姚氏，让她活不成死不成。姚氏哭着求了张招娣儿去镇上她娘家，让她爹娘救救她，结果她爹娘根本不管她，说她既出了门，就再不是姚家的人，死活都与姚家无关了。”
    “姚氏没办法，只得不再哭不再闹，开始学着顺着赵森，这两天他们家总算安静多了……”
    赵家村离镇上就几里地而已，只要有心，赵家村发生什么事，姚家能不知道的？
    却根本不在意姚玲有没有三朝回门，无论她受了什么委屈，都等不来亲人们的撑腰与相救。
    姚玲一开始还能自欺欺人，肯定是她爹娘和哥哥还不知道她的遭遇，等他们知道了，怎么可能不管她？
    她可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妹，全家都疼了这么多年的人，总不能她就做错了一件事，就忽然都不疼她了。
    她都已经知道错了，后悔了，也受到惩罚了，还不够吗？
    但在张招娣也怕真闹出人命，受不住她的哀求，也受不住赵森的凶恶，去了一趟姚家回来，一并带回了姚家父母的话后，姚玲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终于真正相信，原来她父母和哥哥是真被她伤透了心，真不会再管她，她哪怕就是现在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了！
    这个残酷的现实让姚玲后悔得无以复加，也绝望得无以复加。
    她之前真的是猪油蒙了心，真的是疯了，才会蠢到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她报复的哪是赵晟夫妇，她报复的根本是她自己！
    偏又鼓不起勇气寻死，毕竟死也是需要勇气的。
    只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含泪开始顺从起赵森来……
    顾笙听得很是无语。
    她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不作不死”的典范了，就这点儿智商、这点儿本事，还连最基本的鱼死网破的决心和狠劲儿都没有，还想报复人，想让赵晟后悔，——到底是谁给的她勇气？
    现在好了，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吞，且看她能在赵森的铁拳之下，苟延残喘到几时；或是直接不是她死，就是赵森亡吧！

 第156章 春回大地

    一直到柳芸香午饭都做好了，赵秀才回来，眼睛还红红的，一看就哭过。
    柳芸香忙道：“怎么了阿秀，是不是你爹真不好了？”
    顾笙也道：“阿秀，要不要我去看看？”
    看在赵晟的面子上，她愿意再去一趟赵家给赵铁生治病，不然赵铁生真有个什么好歹，赵晟就算能顺利参加县试，还有府试和院试呢。
    至少也得让赵铁生活过今年！
    赵秀却是摇头，声音嘶哑，“不用四嫂去看，爹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纯粹是气的，是心病，四嫂去了也没用。那家里现在简直不能看，到处都又脏又乱，人人都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我看了都气，何况爹呢？明明以前那么干净，那么好！”
    顿了顿，“娘，爹让我们千万别把这些破事儿告诉四哥，省得影响了四哥县试，还说他很庆幸当初分了家，不然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连累四哥，连累我们。还说他会保重身体，绝不会让自己耽误了四哥的前程，让我们只管放心，我……”
    她越听越难过，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反倒要让爹安慰她，若不然，她现在眼睛更红肿。
    柳芸香好半晌才哼道：“他知道保重身体就好，要是因为他，这次又耽误了你四哥考中秀才老爷，我跟他没完，死了都不会让他好过！也是好笑，自己都知道自己是气的，那倒是拿出做老子的威风来，该管的管，该打的打呀，反正老子打儿子，打死了都白死！”
    但还是那句话，赵铁生真有那个魄力，那个威风，也就不是他了。
    顾笙听八卦可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赵铁生的黏糊与软弱，却从来都不待见，也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因笑道：“既然说了会保重身体，那娘和阿秀也不用太担心，反正现在我们回来了，离得近，随时都能方便照应。娘，要不先吃饭吧，我有些饿了，下午不还要去找邱大工呢？”
    柳芸香听得她饿了，忙道：“那准备吃饭吧。吃完了去跟邱大工把盖围墙的事谈好，打明儿起，还是我在家里监工，笙笙你和阿秀只管忙你们自己的去。”
    顾笙应了，“娘看着安排就是。阿秀，下午你跟我们一起去邱大工家不？不去就在家里把我前些日子教你的医术理论知识默一默，晚上回来我可要考的。明儿上午我们去罗大夫那儿，一是把回春堂带给他的东西都给他，二是教你认其他药材，事情可真不少！”
    等一忙起来，她应该也就顾不得伤感难过了。
    赵秀倒也知道顾笙都是为她好，这样难得的学医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忙点头，“四嫂放心，我下午会在家好生复习的。”
    别的不说，等她医术学有所成了，至少爹再有个什么不舒服，便不用劳动四嫂，也不用再去请罗大夫，她说不定就能看了。
    顾笙这才不再多说，待吃完饭，便与柳芸香简单收拾一番，去了邱家坝寻邱大工。
    次日，邱大工便带着手下几个匠人，到了家里开始砌围墙。
    本来还没出正月，邱大工去年赚得也不错，是不想这么早开工，想再歇歇的。
    但顾笙和柳芸香这么大方厚道的主家不好找，这次只是砌围墙，工钱也给得一样大方。
    邱大工便舍不得歇了，带着匠人们事事亲力亲为，定要把围墙砌得最坚固最美观，才觉得对得起顾笙和柳芸香的厚道。
    柳芸香遂又开始日日为邱大工等人烧茶做饭，配合他们各种细小琐碎的要求。
    顾笙则带着赵秀，要么去罗大夫那儿，要么就往各个村里出诊，不知不觉，便把正月过完，进了二月。
    天气也终于开始暖和起来，隐隐看得到路边的嫩芽和树上的点点新绿了。
    顾笙的心情不由越发好了。
    她当初刚来这儿时，已是深秋了，可往哪儿看嫩芽新绿去？
    现在终于又看到了，还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隔了一世，竟还能看到如此生命勃发的景象，实在幸运至极！
    顾笙因此接连几天都往后山跑，就为了能更近距离的感受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神奇与欣喜，家里也因此日日都有新鲜野味儿吃。
    唯一的遗憾，就是赵晟不在身边，要是他也在她身边，这日子就真是完美了。
    好在离二月十八已经越来越近，她很快就能再见到赵晟，很快就能与他分享她的好心情了。
    二月十四，顾笙再次从青山镇出发，赶往了石竹县城。
    至于柳芸香与赵秀，倒也想陪她一起去看赵晟的，但一是放心不下家里，放心不下赵铁生，二也怕她们都去，反倒给赵晟更大的压力。
    且顾笙此去也不只是为了看赵晟，还要去为龚老太太治病，是要办正事的，她们跟着，只会耽误她，还不如留在家里的好。
    顾笙遂也不强劝，简单收拾一番，便先车后船，于次日午后抵达了县城。
    她没先去县学找赵晟，而是径自去了上次的客栈。
    客栈的掌柜显然还记得她，一见她就满脸堆笑的打招呼，“赵娘子又来照顾我的生意了，真是太感谢您了。您还是住上次的房间吗，正好近来客人少，那房间一直空着的，您要是住三日以上，我再给您打个八折怎么样？”
    顾笙笑着谢了他，“多谢您了，那就住上次的房间吧。我应该要住到我相公县试完之后，这些日子就得请您多多关照了。”
    掌柜的忙笑道：“我就猜到赵娘子是为赵相公县试来的，赵相公相貌堂堂，一看就是要成大事的，赵娘子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等您下次再来我这儿，可就是秀才娘子了……不，那时候赵娘子应该就瞧不上我这小店了。”
    顾笙笑道：“那就承您吉言了，到时候我一定还住您这儿。对了，我上次托您送的信，已经送到了吧？”
    “早就送到了，您离开的当日就送去曹府了，童妈妈没两日又送了回信来。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再来，便让人把信送去了县学给赵相公……”
    顾笙再次谢了掌柜的，又说了几句话，才由小二带着上了楼去安顿。

 第157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等顾笙安顿好，又梳洗了一番，见时辰不早了，便下楼去了县学见赵晟。
    她到时，县学还没到放学时间，因此内外都一派安静。
    门房问过她是来找赵晟的后，对她却比上次殷勤多了，“外面风大，赵娘子要是不嫌弃，就到屋里来坐着等赵相公吧。等待会儿跟我交班的人到了，我就立刻给您请赵相公去。”
    毕竟长得漂亮的人到哪里都占便宜，顾笙还不是普通的漂亮。
    赵晟如今又县学上下都知道入了县尊大人的青眼，本来他就是县学的佼佼者了，如今前途更是大好，自然连门房都要赶着奉承了。
    顾笙暂时还不知道这些，她对县学门房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满脸嫌弃与倨傲的不许女人家进县学的大门。
    遂只淡笑道：“我就在外面等也是一样，多谢好意了。”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安心等待赵晟。
    门房见了，不免讪讪的，到底没再多说。
    顾笙等了不多一会儿，县学便放学了，开始陆陆续续有学子出来。
    又等了片刻，赵晟也出来了，二月的天，额头上竟全是细细密密的汗，他一路跑得有多急，可想而知。
    顾笙本来远远看见他，还莫名有些脸热与不好意思，暗暗纠结等他走近后，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自然大方的。
    这下也顾不得了，直接嗔怪道：“你跑什么跑，我又不会走，跑得满头满身的汗，回头让风一吹，最容易感冒风寒了！”
    赵晟眼角眉梢都是笑，定定看着顾笙道：“我这不是怕笙笙你等久了，等得不耐烦吗？再说了，那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多少秋没见你了？我还嫌自己跑得太慢，只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立时飞到你面前呢！”
    顾笙让他直白的话说得心里一热，有些不敢再看他灼热的双眼，下意识移开了。
    才道：“我耐心可从来都不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阿诀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他不是该跟你孟不离焦，秤不离砣……”
    话没说完，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晟瘦了好多，忙道：“赵晟，你是不是挑灯夜读，头悬梁锥刺股了？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亏得娘没来，不然立马就要哭了。你明明就答应了我们，会好生照顾自己，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赵晟见她急了，忙小声笑道：“笙笙，我真有好生照顾自己，每天都按时吃饭，饭量还更大了，晚上也都是按时睡觉，不信你待会儿问阿诀。我也不知道怎么瘦了的，但我瘦是瘦了，精神却一直很好，你看我的样子也能看出来呀，就别恼了，好不好？”
    顾笙就仔细看了他一回，见他的确精神大好。
    又想到当年自己高考前那几个月，也是明明好吃好睡，依然瘦得麻杆儿一样，等考完松懈下来后，才开始长肉。
    这才安心下来，哼哼道：“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看着办。”
    正说着，裴诀也出来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阿晟你跑这么快，我在后面喉咙都快叫破了，也只当没听见，还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赵晟假笑，“那是当然，我娘子可比你重要一百倍。倒是你，不是说要赶着回去吃饭，快走吧快走吧。”
    “我几时说要赶着回去吃饭了？你要我走，我还偏不走了，嫂子，晚饭不介意添副碗筷吧？”
    顾笙笑着看二人作怪，道：“当然不介意，反正我们也抢不过阿诀哥，肯定是你付账，你别说添一副碗筷了，添十副都行。”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才去了楼中楼吃晚饭。
    趁酒菜上来的间隙，顾笙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阿诀哥，这是我娘给你做的春衫，本来还要给你做鞋子的，这段时间家里砌围墙平院子，实在抽不出太多空闲时间，只能下次了。”
    裴诀忙道：“柳伯母都那么忙了，还给我做衣裳做什么，我又不是外人，等我下次见了她，一定让她别再给我做了，我还能缺了衣裳鞋子穿不成？”
    赵晟呵呵，“你要是现在对你的新衣裳不这么爱不释手，之前也不天天都穿我娘给你做的衣裳鞋子，你这话我差点儿就信了。”
    换来裴诀的笑骂，“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呢？枉自我天天给你带早饭，隔日给你带补汤，弄得学里的人都在背后说我是不是有龙阳之癖了。他们的原话怎么说来着，哦，这样，‘裴诀这样的混世魔王，除了真喜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体贴？’，结果还是堵不住你的嘴！”
    顾笙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你们之间竟还有这样的传闻？马上就县试了，县学的人不是都该宵衣旰食，备战县试吗，竟然还有空嚼你们的舌头？”
    赵晟笑道：“我反正没听见有说我的，毕竟都知道我有娘子了。何况我娘子还这么漂亮能干，便是不用脑子想，也该知道我反正怎么都不可能瞧得上某人的。”
    裴诀反唇相讥，“说的我瞧得上你一样，你还没我好看呢。”
    要不是楼中楼的小二正好送了酒菜来，顾笙都快要忍不住磕cp了，毕竟眼前这俩人还真方方面面都挺配的，咳……
    一时吃饱喝足，裴诀既知道了柳芸香和赵秀都好，也得了礼物，便识趣的先走了。
    赵晟这才护着顾笙出了楼中楼，一路往客栈走去。
    走着走着，就借夜色的遮掩，不动声色牵住了顾笙的手，“笙笙，要不你还是住到阿诀家去吧？你一个人住客栈，还不是一天两天，我实在不能放心。”
    偏他大后日就要下场了，连考三场，前后得足足九天的时间，是既不能在最后关头分心，也的确没时间陪伴照顾她。
    叫他如何能放心？
    顾笙任他牵了自己往前走，觉得自己整个儿都让风吹得轻飘飘的。
    轻松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没有自保能力的真弱女子，客栈也住熟了的。况住客栈更方便，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大后日安心下场就是。”

 第158章 女为悦己者容

    赵晟仍不能放心，“话虽如此，到底那么多天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反正阿诀家里空屋子多，伺候的人也多，跟住客栈其实也没太大差别了。”
    顾笙反问，“怎么没差别了？他家里就他一个男主人，没有女主人，就算他家再大，我们可以几天不打一次照面，旁人知道了，也要叽叽歪歪。何况住客栈我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因为我花了钱的；做客人却得处处遵循主人家的规矩，不说谨言慎行，也肯定得处处收着来，那得多不自在？我真能照顾保护好自己，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顿了顿，又笑道：“要不，我们待会儿看谁不顺眼，就找谁的茬儿，让你再亲眼见识一下我到底多能打？”
    说得赵晟也笑起来，“那还是算了，人家又没惹我们，我们总不能无事生非。行吧，那笙笙你还是住客栈吧，我待会儿会请客栈掌柜的和小二都多多关照你，也会让阿诀时常派人过来瞧瞧的。”
    顾笙“嗯”了一声，“随你高兴吧。大后日你几时进考场，几时正式开考，我提前去送你吧？要为你准备什么东西不？”
    赵晟道：“辰时开始验身搜身，等所有人都找到自己的号房坐定后，差役便会举着牌子公示题目，然后正式开考。我已经自己准备好考篮了，后儿再放些能放的、好克化的吃食，到时候直接进考场就是，笙笙你就别管了。”
    顾笙忙道：“你是不是每场都得在号房里待两个晚上呢？那你怎么睡觉，还没有热水热饭，铁打的身体也要受不了。到底谁想出这样连考的，就不能只白天考，傍晚仍按平时的时间放学吗？”
    赵晟无奈笑道：“那么多题目，一天肯定是答不完的，按平时的时间放学，得防着舞弊呀。所以想要走得远，首先就得有个好身体，我以前身体不好时，一直都很担心自己别说三场了，连一场都坚持不下来，结果越担心身体就越差，身体越差就更担心，委实是恶性循环。”
    “好在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了，再不用担心了，笙笙你也只管安心就是。我现在不论是自己的学识，还是身体状况，都挺有自信的。”
    顾笙这才眉头稍展，“你有信心就好。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历朝历代都少不了上马就能打仗的文官了，都是考科举时，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练就的体力啊！”
    赵晟听得好笑，“应该就是这样了。我这些日子也没忘了天天锻炼，天天打笙笙你教我的军体拳，说不定将来某一天，我也能直接弃文从武，上马就能打仗了。”
    “你想多了，我教你的军体拳只能强身健体，与人对战可什么用都不顶。以你现在的年纪，系统的开始学武练格斗也迟了，何况你还没时间，还是安心考你的科举，安心当一辈子书生吧。”
    “我这不是想着书生百无一用么？”
    “也没有百无一用啦，等你考中了，用处可就大大的有了……”
    夫妻俩说着话儿，很快便到了客栈。
    掌柜的见赵晟跟顾笙一起回来，忙上前笑着问好，“赵相公来了，那我让小二再给您二位送一条被子去啊。”
    赵晟摆手笑道：“我不留宿，不用麻烦掌柜的了。倒是这些日子我娘子会一直住在你们客栈，还要多劳您关照了……”
    趁机拜托了掌柜的一番，才与顾笙一起上楼，进了屋里。
    顾笙刚才路上就一直在想，要给赵晟准备点儿什么又经放，吃了又不至消化不良的食物，可惜想来想去都没想到。
    因见赵晟在倒水，不由遗憾道：“我知道有一种面，加了开水就能泡软，再加上作料，吃起来也勉强算可口，可惜如今买不到了，不然你带几盒进去，不是说里面全天都有热水供应吗？那就不必啃干粮，可以吃得相对好，也相对热乎了。”
    真是，方便面那么伟大的发明，为什么不现在就出现呢！
    赵晟闻言，先递了倒好的水给她，才笑道：“笙笙你不必替我担心了，别人都能受，我怎么就受不得了？何况阿诀都说了，会让他家厨子提前给我准备各种点心，他家点心的用料做工味道能差了？你也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顾笙喝了两口水，点头道：“阿诀哥家的点心是还不错，那我回头见了他，可要好生道个谢才是……”
    话没说完，手已又让赵晟握住了，眼神和声音也变得越发温柔了，“笙笙，我们先不说这些了。你这些日子，都好吗？有没有……时常想起我？我总是梦到你，既盼着时间能过慢一点儿，让我能备考得再从容些，又巴不得时间立马就能飞到县试前，那我就能立马见到你了。”
    顿了顿，“总算今儿见到你了。你还说我瘦了，你自己不也瘦了？不过更漂亮了，脸更白了，眉毛更黑了，嘴唇也更红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
    顾笙让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一声，“你这还叫不知道怎么夸我呢？你还要怎样会夸。其实，我化了妆的，所以才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明明都好多年没化过妆，好多年都懒得打扮自己了。
    到了这里后，仗着年纪小，又天生丽质，也没想过要捯饬自己，那不是自找麻烦，自找罪受呢，——如今的化妆品，她可不敢往自己脸上弄，因此一直都只有一小盒润肤的香脂。
    可想到她很快就要到县里来，再见到赵晟了，差不多一个月都没见，难道她不该以一个最好的状态出现呢？
    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化个淡妆再见客人，也是基本的礼貌。
    当然，赵晟不是客人，但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所以顾笙好些天前，就已在不动声色的问赵秀该怎么用如今的胭脂、水粉、眉笔这些东西了。
    总算她以前就会化妆，如今再要捡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昨儿出门时，也仍是素面朝天，才没让柳芸香和赵秀瞧出什么端倪来。
    但方才在去县学之前，顾笙对镜化妆时，一开始却手都是抖的，想到赵晟见到不一样的自己后，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心里也很是激动。
    那一刻，她可算是明白“女为悦己者容”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还当赵晟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分明就是没看出来，没想到他还是看出来了，总算没枉费她的一番辛苦！

 第159章 才不想说正事

    赵晟见顾笙说完，不但脸红了，耳朵也红了，空着那只手下意识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才笑道：“原来笙笙你化了妆的，难怪更漂亮了。但其实，你不化妆也一样漂亮，你在我心里，也……任何时候都是最漂亮的。”
    心里简直比喝了蜜还甜。
    笙笙为什么会化妆，她可从来不化的，却在今儿、在去见他之前，特意化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就是“女为悦己者容”的真实写照吗！
    顾笙见赵晟笑得一脸的春风得意中透着了然，知道他已什么都看明白了，有点高兴自己的一番辛苦没白费之余，越发不好意思了。
    片刻才故作镇定道：“赵晟，你现在嘴巴可是越来越甜了，天天都喝蜂蜜呢？”
    自己都觉得自己此刻太忸怩太矫情了，她以往谈恋爱好像也不这样，问题在他一直温柔而专注的目不转睛下，根本大方自然不起来。
    赵晟已点头笑道：“是啊，我天天只要一想到笙笙你，心里就喝了蜜一样甜，嘴巴当然也一天比一天甜。不过你放心，我只对着你一个人甜。”
    顾笙再也忍不住瞪他，虽然根本没什么杀伤力，“你不许再甜言蜜语了，也不许再看我。我还有很多正事要跟你说，你这样我还怎么说！”
    明明之前只是个身体不好、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书呆子，几时变得从眼神到言行，都这么会撩人了？
    说着还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直接转移话题，“你这些日子去拜见过龚大人没？我明儿上午就要去他们家，给他家老太太诊治，总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赵晟手一下子空了，心也跟着空了。
    他才不想说这些所谓的正事，他就想跟笙笙说夫妻情人之间才说的私密话，那些话他对着别人肯定打死也说不出来，对着笙笙却能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甚至哪怕什么都不说，他只要能这样看着笙笙，都觉得是这世上最美好最幸福的事。
    但理智也知道，眼下的确所谓正事们更重要。
    只得敛住心神，道：“上次你们回去后没两日，我就打算去拜访龚大人的，但一直忙得脚打后脑勺，就暂时没顾上。谁知道龚大人却先打发了人来叫我去见他，还让我带几篇最新做的文章去，那我只能去了。”
    “结果龚大人见了我做的文章后，现场又出了题目让我做一篇文章，看过之后，应该觉得还行，让我以后常去拜见。我之后便又去拜见了他三次，其中第二次还去拜见了龚老太太。”
    顾笙忙道：“是吗，意思是你还进了人龚大人家的后宅了？那他岂不是很欣赏你？”
    赵晟笑道：“其实一开始不是龚大人欣赏我，是龚老太太在你走后，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对你也越来越感激，老是问龚太太我什么时候去拜见？还催了龚大人两次。龚大人是个孝子，这才会先打发了人去叫我的。”
    顾笙笑道：“那也可见龚大人的确欣赏你，不然也不会见了你一次，还要见二三四次了。见过一次，他就够向龚老太太交代了。”
    赵晟谦虚道，“主要还是龚大人礼贤下士，我也福气足够好，能有笙笙你这么好的娘子给我创造这么好的机会。龚大人不愧进士及第，又为官多年，学识阅历都是我至今接触过的人里之最，我实在受益匪浅。”
    顾笙直点头，“有收获就好，你一开始还想着避嫌呢，人龚大人都没想着要避嫌，你怕什么？不然就要错过这么好的提升自己的机会了。”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想太多了，反正只要我始终无愧于心就够了。倒是龚老太太，是真喜欢笙笙你，跟我说要不是她已好几个孙女，都想收你做个干孙女了。”
    顾笙忙道：“那还是算了吧，就这样大夫与病人单纯的处着多好，龚太太和龚大人可未必愿意这样，我们实在不必上赶着。”
    赵晟“嗯”了一声，“我也这样想的，自己的路终归要靠自己走，实在不必刻意去攀附谁，妄想走什么捷径。不过龚老太太看得出是真喜欢你，我当时已经谢过她了，笙笙你明儿见了她，再道个谢吧，龚大人那么忙，要不是龚老太太一再的说，未必肯见我，拖着拖着，自然也就忘了。”
    顾笙应了，“我知道的，你安心就是。对了，曹小姐给我留的信你带了吗？也不知她都给我写了些什么？”
    赵晟自袖里掏出信来，笑道：“知道你肯定急着看，所以我这几天都一直带在身上的。”
    顾笙不由笑道：“你还想得挺周到。”
    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才道：“她也没写什么，就是一些感谢我，让我保重身体，祝你马到功成的话。再就是，请我们多照顾一下阿诀哥，其实都是之前当面跟我说过的话。”
    赵晟咝声道：“她真的好关心阿诀，当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顾笙笑了笑，“肯定有缘故么，以后总会知道的。对了，娘上次给你求的平安符，你一直戴在身上的吧？我昨儿出发前，娘简直是耳提面命，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了提醒你，说只要你一直戴着，就一定能中！”
    赵晟失笑，“娘可真是……不过总是她的一番心意，我一直戴着呢。”
    还自颈间扯出来，给顾笙看过了，才又问她，“对了笙笙，这段时间……爹还好吧？他们没再气他了吧？”
    顾笙不打算多说赵家的破事儿，省得影响了赵晟的考前心情。
    便只笑道：“他现在出门少，我一直没见到人，但阿秀经常去看他，说还不错。”
    赵晟听得赵铁生还好，也就不再多问了。
    反正那家里其他人如今是好是歹，都通通与他无关。
    他见正事终于说完了，便想把话题又扯回刚才的，“笙笙，你明儿白天忙完了，下午仍去县学外等我，我们一起吃了晚饭，我再送你回来，好不好？你也还像今天这样……算了，你别打扮了……算了，你还是别去等我了，我放了学过来找你吧。”
    他才不要给县学的人再一次都盯着笙笙看的机会！

 第160章 感同身受

    赵晟说完，还厚着脸皮想留下不走了，“我明儿一早起来，跑步回县学上早课就是了，正好当早锻炼了。”
    怕顾笙不允许，忙又补充：“学里那些家就在县里或近郊的，都是这样每日往返，也从来没见他们耽误早课。夫子们也说了，大后日就下场了，临时抱佛脚也晚了，让我们都别再头悬梁锥刺股，都适当放松一下，省得把自己弄得太累，上了考场反倒弄巧成拙。所以笙笙，你就让我留下嘛，我、我只是想多跟你待一会儿，没别的意思的……”
    本来来之前，他真的想好了一定要回宿舍的。
    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没道理最后一步坚持不住了。
    但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要迈出那最后一步是多么的难。
    他真的太想留下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跟以前一样跟笙笙并肩躺着，能听见她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他都心满意足了！
    可惜顾笙毫不留情回绝了他，“不行，你必须回去。大后日就要上考场了，这三天晚上你每晚都必须保证足够的、高质量的睡眠……别说你留下能睡得更好，今晚上你肯定睡不好的，所以走吧走吧，还有话没说完，也等明儿再说。”
    见他不动，还索性拉了他起身，直接往外推，“我当然知道你肯定睡不好，因为……因为我感同身受，也是一样的，总成了吧？”
    赵晟只得趁机抱了她一下，满脸哀怨的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不过出了客栈的大门，想到顾笙那句‘因为我感同身受’，又忍不住笑起来……
    次日，顾笙吃过早饭，便去了县衙后宅求见。
    龚老太太正吃早饭，一见她就笑道：“丫头，你吃了没，没吃就来跟我一起吃点儿。”
    又叫丫头添碗筷。
    顾笙忙笑道：“我吃了的，多谢老太太好意，您自个儿慢慢吃吧。不过您怎么这个时辰才吃早饭？”
    龚老太太农妇出身，虽然如今享儿子的福，当上老太太了，依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
    闻言呵呵笑道：“我现在每天都睡到大天亮了还不想起来，起来后再梳洗收拾一下，吃早饭可不得这个时辰了？这可都是托的丫头你的福，真的，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也太舒坦了，就这样我每天都还觉得困，像是要把以前缺的那些觉都补回来似的。你没见我都胖了？”
    顾笙见她果然胖了些，笑道：“您瞧着是比之前富态了些，气色也好多了，要不老话说‘男的靠吃，女的靠睡’呢。”
    龚老太太直点头，“我也听说过这话，可以前总是痛得睡不着。现在好了，终于能睡安稳了，反正我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用早起操心家计，儿孙们也都孝顺，我就安心睡我的，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
    顾笙笑道：“您本来就早该享清福，该吃吃，该睡睡，怎么舒坦怎么来了。”
    说得龚老太太越发的高兴，“所以我说都是托你这丫头的福呢？”
    又赞赵晟，“你这么漂亮能干，又会说话儿，我之前还想着，得什么样的儿郎，才能配得上你？嘿，没想到你相公也长得那么好，你们小两口儿站到一起，肯定跟观世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一样。更难得你相公还斯文有礼，听我家大郎说来，书也念得好，文章也写得好，你的好日子肯定在后头！”
    顾笙忙谦虚，“您太过奖了，我们夫妇都哪有您说的这么好？我昨儿也听我相公说了，这些日子县尊大人拨冗见过他好几次，指点了他许多，他受益匪浅，很是感激，让我见了您，也一定要好生感谢您呢。”
    龚老太太呵呵笑道：“早前为了我这腿，家里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添了多少折腾，更别说我受的罪了，跟这些比起来，我就说几句话而已，算得了什么。”
    说话间，龚老太太吃完了早饭，在丫头们的服侍下漱了口。
    龚太太忙完家务，也带着儿媳到了。
    顾笙忙起身见礼问好，又谢了一遍龚太太，“这些日子外子真是给大老爷和太太添麻烦了。”
    龚太太笑道：“听我家老爷说来，赵相公学问扎实，人也沉稳，指点起来一点不费劲，可比我们家老二、老三强多了，跟‘麻烦’二字还真不沾边儿。倒是这些日子我们老太太可谓一天比一天好，我们全家都感激赵娘子呢。”
    龚老太太之前身体天天不舒服，吃不下睡不好，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别说龚太太婆媳了，龚大人父子几个偶尔都免不得吃挂落。
    可现在不一样了，龚老太太吃得好睡得好了，自然脾气也变好了，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也肯处处体贴龚太太了。
    而这一切改变都是顾笙带来的，叫龚太太怎能不感激？
    顾笙仍是一脸谦虚，“我不过是尽了大夫的本分，当不起龚太太这么说。”
    待大家寒暄完了，才给龚老太太把起脉，轻声问起她各种问题来，“您现在关节肯定还是会阴痛，只是比之前轻多了，在您能忍受的范围内了，所以您才会觉得好多了吧？……还胸闷气短吗？肠胃呢，这些日子应该肠胃好转得最明显吧？”
    等顾笙给龚老太太做完治疗，龚老太太现在不像以前那么疲倦，她才开始取针，已经醒了过来。
    便要留顾笙吃饭，“来了这么多次，还没吃过一次饭，让人知道了，得怎么说我们家？今儿丫头你必须吃了饭才能走。”
    又迭声叫人往厨房添菜去，“多做几个好菜来。”
    龚太太与龚大奶奶在外间闻言，因都对顾笙印象更好了，也笑着一起挽留。
    顾笙推辞不过，只得留下吃了午饭，又陪龚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开了。
    下午，因赵晟昨晚就说好，今儿不用顾笙去县学等他，他放了学直接过来就是，——至于他那点小心思，虽然没明说，顾笙也猜得到，不由暗暗好笑，想不到他醋劲儿还挺大。
    但他既这么说了，顾笙便也不打算跟他反着来，回客栈后，小睡了一会儿，便安心等待起他来。

 第161章 给个神仙也不换

    傍晚，赵晟在顾笙估计的差不多的时间里，到了客栈。
    顾笙正吩咐小二晚饭的菜色，“……再来一个乌鱼汤，记得放些莲子枸杞百合党参，算了，我去你们伙房，亲自与大厨说吧，省得你忘了。”
    瞧得赵晟来了，忙笑道：“你来了。先去房里洗把脸，歇歇，等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赵晟一看见她，目光便舍不得自她身上移开了，哪舍得与她分开一时一刻，笑道：“我等着笙笙你吧。”
    待顾笙从客栈的伙房出来，与他一起往楼上走，才又笑问，“笙笙，晚饭你安排了哪些菜色？其实你不必考虑我，点几个你爱吃的菜就是了，我怎么都行的。”
    顾笙笑道：“也没点什么，就几个清淡的小菜加一个安神助眠的乌鱼汤而已。条件所限，我本来也不善厨艺，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让你这两日能尽量吃好睡好了。”
    赵晟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笑道：“你能来陪着我，于我来说已经比什么都强了。”
    顾笙呵呵，“行啊，那我明天就给你吃窝头就咸菜，看你能不能真‘有情饮水饱’。”
    赵晟直笑，“我怎样都可以的，就怕笙笙你舍不得。”
    一时饭菜来了，顾笙先给赵晟盛了一碗鱼汤，自己也喝了一碗。
    才道：“我今儿上午去给龚老太太看过了，她身体恢复得还不错，等我再去两次，这一阶段的‘标’就算治完了。正好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她今年入冬之前，应该都不会太难受了。但等入冬后，会是个什么情况，就只能到时候才知道了。”
    赵晟听完，点头道：“龚老太太本就是多年的老毛病了，笙笙你能给她治到现在这程度，已经不错了，那么多老大夫，可没一个能做到这地步的。至于往后，真到了时又再说吧。”
    顾笙“嗯”了一声，“反正我尽力了。不过龚老太太和龚太太都对你赞不绝口，亏得你早就成亲了，不然说不定都想招你做他们家的女婿呢！”
    赵晟挑眉，“真的？那我不是亏大发了……开玩笑的，笙笙，有了你，就是给我个神仙做我都不换的。”
    顾笙哼哼，“你最好说的是真话，不然，你知道我多能打的！”
    两人说着话，吃完了饭。
    顾笙便催赵晟回去了，“那是那句话，早点儿睡，别硬熬，磨刀从来不误砍柴功。”
    赵晟昨晚就知道她有多“狠心”了，只得趁机讨要了点儿小甜头，“那我还是要抱一下，而且要比昨晚抱得久。”
    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余下顾笙看着霎时空了下来的屋子，心里要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余光却忽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连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整个人柔和得她都快不认得那是她自己了。
    嘴角的笑就更盛了……
    翌日顾笙仍是上午就去给龚老太太治了病。
    下午则没有再睡觉，而是打听着去了县里的贡院，先看一看明日赵晟的考场。
    就见县里的贡院并不大，外表瞧着也没有想象的庄严。
    想到赵晟说的，石竹县穷，文风也不盛，每次县试，充其量也就一二百考生，那贡院不起眼也是正常的。
    但不起眼归不起眼，这里依然是石竹县所有读书人梦想起航的地方，希望赵晟明日能在这里，顺利迈出他科考之路的第一步吧！
    顾笙把周围都看了一遍，又去回春堂买了些姜丝糖，才回了客栈。
    不想赵晟与裴诀已经先到了，一见她裴诀就笑道：“嫂子去哪里了，你再不回来，阿晟就急得要上房了。”
    赵晟瞪他一眼，“你才要上房了。笙笙，你……买东西去了吗？”
    顾笙晃了晃手里的姜丝糖，“是呀，听掌柜的说一般县试的考生都会买姜丝糖带进去，关键时刻既能驱寒又能解饿，我就也去买了一些。”
    话音未落，裴诀已笑道：“嫂子这才想起呢？我早让人给阿晟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也特地多备了一份儿，连明儿的吃食、煮鸡蛋这些，我也早想到了……啧，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贤惠呢。阿晟，要不你以后别跟嫂子过了，跟我过吧？”
    赵晟又好气又好笑，啐道：“你不会真像学里那些长舌男说的，是个断袖儿吧？你是我可不是，疯了才不跟我这么好的娘子过，跟你过。”
    说着如获至宝的接过顾笙手里的纸包，“笙笙，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些糖带进去好好吃，一定好好考试，马到功成。”
    顾笙“嗯”了一声，“你一定能马到功成的。”
    然后看向裴诀，“我说阿诀哥，有你这样当面挖墙角的吗？不过你的确想得周到，在帮相公准备考篮这件事上，我的确甘拜下风，所以等他考完了，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让他跟你过几天。”
    裴诀却是一脸的嫌弃，“噫，还是算了吧，我光想都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了。不过等你们回青山时，我要跟了你们一起回去，这么久没吃伯母做的蒸肉糍粑，我都想得很了。”
    顾笙笑道：“放心，到时候你顿顿想吃都没问题。”
    赵晟也笑，“保证几天就把你喂胖一圈儿。”
    裴诀敬谢不敏，“胖就算了，我只想吃，不想胖。到时候，我应该又能有新鞋穿了吧？喏，这些东西十双鞋都够买了，这次我可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顾笙见他一下放了至少十几枚金戒指在桌上，奇道：“阿诀哥，你弄这么多金戒指来做什么，打算十个手指头都戴满，一伸手，就亮瞎别人的眼呢？”
    裴诀白她，“你果然除了医术，什么都不会。我是为阿晟准备的，连考几天呢，本来天儿就还冷着，万一中途再下个雨雪什么的，在号房里得多冷？有了这些东西，舞弊差役们虽不敢，阿晟也不需要，但万一弄湿了被褥，或是需要多加点儿炭什么的时，这些东西可就能派上大用场了。我是能跟龚大人他们打招呼，到底县官不如现管么。”
    别说顾笙了，连赵晟都没想到这些。
    赵晟忙感激道：“阿诀，还是你想得周到，你这次真是费心了！”
    顾笙也很感激，“阿诀哥，赵晟能交到你这个朋友，可真是太幸运了！但这个钱肯定不能让你花，这些金戒指大概多重，我换算成银子给你吧？”
    又禁不住感叹：“难怪都说念书烧钱呢，看得见的银子已经要花那么多，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看不见的地方也需要花钱！”

 第162章 知识就是财富

    裴诀直接道：“这堆戒指金灿灿的看起来不少，实际合起来都不到一两，折算成银子撑死也就七八两，这点小钱儿我还要嫂子你给我，说出去我都没脸见人了。嫂子可别再说这话，阿晟你也别说啊。”
    见顾笙与赵晟果然都无奈的笑着，没有说话。
    才又笑着与顾笙道：“嫂子说对了，念书真的烧钱，每年的束脩、四时八节给夫子的礼物、笔墨纸砚，离家远的每年还要额外出一笔食宿费。加上每季的衣裳鞋袜、偶尔跟同窗应酬的费用，最重要的，还是念书的人根本帮不上家里任何忙，一进一出间，这账更是不可细算。对了，还有每次考前的保费，还有……”
    其他费用顾笙倒是一听就明白，但‘保费’是个什么东西，就不明白了。
    因打断裴诀道：“阿诀哥，‘每次考前的保费’是什么意思？”
    赵晟闻言，不待裴诀回答，已先接过了话题，“笙笙，简单说来，就是所有参加县试的学子下场前，都须得找两名秀才作保，以证明自己确乃本县户籍、身家清白。还不能是自己的夫子。”
    “保费就是给秀才们作保的费用，一般是每人一两银子，两名保人就是二两银子。若过了县试，便可直接参加府试了，若再过了府试，成了童生，下次府试时，便不用再请人作保。反之，还得再交一次保费，从县试开始，直到通过府试，成为童生为止。”
    顾笙这下明白了，“也就是说，每次县试，都是秀才们挣钱的好时机了？一人一两银子，那岂不是一百个人，就是一百两银子了？”
    古代秀才们这么赚吗？
    那怎么无论小说，还是电视剧里出现的秀才们，都一副穷酸样儿？
    赵晟笑起来，“哪有这么好的事。每次县试，一名秀才只能给两结学子作保，五人为一结，两结就是十人。同时一结的五人之间，还要互相担保，若有代考、舞弊等行为，便会五人连坐，替他们作保的秀才也要革除功名。所以挣这银子，其实也要担风险的。”
    顾笙惊讶脸，“这么复杂的吗？居然还搞连坐，其他被连累的人和作保的秀才不是太无辜，太倒霉了？那这样的情况多吗？”
    赵晟道：“倒是很少听说。毕竟风险太大了，一个不慎毁掉的便是自己的一生，还会连累那么多人，那些人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还不如老老实实用功的好。”
    顾笙这才笑了，“我就说嘛，后果这么严重，谁敢轻易以身试法的？那秀才还是挺赚呀，十个人就是十两银子，每三年就一次，还能免税免徭役，说起来名声也好听。好像还能见官不用跪了？难怪读书人们都拼了命也要考功名呢，知识就是财富呀！”
    知识就是财富？
    赵晟与裴诀都笑起来，“笙笙，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何止新鲜，简直就是一语中的。说穿了你们一个个头悬梁锥刺股，为的不就是银子吗？尤其前期还投入那么多，就更盼望能中，好把投入都收回来，从此一本万利了。”
    赵晟笑道：“那点银子在你大少爷看来，也就一顿饭钱的事儿，还说什么一本万利，阿诀你故意怄我呢？”
    裴诀直笑，“我哪有怄你，我就事论事而已。不过因为这次全程看你备考，我懂了不少民生疾苦，也算颇有收获。”
    顾笙插嘴道：“赵晟，那你保费都已经交了，互相作保的人也都找好了吗？”
    裴诀揶揄她，“嫂子你怎么不等明儿阿诀马上就要进贡院了，再问这个呢？肯定早都弄好了，不然等了知道后再现去办，黄花菜都凉了。”
    赵晟忙笑骂道：“阿诀你就闭嘴吧。笙笙事先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也没谁告诉过她，她想不到不是正常的？我自己想得到就够了。就跟笙笙行医治病一样，我不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忙都帮不上她的？”
    顾笙哼道：“就是，术业有专攻不知道呢？再说了，这次我不知道，下次就知道了……”
    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乌鸦嘴了。
    忙连“呸”了三声，“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赵晟，你别放心上啊，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这次一定能马到功成，一定能中的！”
    赵晟已让她难得的孩子气和滑稽样儿逗得忍俊不禁，“笙笙，哪有你这样自己骂自己的？不就一句口误的话么，关键时刻，还得是实力说话，你就安心等着我考完回来即可。”
    裴诀也忍不住好笑，“嫂子还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你就等着阿晟给你考案首回来吧！”
    赵晟挑眉，“你对我还真是一直都信心十足呢。”
    顾笙则是眉开眼笑，“那可就承阿诀哥吉言了，要是赵晟这次真考了案首，以后我给你看病，通通不收你银子，怎么样？”
    “行啊。”裴诀想也不想便道，“那就这么说定……不对呀，说定个鬼啊，我年纪轻轻，身强体壮的，要你给我看病呢，你最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
    大家说笑了一回，眼见时辰不早了，顾笙遂让小二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来。
    大家一起吃毕，便催赵晟回去休息了，“今晚一定要睡个好觉，明儿早饭也一定要吃好。吃完你就直接去贡院，别过来了，我会去贡院外给你送考的。”
    赵晟道：“笙笙你就别去了吧，反正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又冷又嘈杂的，你也说不了什么，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呢。”
    顾笙笑道：“我从来不怕冷你是知道的，就别操心这么多了，快回去泡个脚，就睡吧。阿诀哥，人我可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我好生送回去啊。”
    裴诀应了，“嫂子不说我也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说完看了看赵晟，见他明显还不想走，很是识趣，“阿晟，我先去外面等你啊。”，大步往外去了。
    赵晟这才看向顾笙，笑道：“笙笙，我……”
    顾笙已直接张开双臂，“来吧，抱吧，给你力量。”
    赵晟便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心里也果真如她所说，一下子充满了力量。
    他有这么好的娘子，还有那么好的母亲和妹妹在家里等着他，只为了她们，他明日也一定要马到功成！

 第163章 县试开考

    次日顾笙起床吃过早饭，便急匆匆赶去了贡院。
    还当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到了一看，贡院外的空地已是人满为患、车满为患，时不时还有人和车赶到。
    不由微微蹙眉，居然这么多人，那赵晟的压力岂不是无形也要增大许多？
    顾笙四下看了一圈，终于看到裴诀的“豪车”到了，忙迎了上去，“赵晟、阿诀哥，你们来了。”
    好在赵晟明显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笙笙，你来多久了？早知道我们也来早点儿了，你冷不冷？”
    很想伸手去摸一摸顾笙的手，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放弃了。
    顾笙已笑道：“我也刚到，吃过早饭我就一路走过来，现在浑身都暖乎乎的，一点儿不冷哈。你早饭吃的什么？娘和阿秀给你纳的‘马到功成’的鞋垫垫上了吧？”
    赵晟道：“吃的包子和鸡蛋，鞋垫也垫上了，平安符也带着的，笙笙你放心吧。”
    顾笙笑着点头，“那就好。我没想到今儿这么多人，比起往年，你瞧着是多还是少呢？”
    裴诀跟着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县学有这么多人吗？就算有这么多人，这次也不是人人都要考呀。”
    赵晟四下看了一圈，才道：“除了县学，其他私塾也不是就没有下场的人了，据廖夫子说来，今年的人跟往年的人倒是差不多，一百多不到二百，这会儿瞧着人多，应该是因为来送考的家属多罢了。不过不管人多还是人少，我都一样考就是。”
    顾笙笑道：“对，你平常心对待就是了……”
    话没说完，忽见赵晟面上沉着淡定，衣袖下的手却是青筋迸起，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是紧张的。
    遂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来，压低声音，“反正我都替你找好人了，不管怎么着，结果都不会差的，你就放开了考就是。”
    这话说得不止赵晟惊讶，裴诀也霎时满脸的惊讶，忙压低声音：“嫂子你找的谁？你这么有本事呢？我本来也想过找人的，但怕你们知道了不允许，觉得我是在侮辱阿晟，幸好你做了！嫂子，你到底找的谁呢？”
    顾笙越发神秘，“行吧，告诉你们也没事儿。我找的其实是……观音菩萨。”
    什么？
    赵晟与裴诀都是一脸的呆滞。
    随即都忍不住爆笑了，裴诀一边笑一边道：“嫂子，你真是吓我一跳，结果就这？我之前只知道你能干、医术好，今儿才知道，你原来这么幽默这么好玩儿！”
    赵晟也是笑不可抑，“笙笙，你怎么这么好笑，这么可爱？我刚才真以为你为了我，去干那些违背你本心的事了，没想到……”
    顾笙等他笑完了，才道：“那你现在还紧张吗？”
    赵晟这才恍然大悟，敢情笙笙是瞧出了他在紧张，才故意逗他笑，好让他放松心情的。
    说实话，他刚才还真有点儿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真正上考场，之前还能勉强压制住，这会儿都到贡院门口了，便有些压制不住了。
    但经过顾笙这么一逗趣，他发现自己的紧张的确都不翼而飞了。
    因笑道：“我已经好多了，笙笙，谢谢你。”
    他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能得笙笙这么贴心、这么善解人意的娘子？关键只对他一个人这么贴心，真是夫复何求！
    很快，贡院门口有差役开始喊叫了：“排队验身入场了，排队验身入场了——”
    顾笙与裴诀便忙又叮嘱了赵晟几句，再把考篮递给他，目送他排队去了。
    一直到赵晟的背影离贡院大门越来越近，直至终于走到差役面前，然后搜过身，确认过他的姓名籍贯，再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贡院的门里。
    顾笙才吐了一口气，与裴诀道：“阿诀哥，多谢你这些天的劳心劳力了。现在，你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后日下午你也不用来，我来接赵晟就是了。”
    裴诀忙道：“我怎么不来，我肯定要来啊，我可是早就想好了，要亲眼见证一个小三元是怎么一步步诞生的。到时候我早点儿去客栈接了嫂子，一起过来接阿诀吧……嫂子就别跟我客气了，就这么定了。”
    不待顾笙再说，又道：“嫂子现在要去哪里？回客栈吗，我送你吧？”
    顾笙见他一脸的坚决，知道后日不让他来肯定是不行了。
    便也不再多说，只笑道：“我去龚大人家给龚老太太治病，这点儿距离我走过去就是，阿诀哥别管我了，先回去吧。”
    裴诀想着县衙的确不远，也就不再多说，与顾笙作别，先上车走了。
    顾笙这才又看了一眼贡院的大门，见后面的队伍已是越来越短，估摸着很快就要正式开考了，遂在心里再次祈祷了一回，也离开了。
    如此等顾笙见到龚老太太，已是巳正了。
    龚老太太见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先就笑道：“丫头，你是在担心你相公呢？没事儿，他是有真才实学的，肯定没问题。”
    顾笙笑容勉强，“那就承老太太吉言了。我其实也知道他应该没问题，我安心等着接他就是，但心里就是忍不住担心，觉得欠欠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龚老太太呵呵笑道：“我现在孙子都赶考了，我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情？一开始都这样，等将来你相公考举人、考进士时，你肯定就习惯了。你看我，今儿我两个孙子也县试，不就仍该吃吃，该睡睡呢？”
    顾笙苦笑，“谁能跟您老人家似的从容呢，尤其我还差您差了几十年的阅历。”
    龚老太太笑道：“我这从容也是慢慢儿练出来的。别说你了，我儿子和大孙子都考过这么多次了，你们太太当娘的今儿不仍心神不宁，什么事儿也做不成呢？希望这次我二孙子三孙子都能考中吧，也省得他们自己来回奔波不算，还累得他们大哥也跟着来回奔波。”
    “我大孙子也是打小儿书就念得好，人也长得好，跟你相公一定说得来。回头有机会了，定要安排他们见个面，交个朋友才是。”
    悠悠缓缓的说了好一会儿，见顾笙放松了好些，才又笑道：“现在怎么样，还能施针不？要是不能，就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
    顾笙从来不把情绪带进工作里，何况让龚老太太这么一宽慰，的确好多了。
    忙笑道：“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我现在心定多了，也能施针了，这就给老太太施吧。”

 第164章 第一场考完

    等顾笙给龚老太太做完治疗，又被留下吃了午饭，离开县衙后宅时，还以为自己已经不担心了，没想到单独一个人时，心还是忍不住又提了起来。
    也不知赵晟现在怎么样了？他抽到的号房到底位置好不好？题目又难不难？
    到得晚上，见天空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顾笙就更担心了。
    这鬼天气，就不能等赵晟考完了再下雨吗？
    听说号房只有房顶，四面都漏风，地方还小，晚上可让人怎么睡？
    希望阿诀哥给他准备的那些金戒指关键时刻，真能派上用场吧！
    顾笙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见雨还没停，又不用去给龚老太太治病了，是既不方便出门，也没必要出门，只能一整日都窝在房里，可谓度日如年。
    好在第三日起来，终于雨过天晴了。
    再想到赵晟今天就会考完第一场，能暂时缓口气，顾笙心情又明媚了两分，好容易熬到午时，安排好把赵晟接回客栈来后的吃食——鱼片粥和几样清淡好消化的小菜。
    自己也吃了午饭，便耐心等待起裴诀来。
    未时，裴诀到了，车上还带了个干净利索的中年妇人，“嫂子，这是我母亲当年的陪房钟妈妈，前阵子才到石竹的。我们现在就走吧，也省得万一阿晟提前交卷出场。”
    顾笙应声上了车，先与钟妈妈打过招呼：“钟妈妈好，今儿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想也知道裴诀肯定是为了避嫌，才特地带上钟妈妈的。
    待钟妈妈笑着客气了一回，“赵娘子这话说的，我实在当不起，该我谢您和赵相公，还有柳太太赵姑娘这些日子对我家大爷的照顾才是。我家大爷如今就跟变了人似的，先王妃泉下有知，也肯定会很欣慰的。”
    才问裴诀，“阿诀哥，县试能提前交卷出场的吗？”
    裴诀“嗯”了一声，“听说是能的，但只能提前两个时辰，才好杜绝舞弊的可能性。以阿晟的水平，我觉着应该会提前出场。”
    顾笙忙道：“幸好还有阿诀哥，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诀笑道：“这话嫂子当着我的面儿说说就算了，可别当着阿晟说，不然他又得怼我，说什么术业有专攻了。”
    “那也是他把阿诀哥当自己人，才会想说什么说什么的……”
    两人说着话，很快到了贡院。
    正好就见一个学子交完卷出来，满脸菜色，脚步发飘，跟生了场大病似的，刚一出来，就被他的家人拥上去，半扶半抱的弄走了。
    顾笙不由吸气，不会赵晟出来时，也是这么个状态，甚至更糟吧？
    他可比刚才那人瘦多了……
    好在没等一会儿，赵晟也出来了，更好在他除了衣裳有些皱巴头发有些凌乱，再就是眼睑下有一圈淡淡的青影，整个精神状态倒还不错，远没有顾笙想象的那么狼狈。
    顾笙这才心下一松，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赵晟，你出来了，累不累，饿不饿？马上回了客栈，你就能好生梳洗一番，再吃了东西，好生睡一觉了。”
    裴诀则一把接过了他手里的考篮，“走吧，先上车吧。”
    大家先后上了马车，赵晟虽又累又饿，还是笑道：“我不是说了，考完我自己回客栈就是，怎么你们还是都来了？”
    裴诀先道：“当然是关心你了。阿晟，你考得怎么样，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还不错……”
    话没说完，已被顾笙打断了，“阿诀哥，你之前说你家里伺候的人如今已全部都换过了，那厨子不是也换了？我觉着之前你家那厨子手艺挺好的，做的点心可比街上买的都强。”
    又笑着与赵晟道：“你要不靠着眯会儿，很快就到了。”
    这阿诀哥怎么回事儿，不知道刚考完最忌讳的就是问考得怎么样呢？
    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提醒他！
    裴诀见顾笙趁赵晟不注意，直冲自己使眼色，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忙笑道：“厨子没换，一些不要紧的粗使下人也没换，只把管事的和能时常出入我院子的换了。本来就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人。现在我家里外有钟管家，内有钟妈妈，我可省心多了。也是怪我以前太蠢，该信的人不信，非要推得远远的，幸好你们及时把我骂醒了。”
    钟妈妈忙笑道：“大爷以前都是被蒙蔽了，年纪又小，如何怪得大爷？”
    大爷当年还没离京，他们这些伺候过先王妃的旧人，便已被远远的打发得差不多了。
    还当这辈子都再没机会回大爷跟前儿伺候了，每每想到大爷以后不知会被坑到什么地步，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心里就煎熬得紧，怕将来死了都没脸见先王妃去，却又什么办法都没有。
    倒不想，大爷竟这么快就醒悟了，还把他们夫妇赶着接到了身边委以重任，也开始学着识人理事了，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钟妈妈想到这里，想到这些变化都是顾笙和赵晟带给裴诀的，心里对夫妻俩便越发的感激了。
    暗忖大爷终究还是有福气的，能遇上赵相公这样一个好朋友，能遇上这么好的一家人。
    顾笙已又笑道：“阿诀哥也是太重感情了，才会被蒙蔽的，以后擦亮眼睛就是了。”
    余光见赵晟已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待会儿到了客栈，阿诀哥和钟妈妈就先回去吧。我会照顾相公的，明儿一早也我送他去贡院就行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讲究那些虚的。等他考完第二场、第三场时，阿诀哥再跟今天一样，先坐车来接了我，我们仍一起去接他吧。”
    裴诀一想，第一场便罢了，第二场第三场的确再用不着兴师动众的送。
    遂点头应了：“就按嫂子说的来吧。”
    顾笙笑起来，“等相公考完了，缓过来了，再好生答谢阿诀哥这些日子为他操的这些心。”
    说话间，客栈到了。
    赵晟虽迷迷糊糊的，到底没有真睡着，车才一停就醒了，“笙笙，到了吗？”
    “嗯，到了，下车吧。”
    夫妻俩遂下了车，与裴诀道别后，进了客栈，上了楼去。

 第165章 应该不会差

    进了房间，顾笙想着赵晟刚才走路都发飘，忙道：“赵晟，你先洗把脸，精神一下，我马上让小二给你送鱼片粥来啊，那个有营养又好消化。等你吃完泡个脚，就好生睡一觉，明儿还有硬仗要打呢！”
    赵晟有很多话想与顾笙说，但身体实在快撑不住了。
    点头应了，“都听笙笙你的，等我睡醒了，我们再慢慢说话。你也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委屈了自己。”
    顾笙已给他倒好了热水，放好了帕子，见他说完开始洗脸了，便出门叫小二去了。
    一刻钟后，赵晟吃饱喝足，几乎是头才挨上枕头，已经秒睡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气。
    赵晟第一场应该考得还可以吧？
    他心思其实一直挺重的，要是考得不好，绝不可能又能吃又能睡，肯定早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向来是优等生，三年前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没能上成考场。
    现在他身体已经好了，只要正常发挥，结果必然差不了，——她还是别杞人忧天了，该相信他才是！
    赵晟这一睡，便直接睡到次日五更，才醒了过来。
    顾笙警觉性高，他才一动，她便也醒了，“赵晟，你睡醒了？饿不饿？我用小炉子一直给你煨着鸡汤的，这就给你弄鸡汤饭去啊。”
    说着便下了床，顺便把灯给拨亮了。
    赵晟好生睡了一觉，简直神清气爽，坐起来笑道：“笙笙，我睡了多久……七个时辰呢？难怪我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不过现在一点都不累也不困了，浑身简直使不完的劲儿，太舒坦了！”
    顾笙笑道：“我看你一直睡得挺沉的，可见睡眠质量不错，睡得好，当然舒坦了。你要洗漱后再吃饭，还是先吃饭？”
    赵晟想也不想便道，“先吃饭，我都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了。”
    “行。”顾笙应了，趁他不注意，调动异能把鸡汤饭飞快烧滚了，又把两个小菜都加热后，全部端上了桌。
    赵晟不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便大口吃起来，待一气吃完一碗饭，觉得饿得不那么心慌了。
    才缓了下来，与顾笙道：“笙笙，这几日你怎么过的？我昨晚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昨儿一回来就有热水热饭，现在也是一醒来就有热饭吃，我可真是太幸福了。你要不要也吃点儿？”
    顾笙饿倒不饿，不过闻见鸡汤的香味儿，还是有些口齿生津。
    遂给自己也盛了碗鸡汤，喝了两口后，才笑道：“你睡得安静的不得了，怎么可能打扰到我？我前天又去给龚老太太治了病，昨天下雨，便一直待屋里睡觉，时间还是挺好混的。”
    顿了顿，“倒是你昨儿没冻着吧？阿诀哥给的金戒指呢，可有派上用场？”
    赵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方笑道：“用了一个，让差役给我加了一次炭，毕竟昨儿是有些冷。不过还好，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也没觉得多难熬，听说有身体不好的同窗，第二天就让抬出贡院去了。”
    “我的号房还在背风处，也不漏水，我侧对面那间号房简直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还有同窗运气不好，抽到了靠近茅房的号房，啧……不说了，再说饭都要吃不下了。”
    一两百号人吃喝拉撒都在一处，又逢上下雨，以如今的卫生条件，顾笙不用想也猜得到那场面是何等的酸爽。
    却是面不改色，还喝了一口鸡汤，才道：“亏得阿诀哥想得周到，希望你今儿也能抽到好号房，让阿诀哥的金戒指压根儿再没机会送出去吧，那……”
    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那你，考得怎么样？昨儿你出来之前，我看前面出来的人一脸的菜色，是不是题目很难？”
    赵晟知道她担心，忙笑道：“还好，比我想象的其实还要简单一些，我答得都挺顺利的，卷面也没有弄花。我交卷时，龚大人让我停留了一会儿，看过我的试卷后，还冲我点了头，出了个即兴对子让我对。我之前曾听廖夫子说过，一般应试时，大人们肯出即兴考题的，都是觉得还不错的，想来，至少第一场的结果应该不会太差吧？”
    顾笙忙道：“是吗，龚大人真冲你点了头？那结果应该差不了。不过也不是只看一场的成绩，是要三场合起来看的，现在第一场已经考完了，你就直接给忘到脑后去，安心准备考第二场、第三场吧。”
    赵晟“嗯”了一声，“我明白的，笙笙你就放心吧。”
    说着笑了一声，“其实我看到题目后，还是紧张的，但想到笙笙你那个笑话，我又很快不紧张了。所以这次我要是真能心想事成，笙笙你至少也要占一半的功劳。”
    顾笙笑起来，“那我这一半功劳也得来的太容易了，就说了个笑话而已。我得想一想，待会儿送你进考场前，要再说个什么笑话了，说不定听了我的笑话后，你真像阿诀哥说的，直接考个县案首回来呢？”
    赵晟不好意思起来，“阿诀口无遮拦惯了的，怎么笙笙你也跟他学起来？不到放榜，谁知道结果会怎样？毕竟能不能合大人们的眼缘也很重要，再是下笔有如神助，自我感觉良好，不合大人们的眼缘也是白搭。总归我尽力就是了。”
    顾笙道：“我不懂这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吃饱了吗？天才蒙蒙亮，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会准时叫你，不会误了你考试的。”
    赵晟摆手笑道：“连睡七个时辰，哪里还睡得着。我梳洗了，就慢慢儿往贡院走去吧，也好让你安安静静的休息。”
    他昨天刚回来时，觉得有很多话要与笙笙说。
    但现在却觉得，再多的话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与庆幸，索性都放在心底，以后直接以行动来表达吧。
    至于考试结果，虽然才只考了一场，但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预感了。
    只是现在还不宜说，省得希望越大，万一……失望也就越大，还是等放榜吧！
    顾笙已笑道：“我这几天睡得够多了，也不需要休息了。那等我收拾好，再梳洗了，送你去贡院吧。”

 第166章 顺利迈出第一步

    夫妻俩遂在早春虽料峭、但足够清新提神的晨风中，一路散着步，悠悠缓缓的抵达了贡院。
    贡院外已经有好些同样来得早的考生了，瞧见赵晟也来了，远远的便有认识他的冲他打起招呼来，“赵兄，你今儿也这么早？”
    对赵晟身边的顾笙好奇归好奇，甚至不乏暗中羡慕赵晟居然随便买个女人来冲喜，就能得这么一个漂亮能干老婆的。
    但到底大考在即，大家都没那个八卦的闲心，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
    赵晟这才低声与顾笙道：“笙笙，这里人多，你要不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进去就是了。”
    顾笙却是道：“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回去，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儿干。至于其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好欺负，何况你看大家伙儿的样子，像有那个闲心找事儿的吗？你就别想这么多了，要不再检查一下你的考篮。”
    赵晟四下看了一圈，的确没多少人注意他们，才道：“我该带的都带了的，不用再检查了。那你这几日，打算怎么打发时间？”
    曹小姐要是还没去京城就好了，至少笙笙也能有个说话儿的人。
    顾笙笑道：“我可以逛街，还可以买话本子回客栈看，不然还可以睡觉，时间好打发得很，你就安心考你的试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差役开始敲锣，提醒考生们入场了。
    赵晟只得打住，与顾笙作别后，排队去了。
    顾笙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吐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赵晟已经开了个好头，第二场肯定也会一帆风顺！
    等她回了客栈，裴诀打发钟妈妈过来问赵晟第一场考得如何，“……我们大爷临时有事，不能亲自过来问赵娘子，所以只能打发我来，赵娘子千万别见怪。”
    顾笙笑道：“这有什么可见怪的，阿诀哥也不是外人。据我相公说来，考题没他想象的难，我看他的样子，应该发挥得也还可以，钟妈妈回去让阿诀哥只管放心吧。”
    钟妈妈忙笑道：“我虽才来不久，也听我家大爷说过好多次赵相公书念得好，赵相公既说考题不难，那肯定就是考得好了。赵娘子等着好消息就是，我家大爷知道了也能安心了。”
    顾笙谦虚道：“不到放榜，谁知道结果是什么？总归承您吉言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钟妈妈便告辞了。
    余下顾笙百无聊赖，都想去回春堂帮着坐诊了。
    暗嘲了一回自己果然是个闲不住的命，到底忍住了，去书坊买了些话本子回来打发时间。
    第二场赵晟仍提前交了卷。
    好在有了第一场经验的顾笙与裴诀也提前到了，接上人便直接回了客栈好吃好睡。
    等到第三场也终于考完之后，赵晟反倒没有之前两次那么疲惫萎靡。
    而是一脸的亢奋，一见顾笙便不顾裴诀和钟妈妈还在，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笙笙，我考完了！”
    不等顾笙先推开他，毕竟她可没兴趣当众上演腻腻歪歪的爱情戏，既辣别人的眼睛，也肉麻自己。
    他已先松开顾笙，又笑向了裴诀，“阿诀，你今晚可一定要陪我好生喝几杯！”
    裴诀有些呆滞，“阿晟你不累，不需要先睡一觉……的？明明前两场考完，你可走路都发飘了。”
    结果第三场考完，反倒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他不是身体一向不大好？
    还当着他的面儿就直接抱上了嫂子，他读书人的含蓄内敛呢，欺负他没老婆是不是！
    顾笙倒是能理解赵晟的亢奋。
    她当年高考完，整个身心便是这样一副极度激动与亢奋的状态，累是什么，睡觉是什么？
    平复了一下猝不及防被赵晟抱满怀的心跳，笑道：“没事儿阿诀哥，你这会儿让相公睡，他肯定也是睡不着的，你就陪他好生喝几杯吧。等他喝高兴，也兴奋过了，自然就能睡着了。你难不成没有过这样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没有疲惫，只有兴奋的经历？”
    裴诀笑起来，“自然有过的，可阿晟的身体怎么跟我比？况他还劳心劳力了整整九天，人都瘦了一圈！不过算了，既然阿晟你想喝酒，我当然要舍命陪君子了。去我那儿吧，省得吵着客栈里其他人。”
    一行人遂先后上了马车。
    赵晟仍不减兴奋，一坐下便握住了顾笙的手。
    他终于考完县试，顺利迈出科考之路的第一步了。
    而这么重要的时刻，笙笙也正好陪在他身边，真好！
    裴诀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顾笙挣了两次，没挣脱他的手，也就由得他握着了。
    哼哼道：“这车上只有你们两夫妻不成？好歹也考虑一下我和钟妈妈的感受，要你侬我侬等回了家，只有你们两个人时也不迟！”
    赵晟毫不害臊，“钟妈妈是过来人，一定理解我们的。至于你，不知道把头偏一边去，当没看见呢？将来你有了娘子，你要跟她你侬我侬时，我和笙笙也会当没看见的。”
    裴诀呵呵，“你就欺负我现在没娘子吧，将来等我有了，一定天天闪瞎你们的眼睛！”
    钟妈妈直笑，“就是要像赵相公赵娘子这么恩爱才好呢，我们这些旁人光看着心里都高兴。将来大爷也一定会娶到赵娘子这么好的娘子，跟赵相公一样好福气的。”
    顾笙想到曹云舒，也笑道：“说不定，阿诀哥的缘分已经在路上了呢？”
    大家说说笑笑的回了裴诀家，钟妈妈立刻安排热水酒菜去了。
    顾笙与裴诀耐心等赵晟梳洗完，换了衣裳后，才问他考得如何，“……三月底四月初应该就得准备出发去府城了吧？”
    “嫂子这话说的，去府城不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该问阿晟，县案首有十分把握，还是九分，是吧阿晟？”
    顾笙才不想给赵晟太大压力。
    在她看来，能考过就是好事了，没必要非争第一。
    因忙笑道：“不管几分把握，我觉着能过县试就够好了，旁的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又冲裴诀使眼色，让他别再随时把‘案首’、‘案首’的挂在嘴边了。
    不想赵晟却忽然道：“不敢说十分把握，八九分应该是有的。”

 第167章 居然能保送？

    ‘不敢说十分把握，八九分应该是有的’？
    裴诀先反应过来赵晟的话，立刻又惊又喜，“阿晟，你说真的吗？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这个本事，我果然没看错你！”
    顾笙也忙看向了赵晟。
    他可不是个爱夸口、爱说大话的人，既敢说这个话，就是真有八九分把握，能把县案首抱回家了？
    赵晟迎上二人的目光，咳了一声。
    道：“我之前交卷时，龚大人在我答卷的右上角画了个圈，廖夫子曾与我说过，这就代表当场取中了。但龚大人又让我记得三天后去看榜，我都取中了，还看什么榜，看不看不都是一样，根本不会有任何差别？除非……”
    裴诀性急，忙道：“除非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赵晟却没看他，而是安抚性的冲顾笙笑了一下。
    方继续道：“除非到时候放榜会有惊喜。再想到前两场龚大人都特地看过我的答卷，还即兴考过我，冲我点过头，所以我就大胆猜测，多半龚大人会点我为县案首了……你们先别高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到放榜，谁也说不准。还是等看过榜，确定我的猜测没错后，你们再高兴也不迟。”
    裴诀已是眉开眼笑，“都这么明显了，怎么可能还有万一？总算龚大人有眼光，回头我可得备份厚礼，好生谢他一下才是。”
    顾笙也觉得稳了，道：“龚大人作为这次县试的主官，心里肯定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点头、一个表情，都肯定得谨慎再谨慎，以免造成什么误会。他既然都特地跟赵晟你说了话，那肯定就是了。”
    说着转向裴诀，“不过阿诀哥你别画蛇添足啊，不然我相公明明是凭自己真才实学考的案首，旁人却因此非要说他是靠旁的得来的，他不是亏大了？这世上恨人有笑人无的人可多的是，虽说‘不招人妒是庸才’，但能提前规避，还是提前规避的好。”
    赵晟也笑道：“是啊阿诀，你就别画蛇添足了。龚大人本来不是那种人，别弄得他被误解了。”
    裴诀哼哼，“我这都是为了谁？算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不送就是了。”
    说完又高兴起来，“这下好了，阿晟后面只要人去了，哪怕交白卷，秀才也稳了。不过你还是别交白卷的好，万一让知府和学政觉得你惫懒自大，偏不取中你，你不是亏大了？何况你不答卷，又怎么继续考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中你的小三元呢？你还是继续努力吧，只不用再拼命就是了。”
    顾笙对他这番话完全是有听没有懂，忙道：“阿诀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赵晟后面交白卷秀才也稳了？”
    还有这等好事？
    赵晟赶在裴诀之前开了口，“笙笙，你别听阿诀胡说，没他说的这么容易，但他说的也不算错。若我这次能点县案首，也就意味着，我是石竹县的第一名，后边儿的府试与院试只要不出大的、原则性的差错，那几乎都是必过的。”
    “毕竟若连一个县里最出色的考生都过不了，这个县的其他人得差到什么水平？往后大家自然也没必要再寒窗苦读了。长此以往，石竹就不只是文风不盛，是全县都找不到读书人了。”
    还有一层不用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隐藏含义。
    一县知县点中的县案首，居然过不了府试，自然更不用说院试，那这个知县水平到底得多烂？
    当中又会不会有其他见不得人的隐情？
    大家都在官场上混，宦海沉浮是常事，谁知道什么时候，谁就升了，谁就倒了？
    自然得时刻牢记“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了。
    那只要知府和学政不是跟龚大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都不会这么打他的脸，——这也不只是本州府、本省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放眼全天下，都是一样！
    顾笙这下明白了。
    说穿了，考中了县案首，便等同于拿到了保送资格，怎么着都不会没好大学上了。
    不由笑道：“难怪大家都拼了命的苦读，拼了命的争第一呢，敢情不止意味着荣誉和风光，还意味着直接的好处。那将来赵晟你若真能中小三元，是不是意味着你将来考举人时，也能有保……也能十拿九稳了？”
    那可就真是保送一时爽，一直保送一直爽了！
    赵晟失笑，“哪有这么好的事，笙笙你别听阿诀的，什么交白卷都能稳了，别说交白卷了，低于平均水平都稳不了。小三元又岂是容易的事，县试才多少人，府试却得多少人？院试就更多了，全省的生员没有五万，也得三万，我自己的实力自己知道，可不敢想那些好事。”
    裴诀道：“那你也用不着这样妄自菲薄，说不定，你就遇上天时地利人和，真中了小三元呢？这人活着，每个阶段都总得有个梦想，是吧嫂子？”
    顾笙没想到裴诀还知道梦想，忍笑道：“可不是，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不过这难度的确不是普通的大，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努力肯定要继续努力，但不过于强求吧。”
    赵晟笑着点头，“笙笙这话很是，总归我会继续努力的。哪怕之后中不了府试院试的案首，甚至连这次的县案首都旁落他人了，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裴诀忙道：“县案首怎么可能旁落他人，肯定就是你了。你等着，三天后放榜时，我亲自去给你看，保证就是你！”
    赵晟好笑，“听你这意思，大有就算不是我，也要弄成是我的意思呢？没事儿，是当然最好，不是也无妨，我肯定还是会凭自己的本事，把秀才考回来的！”
    正说着，钟妈妈引着人送了酒菜来。
    裴诀这才暂时打住，招呼起赵晟和顾笙落座来，“就咱们仨，嫂子也别避嫌了。”
    有赵晟在，顾笙当然犯不着避嫌，依言落了座，三人便吃喝起来。
    赵晟明显兴致不错，都不用裴诀劝酒，已自己一杯接一杯。
    裴诀比他还高兴，见他都放开了喝，自然更是放开了喝。
    顾笙看在眼里，先还有些担心，怕二人喝得太猛伤了身体。
    但转念一想，二人都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且现在的酒其实浓度真不高，便喝多了，有她这个现成的大夫在，还能真出什么事儿不成？
    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第168章 真中了案首！

    赵晟这一个月以来是真的辛苦，也是真的压力大。
    总算县试考完，可以暂时释放一下压力了，偏因顾笙年纪小，他们还没圆房，不能……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水乳交融。
    自然只能靠与裴诀大吃大喝一顿来排遣了。
    其结果便是，二人不出所料都喝了个酩酊大醉，次日醒来，裴诀有没有捧着头哀嚎顾笙不知道，赵晟捧着头哀嚎她却是亲眼目睹了的。
    不由哼笑，“昨晚让你们喝尽兴了就好，非不听，已经说话大舌头，坐都快坐不稳了，还要喝。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活该！”
    赵晟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我说了几次不喝了，就此打住的，这不是阿诀非嚷嚷着要再喝吗？连我喝一杯，他喝三杯这样的话都说了，我还能怎么着，当然只能舍命陪他了……咝，头真的好痛，不行，我得再躺会儿。”
    顾笙见他又躺下了，想着反正今天也没事，他爱躺多久都可以。
    因道：“那你躺着，我让人帮你端醒酒汤去。等你喝了醒酒汤，我再给你按按太阳穴，应该就能好多了。”
    很快醒酒汤来了，赵晟忍着不适喝完，脸越发苦了，“这醒酒汤也太难喝了，关键喝了还是这么难受，下次我再不喝这么多了。”
    顾笙好气又好笑，“希望你说到做到，明明酒量也没多好，干嘛非要逞强？你趴着，我给你揉揉吧。”
    待赵晟依言趴好，便给他揉起太阳穴来。
    想着赵晟年轻，前两场他考完那么累，顾笙也没用异能帮他缓解疲劳，让他自己调节恢复，眼下自然也是一样。
    不然次数多了，赵晟的自我调节恢复系统不知不觉就退化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顾笙力气大，又是大夫，便不用异能，也够赵晟舒服了，“呼……好受多了，笙笙，谢谢你……下面一点，对……”
    等顾笙给赵晟按摩完，赵晟又喝了一碗热热的小米粥，总算觉得缓过来了。
    这才想到关心顾笙，“笙笙，你昨晚睡的哪里，我没有吵到你吧？”
    顾笙朝靠窗的长榻努了努嘴，“阿诀哥家的客房这么大，你想吵到我都难。你要不要再躺一会儿？不要我们就去外面走走，好把门窗都开了散散味儿。”
    赵晟道：“去外面走走吧。也不知阿诀现在怎么样了？等他也醒了，我们就去道别，先回客栈吧。”
    顾笙便让他先出门，自己则把窗户都推开了。
    才跟上他，道：“这几日你都不用回学里了？那放榜后呢，放榜后你应该就要回学里继续奋战，准备府试了吧？看来只能我回去告诉娘和阿秀好消息了。”
    赵晟笑道：“放榜后我跟你一起回去，娘和阿秀这么久没见我了，肯定不放心。下个月我就不回去了，直接出发去府城就是了。”
    顾笙点头，“也行，省得到时候往返一趟，反倒影响你的状态。我到时候也一起去府城，给你送考吧？我还没去过府城，正好可以跟去看一看。”
    又道，“娘和阿秀还不知道你考得这么好，等她们知道你一考就是县案首，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现在先别说这话。也是怪我昨儿太沉不住气了，这要是锅盖揭早了敞了气，馒头蒸不熟了，可就闹笑话儿了，还是等放榜后再说吧……”
    夫妻俩说着闲话，等到午时，见过才醒来，满脸菜色的裴诀，与他一起吃了午饭，便先回了客栈去。
    之后两日，赵晟一日带顾笙去县城以西的花园沟赏了梨花，一日带她去爬了城外的狮子山。
    便到了放榜之日。
    一大早，顾笙便醒了，见赵晟还睡得安稳，不由暗暗反省，比沉得住气，她可差赵晟差远了，曾经那些年都白活了，那些经历都白经历了不成？
    遂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直至外面越来越嘈杂，旁边赵晟也有了动静，坐了起来，顾笙才“醒”了过来，“赵晟，你要起了吗？什么时辰了？”
    赵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后特有的沙哑，“应该至少也辰正了。笙笙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吧。这几天睡得可真舒坦，等再回到学里，可不能再这样松懈，必须得抓紧了。”
    顾笙笑道：“我已经睡醒了，你也不是天天这样，就大考后稍微松懈一下而已。那么辛苦，不该小小的犒劳一下自己呢？”
    顿了顿，“既然都醒了，我们就起吧，今儿可是放榜的日子。不过放榜一般都什么时辰？我们吃完饭再过去，应该不会迟吧？”
    赵晟笑道：“怎么也得巳正以后去了吧？不着急，我们慢慢儿来吧，反正去得早晚都一样，结果已经注定，不可能再改变了。”
    怎么可能不着急？
    她都快急死了好吗？
    顾笙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好容易才忍住，干笑道：“倒也是，去得早晚都没分别。”
    这才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但赵晟既说了不用急，顾笙便也不催他，悠悠缓缓的梳洗完，又吃了早饭，还回房逗留了一小会儿，夫妻俩才下了楼，出了客栈。
    却是刚出客栈，就见裴诀打马过来了，远远的一看到顾笙与赵晟，就叫起来，“阿晟你中了县案首！我刚亲自去看过榜了，你的名字排在二百号人里第一个，你可真厉害！”
    顾笙的心立刻“砰砰”直跳，不等赵晟开口，已先道：“阿诀哥，你确定没看错，相公真中了县案首？”
    裴诀已直接翻身下了马，冲到了二人面前，“我当然没看错，那么显眼的位置，我又不是瞎了，怎么可能看错？阿晟，你真的太厉害了，说案首，就真是案首！”
    赵晟这才开了口，仍是一脸的淡定，“听说往年放榜都得巳正以后去了，今年怎么这么早？”
    裴诀笑嚷道：“谁规定往年巳正后放榜，今年也必须得巳正后才能放榜了？反正结果早就定了的，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又有什么分别？阿晟，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我都快高兴得昏过去了，你反倒这么淡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的人是我呢。难不成，这就是胸有成竹特有的底气？”

 第169章 亲眼看一看

    赵晟脸上也有了笑，道：“我这不是还没亲眼看到红榜，觉得不真实吗？笙笙，要不你和阿诀先回客栈，我再去亲眼看一回榜，看完了我就回来。”
    说得裴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是在变相的骂我瞎还是傻呢，那么显眼的位置，我怎么可能看错？我也不是大字不识的粗人，确定真认得你的‘赵晟’两个字！真是枉费了我大早就起来，亲自去看榜，我就该在家里安心睡我的大觉！”
    顾笙忙笑道：“阿诀哥别恼，他当然知道你不会看错，心里肯定也感激你的很。可这种时刻，当然得亲眼去看，亲自去感受看到自己果然榜上有名，还高居第一的那种如释重负和无与伦比的快乐了。”
    说完看向赵晟，“还等什么，走吧，我也跟你一起去，亲眼看一看红榜到底长什么样，也亲身感受一回，自己的相公高居榜首是什么滋味儿。”
    赵晟不好意思起来，“笙笙，我那个……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就是觉得不真实。且这么重要的时刻，就算已经知道结果了，还是想、想去亲眼看一看。”
    顾笙笑着点头，“这么重要的时刻，别说你了，我都想去亲眼看一看。阿诀哥，你也一起吧，反正这么高兴的事，看十次都不嫌多，等看过榜后，再让相公谢你啊。”
    裴诀本来也没有真恼，闻言哼哼了一句：“不是真觉得我瞎我傻还差不多！”
    把马牵到客栈，让掌柜的给安顿好，便高高兴兴的随顾笙和赵晟再一次看榜去了。
    一时到得贡院，远远的就见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榜上有名的自然都喜笑颜开，大多数没能考中的则是垂头丧气，甚至还有当场哭出来的。
    加上他们各自的家人和闻讯来看热闹的人们，可以说整个贡院每三年以来最热闹的一刻，就是眼前了。
    很快有人看到了赵晟，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我们的案首来了，都让一让，让一让……”
    “赵兄可真是年轻有为，不怪夫子们平日都赞不绝口，这不就为咱们县学增光添彩了？我等都跟着面上有光呢！”
    “赵兄不说是咱们县志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案首，至少也是前几个数得着的吧？往后还望赵兄多多指点关照才是……”
    赵晟一边含笑应酬着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众人，这也是没办法的，谁不爱锦上添花？
    一边往人群中走去。
    得走得近了，总算亲眼看到了他的名字果然高居红榜的榜首，千真万确错不了了。
    一直高高悬着，还得极力遮掩，不让顾笙和裴诀瞧出来的心，才终于落了回去。
    顾笙也一眼看到了赵晟的名字，虽然之前就已听赵晟说过案首应该有极大的希望，刚才也听裴诀说过，的确中案首了。
    这会儿亲眼看见，依然满心的激动。
    果然耳闻和亲眼所见是绝对不一样的，耳闻哪有此刻的快感？
    裴诀在一旁见她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调侃道：“嫂子且收着点儿，今儿不过一个县案首而已，后面阿晟中府试案首、院试案首时，你再高兴也不迟。”
    顾笙仍满脸是笑，“阿诀哥还说我呢，你不也一直在笑，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就是可惜……”
    可惜现在没有手机没有相机，让她能把红榜拍下来，把此时此刻记录下来，不然以后隔个一年半载的就拿出来看一看，得多有意义？
    裴诀已道：“可惜什么？”
    顾笙忙摆手，“没什么，就是有些可惜娘和阿秀这会儿不在，得等我们回去后，才能知道好消息了。”
    裴诀道：“这还不简单，我马上打发个人，先快马加鞭回去告诉柳伯母和阿秀妹妹就是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赵晟看完榜要回去了。
    因为依照规矩，县衙的差役很快就要开始从高到低往中了的人家里或暂时的落脚地报喜去了，总不好待会儿让差役们在客栈里空等。
    众赶着锦上添花、烧热灶的县学同窗和其他不认识的、想要就近沾一沾案首喜气的人们只得又自动散开。
    万一误了人赵兄/案首的正事，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找事儿了！
    赵晟方得以越众而出，再找到顾笙与裴诀，准备往回走。
    却是刚走出几步，迎面就遇上了几名面色不善的男子。
    打头的一个更是张口就道：“赵晟，你考了县案首，正得意的要死吧？可惜都知道你这个县案首是靠着你老婆给龚大人的母亲治病，靠着你自己顺杆子往上爬、抱龚大人大腿得来的，根本名不副实！我倒要看看，府试院试时，没了龚大人的大腿给你抱，你能考出什么花儿来。别到时候成为第一个过不了府试院试的县案首，可就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顾笙想了一下，才想起对方就是上次在县学门口先挑衅他们的县丞儿子，叫李什么的来着？
    立时就要骂回去。
    赵晟的县案首名不副实，那谁才名副其实，他吗？
    赵晟已先沉声道：“李天保，我凭自己才学考来的县案首，名副其实，问心无愧，当然该得意了。倒是你，怎么红榜上都找不到你的名字，可真是白费令尊的一番心血了！”
    李天保霎时黑了脸，“赵晟，你别以为有龚大人护着你，我就怕你！惹毛了我，我就去府城，连龚大人一起告，科考舞弊可从来都是大罪，到时候龚大人自身都难保了，看还怎么护着你……”
    话没说完，已让另一名三步并作两步走近的男子喝断了：“天保你胡吣什么，大白天的你也没喝酒啊，莫不是撞了邪，才会这样胡说八道？”
    正是上次也见过的另一个“熟人”李天青。
    李天保满脸的恼怒，“你才撞邪了，我都为的谁，还不是为的你！明明县案首就该是你的，你学识哪点不如他赵晟了，他还耽搁了半年，怎么都不该是他！傻子都知道当中肯定有猫腻，难道只许他做，不许人说了？”
    李天青闻言，要不是想着自己还寄人篱下，真的想给眼前的猪队友一脚了。
    ‘科考舞弊’、‘肯定有猫腻’这样的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肯定会很快就传到龚大人耳朵里，这次可就不会不计较了，——伯父真的把这个儿子惯废了！

 第170章 不招人妒是庸才

    李天青想着，声音越发冷了，“不用你为我，我自己的学识自己知道，只能说明我火候还没到，以后再继续努力就是了。倒是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家里那么好的条件，依然榜上无名，怕是得再多请几个大夫，好生看一看脑子了。”
    又喝骂跟着李天保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只知道在天保面前胡说八道，添油加醋，我这次不回了伯父严惩你们，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那几个人以往并不大服李天青的，但李天青现在已经过了县试，名字正高高挂在红榜上，仅次于赵晟，他们便不敢不服了。
    忙都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去。
    李天青这才收回目光，要拉李天保走人，“天保，伯父还在家等着我们，且先回去吧。”
    一面歉然看向赵晟，“对不住赵兄，我这兄弟脑子真的有问题，大夫都这么说。之前是怕人笑话儿，我们家才一直瞒着，可现在相信赵兄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们也没瞒着的必要了。还请赵兄大人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李天保怒不可遏的打断了：“李天青你个破落户叫花子说谁脑子有问题呢，你才脑子有问题，谁对你好，谁是敌人都分不清！明明我说的就是事实，姓赵的就是比不过你，龚大人也明明就答应过我爹，要点你做……唔……”
    这回李天青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却依然够一旁的裴诀生气了，怒极反笑道：“你们既说赵晟的案首是靠抱龚大人大腿才得来的，那少不得只能请府衙派人下来彻查了。我倒要看看，府衙的人会不会因为你们的几句胡说八道，就治龚大人和赵晟的罪，由得你们泼脏水成功！”
    真当他是吃素的？
    李天青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虽没中案首，但能中第二名也不差的高兴与踌躇满志已经荡然无存。
    有裴诀在，便是龚大人仍肯不计较，这事儿也势必要闹大了吧？
    何况兹事体大，龚大人怎么可能不计较？
    早知道就不该让李天保这个蠢货来看榜的，反正谁都知道他考不中，来不来看都一样，就该说什么也让伯父把他留在家里的，简直坑死全家人不偿命！
    李天青恼怒归恼怒，还得继续亡羊补牢，“还请几位千万不要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他真的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回去后，我也一定会请家伯父好生管教他，再不让他有机会出言不逊。”
    说完也不敢再多呆，省得李天保这个蠢货又说出什么更蠢的话来，大力拉着他走了。
    事态严重，他必须立刻回去告知伯父，请伯父拿主意才是。
    往后也一定不能让伯父再对着蠢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裴诀等一群人都走远了，还余怒未消，冷声道：“这事儿便龚大人知道了肯罢休，我也绝不会罢休！竟敢这样当众泼阿晟你的脏水，真的是又蠢又坏！也白白破坏了爷大好的心情，真是晦气！”
    顾笙也气愤，“自己没脑子作死不算，还见不得别人好，想拉了别人一起死，的确又蠢又坏！”
    除了气愤，还有后悔，“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赵晟你去拜见龚大人的，你当时说该避嫌，我还说你。现在才知道，你身正不怕影子歪没用，那些小人该怎么说非议你，还是会怎么非议你，无中生有也要往你身上泼脏水，实在可恶！”
    赵晟倒还笑得出来，“又不是什么大事，笙笙阿诀你们都别气了，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管别人怎么说呢。”
    顿了顿，“我们快回客栈吧，不然去报喜的差役们该等急了。”
    他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尤其这次还发挥良好，一想到顾笙还等着他，想到柳芸香与赵秀也在家等着他，他绝不会辜负了她们，便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所以无论到了哪里，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敢说一句自己问心无愧，自然不用心虚，不用恼羞成怒。
    至于龚大人，不过区区一个县试而已，他也相信龚大人根本没必要徇私，那便足够了。
    顾笙仍笑不出来，尤其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看他们，还时不时的会窃窃私语几句。
    明明这会儿他们该高高兴兴庆祝的，结果却弄成这样，实在可气！
    赵晟只得又笑道：“笙笙，不招人妒是庸才，就算没有刚才那一出，你以为那些人就不会非议我了？他们一样会非议，只不过都是私下的。当着我的面儿，越是私下非议我最多的人，只怕越是笑得甜、说得好听，还不如这样心口如一，明刀明枪的说呢。”
    “但他们说得再多也没用，也影响不了我飞高飞远，渐渐大家甚至不再是一个层次的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打照面了。何必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你看老虎几时在意过蚂蚁怎么想怎么说了？”
    裴诀听得先笑起来，“这话有道理，果然是案首，我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又与顾笙道：“嫂子你就听阿晟的，别生气了，反正这事儿咱们肯定会找补回来的。现在先回客栈去，好生风光一把。”
    顾笙这才也笑了，“那我们先回客栈吧。这么高兴的大喜事，本来也不该让三两颗老鼠屎，坏了我们大好的心情才对。”
    三人遂一路回了客栈去。
    果然报喜的差役已经等着了，客栈的掌柜眼尖，远远的瞧见三人，立刻欢天喜地的嚷嚷起来，“差爷，赵相公他们回来了，中间那位就是赵相公了！”
    报喜的差役闻言，立刻有两个敲起锣来，另两个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赵相公，您考了咱们石竹县本次县试的头名，县尊大人特地点了您为案首，真是恭喜恭喜了！”
    赵晟笑着给二人回礼，“让几位久等了，方才路上耽搁了一下，还请千万见谅。”
    差役们闻言，忙都赔笑，“赵相公也太客气了，我们可当不起，都抢着来要沾您的福气呢。县尊大人明日在县衙设宴，款待本次榜上有名的相公们，还请赵相公明儿一定请早。”
    赵晟笑着应了，“明日一定早到，多谢几位提点。”

 第171章 的确风光

    等裴诀给几个差役都重重打了赏，将人打发了，敲锣打鼓的又往下一家报喜去后，客栈大堂里外都越发热闹了。
    客栈的客人们和路过的行人们都争着想沾一沾新出炉的县案首的福气，“嗨呀，想不到我居然能跟案首相公住同一家客栈！早知道，就该把我家小子一起带来，让他也沾一沾案首相公的福气，说不定以后他念书也行了呢？”
    “我回去就让我家小子也开始念书，以后再不信那些人说的什么‘念书没用’、‘多的是念了几十年，啥名堂都念不出来’的话了。案首相公不就年纪轻轻，已经中案首了？”
    “那是因为案首老爷一看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然怎么能生得这么好，还这般能干，年轻轻就是案首了？当谁都是文曲星，都这般能干呢……”
    最高兴的还要数客栈掌柜。
    他家客栈在县里实排不上号，也就占个清静干净了，所以便是前阵子县里又赏灯会，又是各镇上的学子都来赶考，他家生意也只是寻常，一年下来都难有几日满客的时候。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家客栈出了个县案首！
    往后这便是他家客栈最大的卖点了，谁不喜欢读书人呢，家里有孩子念书的人喜欢；便是没有的，也肯定会更愿意就近沾一沾案首相公的喜气，说不定哪天自家祖坟也冒青烟了。
    那他家客栈以后的生意真是想不好都难了。
    不过这事儿还得先跟赵相公赵娘子说好，大不了，这次的食宿费他都不收他们夫妇的，将来他们再来住店时，他也一律不收钱就是！
    裴诀见赵晟被众多不认识的人簇拥着、赞美着，虽然脸都快笑僵了，但的确风光，自己也忍不住直乐。
    索性招手叫过掌柜的，扯下钱袋子扔给他，“去买多多的鞭炮爆竹来，再买多多的糖果炒货来，谁要吃都随便吃，难得这么高兴！”
    掌柜的忙笑着应了，亲自带了几个小二去忙活。
    顾笙这才笑着再次向裴诀道谢，“真是多亏了阿诀哥，不然我连刚才给差役们打赏都想不到，就更给提买鞭炮糖果这些了，回头我们……”
    裴诀直接打断她：“我刚才不是说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嫂子就都知道了？至于嫂子后面的话，可别再说了啊，再说我真恼了。”
    他真不缺那点儿银子，别说就几个小钱儿了，就算得花上百上千银子，只要能像现在这么高兴，他也心甘情愿！
    顾笙失笑，“我没打算再说感谢的话，我是想说，回头我和赵晟都要好生敬阿诀哥你一杯。”
    裴诀笑起来，“这就对了。”
    等掌柜的带着小二们买了鞭炮回来“噼里啪啦”放起来，糖果炒货也不要钱似的一溜摆开，任人想吃多少吃多少后。
    赵晟总算被从人山人海里“解救”了出来，能与顾笙裴诀上楼去房间里清静一会儿了。
    这才长吐了一口气，“呼，真是太累人了，笑得我脸都僵了，简直比做十篇文章都累！”
    顾笙忙倒了茶递给他，“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裴诀则笑道：“这才刚开始，你就喊累了？以后你还要中那么多次，等当了官后，还要日日应酬上峰同僚们，累的日子且在后头呢。不过，再累心里也是痛快的，累也是高兴的累，是不？”
    赵晟见他挤眉弄眼的，忍不住笑起来，“当然是了，这么高兴的日子，累也是甜的。刚才真是多亏了阿诀你，把我和笙笙没想到的都想到了，待会儿我可得好生敬你三杯。”
    裴诀点头，“行啊，你尽管放马过来，今儿咱们再来一次不醉不归！”
    赵晟立马一脸的敬谢不敏，“还是算了，前次喝醉醒来后，我头疼了一整天，你不也是？我们点到为止，喝高兴就是了。”
    顾笙笑接道：“就是，喝高兴就行了。明儿还要回青山……差点儿忘了，明天赵晟你是不要去赴龚大人设的宴呢？那看来明天回不成家，得后天才能回了。”
    裴诀不等赵晟说话，已先道：“后天就后天回呗，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明儿龚大人的宴席更要紧。阿晟你可是案首呢，明儿注定全场最耀眼的人，当然得去好生风光一下，眼气一下某些人了。”
    顿了顿，又道：“我算是明白那些死命鞭笞自己儿子念书，一把年纪了仍不肯放弃的人是什么心态了，就为了这一刻的风光，再累都是值得的。真的阿晟，我方才在一旁看着你，都觉得与有荣焉，明儿更是不用看，光想都觉得以你为傲了！”
    赵晟笑骂，“你就变着法儿的占我便宜吧！真是，想要儿子不会自己娶老婆自己生？到时候你想怎么教他，怎么鞭笞他都成，再占我便宜，别怪我不客气啊！”
    裴诀嬉皮笑脸，“那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儿？我也没占你便宜，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是吗？那我也随口说一说。跟你待一起久了，我脾气都好多了，将来有了小儿子，肯定耐心十足，绝不会轻易生气。”
    顾笙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又是好笑又是想翻白眼儿。
    果然男生热衷于给彼此当爸爸，也是古今都一样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中午。
    却是不等顾笙下楼去安排午饭，掌柜的已亲自带着人，抬了一桌席面来敲门，还满脸堆笑，“我们客栈好些年没今儿这般热闹过了，都是托的赵相公赵娘子的福。这一桌酒菜就当我请赵相公赵娘子和裴大爷的，还望三位能赏我这个脸。”
    顾笙想到掌柜的这些日子对她的关照，不等赵晟与裴诀开口，已先笑道：“怎么能让掌柜的破费？方才就辛苦您帮着打点了，该我们谢您才是。”
    掌柜的忙笑道：“能帮着赵相公打点，赵相公赵娘子能住到我们客栈，都是我的福气，可不敢当赵娘子这个‘谢’字。还请三位千万赏我这个脸，我后边儿还有一个请求呢，不然也没脸开口了。”
    顾笙已约莫猜到他要请求什么了，对他印象尚可，他的请求也应该不会过分。
    遂笑着应了，“那我们可就生受掌柜的了。”

 第172章 尝过才知道

    掌柜的见顾笙收了席面，越发高兴了，“不知赵相公赵娘子什么时候回去？虽说我巴不得二位能一直住我们这儿，但如此光宗耀祖的事，赵相公肯定要回去见一见父母长辈，全家乃至全族都好生庆贺一下的。可惜远了些，不然我到时候一定要厚着脸皮，去讨一杯喜酒喝。”
    顾笙笑道：“庆贺还早呢，等将来我相公中了秀才再庆贺也不迟。不过我们的确要回去一趟，本来定的明日，但明日我相公要去赴县尊大人的宴，所以怎么着也得后日才能回去了。”
    掌柜的忙笑道：“县尊大人的宴肯定要赴的，尤其赵相公还是案首，明儿肯定是最风光的一个。那我就不打扰三位了，三位请慢用啊。”
    说完一个欠身，带着小二们先走了。
    既然赵相公赵娘子得后日才回去，那他明儿找机会与赵娘子说就是了，眼下再说个没完，就太不识趣了。
    顾笙这才笑着招呼赵晟和裴诀，“都愣着干什么，折腾了一上午，还没饿呢，开动吧。”
    赵晟笑道：“等笙笙你呢，快坐下。你要不要先喝碗汤，我瞧这汤还不错的样子。”
    裴诀道：“何止汤不错，我瞧这些菜都挺不错的，鸡鸭鱼肉俱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这样一桌菜来，掌柜的也是有心了。”
    顾笙心里一动，问道：“阿诀哥，你瞧着这桌席面大概值多少钱？”
    裴诀闻言，大概估了估，道：“这桌菜虽还勉强过得去，但既没山珍也没海味，加上酒，充其量也就二两银子。”
    顾笙点头，“那也不错了，加上我们这些日子的食宿，怎么着也得五六两了。我方才瞧掌柜的意思，多半是想免了我们的食宿费，然后借赵晟的案首之名，为自家客栈拉生意。赵晟，若我猜的是真的，你怎么说，让不让掌柜的借你的名？”
    赵晟想了想，道：“掌柜的为人还不错，这些日子我们住在这儿也还算安全愉快，他要借就让他借吧。反正就算我们不答应，他一样也会借的，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了。”
    顾笙笑道：“我也这么想的，你在他这儿住过的确是事实，那你答不答应，这个名他都肯定要借的，我们也不能随时来盯着他，就由得他去吧。”
    顿了顿，“还能有的吃有的省，何乐不为呢？果然知识就是财富，这么快就看到回报了！”
    裴诀笑道：“这算什么回报，真正的回报在后头呢，岂不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到时候嫂子肯定就瞧不上这三瓜两枣了。”
    顾笙道：“真到了那时候，我一样瞧得上，谁还嫌银子多呢，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赵晟失笑，“不知道的听了你们这话，还以为我已经金榜题名，主政一方了。我如今可连个童生都还不是，你们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且你们现在不是该让我戒骄戒躁，加倍努力，千万别飘呢？结果你们倒先飘了起来。”
    说得顾笙与裴诀都忍不住笑，“我们这不是知道你肯定不会骄躁，不会飘，才这样的？”
    “就是，阿晟你可比我和嫂子沉得住气多了，我们才不担心你。”
    三人边吃边喝边说笑，一顿饭直吃了大半个时辰，不但赵晟与裴诀，连顾笙都有了几分醉意，才散了。
    裴诀便由掌柜的安排小二送回了家去，顾笙与赵晟这些日子其实都没大睡好，则简单梳洗一番后，倒头睡下了。
    傍晚时分，一觉好睡的顾笙醒了过来，身边却不见赵晟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起的？
    但顾笙也不担心，客栈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出什么事儿，倒是她，跟赵晟在一起时，警觉性总是会不自觉的降低。
    她小小的赖了一会儿床，整个床上都还残留着赵晟的气息和温度，让她有种被包裹着的感觉。
    却是不待顾笙起床，赵晟就推门进来了，“笙笙你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我吵醒的你？”
    顾笙笑着摇头，“我早醒了，正打算起来呢，你什么时候起的，我居然都没感觉。你刚去哪里了？”
    赵晟道：“我也刚起没多会儿，怕吵着你，就去外面的露台站了一会儿。睡得好吗？”
    一边说，一边走到顾笙身边坐下了。
    顾笙点头，“睡得非常好，这些日子的疲惫一下子都消了。”
    赵晟笑起来，“我也是，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没考前日夜都得用功，考完后，又担心结果达不到自己的预期，甚至……总算天遂人愿，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也总算能安心睡个好觉了。笙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激动，我这会儿都还激动得恨不得大喊几声。”
    顾笙惊讶，“你这么激动呢，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今儿早上我老早就醒了，你倒还能睡得安安稳稳的，我当时还暗暗骂过自己，怎么连你一半都比不上？阿诀哥刚来报喜时，我也是激动得要跳起来了，你却仍一脸的淡定从容。我还以为你真那么沉得住气，那么胸有成竹呢，没想到……”
    话没说完，已忍不住笑起来。
    赵晟也笑，“你是关心则乱，我都是强装的。我心里怎么可能不紧张，这几天我就没睡踏实过，心一直都悬着的。今儿早上我也比你醒得还早，阿诀来报喜时，我手都是抖的，幸好你们只顾着高兴，都没看出来。便是到了这会儿，我心跳都还比平时都快，不信你感受一下。”
    说着，已倾身上前，将顾笙抱了个满怀，“怎么样笙笙，我没骗你，我的心真跳得很快吧？”
    顾笙伸手回抱住了他，才轻哼道：“没感觉到。你想抱我就直说，干嘛这样拐弯抹角的？”
    赵晟轻笑一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的确是想抱你，早就想抱了，还想一直一直抱着，就这样再不分开了。”
    顾笙的心猛地一悸，忙抬头，“你嘴巴真是不得了，越来越甜了哈，你到底背着我偷吃了多少蜂蜜？”
    赵晟定定看着她，勾唇一笑，“就几句话而已，可证明不了我嘴巴有多甜，到底有多甜，笙笙你得尝过了才知道。”

 第173章 终于开了窍

    赵晟从没这样笑过，眼角眉梢都明显蕴着不一样的味道。
    如果非要顾笙形容，她只能想到两个字，那就是“风流”。
    不由暗暗吸气，她之前就知道赵晟长得好了，但真没想到，以他这样偏清正斯文的淡颜系，竟然还能有这样风流魅惑的时候。
    让她不但心跳乱了，还从脸颊到身体，都忽然发起热来，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身体的身处喷涌一般。
    还是赵晟又轻笑一声，语带诱惑，“怎么样笙笙，你要不要尝一尝？”
    才让顾笙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忙红着脸要推开他，“呸，就会想好事，我年纪还小呢，回去我就给娘告状，看娘怎么收拾你！”
    赵晟忍俊不禁，“你告诉娘就是，看娘是会说我，还是高兴自己榆木脑袋的儿子终于开了窍。”
    顾笙听他说得好笑，也忍不住笑起来，“问题你这开窍也开得太突然，太猛了，中案首还有这附带功效，一通百通呢？”
    赵晟笑着点头：“应该是了。不是都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之二吗？我今儿虽算不得金榜题名，也勉强算沾了一点儿边，当然会想……咳，另一喜了。当然，我现在不敢想其他的，就是、就是想笙笙你能、能让我亲一下，可以吗？”
    结结巴巴的说完，俊脸已是红布一般。
    还怕顾笙觉得他孟浪，忙又补充，“那个，亲嘴笙笙你如果不愿意，亲脸也行的，只要是你，怎么着我都高兴。”
    顾笙见他满脸的期待与小心翼翼，再想到他始终如一的体贴与善解人意，想到彼此是怎么一步步从生疏顺其自然、润物细无声的走到今天的。
    心一下软得能滴出水来。
    咳嗽一声，道：“那你闭上眼睛。”
    “啊？”赵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答应自己，忙迭声“哦哦哦”着，喜孜孜的闭上了眼睛。
    顾笙见他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睫毛又细又长，无声吞了吞口水，才倾身上前，直接吻在了他的唇上。
    赵晟万没想到她竟然亲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嘴，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只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蜻蜓点水般，只点了一下，便抽身离开了。
    赵晟忙睁开眼睛，“笙笙，太快了，我、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能再来一次吗？我真的完全没想到，要是我早知道，我肯定……笙笙，就再来一次嘛，你要是不好意思，也可以闭上眼睛，我来就是……”
    顾笙见他虽耳根和脖子都红透了，依然满脸的跃跃欲试，实在想翻白眼儿，看来男人在某些事上的厚脸皮和无师自通真的是天性！
    她又咳嗽了一声，才道：“不行，不能再来了，我得起床了，你先起开……真不能再来了，怎么着也得等到你院试之后，我可不能让你早早就分了心！”
    “可是……”赵晟还想争取。
    猪八戒吃人参果虽也没尝到滋味儿，好歹吃进了肚子里，他倒好，连猪八戒且不如，刚才就不该把眼睛闭死，好歹也该留一道缝儿的！
    可惜顾笙“铁面无私”，“没有可是，别以为你中了县案首，秀才就稳了，你还有两关要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诀哥可还等着你再考两个案首回来，我和娘、阿秀也等着，你难道忍心让我们失望？”
    顿了顿，“咳，就算你再想……也得等到你考完府试之后，除非你确定信得过自己的自制力。”
    省得这个口子一开，便再也刹不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真……酱酱酿酿了。
    毕竟有些事是有瘾的，尤其是热恋中的男女，且别说赵晟了，她也信不过自己的自制力。
    赵晟也知道顾笙说的是事实。
    旁的时候他还信得过自己的自制力，可对上笙笙时，他就不敢保证了。
    关键他们还要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一旦开了口子，他怎么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清心寡欲的过日子？但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与笙笙分房别居的。
    只得委屈巴巴的应了，“好嘛，那等我考完府试，你一定要兑现承诺啊。到时候也不要你来，我来，省得我连是什么滋味儿都不知道。”
    顾笙脸更热了，嗔道：“你别再说这个了成不成？快起开，我真要起床了……要你给我穿，我又不是没手。你既实在闲得无聊，下去让厨房给我们熬个小米粥，再拌两个素菜来吧，中午吃得太腻了，正好刮刮油。快去呀！”
    “去就去嘛。”赵晟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顾笙这才穿衣下了床，洗漱起来，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得到此刻自己的脸一定是艳若桃李。
    小米粥和小菜很快到了。
    中午顾笙与赵晟吃喝得不少，这会儿都还不饿，便只闲闲的喝着粥，偶尔夹一筷子小菜，倒也舒坦。
    等吃得差不多了，顾笙才问赵晟，“你明天打算穿什么衣裳去赴龚大人的宴？我看你的衣裳都太朴素了，出席明天那样的场合行吗？早知道就该提前给你做两身好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的。现在去成衣铺买，还来得及吗？不然找阿诀哥借？他好衣裳肯定多的是。”
    赵晟等她说完了，才笑道：“衣贵洁不贵华，只要干干净净就行了。龚大人点我为案首，看的是我的文章才学，又不是我穿什么。何况都是同窗，谁还不知道谁家里什么情况不成？我若忽然一身锦衣华服，人家肯定知道我是打肿脸充胖子，背地里指不定还会说我轻狂。实在没有必要，我明天仍穿长衫就行了。”
    顾笙一想也是，他又不是去比美的，的确没必要太刻意，他案首的光环，已胜过一切锦衣华服，注定是明天全场的焦点了。
    遂笑道：“那你自己看着办，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身披麻袋也好看，本就有任性的资本。”
    赵晟失笑，“笙笙你在说你自己吧？你还说我衣裳都朴素，你的才素呢，也没有什么首饰。回头可要给你好生做几身衣裳，买几样首饰才是。”
    “用得着买？家里多的是，我是自己不喜欢，就愿意这样简简单单的……”

 第174章 宠辱不惊

    次日起来吃过早饭，赵晟便收拾一番，去了县衙。
    余下顾笙没事儿干，遂主动找到掌柜的，问他昨儿说的‘后边儿还有一个请求’是什么请求，“只要我们夫妇做得到的，肯定不会推辞，掌柜的只管说就是。”
    掌柜的见她干脆，忙笑道：“赵娘子真是个爽利人儿，那我就直说了啊。赵娘子这些日子也看到了，我们客栈的生意实谈不上红火，所以就想、想借一借赵相公的案首名头，在大街上和码头上都拉一下生意，还想在门口弄个牌匾什么的，写上‘赵案首曾入住客栈’之类字样。”
    “再就是，想把你们现在住的房间门外，也贴上字样，想来肯定多的是人愿意住。”
    “当然，我肯定不会白占赵相公这个便宜的，这次的食宿费，我都不收您的呢。等将来您夫妇二人和你们的亲眷来住店，我也一律不收银子，您看怎么样？如果到时候赵相公和赵娘子还瞧得上我们这小店。”
    顾笙听得自己果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掌柜的且自便吧。这些日子您对我们夫妇的关照，我们都很感激，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您，我们也高兴。”
    掌柜的大喜，“赵娘子爽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和赵相公了。您放心，我们客栈绝不会干抹黑赵相公名声的事，绝对会跟以前一样诚信经营的。”
    心里已在想着，等明儿顾笙和赵晟回去时，要送他们点儿什么东西了。
    毕竟赵晟既点了县案首，后面秀才就稳了，秀才既稳了，离举人也不远了，那他家客栈的生意便能一直长盛不衰，当然怎么感激都不为过了。
    等顾笙与掌柜的说完话，刚回到房里，龚太太打发方妈妈接她来了，“我们老太太得知赵相公点了县案首，很是为赵娘子高兴，特意让我来请赵娘子去吃酒呢，还望赵娘子赏脸。”
    方妈妈肃着手，满脸都是笑，之前便待顾笙和善，现在就更客气有礼了。
    毕竟县案首可不是她家老爷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得教谕与县丞也觉得好，才能取中。
    那说明什么，说明赵相公果然有真才实学，以后只要不出意外，前途肯定大好；妻凭夫贵，赵娘子自也是水涨船高，很快便是秀才娘子，将来指不定还能当官太太。
    当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只当她是个医术还不错的大夫了。
    顾笙见方妈妈客气，想着若不是有龚大人指点了赵晟几回，让他受益匪浅，他说不定还中不了案首。
    再想到龚老太太与龚太太都待她不薄，欣然笑道：“赏脸可不敢当，本来该我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当面谢老太太和太太才是。还请方妈妈稍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方妈妈忙笑着应了，“那我在外面等赵娘子，赵娘子不用着急，慢慢儿来。”
    不一时，顾笙收拾好，方妈妈便扶她上了车，径自去了县衙后宅。
    龚老太太与龚太太都早等着了。
    一见顾笙，龚太太便笑着向她道喜，“赵相公果然学识过人，一出手就是县案首，我家几个不成器的能有他一半儿，我做梦都要笑醒了。赵娘子实在好福气，将来肯定少不了凤冠霞帔。”
    龚老太太也笑道：“丫头，我说你相公肯定没问题的，怎么样，果然吧？不但没问题，还直接考了个案首，当年你们老爷县试时，也才考了个第五，你相公实在能干！”
    顾笙忙给婆媳俩行了礼，才谦虚道：“老太太和太太过奖了，他就是运气好，得了大人们的抬举，也是因之前得了龚大人的指点，才能侥幸中案首，实在当不起您二位这么夸。旁的如今也不敢想，总归稳打稳扎的走好每一步就是了。”
    又笑道，“说来，我还该谢老太太和太太呢，可惜这几日又是悬心又是忙的，也没顾得上准备礼物，只能回头再补上了，还请老太太和太太千万不要见怪。”
    龚老太太呵呵直笑，“又不是外人，还准备什么礼物，我和你们太太也不缺。倒是你就悬了几日心，现在已经落下了，我们的心还悬着呢，偏老家离得远，怎么着也得再悬个把月的心。你真要谢我们，今儿就好生陪我们说笑吃喝一回，回头得了闲，也再来与我们说说话，解解闷就是了。”
    顾笙忙笑道：“我们明儿要回家去一趟，也好让家里父母长辈安心。那等我相公回来时，我再随他一起来县里，给老太太、太太请安吧。两位公子虎父无犬子，也一定会有好消息的，老太太、太太安心等着就是了。”
    到时候一定把礼物奉上，省得龚老太太婆媳以为她只是嘴上功夫，她们可都待她不差。
    龚太太见她说得诚恳，笑道：“那就承赵娘子吉言了，若届时真能有好消息，一定请你吃酒。”
    说完吩咐龚大奶奶，“时辰不早了，准备摆宴吧。这会儿前面一定很热闹了，咱们也热闹咱们的。”
    龚大奶奶笑着应了，自吩咐人准备宴席去了。
    余下龚太太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想到了自己长子中秀才时的情形，当时大儿媳高兴得都快晕倒了，之后也很是轻狂了一阵子，让人随便一捧，便跟凤冠霞帔已在跟她招手了似的。
    也不想想，五品以上的中高级官员，才能希望同时为母亲和妻子挣得诰命，她丈夫才刚中了秀才而已，她离凤冠霞帔足足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吗？
    现在赵娘子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虽说她相公还不是秀才，但县案首也够她得意了，她却以前怎么样，如今仍怎么样，甚至比以前还要更谦虚从容，一点都不见张狂得意。
    光凭有这么个贤妻，将来赵相公便少不得有大造化，早知道当日就该由得老太太收干孙女儿了。
    不过这样一来，又给了旁人说他家老爷徇私的机会，还是就跟现在一样往来着，只比以前稍微热络些就是了。
    顾笙自不知道龚太太怎么想的，赵晟中了案首她当然高兴，但高兴过就完了，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之后吃饭说话时，也仍跟以前一样，不卑不亢。
    待到半下午，还给龚老太太又看了一回腿，才告辞回了客栈去。

 第175章 自信 瞩目

    顾笙前脚回到客栈，后脚赵晟也裹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顾笙见他走路都有些发飘了，忙扶住他，“你这是喝了多少呢？真是难为你，还能找回来。”
    赵晟摆手笑道：“笙笙你别生气，我其实没喝多少。是敬我酒的人太多，好几次都不慎打翻了酒杯，把酒洒在了我衣裳上，才会闻起来这么重的味儿。”
    顾笙嗔道：“说话都大舌头了，没喝多少就怪了。行了，你先坐下，我给你倒点儿热水洗把脸，清醒清醒吧。”
    扶着赵晟坐下，拧热帕子给他清洗了一回，见他双眼仍跟平时一样清明，这才信了他没喝多少的话。
    遂问道：“今儿很热闹吗？龚老太太和龚太太也派了人来接我去吃酒，一直隐约听见前面又说又笑又闹的。”
    赵晟喝了一口茶，才笑道：“原来笙笙你一直离我那么近呢？是挺热闹的，龚大人不但请了这次榜上有名的二十人，还请了一些早就过了府试的同窗和县里的秀才士绅们，加上县里的大人们和县学的夫子们，足足坐了十来席。人一多，自然就热闹了。”
    顾笙笑道：“就算人再多，你仍是那个人人瞩目的焦点吧？毕竟案首呢，三年才一个！”
    赵晟不好意思起来，“笙笙你就笑话儿我吧，我这才刚踏出第一步，还早着呢，可不敢轻狂。龚大人也特地提点了我，说我年纪虽不大，文章倒是做得挺老道，但也太过呆板匠气，将来容易给大人们这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印象，让我往后要学着变通。”
    顾笙忙道：“是吗？我不懂这些，但龚大人站得比你高，阅历也远胜你，他既这么说，肯定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赵晟点头，“我明白，龚大人若不是拿我当晚辈看，也不会特地提点我，我以后一定会多注意的。”
    顿了顿，“所以我今儿一直挺高兴的。以前……虽说学里夫子同窗们也好，周围的人也好，都说我书念得好，可书念得再好，没上过考场，没挣个功名，又算哪门子的好？如今是我年纪还不大，人们才夸我，便是那夸，也未必是真心，说不定只是场面话。等到我二十好几三十好几了，若还是连个功名都没有，便别人只是说场面话，我也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总算证明了自己，虽然只是第一步，至少我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所以我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也相信自己将来一定能成功，一定能让我的至爱至亲们都过上好日子。笙笙，你相信我吗？”
    顾笙其实打昨天起，已经觉得赵晟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又说不上来。
    现在她明白了，赵晟比以往自信了，因为自信，他整个人都开始神采飞扬，开始无形发光了，虽然仍不能说就是一块美玉，却完全可以说是一颗璞玉，只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便褪去外壳，光彩夺目！
    顾笙不由敛了笑，认真道：“我当然相信你，打一开始就相信你，现在更相信你！”
    赵晟想到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她的功劳，如今又这么相信他、鼓励他，忘情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笙笙，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次日一早，顾笙与赵晟等到裴诀来客栈与他们回合后，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因有“霸道总裁”裴诀同行，他们船是包的一整条，只他们三个人坐，不用考虑其他人，当然又轻又快。
    等到了牛头镇转车时，“裴总”仍是包的最好的马车。
    于是不过申正，三人已顺利抵达了青山镇上，不但节约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人还比以往轻松多了。
    引得顾笙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有银子果然好，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赵晟与裴诀则再次失笑，对顾笙时不时就会冒出的一句“金句”已经很适应了。
    他们直接坐马车到赵家村村口才停下。
    正是春播时节，田里地里干活儿的人都多，自然三人才一下车，就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然后便四面八方都围了过来，“哈呀，真是阿晟回来了，快去个人告诉柳婶子。”
    “阿晟，听说你中县、县……怎么说来着？我说不上来，但听说你这次考了全县第一，是真的吗？”
    “看你这话说的，前儿不是就有人从县里特地来给柳婶子报信，说阿晟中了什么首来着？这还能有假不成。阿晟，我还听说，你考了第一，秀才便稳了，是真的吗？哈呀，你可真是给咱们全村都争光了！”
    赵晟已经知道裴诀打发人快马加鞭回来报过喜了，倒是不意外全村的人都已知道。
    笑着一一回答众人，“的确运气好，侥幸中了县案首，但还得去府城和省城考过了，秀才才稳了，现在还不敢把锅盖揭早了。”
    众人忙又七嘴八舌道：“阿晟你能考全县第一，去府城和省城也肯定考得过，不过那么远，你不是很快就要出发了？”
    “全县第一呢，十里八乡哪个村儿出过？也就咱们赵家村了，依我说，得让三叔公牵头，全村儿都凑了份子，好生热闹一下才是！”
    “是得好生热闹一下才是，这可是咱们全村儿的大喜事。”
    正说着，有人忽然喊，“柳嫂子来了，都让让，让让……”
    人群立时散开来。
    果见满脸激动的柳芸香与赵秀小跑着过来了，“阿晟、笙笙，你们可回来了！阿诀，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
    “四哥、四嫂！”
    顾笙与赵晟忙都笑着叫“娘”，裴诀也忙叫了“柳伯母”，顾笙随即还牵住了赵秀。
    一家人虽碍于人多，没办法立时好生亲热一番，但只消对个眼神，已足够明白彼此此刻的心情了。
    围观众人见柳芸香来了，又转而夸赞起柳芸香来，“柳嫂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娶个媳妇儿这么能干不说，如今阿晟又考了全县第一。你以后就等着当太太，等着享福吧！”
    “要我说，阿晟能考全县第一，除了他自己用功，也离不开柳婶子这个当娘的苦心教导，所以这福气全村儿就只柳婶子才有，我们都没有呢？”
    “可不是，全村谁不知道柳婶子孩子教得好，人品德行、为人处世都没的说？”
    还是不知哪个有眼色的喊了一句：“行了行了，先让阿晟他们回去歇着，也让柳婶子一家人好生说说话儿吧。咱们要沾喜气要喝喜酒，等明儿阿晟歇好了也不迟。”
    才算“解救”了一家人。

 第176章 只关心你累不累

    一家人在众人一路的热情恭喜和殷切目送中，总算到了家。
    柳芸香立刻道：“阿晟瘦了好多，笙笙你也是，这些日子都没吃饭呢？总算今儿回来了，我可得好生给你们补补才是！”
    裴诀见她满脸心疼，眼睛都红了，故意笑道：“柳伯母，我呢，我也瘦了，您怎么不说也给我补补？”
    柳芸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阿诀你瘦了吗？可我怎么瞧着你好像还胖了……逗你的，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一定也给你好生补补。”
    裴诀直笑，“我才逗柳伯母的，我又不用像阿晟似的劳心劳力，也不用像嫂子一般日夜悬心，每天都是吃好睡好，怎么可能瘦？当然，您执意要给我补补，我也只好受着了。”
    赵晟啐他一口，笑道：“娘，您别管这个给三分颜色，立马就能开染坊的家伙。我很好，虽是瘦了些，但精神可比以往好多了，您不信仔细看一看。”
    “倒是笙笙，这些日子的确辛苦了，又要接送我，又要打点我的食宿，让我能吃好睡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最辛苦的就是她了。您给她好生补补吧，我和阿诀跟着蹭点儿就够了。”
    裴诀张口就要说话，他做的一点不比嫂子少好吗？
    怎么阿晟就只记得嫂子的辛苦，不记得他的，连‘补补’都只能蹭嫂子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见赵晟似笑非笑扫过来，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顾笙看得好笑，道：“娘就给我们都补补，给您自己和阿秀也补补吧，我看你们也瘦了，这些日子肯定都是吃不好睡不好吧？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相公不但顺利过了县试，还是案首，我们都该高兴才是。”
    顿了顿，“依照常理，娘不是该先问相公是真中了案首，又是怎么中的案首呢？”
    柳芸香笑道：“我都知道结果了，心定了，当然用不着先问这些。于我们做父母的来说，最重要的也肯定是自己孩子的身体好不好，这才是第一位的，别的都得靠后。”
    顾笙道：“这便是别人关心的是你飞得高不高，真正爱你的人关心的却是你飞得累不累了？”
    柳芸香默了默顾笙的话，笑道：“就是这么个意思了，我心里倒是知道，就是不能表达得像笙笙你这么好，果然还是你们读过书的人会说话。”
    裴诀笑道：“伯母不知道，嫂子不是偶尔，是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两句简单却有道理的金句。不是我说，虽然阿晟已经是案首了，但在这上头，还未必比得过嫂子呢。所以某人可别得意的太早，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赵晟一脸的与有荣焉，“那是当然，笙笙比我强的地方可太多了。”
    赵秀则俏皮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媳妇，谁的嫂子！”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柳芸香便去生了火，先烧了热水给顾笙赵晟和裴诀梳洗，随即又做起晚饭来，不一时整个家里便都是浓浓的肉香味儿。
    等晚饭做好，大家都落了座，开动起来。
    柳芸香方问赵晟，“阿晟，这次县试考得难不难？你考试那几天，是不是还下雨了？”
    “我想着你耽搁了半年多，一直在跟你妹妹说，就算你这次考不中，也是正常的，下次再来就是了。反正你现在身体已经好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耽搁，下次肯定就没问题了。”
    “谁知道，你竟然直接考了第一！当时阿诀打发来的人说你考了案首，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阿秀也是，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想到竟是真的！”
    虽说心里一直告诉自己，儿子还年轻，又耽搁了半年时间，这次考不中简直太正常了，三年后又再来就是。
    但柳芸香心里其实还是抱了侥幸希望的，万一儿子这次就中了呢？
    没想到侥幸的希望竟然成了真，儿子不但中了，还直接考了个第一回来！
    柳芸香简直狂喜。
    狂喜过后，便开始担心赵晟的身体了，他足足耽搁了半年，还能考第一，这些日子得用功到什么地步？
    如果考案首的代价，便是让儿子的身体又跟之前那样，一病不起，只剩一口气，那她宁可不要，——那种儿子随时都会没命，母子随时都会天人永隔的痛苦与绝望，柳芸香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哪怕裴诀打发来的人再四说了，赵晟很好，真的很好，也不能让柳芸香安心分毫。
    总算现在亲眼见到了人，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回去。
    柳芸香便也终于有心情，问一问赵晟县试的事了。
    赵晟已笑道：“中途的确下了一场雨，不过阿诀和笙笙事先什么都替我想着、什么都替我准备好了，我没吃什么苦头。这次县试的题其他人都说不容易，但我因为笙笙给龚老太太治病，得到龚大人几次指点，受益匪浅，倒是觉得还好，不算难。”
    “娘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吧？您看您眼睛都沤得快陷进去了。阿秀你也是，眼圈黑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晚上偷牛去了呢。我和你四嫂不在家，你就该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娘才是。”
    赵秀小声哼哼：“当我们想呢，就是睡不着能怎么着？不过今晚肯定能睡着了。”
    柳芸香则给顾笙夹了块排骨，“笙笙，要不是因为你，阿晟的身体也不能恢复得这么快，这次说不定连考场都上不了。光这已经够我感谢你了，谁知道阿晟还因为你，得了县太爷的指点，直接考了第一名。娘真的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你简直就是我们全家的大福星！”
    他们家现在的好日子，阿晟的好身体和这次的好成绩，都是笙笙带给他们的，笙笙这福气真的是没谁了。
    当然，福气最好的还是他们母子几个，是阿晟，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这么好的老婆，上辈子他们到底烧了什么高香呢？
    顾笙笑道：“相公能考第一名，都是靠的他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旁的都是次要的，娘这声感激我可当不起。当然，您若非要感激我也成，就给我做好吃的吧。”
    娘只看到了她带给他们的好的变化，却不知道他们给她的只会更多。
    他们遇上她是福气，她遇上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样？

 第177章 是该热闹热闹

    大家吃着喝着笑着，柳芸香筷子就没停过，一直在给顾笙赵晟和赵秀裴诀夹菜，“谁能有我这么好的福气，四个孩子都这么漂亮能干体贴？这辈子简直都没这么高兴过！”
    想到裴诀与赵秀年纪都不小了，很快家里还要添人，又笑道：“等阿诀娶了媳妇，阿秀也有了人家，我还能多两个好孩子，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顾笙与赵晟也笑道：“娘都这么说了，阿诀阿秀，你们可都得抓紧时间了。”
    “都别忙着脸红呀，咱们家可不兴盲婚哑嫁，肯定得你们自己喜欢才成，反正这会儿也没外人，要不先说一说你们各自的要求？”
    把赵秀闹了个大红脸，扔下一句：“我换热汤去。”
    便端着汤碗往灶房去了。
    裴诀脸皮显然要厚些，脸红归脸红，还能回击顾笙与赵晟，“你们成亲了了不起呢，时不时的当我不存在就算了，还时不时挤兑我，等着，将来我一定加倍还给你们！”
    回击完了，才笑着小声道：“等我将来有了合适的人选，肯定要请柳伯母和嫂子给我过目把关。我这辈子父母亲缘薄，将来老婆肯定得娶个合心的，跟阿晟和嫂子一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才是。”
    顾笙与赵晟忙又道：“把关肯定是要替你把的，可你总得先说说，你都有些什么要求吧？不然我们也没个标准啊。”
    “就是，你就说嘛，我们又不笑话你……”
    正笑闹着，院子里狗忽然叫起来，随即外面还有人拍门，“阿晟娘、阿晟开门儿，是我……”
    柳芸香竖耳一听，“好像是三叔公的声音？”
    忙起身去外面开门去了。
    果然来的是三叔公，还有族里几位长辈。
    个个儿都笑容满面，一见赵晟就没口子的夸，“阿晟打小儿就聪明，也坐得住，跟村里哪个孩子都不一样，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将来一定有大出息。这不就真出息了，年轻轻就已经是秀才老爷了？将来肯定能当大官，比县太爷还大的官！”
    “柳嫂子，您可真是太有福气了！这么争气的儿子，咱们全县可就这么一个，这次我们赵家村可真是沾阿晟的光，全村都跟着风光了。以后出去一说起我们是赵家的、那个出了县试案首的赵家村，管保人人都羡慕我们！”
    “阿晟这相貌这气度，一看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柳嫂子，这可不是您一家的喜事，也是我们全村儿的大喜事，我看也不用选日子了，就明儿个开始摆流水席，再请个戏班子，白天就看戏，晚上就看焰火，全村一起，好生热闹几天吧？”
    三叔公等大家七嘴八舌的夸完了，才笑着问柳芸香和赵晟，“阿晟娘、阿晟，你们怎么说？要是你们同意，明儿咱们就开始摆流水席，你们什么都不用管，只到时候安心吃好喝好，风风光光的就是了。”
    柳芸香之前高兴归高兴，但更担心赵晟的身体，还真没想过庆祝的事。
    这会儿心落了，让三叔公等人一说，便免不得动心了。
    是呀，这么风光的事，这么争气的儿子，这么好的日子，是该好生热闹一番的。
    别的不说，至少也要让某些人好生看一看，离了他们，他们娘儿几个到底日子能多好过，至少也要再扎一扎某些人的心才是！
    不过柳芸香也不至于让人一奉承，就飘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村里的人或许觉得县案首已经够厉害够风光了，她却是知道，区区一个县案首，只能算是跨出了第一步，真算不得什么的。
    遂没回答三叔公的话，而是看向了赵晟和顾笙，“阿晟、笙笙，你们怎么说？”
    赵晟看了顾笙一眼，才笑道：“三叔公，大家的好意我明白，所以庆祝一下可以，就明儿全村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吧？至于戏班子，却是不必了，且等八月里，我真中了秀才后，又再说吧。不然让人知道了，肯定免不得说我轻狂的。”
    三叔公当了多年的里正，自然比寻常村民懂得多。
    呵呵笑道：“阿晟，你都中县案首了，秀才不是已经稳了？那我们现在庆祝也算不得轻狂，县案首呢，全县的第一名，谁家出了这样的喜事，会不大肆庆祝的？至多等八月里你中了秀才后，我们再庆祝一次就是了。”
    赵晟谦虚道：“不是稳了，只是比别人略多一分把握而已。但府试院试的人都更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到放榜那一刻，我还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中。所以等真中了时，又再生受众位长辈和大家伙儿的好意吧。”
    他才刚刚跨出了第一步，就跟婴孩儿刚刚学会了爬而已，离会走会跑还早着呢，实在还不到得意的时候。
    便别人或许不会笑话他，他自己已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三叔公见赵晟这般谦虚，不由赞道：“这孩子，一点都不骄傲，光凭这一点，将来也肯定有大出息。可当初大家就说好了，等将来你中了，一定要全村都凑了份子，好生热闹热闹才是。也不全是为着你，咱们村也好久没全村一起热闹了，也是想趁这个机会，你就答应了吧。谁敢东说西说，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赵晟仍坚持，“三叔公和长辈们的好意我都明白，但我的确觉得现在还无颜大肆庆祝。且我很快就要返回学里，继续苦读，以备四月的府试，也实在没那么多时间。您看，就热闹明儿一日吧？戏班子和焰火也都先记下，等八月里再一起来，怎么样？”
    “这倒是，总不能耽误了你念书，这才是正事。”
    三叔公沉吟，“那你什么时候回学里去？……大后日呢？那这样，咱们庆祝两日，明后日都全村一起吃席，戏班子就暂时不请了，等你中了秀才后再请也是一样。但焰火还是要放的，总得让其他村儿的人都知道，我们村在办喜事才是。总归都不用你们娘儿几个操心，你们只到时候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坐席就是了，怎么样？”
    其他长辈也都笑道：“柳嫂子、阿晟，这你们可不能再推辞了，再推辞就真是拿我们当外人了。”
    “阿晟，大家都是真的高兴，真的想热闹一场，沾沾你的喜气，你就给我们这个机会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晟还能怎么着？
    都是本家族人们，且都是好意。
    只得笑道：“那我们就生受大家伙儿了。”

 第178章 立刻滚出去

    三叔公与众长辈见赵晟终于同意了，都笑起来，“阿晟跟我们还客气呢，都是自家人，这就对了嘛。”
    “三叔，我家鸡多，明儿就杀我家的鸡吧？”
    “三叔，猪就杀我家的吧，我敢说这会儿全村都找不到比我那家猪更肥的了！”
    “那我们可得尽快商量一下，明儿哪些人负责采买，哪些人负责搬桌椅，哪些妇人切菜掌勺才是……光想到明儿咱们村明儿得多热闹，我这心里就高兴！”
    加上闻讯而来的顺三婶一家和稍远一些的其他几家人，堂屋内外一时间好不热闹。
    柳芸香从来不是个贪人便宜的，想着明儿哪家都少不得破费，虽然等赵晟真成了秀才后，他们都能找补回来，还是不肯做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因笑道：“大家都这么为我们母子着想，我们也只好厚着脸皮，生受大家的了。只是我们也不能袖着手，什么都不做，一文钱也不出。这样，我明儿多去镇上买些糖果炒货回来，好供大家饭前饭后甜嘴巴、打发时间，三叔觉着怎么样？”
    三叔公向来最喜欢的就是柳芸香这份儿大方大气了。
    村里不说家家的主妇都像她这样了，能多三五个她这样的，肯定都能少好些事。
    因点头捋须笑道：“还是阿晟娘想得周到，那就按你说的办。本来还想明儿你什么都别操心，只管吃好喝好的，结果还是让你破费了，等过些日子阿晟中秀才时，你可什么都别再管了。”
    柳芸香笑道：“三叔这话说的，我自家的儿子，哪里破费了？倒是让大家伙儿都破费，我心里怪过不去的，明儿焰火就少买一些吧，等将来……”
    话没说完，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娘，这么大的喜事，焰火怎么能少了？明儿就让小海他爹去买吧，就当是我们做二哥二嫂的给四弟的贺礼，娘觉着怎么样？”
    柳芸香下意识看过去，就对上正笑得一脸讨好的朱春花。
    身旁还跟着赵木和赵林，还有两房的几个孩子，倒是不见张招娣与赵森，应该是实在没那个脸过来。
    也不见姚玲。
    朱春花说完，见不但柳芸香，一旁赵晟顾笙与赵秀的脸色也是瞬间难看起来，心里直突突。
    却还得厚着脸皮继续赔笑，“四弟，听说你中了那什么、什么首……反正就是第一名，我们都高兴得什么似的，爹也高兴得什么似的，直说咱们家的祖坟真是冒青烟儿了。小海小江，你们几个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恭喜你们四叔和奶奶呢？”
    赵江赵海兄妹几个便都小声道：“恭喜四叔、恭喜奶奶……”
    柳芸香对几个孩子到底做不到直接开骂，直接让他们走人。
    遂吩咐赵秀，“拿糖果分给他们吃，分好了就先把他们送回去。”
    赵秀忙答应着，招呼赵江几个去了一边。
    看得朱春花心里升起几分希望来，娘对孩子们还是疼的，看来这次有希望了？他们也不是说马上就要跟以前一样，只要能慢慢儿修补关系，比现在强就够了。
    因忙冲赵木使眼色。
    赵木便也赔笑道：“娘，二弟二弟妹买焰火，我就请戏班子吧？听说牛头镇的戏班子很不错，娘要是觉得可以，我明儿一早就请他们去，管保这次给咱们家办得风风光光……”
    话没说完，已被柳芸香冷冷打断，“这是我的家，没有我们主人家的允许，谁让你们进来的？立刻给我滚出去，别再脏我家的地儿，不然我可放狗了！”
    赵晟则直接看向了三叔公，沉声道：“三叔公，还请您老做主，不然我只能写状子，告某些不请自来的人私闯民宅了。明后日的宴席，我也希望不要看到我爹和孩子们以外的某些人。当然，若他们非要来，也只能由他们，谁让他们够不要脸呢，不要脸的人有时候做事的确比要脸的人容易多了。”
    三叔公脸色也早就不好看了。
    等赵晟一说完，立刻看向赵木赵林，没好气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们两个也是二十好几，孩子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要点脸？你们不为自己想，总要为你们的孩子想，就不怕过几年，没人家肯嫁女儿给你们的儿子，也没人家肯娶你们的女儿呢？”
    说着还像赶苍蝇似的直摇手，“走走走，别杵这儿烦人了，好容易遇上这么一桩全村人的喜事，我看谁敢再一粒老鼠屎坏一锅好汤！”
    其他人也没好气，“就是，人大面大的，一天天的干点人事儿吧！”
    “换了我，当初做得那么绝，那么可恶，如今打死了也没脸再上门。不，我连自己家的门都没脸出，真的是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这不是眼看着阿晟考了第一名，以后肯定还要当大官，立马沾光来了？只要能沾光，只要能往自家扒拉好处，脸算什么？真的是一点志气都没有，要是我，当初做得那么绝，现在就是讨口要饭，也绝不讨到阿晟他们门前来！”
    赵木赵林和朱春花的脸早已都是白一阵青一阵。
    他们哪懂什么案首不案首的？
    一开始听说赵晟应该是过了县试，还能不当一回事儿，过了县试又怎样，听说还有两关才是秀才呢，谁就敢肯定赵晟能过第一关，就第二关、第三关也能过了？
    镇上姚夫子听说考了多少年，不也只是个童生。
    还是弄清楚案首就是全县第一名，听说只要府试院试时不出大岔子，就一定能中秀才，他们才知道案首到底意味着什么，赵晟这次又到底考的有多好！
    这才一个个都急了，也更悔了。
    都第无数次的问自己，当初到底怎么就闹得分了家的？
    若不然，将来老四无论挣下多大的富贵来，可都少不了他们那一份儿！
    他们也酸不起来，恨不起来了，老四眨眼就要当上秀才老爷了，村里都说他将来说不定能当比县太爷还大的官，——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他们哪还敢有别的想头？
    想来想去，也只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先慢慢儿的做小装乖，等时间长了，不信不能挽回来。
    到底也是老四的亲哥哥、亲侄儿侄女们不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来的隔夜仇？

 第179章 还有什么用

    可惜现在看来，就算他们舍得孩子，也显然套不着狼了……
    赵木赵林到底是男人，还是要脸些，在所有人的鄙视唾弃中，掩了脸就想走人。
    早知道他们就算要来，也不该趁这会儿人多的时候来，现在全村都指着老四中了秀才后免税免徭役，且那一天已经在眼前了，当然人人都更向着老四，更要帮他说话了。
    朱春花却是只要能有好处，把脸放地上让人踩都无所谓的。
    谁让她家里穷，男人又没本事呢，又穷又没本事的人，要什么脸？
    愣是强笑着又开了口，“娘、四弟，我们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不管怎么说，大家也是一家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四弟考第一名这样的大喜事，我们也想出一份力，沾一点喜气，别的就没有了。娘和四弟实在还是见不得我们，就、就把我们当寻常族人就……”
    却是来不及说完，赵铁生就来了。
    一来就直接喝骂赵木赵林，“你们还不滚，等我请你们是不是？我才一个不注意，就让你们溜了过来，是不是不把我气死了，你们不甘心？你们再敢没事找事，乱叫人乱攀关系，来你们不该来的地方，我只能请你们三叔公做主，把你们都赶出赵家村了！”
    又瞪朱春花，“反正我们家现在已经是十里八乡的笑柄了，再多一条休妻也不算多！”
    总算骂得朱春花也不敢再说。
    她倒不是怕赵铁生休她，只要赵林不同意休她，公爹说再多也没有用。
    问题是，现在整个家里也就老的能在老四面前说得上话了，把老的也惹毛了，以后可怎么办？
    他们几房也不是没供过老四念书，早年他们可都供过的，没有他们早年的付出，也不可能有老四的今天。
    老四能有今天，他们做哥嫂的，至少也有四五分功劳，那这个光，他们就沾定了！
    而赵木赵林见朱春花也不敢再说了，只得灰溜溜的都走了。
    三叔公这才说赵铁生，“铁生，不是我说你，全村哪个当爹的跟你一样，都不拿你当回事儿的？不听话你就给我骂、给我打，他们再敢不听，你就让人去请我，我倒要看看，在我面前他们还敢不敢闹腾！”
    见赵铁生被说得讪讪的，想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赵晟的亲爹，看在赵晟的面子上，如今也该给赵铁生留几分面子。
    又话题一转，“算了，不说这些了。大家继续说明儿摆流水席的事吧……”
    族里多的是有眼色的聪明人，立刻附和起来，“三叔，每席几个菜呢？我觉得上次柳嫂子家乔迁的酒席就挺好，要不，明儿我们也按上次柳嫂子家的来？”
    “上次柳嫂子家只是搬家，这次阿晟可是考全县第一，这么风光的大喜事，十个菜怎么够，我觉着怎么也得十二个、十六个才够！”
    “我觉着也是，大家不过多出几十个钱的事儿，要我说，就直接十六个吧？难得遇上这样全村的大喜事嘛，别人村里想出这个钱，还没这个福气呢……”
    方才的那一场闹腾就像没发生过一般，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很快风过水无痕的划了过去。
    等柳芸香再笑着让顾笙取了家里存的糖果炒货来大家边吃边说，整个家里就更热闹了。
    一直到大家把明儿办流水席的各色事宜都商量得差不多后，三叔公才领着大家伙儿，打着火把说说笑笑的，各回了各家去。
    赵铁生有意留在了最后。
    待大家都散尽了，才有些畏缩，但仍掩不住欢喜的上前，小声与赵晟道：“阿晟，你真厉害，第一次上考场，就考了全县第一，爹……我真是太为你高兴，也太为你骄傲了。便是你爷爷奶奶、你祖爷爷祖奶奶在那头知道了，也肯定会高兴的，咱们家的祖坟这次真的冒青烟了！”
    但儿子也变得越发陌生，越发威仪了，让他居然有种不敢靠近的感觉了。
    想来，这就是村里人这几天说的‘官相’吧？
    赵晟对赵铁生也有种越来越陌生的感觉。
    明明曾经那么高大、那么无所不能又有担当的父亲，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么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行止畏缩的小老头儿？
    然赵晟心里分明又很清楚，自己是因何不再觉得赵铁生高大、有担当的。
    就算他不知道什么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当好一家之主，护好自己的妻子，让一个家家风清正，以身作则教育得儿孙都孝顺友爱，不是一个男人应该的吗？
    不过陌生归陌生，赵晟瞧得这样的赵铁生，还是忍不住心酸。
    片刻才强笑道：“爹过奖了，其实不是我厉害，主要还是我运气比较好，笙笙……我娘子也照顾我照顾得好。还因她给县尊家的老太太治病，县尊是个大孝子，考前那一个月，拨冗见我好几次，指点了我好多。不然我也考不了这么好，可以说我有今天，笙笙要占一大半的功劳。”
    赵铁生见赵晟言语间对顾笙诸多维护，知道他多半还是记着当初他听了张招娣朱春花的话，以为赶走顾笙，家里就能回到以前的事。
    嘴里直发苦。
    他哪能想到，老四媳妇竟这么能干，这么有福气呢？
    关键明明这福气一开始可以全家都享到的，愣是因为他这个一家之主做得不好，弄得家也散了，妻子也走了，兄弟之间只差都成了仇人。
    唯一的安慰，也就是好歹老四母子几个到底还是享受到了这份福气，眼看日子已经过得很好，还将越来越好了，也算是庆幸了。
    赵铁生想着，勉强笑道：“是啊，你媳妇实在是个能干的，你娘当初真是好眼光。以后就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安安心心念你的书考你的学，至于……他们几个，我会尽量不再让他们烦到你和你娘的……”
    赵晟笑着打断了他，“爹不用管那些事，我和娘都能应付得了，您安心颐养天年就是了。也不用担心将来，我和阿秀肯定都会孝顺您的。”
    本来该很高兴爹终于拿出了应有的态度来的，却发现心里几乎一丝涟漪都没有。
    就像冬日的蒲扇、夏日的棉袄，都已经过了那个最需要的时候了，又还有什么用？

 第180章 当年到底为什么

    赵晟与赵铁生在堂屋里说话时，顾笙与柳芸香在灶房里也正说话，“娘别跟那群没脸没皮的一般见识，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就是……咳，话虽然不怎么文雅，但意思娘一定明白。他们算什么，也配娘跟他们生气？”
    柳芸香脸色的确一直不好看。
    听得顾笙的话，吐了一口气，才道：“我本来想的是，阿晟考中案首这么大的喜事，是该好生庆贺一下。也顺便把那群没脸没皮的脸都扇肿，明儿有多热闹，我们有多风光，他们就多扎心扎肺的痛，扎心扎肺的悔！”
    “可刚才我不这么想了。我儿子这辈子就中一次县案首，这辈子头一遭这么风光，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我们扇他们的脸，扎他们的心肺？就像笙笙你方才说的，他们就是个、就是个屁，我管他们怎么想呢！居然还敢上门来，呸，谁稀得他们的破焰火，谁又稀得他们请戏班子了，简直晦气，我好好的心情都让他们弄坏了！”
    顾笙笑道：“娘都说他们是个屁了，怎么还会因他们坏自己的心情？您儿子可才中了县案首，如今不说全青山了，就是全石竹当娘的，都不知道多羡慕您，您该高兴才是。”
    终于说得柳芸香脸上有了笑，“这倒是，全县第一名，谁家儿子能有我家儿子这般出息的？别说只是几只不要脸的臭虫了，只要不是天要塌了，我都该高兴的。”
    又说顾笙，“那笙笙你呢，你相公才中了县案首，你高兴不？”
    顾笙笑着点头，“当然高兴了，尤其相公还那么俊，之前无论是在县里，还是在镇上，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喜欢盯着他看。可这么俊的人，却是我的，又这么有文才，我光想着，心里都高兴的不得了了。”
    柳芸香越发高兴了，“我就喜欢笙笙你这副干脆利落劲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从来都不遮掩。”
    顾笙笑道：“那是因为娘喜欢我，拿我当阿秀一样待，当然觉得我哪哪儿都好了。”
    顿了顿，“也不知道相公他们什么时候说完？我瞧着阿秀刚才回来很不高兴的样子，想去楼上也开解一下她。阿诀哥也上楼这么半天了，总不能一直让他独自待着，也太冷落他了。他那么好一个人，要不是因着他这一个多月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方方面面都想得那么周到，相公这次也中不了案首，他至少也要占两分功劳的。”
    柳芸香忙道：“的确多亏了阿诀，阿晟能交到他这么个好朋友，也实在是福气。那我去堂屋催一催，真是，有什么好说的，这么半天都说不完，一点都不识趣。我要是他，早该走了，当谁多欢迎他，多喜欢他呢？也不想想就他那群不要脸的干的那些破事儿，就是原本跟他有再多的感情，也早消耗光了，谁让他是他们的爹！”
    顾笙见她如今恨屋及乌，对赵铁生是真的厌烦，心里一动。
    笑道：“娘也不用现在就去催，说不定就快说完了。倒是……当年娘又漂亮又能干，怎么就会委屈自己如此下嫁的？还一嫁就是这么远，亲人故乡都再见不着，肯定有原因的吧？”
    柳芸香从来没提过她的娘家，赵晟赵秀也从来没提过他们的外家，除了柳芸香当年是远嫁，娘家离得太远，顾笙想不到别的了。
    不然赵铁生当初也不能只要他日子好过，柳芸香再委屈都可以长年累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木几个也不能那样得寸进尺，终于逼得柳芸香净身出户了。
    说到底不就是欺负她是远嫁的，没有娘家撑腰吗？
    但也有可能，柳芸香根本就没有娘家，她不是曾说过，她早年也在大户人家待过吗？
    柳芸香不防顾笙会忽然这么问。
    愣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的道：“原因嘛，自然是有的，当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个，咳，笙笙，你先上楼去找阿秀吧，我去堂屋了。”
    说完便有些欲盖弥彰的大步出了灶房，很快不见了身影。
    顾笙这才暗暗后悔。
    她从来不是个好打听人隐私的，怎么刚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娘不该问的问题呢？
    那是娘自己的私事，她既从来不提，便是摆明了不想说，就跟她也有自己不想告诉人的秘密是一样的道理，她刚才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顾笙越想越是后悔，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找机会，好生向柳芸香道个歉。
    那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肯定是有故事原因的，她忽然那么一说，其实也算变相的揭娘的疮疤了……
    顾笙正懊恼，就听得外面传来赵晟的声音，“黑灯瞎火的，还是我送爹回去吧。”
    然后是赵铁生的声音，“真不用，都生活几十年的地方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去，哪就那么容易摔了磕了，阿晟你就放心吧，我走了。”
    顾笙一直到听不到赵铁生的声音了，才出了灶房，笑道：“相公，你上楼去看看阿诀哥吧，今晚实在太冷落他了。”
    今晚来的都是赵晟的本家族人们，裴诀一个外姓人，如何好留下？
    且他那一身非富即贵的气度，纵留下也是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只会让所有人都不自在，倒不如自己先避开的好。
    赵晟如今拿裴诀跟亲兄弟也不差什么了，听得顾笙的话，忙歉然道：“可不是，今晚是太冷落阿诀了，那我先上楼去了啊。”
    话音落下，人也已大步上了楼去。
    顾笙方低声与柳芸香道：“娘，方才真是对不住，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而已，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柳芸香反倒笑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当笙笙你特意道歉，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再去想再去说当年的事，总归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好好儿的就够了。”
    顾笙忙笑道：“是娘这话，过去的事还管它做什么，要紧的是现在和将来，不然我们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在前面，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向前看的吗？”
    柳芸香禁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儿？”
    “自然是因为娘教得好了。”
    婆媳俩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第181章 全村共庆祝

    次日随便吃过早饭，整个赵家村家家户户便都忙活了起来。
    抱了大笤帚清扫村子当中那片空地的，在四周搭了架子，准备临时搭棚子的，——毕竟已经进入雨水时节了，天空随时都有可能飘雨，总不能让雨水坏了全村人的盛宴和心情。
    还有在一旁搬了石头、和了稀泥，打算临时搭几口土灶的……大家都忙得是热火朝天。
    三叔公家更是热闹，一早便支了桌子，在收各家各户的份子钱了。
    还时不时有这个那个来请示，“三叔，已经算好了，中午至少也要开十五个席，还没算临时听到消息，赶来贺喜的客人。我听说像这样的大喜事，说不定里长老爷和镇上的乡老们都要来的，没准儿还会有阿晟的同窗们，至少也得多备两三个席以防万一，杀一头猪真的够吗？”
    “三叔公，我瞧今儿这天晴得这么好，怎么也不像要下雨的，要不别搭棚子了吧？反正现在也不冷了，敞敞亮亮的热闹多好？”
    “三叔公……”
    可怜三叔公一把年纪的人了，愣是只差忙成了个陀螺。
    偏还不许他儿子代替他，非得事事都自己来，他们村可几十年没这样热闹荣耀过了，都是沾的阿晟的光，他今儿再累心里都是高兴的！
    全村人都又忙又高兴时，作为今日绝对主角的赵晟和一家人却都是一夜好睡，直到日上三竿，才都懒洋洋的起了床，下了楼。
    柳芸香已经烧好了热水，熬好了粥。
    一见赵晟和顾笙下来，就笑道：“阿晟、笙笙，你们起了，睡得还好吧？”
    赵晟笑着点头，“睡得很好，娘呢？”
    顾笙笑道：“看娘这么精神焕发，也知道昨晚肯定睡得好。等过些日子相公府试时，娘就不用这样挂心了，就在家安心等好消息就是了。”
    “肯定还是要挂心的，等将来你们当了爹娘，就知道了……”
    正说着，裴诀与赵秀也一前一后下来了。
    大家笑着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便盛了粥剥了鸡蛋，吃起早饭来。
    一时吃过早饭，柳芸香去了镇上买糖果炒货。
    顾笙几个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遂锁了大门，去了今儿摆流水席的地方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他们能帮忙的。
    裴诀本不想去。
    他实应付不来根本不知委婉为何物，大胆直白，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村民们，昨晚便好几个问他有没有娶媳妇，看那意思分明是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他的了，今儿人更多，问他的人也肯定更多。
    他还不如就待在家里的好，反正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家，既是在自己家里，当然不会因为主人家暂时都不在，独他一个在，便不自在什么的。
    让赵晟一把揽了脖子，直接往前拖，“不行，不能不去，我的好日子，怎么能少了我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不就是都争着想把女儿嫁给你，不就是都盯着你看嘛，看就看呗，说明你好看，大家都喜欢你，你该高兴才是。”
    顾笙与赵秀也忍笑道：“就是，他们几时见过阿诀哥这么好看的人？当然都恨不能多看几眼了。阿诀哥就当是行善，今儿给他们个光明正大的机会看个够吧。”
    “正好阿诀哥也体验一下咱们乡下地方的露天流水席到底是什么样，我跟你说，可有意思了，你在外面可体验不到，算你今儿运气好。”
    说得裴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们一个个的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你们自己难道不好看？我也不想要这份人人都盯着我看的运气好吗？”
    到底没再说不去，由得赵晟拖着他，去了村子中央那片空地上。
    毕竟裴诀虽不习惯，但心里却一点也不讨厌村民们的热情与直白，反而觉得一到赵家村，便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就见本来空旷一片的地面上已经摆好了十几张桌子，方的圆的都有，还有人正抬了凳子来，在挨桌摆放。
    可把村里的孩子们高兴坏了，在桌凳之间到处穿梭玩耍，笑声叫声老远都听得见。
    一旁的土灶前，至少十几个妇人们也正一边说笑，一边利索的洗洗切切，煎炒烹炸。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比自家办喜事还要高兴，也比过年还要热闹。
    赵秀四下看了一圈，不由感叹，“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咱们村里有这么热闹过。”
    旁边正摆凳子的一个族兄闻言，笑着插嘴道：“阿秀妹子才多大，别说你了，我都活快三十年了，也是第一次见咱们村儿这么热闹呢。不过以后就多了，阿晟可还要中举人老爷、状元老爷，将来还要当大官的，以后咱们村儿比这更热闹的时候肯定多了去了！”
    赵晟笑着：“那就承阿东哥吉言了，今日真是辛苦阿东哥和大家伙儿了。”
    “辛苦什么，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巴不得日日都能这样辛苦好吗？是吧？”
    “就是，这样的大喜事，又能吃好的喝好的，还能有，咳，好看的人看，大家就是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就是就是……”
    大家很快以赵晟几个为圆心，围城了一个圈，都七嘴八舌的说个不住。
    等柳芸香买了糖果炒货回来，——还是镇上炒货铺子的老板亲自给她送货到家的，现在不止赵家村，镇上的人也都知道赵晟中了县案首，前途大好之事了，待柳芸香这个“老太太”自然态度又不一样了。
    各家各户今儿不用出力，同样只等着吃好喝好的本家族人和村民们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大家吃着糖果炒货，喝着自家炒的茶叶泡的茶，又是说又是笑的，还没到开席，整个会场已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了。
    到得午时，如族里叔伯兄弟与三叔公预料的那样，镇上的乡老们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陆陆续续来贺喜了。
    镇上几位数得着的老爷，什么李老爷、王老爷、赵老爷都来了，还除了满满的贺礼，都是额外二两银子的贺银。
    随即姚夫子、宋里长也都到了，宋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一并到了，见了赵晟顾笙便笑道：“真是恭喜赵兄、贺喜赵兄了。”
    “早就想来拜访赵娘子了，偏孩子小，一直不得空，打听得赵娘子也忙，也不敢贸然登门打扰。愣是一直拖到今日，才终于又见到了赵娘子，真是恭喜贤伉俪了……”

 第182章 八方来道贺

    宋大少爷三年前便过了县试的，可惜折戟在了府试上。
    幸得此番县试他也顺利过了，如今跟赵晟一样，三月底就得出发去府城，再战一次了。
    之前他是知道赵晟书念得不错，甚至比他还强些的，毕竟各班的夫子十次夸的人里，六七次都有赵晟，却只有三四次有他。
    但那又怎么样，赵晟身体不好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何况真上了考场，可跟平时不一样，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平时的优等生一上考场就发挥失常，甚至都等不到考完，中途就被抬出去了？
    他却是考过一次县试的，考得还不赖，只是差了点火候而已，这次自然怎么着都该比上次的自己强，更该比第一次上考场的赵晟强。
    万万没想到，他的确比上次考得排名要靠前些，赵晟却直接考了案首！
    好在宋大少爷到底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默默酸妒了一阵，也就接受了现实，不就是个县案首，以后考试的次数还多着，路也还长着呢，焉知他以后也不如赵晟？
    何况赵晟的娘子还是他娘子的救命恩人，只冲这一点，他也该带了娘子，来给赵晟道贺。
    这才会有了眼下宋大少爷夫妇双双随宋里长来道贺这一出。
    赵晟见宋大少爷客气，自然也是热情以待，“宋兄同喜同喜，真是没想到今日宋兄会来，我还以为宋兄没回来呢，快请——”
    顾笙待宋大奶奶同样笑脸相迎，“宋大奶奶瞧着气色比上次见时好多了，不过带孩子的确是桩辛苦事，宋大奶奶还是要多注意保养才是。请前面去坐，今儿因是我们全村凑份子一起热闹，难免人多些，宋大奶奶千万别见怪。”
    宋大奶奶的确不大适应在露天坝里坐席，连个遮挡都没有，还好些人都盯着她看，跟她是西洋景似的，实在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但她既已经来了，心里也是真感激顾笙，当然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毕竟他们宋家在赵家村的村民们看来，的确是“大户人家”了，可他们自家知道自家事，他们家连真正的大户人家的边儿都没沾上，实在没必要也没资本拿乔，落到真正的大户人家——她相公说的那位裴公子眼里，还不定怎生笑话儿呢。
    遂笑道：“赵娘子太客气了，办得这么热闹，我看了都觉得喜庆，怎么可能见怪？”
    然后由着顾笙带了她去落座。
    好在顾笙给她安排的席上都是女客，看穿着打扮谈吐，也应该都是赵家村拔尖儿的，顾笙还特意托了同桌的一个妇人——顺三婶照顾她，宋大奶奶方自在了些。
    另一边，赵晟安排宋大少爷落了座，又笑着应酬起宋里长、姚夫子等人来，“……还累得里长、夫子和众位长辈亲自拖步，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虽然话不多，却落落大方，行止有度，实在是个万中无一的出色青年，也难怪县尊大人会点他做案首。
    引得里长等人都越发没口子的夸，“赵相公不但书念得好，长得好，为人处世也是没的说，令尊令堂真是太好的福气了。我家那群不成器的能有您一成，我都做梦也要笑醒了。”
    “赵相公这次真是为我们青山镇长脸了，我们镇都多少年没出过案首了？全镇的人都跟着面上有光啊！”
    “赵相公是书念得好，赵娘子是医术好，你们夫妇一个让全镇都长脸，一个让全镇都安心。咱们青山镇所有人肯定都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能有这么好的福气，与赵相公赵娘子做同镇人……”
    里长还笑着邀请赵晟以后一定要多去他们家走动走动，“你和我家阿谦本就是同窗，赵娘子还救过我家阿谦媳妇的命，正该多往来走动才是。等下个月去府城时，你们有彼此作伴，我们做父母的，也能安心了。”
    心里颇有些后悔上次过后，没让儿子与赵晟常来常往，两家也没继续走动。
    谁能想到赵晟一个真正的农家寒门子弟，连县学都才去念了两年，还病了半年的人，居然比他打小儿就精心培养的儿子还要厉害呢？
    好在现在开始走动起来也不晚。
    赵晟一律谦虚以对，“我这次不过侥幸罢了，实则自己都知道自己还欠火候，须得继续努力，实在当不起众位长辈如此称赞。”
    顾笙不知道他这般谦虚别人看在眼里会怎么想，反正她自己觉得挺欣慰的。
    刚刚达到了自己人生迄今为止的一个小巅峰，赵晟却并不得意，也没有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多厉害，他以后一定能走很远！
    一时又有镇上和其他村里赵晟曾经的同窗们赶了来贺喜。
    甚至还有其他镇上的一些赵晟或只是见过，或只是听过的童生们、所谓同窗们也来道贺。
    无一例外都是鞭炮开道，贺礼满满，毕竟赵晟的秀才在这些人看来都已经稳得不能再稳了，此时不赶紧混个脸熟，以便往后常来常往，更待何时？
    也不知明明都离青山那么远了，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就听说了赵家村今儿摆流水席，来得这么合适的。
    但来者是客，自然也只有热情的款待。
    好在早就多备了席面的，村里众人瞧得这么多以往他们连面都见不着的“贵人”、“体面人”们来道贺，也半点不觉得酸妒或麻烦，反倒都与有荣焉，越发的热情周到。
    其结果自然是宾主尽欢。
    到得申时，总算把外客们都送走了，赵晟喉咙已经干得快要冒烟儿了。
    幸好顾笙适时递上了一杯温水，“中午的菜都偏咸，你又喝了不少酒，肯定早渴了，快喝点儿水润润吧。”
    赵晟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才觉得舒服多了，道：“还亏得阿诀替我挡了不少酒，大家伙儿一见他那样子，便是真正的豪门贵公子，本来嚷着要敬我三杯的，听他一说他来替我喝，立马只敢敬一杯了。不然我指不定早趴下了，对了，阿诀呢？”
    顾笙笑道：“刚才娘见他实在喝得不少，脖子和耳根都红了，便让小栓哥送他先回家去歇着了。你中午好像没吃多少东西，现在饿不饿，要不我找婶子嫂子们替你要碗热鸡汤来？”

 第183章 你比我还急呢

    赵晟摆手，“我不饿，待会儿想吃东西了再说吧。倒是娘，不是一直都被围着敬酒奉承，这会儿都还在跟大家伙儿传授怎么教养儿子的经验呢，还顾得上管阿诀有没有喝多？”
    顾笙听得好笑道：“你就揶揄娘吧，让她听见了好拧你的耳朵。”
    说着看了一眼正红光满面，众星捧月的柳芸香。
    又笑道：“话说回来，今儿是该娘风光嘛，这么出息的儿子，别说咱们村儿了，整个青山镇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照我看娘都够低调够谦虚了，换了我，将来我儿子也给我考个案首回来，我肯定是口沫横飞，得意的笑声几里地外都听得见！”
    赵晟没说话，只是挑眉看着顾笙笑。
    直笑得顾笙脸渐渐热起来，快要恼羞成怒了，“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儿不成？”
    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肯定是她那句‘将来我儿子也给我考个案首回来’，让某人浮想联翩了。
    果然就听赵晟压低了声音笑道：“笙笙你现在就把以后我们儿子要走的路都想好了？原来你比我还急呢……咳，可惜你现在还太小了，怎么着咱们也得年底，或是明年才能……咳，在一起。那生儿子的事，更是怎么着都得后年去了。”
    “不过你放心，等将来我们真有了儿子，我一定好生教养他，让他不但给你考县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都给你考回来，怎么样？咳，希望我得先有个儿子这个前提，能早日实现吧。”
    顾笙耳间满是他喷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热热的、痒痒的，她明明没喝几杯，都觉得自己要醉了。
    忙后退了一步，才低哼道：“说话就说话，你干嘛凑这么近，怕大家伙儿看不见呢？我也没急，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快收起你满脑子的黄色……有色废料！”
    赵晟先不明白她说的‘黄色’是什么意思，随即便反应过来了，又是挑眉一笑，“‘食色性也’可是圣人言，怎么就成有色废料了？再说，不是笙笙你先说的……”
    见顾笙瞪过来，想着她一向注重私隐，四周也的确有人在看他们了。
    到底笑着没有再说，“行吧，这个问题我们晚上再讨论。我现在回家看看阿诀去，他长这么大，怕是从来没坐过这么粗犷的席，也没跟这么多底层人一起坐起席，今儿真是委屈了。我回去给他弄点儿热水洗个脸，再喝杯热热的茶，好歹让他舒服点儿吧。”
    顾笙想到裴诀之前在席间的表现，可不像觉得委屈的样子。
    笑道：“虽然宴席对阿诀哥来说，可能是粗糙了些，坐席的人也是他从没接触过的。但我看他的样子，倒是很放松很自在，说不定，他不觉得委屈，反而乐在其中呢？”
    就像她，就觉得今儿的宴席又热闹又放松，连村里的男人们到了后面，高声粗气的划拳都觉得有意思。
    裴诀在某些方面，跟她还是挺像的，想来感受也应该跟她差不多。
    就像他一开始说不来，不也已经证明是口嫌体正直了？
    赵晟笑道：“我瞧阿诀当时好像也挺放松的，不过我还是得回去看看他。”
    正好赵秀来找顾笙，“四嫂，你在这儿呢，我找你半天了……”
    夫妻俩遂就此打住，一个迎上了赵秀，一个回了家去。
    到得酉时一刻，随着三叔公一声令下，“开席了开席了，早些吃完了，好放焰火！都给我少吃酒，不许误了正事！”
    晚宴开始坐席了。
    赵晟与柳芸香仍是绝对的主角，男人们都围着赵晟说笑奉承，女人们则都围着柳芸香。
    当然，也有好些围着顾笙和赵秀继续夸的，“我就说阿晟弟妹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不说，还一手那么好的医术，天生就该当少奶奶当太太的。这不果然阿晟弟妹就当上案首太太了？”
    “阿秀妹子也是又漂亮又能干，我也就是你嫂子，我要是个男的，肯定拼了命也要娶了你回家去。”
    “你想得还挺美，凭我们阿秀妹子这相貌人品，现在又是案首家的小姐，将来肯定也是要嫁到城里去做少奶奶的，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顾笙见赵秀被大家打趣得脸都红了，忙笑着给她解围，“我们阿秀脸皮薄，嫂子们且高抬贵手，别再打趣她了……也不能打趣我，我脸皮一样薄……”
    大家都是哈哈大笑，一时间四周满是热闹快活的气氛。
    其他席上也都差不多，便是素日有过龃龉矛盾的人家，今天都暂时放弃了成见，毕竟大喜的日子，好吃好喝当前，谁还顾得上旁的？
    唯有最边上一席虽也坐满了人，却一直冷冷清清的，与其他席上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却是赵木兄弟今儿终究还是厚着脸皮，来坐了席，哪怕昨晚赵晟明明白白说过，今明两日的宴席，不希望看到他们，他们还是来了。
    连张招娣，甚至姚玲都出席了。
    就更别说朱春花了。
    事实上，就是朱春花鼓动的赵木赵林，“老四也没说死不许我们去，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有的吃有的喝，傻子才不去呢！且我们若不去，不是真等于被全村联合起来孤立了？”
    “我们就得去，再怎么说也是亲哥哥，难道老四还能记我们一辈子的仇？他现在是案首老爷，只有我们对他赔笑脸的份儿了，说不定，他见我们态度好了，慢慢儿的就谅解我们了呢？”
    还说张招娣，“面子能值几个钱，能换饭吃，还是能换衣穿？反正我们是老四的亲哥嫂这一点，这辈子谁都改变不了。本来之前也是我们理亏，现在不送上门去让大家都骂我们，给他们解气，等将来他们烦我们都懒得烦了，说不定还直接搬走了，以后都不回赵家村，我们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张招娣一想也是。
    面子和实实在在的好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她那样求老天爷、那样诅咒，老四还是考了第一名，就跟她之前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人家日子还是越过越好一样，可见她的确斗不过他们。
    既然斗不过，以后就别想那么多了，乖乖儿的夹起尾巴来做人，看时间长了，能不能分到一点好处吧……

 第184章 早就清醒了

    妯娌俩遂让赵木赵林也送了他们的份子钱去三叔公家。
    好在三叔公话虽说得不好听，“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起那是你们亲弟弟了？以后再敢躲在老婆后面使坏，再敢由得老婆撒泼犯浑，就给我滚出赵家村去！”
    份子钱还是收了他们的，——毕竟真做得太绝，哪怕有全族的人作证，不是赵晟绝，是所谓哥嫂之前太过分，说不定哪一天还是会多少影响赵晟的名声，三叔公可不能任由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他们自然更该来坐席，所以午宴其实他们就来了。
    只不过，所有人都当他们不存在，压根儿没人肯理他们、与他们坐一席，甚至连骂都没人骂他们而已。
    人阿晟大喜的日子，还有那么多贵客来贺喜，才不要因一群没脸没皮没心肝儿的东西，扫了大家伙儿的兴，也给阿晟脸上抹黑呢！
    至于赵森与姚玲，午宴倒是没来。
    赵森如今恨赵晟恨得什么似的，就算是饿死，也绝不可能来吃特地为赵晟办的喜宴。
    除非他嫌这些日子全村人、全镇人看他的笑话儿看得还不够！
    但经过中午在自家吃饭时的冷冷清清，看过姚玲虽然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但人明显比平日更沉默后，赵森忽然改变主意了。
    他凭什么不去坐席？
    赵晟害他娶了个破鞋老婆，成为全镇的笑柄，欠他的简直数都数不清。
    他凭什么放着好酒好菜不去吃，委屈自己在家里吃稀饭咸菜？
    还有姚玲那个贱人，当他不知道她心里还惦记着赵晟，不知道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退亲，那今日风光的就不是顾笙那个母夜叉，该是她呢？
    她心里肯定针扎刀刺一样的痛吧？
    那他更该带了她一起去坐席，让她亲眼看一看赵晟与顾笙如今是多么的风光，才好让她更难过；也让赵晟和顾笙都跟着一起丢脸，一起不痛快了，——反正他不好过了，便谁也别想好过！
    所以晚宴时赵森也硬拉着姚玲来了。
    路上就想好了，待会儿他可得好生敬赵晟一杯酒，毕竟他们不止是亲兄弟，还算得上是“连襟”了，赵晟是与姚玲差点儿成了亲，他与姚玲是的确成了亲，算起来，可不是“连襟”吗？
    他还要大声让赵晟以后多多关照，既是亲兄弟，又是“连襟”，赵晟难道不该多关照他呢？
    看赵晟丢不丢脸！
    可惜压根儿没人肯靠近他们这一桌，三叔公更是直接一开始就警告了他们，“还是跟中午一样，吃完就走你们的，别留下来扫大家伙儿的兴，更别想着生事，不然我绝不轻饶！”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话是面向一桌人说的，看的却是赵森一个，只差明说，他警告的就是赵森了。
    毕竟三叔公吃过的盐比赵森吃的米还多，他那点龌龊的想头在三叔公眼里，简直不够看。
    赵铁生也特地过来再次警告了他们，“这两天谁敢生事，我就打死谁，我说到做到，你们不信就尽管试一试，看我做不做得到，反正老子打儿子，打死也白打，连命都不用偿的！”
    今天赵铁生虽不如柳芸香风光，毕竟村里的人都知道，赵晟能有今日，他自己、柳芸香和顾笙都有功劳，甚至赵秀都有功劳，惟独赵铁生这个当爹的，之前干的那些事实在不说也罢。
    赵铁生便也不主动往人多的地方凑，有人夸他好福气，他也一味的谦虚，说都是赵晟自己的努力柳芸香的功劳，他这个当爹的实在没那个脸之类。
    便是里长和乡老们夸他，还要拉了他坐上席，他也都笑着给婉拒了。
    他哪来的那个脸？
    但赵铁生心里却是真的高兴，这么出息的儿子，全青山镇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他当爹的怎能不高兴？
    又怎能容忍竟有人敢在他儿子大喜的日子里使坏，无论谁都不行！
    于是赵家兄弟三个这一席便一直冷清着，既没人理他们，他们也不敢再想着找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两拨办喜宴的，其他桌热热闹闹的是一拨，他们这桌是另一拨呢。
    直把赵森憋屈得肺都快要炸了，尤其在远远瞧得赵晟是多么的众星捧月，多么的风光体面，与他已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后，就更气了。
    正好见姚玲默默夹了一块丸子，在往嘴边送。
    赵森劈手便给了姚玲一记耳光，“贱人，你还有脸吃，怎么不吃死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个贱货破鞋，弄得成为全青山的笑柄！你现在肯定又气又恨，想着要是当初你们家没退亲，现在风光的就是你了，对吧？你现在给老子去闹，闹得大家都吃不成，闹得赵晟他们都丢脸，老子今晚就不打你，快去！”
    姚玲捂着脸，又痛又屈辱，却已麻木的不会再流泪。
    但并没听赵森的，去闹得大家都吃不成，闹得赵晟顾笙都丢脸。
    她也没有想什么当初要是他们家没退亲，现在风光的就是她，因为这些日子已经被赵森打骂羞辱得彻底清醒了。
    当初明明就是他们家坚持要退亲，她自己也的确默许了，那怎怪得赵晟负心？
    她也未必就真那么喜欢他，她只是受不了他的决绝，受不了他那副非要与她划清界限，最好这辈子都不再见了的冷漠而已。
    但彼此都已经退了亲，他还已经有妻子了，决绝与冷漠不都是应该的吗？
    可惜当时她猪油蒙了心，非要去钻牛角尖，结果生生把自己坑到了如今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生不能、求死又不敢的下场，她真的是疯了……
    赵森见姚玲竟敢坐着不动，一把就抓过了她的头发，“贱人，你是聋了，没听见老子的话不成？赶紧去给老子闹，你放心，老头子不敢真打死你的，就他那副熊样儿，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三叔公也最多让我休了你，但我不会休你的，你放心……”
    话没说完，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忙下意识看了过去。
    就对上了几桌之外的顾笙冷冷的双眼。
    竟敢当着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女人，真是该死的孬种！
    赵森抓着姚玲头发的手忽然一阵灼痛，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当初眼睛也曾这样灼痛过的情景，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他的幻觉，还是他的手真的在痛了。
    但他更怕的，还是顾笙满眼的冰冷，好像他已经是个死人一般……
    赵森终于不敢再看顾笙，一把甩开姚玲，起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第185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晚宴结束比午宴快多了。
    因为晚宴菜色没有午宴丰富，大家也惦记着要看焰火，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比午宴吃得更快。
    以致天才刚黑，赵家村的上空已是一片火树银花，焰火的声音大老远都听得见。
    便是上了年纪的人，瞧得如此景象，都要忍不住感叹一句：“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一次放这么多焰火，简直天都映红了，可都是沾的阿晟的光！”
    就更别提年轻人和孩子们了，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笑，时不时还会发出一阵叫好声、惊叹声，“好大朵……好漂亮……我以前真不知道世上有这么漂亮的焰火！”
    “比那年里长老爷家娶媳妇的焰火还漂亮！”
    “哇，这个更大朵，还是紫色的呢……”
    柳芸香与赵秀在人群里也是满脸的兴奋与欢喜，一时拍手一时惊叫的，“娘，快看快看……”
    “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纵今日赵木几兄弟妯娌还是来坐了席，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赵森还企图在席上闹事，都不能影响母女俩的好心情。
    顾笙多惊艳的烟花秀都早看过了，眼前这些粗制滥造的焰火说实话，于她真是小儿科，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但她心情一样很轻松，在四周的嘈杂喧闹中，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赵晟忽然找了来，趁烟花炸开前的空隙与顾笙道：“笙笙，我头有些痛，想先回家去，你能陪我一起回去吗？”
    跟他一起过来的裴诀闻言，先就道：“我也想回去了，中午的酒后劲太大，晚上都没喝头还是痛。不然我跟阿晟你一起回去，让嫂子继续看烟花，看完了再跟伯母和阿秀妹妹一起回去……”
    话没说完，见赵晟要笑不笑的晲过来，一副“某人最好别多事”的样子，福至心灵，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忙忍笑改口，“还是算了，我还想再看一会儿烟花，就嫂子跟阿晟一起回去吧。”
    又冲赵晟使眼色，够懂你了吧？回头自己看着办。
    赵晟这才笑了，“那我娘和阿秀就交给阿诀你了，你待会儿记得护好她们，一起回家啊。”
    随即转向顾笙，“笙笙，你，还想看烟花吗？我头真有点儿痛，你要是还想看，我就自己回去。”
    顾笙似笑非笑，当她没看见他和裴诀的眉眼官司呢，还跟她玩儿以退为进……到底还是点了头，“好啊，我跟你一起回去，所有烟花都差不多，后面的看不看其实也没差了。阿诀哥，娘和阿秀就交给你了啊。”
    裴诀怪笑着应了，“嫂子放心吧，我一定等烟花放完了，伯母和阿秀妹妹看尽兴了，再好生护着她们回去。你们快走吧。”
    顾笙赵晟又与柳芸香和赵秀打过招呼，便先往回走了。
    至于柳芸香和赵秀会不会跟裴诀一样东想西想，顾笙就顾不得了，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是脸还是不由自主的发起热来，尤其在走出没多远，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后，她的脸更是一下子要烧起来了。
    “咳……”咳了一声，才道：“那个，我看得见，摔不了，不用赵晟你牵我的。”
    赵晟的回答便是牵得更紧了，低笑道：“我本来也不是怕笙笙你摔了，才牵你的，我只是想牵，所以就牵了，不行啊？”
    顾笙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笑，“你还挺横的，果然现在是案首老爷，底气不一样了。”
    赵晟也笑，“那是……小心！幸好有我牵着笙笙你，不然你刚才就真要摔了。”
    顾笙呵呵，“某人要是不一直跟我说话，让我不能专心走路，我又怎么会绊着！”
    赵晟笑道：“我也一直在说话，怎么没绊着？可见这跟说不说话没关系，主要还是熟悉程度，我打小儿长大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去，笙笙你才来多久？算了，还是我揽着你吧，牵明显不够用了。”
    一边说，一边已放开顾笙的手，改为直接揽上她的肩，顾笙整个儿便让他圈进了怀里。
    顾笙好气又好笑，“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露出来了吧？还非要找借口说自己头痛，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个人都瞒不过。”
    赵晟忽然停下了脚步，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看着她。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好看得跟黑曜石一般，就一眼，已叫顾笙心惊肉跳，有种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点儿什么的感觉。
    接下来发生的事，也的确证明了顾笙的感觉。
    赵晟定定看了她片刻，便忽然又揽了她，大步往家走去。
    等终于进了大门，他反手把门一关，便把顾笙推到门上靠了，随即撑着门，先是温热的唇堵上来，随即，身体也贴了上来……
    顾笙心跳瞬间已漏了好几拍，等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牙关已经被撬开……淡淡的酒香立时充满了她整个口腔，也让她刚找回两分清明的脑子霎时又混沌了起来。
    除了被动的承受赵晟的掠夺，仅剩的念头便是，某人果然心怀不轨，打着坏主意，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幸好赵晟还知道分寸，不一会儿便停下了。
    虽然他不但呼吸乱了，整个人都乱了，终究还是强逼自己停下了，再继续下去，他可真要忍不住了。
    顾笙呼吸也早乱了，正好又有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照亮了赵晟整个脸，也照得他的双眼比刚才还要亮，隐隐有火焰在燃烧一般。
    她不敢再看，忙移开了视线，没好气道：“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着也得过了府试之后，结果……你干嘛？不能再来了，不然待会儿肯定谁都能看出来……唔……”
    赵晟对着她水润润红嘟嘟，娇艳欲滴的唇，却是哪里忍得住？
    又期身上前，吻了片刻，才强迫自己移开了，低笑道：“我这不是今儿喝多了酒，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吗？可不算食言，我都忍一整天了……笙笙你也别急，娘他们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了，也肯定会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顾笙白他，“你倒是会自欺欺人。还挺会找借口，我看你的样子，可一点儿不像喝多了的。”
    “哪有，笙笙，我真喝多了……哎呀，我都站不稳了，笙笙你快扶着我点儿！”
    “呸……”

 第186章 县衙忽来人

    等裴诀和柳芸香赵秀看完烟花回到家，顾笙已经把热水都烧好，银耳汤也热好了。
    见了三人便笑道：“娘、阿诀哥、阿秀，你们喝碗银耳汤，再泡个脚，就早些睡吧，今儿可都累了一天。”
    柳芸香眼珠转了几转，才笑道：“笙笙，阿晟呢？……在楼上？他不是喝多了头痛吗，你就该在屋里好生照顾他，别管旁的了，热水我知道烧，银耳汤也知道热的。”
    顾笙咳了一声，道：“他其实还好，就是有些累，所以一回来我就让他上楼歇着了。那个，我给你们盛银耳汤来啊。”
    柳芸香有些失望。
    还当傻儿子彻底开窍了，看来是她想多了？
    可当时儿子那个样子，她绝不会弄错，好歹她也是过来人……
    还是等顾笙端了银耳汤回来，柳芸香借喝汤不动声色的看了又看，终于确定顾笙的双唇跟平时有细微的不同，才暗自笑开了。
    她就说自己怎么可能弄错，看来儿子也没她想的那么傻嘛，总算不枉费他们都看完了烟花，还有意逗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回来。
    柳芸香是过来人，能看出异样，裴诀也不傻，毕竟男人才最了解男人。
    见柳芸香笑得跟才偷鱼成功的猫一般，他也忍不住笑起来，跟柳芸香的笑简直如出一辙。
    只有赵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出来，一直专心喝着自己的银耳汤。
    但也够顾笙不自在了，娘和阿诀哥也笑得太怪了，她就知道，自欺欺人根本就不管用嘛！
    等梳洗完上了楼，赵晟再是快笑成了一朵花儿，她都坚持冷脸以对，省得某人再蹬鼻子上脸。
    赵晟倒也识趣，见她恼了，之后一直都不敢再惹她，还是等吹了灯，二人都躺下后，他才轻轻握住了顾笙的手，但仅此而已，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黑暗中，顾笙就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
    他们这个恋爱，谈得还真是跟她以往谈的都不一样。
    她以往可没这么雀跃、这么傲娇过，就跟个真正才十几岁的小女生似的，难道都因为那个人是赵晟？
    顾笙想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赵晟听得她的呼吸变得轻缓均匀起来，知道她睡着了，也闭上眼睛，很快含笑睡着了……
    次日，赵家村仍是一派的热闹，吃过早饭大家伙儿便跟昨儿一样忙碌起来。
    但因好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不用再现买现搬了，相应的也不少人都闲了下来。
    于是上午便有支了牌桌打牌投色子的。
    三叔公见大家只是小赌怡情，想着难得全村人都这么高兴，这么团结，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反正昨儿该来的外客都来过了，今儿应该不会再有，自家人关起门来，当然是想怎么乐，就怎么乐了。
    顾笙与柳芸香却没跟昨儿那样，早早就去会场与大家说笑，而是留在家给赵晟收拾行囊。
    毕竟下个月月底赵晟就要出发去府城了，三月底四月的天儿，肯定比现在热多了，带的衣裳鞋袜被褥这些，自然也跟现在的不一样。
    柳芸香一边收拾，一边禁不住感叹，“还当阿晟衣裳不少呢，这一整理才发现，拿得出手的真没几件，尤其也不知道府城如今流行什么料子什么样子，可别到时候让人笑话儿了他去。问题他明儿就得回县里了，我就是马上给他做，也来不及啊，之前一天天的瞎忙，我竟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儿。”
    顾笙听得笑道：“娘别急，他又不是马上就要去府城了，这不还有一个月呢，回头算着时间，给他送去就是了。我这次去县里，正好去布庄、成衣铺子都瞧瞧，再问问现在府城大概流行什么衣裳，到时候我们娘儿三个，一起给他送去，正好您和阿秀再逛一回县城，也给相公送行。”
    柳芸香这才眉头稍展，“还是笙笙你想得周到，那应该来得及。不过到时候我和阿秀就不去了，你去就是了，省得白白浪费银子，后边儿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顾笙嗔道：“不是早就跟您说了，不该花的不乱花，该花的也不能省吗？相公府试可是大事，我们全家都一起去给他送行，他肯定更受激励，更有力量，一上考场就事半功倍，说不到府试案首也一并抱回家，怎么能是白白浪费银子呢？”
    柳芸香一想也是，府试可是真正的大事，比当初自家盖房还紧要，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笑道：“行吧，那到时候我们娘儿仨就一起去给他送行。”
    等婆媳俩收拾得差不多，也交午时了。
    一家人便锁了门，齐齐去往了宴会场。
    就见会场已跟昨儿开宴前一样热闹了，大家的说笑声老远都听得见，一见娘儿几个过来，都纷纷笑着打招呼，“柳婶子和阿晟兄弟来了。”
    “柳大姐快过来坐，我给你和笙笙、阿秀都留了位子的。”
    “阿晟这边来坐，还是跟昨儿一样，你和裴公子一起坐上席吧……”
    待大家都落了座，三叔公的儿子估摸着肯定不会有外客了，便要吩咐开席。
    不想罗大夫却忽然来了，一见柳芸香、赵晟和顾笙就道喜，“这么天大的喜事，本该昨儿就来贺喜的，偏昨儿实在太忙，只好今儿来了，柳嫂子和赵相公赵娘子可千万别见怪。”
    娘儿三个都对罗大夫印象极好，怎么会见怪。
    柳芸香先就笑道：“罗大夫这话是怎么说的，又不是外人，我们怎么可能跟您见怪？”
    顾笙也笑，“就是，您总是这么客气。我本来还想着，吃了午饭就去镇上找您的，没想到您就先来了，倒是正好了。快请坐——”
    待罗大夫落了座，周围几桌的人都纷纷笑着给罗大夫打过招呼问过好后，随着三叔公的儿子一声吆喝：“准备开席了——”
    四个专门负责上菜的同族兄弟便都托了红漆大托盘，开始上起菜来。
    却是菜还没上齐，就见宋里长领着四个一身官服、腰挎朴刀的差役到了，“赵相公，这是县里来的差爷们，说是奉县尊大人之命，请你即刻去一趟县衙，配合调查你此番县试舞弊之事，你这就跟了差爷们走吧！”

 第187章 天且塌不了

    宋里长板着一张脸，语气也沉沉的，与他昨儿来贺喜时那满脸的笑容，满口的夸赞赵晟这个‘贤侄’，还要让赵晟以后务必多与他们家、与宋谦多往来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家村的人有几个见过县衙差役的，便是他们都一身官服，腰间还挎着刀，其实都不能让他们多害怕，也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反倒是宋里长的态度，让大家都霎时变了脸色，心也都提了起来，别说大人了，连孩子一时间都不敢再说话。
    足足一百多号人的会场，竟是眨眼间，已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默默看向了赵晟。
    ‘县试舞弊’？
    难不成，阿晟这次能考全县第一名，竟不是凭的自己的本事，而是靠的……作弊？
    赵晟被所有人都盯着，倒还能神色自如。
    欠身冲宋里长和四名差役一礼，才淡笑道：“四位差爷，县尊大人尚未见过我，所谓县试舞弊的事也还没有定论，怎么到了四位口中，却一副这事儿已经定了案，我已经被定了县试舞弊罪名的架势？”
    “我问心无愧，没做过的事到了哪里，都不会承认，也相信上头的大人们明察秋毫，查明真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届时若证明我果然是无罪的，我因为四位的失言，便受到损毁的名誉，四位可要如何弥补？还请四位说话务必慎重些！”
    宋里长能知道什么，所谓他县试舞弊的事，自然是四个差役说的，赵晟既问心无愧，当然不会客气。
    至于宋里长，昨儿赵晟便觉得他太油滑了些，也颇有些自大，应该是在青山当惯了“土皇帝”，便真以为自己是整个青山镇的主宰了。
    倒是宋谦，还勉强可交。
    可现在赵晟改变看法了，宋里长既这么擅长见风使舵，看来宋谦也没必要再深交了，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是绝对的，但“歹竹出好笋”的几率也实在不大。
    四个差役让赵晟这么一说，其中一个应该是打头的立刻瞪了一眼宋里长。
    才笑着与赵晟道：“赵相公误会了，我们并没这么说过，宋里长应该也是误会了，才会一时口误的，还请赵相公别见怪。但县尊大人等着您即刻去县里，配合调查却是事实，还请您收拾一下，就跟我们走吧。赵相公既问心无愧，大人们查明真相后，一定会还您清白的！”
    毕竟是县案首，在事情真出定论之前，还是该客气一些。
    不然回头真证明了他是无辜的，前途仍跟之前一样大好，他们几个小小的差役，就等着喝一壶吧，到底凡事都得防着个万一不是？
    一旁裴诀听到这里，懒洋洋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没见大家伙儿正准备吃饭呢，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大，有什么都等吃完了饭再说。你们几个从县里赶来，也肯定饿了，坐下一起吃吧，等吃完了，我兄弟也收拾好了，再出发也不迟！”
    顿了顿，看向宋里长，“至于你，就算了，今儿赵家村没你的饭，以后也不会有，趁早回家吃自己去吧！”
    几个差役这才看见了他。
    整个县衙上下谁不认识这位大爷的？
    忙都赔笑，“原来裴大爷也在这儿呢，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没看见您，还请千万见谅。”
    裴诀仍是似笑非笑，“平日大家都住县城里，你们会不知道我与赵相公好得穿一条裤子？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我在这里。便你们想不到，你们不是跟宋里长无话不谈呢，怎么他事先竟没告诉你们？”
    宋里长让他说得讪讪的，小声与打头那个差役道：“王捕头，我刚才是真一时没想到。我没想到县试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有人敢舞弊，简直太大的胆子了，我就没顾上其他的……”
    王捕头直接打断他，“行了，还没定论的事你干嘛一直挂在嘴边？刚才就口误了，现在还说，回头证明了赵相公是清白的，看你怎么着！”
    宋里长忙赔笑，“是是是，我再不说了便是。”
    心里却很是恼火，明明就是他们一路上说个不停，把赵晟县试舞弊说得跟真的似的；眼看要到了，也是他们让他先发的话，结果他按他们的要求发了话，倒全成他的错了，他招谁惹谁了？
    又有些后悔，刚才对赵晟态度不该那么冷硬，这不还没出定论呢，看赵晟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不像舞弊的。
    虽说赵晟若真出个什么事儿，他儿子府试时，便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但赵晟以后若前途大好，于他儿子的好处显然比少一个竞争对手多多了，说到底，府试那么多竞争对手呢，多赵晟一个少赵晟一个，又有什么差别？
    真该客气一些的，谁知道裴公子竟这么大的面子呢，他昨儿还以为儿子是夸大其词，想着县官不如现管，裴公子纵真再有权有势又跟他何干，听了几句就不耐烦听了，早知道就多问儿子几句了。
    王捕头已在赔笑又与裴诀道：“好叫裴大爷知道，县尊大人正等着赵相公呢，我们都是奉命办差，实在不敢耽搁了……”
    裴诀直接道：“那也不能不吃饭。这样，我跟你们一起回去，若龚大人怪罪，我来承担便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龚大人惩罚你们的，这总成了吧？”
    一旁三叔公与村里几个长辈们见状，忙也纷纷赔笑，“是啊差爷们，怎么着也不能不吃饭。正好我们马上开席，若差爷们不嫌弃，还请上座……里长老爷，您也上座……”
    王捕头几个虽不愿现在就得罪死赵晟，也不至于怕他，反正怎么说他们也是奉命办差。
    但裴诀他们就没法不怕了，惹急了，谁知道这混世魔王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他们可都亲眼见过，不但县尊大人，连府城来的大人们都待他客客气气，捧着哄着的。
    只得半推半就的由得三叔公等人弄去了席上，“行吧，那我们就吃了饭再走……”
    连同宋里长一起，没办法，他可是青山镇的里长，就算他刚才的态度是不好，也是他们这些小百姓们得罪不起的。
    裴诀这才低声与赵晟道：“阿晟，你快回去收拾一下吧，收拾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只要你没有舞弊，是真的问心无愧，我们就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见柳芸香赵秀都在一旁眼巴巴的，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惊慌。
    顾笙倒是不至惊慌，却也紧抿着唇。
    又道：“叫上伯母嫂子和阿秀妹妹一起回去吧，好生安抚一下她们，让她们别怕，就说一切有我呢，天且塌不了！”

 第188章 我要跟你一起去

    赵晟到了哪里都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当然一直都很镇定，并没有半分慌乱。
    不过还是谢了裴诀，“真是多亏阿诀你了，不然我肯定得很费一番口舌，才能争取到时间安抚我娘她们。那你先吃着饭，我先带她们回家去，等收拾好了我再过来。”
    待裴诀点头应了，“你只管去你的。”
    才上前揽了柳芸香，又招呼了顾笙和赵秀，一起回了家去。
    至于一旁同样满脸惊慌焦急的赵铁生，他便暂时顾不得了，只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娘儿四个很快回了家。
    柳芸香这才急道：“阿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娘绝不相信你会作弊，肯定是有人想害你！真是杀千刀的，见不得人好，回头我要是知道了到底是那个黑心烂肝的要害你，我一定跟他拼命！”
    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赵晟忙笑道：“娘您先别急，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肯定不会像您想的那么糟糕，您别自己吓自己，毕竟我自己有没有舞弊，自己还能不知道？好了，您带了阿秀把行李都替我搬下来吧，我有几句话与笙笙说……您相信我，绝不会有事的。”
    顾笙也道：“娘、阿秀，你们就安心吧，龚大人绝不会冤枉相公的，何况还有阿诀哥呢，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相公受委屈的。”
    柳芸香与赵秀这才都红着眼睛，叹息着上楼去了。
    到这会儿都还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那么欢喜，怎么下一刻就变了？
    赵晟待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方看向顾笙，道：“笙笙，我待会儿就要走了，娘和阿秀就交给你了，行吗？你也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且一定会是平安回来的……”
    话没说完，顾笙已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就算赵晟没有舞弊，问心无愧，此行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凶险，她也一定要一起去。
    以现在这么不便的通信，让她在赵家村度日如年的干等消息，她要不了一天就得疯了。
    当然得一起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真有什么万一，她也好立刻想办法！
    赵晟见顾笙一脸的坚定，心下涌过一阵热流。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才又道：“笙笙，我真不会有事儿。我方才就想过了，就算李县丞真不忿不平，打算先发制人，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够他搬府城的大人们来做救兵，彻查此事。”
    “那便极有可能是龚大人主动要查这事儿，自证清白，以免众口铄金了。毕竟县城就只那么点儿大，当日李天保大放厥词时，又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肯定很快就能传到龚大人耳朵里去。”
    “这种事，等传得人尽皆知后，便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咳，反正怎么都洗不清了。龚大人自然要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那至少现在我和他立场是一致的，他便怎么都会保我，所以笙笙你真的不用担心。”
    顾笙眉头仍皱着，“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和你现在换一换，你能不担心吗？反正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的，大不了，把娘和阿秀也一起带上就是了。反正她们留在家里也是担惊受怕，还不如大家都一起去，是福是祸，都一起面对！”
    话音刚落，柳芸香与赵秀便跑了进来，“是啊阿晟，我们也跟你一起去，不然留在家里也是白白担心，还不如一起去！”
    “四哥，你就让我们一起去吧，在家里我和娘也是吃不下睡不着，肯定等不到你回来，已经是皮包骨了……”
    最亲最爱的三个女人都拿哀求与希冀的目光看着自己，赵晟还能说什么？
    只得道：“行吧，那就都一起去，正好让笙笙带了娘您和阿秀，把县里到处再逛逛，现在到处都春暖花开，与上次你们去时大不一样了。”
    柳芸香怏怏的，“谁现在还有心情逛逛。那我和阿秀这就收拾衣裳去，笙笙你的你自己收拾，还是怎么着？”
    顾笙忙道：“我自己收拾，娘您和阿秀收拾你们自己的就是了。”
    待柳芸香与赵秀再次去了，才问赵晟，“就算真是龚大人主动要查的，你之前不是说过，李县丞在石竹经营多年，哪任县令来了，都得让他三分吗？万一龚大人强龙不压地头蛇……”
    赵晟笑了，“地头蛇再怎么着，也只是蛇，还没听说过蛇与龙斗，能斗赢的。以前那些县令与李县丞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想着任满就走人，当然好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这次情况不一样，‘科考舞弊’这么大的帽子，别说龚大人了，就是府城乃至更上头的大人们，都不敢沾上一丝一毫。相当于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龚大人，他当然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他此去，应该是给龚大人打辅助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晟就更不担心了。
    顾笙却还是皱眉，“若真是龚大人先发制人，刚才那几个差役怎么会是那样的态度？他们应该对你很客气才对。”
    赵晟勾了勾唇，“李县丞好歹也是石竹县的第二号人物，又是本地人，明面上不说，私底下肯定拥趸还是不少的。先把我吓得乱了方寸，说不定就能抓到我的破绽，达到他的目的呢？可惜我没那么不经吓，又背靠阿诀这棵大树。”
    龚大人好歹为官多年，岂是李县丞常年坐井观天能比的，他且等着看某些人因为一句话，便赔了夫人又折兵！
    半个时辰后，赵晟带着柳芸香娘儿三个，回到了会场。
    大家已经吃完了席，在焦急的等着了。
    一见赵晟回来，王捕头立刻迎了上来，“赵相公，现在可以走了吗？”
    赵晟笑着点头，“可以了，累几位差爷久等了，现在就出发吧。”
    又与裴诀道：“我娘她们要跟了我一起去县里，阿诀，一路上只能累你打点照顾他们了。”
    裴诀忙道：“多大点事儿，交给我就是了。反正进城就一条路，大家少不得要同行，王捕头，路上可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王捕头听得裴诀真要跟了一起去，还要带一群人，暗暗叫苦。
    这他们不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面上还得赔笑，“不敢当不敢当，该请裴大爷多多关照小的们才是。”

 第189章 绝不会有事

    见王捕头在与裴诀说话，赵晟又看向了一旁满脸担忧的三叔公等人，“让众位长辈和大家伙儿担心了，没事儿，我问心无愧，县里的大人们也明察秋毫，一定会尽快查明此事的。大家就安心等我娘她们回来，等她们的好消息就是了，至于我，到时候肯定要留在县学继续苦读，备考府试的，就不能回来，只能八月过了，再与大家喝酒了。”
    三叔公见他一直不慌不乱的，可见是真问心无愧，没有作弊。
    再想着他还有裴诀这样的贵公子兄弟，没见几位差爷在裴公子面前，都跟孙子似的么？
    那有裴诀一直陪着，他应该吃不了亏。
    老脸上的皱纹才舒展开了些，道：“好孩子，你娘什么人品，你打小儿什么人品，咱们全村谁不知道，怎么可能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你们只管去，家一定会给你们看好的。就是这次大家没热闹够，只能等你八月高中了后，再好生热闹一回了。到时候请戏班子，你可就不能再推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阿晟，我们都相信你，你打小儿书就念得好谁不知道，用得着作弊？”
    “柳大姐，你放心，你家里的狗和鸡都交给我，小猪仔我也给你留着，十天半个月你都甭担心。”
    “柳婶子……”
    赵晟一一谢过了众人，又叮嘱了一番期期艾艾也要跟了他们一起去县里的赵铁生，“爹也别担心，什么事儿都没有，您只管在家保重好身体，等娘她们回来就是了。”
    眼见王捕头笑容已实在很勉强，才招呼两拨人一起上了路。
    余下三叔公等人方才说是不担心，又怎么可能真不担心？
    几个家里日子自来窘迫的妇人甚至忍不住双手合十，在默默的祈求老天爷了。
    好容易看到希望，家里的日子要有转机了，往后一年再不省，一二两、二三两银子总有的省，于她们那样的家庭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谁知道这还没欢喜完呢，阿晟已让差爷们带走了，他可千万不能有事，给了她们希望，又让希望落空，还不如一开始就没希望的好呢！
    便是赵木赵林站在人群中，都忍不住皱眉。
    虽说娘和老四如今都恨他们恨得什么似的，他们也的确暗中咬过牙发过狠，娘儿几个得意什么拽什么，哪天跌个大跤，把牙齿都摔掉，才真是现了他们的眼呢！
    但眼见赵晟真遇上了麻烦，眼见就要跌跤了，他们还是不希望看到他真跌得头破血流的。
    惟有张招娣与朱春花满心都是幸灾乐祸，要不是怕引起众怒，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活该，这便是锅盖揭太早，敞了气的下场。
    还真以为他赵老四多厉害，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结果竟是作弊才考的第一，还这么快就被识破，拿去县里问话了，——果然是叫花子欢喜打烂砂锅，真是太解气，太痛快了！
    想着，见周围所有人都苦着一张脸，跟家里才死了人似的，与仅仅半个多时辰前，还一个个都赶着他们嘲讽鄙夷的嘴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就更痛快了。
    老天爷可一定要保佑赵老四这次再也站不起来，保佑他们娘儿几个再没有好日子过！
    又是半个时辰后。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青山镇，很快驶上了去往牛头镇的大路。
    前面一辆坐的是赵晟、裴诀和王捕头四人，后面一辆自然坐的便是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了。
    因已听过赵晟的分析，又想着裴诀会一直寸步不离陪着他，顾笙这会儿倒是不担心了。
    柳芸香却仍是脸青白黑的。
    等马车上了大路，便再忍不住掏出了怀里的荷包，直往顾笙怀里塞，“笙笙，这里面是家里现在全部的积蓄，包括昨儿收到的十几两贺银，我本来是打算今晚再跟你和阿晟交账的，谁知道……”
    抿了抿唇，“你都先收着，万一回头需要打点……本来家里的银子都是你赚的，我该都给你存着，还该把之前花你的那些银子都补给你的。结果前面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给你，现在又得花你的银子了，我心里真是……都快没脸见你了。希望阿晟这次平安无事吧，只要他人好好儿的，以后我一定让他都补给你……”
    话没说完，已快哭了。
    顾笙忙道：“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大家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吗？相公不止是您的儿子、阿秀的哥哥，也是我相公。我的银子就是你们的、家里的，您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真恼了！阿秀，你快劝劝娘。”
    赵秀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依言握了柳芸香的手，“娘，四嫂说得对，一家人就该共度难关，大不了，以后我们和四哥都对四嫂更好就是了。”
    又与顾笙道：“四嫂，你的好不止娘和四哥，我也会记在心里，这辈子都不忘的！”
    顾笙听得嗔道：“让你劝娘，你倒好，也跟着娘一起见起外来。好了，你们都别担心，相公这趟绝不会有事的，你们都别自己吓自己。”
    顿了顿，直接岔开了，“娘，这次居然收了十几两贺银呢？已经收了那么多贺礼，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贺银，看来知识真的就是财富！”
    柳芸香知道顾笙是故意引她说话，好让她别那么焦心。
    顺着她的话道：“我也没想到会收这么多。光镇上几位老爷就八两了，阿晟那些同窗又这个三百文、那个五百文的，还有……里长老爷家给的是三两，我昨晚数就已经十八两多了，还不连罗大夫今儿给的。要不都说只要考上了功名，就是熬出头了，一家人日子从此都好过了呢？可惜……”
    可惜偏遇上了眼前的破事儿，不然这会儿全家都该多高兴啊！
    顾笙忙笑道：“这算什么好过，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罗大夫也实在是个好的，咱们家每次办酒都来捧场不说，还特地赶着写了条子给我，到时候实在需要帮忙，就去找回春堂的二掌柜，真是难得！”
    一面把荷包塞会给柳芸香，“这荷包还是娘先收着，等我回头真需要时，再问您要就是了，我有强烈的预感，这次咱们的银子根本用不出去。”
    柳芸香强笑，“真用不出去，当然最好了，笙笙你是福星，你的预感肯定错不了的，肯定！”

 第190章 松了一口气

    次日午时，赵晟由王捕头几个带着，抵达了县衙，等待龚大人召见。
    至于裴诀，自然一直陪同在侧。
    临分别前，赵晟没有听裴诀的，让顾笙直接带了柳芸香和赵秀去他家里安顿。
    而是让顾笙带了她们去客栈安顿，“笙笙，娘和阿秀就先交给你照顾了啊，你放心，我一忙完，就会立刻去客栈见你们的。你们都吃好睡好，安心等着我就是了。”
    顾笙笑着应了，“我会照顾好娘和阿秀的，客栈黄掌柜也已那么熟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转头却没去客栈，而去拉了柳芸香和赵秀就去求见龚老太太，——别说柳芸香不能安心了，事到临头，她自己都不能安心，在县衙后宅待着，好歹有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幸得龚老太太很爽快就见了她们，“还当要过些日子才能再见到你这丫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相公可才中了案首，你该高兴才是啊。”
    顾笙便猜到龚老太太应该还不知道外面的事了，勉强笑道：“原本是挺高兴的，可临时出了点儿岔子。倒是您老人家气色比前几日还好，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又给龚老太太介绍柳芸香和赵秀，“这是我婆婆和小姑子，因我相公临时出了岔子，一家人都不放心，所以都一起进了城来。本来上次就说好了，下次再见时，一定要奉上给您老人家、太太和大奶奶的礼物，谁知道这么匆忙，竟仍是来不及准备，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都快没脸见您了。”
    龚老太太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时常来瞧瞧我，陪我说说话儿，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你婆婆和小姑都生得好，难怪你相公生得那么好，敢情是一家子都生得这么齐整，是家传的。”
    柳芸香也算见过世面的，虽心乱如麻，闻言还是忙带了赵秀一起屈膝给龚老太太行礼，“多谢老太太夸奖，我们实在当不起。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说得龚老太太很是高兴，与柳芸香道：“以后得了闲，就跟了笙丫头来串门儿，我家以前也是穷过的，不讲究那些虚礼，你们娘儿们只管放开些。”
    见娘儿三个虽都在笑，“只要老太太不嫌弃，我们以后肯定常来请安。”
    笑容却都是硬挤出来的，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索性问顾笙，“丫头，你刚才说你相公临时出了点儿岔子，什么岔子呢？你说说，说不定我能搭把手。”
    顾笙来求见龚老太太，说到底打的就是实在不行了，她还可以求一求龚老太太的主意。
    但想着龚老太太明显什么都不知道，又觉得开不了口。
    片刻才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能解决好的，就不给老太太添麻烦了。您老人家肯见我们，我们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正说着，龚太太来了。
    顾笙少不得又介绍了柳芸香和赵秀一回。
    龚太太对柳芸香和赵秀印象也不错，“原来赵相公的好相貌竟是家传，可真是好看的人都聚到了一家里。”
    寒暄完了，才问顾笙，“赵娘子是不是担心前头赵相公呢？你放心，有我家老爷在，赵相公出不了事儿。我刚才听说你们来见老太太，便猜到赵相公应该已经见到我家老爷了，所以已打发了人去前面守着，一有消息就来报，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还当顾笙肯定要求龚老太太，柳芸香和赵秀也肯定会哭哭啼啼，指不定还会来个长跪不起。
    毕竟这种人龚太太见得多了，哪怕真有苦衷，也实在很难不厌烦。
    却不想，不但顾笙没求，柳芸香与赵秀也没哭哭啼啼，明明就是两个底层的村妇村姑，穿着打扮也普普通通，瞧着却比好些自诩体面人家的太太小姐还强些。
    龚太太因为一开始期望值太低，当发现原来都比她想象的好得多时，自然好印象也是翻倍的。
    顾笙听得龚太太明显都知道。
    忙笑道：“不瞒太太，我的确很担心我家相公，我娘和小姑就更担心了。毕竟前一刻还在天堂，后一刻却是……但我们都坚信，我家相公绝不会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他自己也说无论到了哪里，他都敢说自己问心无愧。所以我们担心归担心，倒还不至彻底乱了方寸，现在又有太太这话，我们就更安心了。”
    龚太太笑道：“赵相公长得好，才学也尽有，县试之前我家老爷就赞了好几次，听说县学里教谕和夫子们也经常赞不绝口的，可见他这次中案首是实至名归，用得着偷偷摸摸？可不招人妒是庸才，他太出众了，便难免惹人妒忌。”
    “这不就听说放榜那天，便有人当众胡说八道？我家老爷听说后，很是生气，这何止是在质疑赵相公、质疑他，简直就是在质疑朝廷的科考制度、选才制度！所以我家老爷才会临时急召了他到县里来，打算当众再让他与质疑者比试一场，让质疑者输得口服心服，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胡说八道，妒恨诋毁了。”
    原来真让赵晟说中了，的确是龚大人先发制人，主动召的赵晟到县里来，为的还是让赵晟当众再与质疑者比试一场。
    顾笙的心这下终于彻底落了回去。
    见一旁柳芸香与赵秀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冲二人轻轻点了点头。
    才笑着与龚太太道：“我家相公当日也说过，不招人妒是庸才，且由得那些人说去吧，总归他问心无愧就够了。可我心里还是不得劲儿，明明就是靠自己苦读考来的好成绩，凭什么让人那样胡说八道？幸得有县尊大人为他做主，给他再次证明自己，让胡说八道的人口服心服的机会，我们娘儿几个都不知该怎么感激县尊大人、感激太太才好了。”
    龚太太见顾笙会说话，她当枕边人的当然知道龚大人的打算，还真不是为的赵晟，而是为的他自己。
    这一点，顾笙也未必就明白不过来，只怕心里早就有数了。
    却张口就是龚大人是为赵晟做主，满口都是感激……龚太太笑得更和气了，“赵娘子太客气了，我家老爷也不只是为的赵相公，也是为的他自己。‘科考舞弊’这样的话也敢张口就来，我家老爷可受不起这顶大帽子！”

 第191章 间接制造了机会

    柳芸香与赵秀知道些前情的，好歹还能将顾笙和龚太太的话听明白个七七八八。
    龚老太太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听得那叫一个满头雾水。
    再也忍不住问龚太太，“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彦哥儿他娘，你快与我说说，再当着我的面儿打哑谜，我可恼了啊！”
    龚太太忙笑道：“娘别恼，这不是怕您听了生气，之前才没告诉您吗？现在您既知道了，我也不瞒您了。是这样的，之前老爷不是点了赵相公做案首吗，结果李县丞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
    就把李天保当众大放厥词的事大概说了说，“老爷听说后，很是生气。李县丞就是石竹人，族人众多，又当了这么多年县丞，老爷向来倚重他娘也是知道的，他们家的人干的好些事儿，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事儿老爷如何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岂止是在质疑赵相公，这简直就是公然在质疑老爷，质疑朝廷的科考制度！这才会想出了急召赵相公进城中，当众再与那第二名李天青比试一场，让李县丞和李家所有人都口服心服，以后再不敢胡说八道。”
    龚老太太这下明白了。
    立刻骂起李县丞来，“就他那棒槌儿子，哪来的脸质疑赵相公，质疑我儿子呢？他有多惯他那棒槌儿子，满县城都知道。肯定是他当着儿子的面就胡说八道，他儿子才会学了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胡说八道的，真是一张嘴比粪坑还臭！”
    又道：“那李天青又是谁？没听说姓李的还有儿子呀，不然也不能把个小妇养的棒槌当宝了，还能考县试第二名，肯定不是他儿子。是李家族里的子弟不成？”
    龚太太点头，“听说是李家族里这一辈最出息的，平日卞教谕和县学里夫子们也常夸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赵相公点了案首，他们才不服气吧？正好赵相公之前因为生病耽误了半年，赵娘子又给娘治过病，老爷因此见过赵相公几次，他们就更有的理由了。”
    龚老太太冷笑道：“还觉得挺光荣，人赵相公耽搁了半年都能比他们家的人强，我要是他们，才没脸闹呢！笙丫头给我治病又怎么了，他们家有本事也出个笙丫头这么能干的媳妇儿。可惜就算也出了笙丫头这么能干的媳妇，他们家的男人也中不了案首，这又不是凭人情，拼的可是实力，是真才实学！”
    顾笙见龚老太太恼了，忙笑道：“老太太别生气，为那些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当。也是怪我，当初若是不想着我相公便能得龚大人一句指点，都肯定受益匪浅，便让他来拜访龚大人，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儿了。”
    龚老太太瞪她，“你这丫头干嘛怪自己，你有什么错？再说可是我催的你们老爷先打发人去叫的你相公，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是也该怪呢，谁让我要多事，谁让我要生病的？”
    龚太太忙笑道：“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您千万别为那些个混账东西气坏了身体。赵娘子你也是，不许再自责，真要自责，当日还是我先说的让我家老爷指点赵相公一二呢。根子就不在这上头，安了心妒恨你、要找你事儿的人，没有这个理由，也要找你那个理由，理他们呢！”
    顿了顿，问顾笙，“这个时间点赶到，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先让人带你们去吃了饭，再过来老太太这里等消息也是一样的。”
    顾笙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从来不会跟食物作对。
    也怕柳芸香与赵秀饿坏了身体，打昨儿起，母女俩就没正经吃过多少东西。
    遂谢了龚太太的好意，“那就给太太添麻烦了。”
    龚太太摆手笑道：“麻烦什么，我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你们也别急，事情虽急，也肯定得先让赵相公吃完了饭再比试，等你们吃好了，前头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了。方妈妈，你带赵娘子她们吃饭去吧——”
    顾笙再次谢了她，柳芸香与赵秀也屈膝行礼，然后一起随方妈妈去了。
    龚太太这才又笑向龚老太太道，“娘，您要不睡一会儿？您就在榻上歪了，我给您捶着腿，您眯一会儿吧？”
    龚老太太嗔道：“满屋子的丫头婆子，还要你这个太太给我捶腿，家里还养她们做什么？让丫头给我捶就是了，你要累了，也回去眯一会儿吧，一天天也够你操心了。”
    龚太太笑道：“我不累，就借娘的地儿也歪会儿吧，也省得待会儿赵娘子她们吃完了饭，我还得过来一起等消息。”
    因这些日子婆媳相得，龚大人把唯一一个跟了他好些年的通房也发嫁了，龚太太待龚老太太自然越发孝顺了，原来她做的一切她家老爷真都看在眼里的，那她当然得做得更好！
    儿媳亲近自己，龚老太太当然也高兴，“行吧，那你就上榻来也歪会儿。”
    婆媳俩又说了几句话，便都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龚太太并不困，不由就想起这次的事来。
    李县丞仗着是地头蛇，土生土长，族人众多，对她家老爷阳奉阴违，甚至明里暗里使坏，拖她家老爷后腿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哼，不过区区一个秀才，通过矮子里选高子，暗地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才举上孝廉，终于一步步做到了县丞，也该知足了。
    却还妄想拿捏上官，让上官都得看他的脸色，做无名却有实的一县主官，连县案首都一副非得他们李家子弟莫属的架势，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
    既然这次他自己非要纵容蠢儿子撞上来，非要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她家老爷了。
    说来他做石竹县丞都快二十年，也的确早该退位让贤了。
    还亏得赵相公才学出众，间接替她家老爷制造了机会，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得亏赵娘子，要不是当初赵娘子来给她婆婆治病，只怕也引不出后面这些事来。
    要不，两家索性趁这次机会，把关系更近一步？
    赵相公已是看得见的前途大好且不说，便是赵娘子，将来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便会又治好哪个高官、哪个贵人？
    说来赵相公的妹子倒是比她想的好得多，相貌人品瞧着都不错，做个小儿媳倒也凑合，就是出身家世都的确太低了些……不过有个秀才亲哥哥，倒也勉强了，且先瞧着吧……

 第192章 拼的真是实力

    不一会儿，顾笙娘儿三个吃完了饭，又特地逗留了一会儿，好给龚老太太和龚太太留出午休的时间来。
    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请方妈妈带她们返回了龚老太太院子里。
    龚老太太与龚太太已经小憩好了。
    一见娘儿三个回来，龚太太便笑道：“赵娘子你们吃好饭了？前头刚传了话进来，赵相公也已经吃过饭，马上就要开始跟那李天青，还有这次县试的前十名开始比试了。除了李县丞、卞教谕和县学的几位老夫子，我家老爷还特地请了县里的士绅耄老们来现场见证，绝不会再给人以非议赵相公、也非议我家老爷自己的机会。”
    顿了顿，“赵娘子、赵太太和赵姑娘都只管安心吧。”
    总算有赵晟最新的消息了，顾笙暗自松了一口气。
    忙笑道：“多谢太太告知，我们娘儿几个总算能安心了，若不然，我们手心里这把汗还不知道得捏到什么时候去。”
    对龚太太唤柳芸香‘赵太太’之事并未纠正，反正彼此往后打交道的时候应该不会多，也省得还要特地给龚太太解释，指不定，龚太太还未必赞同柳芸香的行径，又是何必？
    柳芸香和赵秀也忙向龚太太道谢，“亏得有老太太和太太这般和善好心，我们才不用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碰乱撞，等这次事情过了，我们定要好生答谢一下老太太和太太才是。”
    龚太太摆手笑道：“都别客气，于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何况也攸关我家老爷，大家都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要同舟共济了。都别站着了，快坐吧，坐着等消息也是一样的。”
    龚老太太也笑道：“我老婆子脖颈不好，实在不习惯仰着头与人说话，都坐吧，别拘束了。笙丫头，你快扶你婆婆坐。”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这才笑着道了谢，各自落了座。
    龚太太余光一直在观察赵秀，见她细看之下，漂亮倒仍是那么漂亮，却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又禁不住犹豫了。
    再是小儿媳，不用像选长媳那么严格，将来总要做一房主母的，这么小家子气，万一连下人都弹压不住，如何是好？且妯娌间差距大了，时间一长也是彼此都不自在。
    还得防着儿子将来埋怨，为什么给哥哥们娶媳妇儿就精挑细选，轮到他了，就随便娶个村姑，防着将来孙子孙女都跟着一辈子受影响……算了，还是打消了念头吧。
    顾笙娘儿三个自不知道龚太太在想什么。
    虽有龚太太的话了，她们心里还是不踏实，一直盯着门外的眼睛都只差快望穿了。
    彼时县衙的前堂里，赵晟正全神贯注的笔走游龙，几乎都不用思考，一列列极漂亮有力的馆阁体已跃然纸间。
    虽然题目都是现场抽取的，每个人事先根本不知道，自然也来不及准备，依然影响不了赵晟的发挥。
    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之前龚大人指点他那几次，他也是真的受益匪浅。
    别说现在整个大堂里只有三十人不到了，就算足有三百人都盯着他看，他也丝毫不惧！
    赵晟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李天青等同场比试的九人，都造成了如何巨大的心理压力自不必说。
    李天青甚至早已在心里苦笑，之前他还当赵晟此番有实力归有实力，多少肯定还是有运气的成分。
    现在看来，人家拼的真全是实力，便不是龚大人主考，换了其他大人，结果也肯定是一样的。
    好在是李天青这些年寒窗苦读积攒下的知识才学也是实打实的，这次的第二名也是凭自己实力考出来的，苦笑过后，还能尽快调整好状态，继续答题。
    坐在龚大人旁边，长得白白胖胖的李县丞就没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后背早已让汗水浸透，额间也渐渐能看到细细密密的汗珠。
    明明才二月底的天儿，怎么就热到这个地步了？
    又禁不住后悔，为什么要对着儿子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乱说一气。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呢，打小就是个单纯没心眼儿，有什么说什么，根本藏不住话的，他要教他也该慢慢儿来，有策略的来，不该一股脑儿都塞给他，什么都不避他的。
    现在可该怎么办，一旦证明了赵晟是真实至名归，县尊以后要整治起他来，可就名正言顺了。
    说不定，都不用等以后，眼下县尊便会直接发难，非要他当爹的为傻儿子那些口无遮拦的话，给他一个交代了。
    哎，谁知道县尊这次手脚会这么快呢？
    他都还在犹豫，要不要趁这次机会，使人去府城下下话，活动活动；县尊已经直接发了难，还把阵仗弄得这么大，摆明了想小事化大，——看来这次，他真是凶多吉少，多半要保不住头上已经戴了十几年的乌纱帽了……
    能考取此次县试前十名的，都是整个石竹县的佼佼者，自然答题速度也好，应变能力也好，都是全县学子中的翘楚。
    以致不过一个半时辰后，十个人便都已交了卷，只等结果了。
    龚大人遂立刻带着教谕夫子们，挨个儿评阅起十人的考卷来：先都是一道有关四书五经的题目，再是一篇文章。
    便龚大人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今儿的重点主要在赵晟和李天青的考卷上，评阅起来自然都是加倍的谨慎。
    饶是如此，最后所有人仍都公推，的确是赵晟的文章做得要比李天青的更胜一筹，“赵晟的立意更高远些，文章也更老道，李天青的当然也不错，很有新意，但终究进步的空间更大。”
    龚大人眼里这才有了笑，问李县丞，“李县丞觉得呢？”
    李县丞能觉得什么，大家都公推赵晟的文章更好，他就算觉得赵晟的不好，难道就能改变结果不成？
    何况便是他，也得承认的确是赵晟的更好些……片刻，才强笑着挤出一句：“下官也觉得赵晟的文章更好，到底是县尊亲自指点过的，强将手下无弱兵么，相信其他人也都是口服心服。”
    只心里终究不痛快，因为已明白这次自己这条地头蛇，肯定是斗不过强龙了，到底还是刺了龚大人一句。
    李天青见自家伯父之前不听自己的，立刻带了李天保登门赔礼道歉就算了，都到了这会儿，竟然仍死鸭子嘴硬，心里已着实不知该说什么。
    伯父怎么就不明白，县尊大人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次机会，肯定不会再容忍他，他只有立刻服输认栽，才能好歹保住最后的体面？

 第193章 当众发难

    李天青只得自己笑道：“学生之前在学里便不如赵兄多矣，如今更是口服心服，以后还望赵兄能不吝指教，大家共同进步。”
    心里唯一的庆幸，便是方才的比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来应当不至于影响他接下来的府试与院试。
    当然，龚大人若实在要给他穿小鞋，让他府试都过不了，更别提院试，他也只能认了，谁让这次的事情也算间接因他而起呢？
    大不了，他三年后再来一次就是，总不能三年后他还能被“猪队友”们拖一次后腿。
    龚大人见李天青还算上道，看了一眼卞教谕。
    卞教谕便笑道：“你等都是我们石竹县的佼佼者，今年全县上下的希望，理当同舟共济，共同进步。想来有了方才这额外的一场比试，过些日子府试时，你们都能更加沉着冷静，成竹在胸，我们且等着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赵晟与李天青等人闻言，忙都拱手应道：“教谕大人的教诲我们都记住了，一定会同舟共济，不辜负大人们的期望。”
    龚大人这才笑道：“离你等出发去府城，只得一个月时间了，你等都得抓紧了时间，做最后的努力才是。正好本县接下来这段时间，公务不甚繁忙，你等得了闲，都可以带了你们做的文章来县衙求见本县，本县很乐于指点你们。若时间安排得过来，本县也可以去县学当面指点你等，你等能在府试和院试时取得好成绩，本县也面上有光不是？”
    这话一出，众学子霎时都是满脸的惊喜。
    能得县尊大人指点，他们肯定能进步巨大，虽不敢跟赵晟一样，奢求案首什么的，能顺利通过府试，甚至还能侥幸通过院试的希望肯定要大上许多。
    之前还曾暗暗酸过，赵晟倒是运气好，就娶了个好老婆，能治龚老太太的病，便让他也跟着沾光，得县尊大人另眼相待。
    也不怪李县丞不服气，他们心里谁又服气了，只不过敢怒不敢言而已。
    不想龚大人现在一样肯指点他们，可见之前他指点赵晟并不全是为的私心，——话说回来，他就是为的私心又如何，百行孝为先，全县的大夫都治不好龚老太太的病，就赵晟的老婆能，龚大人不该对赵晟另眼相看呢？
    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何况赵晟的确才学出众，长得又好，谁又能不喜欢才貌双全之人，换了他们，肯定也一样的……
    想着，忙都纷纷向龚大人道谢，“县尊大人日理万机，还肯抽空指点我等，我等真是感激不尽。”
    “我等一定加倍努力，只求不辜负了大人的这一番苦心。”
    “能得大人这般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实在是我等的福气，也是所有石竹百姓的福气……”
    龚大人捋须而笑。
    等大家都赞完了，才看向李县丞，板了脸道：“李县丞，本县听闻，放榜当日，令郎竟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质疑本次的县案首赵晟名不副实，名副其实的该另有其人。还公然说赵晟‘科考舞弊’，这可不止是在质疑赵晟、质疑本县和卞教谕，乃至李县丞自己，更是在质疑朝廷的科考制度、选才制度！”
    “所以本县才会特地把人都赶着召齐了，以杜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一应可能性，避免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众学子与之前的排名几乎一样，可见并无任何人有任何舞弊之举，李县丞还有什么话说？若是没有，本县便要下令捉拿令郎，依律定罪，以儆效尤了！”
    李县丞县试时便看过赵晟的试卷。
    便是当时也得承认，赵晟的确当得起案首，龚大人与卞教谕都没有徇私。
    但他却存了私心，他就一个秀才出身的县丞而已，这辈子已经到头了，便是县丞都不知道还能当到什么时候。
    偏他唯一的儿子还不争气，便是往后县试时，他能找到机会，让儿子过县试，府试院试时又该怎么办？
    那么必然他儿子只会连他还不如，他不趁早为儿子谋条后路，将来眼睁睁看着他饿死不成？
    正好李天青是块念书的好材料，这次县试极有可能中案首的，只要他中了案首，秀才便稳了，他再资助他考举人考进士，将来儿子有了靠山，怎么都不至饿死，他便死了也能瞑目了。
    却不想，他明明考完就隐晦的与龚大人和卞教谕表明过自己的态度，还暗示了只要他们肯通融，他肯定少不了好处。
    本来李天青也才学出众，一样当得起案首。
    而二人虽没直接答应他，但他们既没当场反对，便是默许了，这也是官场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矩。
    所以他回家后，才会忍不住得意，只当李天青的案首已经稳了；他儿子更是听风就是雨，看过榜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都敢胡说八道，等他知道时，根本什么都已经迟了……
    但李县丞最想不到的，还是龚大人竟会立刻就当众发难，还如此的不留情面。
    他还以为，龚大人会委婉的来，循序渐进的来，那事情便大有周旋的余地。
    李县丞额头又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片刻才强撑着道：“大人许是听岔了，犬子虽年少无知，从来口无遮拦，但不该说的话还是不敢说的，还望那个明鉴……”
    话没说完，已被龚大人冷笑打断了，“李县丞的意思，本县是在信口雌黄了？当日可那么多人都听见了，都不用本县再传其他证人，赵晟、李天青二人已能作证，李县丞还有什么话说？本县虽才来石竹两年多，却向来与李县丞同僚相得，眼下少不得奉劝你一句，惯子如杀子，儿孙哪里不好了，一定要立刻管教。而不是变着法儿的替他开脱纵容，将来万一酿出更大的祸事来，岂非后悔也迟了！”
    赵晟随即也越众而出，拱手道：“学生可以作证，当日李天保的确公然质疑过学生的案首来路不正，名不副实，也的确质疑过大人徇私，还曾扬言，要去府城连大人一起告，罪名便是……‘科考舞弊’。这一点，李兄当时也在，的确可以作证，还请大人务必为学生做主，还学生一个清白。”
    龚大人便又看向了李天青，“李天青，你怎么说？”
    李天青心知李县丞已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看了一眼满脸灰败却明显仍想儿子也保、乌纱也保的李县丞，很是挣扎为难，虽然他事先真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赞同，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才学来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的确是间接因为他，事情才到了这一步的……
    李天青抿了好几次唇，到底艰难开了口，“当时学生的确在，可以作证李天保……的确说过这些话……”

 第194章 两害相较

    顾笙她们在龚老太太院子里也很快知道赵晟再次胜出、尤其是胜了李天青，连李天青自己都说‘口服心服’之事。
    娘儿三个霎时都是肉眼可见的真正放松了下来。
    要不是想着是在龚太太家，龚太太与龚老太太还在，都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龚太太也是笑容满面，与顾笙道：“我就说赵相公才学出众，实至名归吧，果不其然再考一次赵相公仍是第一，再考多少次他都是第一。看那些混账东西这下还怎么胡说八道，自己没本事还一肚子的坏水儿，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呢！”
    顾笙笑道：“您太夸奖他了，他也就是平时底子打得还行，又得了龚大人指点，才能侥幸胜出而已。等府试院试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肯定就算不得什么了，但他仍会努力，不辜负龚大人和太太对他的期望的。”
    龚太太道：“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光凭有赵娘子这么好的贤内助这一点，我也相信赵相公到了哪里，都能脱颖而出的。”
    又问柳芸香，“赵太太，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你到底是怎么娶到的，可真是太有福气了，你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柳芸香忙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太有福气了，都是托的太太和老太太的福。”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顾笙见时辰不早了，结果既已出了，赵晟定不会有事了，自然不好再继续打扰龚老太太与龚太太。
    遂婉拒了婆媳俩还要留她们吃晚饭的好意，说好回头还会来拜见后，告辞出了县衙后宅。
    赵秀这才拍着胸口，接连出了几口气后，道：“明明龚太太看起来那么和善，怎么我在她面前，还是会忍不住一直都那么紧张呢？对上龚老太太就不会，总觉得她跟咱们村儿里那些和善的奶奶婆婆们，没什么两样。”
    顾笙听得笑道：“可能是因为龚太太瞧着便是大户人家当家的太太，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龚老太太却更随和吧？”
    赵秀忙道：“对，就是像四嫂说的这样，龚太太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生恐在她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四嫂，我刚才没说错做错什么，丢你和四哥的脸吧？”
    “怎么会？”
    顾笙失笑，“你做得够好了，你这样的年纪经历，又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能做到你这样，已经够难得了。就是要这样，无论对上谁，富贵还是贫贱，都不卑不亢就对了。再说我和你四哥多大的脸不成，自家妹子，说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呢。”
    柳芸香笑着轻推了一下赵秀：“听见没，你四嫂教你呢，别人可求也求不来，千万得记好了。”
    顾笙忙笑道：“娘就笑我吧，您虽嘴上没说，但您直接就这样做的，以实际行动耳濡目染可比光说强多了。现在总算可以安心去黄掌柜那儿安顿，晚上娘也可以安心吃饭，安心睡觉了吧？”
    柳芸香吐了一口气，笑道：“总算只是虚惊一场。我就说我家阿晟从不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也亏得有大老爷给他做主，龚老太太和龚太太也都是好心人。”
    赵秀笑道：“四哥一开始就说自己问心无愧，他这些年的苦读也不是白费的，那些人想往他身上泼脏水，简直就是……”
    话没说完，就见前方忽然怒气冲冲走来了个白胖体面的中年男子。
    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子，一边疾走着，一边还叫着：“伯父，您听我解释。刚才咱们真只有您辞官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然您不但保不住天保，过些日子，您的官位一样保不住，还会加倍的难堪，到时候就真是竹篮打水两头空了，您……”
    顾笙目力耳力都更好，不待二人走近，已认出年轻男子正是李天青，那他叫‘伯父’的中年男子是谁，不言而喻。
    忙要拉了柳芸香和赵秀闪一边去。
    却是来不及动作，就听得“啪”一声脆响。
    顾笙本能的看过去，果见是李县丞劈手给了李天青一耳光，“吃里扒外的东西，这几年我真是白供你吃穿，白供你念书了。那般紧要的时刻，你不但不向着我，反而帮着一群外人坑我，我倒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只是过了县试而已，连个童生都还不是，离你自己长硬了翅膀想飞起来，且差得远呢！滚远点，不许跟着我，也不许再回我家里去，从今往后，我李光林没有你这个侄儿！”
    李县丞恨恨的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大步走了。
    余下李天青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快要彻底看不见了，才抬手抹去了嘴角渗出的血迹，无声苦笑起来。
    伯父恨他不经他同意，就自作主张替他说了要辞官的话，可两害相较取其轻，辞官好歹还能保住现有的一切，至多再出一点儿血；不辞却是极有可能到头来什么都保不住，还连最后的体面与尊严都没了……
    念头闪过，忽然察觉到好似有人在看自己。
    李天青下意识一偏头，就见不远处站了老少三个女人，他记性一向好，几乎是一瞬间，已想起三人正是赵晟的母亲、妻子和妹妹。
    没来由就是一阵心虚与羞愧。
    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李天保胡说八道，也不用把她们都折腾到县里来……
    片刻，李天青才冲顾笙三人歉然一个欠身，转身也大步走了。
    柳芸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低声问顾笙，“笙笙，他们谁啊，刚才那人为什么冲咱们鞠躬？”
    顾笙收回视线，低道：“冲我们鞠躬的，就是这次县试的第二名了。刚才打他那个人，我若没猜错，应该就是县里的李县丞，不过没准儿很快就不是了。倒是没想到，李天青跟李县丞，还有那个可恶的李天保真的挺不一样……”
    “啊？”
    柳芸香已没好气道：“原来就是他们！也就是我刚才不知道，不然一定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看看自己干的都叫什么事儿，以为自家是当官的，别人就不能考案首，只能他们家的人考呢？真是好大的脸！”
    顾笙想到李天青接连几次都显然不肯跟李县丞父子同流合污，笑道：“娘别生气了，他们不没讨到便宜呢，可见邪不胜正，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先去客栈安顿吧。阿秀，你说……阿秀，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赵秀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的道：“我没想什么，我们走吧。”

 第195章 岂能由得他

    娘儿三个很快到了客栈里。
    黄掌柜正在柜台前忙活，听得有人叫：“黄掌柜忙着呢？”
    下意识抬头一看，立刻笑容满面，“我是说今儿怎么一早起来就有喜鹊在门外叫，想着难不成是有贵客要登门？没想到就真等来了贵客，还不但赵娘子来了，柳太太和赵姑娘也来了。您几位这些日子都好吧？还没恭喜柳太太，教养出了赵相公那么出息的儿子呢！”
    顾笙笑道：“黄掌柜也太会说话了。难怪我方才瞧着，您店里人来人往的客人，肯定都是您会说话、会做生意的缘故。”
    柳芸香也笑道：“多谢黄掌柜了，都是托大家伙儿的福。”
    黄掌柜直笑，“我才是托赵娘子和柳太太的福，托赵相公的福呢。”
    说着压低声音，“赵娘子不知道，自从我请的舞狮队在门口热闹了一回后，都知道我这儿出了县案首，都抢着来住店呢。这几日房间都是满员不说，一日三餐也是顿顿满座，我老婆昨晚还说，这几日赚的银子，都快抵得上以前两个月的了！”
    顾笙笑道：“那可真是恭喜黄掌柜了。不过我们这会儿才来，肯定已经没屋子了吧？那我们还是去别地儿……”
    话没说完，黄掌柜已急道：“别人来住店是没有了，可赵娘子一家来住，怎么着都不可能没有。便是把我们自家人住的屋子腾出来，也不能让赵娘子一家没地儿住啊！您放心，我这就让人给您收拾去。对了，赵相公也一起进城来了吗，我是给您准备两间屋子，还是三间呢？”
    不待顾笙说话，又道：“您千万别跟我客气，我们全家都感激您和赵相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刚才说那些，也是为了表达我的感激！”
    顾笙失笑，“看出您的感激了。那还是给我们准备两间屋子吧，我相公这会儿在县衙拜见县尊大人，应该也快过来了。”
    黄掌柜奉承道：“嗨呀，我们这些人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大老爷一次，赵相公却是随时都能去拜见，这案首就是不一样哈，我儿子将来能有赵相公一成出息，我睡着都要笑醒了。我这就叫我老婆，去给您几位收拾屋子啊，晚饭您几位也甭操心了，我老婆知道安排的……”
    让人去叫了黄娘子来，亲自带人给顾笙她们收拾屋子。
    待屋子收拾好了，又忙让人去打了热水来娘儿三个梳洗，服务的那叫一个细心周到。
    于是一刻钟后，顾笙和柳芸香赵秀已都梳洗好，还捧了热茶，在舒舒服服的说话儿了。
    顾笙想到龚老太太和龚太太的和善，因与柳芸香道：“娘，您会做枕套吧？……那我们明儿去买些好点的细棉布，我想给龚老太太和龚太太都做一对儿枕头，里面装上各色安神助眠的药材，下次去拜见时送给她们，您觉着怎么样？她们的确什么都不缺，但我们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好歹也是我们的心意。”
    柳芸香忙点头道：“是这话，人家缺不缺是人家的事，我们送不送却是我们的事儿。可惜昨儿走得急，不然家里料子多的是，现在也只好花钱去买了。四个枕套的话，我和阿秀一起做，一天应该差不多，但送给龚老太太和龚太太的，总得精巧些，我们争取两日做出来，笙笙你大后日送去吧。”
    顾笙笑道：“那就大后日送去吧。再过两日，相公也该回县学继续念书了，我们忙完了，正好回家去。”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黄娘子热情的声音，“赵相公，就是这里了。赵娘子，赵相公回来了——”
    顾笙与柳芸香忙接了出去。
    见果是赵晟回来了，柳芸香先就笑道：“阿晟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进屋……阿诀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顾笙则谢了黄娘子，“多谢您了，您且忙您的去吧，都是老熟人了，我们不会客气的。”
    待黄娘子笑眯眯的走了，才也进了屋里。
    就听得赵晟道：“阿诀本来要跟我一起过来吃饭的，谁知道刚出县衙，他家钟叔就找了来，说是有家书等着他看，他怕万一误了正事，所以先回去了。”
    柳芸香道：“我还说晚上要好生跟他喝两杯呢，从昨儿到今儿，都多亏了他费心。不过家书的确更重要，只有明儿再谢他了。”
    赵晟笑道：“他也不是外人，什么时候谢都一样的。倒是你们怎么都不听我话，让你们直接来客栈安顿，结果就只比我早到了半个时辰？笙笙，是你的主意吧？”
    不待顾笙说话，柳芸香与赵秀忙都道：“不是笙笙的主意，是我的主意，老四你要怪就怪我。”
    “四哥，是我，你别怪四嫂……”
    顾笙失笑，“娘和阿秀别急，你们看相公的样子，像生气的吗？好了，你也别逗人了，先说正事儿。李县丞是不是要因这次的事儿，辞官了？”
    赵晟讶然，“这你们也知道？不是说你们知道比试的结果后没一会儿，就走了吗？”
    顾笙笑道：“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有千里眼顺风耳了。逗你的，我们是半路无意知道的……”
    就把当时遇上李县丞与李天青的情形大概说了说，“不过我瞧李县丞那恼羞成怒的样子，应该不肯轻易辞官吧？听龚太太的口气，很是瞧不上他，因为他好像只是个秀才？那能做到一县县丞，可是真不容易，换我也肯定死活不肯辞官的。”
    赵晟冷笑道：“岂能由得他。要么他辞官，要么他儿子下大狱，等他儿子下大狱后他再进去陪儿子，他只要不是跟李天保一样蠢，都该知道怎么选。”
    猛地想到这些事不该说给柳芸香和赵秀听，省得她们凭白担心。
    遂笑着岔开了，“今晚吃什么，肚子有些饿了，中午心思都在别的事儿上，也没注意到吃的什么，只记得没吃两口。一路赶路，到了立刻就去拜见龚大人，也来不及整理一下仪容，这会儿还想好生洗把脸。娘、阿秀，那我和笙笙先回我们屋里了啊。”
    柳芸香忙道：“别说你了，我们都觉得累坏了，那你快去洗一洗，歇一歇吧，我马上瞧瞧黄娘子给我们安排了什么晚饭去。”
    “四哥……”赵秀忽然叫赵晟。
    赵晟一笑，“怎么了阿秀？”
    赵秀却又摇头，“没什么，你快梳洗去吧。”
    他便也没多想，与顾笙一道先回了他们屋里去。

 第196章 当断则断

    赵晟就着热水好生梳洗了一番，又喝了一杯热茶，才觉得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顾笙递了点心给他，“黄娘子才送来的枣泥糕，说是自家做的，你不是饿了吗，要不先吃两块儿垫垫？”
    赵晟捻了一块，“嗯，还不错，甜而不腻。笙笙，你也吃。”
    顾笙笑道：“我早吃过了，这会儿不想吃了，要留着肚子待会儿吃好的。你今儿现场比试的题目难吗？我们的心一直提着的，哪怕听龚太太说了果然是龚大人先发制人，仍是不能安心。还是听得你仍考了第一，心才终于落了回去。你当时紧张不？”
    赵晟笑道：“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都猜到龚大人的意图了，万一我发挥失常，误了龚大人的大事，甚至还会连累龚大人，可如何是好？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现场答题，也跟在号房里答题不一样，在号房里你无论怎样紧张焦虑，怎样丑态百出，都没人知道。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就是心里急死了，也不敢表现出分毫来啊。”
    “不过看到题目后，我就不紧张了。等再看到其他人好像比我还紧张，我就更不紧张了，笙笙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是跑不过狼，但能跑得过其他一起被狼追的人就够了。这么一想，等到开始提笔答题时，我已经很冷静，也知道结果应该差不了了。”
    顾笙笑起来，“这有自信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那李天青能在同样的压力下，不，他压力应该比你还要大些，却仍能考第二，看来他也是真有本事。既他这么有本事，这次秀才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李县丞为什么还非他要做案首？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荣誉，反而是画蛇添足的负担吧？”
    赵晟扯唇，“可能李县丞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惯了，就觉得一切都该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听龚大人跟前儿的段师爷说来，他当日考完就曾隐晦的向龚大人和卞教谕表明过自己的态度。因话说得比较委婉，龚大人与卞教谕不好公然回绝他，只能打太极，可能他就以为两位大人这是默许了，才会对着自家的蠢儿子大放厥词？”
    顾笙明白了，“结果他的蠢儿子又单蠢过了头，或者说被他宠得太过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以为在石竹这一亩二分地上，他爹真能一手遮天了？”
    顿了顿，“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李县丞就他一个儿子，所以虽是庶出也当宝？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也难怪，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呀。”
    赵晟道：“好像李太太就生过两个女儿，大的还夭折了，小的比李天保还小些。但就算如此，听说她也从不待见李天保，从不肯管他的，倒是李天青，据说李太太对他还不错。不过有了今日李天青先开口替李县丞辞官之事，只怕李太太这会儿一样恨他了。”
    顾笙忙道：“为什么是李天青开口替李县丞辞官？李县丞明显不想辞，他这不是上赶着当现成的出气筒呢？我当时离得还是远了些，只断断续续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话，还挺好奇的。”
    赵晟道：“龚大人当时便要着人去拿李天保，其他学子也群情激奋，说科考这般重要的大事，岂能信口雌黄？看谁不顺眼了，就往谁身上泼脏水，简直太恶劣了！都请龚大人一定要严惩李天保，若龚大人不方便，需要回避，他们可以去府城求府台大人为龚大人和我主持公道。”
    “还有人扬言要告李县丞贪赃徇私，纵容族人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
    “李县丞很是恼怒，说大家都是污蔑，想拿李天保可以，先踏过他的尸体。又与龚大人说，到底有没有舞弊，到底今日的再次比试有没有猫腻，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才清楚。舞弊也不是非要抓现行，从元宵到县试，那么长的时间，有多少次机会？不用别人去府城，他自己头一个就要带了李天保去！”
    “若是去府城还不能得到公道，他就去省府、去京城伸冤。说我再与阿诀交好，阿诀再有权势，也不信他真能只手遮天了……阿诀当时都不在现场，而是在后堂等消息，就是怕的会有人胡乱攀咬，结果还是被攀咬上了！李天青就是那时候站出来的……”
    李天青站出来后，张口便是：“家伯父近来身体失调，夜不能寐，以致精神恍惚，经常连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能再胜任县丞一职，就昨晚还曾与学生感叹，果真是人老了，该回家歇歇了，也省得耽误了县里的民生大事，辜负众位同僚和百姓。”
    “所以现在家伯父打算辞去县丞一职，即日回家调养身体，正好也管一管家里不成器的子侄，尤其是舍弟。他当年因是早产，生来便先天不足，智力有问题，许多时候，连三岁的孩子且不如。家伯父一片慈父之心，早想辞官回家，安心将养他了，还往县尊能允准。”
    李天青眼见李县丞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看不清形势，还在强词夺理，胡乱攀咬，就为了护住李天保。
    只得自己站了出来，弃车保帅。
    明摆着龚大人已经容不下李县丞了，不立刻认输，好歹保住家业和最后的体面，真等龚大人要赶尽杀绝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李氏族人这些年仗着李县丞，在石竹县里是如何横着走的，李县丞自己还能不知道不成？
    龚大人要揪他现成的小辫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惜李县丞哪怕心里都明白，依然不肯认输，依然打算做垂死的挣扎，是鱼也想保住，熊掌也想保住。
    以致当场就已给过李天青一记耳光了。
    也因此，龚大人才暂时放了李县丞一马，——总算李家还有真正的聪明人。
    让他回去后仔细考虑，“本县给李大人两日时间，两日后，若李大人不能给本县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别怪本县不念这几年的同僚情分了。”
    顾笙听得是既佩服李天青，又忍不住好笑，“他倒是当断则断，够果决的，可惜接连挨了两巴掌，也够倒霉的。不过他只差当众骂李天保脑子有问题，是个傻子了，也多少算解了气。”

 第197章 天生当官的料？

    赵晟促狭道：“李天保本来就是个傻子，还需要李天青骂呢，他只是实话实话而已，能算什么解气？”
    顾笙笑起来，“我要是李县丞，就借坡下驴，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算了，谁还能真跟个傻子计较不成？可惜当爹的多半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天下第一，让他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怕是比杀了他还受不了。”
    顿了顿，“在我们这些旁人看来，李天青是当断则断，可在李家上下看来，他却是叛徒，接下来日子怕是难了吧？李县丞在大街上就骂他吃里扒外，让他不许再回他家去，还说什么这几年都是他供李天青吃住念书，怎么李天青自家日子不好过么？”
    赵晟想了想，道：“好像他家是不富裕，他爹据说还常年瘫在床上，他都过了十岁，才启的蒙。应该是他启蒙后，天资不错，才入了李县丞的眼，肯供他吃住念书吧？”
    顾笙咝了一声，“那他这下不是彻底完了？不但李县丞家里的人，怕是他们族里的人都要恨不能生吞了他吧？这么大一座靠山，就因为他，说没就没了，肯定都要恨死他了。”
    “那也未必。”
    赵晟却是摇头，“这事儿李县丞心里都明白，便李天青不开这个口，结果也是一样的。那李氏族里肯定也会有人明白的，根子可不在李天青，而是在李天保身上。再说了，李天青已经过了县试，说不定八月后就是秀才了，又正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谁会傻到现在得罪他呢？便是李县丞自己，冷静下来后，也多半不会再给李天青冷脸的，莫欺少年穷么。”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能放心了。”
    话音未落，赵晟已挑眉，“放心了？笙笙，你的意思，你很为李天青担心了？当着自己相公的面儿，如此担心别的男人，你让你相公心里怎么想，是打算今年家里都不买醋了不成？”
    顾笙哭笑不得，“去你的，我就是觉得他没跟李县丞父子同流合污，实在不容易，又有些好奇，随口一问，随口一说而已。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不说了就是。”
    正好柳芸香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阿晟、笙笙，吃饭了。”
    夫妻俩遂就此打住，去了柳芸香和赵秀屋里吃饭。
    一时饭毕，柳芸香昨晚就没怎么睡，很快犯起困来，赵秀瞧着也精神恍惚的样子。
    顾笙与赵晟便与她们道了晚安，又回了自家屋里。
    顾笙这才问赵晟，“你什么时候回县学继续念书？我和娘初步定的是大后日回家去，等你要出发去府城了，我们再进城来送你。”
    赵晟笑道：“明日我还要去县衙拜见龚大人，后日回学里去收拾一下，大后日正式开始念书吧。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过了县试的人都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所以大后日我还能送你们上船呢。”
    “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去码头的路，要你送呢？”
    顾笙笑嗔，“你安心念你的书吧，别以为你现在就可以松懈了。不过你明儿为什么还要去拜见龚大人，今儿事还没完呢？”
    赵晟摇头，“不是。就是觉得龚大人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想再去就近学一学，就算现在用不上，或是不明白，将来总有明白那一天。”
    顾笙听得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以龚大人的年纪阅历，的确太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了，不过你也别照本宣科，最好还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赵晟笑道：“现在不管是取精华还是去糟粕，都还太早了些，我现在只是看而已。但光看着，都觉得受益匪浅了。就说这次的事吧，我没想到龚大人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就只是想让李县丞辞官而已。”
    “可我事后一细想，龚大人是外来的，李氏族人却众多，若真做得太绝，兔子急了还咬人，谁知道李县丞和李氏族人会生出什么事来？”
    “现在却是刚刚好，既能从此摆脱掣肘，不再许多事反受李县丞的辖制，可以放开手脚来做；又留了一线，不至让李县丞和李氏族人恨到铤而走险；也没牵连李天青，那将来若李天青或是李氏弟子能金榜题名，大家同在官场，万一有朝一日再遇上，也不至于不好相见。”
    “总之，龚大人这个度，真是把握得太好了！”
    顾笙听他这么一说，才觉得龚大人果然高明。
    咝声道：“果然这混官场的，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都是走一步想十步。也亏得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官，女子如今也做不了官，不然天天累死我算了，我宁愿治十个病人，也不愿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事。”
    赵晟失笑，“也没弯弯绕绕吧，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笙笙你怎么会觉得累？”
    顾笙呵呵，“相信我，让你背我的医书，你也会觉得累的。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事，当然不觉得累，反之，不累才怪了。不过这么看来，你倒天生是个当官儿的料了？”
    赵晟忙摆手，“笙笙你这话就私下咱俩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可千万别说，省得让人听了去，说我轻狂。我现在连秀才都还八字没一撇呢，就想当官了，哪来这么大的脸？”
    顾笙笑起来，“你秀才不是八字已经有一撇了？案首老爷如今也忒谦虚了，不知道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呢？”
    “问题我没有过分谦虚，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不错，就是要这样时刻自谦自省才好，明儿早饭奖励你多吃一个鸡蛋！”
    “多吃个鸡蛋算什么奖励，能换成……不？”
    “一边儿去，我困了，要洗脚睡觉了……”
    次日，赵晟吃过早饭便又去了县衙拜见龚大人。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则上了街去买布料，好给龚老太太婆媳做枕头。
    却是刚买好布料，从布庄出来，就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当家的，你别吓我，当家的……”
    顾笙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不远处有个女人正抱着个男人在哭，旁边还有几个半大孩子也在哭，一旁还放了个简易担架，有一侧好像已经散架了。
    应该是男人本就病了，妻儿只能抬了他出门求医，不想抬到半路，又雪上加霜担架散了，把男人摔得更重了。

 第198章 放血疗法

    顾笙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救人。
    赵秀已先扔下一句：“四嫂，人命关天，我们去看看吧。”，冲了上去。
    顾笙只得招呼着柳芸香，也跟了上去。
    等走近了，顾笙一眼就看见那男人嘴歪眼斜，面如金纸，忙上前急声与抱着他的女人道：“先别哭了，把病人放平了，我好施救……别哭了，把人放平，哭可救不了人！”
    女人让她一喝，才终于回过神来，有些犹豫的把男人放平在了地上，“姑娘是、是大夫不成？姑娘好心救人，我、我很感激，可我当家的病得很重，姑娘怕是救不了，还请别耽误我们了……”
    顾笙懒得听她废话，已直接翻看起男人的眼皮来。
    又给他把了脉，只恨听诊器没随身携带，只得沉声问女人，“病人昏迷前有什么症状？把你知道的都如实告诉我，快！”
    “啊？”女人有些怔怔的，“姑娘真能救人么……”
    一旁赵秀也有些不耐烦了，勉强耐下性子来，道：“大娘尽可放心，我嫂子医术非常高明，连多少老大夫都夸的，也已救过很多人了。你快说一下大叔是怎么昏迷的吧？”
    女人这才小声道：“我当家的一直身体就不好，只能常年瘫在床上。昨儿，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好些人都骂我们，我瞒着他的。谁知道今儿起来后，竟有人往我们家里泼大粪，还有扔死老鼠死蛇的……”
    “动静太大，到底还是让我当家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气之下，就忽然晕了过去，我怎么都叫不醒，又找不到人帮忙，只得带着几个孩子，临时扎了担架，抬了他来看大夫。谁知道，刚才孩子力气小，又把他摔了一下……”
    顾笙已能确定男人是中风了，直接吩咐赵秀，“刚才我们不是买了针线吗？快取两根针给我。”
    待赵秀急忙取了针给她，便立刻戳起男人的指尖来。
    一边与赵秀讲解，“放血疗法是病人中风后常用的施救方法，当然，病人的身体和针都要先消毒，但现在没条件，也只好省略了。目的是为了减轻病人血管和心脏的压力，为进一步给病人治疗争取时间。看清楚我刚才怎么弄的了吗？看清楚了就好，阿秀你也来……”
    赵秀便也学着顾笙的样子，飞快给男人另一只手的五个指尖放起血来。
    女人一开始仍有些怀疑，这么年轻轻又娇滴滴的姑娘家，哪像能治病救人的样子了，别是骗人的吧？
    转念一想，他们家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人家骗她图什么？
    何况除了顾笙她们，路上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停下看热闹的人也那么多，可曾有一个肯给他们搭把手的。
    再看顾笙无论把脉还是扎针都是又快又准，赵秀要稍微慢一些，也看得出的确是懂医的。
    这才转疑为喜了，哽声道：“两位姑娘莫不是天上的仙女特地下凡来救苦救难了不成？只要两位姑娘能救活我当家的，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两位姑娘的恩情。”
    柳芸香在一旁道：“我儿媳和女儿不是仙女下凡，但我儿媳的确医术不错，今儿能遇上她，实在是你们的造化。”
    说话间，顾笙与赵秀已飞快给男人扎完十指，男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顾笙忙里偷闲暗想，放血疗法也不知是真有科学依据，还是生生把人给痛醒的？毕竟十指连心，只要不是死了，谁被扎透十指，都得醒过来了……
    赵秀忽然道：“四嫂，人已经醒了，接下来怎么办？”
    顾笙打住胡思乱想，道：“接下来得矫正他的眼睛和嘴巴。你扯他的耳朵，用力扯，扯得通红后在耳垂处跟刚才一样扎针放血，应该很快他的眼睛和嘴巴就不会再歪斜了。不然就算事后大夫治好了他，他也会落下后遗症。”
    赵秀忙依言照办。
    果然不一会儿，男人的眼睛和嘴巴也都恢复了正常，只是人还很虚弱，说不了话，也动不了。
    但也足够女人惊喜了，立马就要给顾笙和赵秀磕头，“真是太谢谢两位姑娘了，我给你们磕头了……”
    又招呼她的几个孩子，“你们几个也快给两位恩人姑娘磕头，磕完了头好抬了你们爹回去，今儿真是遇着好人了。”
    顾笙听她的意思，竟是不打算再抬男人去医馆做进一步的治疗了。
    忙道：“你当家的还很危险，必须得立刻送他去医馆让大夫给他治疗开药，不然他随时可能再复发，怎么能就这样回家去？要是你们抬不动了，我可以帮你们。”
    女人的笑容就勉强起来，“多谢姑娘好意了，人既已经醒了，我们就、就不去医馆了。也不敢再劳动姑娘帮我们抬，您二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我……”
    顾笙直接打断了她，“我不是吓唬你的，他虽然醒了，却仍很危险，你若不送他去医馆，下次他再昏迷时，可能就再醒不过来了。我看出来你们的困难了，但到底是人重要，还是银子重要，你自己选吧。”
    也是可怜，男人的双腿好像根本就没知觉，难怪只能常年瘫在床上，那没了顶梁柱的一家子平日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偏雪上加霜，男人还忽然中了风，不知道得花多少钱的医药费，也不怪女人为难。
    顾笙想着，正要再说，女人已先咬牙道：“多谢姑娘提醒，您说得对，银子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我们这就送他去医馆，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
    她的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便忙胡乱擦了泪，收拾起担架来。
    只是一家子妇孺，能顶什么用？
    好容易收拾好担架，再把男人挪上去，已是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东倒西歪了。
    一旁柳芸香见状，先看不过眼了，低声问顾笙，“笙笙，要不我们再帮他们一把，帮着把人抬起医馆吧？这也……太可怜了。”
    顾笙本来就这样想的，何况柳芸香还发了话。
    反正她力气大，都不用柳芸香和赵秀动手，直接招呼那个女人抬了担架的后面，便自己抬了前面，一群人急急忙忙赶去了医馆。

 第199章 就那么巧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光看女人一家的情形，还真未必肯给她当家的治病。
    明显拿不出医药费么。
    但有顾笙娘儿三个作伴，大夫便只犹豫了片刻，已给男人诊治起来。
    诊治完，先就夸起之前给他施救的人做得好来，“这些年见了许多中风病人，好多都是被家人好心办坏事给耽误了的。要么倒地后立刻去扶去抬，要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应急处理，结果弄得本来还有救，也生生没救了。”
    “今儿这应急处理倒是做得好，便是我老头子，也至多做成这样了，你们是遇上了能人不成？还是，已经先去别家医馆看过了？那为什么还抬到我这儿来。”
    女人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是路上遇上了好心人。喏，就是这两位姑娘了，是她们救的我当家的，还帮我把人抬到了您这里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她们才好了。”
    大夫惊讶脸，“这两位姑娘救的你当家的？她们才多大，还是小姑娘家家的，不会弄错了吧……”
    话没说完，忽然想起坊间的传言，青山镇那位赵娘子便只有十几岁，长得还跟个仙女儿似的，却偏有一身好医术。
    不会，眼前这两个小姑娘，其中就有一个正是那位赵娘子吧？
    因忙看向顾笙和赵秀，“敢问二位姑娘，可认得青山镇的赵娘子？还是，二位中哪一位，正正就是赵娘子？”
    顾笙有些想扶额，她已经这么有名了？
    一旁柳芸香已掩饰不住自得的道：“这位就是赵娘子了，也是我儿媳妇，怎么大夫也知道我儿媳妇呢？我刚才还跟这位妹子说，他们今儿能遇上我们，算他们运气好呢。”
    大夫惊喜道：“原来真是赵娘子。早就听说过您很多次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见，没想到今儿终于见到了。”
    顾笙忙摆手，“大夫太客气了，不过是如今女子行医的少，物以稀为贵罢了。您还是先给病人诊治开方子吧。”
    大夫闻言，想着正好今儿机会难得，可以向赵娘子讨教一二；且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二分不服气，他还不信赵娘子这么小的年纪，医术真就那么高明了，多半还是有夸大的成分。
    遂笑着应了，“我这就给病人开方子，正好请赵娘子指点一二。”
    果然“刷刷刷”的开了方子，递给顾笙。
    顾笙倒也多少想得到他的心思，都一把年纪，能做她爷爷的人了，怎么可能没点儿不服气？
    毕竟他做梦也想不到，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低头看了一回他的方子，笑着给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广地龙可以加重些，鸡血藤和石菖蒲也可以加重些，天麻红花这些药材比较贵，倒是可以酌情减一些……”
    大夫便口服心服了，“赵娘子果然医术高明，百闻不如一见，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呀！”
    顾笙少不得谦虚，“您过奖了，我是师父比较高明，我照本宣科而已，不全是我自己的本事，当不起您这么说。”
    正说着，刚才那女人半路跑开了的小儿子气喘吁吁跑了来，“娘，我带大哥来了……”
    女人张口就要骂他，“你刚跑哪里去了？你爹都成这样了，你还到处乱跑，你是想气死我呢，亏得没遇上拍花子的，不然……你大哥忙着呢，你干嘛去叫他？阿青，你……不是去见族长了吗，族长他，怎么说？”
    一旁顾笙这才看清，原来女人的大儿子竟那么巧，就是李天青。
    那倒是与昨晚赵晟说的李天青家的大概情况合上了。
    李天青脸色很不好看，接连喘了几口气，才道：“爹都这样了，娘还不许去叫我，万一……亏得小弟机灵，赶着去叫了我来，娘就别说他了。也别担心我，我没事，倒是爹现在怎么样了，大夫呢？”
    李母嘴上说着大儿子忙，不想给他添乱，李天青一来，她还是心定了不少。
    忙道：“大夫说你爹没大碍了，主要还是亏得这两位姑娘半路上救了他，还把我们一路送到了医馆来。”
    李天青立刻顺着她的介绍看了过去，“多谢二位……原来是赵娘子和赵姑娘，还有赵伯母呢，真是多亏几位了，若不然，家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家母和弟妹们也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多谢三位。”
    一边说，一边已深深鞠躬下去。
    顾笙忙闪身避开，随即看了一眼柳芸香。
    柳芸香便道：“不用客气，我们也是刚好遇上，又刚好能帮得上忙，遇上别人也一样会这么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因此次的事，对李天青印象算不上多好的，哪怕昨儿还亲眼见过他被李县丞扇耳光。
    但也是真没想到李天青家会这么难，这么可怜，自然也再迁怒不起他来，本来这次的事儿也怪不得他，都是李县丞父子弄出来的，要怪也该怪始作俑者！
    李天青却仍满脸的感激，“于三位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于我们全家来说，却是救命大恩。我一定会报答三位的，哪怕现在报答不了，将来也一定会报的！”
    所谓亲人族人们都因为他昨儿替李县丞辞官的“叛徒”行为，现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连他父母和弟妹们都跟着遭殃，从昨儿到今日，简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偏屋漏逢上连夜雨，他爹还倒了。
    而雪中送炭的，恰是旁人看来应该是他的“仇人”们，还真是有够讽刺的，可见看人真不能看所谓亲不亲，关键还得看人品！
    ——打昨儿出了县衙，李天青的日子便可谓是水深火热。
    李县丞家自是回不去了，只能先回自己家，还不能告诉他爹娘到底出了什么事，还得想着得用什么法子，把他放在李县丞家的衣物书本都取回来。
    那可是他几乎全部的家当，实在硬气不起来。
    可惜不等他想出法子，李县丞家的下人已把他的东西都送到他家门前，扔了一地，还不干不净的把他‘吃里扒外的叛徒、白眼儿狼’行为好生叫骂了一回。
    让他以后不许再登李县丞家的大门一步。
    如此一来，族人们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多年来，虽然族里贫富不均，但背靠李县丞这棵大树，无论哪家族人，多少还是能沾到点儿好处的，对李县丞自然都是推崇奉承有加。
    听得李天青竟敢“背叛”李县丞，还将害得全族都没有好日子过，族人们霎时都怒了。

 第20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族人们怒了后，男人们还要脸些，不好公然上门叫骂，毕竟李天青家一屋子老弱病残，李天青以后会如何也没人说得准，总得留一线。
    女人们就没那个顾虑了。
    反正妇人家本来就头发长见识短，便将来李天青真出人头地了，她们也可以来个一推六二五，实在不行了，还可以哭上一通，再让家里男人出面打个圆场，事情自然也就混过去了。
    何况就凭李天青家这穷样儿，要不是这几年县丞大人好心，供他吃住念书，他根本上不起学，还考童生考秀才，他家拿得出他去府城赶考的路费吗？
    还出人头地，想得美，老天爷都不会让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有好日子过！
    女人们昨天就到李天青家门外，把李天青全家都痛骂了一回，用词之恶心毒辣，她们有脸骂，李天青全家都没脸听。
    李天青又是气苦又是无奈。
    他当时不出声，局面只会更糟，伯父……县丞大人到头来，也只会失去更多好吗？
    可他总不能去跟妇人们对嘴对舌，跟她们也说不通，只能极力安抚母亲和弟妹们，还要瞒着他父亲，终于熬到女人们骂累了都走了，才做了决定，今日一早就见族长，与族长分说利害关系去。
    却不想，胡乱一觉起来，家里已多了好些死老鼠死蛇。
    甚至还有抬了大粪来，就往他们家门前泼的，当着他们家人的面儿，都毫不收敛，“泼大粪我们已经够客气了，再敢啰嗦就泼狗血，将你们一家子白眼儿狼都赶出我们李家凹！”
    李天青气得直哆嗦，要不是他娘死命拉着他，真要跟那些无知的族人干起来了。
    他娘怕他留在家里受不住气，终究跟族人们闹起来，又催着他从灶房的小门离了家，先去见族长，只要族长肯发话，他们家的处境自然不会再像现在这么难。
    却不想，他跟族长还没说完话，他小弟就找了来，说他爹晕了过去，抬他去看大夫的路上又不小心摔了。
    李天青当时简直快疯了，急到了极点，反倒笑了，满脑子只余一个念头，这是天要亡他，天要亡他们全家吗？
    万幸天无绝人之路，世间终究还是有好人的……
    顾笙见李天青对父母弟妹都关爱有关，半点没有觉得他们丢了自己脸、或是拖了自己后腿的样子。
    毕竟这样的人顾笙曾经见得多了，自己还没出人头地呢，已经开始各种嫌弃、避之不及以血肉供养自己的父母亲人们了。
    又见他知道感恩，对自家娘儿三个是真发自内心的感激。
    对他印象便又好了两分，道：“李公子真的不必客气，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应该的。倒是令尊这病往后更加不能动气动怒，药也最好两三个月内都别停，你们多注意吧。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李天青忙道：“我记住赵娘子的话了。只不知几位现在在何处落脚？等安顿好了家父，我再登门正式道谢。”
    顾笙笑道：“李公子真的不必客气，先照顾令尊是正经，我们告辞了。”
    说完看了一眼柳芸香，柳芸香便与李母也说了一句：“妹子，你们多注意吧，我们就先走了。”
    婆媳俩一道往外走去，走出好几步了，才发现赵秀没跟上来，柳芸香忙回头招呼，“阿秀，你怎么还不走？”
    赵秀这才“哦”了一声，“马上走。”
    跟上了她们。
    余下李母一直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低声问李天青，“阿青，你早就认识恩人们不成？她们都长得好好看，不但人好看，心也好，今儿我们真是好运气。”
    李天青抿了抿唇，才道：“娘，她们就是这次县案首的母亲、娘子和妹妹，我之前见过几次。她们的确都很好，县案首也长得好，才学出众，我这次输给他，是真的口服心服。”
    “啊？”李母没想到顾笙她们竟正是这次儿子“敌人”的家眷，片刻才叹道，“人家这命一看就比你的强，你再能，还能强过命不成？那，你见着族长了吗，族长怎么说？”
    李天青沉声道：“族长听我分析了利害关系后，说我当时做得对，他会约束族人们，不让他们再乱来的。还说回头会设了宴，请县丞大人去，让我当面向他敬酒赔不是，我去府试和院试的路费，族里也会出的，让我别担心。”
    李母听得又惊又喜，“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心里这块石头总算能落地了。你今儿早上还说气话，说什么有这样的族人不如没有，现在知道还是得有族里的好了？”
    李天青没说话。
    也就是他才过了县试，考得还不错，族长才肯这样说。
    否则，族长会是什么嘴脸，可就难说了，不然怎么昨晚和今早上他都没使人去喝止那些无知乱来的族人们？
    那么大的动静，他绝不可能听不到。
    且也肯定只有这一次，若他过不了府试，中不了秀才，肯定不会再有下一次族里给他出路费，他们全家的日子也肯定会连现在都不如，——所以他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娘儿三个上了大街，柳芸香才感叹，“看来这李公子家里日子是真不好过，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顾笙点头，“是呀，谁家都有谁家的不容易。不过他有真才实学，现在看来，人品也不错，说不定八月就中秀才了，等他中了，家里日子就能慢慢儿好起来了。”
    柳芸香道：“谁敢保证他就一定能中呢，多少读书人考了一辈子，不也考不中秀才么？亏得咱们阿晟这次考了案首，把握要大得多，不然我肯定打现在起，几个月都别想睡个整觉了……阿秀，你怎么回事儿，打昨儿起就一直话也不肯说，人也恍恍惚惚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笙想到赵秀的异样，忙也关切道：“是啊阿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看一看？”
    赵秀忙笑道：“我没事儿，就是睡得有些不大好，今晚早些睡就是了，娘和四嫂别担心，快回去缝枕头是正经。”
    顾笙见她除了眼睑下有一圈淡淡的青影，的确不像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这才没有再说，娘儿三个一道回了客栈去。

 第201章 狗屁父亲

    下午，在柳芸香和赵秀的共同努力下，给龚老太太的两只枕头都缝好了。
    柳芸香还特地绣上了精致的福禄寿花纹，老人家见了一定喜欢。
    顾笙把特地去回春堂抓来的安神助眠的药材都装好，又自己靠上去感受了一下，才笑道：“躺着不软不硬，还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儿，我闻着都想要一个了，龚老太太肯定会喜欢的。”
    柳芸香笑道：“笙笙你喜欢，回头我再给你也做个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我们明儿上午就做给龚太太的吧，她还不到用福禄寿花纹的年纪，我给她绣缠枝莲的吧。”
    顾笙点头，“好啊，娘手巧，肯定绣什么花纹都好看。阿秀手也巧，针线在你手里不知道多听话，我这双笨手什么时候能有你一半儿的巧，我都做梦也要笑醒了。”
    赵秀笑起来，“四嫂的手还要怎样巧。我就缝个衣裳绣个花儿，只是小巧而已，你的手却能治病能救人，可是大巧，我可当不起你这样夸。”
    说得顾笙直笑，“阿秀你会说话，就多说一点。”
    正说着，赵晟回来了，裴诀也一起的。
    柳芸香忙问裴诀，“阿诀，听说你收到了家书，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裴诀笑容僵了一下，才道：“多谢伯母关心，没什么事儿，就我父亲写信来骂了我一顿，说以后要断了公中给我每年那五百两银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柳芸香也早大概知道一些裴诀家的事儿了，只知道得不够详尽。
    皱眉道：“无缘无故的，你父亲为什么写信来骂你，还要断了你的银子。你都已经够委屈了，他怎么还这样，有他这样当爹的吗！”
    裴诀笑得吊儿郎当的，“没事儿伯母，我早就习惯了，也无所谓他断不断我的银子。反正我银子多的是，多五百两少五百两根本只是个数字，理他呢。”
    事实当然不止如此。
    事实是裴诀的父亲不但要断他宫中的银子，还再次放了话，让他这辈子都不许再回京城去，‘给本王就死在外面，死得越远越好！’因为秦继礼经过这些日子的养伤和赶路，终于抵达了京城，见到了裴诀的祖母。
    他祖母倒还拎得清，毕竟侄孙再亲，也没有亲孙子亲，何况裴诀早打发人回去送过信，说明过事由了，他祖母便只是让秦继礼养着，再无他话。
    反倒是裴诀的父亲震怒，说裴诀当初扎瞎亲弟弟的眼睛还敢狡辩是失手，如今又弄废表哥的手，总不能再是失手了吧？
    尤其这表哥还陪了他这么些年，就算再不好了，也该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果然恶毒到了骨子里，这辈子都改不好了’。
    亏得裴诀这些年早对他那所谓的父亲不抱任何希望了，不然光看到信，都得气死过去。
    偏心自己亲生的心肝儿就算了，连个外四路的表侄都这般偏心，他也配当父亲？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裴诀识破了他那恶毒老婆的奸计，打乱了她的计划，他急着替老婆遮掩，急着安抚、讨好老婆而已！
    柳芸香是真的心疼裴诀，还待再说，“这种事都能习惯，可见这些年阿诀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真是……”
    让赵晟打断了，“好了娘，您就别说了，阿诀心里有数的，也无所谓别人怎么想了，反正我们知道阿诀的好，有我们对他好就够了。晚上我们吃什么？总觉得这几天嘴里没味儿，晚上做个酸菜鱼吃吧？”
    顾笙也冲柳芸香使眼色，让她被再往裴诀伤口上撒盐了。
    跟着笑道：“我也想酸菜鱼吃了，那晚上就吃酸菜鱼吧。阿诀哥，你想吃什么，要不吃火锅吧？不是说没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顿么？”
    裴诀笑起来，“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麻辣火锅的确挺好吃的，那就吃火锅吧。”
    大家说笑着定了晚上的菜色，赵晟又说了明儿要去赴卞教谕设的宴，“教谕大人说此番大家都辛苦了，所以明儿特地设宴犒劳此番榜上有名的学生和夫子们。等明儿饱餐一顿后，后日就得开始全力以赴，备战府试了。”
    顾笙听得莞尔，想不到现在也有誓师大会？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火锅，天已黑透了。
    裴诀便也告别大家，回了家去。
    顾笙这才低声问赵晟，“阿诀哥刚才虽一直在笑在闹，但我感觉得到他不高兴，他那狗屁父亲到底还骂他什么了？”
    赵晟咳了一下，“虽然不怎么文雅，但的确还是笙笙你这样说更解气，所以我也不打算文雅了。他那狗屁父亲让他死在外面，死得越远越好，就因为上次他废了那个姓秦的一条手臂之事，就骂阿诀一辈子都改不了的恶毒……真的，阿诀上辈子也不知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个狗屁父亲！”
    顾笙听得直冷笑，“到底谁一辈子都改不了的恶毒？姓秦的不会也是那玩意儿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吧，才会这样护着。也就是阿诀哥善良，换了我，弑父的心都有了！”
    赵晟失笑，“阿诀听笙笙你居然夸他‘善良’，肯定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行了，你也别气了，阿诀说他很快就能好，毕竟从不抱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我这些日子也会尽量多开解他的。”
    顾笙吐了一口气，“也只能这么着了，总不能真让阿诀哥为那些个不值得的玩意儿脏手吧？回头我们都再对他好些吧。”
    赵晟不想她再生气，岔开了话题，“你们今儿都怎么过的，一直缝枕头呢？”
    顾笙道：“快交午时了才开始缝的，上午刚出布庄，就遇上了一个病人，帮着急救了一下，又送去了医馆，结果你才怎么着？病人居然是李天青的父亲。”
    “你之前的听说也都是真的，他父亲双腿都没知觉，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日子就不好过。难怪他之前总是跟李天保混在一起，也是因为寄人篱下，没办法吧？”
    赵晟听得感叹，“这么说来，他可真是不容易，希望他府试院试都能取得好成绩吧。”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把该交流的都交流得差不多，眼见时辰不早了，才梳洗一番，吹灯睡下了。

 第202章 辞官

    次日赵晟吃过早饭，便赴卞教谕的宴去了。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则仍留在客栈里，给龚太太做枕头，到下午做完了，顾笙又去买了几样精巧的礼物回来，打算明儿送给龚大奶奶。
    刚忙得差不多，赵晟裹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柳芸香直皱眉，“阿晟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明儿别喊头痛！”
    赵晟有些大舌头，“娘，我没喝多少，洗洗就好了。”
    顾笙想着他多半也是身不由己，不是真的想喝，遂没说什么，只道：“那你先回房洗洗，换件衣裳吧。阿秀，你去找黄娘子帮忙，给你四哥沏杯浓茶来。”
    待赵秀应了，便扶了赵晟回房去。
    不一时，赵晟梳洗好，又喝了浓茶，整个人都清醒了。
    顾笙方嗔道：“就算你婉拒不了人家敬酒，你就不会装醉呢？明儿起来可别喊头痛。不过喊也没用，你不是今晚就要回学里宿舍睡了，明儿喊了我们也不知道。”
    赵晟笑道：“我今晚不回宿舍去睡不就行了？我没事儿，笙笙你别担心。对了，今儿李天青向我道谢呢，还问我你们住哪里，想正式登门道谢，不过我给婉拒了。”
    顾笙点头，“婉拒了好，他家里一看就不宽裕，来道谢总得备谢礼，何必再让他们家破费？我们明儿要去拜见龚老太太和龚太太，后日一早就回家去了，也的确没时间。”
    顿了顿，“那你知道他爹怎么样了吗？昨儿的医药费可不便宜，我怕他娘还是会直接把人抬回去。”
    赵晟道：“我顺嘴问候了一句的，据他说来人还好，应该抓了药回去的吧？他当儿子的，肯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有病都不治，只能回家去干熬。他一看就不是那种不孝的人，肯定会想办法的，只要他能度过眼前的难关，以后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说完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拉过顾笙的双手，低道：“笙笙，马上又要分别了，我心里真是舍不得……”
    顾笙心里何尝舍得了，面上却是笑道：“我很快就会再来县里见你的，你安心念你的书，时间一晃就过了。家里也别担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好的。”
    赵晟声音更低了，“就算很快能再见，我还是舍不得笙笙你，真想把你贴身揣在衣兜里，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时一刻都再不分开！”
    顾笙有些脸热，轻笑起来，“你今儿喝的不是酒，是蜜吧？看在你这么嘴甜的份儿上，允准你今晚可以不回学里的宿舍睡了。”
    赵晟笑起来，“那我还能不能再加一点小小的要求？……真是个小小的要求，笙笙你就先答应了我吧？”
    “你当我傻，都不弄清到底是什么要求，就敢答应你？你哪次‘小小’的要求到最后不是都证明一点儿都不小？”
    “这次肯定不是，不然我先告诉你，就是……”
    “呸，这还好意思说是小小的要求？难怪你都不怎么长胡子，都是因为脸皮越来越厚，胡子根本长不出来呀！”
    翌日吃过早饭，赵晟便回了县学去。
    顾笙且不说，柳芸香与赵秀自也都舍不得，柳芸香更是拉着赵晟叮嘱了再叮嘱，“记得一日三餐要按时吃，别委屈了自己，晚上也别熬太晚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家里你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笙笙，有事也会和她商量着来的……”
    好在都知道很快便要再见的，赵晟的秀才也已相对稳当，他心理上的压力要比之前小，不至于再身心俱疲。
    柳芸香与赵秀倒是都没哭，叮嘱一番也就让赵晟走了。
    顾笙这才压下心里的怅然，笑道：“娘、阿秀，我们也收拾一下，就去拜见龚老太太和龚太太吧，省得去迟了，她们又要留我们吃午饭了。我还打算中午去吃黄娘子说的那家牛肉面线呢。”
    柳芸香吸了吸鼻子，道：“龚老太太那么热情和善，就算我们去得再早，她也肯定要留我们吃午饭的。反正我们尽量婉拒嘛，实在婉拒不了，就晚上再去吃牛肉面线也是一样的。”
    赵秀想到龚太太的不怒自威，还是有些发憷，“娘、四嫂，要不我就不去了吧？想到龚太太，总觉得连气儿都不敢出大了似的。”
    顾笙笑起来，“不是跟你说了，你任何时候都不卑不亢就对了？反正不能不去，多见一些人，多经历一些这样的场面，于你将来总没有坏处的。收拾收拾，我们就走吧。”
    娘儿几个遂回到楼上，整理了一番衣妆，再把礼物都带上，便出发去了县衙后宅。
    龚老太太瞧得顾笙送上的枕头，见做工已经够精巧了，枕芯还特意装的药材，闻着都觉得舒服，不由越发喜欢。
    笑道：“真是难为你们娘们儿几个了。你们要是送我旁的礼物，我还未必收你们的，还是这个好，我喜欢。”
    龚太太也笑道：“这些日子我还真睡得不怎么好，总觉得一直半睡半醒的，明明就很困，但就是睡不踏实。现在好了，有了这个枕头，我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顾笙笑道：“太太肯定是成日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且本来春天人就容易烦躁，且先枕这枕头几日看看吧，应该是能得到改善的。”
    龚太太笑道：“赵娘子都这么说了，我今晚肯定能睡好了。”
    何况还本就人逢喜事。
    顾笙也感受到了龚太太的好心情，笑问道：“太太今儿心情倒是很不错的样子，莫不是两位公子有好消息传来了？”
    龚太太摆手，“哪有这么快，且还有的等呢。是……”
    见柳芸香正与龚老太太说话儿，赵秀也正专心听着，遂压低声音，与顾笙道：“刚你们来之前，前衙传了消息进来，李县丞正式递文书向我家老爷辞官了。”
    顾笙一下明白了。
    看来李县丞终究还是接受了自己大势已去的现实，两害相较取其轻，选择了辞官。
    也就难怪龚太太高兴了，一切都如龚大人把握的度那样刚刚好，可不值得高兴？
    就是李天青家的日子估计要更难了吧，李县丞还没正式辞官，他家已成族里的“过街老鼠”了。
    现在李县丞辞官成了既定事实，他们一家在李氏族里，还能有立足之地么？

 第203章 这是什么神展开

    中午龚老太太与龚太太果然都热情的挽留顾笙娘儿三个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娘儿三个推辞不过，只得留下用了午饭，又陪着龚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回了客栈去。
    却是刚进客栈的门，黄娘子就迎了上来，“赵娘子，有位客人刚交午时就来等着见您几位了，还带了好些礼物呢。我让他晚些时候再来都不肯，非要等到你们回来，总算你们回来了。”
    顾笙挑眉，她这次来县里也没给谁治过病啊，难不成，是柳芸香的客人？
    她正要说话，就见一个男子走了过来，不是别个，竟是李天青。
    一见她们就抱拳，“经过多方打听，总算得知了赵娘子几位的下榻处，所以特地登门来道谢，冒昧失礼之处，还请几位千万见谅。”
    这下顾笙也不用猜测了，余光见柳芸香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李公子也太客气了，前日我们不是就说过，让你不必登门，昨儿外子也曾说过么？于我们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但人既已来了，还等了她们老半天，也没有直接就让人家走的道理。
    顾笙遂借了黄娘子家的后堂，请了李天青去落座奉茶。
    大家很快分宾主都坐定了，李天青奉上谢礼，“当日若非赵娘子及时相救，家父……现在家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救命大恩，本该怎么相报都不为过，现在却只能奉上小小的谢礼先聊表心意，还请赵娘子和赵伯母千万笑纳。至于大恩，只能我将来有机会再报了。”
    顾笙见他怎么说都还是这么客气，关键那些谢礼一看就价值不菲。
    只得道：“李公子真的太客气了，说句实话，你家的情况那日我们都瞧见了，你与其把银子浪费在买礼物这些虚的上，还不如都花在为令尊抓药治病上，你说呢？”
    顿了顿，“当然，我这话有些不中听，但谁家还能没点儿难处了，你和我相公又是同窗，哪怕曾有过误会……李公子是聪明人，应该都明白我的意思，礼物就请拿回去吧。”
    柳芸香也在一旁小声道：“是啊李公子，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我家阿晟之前也病过，我们都太知道家里有个病人的不容易了。”
    李天青让婆媳俩说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赵娘子和赵伯母的好意我都明白。真的，若不是天生仁善大度，若不是真同情我们一家，又怎么会与我说这些话，把礼物收下，打发了我便是。”
    “但我真的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我父亲……现在该叫叔叔了，我叔叔的医药费以后都不用愁了，一家子的生计以后也不用愁了。因为我现在是、是前石竹县丞李老爷的儿子了，所以……”
    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彻底没有。
    但也足够顾笙与柳芸香听个清楚明白了，霎时都是满脸的惊讶。
    尤其顾笙，简直黑人问号脸，这是什么神展开？
    难怪她刚才是觉着，李天青身上的衣服于他来说，实在华丽得有些过分了，一看就是好料子不说，居然还缀了荷包玉佩什么的，就他家那情况，得全家怎样省，才能从牙缝里省出这样一身来？
    万万没想到，他直接成了少爷……
    李天青当然看得见顾笙与柳芸香的惊讶，苦笑了一声，才道：“我伯……我母亲膝下只得一个女儿，李天保只是庶子的事，想必赵娘子与赵伯母已多少听说了吧？但家里其实一直都是我母亲当家……”
    李太太出身隔壁邻水县的大族，家里是开香料铺的，枝繁叶茂，家境殷实。
    唯一的遗憾，也就是一辈子只生得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夭折了，始终没个儿子了。
    偏李县丞自当了县丞以来，便一直地位稳固，李太太娘家偶尔还得求到他名下。
    李太太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一直容忍着李天保，一直容忍着李县丞对李天保的种种宠爱与纵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管李天保，偶尔再让人在那蠢货耳边吹吹风，让他变得更蠢。
    终于李天保因为自己的愚蠢和不知天高地厚，惹下了大祸来，累得李县丞连官儿都给丢了，李太太憋了十几年的那口恶气，总算是一下子出了一大半儿。
    但她身为李家的主母，也不能不为家里考虑，不为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将来考虑。
    想来想去，遂决定把早就在心里过过无数次的念头付诸于行动——那就是过继李天青做自己的儿子，自己有了嫡子，还是有出息有良心、人品好的嫡子，李天保一个庶子还算什么，将来至多百十两银子，分出去就是了。
    李太太直接去找了族长，说要过继李天青，还保证会将李天青供养出来，不敢说进士，至少也要中个举人，将来好继续庇护整个李氏一族，让大家又过回李县丞还是县丞时的好日子。
    又许诺了族长一些只有他们当事人才知道的好处。
    族长便答应了替李太太去向李县丞和李天青的父母说项。
    对着李县丞，便说李天保实在太不成器了，此番不但害了李县丞自己，还差点儿害了全族，扬言要将李天保出族。
    毕竟当年李县丞能举上孝廉，当上县丞，族里可都替他出了钱也出了力的，李县丞的官位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认真说来，也是全族的。
    如今李天保直接损害了全族的利益，难道不该出族？
    不把他出族，以他的愚蠢和无知，谁知道将来会再惹出什么天大的祸事来？
    对着李天青的父母，则是接连一串问题。
    问他们能给李天青提供什么条件，能供他念书到哪一步，他四月去府城县试的食宿费路费，可都已给他准备好了？能不能让他在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别为家里的事发愁，别为银子发愁，只用安心念书就够了？
    还问他们，现在族里人人都骂他，骂他们家，他们做父母的，可有什么法子帮自己的儿子，护自己的儿子？
    直问得李天青的父母是泪流满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么懂事那么出息的一个儿子，他们别说给他什么了，这些年来反倒一直都在拖他的后腿，他们算哪门子的父母呢？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别再拖累他，别再让他空长了一双好翅膀，却根本飞不起来了……遂先含泪答应了过继。

 第204章 心跳忽然有点快

    李天青的父母不但自己同意了过继，还很快哭着求着说服了李天青。
    他们实在不愿再拖累他了，也实在想过几天好日子，更让家里其他几个孩子过几天能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这些年为了供李天青当大哥的念书，他们当父母的是如何节衣缩食、流汗流泪的且不说，几个弟妹也是真的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父母的岂能不心疼的？
    反正他们家不止李天青一个儿子，他们这一房怎么也断不了香火，将来李天青真出息了，也不可能不看顾他们，——太太也说了，将来绝不会拦着阿青看顾他们的。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李天青让父母的眼泪和哀求弄得心都快碎了，家里再穷再苦，也是他的家，他从来没想过要换一个家，换一对儿父母。
    可惜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根本由不得他。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他爹的医药费，他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弄去；家里也快断炊了，弟妹们就因为做了他的弟妹，就活该日复一日的忍饥挨饿吗？
    他还府试在即，连去做工挣钱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李天青也只能含泪答应了过继。
    他们一家既答应了，事情就更好办了。
    李太太与族长一起向前李县丞——李老爷施压，李太太承诺一定会想法子帮助李老爷再当上官，将来也绝不会亏待了李天保。
    李族长则暗中授意了族里几家家境同样不错、一向说得上话的男人们也放话要将李天保出族，以免将来李天保再惹下更大的祸事来，连累全族几百口子都跟着遭殃。
    李老爷彼时已经不得不接受了现实，自己的确只剩辞官这一条路可走。
    否则到头来他真的会儿子也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谁让他的小辫子真的太好抓了？
    却不想，还有雪上加霜的事等着他，他明明有儿子，居然还得过继儿子，将来生生只能把大半家产便宜一个外人，简直欺人太甚！
    可家里的银子本来都是李太太挣的，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没了官位的李老爷就跟个纸老虎似的，根本谁也不怕他了，他能怎么着？
    且他也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出族吧，就儿子那脑子和性子，没了家族的庇护，要不了几日，就能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连死了都只能做个糊涂鬼！
    李老爷只能也咬牙答应了过继，想着正好让李天青将来替儿子挣家业养儿孙，让儿子一辈子都过现成的好日子。
    如此各方都答应了过继，办起事来自然就快了。
    以致就昨儿一个下午，该办的手续便已都办好，族谱上李天青的名字改到了李老爷李太太名下，成为了他们的长子，李天青也连夜搬进了李家，成为了李家大少爷。
    当然吃穿用度都不一样，也置办得起像样的谢礼来谢顾笙娘儿几个了……
    李天青虽没具体与顾笙说过继的过程，毕竟不便交浅言深。
    但他脸上只有苦笑，不见喜色，也足够顾笙想象得到过程并不算美好，他的心里也并不好过了。
    沉默片刻，才道：“李公子也不必多想，或者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令尊……可以得到更好的医疗调养，一家人也能缓口气，有望把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了。还有你，也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念书赶考了，其实，也是好事。”
    李天青又是一记苦笑，“我也知道其实不是坏事，但心里终究……”
    关键还一个能诉说一下他心里难过与痛苦的人都没有。
    顾笙只得又道：“时间能冲淡一切，你是事情才发生，还有些接受不了。等过些日子你看到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你心里自然就能渐渐平静下来，说不定还会庆幸现在的选择了。毕竟，一大家子人都得活下去……”
    一旁一直低着头，没说过一句话的赵秀忽然抬头道：“一大家子人不但得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尤其是李公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有精力好好念书赶考，将来过上你真正想要的日子，真正开心幸福。”
    顾笙与柳芸香都没想到赵秀会忽然说话。
    李天青也没想到，怔了一下，才道：“多谢赵姑娘的安慰，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争取有朝一日让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们都真正开心幸福的。”
    因见赵秀的脸越来越红，他之前便知道她漂亮，但终究是年轻姑娘家，他也不可能盯着人家细看，每次都只是飞快的扫一眼也就移开了。
    现在细看才发现，原来赵秀比他之前以为的还要漂亮。
    关键不但漂亮，人还这么的好……李天青的心跳忽然有点快。
    赵秀已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去，“我、我……”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简直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鼓足了勇气，说了那么一篇话的。
    唯一的念头便是，四嫂和娘可千万别因此起了疑。
    可顾笙与柳芸香都不是傻子，相反都很精明，怎么可能不起疑？
    顾笙先就笑道：“既然李公子是诚心答谢我们，现在也的确没有物质上的困难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李公子的谢礼了。只都是女眷，我们不好多留李公子，李公子若是有事，还请先自便吧。”
    柳芸香也笑道：“等下次再有机会，正好我家阿晟也在，我们再留李公子吃饭啊。”
    李天青已平复了心跳，忙笑道：“赵娘子与赵伯母都太客气了。那我就不打扰几位，先告辞了，几位的好，我也会一直铭记于心的，再会。”
    说完起身拱手一礼，后退几步后，才转身大步去了。
    余下柳芸香一看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就要问赵秀，“阿秀，你怎么回事，刚才……”
    话才起了个头，已让顾笙打断了，“娘，我们先把这些礼物搬到我们自家屋里去吧？总不好一直占着人黄娘子家的地方。”
    柳芸香满肚子的话，阿秀一个姑娘家家的，刚才哪有她说话的理儿，还说的是那样的话，让人听了去，会怎么想？
    也是怪她，一开始就该让阿秀上楼去的，果然是不讲究的时间太长了，就习惯成自然了，以后该回避的还是要回避！
    但见顾笙还冲她直使眼色，只得暂时都打住，应了一句：“那我们先搬东西上楼去吧。”
    与顾笙赵秀一起搬起东西来。

 第205章 早就见过的

    很快娘儿三个搬着东西上了楼。
    顾笙大概清点了一下，与柳芸香道：“娘，这些点心我们带回去也吃不完，您待会儿分一份送给黄娘子吧，人家处处精心，还不肯收我们的钱，我们也该回点儿礼的。”
    顿了顿，“这棉布也挺软，再分几尺给她家孩子做衣裳吧。”
    柳芸香应了，“我省得了，待会儿就送。这些礼物倒都挺实用，应该是李公子自己准备的吧，倒是个心细的，不过……阿秀你刚才怎么回事儿，我和你四嫂跟客人说话，哪有你一个姑娘家插嘴的了？以后有男客人了，自己先给我避开，别等我开口啊。”
    赵秀脸又红了，“娘，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柳芸香瞪眼，“随口一说也不该。你自己想想，那些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该与一个算不得熟识的男子该说的吗？让人听见了怎么说你，你……”
    顾笙再次打断了她：“娘，我衣裳有个地方破了，让阿秀去给我补一补啊，您先收拾东西吧。”
    一面冲柳芸香又使了个眼色，便不由分说拉着赵秀去了她的房间。
    这才笑着问赵秀，“阿秀，这几日你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刚才又那么反常，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对不对？都是一家人，你要不先给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赵秀咬了咬唇，才小声道：“没有的事儿，四嫂，我、我挺好的，刚才就是脑抽了，以后再不会了。”
    顾笙声音越发轻柔，“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难道你信不过我？我也好，娘和你四哥也好，都是真心疼你，盼着你好，所以你有事，千万别瞒着我们，大家一起想法子，也总比你一个人为难的强，你说呢？”
    赵秀仍是摇头，“四嫂，真没有……”
    顾笙只得道：“你既不肯说，那我说一说我的猜测，你只要点头或是摇头就好了，怎么样？你，是不是对李天青……有那个意思？可你拢共也没见过他几次，话更是几乎没说过，根本不了解他，怎么就会忽然……难不成，竟是一见钟情呢？那可是最不靠谱的。”
    赵秀脸一下涨得通红，“四嫂，我、我……我很早就见过他的。九岁那年，我不是随娘来过一次县里卖青团吗？当时娘和爹都忙得不可开交，让我在一边玩儿，人很多，我看了一会儿热闹，不知怎么的，就找不到爹娘了。”
    “然后一个女人拿了冰糖葫芦来给我吃，还说要带我去吃更多好吃的。我不肯要她的糖葫芦，不肯跟她走，她就嚷嚷，说我要跟她赌气到什么时候，亲母女之间，哪来的隔夜仇什么的。周围的人也都开始说我，让我别再跟自己的娘怄气，快跟她回去。那个女人便硬拉了我要走。”
    “幸好一个小哥哥及时站出来，说我根本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女人肯定是拍花子的，还说要拉了她去见官，正好他伯父是县丞大人，让我别怕。然后那个女人就灰溜溜的走了，那个小哥哥也带我找到了爹娘，其实就是我旁边拐个弯的地方……”
    顾笙明白了，“那个小哥哥，难道就是李天青了？可这都多少年了，你确定你没认错？”
    赵秀小声道：“我其实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我总不好盯着他细看。是那天他……被打耳光时，我才认了出来的，他又叫县丞大人‘伯父’，可不正应了他当年的话吗？”
    顿了顿，“所以前儿在街上瞧得他娘哭时，我才会先冲了上去的，他大的那个弟弟跟他当年长得很像，我就有些不忍心。没想到，竟然就是他的家人，他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我刚才就没忍住……”
    顾笙听赵秀说完了，才笑道：“这么说来，也算是有缘了。都这么些年了，又茫茫人海，竟然还能遇上，还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来，可不是缘分么？难怪你这几天都心不在焉，原来是那啥初开，那啥萌动了。”
    赵秀却是急了，“四嫂，我知道不可能的，所以从来没想过以后要怎样……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回去后过些日子，自然就忘了，我、我以后也再不会多嘴，甚至再不来县里了都可以的！”
    顾笙有些莫名，“怎么就不可能了？不管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便真不行了，这县城又不是他家的，怎么你就不能再来了？”
    赵秀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不是……他跟四哥有矛盾，这次都是因为他，才差点儿害了四哥的吗？我分得清亲疏远近的。何况我也、也配不上他，他很快就是秀才老爷了，前程远大，现在又成了大户人家的少爷，我……这些话四嫂听过就算，千万别告诉娘，我回去后一定会很快忘记的。”
    顾笙这才明白赵秀为什么张口就是‘不可能’。
    不由失笑，“这次又不关他的事，都是李天保那蠢货和他爹闹的，属于神仙打架，关他一个小鬼什么事，他自己不也跟着遭了罪？你四哥不但没怪他，其实还挺同情他，觉得他不容易，哪消你来分什么亲疏远近？”
    “至于他前程远大，你四哥难道比他差？你还这么漂亮这么能干，人品德行都没的说，配他绰绰有余好吗，你真是妄自菲薄。不过他过继了这一点的确挺麻烦的，以后你若真跟他……那头上就是两重婆婆了，还有个那么可恶的公公和小叔子……”
    赵秀脸红得都能滴血了，“四嫂你说什么呢，怎么就说到这么远了，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顾笙正色，“我刚才不是就说了，行不行的总要试过才知道？试过了，就算不成，将来总不至于遗憾后悔，反之，将来再遗憾再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试一试，也已经迟了。”
    在这个盲婚哑嫁的年代，好些女孩儿怕是连情窦初开的机会都没有，爱情和两情相悦到底是什么滋味儿，怕更是至死都体会不到。
    如今阿秀既有这个机会，她当然要支持她，大不了，也就不成功么，反正还有他们这些亲人做她坚强的后盾。
    赵秀不说话了。
    片刻才小小声道：“那四嫂，要怎么试呢？我、我不会呀……”

 第206章 半真半瞒

    顾笙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怎么试。
    毕竟如今也没有微信qq这些社交工具，甚至彼此连见一面都不容易。
    她想了想，才道：“且先顺其自然吧，他现在一心扑在府试和院试上，只怕也顾不上其他。但我们很快会又到县里来，若你们真有缘，肯定会再见，也肯定会产生交集的。”
    “就比如这次他父亲生病一事，不就事先谁也没料到？到时候再问问你四哥的意思，看你四哥能不能侧面探一探他的口风，帮你制造机会什么的。你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生想一想，你到底是真对他这个人有那方面的意思，还是只是感激和同情他。”
    旁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还是赵秀要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至今能接触到的年轻男人少之又少，李天青又是当中比较拔尖儿的，正好还是故人，又挺可怜的，别说赵秀了，换了其他女子，只怕也要以为这就是爱情的。
    但谁知道一年后、三年后她会不会还这样想？
    到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原来竟不是爱情，两个人却已在一起了，不是害人也害己吗？
    所以赵秀必须先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才能勇敢追爱。
    至于李天青是什么想法，到时候他们又会不会遇上别的困难与阻挠，都是到时候的事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赵秀听明白了顾笙的意思。
    要让她现在就去‘试一试’，她还真不敢。
    现在这样最好了，她先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想明白自己后面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再开始正式跨出第一步也不迟。
    若到时候能心想事成，皆大欢喜，当然最好；反之，若到时候已经错过了，或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终究成不了，就像四嫂说的，至少她试过了，也不至于遗憾和后悔。
    赵秀因正色与顾笙道：“四嫂，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会仔细想清楚的。就是，你能不能先别告诉娘，也别告诉四哥？我不想娘担心，更不想四哥分心。等我回头想清楚了，觉得可以告诉他们了，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他们的，行吗？”
    顾笙想到自己都能看出问题，猜个八九不离十。
    柳芸香“知女莫若母”，肯定也早猜了个七七八八，待会儿肯定要问她的。
    但她仍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赵秀，“我不会先告诉娘和你四哥的，待会儿娘面前，我也会拿话替你遮掩过去。只是娘满心疼你，能瞒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先想一想说辞吧。”
    要是李天青不过继，就他家那穷家薄业、老弱病残，赵秀真跟他有将来，过门后也少不得吃苦，还不知道得哪年才能缓过来。
    现在他过继了，本家也好，他自己也好，倒是终于不用再为银子生计发愁了，但将来人际关系又难处了，——结婚可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放到如今，指不定还是两个家族的事。
    真让柳芸香知道了赵秀的想头，怕是立刻就得跳起来，立刻就得“棒打鸳鸯”，还是先混过去，过些日子再说吧。
    赵秀已是满脸的喜色，“四嫂，你真好！我后边儿会注意，也会想好怎么跟娘说的。”
    顿了顿，“说不定，都不用等到跟娘说，我自己就已经明白了，原来真只是感激和同情呢？”
    话虽如此，一双眼睛却是闪闪发光，顾笙身为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明显就是真动心了，李天青倒是好福气，不用他自己来拱，她家的小白菜儿就已经先向着他了，希望他别辜负了她家小白菜儿的这一番心意，错过这么个好姑娘吧！
    稍后柳芸香果然找了机会，单独将顾笙拉到一边低问，“笙笙，你问过阿秀了吗，她到底怎么想的，不会真对人李公子……吧？那可不成，到时候阿秀就得头顶两重婆婆了，一天天一年年的还不知道要怎样为难。且李家也算石竹的大户人家了，肯定规矩大，阿秀自在惯了的，哪里受不了；还不说有个那样的公公和小叔子，肯定恨她恨的什么似的。这事儿绝不成，我第一个不会答应的！”
    顾笙见柳芸香果然不同意，忙笑道：“娘误会了，不是您想的这样。阿秀是因为多年前李公子曾帮过她……”
    就把当年的事大概与柳芸香说了说，“这不是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能见到李公子吗，阿秀就认出他了，心里很是感激，又见他实在可怜，刚才才会没忍住多嘴的。”
    全瞒肯定是瞒不过的，也只好半真半瞒了。
    “真的？”柳芸香半信半疑，“当年还有这回事儿呢，怎么阿秀都没告诉过我？”
    顾笙笑道：“不是说阿秀从小就懂事吗，肯定是怕告诉了您您担心，才会没说的。”
    柳芸香嗔道：“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怕我担心，就什么都不说？这要是当时真出个什么事儿……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慌，她那时候可才九岁，长得又好，万一真让那杀千刀的拐子拐走了，不是要了我的命？亏得遇上了人李公子，当时也比她大不了多少，竟然能救下她。”
    又扼腕，“哎哟，要是早知道这事儿，我一定对人李公子客气些，不行，下次见了我得当面谢谢人家才是。”
    顾笙忙笑道：“娘已经很客气了，再说咱们那天不是救了他生父呢？也算扯平了，下次有机会见时再说吧。”
    柳芸香点头，“也只能这么着了。那阿秀当时插嘴也可以原谅了，不是真有那个意思就好，不然将来辛苦的还是她自己。不过李公子本人倒是没的挑，书念得好，长得不错，人品也不错，真是可惜了……”
    顾笙见她言语间对李天青的印象已经改观了，暗忖，看来若将来真能成，丈母娘这一关，应该是不难过的吧？
    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傍晚，裴诀过来给娘儿三个通报赵晟的最新情况，“下午已经开始做文章了，本来也要过来见伯母和嫂子的，但廖夫子临时让他晚上再做一篇文章，不得闲，只好我一个人来了。”
    “我会定时让人去给他打扫屋子，洗洗涮涮，还会跟之前一样，定时让人给他熬汤滋补的，伯母和嫂子把人交给我，就只管放一百个心吧！”

 第207章 立刻要手术

    柳芸香与顾笙都感激裴诀得很，“真是多亏有阿诀你，不然我们可不能这么省心，这辈子阿晟遇上你是福气，我们全家遇上你都是福气。”
    “阿诀哥，我们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裴诀直摆手，“伯母嫂子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又不是外人，你们实在过意不去，以后给阿晟做衣裳鞋子时，都别忘了我，有什么好吃的，也别忘了我就是。再说了，因为跟阿晟这个公认的县学才俊翘楚要好，我现在名声可比以前好多了，所以也不只阿晟遇上我是福气，我遇上他一样是福气。”
    柳芸香笑道：“放心放心，以后只要阿晟有的，你都有。不过笙笙单独给阿晟做的，你可就没有了哈，等将来你有了媳妇儿，让你媳妇儿给你做去。就是你的媳妇儿什么时候八字才能有一撇呢？”
    裴诀打哈哈，“快了快了，不出三五年，肯定八字有一撇。”
    “三五年还快？到时候你都多大了，跟你一般大的肯定儿女都遍地跑了，不行不行，你真得抓紧了。”
    “以前瞧着旁人被催婚还羡慕，至少有人关心自己，现在才知道，这滋味儿实在有点儿那个……难怪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那阿诀哥你早点儿八字有一撇，我娘不就不会催了……”
    大家说笑一回，柳芸香又留裴诀吃了晚饭。
    待送走他后，娘儿仨方收拾起行李来，并于次日一早，离了客栈，赶往了码头。
    码头上已是人头攒动，不时有船来，不时又有船走。
    开往牛头镇的船却一直没到，柳芸香眼见天色越来越亮，不由有些急了，“怎么回事儿，以往这时候，都上船了，今儿还没来，再耽搁下去，还没到家天就得黑透了。”
    顾笙忙宽慰她，“娘别急，说不定马上就来了。到家迟些就迟些吧，咱们也不赶时间。”
    赵秀也道：“实在不行，我们今晚在牛头镇住一晚就是了。”
    却是又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船来，便是顾笙都有些不耐烦了，毕竟等待的确是一件令人很焦灼的事。
    她正打算去找人问问，就听得远远的好似有人在喊：“青山镇的赵娘子还在码头吗，求青山镇的赵娘子救命——”
    然后便是越来越多人一起喊，“青山镇的赵娘子还在不在码头上……”
    “好像牛头镇的船一直没来，肯定人还在码头……”
    “赵娘子……”
    声音也是越来越近。
    顾笙这下不用怀疑，肯定找的就是自己了。
    因问柳芸香，“娘，要不我去看看吧？病人肯定是真的很危急，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来码头找我。大不了今天我们再逗留一天，明天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柳芸香立刻应了，“人命关天，早一天晚一天算得了什么，先去救人吧。”
    随即一扬声，“让让，都让让，我儿媳妇就是赵娘子，麻烦让一让……”
    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惊讶，“原来赵娘子这么年轻呢，真的能救人？”
    “跟个美人灯似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她能救人呢？”
    “你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人家既然赶着来找人，肯定有原因的。都帮着吼一嗓子，说赵娘子在这边儿。”
    “对，都帮着吼一嗓子……”
    如此让路的让路，吼叫的吼叫，总算让顾笙见到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病人家属，“赵娘子，我老婆难产，产婆和大夫都说，她怀的是两个，凭她自己根本生不下来……产婆还说，保大她八成保不住，保小也最多能保住一个。我老婆跟我成亲都五年了，好容易才怀上这一胎，肯定大人孩子都不能有事。”
    “我到处求大夫，才听说了赵娘子可能大小都能保住。打听得您可能住在桥头的云来客栈，我赶紧找了去，谁知道，客栈掌柜说您已经走了，我又赶紧追来了码头，幸好您还没走……求赵娘子救命，只要您能救我老婆孩子的命，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的……”
    说着已“噗通”一声给顾笙跪下了。
    顾笙忙避开，“你快起来，立刻给我带路是正经，再耽搁说不定就真迟了。”
    双胞胎能顺产的简直凤毛麟角，还是在如今没有专业大夫和助产士、没有专业医疗器具辅助的情况下，希望她能赶得及，别弄得又跟当初冉家坪那个薄命的产妇一样吧。
    病人家属不防顾笙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去，一怔过后，立刻满脸的惊喜，“哎哎哎，我这就给赵娘子带路，这就带路……”
    又招呼同行的人，“快先去雇个马车，快去——”
    少时，顾笙与柳芸香赵秀都坐上马车，以最快速度赶往了产妇的家。
    饶是如此，等顾笙终于见到产妇时，产妇依然已是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了。
    顾笙再一听胎心，也是微弱得几乎快要听不到。
    她当机立断吩咐赵秀，“准备手术！”
    赵秀便与产妇的婆婆道：“立刻准备热水、烈酒、白布……再多点几盏灯来，你们这屋子太黑了。四嫂，你先洗手，歇息片刻，我来给你准备手术刀剪子镊子那些……”
    产妇的婆婆总算听明白，姑嫂俩这是应该要动刀，更确切的，应该是要剖开她儿媳妇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了。
    忙叫起来，“不行不行，哪能切肚子，肚子切开人不就没了？这样取出来的孩子，也肯定活不成的，不是大人孩子照样都保不住？不能切，绝不能切……阿旺、阿旺——，到底谁给你说的什么赵娘子大小都能保住，根本就是骗人的嘛……我就说光看长相，也不像是救人的，果不其然不靠谱吧？”
    顾笙强忍住骂人的冲动，现在立马动手术，产妇和孩子都还能有生机，再耽误下去，才是真要母子俱亡了。
    问题她现在哪来的时间跟这婆婆解释？
    她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赵秀已道：“谁跟你说肚子切开人就活不成，动手术取出来的孩子也活不成了？我四嫂在青山镇已给好些产妇都做过剖腹产了，都是大人孩子至今活得好好的，你不知道不代表事情就办不成。你现在立刻出去，按我刚才说的准备，再耽搁就真迟了！”
    产妇的婆婆却仍挡在产妇床前，“不行！我不能拿我儿媳和孙子的命来冒险，万一回头……阎王爷见她肚子上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肯定不会让她投胎的，谁投胎不是全须全尾的？回头亲家知道了，还不得撕了我呀……”

 第208章 再遇

    总之无论赵秀怎么说，无论柳芸香也跟着进了产房怎么劝，产妇的婆婆就是不同意剖腹产。
    弄得她丈夫本来路上就说好了，全权听顾笙的，只要能救他老婆孩子，他什么都答应，也跟着犹豫起来，“我不知道原来是要把肚子切开，那也太凶险太可怕了……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
    顾笙气得直翻白眼儿。
    上次她赶到时，产妇已经没救了，她心里尚且不是滋味儿，眼前却是产妇明明还有救，却因为婆婆丈夫的愚昧无知，说不定只能眼睁睁死在她面前……
    念头闪过，产妇忽然抽搐起来。
    顾笙顾不得旁的了，决定直接暴力把产妇的婆婆弄出去，再把门窗都锁死，先救人要紧。
    却是还来不及行动，就见赵秀已直接把产妇的婆婆往外推。
    待把猝不及防的对方推出门外，立刻“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才大声道：“人明明还有救，就已经在想投胎了，有你这样当婆婆的吗，你到底是在心痛她，还是害她？你不心痛她，总该心痛自己的亲孙子，盼着他们能来这人世间看一看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能死马当活马医，大胆试一试。我四嫂救人的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产妇的婆婆在外面直拍门，“你们想干什么，没有我们家的同意，你们休想把我媳妇的肚子切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孙子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去衙门告你们……阿旺，你倒是说话呀，都怪你，往哪儿找来的骗子……”
    柳芸香也恼了，“你说谁是骗子呢？我们好心来救人，你居然说我们是骗子。你倒是说说，就你们家这样儿，有什么值得我们骗的？我儿媳纯粹就是出于当大夫的好心，你也不打听打听，她到底救过多少人，那些人里都有谁！今儿能遇上她，根本就是你们家的福气好吗？”
    一边骂，一边还不忘小声与赵秀道：“阿秀，你别管了，我会守好门的，你快去帮你四嫂，再耽误可就真迟了，三条人命呢！”
    赵秀忙应了，到产妇床前给顾笙打起下手来。
    顾笙已用自己药箱里的备用烈酒把手术刀剪子镊子等都消过毒，也给产妇的肚子消过毒，决定好横切了。
    见赵秀过来，道：“阿秀，你准备好待会儿抱孩子，还得想法子给我弄点儿热水和白布来……不是说越是小地方的民风就越保守，越是大地方就越是开放吗，怎么县里的人还及不上我们青山穷乡僻壤的人想得通？”
    赵秀见她脸色不好看，忙道：“四嫂你安心忙你的，我一定尽快把热水和白布给你弄来。他们也是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厉害，等待会儿亲眼见过了，就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幸运，又会有多感激了。”
    顾笙没再说话，趁赵秀又与柳芸香说话，“娘，您别跟老的说，您跟产妇的丈夫说。就问他想不想救自己的老婆孩子，明明刚路上说得好好的，只要能救他们，什么都听四嫂的，说过的话当是放屁呢？再把四嫂都救过多少人的命，给哪些人治过病告诉他们……”
    快速以银针引导异能，给产妇做了个麻醉。
    然后拿起手术刀，干净利索的切开了产妇的肚子……
    外面产妇的丈夫终于在柳芸香的质问下，开始小声劝起自己的娘来，“娘，您就别闹了，都到这个地步，产婆和大夫根本不肯留下了，就当试一试吧？试了好歹有一丝希望，不试可就真得母子三个都……”
    “您也别想着什么实在不行保小了，产妇和大夫都走了，谁给您保呀，您自己吗……赵娘子真的很厉害的，听说县太爷家老太太的病就是她治好的，县里哪个大夫都不成……”
    产妇的婆婆却仍嘟哝个不住，“那你去请其他更厉害的产婆更厉害的大夫来，我还不信真没法子了。我两个孙子呢，万一真有个好歹……至于大的，我们也尽力了，就算你丈母娘来了，见人好歹是全须全尾的，也挑不出我们的理儿。”
    越说越觉得该去请其他产婆和大夫，忙又催儿子，“你快再去请人，快去啊！晚了你媳妇儿肚子就真被切开，没救了……”
    她儿子却说什么都不肯去了。
    大夫都说赵娘子厉害，他哪还能再找到比赵娘子更厉害的去？
    他本来也在路上答应了，都听赵娘子的。
    何况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实在……他待会儿好歹能见老婆最后一面，若是因为去找人生生错过了……
    气得产妇的婆婆又要催家里其他人去，“老三，你二哥不肯去，你去！……那四丫头你去……一个个都不听老娘的话了是不是？那我可只能去撞门了……你给我开门，这是我家，你们把主人家关在外面，还有没有王法了？”
    正自乱着，旁边的邻居听见动静赶了来，竟然正是顾笙娘儿三个的熟人——李天青和他生母。
    只不过这会儿顾笙和赵秀也好，柳芸香也好，都不知道而已。
    李天青的娘一见产妇的婆婆便问道：“二嫂，我们在家里都听见你们这边乱糟糟的了，怎么了，是……阿旺他媳妇儿要生了不成？”
    产妇的婆婆只当来了援手。
    忙拉了李天青娘的手就道：“是要生了，还是双胞胎，可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生不下来。结果阿旺不知道听了谁的，去找了个什么赵娘子来，要把阿旺媳妇的肚子切开，把孩子取出来。这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呢，肚子都切开了，人还能活，孩子还能活吗？”
    “我不让她们切，她们居然直接把我推出来，还把门给堵上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不定阿旺他媳妇儿和我孙子们都已经……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一个个还不肯帮我撞门，也不肯再去请产婆大夫。弟妹，等回头我亲家母来了，你可要为我作证啊……”
    李天青的娘好容易等她说完了，正要说话。
    一旁李天青已先道：“二伯母先别急，这位赵娘子是不是很年轻出挑，还有位跟我……婶娘年纪差不多的婶子跟着她，还有一位跟赵娘子年纪差不多大小，也很、很漂亮的姑娘跟她们一起的？”
    “那就是了。她是这次考了县案首的赵相公的娘子，我都听说过她医术很高明，连县太爷家老太太的病都是她给治好的。她既正救治嫂子，嫂子应该是有很大希望母子平安的。”

 第209章 哪里都有他

    产妇的婆婆不防李天青也知道赵娘子，满脸的惊疑，“阿青你不是一向心思都在念书上吗，打哪儿听来的这些？你今儿怎么没上学？县丞太太……你母亲知道你过来吗？”
    都过继了，还让阿青天天往本家跑，她那位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的尊贵妯娌到底想的，不是该死活防着，最好一年都让他们一家子见不上一回呢？
    李天青好脾气的道：“因县案首是我同窗，之前我……叔叔在街上病倒时，也是赵娘子救的我叔叔，所以我知道。何况赵娘子治好县尊家老太太的病是大家都知道的，二伯母若是不信，亲自去城里打听一下就是。所以您就等着嫂子母子平安吧，您若还不信，我可以给您作保的。”
    产妇的婆婆听李天青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想着大家都是同族，李天青总不可能骗她，还连给她作保这样的话都说出来。
    如今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了，不但自己有出息，还成了真正的少爷……这才没再闹腾。
    只心里还是不自在。
    正好赵秀忽然拉开了门，对她儿子道：“快送大盆的热水来，马上要洗孩子了。”
    产妇的婆婆立刻没好气道：“都没听见孩子的声音，洗什么洗？装得还挺像模像样的。我告诉你们，要是我儿媳和两个孙子有个什么好歹，那可都是你们害的，我们家肯定不会跟你们客气！”
    说着见赵秀两只手都血淋淋的，正常小姑娘家家的，谁见了血不怕的，她倒好，双手都让血染得通红，竟然也一点不怕。
    又色厉内荏道：“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姑娘家，长得倒是都娇滴滴的，却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连活人的肚子都敢切开。我倒要看看，将来谁家敢娶你这么凶恶的媳妇！”
    这话说得一旁柳芸香先就怒了，“我儿媳和女儿给那么多人治过病，救过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的病人家属。要不是想着人命关天，要不是想着里头母子三个都是无辜的，我马上拉了我家孩子就走！”
    “也用不着你操心将来哪家会娶了我女儿去。我儿子出息儿媳能干，女儿也是能干又漂亮，干的还是治病救人、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将来自然多的是好人家上赶着来求娶，用不着外四路的人担心！”
    赵秀也是怒极反笑，“平时都一副城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嫌我们青山镇穷山恶水出刁民，嫌我们保守闭塞，现在看，到底是谁保守闭塞？我们那儿的人可不会怀疑大夫，因为知道大夫比他们自己更盼着病人能好；也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试了还能有一线生机，不试就只能等死了。”
    “还不如相信大夫，赌一赌的好，若能赌赢，当然最好；若不能，也不过就是跟一开始的结果一样而已。才不会胡搅蛮缠，打滚撒泼，毫无感恩之心！”
    顿了顿，又道：“至于将来哪家会娶了我去，更用不着你操心，总会有慧眼识珠的人和人家，知道我的可贵，并欣赏支持我的可贵。反之，就算没有那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人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但这都是我自己的事，你还是先管好自家的事……”
    一气说完，总算觉得心里痛快了。
    却是刚一抬头，就见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万万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人——李天青。
    还剩点儿小尾巴没说完的话便戛然而止，忽然说不出来了。
    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怎么哪里都有他，干什么都能遇上他？
    李天青倒是一点不意外会见到赵秀，毕竟已经确定顾笙在了，那她和柳芸香自然也在。
    让他意外的，是赵秀满手鲜血依然面不改色。
    是她刚才反驳他族伯母的话，‘总会有慧眼识珠的人和人家，知道我的可贵，并欣赏支持我的可贵’。
    ‘就算没有那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一个人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李天青的心不由自主的疾跳起来。
    比昨儿赵秀忽然开口，鼓励他、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时，还要跳得快。
    他的双眼也自有意识般，停在赵秀身边便再挪不开，根本不受他控制了。
    他昨儿就知道赵姑娘漂亮了，但仍没想到，她此时此刻会漂亮到这个地步，就跟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
    虽然她头发也乱了，衣裳和手上也沾上了血污，但这一瞬间，他真的唯一能想到形容她的字句，便是“美得不可方物”！
    赵秀早就低下了头去，但纵使低下了头，依然能感觉到李天青好似一直在看她。
    她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难堪、失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李公子也一定跟他族伯母一样想，觉得她太凶狠，太心狠手辣了吧？
    可谁规定女孩儿就得唯唯诺诺，乖乖巧巧，连见个血都要怕了？都这样，以后还有哪个女子肯像她四嫂一样自强自立，帮助同类，造福同类呢？还当他不一样，结果他也只是个俗人而已……
    念头闪过，赵秀忽然抬起头，毫不示弱的看向了李天青。
    却见他的眼里并没有预料中的嫌弃、不赞同、避之不及，反而好似……大受触动的样子？
    见她直直看过去，他还笑着轻轻冲她点了一下头。
    赵秀又是意外，又隐隐有些明白……怔忡之下，连收回视线都忘了。
    看在一旁柳芸香眼里，便是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根本停不下来了。
    不由暗自嘀咕，笙笙不是说，不是她想的那样，阿秀对李公子没有那个意思吗，看现在这情形，可不像是没有的样子；李公子也分明一副他同样有意的样子，——她又不是没年轻过，真当瞒得过她呢？
    “咳……”柳芸香咳嗽一声，就要说话。
    她再不说话，怕是在场每一个人都要瞧出问题来了。
    却是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得屋里传来了孩子响亮的哭声：“哇哇哇……”
    然后是顾笙的声音，“阿秀，怎么热水还没来？快把热水送进来，你和娘也都快来帮忙，还有一个孩子没取出来呢！”
    赵秀总算大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红着脸扔下一句：“主人家，都听见孩子哭声了，总肯送热水了吧，麻烦快点儿！”
    便忙折回了屋里去。
    柳芸香也松了一口长气，要真产妇和孩子出个什么问题，笙笙和她们虽然问心无愧，只怕也免不得扯皮，现在不用扯皮了，当然最好了。
    松气之余，也暂时顾不得旁的，跟了进去。

 第210章 可见真有缘

    产妇的婆婆和丈夫阿旺终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都是又惊又喜。
    阿旺立刻就要去打热水，“娘，这下您总相信赵娘子真的厉害了吧？您快进去帮忙，我打热水去！”
    产婆的婆婆忙道：“哪用你去打，我去打，我去打。你快杀鸡等着给你媳妇儿炖汤补身体去！”
    喜得脚不沾地的去端了热水进产房，正好顾笙已经把第二个孩子取了出来，同样手脚乱蹬，哭声响亮，一看就是个健壮孩子。
    产妇的婆婆这下顾不得血不血的了，上前就接过孩子，小心的洗起来。
    一边洗，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哦哟哟，奶奶的大胖孙子可真好看，真有力气，还一来就给奶奶来两个大胖孙子……这下我看谁还敢笑话儿咱们家只播种，不长苗，看谁还敢东说西说，奶奶一定撕烂他的嘴！”
    见给她帮忙的柳芸香虽板着脸，看都不看她，动作却比她还要轻柔。
    再看顾笙，虽已明显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仍认真的给她儿媳妇做着缝合，给她打下手的赵秀亦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让她莫名就生出了一种感觉来，她儿媳妇哪怕这次肚子被切开了个口子，也肯定不会有事，肯定会活得好好的……
    产妇的婆婆终于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小声讪讪道：“那个，大妹子、赵娘子、赵姑娘，我刚才态度不好，你们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也是急昏了头了。”
    “急昏了头不说，还头发长见识短，以前从没见识过赵娘子这么好的医术，只想着人的肚子切开了，肯定就活不下了，回头可要怎么跟亲家交代？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赵娘子真个医术高明，今儿能遇上您，真是我们全家的造化，还望你们能原谅我则个……”
    柳芸香从来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见顾笙与赵秀都忙着，遂先道：“我儿媳在我们青山镇，做过的剖腹产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到现在都好好儿的。她还救过很多人，连噎住了已经断气的孩子，她都救活了，她既敢做，我们也相信她、支持她做，自然是有把握才敢。不然可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谁敢开玩笑的？”
    产妇的婆婆忙赔笑，“是是是，艺高胆子才大么。主要是赵娘子长得太漂亮了，赵姑娘也漂亮，都跟娇滴滴的仙女儿似的，跟那些个老大夫们都不一样……没想到真的是仙女儿下凡，一出手就把我两个孙子和儿媳妇都救下了，我和我们全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才好了。”
    柳芸香差点儿没忍住刺她一句，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话到嘴边，想着不管怎么说，总归母子平安了，到底忍住了。
    半个时辰后，顾笙终于忙完，可以暂时喘一口气了。
    赵秀见她累坏了，忙扶了她，“四嫂，我扶你去坐着歇会儿，再吃点儿主人家做的醪糟蛋缓缓吧。”
    顾笙点头，由她扶着到了主人家的堂屋里。
    就见柳芸香正与李天青说话，“……不怪都说李家是县里数得着的大族，我们就随便来一家瞧个病人，竟然都能是李公子家的族人。”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这都能再遇上伯母您几位，可见也是真的有缘。”
    顾笙大是意外，忙看赵秀，无声问她怎么这都能遇上李天青，刚才怎么没听她说起？
    赵秀也挺意外。
    她还以为李天青已经走了，刚才既没看见他们母子了，自然是见产妇母子平安，主人家根本忙不过来，先走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因小声与顾笙道：“刚才四嫂那么忙，我哪里顾得上，好像主人家是他家的族人，又是邻居……应该是他以前的家的邻居。”
    李天青已站了起来，冲姑嫂两个拱手笑道：“赵娘子，今天实在辛苦您了，若非您及时赶到，又坚持己见，我伯父家也不能双喜临门，母子均安。不但我伯父一家，我们全族都该感谢您。”
    顾笙欠身笑道：“李公子客气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大夫应该的。倒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公子，石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也真是有够巧的了。”
    李天青笑道：“是挺巧的，可见是真的有缘。赵娘子快请坐，赵姑娘也快请坐……咳，赵姑娘也肯定累着了吧？今日也实在辛苦您了。”
    顾笙眼珠直转。
    才短短几息间，已经说了两次‘真的有缘’，又特地关心阿秀累着了没。
    虽然说话时，李天青并没有看阿秀，但正因为没看，才更说明问题，难不成，八字已经有一撇了？
    顾笙想着，拉着赵秀一道坐了，才又笑道：“我家妹妹之前一直跟着我学医行医，替我减轻了好些负担呢，要不是她，我刚才还不知道要怎样手忙脚乱，今日可不也实在辛苦她了。对了，李公子今儿没去上学吗？”
    李天青笑道：“我家……叔叔身体不好，我母亲特地让人准备了好些药材补品，还有吃食布料，让我今儿都送过来，打明儿起，就能安心上学，心无旁骛了。所以我今儿就没去上学。”
    也亏得他没去，不然怎么可能再次遇上赵娘子几位，怎么可能看到赵姑娘那么美、那么独一无二的一幕？
    顾笙笑道：“以李公子的基础，去不去学里其实都是一样的。令……令叔身体好些了吗？只要坚持吃药，保持心情平和，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的，李公子尽可安心。”
    李天青感激道：“多谢赵娘子关心，大夫都说正是因为您那日救治及时，我叔叔恢复得挺好的。现在家里也不愁吃穿，不愁他的医药费了，我母亲实在宽和，说不会管着我，不许我再与本家往来。反倒我若为了讨好她和父亲，就不管本家了，她才会心寒，才会害怕后悔。所以，现在我还真挺安心的。”
    顾笙不由暗自吸气。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已经提前在为后边儿铺路了？
    不然何必特地说他嗣母宽和，不限制他与本家往来，这可是他家的家务事，他根本犯不着与她们多说。
    肯定是有原因的，——这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哈。

 第211章 舍不得她辛苦

    顾笙想着，余光见一旁柳芸香已是再忍不住要开口了。
    忙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待柳芸香不大情愿的点了头。
    才笑着与李天青道：“李公子安心就好。我相公昨儿还说，大家都是同窗，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修来的缘分，盼着你能在接下来的府试与院试中，都取得好成绩呢。”
    李天青忙笑道：“赵兄实在心胸宽广，我也盼着他能取得好成绩，最好能再中两元，集齐小三元呢！”
    顾笙笑道：“那可就承李公子吉言了。对了李公子，舍妹昨儿说，几年前她有一次随父母来县里时，遇上了拐子，是李公子及时出现赶走了拐子，还带她找到了父母，不知李公子还记得不？”
    到底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赵秀年纪又小，记错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当然得当面证实一下才是。
    若证实了果然是真的，那赵秀之前突然鼓励李天青的话便不会显得突兀，回头二人真能走到一起，也不至让李天青觉得得来的太容易，就不懂珍惜了。
    顾笙既把赵秀当亲妹妹，可不得凡事替她想在前头么。
    李天青闻言，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当时是在西门的集市旁，差不多是清明时节，我……叔叔那时候就已经卧床了，我那天正好不上学，去给他抓药。原来当年那小妹妹，就是赵姑娘呢？可真是万万想不到。”
    柳芸香忙道：“的确是清明时节，我做了好些青团，想着县里更好卖，阿秀长那么大，又从没来过县里，便带了她一起。还当那次一切都顺利，青团也卖了好价钱，来回路上也平平安安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惊险的事，还这么多年我才终于知道！”
    “亏得她遇上了李公子，不然肯定已被拐子拐走了，那这些年她和我们全家人会怎么样，我真是想都不敢想。李公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赵秀也再忍不住小声道：“我当时害怕极了，周围明明那么多人，却没一个肯信我，肯帮我的。幸好李公子及时站了出来，把那拐子赶走了。偏我当时一直都是懵的，居然没想到拉了……请了李公子一起去见我爹娘，让他们好生答谢您。等我后来终于回过神来，我已经回家了，怕父母担心后怕，便没告诉他们。”
    “之后我一直记着这事儿的，可我后面几年都再没来过县里，自然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李公子，当面向您道谢。倒是没想到，还是又见到了李公子，有了当面像您道谢的机会。”
    说完便站起来，冲李天青深深躬下了腰去。
    柳芸香见状，忙跟着弯下了腰去，“真的太感谢李公子了。”
    慌得李天青几乎是跳了起来，“赵伯母和赵姑娘千万别这么客气，我当不起，真的当不起。我当年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比起您几位这次对我叔叔的救命大恩，还有今日对我族伯父家的大恩，简直不值一提，二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顾笙忙也笑道：“娘、阿秀，李公子脸都快急白了，你们就别跟他客气了，先起来吧。这也是缘分，当年李公子先救了素不相识的阿秀，如今我们又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了李公子的家人族人们，可见人还是要多做好事，做了好事总会有好报的。”
    李天青见赵秀与柳芸香总算站直了身子，忙笑着招呼她们坐。
    待她们坐了，才笑着附和顾笙的话，“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还能合上，的确是难得的缘分。”
    余光忽见桌上原本直冒热气的碗里已没有热气了，暗暗懊恼自己怎么说起来就没个完了，无论如何，也该先让赵娘子赵姑娘她们吃东西的，她们一定都累坏了。
    忙又起身笑道：“这醪糟荷包蛋都冷了，我去让我伯母来，给三位换热的来啊，先失陪。”
    说完一个欠身，出去了。
    少时，产妇的婆婆果然笑着来给顾笙她们换了热的醪糟荷包蛋，娘儿三个这才都趁热吃起来。
    等她们吃完，顾笙交代了一番产妇的婆婆各种注意事项，说好明天上午她还会来给产妇诊治。
    娘儿三个便要回客栈去，李天青又提出要送她们回去，“今儿实在辛苦三位了，我伯父一家都不得闲，就由我送三位回去吧。”
    却让柳芸香给婉拒了，“李公子且忙你自个儿的去吧，云来客栈我们都已是惯熟的，完全可以自己回去，你不用担心。”
    李天青无法，只得将她们送到村口，瞧着她们上了马车，很快走远了，才折了回去。
    黄掌柜与黄娘子一见顾笙娘儿三个又回来了，都笑道：“看来那家人还是追上了赵娘子，运气真是够好的。让我们都跟着沾光，又能留赵娘子几位多住几日了。”
    十分殷勤的引了娘儿三个上楼去，仍住她们之前住的屋子。
    柳芸香等彼此都梳洗过，换了衣裳，便找了个借口，“阿秀，我刚才在下面好像闻见香椿芽儿的味道了，你去问问黄娘子，是不是有香椿芽儿吃了，要是有，中午给我们做个香椿炒鸡蛋吧。”
    将赵秀给支下了楼去。
    这才低声问顾笙，“笙笙，你瞧出来没，阿秀对李公子真的不一样，我是她亲娘，肯定不会看错的。关键李公子他好像，好像……也对阿秀有意了的样子，你看着觉得呢？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想多了？”
    顾笙就知道终究瞒不过柳芸香。
    只得笑道：“我们只是旁人，哪里说得准？不过就算真是娘想的那样，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李公子长得好，人品才学也好，等八月里中了秀才，更是打着灯笼火把都难找的乘龙快婿。”
    “关键他与阿秀还几年前就认识，先是他救阿秀，后是我们救他生父，这缘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若他们最后真能走到一起，也是好事，娘该高兴才是呀。”
    柳芸香重重吐了一口气，“我高兴就怪了。我昨儿不是就跟你说过吗，他俩要真成了，阿秀就得头顶两重婆婆了，到时候亲了哪边远了哪边都不是，到头来只会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当丈夫的还会怪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可舍不得她那么辛苦！”

 第21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笙虽然还没有过女儿，却是当过女儿的，自然能体会当娘的心。
    忙笑道：“娘先别急，事情未必有您想的这般糟糕。李公子不是说了吗，他母亲是个宽和的，根本不拦着他与本家往来。可见是个聪明人，知道他都已经这么大了，拦根就拦不住，越拦反倒越容易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也让他心里越亲近本家。所谓堵不如疏，还不如就让两边大大方方往来的好。”
    “那将来他的妻子，自然也不会因此而为难，同样该敬着的敬着，该大大方方的往来便往来就是了。何况只要两个人一条心，这些事儿我觉着都不叫事儿，实在不行了，将来不还有一条……”
    想说不还有一条和离的路可走吗，哪用得着还没开始呢，已先这么悲观了。
    话到嘴边，想到这毕竟是古代，不可能像现代那么恣意，柳芸香只怕也忌讳这些，到底忍住了。
    柳芸香却也听明白了，皱着眉头道：“那是得到了万不得已时才能走的路，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两个人能一直一条心的也少得很，再深的感情，在日日的柴米油盐和鸡飞狗跳中，也终有磨尽那一天呀！”
    顾笙一想也是。
    便是柳芸香与赵铁生，一开始只怕也甜蜜知心过的，不仍走到了反目和离这一步？
    只得道：“娘也别担心，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说不定，到头来发现全是我们在杞人忧天呢？李公子现在忙着备考，也肯定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真等到了那一天，我们又再说吧。”
    柳芸香这才没有再说。
    却仍忍不住担忧，她这辈子于姻缘上，实在算不得顺，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儿女不用重复自己的不顺了。
    现在看来，儿子已经有了笙笙这么好的媳妇儿，不用她担心了，那她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女儿了，女儿家是要嫁去别人家的，也的确更让人放心不下。
    她可以保证自己会始终是个好婆婆，也会尽全力管着自己的儿子，不许他对媳妇儿不好，女儿将来的婆婆与丈夫她却拿什么来保证？
    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两人再打不上照面，时间一长，慢慢儿的便都忘了……
    柳芸香愿望是美好的，可惜事与愿违。
    因为下午李天青便又来了客栈拜访娘儿三个，“我伯父一家上午都忙得顾不上感谢赵娘子、赵伯母和赵姑娘，所以特地备了谢礼，让我代他们先走一趟，聊表谢意。还请三位不要嫌弃简薄，务必笑纳。”
    要不是李天青带来的谢礼是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一看就是上午产妇婆婆的作风，柳芸香都要怀疑，礼物是李天青自己买的了。
    但就算礼物不是他买的，走这一趟也肯定是他自告奋勇的。
    柳芸香有些牙疼，勉强笑道：“李公子太客气了，这礼都简薄了，得什么样的才算厚礼？李公子伯父一家实在客气了，李公子也太客气了。反正我们明儿还要去看你嫂子的，实在不用李公子浪费时间，特地跑一趟的。”
    李天青忙笑道：“伯母要是不嫌弃，就叫我阿青吧，我家里长辈都是这样叫我的。我和我们家与伯母一家原来都有这么深的缘分，伯母如今在我心里，也跟自家长辈没差了，再一口一个‘李公子’的，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柳芸香听他说与他们一家‘都有这么深的缘分’，一下想到了当年他救助赵秀的事。
    笑容总算不那么勉强了，道：“那我就托大，叫你阿青了啊。”
    李天青立刻笑道：“伯母本就是长辈，何须托大？对了，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见有卖风筝的，想着这些日子天气不错，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就买了几只来，还望赵娘子别嫌我冒昧。”
    顿了顿，咳嗽一声，又道：“赵娘子，敢问赵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没见她？”
    顾笙早看到他带来的几只五颜六色的风筝，也早看到他好几次往外张望了。
    见他终于忍不住问赵秀了，暗自撇嘴，啧，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嘴上已笑道：“她没有不舒服，就是有些累，我们便没让她下来。这些风筝倒是挺好，明儿忙完后，我们便可以去放了，舍妹小姑娘家家的，肯定会喜欢的。”
    李天青霎时满脸的笑，“赵姑娘喜欢就好……咳，我是说，赵娘子你们喜欢就好。”
    余光见柳芸香的表情可算不上好，倒也多少能猜到柳芸香的心情，谁家鲜花儿一样的女儿，不捧在手心里当宝的，要是哪个混小子敢打他妹妹的主意，他也肯定没有好脸色。
    尤其他的条件细究起来，还实算不得好……
    只得见好就收，又笑道：“我谢礼既已送到，那就不打扰伯母和赵娘子，先告辞了。”
    柳芸香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那我们也不多留阿青你了，你肯定也忙，就先回去吧。我们也找得到你伯父家了，明儿自己会去，自己会回来的，你放心就是。”
    可别明儿又突然出现，还非要送她们回来，或是再登门道谢，她防得住一次，总不能次次都防得住。
    李天青暗自苦笑，看来这第一关他就不好过。
    不过只要赵姑娘也对他……，生平第一次动心，第一次这么想与一个女子共度此生，再难他也不会退缩，不会放弃的！
    确定李天青已经走了，柳芸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他们两个真的已经看对眼儿，彼此都有意了！脸皮还挺厚，上午才见了，下午又找来，好歹也是读书人，不知道‘含蓄’两个字怎么写呢？”
    顾笙听得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阿秀又漂亮又能干，脸皮不厚点儿怎么成，含蓄可娶不到好媳妇儿。娘也别急，又不是马上就要让您答应，慢慢儿来嘛，只要他真有那些心，自然会先把所有麻烦都解决好的。”
    顿了顿，正色道：“如今要两情相悦也是真的难得，不到万不得已，我希望娘还是别否定阻挠他们，好吗？”
    至少李天青不是个迂腐的，看准了赵秀，便知道积极争取，主动出击。
    那将来赵秀只要用心经营，日子肯定怎么都差不了。
    她这个嫂子和赵晟当哥哥的也不是摆设好吗？

 第213章 最大的幸福

    顾笙和柳芸香一回到楼上，赵秀便忙笑道：“四嫂，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扎针吗，我们现在就去你房里，你教我吧？”
    换来柳芸香的瞪眼。
    当她不知道她跟笙笙学扎针是假，急着打听刚才李天青的来意、彼此都说了些什么才是真呢？
    想到顾笙方才在楼下的话：“反正有娘在，有我和相公在，我们都是阿秀最坚实的后盾，她就算因为恣意一回，碰得头破血流，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好过遗憾后悔一辈子不是？”
    到底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得赵秀拖了顾笙回她房里去。
    赵秀待顾笙坐了，自己也坐了，却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顾笙直想翻白眼儿，难怪古人少有两情相悦的，对着旁人都这么害羞了，对着当事人，得害羞成什么样儿？
    这恋爱谈得起来就怪了。
    她只得咳嗽一声，道：“刚才李公子是代上午的产妇家来送谢礼的，送了两只鸡，一篮子鸡蛋。我们不好带回家去，便都给黄娘子了，就当抵我们的食宿费吧，白吃白住三两日的还行，七八日十来日就真是过分了。他们再厚道，我们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见赵秀明显有些失望，“这样啊……”
    又道：“李公子还送了几只风筝来，说瞧着天气好，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我说我家妹妹小姑娘家家的，肯定会喜欢的，他很高兴，说赵姑娘喜欢就好。也不知他这一趟到底是来送谢礼的，还是送风筝的？反正我知道，这风筝肯定不是送给我，也不是送给娘的。”
    说到最后，已忍不住笑起来。
    赵秀脸就更红了，“又不止一只风筝，怎么就不是送给四嫂的了。我、我要跟四嫂学扎针了，四嫂快教我吧。”
    顾笙挑眉，“他说的是赵姑娘喜欢就好，可不是赵娘子喜欢就好。至于扎针，你确定你现在能静下心来学？还是别自找罪受了，回头扎得自己满手都是针眼儿，便我和娘不心疼，某人也会心疼的。”
    说得赵秀直跺脚，“四嫂，你就会笑话儿人，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啊！”
    顾笙忙哄她，“好好好，我不笑你了就是，我们说正事。他怎么会忽然间就……昨儿他还分明不是这个态度，总有原因吧？倒是昨儿我才说，你们若真有缘，肯定会再见，也肯定会再产生交集的。没想到今儿就又见了，看来你们还真挺有缘的，他自己不也一再的说有缘吗？”
    赵秀小脸儿通红通红的。
    片刻才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当时我不是出去让产妇家人打热水来，准备洗孩子吗？谁知道产妇的婆婆还要胡搅蛮缠，说我好凶狠，将来哪个人家敢娶我。我见娘气着了，便也说了她一通，谁知道说完了，才看见他……李公子和他生母竟也在。”
    “关键我当时双手都是血，人也凶巴巴的，还一身的狼狈，我还以为他肯定会跟他家族人一样想。谁知道，谁知道他居然笑着冲我点头，还、还一直看着我，眼神也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他的眼神，但我真的感觉得到不一样了……之后的事，四嫂就都知道了。你说，会不会是我的错觉，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顾笙见赵秀满脸的患得患失，显然已经对李天青情根深种。
    不由又腹诽了一回李天青的好命。
    才道：“肯定不是你的错觉，你也肯定没想多。之后他在他族伯家里说的话，说话时的神情态度我都亲眼所见，刚才也是，我敢确信你没有想多。总不能我和娘都跟着你想多吧？”
    想了想，“你把当时你都说了些什么话，大概再说给我听一遍呢，我当时忙得晕头转向的，只知道娘和你当时好像在外面骂了人，但到底骂了什么，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哦。”
    赵秀应了，回忆着把她当时说的话学了一遍，“我就说我……”
    顾笙认真听她说完了，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当时又飒又独特，他长这么大，只怕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关键这个女子还这么漂亮，这么外柔内刚，哪个男子见了能不动心的？他自然也不能例外。”
    赵秀有些怀疑，“真的？可我当时满手鲜血，一身狼狈，正常人见了都会觉得我太凶狠，躲都来不及吧？”
    “你干的是治病救人，行善积德的好事，为什么要躲你？”
    顾笙笑着反问，“李公子不像那么愚钝狭隘的人。至于爱情这个东西呢，很多时候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可能那一瞬间便天雷勾动地火，一眼万年了。你身为当事人，怎么还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赵秀小声道：“这不是觉得太快，太不真实了吗，怕自己是在做梦，现在觉得梦有多美，醒来时就有多难过。”
    顾笙失笑，“要不，我掐你两下，再不然，我去取根银针来，扎你几下？”
    赵秀忙摆手，“还是别了。那四嫂你跟四哥，当初也是一瞬间的事，也是一眼万年吗？可我怎么瞧着不像呢，你和四哥好像一直都很平淡，但又给人以一种你们相处起来很自然，很默契的感觉，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
    顾笙抿嘴笑了笑，才道：“不是所有爱情都是一眼万年，轰轰烈烈的，有浓烈炽热的，自然就有平淡的、润物细无声的。”
    赵秀若有所思，“四嫂的意思，你和四哥就是润物细无声的，你是在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中，慢慢儿被四哥打动的吗？其实我也知道，像四嫂这么漂亮能干，什么都懂，什么都难不倒你的姑娘，要不是落了难，根本不可能嫁给四哥，四哥也配不上你，虽然那是我亲四哥，我也要这么说。四嫂这半年以来，真的开心，真没觉得怨恨不甘过吗？”
    “怨恨？不甘？”
    顾笙挑眉，“怎么可能，你没见我每天都多开心呢？我曾经经历过太多事……”
    太多尔虞我诈、“轰轰烈烈”了，“我现在就只想过平淡的生活，只要能每天吃饱穿暖、开开心心，有爱人、亲人陪在身边，于我来说便是最大的幸福，我疯了才怨恨不甘呢。”
    “你四哥也比你想的好得多，他在我身边时，我无比的安心，他不在我身边时，我想到他，一样无比的安心。他配我也是绰绰有余，所以你千万别再替他妄自菲薄了，仔细他知道了，赏你爆栗子吃啊！”

 第214章 秀色可餐

    赵秀闻言，忙吐了吐舌头，“我就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没别的意思，我自己的亲哥哥，在我心里当然是最好的。我这不是想着好歹也要替他谦虚一下吗？其实我心里比谁都盼着四哥四嫂好，不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恩爱和美，心心相印才好呢！”
    顿了顿，“现在知道了四嫂是真的开心，我心里也不知道多开心。那个，四嫂可千万别告诉四哥啊，这是咱们姑嫂间、咱们女儿家之间的秘密，干嘛告诉四哥一个男人家？”
    顾笙忍笑，“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你要是表现得好，我记性好忘性更大你也是知道的；反之，我就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说漏嘴了。”
    赵秀很是上道，忙赔笑，“四嫂，你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捶背？我先给你倒杯热茶来，你一边喝着，我再一边给你捶背啊，总之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话音未落，房门已自外面推开了，“你别给你四嫂献殷勤了，献也是白献，我都听见了，听见你怎么贬你亲哥的了！”
    姑嫂俩忙都看过去，就见门口长身玉立，似笑非笑的人，不是赵晟，又是哪个？
    顾笙先就忍不住笑起来，“赵晟，你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巧，你不用上课呢？”
    赵秀随即讪笑，“四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没走，又折回了客栈的？呵呵……你已经见过娘了啊？那我不打扰你和四嫂，我去陪娘了啊……”
    一边说，一边已快速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绕过赵晟，便逃之夭夭了。
    余下赵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扬声说了一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回头再收拾你！”
    才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
    顾笙遂起身迎上了他，“赵晟，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回成青山的？现在好了，得再等三天，才能回去……怎么了……”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抱了个满怀，越抱越紧，恨不得将她嵌进肉里的那种。
    顾笙不知道他刚才在门外听到了多少她和赵秀的对话，但能感觉到他此时此刻炽烈的情感波动，见他一直不说话，便也没再说，只抬手也回抱住了他。
    好一会儿，赵晟的双手终于松开了些。
    也终于在顾笙头顶轻声开了口，“笙笙，刚才你和阿秀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很心痛你曾经经历过太多事，遗憾为什么老天爷没能让我早些陪在你身边。但又可耻的庆幸，幸好你曾经经历过那么多事，你现在才能只想过平淡的生活，只想吃饱穿暖，有爱人亲人陪在身边就满足。”
    “我真的很庆幸，刚好遇上你的人是我，时间也刚刚好。我会努力，做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男人，也一定会一辈子都对你好，让你这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顾笙等他说完了，才笑道：“你现在就真正配得上我呀。年少有为的案首老爷，才学人品都好，还给了我那么好的婆婆和小姑子，还要怎样才能配得上我？阿秀刚才分明开玩笑的，不是真那么想，我也不会那么想，你别放在心上。”
    赵晟握了她的肩膀，与她对视，“可我心里很明白，至少现在的我，的确配不上你。你这么漂亮聪明能干，我能娶到你，跟天上掉馅儿饼也差不多了……”
    顾笙打断他，“你才是馅儿饼呢，会不会说话，不能说天上掉仙女儿呢？再说你从不照镜子的？”
    “啊？”
    赵晟有些回不过神来，“我一个大男人，照镜子做什么？”
    顾笙笑道：“当然是看你这张脸到底有多好看了。这么秀色可餐，我日日对着饭都能多吃一碗，就冲这一点，你也配得上我了，所以不用再努力了……不是，我意思是，不用再为要配得上我而努力了，为你自己努力就够了。”
    赵晟失笑，“笙笙你可别再给我戴高帽子了，你才真正秀色可餐好吗？我每天光想着都……咳……反正我会继续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也让你能过上更好日子的。”
    顾笙见他因为失言，耳朵一下红了。
    虽然从昨儿分别到现在，也就十几个时辰，但她心里说实话，还真挺想他的，没见到人时还能忍，这会儿忽然见到了人，便有些忍不住了。
    因咳嗽了一声，低道：“那个，赵晟，你都好几秋没见我了，就不想我呢？既然觉得秀色可餐，那你倒是……咳，下嘴呀……”
    不然她可就要忍不住自己先行动了。
    赵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笙的意思，整个人一下子都快要烧起来了。
    身体更是自有意识般，等不到大脑发出指令，已直接捧起顾笙的脸，俯身吻住了她。
    他只要脑子有闲暇时，都在想着这么做好吗？
    可惜得顾忌与笙笙有言在先，也得顾忌她的感受，惟恐她觉得他太急了，咳，虽然他偶尔的确挺急的。
    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等好事，他当然不会傻到跟自己的好运作对了……
    一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来了，赵晟才终于松开了顾笙。
    顾笙心跳如雷，一边喘着，一边娇嗔，“果然是学霸呢，学什么都快！”
    “那是。”赵晟见她红唇水光潋滟，还想凑上前，让她一把给推开了，“不来了，说正事儿。”
    赵晟哀怨，“这不就是正事儿，现在哪还有更重要的正事儿？”
    “我说有就有，你只说你听不听吧。”
    “当然要听，娘子有话，岂敢不听？可我现在心跳这么快，实在说不了正事儿，不信你摸……没骗你，真的快吧？所以……”
    “没所以。我心跳一样快，怎么就能说正事儿了……你干嘛？”
    “当然是摸一摸你心跳是不是真一样快了……原来是真的，笙笙你心跳也这么快？我还以为、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就只是因为我让你安心，只是因为你想过平淡的生活了，而我又刚好在你身边，刚好合适。原来不只是这样，原来你对我，也是有怦然心动的！”
    “这不废话吗？没有怦然心动，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怎么可能一直走到今天？你以为我真那么随遇而安，一点不挑呢？就算要平淡，要润物细无声，首先也得因为是那个人，是那个对的人好吗……唔……”

 第215章 男人都是双标的

    等赵晟终于从激动中勉强平静下来，天已黑透了。
    顾笙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得到此刻自己的脸有多红，嘴唇又有多红。
    只要不是瞎子，肯定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和赵晟刚才到底做什么了。
    不由怒瞪赵晟，“都怪你，怎么说都不听，一亲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赵晟笑得那叫一个荡漾，“都是我的错，笙笙你打我骂我都成，只别气坏了自己，不然我可是会心疼的……好好好，我再不油嘴滑舌了。娘知道我们在谈正事，这不一直没叫我们吃饭呢，你若实在怕她瞧出破绽，我待会儿端些饭菜到屋里来，我们单独吃便是了。”
    顾笙白他，“单独吃什么吃，娘和阿秀都等我们这么半天了，你好意思让她们空等呢？何况正事重要，不立刻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娘只怕今晚觉都要睡不着了。”
    顿了顿，“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回青山，又折回了客栈的呢。难不成阿诀哥告诉你的，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赵晟道：“阿诀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哪能什么都知道？是李天青托人告诉我的，可他怎么知道的？”
    顾笙点头，“原来是他，难怪你来得这么快，他应该是在来见我们之前，托人去告诉你的……是，继昨天下午后，他今天下午又来见我们了，不过是为谢另一件事。”
    就把李天青的族兄怎么追到码头，求了她们娘儿三个去给他媳妇儿接生，并之后一系列的事都简单与赵晟说了一遍。
    末了道：“他那嫂子身体并不算好，所以我们至少得再逗留三日，才能回家去了。至于拆线，倒是可以等到时候送你去府城时，再去给她拆。”
    赵晟听得咝声道：“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之前随便在大街上救个人，结果就是他父亲，今儿随便去接个生，又是他族兄家，我们跟他还真挺有缘的。”
    顾笙道：“不止呢，几年前这缘分就开始了。”
    又把当年李天青救了赵秀，让她避免了被拐子拐去，一家人骨肉分离的事说了说，“阿秀之前就认出他了，但不敢确定，还是那日救他生父时，先见到了跟他当年长得很像的他弟弟，后又见到了他，才确定的。所以，阿秀对他……有了那方面的心思。”
    赵晟听得眉头紧锁，都快能夹死蚊子了，“阿秀当年竟遇上过这种事，那怎么当时没告诉爹娘呢？亏得有惊无险，不然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顿了顿，“他‘生父’是什么意思，他还有其他父亲不成？阿秀也是，她才见过李天青几次？根本就不了解他，怎么就能凭当年他救过她，就起了那方面的心思，真是孩子气！”
    顾笙忙道：“你还不知道李天青过继给了前李县丞家，现在已经是前李县丞的儿子了呢？我还以为这事儿你们县学人人都知道了。”
    赵晟比她还惊讶，“过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没听学里有人说呀。李县丞只怕都快恨死他了，怎么可能还过继他，他自家又不是没儿子。”
    顾笙一想就明白了，“也是，时间这么短，又是这种家务事，还来不及传到县学，传到你耳朵里也是正常的。据李天青自己说来，李县丞当然是不愿过继的，但李太太坚持，他们家好像本来也是李太太当家，再去找了他们族长，事情就成了。如今是李太太有了儿子，李天青的父母本家都衣食无忧，他自己也没了后顾之忧，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赵晟也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当中少不了各种扯皮较量了。
    但他现在却顾不得细问顾笙，且本来也不关他们这些外人的事。
    他更急的是赵秀的心思，“笙笙，你怎么知道阿秀对李天青……的？你自己猜的，还是她亲口跟你说的？这肯定不成嘛，又是本家父母，又是嗣父母的，还有个又蠢又坏的李天保夹在当中，将来阿秀不定得多辛苦。我可不愿意自己的妹妹明明可以有简单幸福的小日子过，非要去趟这样的浑水，笙笙你帮我多劝劝她，务必要让她打消了念头。”
    顾笙晲他，“你自己有情饮水饱，阿秀难得情窦初开，你却直接就给否定了，你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要劝你自己劝，我肯定劝不住的。何况我也不会劝，我可不想阿秀真错过了，再来遗憾后悔一辈子。”
    赵晟让她说得一阵语塞。
    爱情的滋味到底有多美妙，他现在比谁都清楚，的确不该这么武断。
    但李天青这复杂的家庭情况又的确不是良配……赵晟片刻才道：“那李天青呢，他应该不知道阿秀的心思，暂时也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吧？他肯定备考和操心自家的事都忙不过了。”
    只要李天青没那个心思，只是阿秀的一厢情愿，后面两个人连面都见不着，时间一长，阿秀自然也就忘了。
    可惜顾笙立刻泼了他一瓢冷水，“李天青应该对阿秀也动心了，上午……”
    三言两语与赵晟说了说李天青可能怦然心动的那一瞬间，“我们阿秀本来就漂亮，又自强能干，有自己的思想，李天青也显然算个强者，强者当然喜欢强者了。他特地送风筝来，就是证据，所以两个人已经两情相悦了，你就先别想着棒打鸳鸯了，还是想想怎么能让事情更圆满吧。”
    赵晟没好气，“凭什么我来想，要想也该他李天青想！我就一个没注意，他便拱了我家菜园里水灵灵的小白菜，他是猪啊，这么会拱！他既这么会拱，就该自己想办法，把一切问题都先解决好，再来见我和娘，那才是他的诚意。不然我还真就棒打鸳鸯了，怎么着吧！”
    顾笙忍不住笑起来，“果然男人都是双标的，自己拱别人家的白菜时不知道多欢，轮到别人想拱自家的白菜了，立刻化身恶犬，谁也休想靠近半步。”
    打趣得赵晟悻悻的没了话，才正色道：“我觉得不管怎么着，也得试一试，试了若能皆大欢喜，当然最好；若二人试过后才发现不适合走到一起，将来阿秀也不至遗憾后悔。她才这么年轻，也不是说就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棵不合适了，又再重新挑选就是了。反正她始终有我们和娘做后盾，你说呢？”

 第216章 爱情是个奢侈品

    顾笙与赵晟正说着，柳芸香实在等不及，来催他们吃饭了，“阿晟、笙笙，都这个点儿了，还是先吃饭，等吃完了你们再慢慢说吧。”
    夫妻俩只得先打住，去了柳芸香和赵秀屋里吃饭。
    赵秀仍心虚着，怕赵晟恼她，更怕因她的一时话赶话，真让她四哥四嫂的感情受到影响。
    便没注意到柳芸香与顾笙、赵晟彼此之间的眉眼官司。
    一家人很快吃完了饭，顾笙有意留个单独说话的空间给柳芸香和赵晟，便笑着与赵秀道：“阿秀，我们去问问黄娘子，城里城外哪里最适合放风筝吧。明天下午我们肯定没事儿干，风筝也是现成的，正好去散散。”
    赵秀一想到那些风筝是李天青送来的，便止不住的脸红心跳，低“嗯”了一声，与顾笙一道下了楼去。
    黄娘子正打算盘盘今天的账，听完顾笙的问题，笑道：“城里风小，地方也窄，还是得去城外放才过瘾。正好城外的花儿都开了，一边放风筝，一边赏花儿，光想着都觉得美。”
    顾笙笑道：“我也想着去城外好些，就是不知道具体哪里好，所以才来问您呢……”
    有意引着黄娘子说了半日的话，也没冷落了赵秀，一直把她也带在话题里。
    直到柳芸香下楼来找姑嫂两个了，“笙笙，阿晟说他该回学里了，你回屋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给他收拾的，或是有什么话还要跟他说吧。”
    顾笙方上了楼去。
    赵晟正喝水，瞧得顾笙进来，道：“笙笙，我马上回学里了，明晚再过来陪你和娘、阿秀一起吃饭啊。”
    顾笙有些失望，“都这么晚了，县学还没关门吗？要不……咳，算了，你还是回吧，明晚过来吃饭就是了。对了，你刚和娘说什么了，我瞧着娘好像轻松了不少的样子。”
    赵晟道：“娘跟我的态度一样，觉得李天青不适合阿秀，她打小儿简单直接惯了，哪处理得来那么复杂的关系？不过我们也不用非要现在就怎样，且先看李天青怎么做吧。”
    “他若真有心，肯定会先有所行动的，我们看着就是了。反之，他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别说我和娘了，只怕阿秀自己也不会再执迷不悟的。我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都是你对我好一分，我便对你好十分，你若无情我便休的。”
    顾笙缓缓点头，“那就先看着吧。若真有心，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的，阿秀我也会多看着她，多开解她的，爱情虽美好，我也支持她享受爱情，这世上也不是就只有爱情了。”
    赵晟笑道：“那就最好了，有笙笙你在，我真的是无论何时何事都能安心。那我，回去了啊……我真回去了……笙笙，你怎么都不留我呢？说不定我现在回去，都进不了县学的门儿了。”
    顾笙白他，“进不了门儿你不知道翻墙呢？快走吧，当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磨蹭，好让自己真进不了门？你留下我倒是没问题，你自己……咳，可别弄得明儿起来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整天都打瞌睡！”
    “可是……”赵晟还想再说，可惜顾笙已开始把他往外推了，“走吧走吧。”
    只得低头飞快啜了顾笙一口，“笙笙别推了，我走就是，你也早点儿睡吧。”
    又去隔壁辞了柳芸香和赵秀，才大步下楼，回了县学去。
    余下顾笙见屋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免不得心下怅然，但想到之前二人在一起时的甜蜜，又忍不住想笑，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一会儿，才睡了过去。
    次日吃过早饭，顾笙便与柳芸香、赵秀一起，又去了李天青那个族人家里。
    柳芸香不想再让赵秀去的，惟恐又遇上李天青，可顾笙实在需要赵秀打下手，她也不能因为怕遇上李天青，就不学自己的技术了。
    柳芸香只得也一起了，有她在一旁看着，就不信还真能翻天了！
    一时到得李天青的族人家，产妇已经醒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再不复昨日的死气沉沉。
    顾笙给她检查了伤口，又给她按压了一回肚子，因见产妇一直没喊痛，遂温声道：“痛了就喊出来，没关系的，喊出来要好受一点。你至少还要痛几天，才能慢慢儿好转呢，总不能一直都忍着。”
    产妇却是笑道：“是有些痛，但我真的还能忍。之前一直生不下来孩子时才是真的痛，比较起来，现在的痛还真算不了什么，我以后也是宁愿挨一刀，也不要再自己生孩子了。”
    顾笙这些日子已经见惯古代女人们到底都多能忍了。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只是你能忍而已，并不是就不痛了，你不喊出来，你的丈夫和家人又如何能知道你到底有多辛苦，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呢？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也三年内，都不能再有孕了，不然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好在这点产妇倒是很快就应了，“我都成亲四五年了，才怀上这一胎，都不知是老天爷开了什么恩，还一次就给了我两个儿子，哪还敢想什么下一次？我要带两个孩子，也肯定顾不上，赵娘子的话我记住了。”
    产妇的丈夫和婆婆也一口就应了，“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照顾好两个孩子的，一次就来两个儿子，还想什么呢？赵娘子只管放心吧。”
    顾笙方觉得好受了些。
    也明白柳芸香与赵晟为什么都觉得李天青不是良配了，如今的女人一旦嫁了人，不到万不得已，便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婆家，指不定连生孩子，亲娘和亲人们都不能到场相伴安慰，一个不小心，便只能生离死别了。
    这不昨儿产妇那么凶险，她娘家亲人也到现在都没到，若不是因为她，彼此早已天人永隔了？产妇的婆婆答应得好好儿的，不照样心思都在孙子们身上，对产妇不过是捎带的？
    当然是婆家人口越简单，离得越近，公婆人也越厚道越好了。
    可李天青家的人口与简单简直边儿都不沾，他嗣母还八成不会同意他与赵秀的事，八成要给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纵勉强成了，谁知道等待赵秀的会是什么？
    原来如今的爱情，真的是个奢侈品，她和赵晟，也是何其的幸运！

 第217章 主动出击

    赵秀看起来也有所触动。
    她之前当然见过做人儿媳妇的到底有多不容易，生孩子又是何等的凶险。
    关键已经那么凶险了，一旦生的是女儿，还要忍受公婆乃至丈夫的嫌弃；便是一举得男的，好多也并没有就一跃成为婆家的大功臣，要什么有什么，照样要受种种不如意与委屈。
    只不过之前这些事她都自觉离自己很遥远，所以从没去深思过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若真与李公子……这些事她便由不得她不去想，不去面对了。
    赵秀因此下午放风筝时，也并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开心。
    虽然娘也好，四哥也好，都没有说什么，四嫂也是一直支持鼓励她的态度，但她又不是傻子，多少还是能猜到他们的顾虑与担忧。
    可，她真的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动心，这么想……跟他能一直走下去，真的要放弃吗？就算她放弃了，以后她再遇上一个人，难道就不用面对这些问题了？
    顾笙见赵秀一直心不在焉，患得患失的，倒是觉得是好事。
    知道思考，总比一直浑浑噩噩，做个恋爱脑的强，不怪能说出她‘一个人一样可以活得很好’这样的话来。
    柳芸香见赵秀心不在焉的，则是忍不住担心。
    低声与顾笙道：“笙笙，阿秀她……不会是因为没见到李公子，才这样的吧？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已经喜怒哀乐都围着人家转了，要不，我先带了她回家去吧？离得远了，要忙的也多了，自然也就顾不得东想西想了。”
    顾笙忙笑道：“还是等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路上也安全些。阿秀也未必就是在想李公子，她有自己的思想与头脑，娘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知道呢，肯定知道分寸的，您就由得她吧。”
    柳芸香叹道：“我倒是想由得她，可自己走过的弯路，便实在不想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遍。我昨晚都在想，若李公子没过继，他们家就算穷点儿，也比现在这样强，大家大族的媳妇儿真不好当，哪怕日日养尊处优，呼奴唤婢，也辛苦得很。若再赶上一个苛刻的婆婆……哎，昨儿去牛头镇的船怎么就晚了呢？可若不晚，又是三条人命……”
    顾笙笑道：“娘也别只往坏的方面想，也得往好的方面想。这样一次次的遇上，难道不是缘分天定吗？李家也算不得什么大户，等相公将来中了秀才举人，便是当婆婆的要苛刻阿秀，也得先掂量掂量。何况换了别家，难道就敢保证，一定不会遇上这些事儿了？总不能因为天要下雨，就再不出门了吧？”
    余光忽见赵秀过来了，忙打住了，“娘先别说了，仔细阿秀听见了。阿秀，娘说这些野菜都能吃，我们摘些回去，晚上让黄娘子凉拌了我们吃吧？”
    赵秀应了，“好啊，这个灰灰菜不但凉拌了好吃，清炒了也好吃的。这个酸模也是……”
    娘儿三个在城外待到夕阳西下，才进了城，回了客栈去。
    很快赵晟与裴诀也来了。
    听得下午顾笙她们放风筝去了，裴诀直扼腕，“伯母你们怎么也不叫上我，我早就闲得快发霉了，明儿你们还去吗？要不，明儿午后我来接你们吧？”
    赵晟哭笑不得，“你去什么去，不用念书呢？再说只有小孩儿和姑娘家才放风筝，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吗你？”
    裴诀白他：“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念书了呀，你上午还不说我这阵子进步大，还不兴我劳逸结合了？”
    赵晟说不过他，只得道：“行吧，反正怎么说你都有一百个理由等着我就对了。”
    倒是柳芸香笑道：“放风筝也没什么好玩儿，我们刚去过，明天便不打算再去了，阿诀你还是安心念你的书吧。你脑瓜子灵，但凡肯用五分心在念书上，没准儿这次的案首便不是阿晟，而是你了。”
    裴诀忙摆手，“伯母这话我可当不起，我连阿晟一成学识都没有，您这话当着咱们自己人的面儿说说就算了，当着外人可千万别说，我怕笑掉了他们的大牙。我就当我不学无术的纨绔挺好的。”
    赵晟见柳芸香与裴诀说得热闹，借口要洗把脸，拉了顾笙回房去。
    待胡乱洗了脸，立刻与顾笙道：“笙笙，李天青今儿午休时找我了。”
    “真的？”顾笙来了精神，“那他说什么了？”
    赵晟道：“他先就直接与我说了他心属阿秀，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
    赵晟一见李天青来找自己，便约莫猜到他的来意了，倒是因此对他生了一分好感，至少知道主动出击，还算敢想敢做，有点儿担当。
    但仍没想到，他会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坦白他心属赵秀。
    当即便沉了脸，问李天青，“我妹妹清清白白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李公子若真有意，也该先禀明了令尊令堂，请他们托人去探家父家母的口风，然后两家再议亲事。这样空口白牙的张口就来，算怎么一回事，是欺我赵家没人不成？”
    李天青忙说不敢，“我绝无此意，还请赵兄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家里情况有些复杂，我又是真的心属赵姑娘，怕在我登门提亲之前，赵姑娘已先许了人家，毕竟赵姑娘这么好的姑娘，肯定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所以想先求得赵兄同意，给我半年的时间，让我能在考中秀才、报答了亲恩后，风风光光的登门提亲。”
    李太太虽早在李天青寄居自家时，就已对他处处关照。
    到底对侄子与儿子的要求还是不一样的。
    李天青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昨儿回家后，便趁请安时，拐着弯儿探过李太太的口风了，——李太太倒也没明说她要怎么着，只说过些日子，打算接了她娘家几个侄女儿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正好为她女儿行及笄礼，也好让李天青先认识一下表妹们。
    等他院试完了，再带了他去邻水拜见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
    李天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显然李太太已经想好，要让他娶自己的娘家侄女了，如此便不用担心将来他会忘了她们母女，孙子也能是亲的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李天青很能理解，他若没对赵秀动心，也就由得李太太安排了。
    但他偏已对赵秀动了心，便实在没法由得李太太安排，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争取努力一回了！

 第218章 是个明白人

    顾笙听赵晟说到这里，忙道：“李天青的意思，是他打算等他中了秀才，有了与李太太谈判的筹码后，再向李太太坦白此事，请李太太替他请媒人登门提亲吗？”
    赵晟“嗯”了一声，“他就是这个意思。他说李太太担心的，不外就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老无所依，女儿也无依无靠。所以旁的小事她都可以不计较，惟独这件事，可能不会轻易松口。他只有中了秀才，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后，李太太才会真正重视他的内心所求，也才会真正相信他的承诺。”
    顾笙皱眉道：“承诺这个东西，能顶什么用，从来都只能约束君子，约束不了小人。且人心易变，如今瞧着好的，谁敢保证十年二十年后，依然会好呢？李太太怕是不容易说服吧？”
    哼笑一声，“我们之前还跟那儿想了半天，以后怎么样怎么样，结果李天青根本第一关就过不了，那还说什么说？我们阿秀可没那个时间等他，万一辛辛苦苦等了，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场空，不是哭都没地儿哭呢！”
    赵晟忙道：“他倒也没说非要阿秀等他，只说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在同等的情况下，能够优先考虑他。且在此期间，若我们有更好的人选了，阿秀自己也愿意，他绝无二话，定会衷心祝福阿秀的。”
    顾笙脸色缓和了些，“这还像人话。他还说什么了没？你又是怎么回答他的？”
    赵晟道：“我没直接回答他。只说我们家小门小户，阿秀也打小儿自在简单惯了，怕是适应不了大家大族的生活，也处理不来那些复杂的关系，让他要不就听李太太的算了，李太太总不会害他。”
    “他苦笑了一会儿，才说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阿秀，若自己有个妹妹，遇上同样的情况，也肯定会跟我一样的反应。但他实在心动，实在舍不得放弃，一旦放弃，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李天青太知道自己的劣势了。
    又是本家父母，又是嗣父母的，哪个真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舍得把女儿嫁给他，受这份夹板气。
    便是他自己，因为过继的时日还短，其实都不知道后面会生出什么事来，两边又能和平相处到什么时候，一旦一方觉得自己吃亏了、委屈了，平衡肯定立时就会打破。
    可还是那句话，他生平第一次动心，第一次想要共度此生的人，真的做不到就此放弃……
    李天青遂郑重向赵晟做了承诺，“等我中了秀才后，一定会把所有可能会遇到的问题都未雨绸缪先处理好，再登门提亲；将来，我也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让赵姑娘受委屈的。所谓婆媳妯娌关系也好，家族里的其他关系也好，说穿了不都取决于男人吗？只要男人足够明白，足够有担当，我相信一切都将不是问题。还求赵兄务必给我一个机会，将来我绝不会让你、让伯母和赵姑娘后悔这个决定的！”
    顾笙听得直挑眉。
    等赵晟说完了，才道：“照李天青这么说来，他倒是个明白人，若他真能做到，提亲前便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都处理好，倒也不是不可以。谁让阿秀喜欢他呢，两情相悦如此难得，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要争取让他们圆满的。毕竟好些问题阿秀便是跟其他人在一起，一样免不了的，既然如此，何不挑个自己喜欢的？”
    赵晟叹气，“是啊，光凭阿秀对他有意这一点，我们也不能太武断了。他本人我倒是真没的挑，人品才学都不错，将来多半能有大造化，说不定，还能给阿秀挣个诰命夫人当呢。”
    顿了顿，“就是他家里……这世上果然不能有两全的事。哎，怎么偏就一次次这么巧，让阿秀对他……，她哪怕是对阿诀起了心思，我都不会这么愁。也是怪了，阿诀可哪哪儿都比李天青强多了，怎么阿秀却一直没感觉呢？”
    顾笙想到曹云舒，忙道：“你搁这儿乱点什么鸳鸯谱呢！照你这么说，这世上比我漂亮能干的女子多了去了，你难道见了她们都有感觉不成？”
    赵晟忙赔笑，“怎么可能，在我心中，这世上绝不会有比笙笙你更漂亮更能干的女子了。”
    顾笙呵呵，“所以啊，阿诀哥再好，阿秀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而且你也就是知道不可能，才随口这么一说，若事情真像你说的这样，阿秀对阿诀哥有了感觉，你只会更愁，跳得更高。行了，别扯远了，你答应了李天青吗？”
    赵晟道：“我没把话说死，只说阿秀还小，我们本来也没这么早替她定亲的打算，若将来真有缘，自然会有好结果。让他专心备考，别本末倒置，误了府试和院试。”
    顾笙点头，“这样说挺好的，只看他们后面是不是真有缘吧。我们也别说个没完了，先过去吧，省得娘他们久等，也该吃晚饭了。等吃了饭，你就先回去，我自会分头与娘和阿秀说的。”
    赵晟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笑着应了：“那我们快过去吧，省得阿诀又说怪话。”
    果然裴诀见了他们，先就嘲笑，“我说阿晟，知道的说你是洗脸，不知道的，还当你洗什么呢，这么久。我可是来跟伯母一起吃饭的，不是来喝水的。”
    赵晟好气又好笑，“你其实是个女人吧，才能随时都这么话多，懒得理你。娘，我们吃饭吧。”
    柳芸香笑着应了，“好啊。”
    去外面叫了黄娘子，一家人很快便团团坐下，吃起饭来。
    等吃完饭，送走赵晟与裴诀后，顾笙趁赵秀梳洗时，拉了柳芸香到一旁，低声把李天青的态度与她大概说了说，“他也算有担当了，将来应当不会看着阿秀辛苦的，咱们就先等着吧。反正阿秀也还小，若半年后能成，当然最好，若不成，再慢慢儿给阿秀寻合适的人就是了。”
    柳芸香听完李天青的态度，也还算满意，“能直面自己的问题，还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出解决的办法来，以他这个年纪，真不错了。便是阿晟，也未必及得上他。他到时候若真能做到自己说的，我一定把阿秀许给他！就像笙笙你说的，总不能因为天要下雨，就不出门了吧？”
    赵秀听过李天青的态度后，则是各种担忧与患得患失都尽消了。
    只要李公子将来与她一条心，日子都是过出来的，人心也都是肉长的，她便什么都不怕！
    一家人就这件事情，总算初步达成了一致。

 第219章 心都落回去

    一大早，顾笙与柳芸香、赵秀已上了回牛头镇的船。
    李天青那个族嫂经过几日的医治修养，恢复得还不错，两个孩子也是长势喜人，顾笙交代过她的家人，一旦有什么不好，记得要立刻去看大夫，她半个月后再进城来为她拆线，也就不用再登门。
    自然娘儿三个也终于可以回家去了。
    总算这次没人再临时赶来求顾笙救命，——大抵是她在县里还不算出名，或者病人家属嫌麻烦，不然就是觉得还不到她出马的地步？
    娘儿三个心情都还不错，尤其赵秀。
    便是柳芸香，想到李天青还算有担当，半年的时间自家也等得起，眉头都不再像前两日那样，时不时就皱起了。
    到得傍晚，她们在村里少数仍在田间劳作的人们的目光与问候中，顺利到了家。
    家里的阶檐与院子瞧着倒是仍跟她们走之前一样干净，几条狗也活蹦乱跳的，一见她们回来就亲热的又叫又跳个不住，显然都是顺三婶一家的功劳。
    柳芸香却仍立时接了水，各处洒起来，打算好生打扫一下家里。
    又吩咐顾笙和赵秀去把楼上屋子的门窗都开了透气，“这阵子天儿潮，省得晚上睡觉一股子的霉味儿。”
    “好的，娘。”
    “四嫂，你上楼去开窗吧，我帮娘扫地。”
    顾笙与赵秀也都是爱洁的，答应完便各自忙活去了。
    等娘儿三个把家里打扫得差不多，顺三婶抱着小孙女儿过来了，“柳大姐，知道你们回来了，我砍了两棵包菜，还割了一把韭菜，你们好做晚饭。你们怎么一去就是这么多天，阿晟他，没事儿吧？”
    柳芸香忙接过顺三婶手里的篮子，笑道：“我刚还在说，晚上没青菜，等忙完了得去找妹子讨些，阿秀却说，顺三婶一定会给我们送来，果然让这丫头说着了。妹子快坐，阿秀，给兰丫儿拿糖吃。”
    待顺三婶坐了，才又笑道：“阿晟好得很。进城当日，就在县太爷和县里其他大人老爷们的见证下，与这次县试的前十名再比试了一场，阿晟照样比了个第一，怎么可能有事儿？打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事。我们之所以耽搁，是笙笙在城里给一家的媳妇儿接生了一对双胞胎，不然早回来了。”
    顺三婶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我就说我们阿晟打小儿就聪明，哪个夫子不夸的，怎么可能作弊？”
    正说着，三叔公与族中几个长辈也来了，“阿晟他娘，听说你们回来了，所以我们过来瞧一瞧，问一问。阿晟他，没事儿吧？”
    赵铁生随即也来了。
    众人都是一脸的担忧，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好些天了，若赵晟真作弊了，或是有什么其他不好，也该传回青山镇了。
    既一直没有消息，就说明事情未必有大家想的那么糟糕。
    但没有确切的消息，大家还是免不了担心，所以才会一听得柳芸香娘儿三个回来了，便都忙赶了来，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全族、全村的大事。
    柳芸香非常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立刻笑着把刚才跟顺三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当场所有人都口服心服，大人们也夸了他。之后他就回县学继续念书备考了，等这个月月底，就要出发去府城了，大家都只管放心吧。”
    以三叔公为首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长气，“我就说以我们阿晟的才学人品，怎么可能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儿？真干了他能那么一副行得正坐得端的架势，早心虚得不知什么样了。果然他的案首是自己考来的！”
    “我当时就不相信，这些天也一直不相信，也不知到底是哪个烂舌头的想泼我们阿晟脏水？分明就是妒忌嘛，现在看他还怎么泼！”
    “这下好了，大家的心都可以落回去了。”
    “可惜了那日我们的宴席，也可惜了那些没放完的焰火爆竹，只能等阿晟下次再考第一时，再好生热闹一回了……”
    大家得了好消息，安了心，也就纷纷回去了，好让柳芸香娘儿三个休息，又是赶路又是洒扫屋子，谁能不累的？
    顺三婶也抱着小孙女儿回去了。
    惟独赵铁生留到了最后，“阿晟他娘，阿晟他，真还好吧？你们肯定花了不少银子，我这里还有一些，要不，你先拿着用着？我也是阿晟的爹，当初分家……这都是你们应得的，你别不要我的……”
    柳芸香见他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个荷包来，要递给她。
    忙道：“我们这次几乎没花银子，也还有积蓄，那日又收了十几两礼钱，怎么着都比你宽裕。你还是自己留着，该吃吃该喝喝吧，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别让阿秀和阿晟看了担心。”
    “可是……”赵铁生还待再说。
    赵秀已道：“爹，我们真的有银子花，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刚打扫完屋子，还要做饭洗澡洗衣，就不留您了，等我明儿去看您，给您做好吃的啊。”
    她倒是想留爹一起吃饭，可显然娘和四嫂都不会乐意，还是算了吧，等明儿她过去单独跟爹吃吧，正好再给他洗洗衣裳被子，收拾打扫一下屋子。
    赵铁生也知道柳芸香与顾笙都不待见他，赵秀既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多说，默默的回去了。
    柳芸香这才冷哼一声，往灶房做饭去了。
    娘儿三个吃了晚饭，又好生洗了个澡，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翌日吃过早饭，赵秀便去了赵家看赵铁生。
    顾笙闲着没事，则与柳芸香一起松起院子四周的土来，打算洒些种子，过些日子，便有自家亲手种出来的新鲜果菜吃了，肯定更美味。
    只婆媳俩没忙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族里的婶子嫂子们来串门儿了。
    听得赵晟当场比试仍是第一，都纷纷称赞；又赞了一回那日流水席的热闹，遗憾了一回好好儿的宴席，竟生生中途被打断，好在等赵晟中了秀才，还能补回来。
    也有拐弯抹角打听那日柳芸香收了多少礼钱的。
    以致不到中午，柳芸香已是说得口干舌燥，还不好开口逐客，毕竟大家都是一片热心，拉家常也本来就是这样，东家长李家短，有好心也有趁机八卦刺探的。
    还是顾笙说自己饿得不行了，问柳芸香，“娘，什么时候做饭呀？众位婶子嫂子要不都留下，一起吃吧？”
    众人眼见时辰果然不早了，都纷纷告辞走人，才算是解救了柳芸香。

 第220章 可恨人也有可怜处

    全村的人很快都知道赵晟没事儿了，现在正安心在县学念书备考。
    但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旁的，仍都要到顾笙家与柳芸香顾笙问候一番，才能体现他们的关心。
    于是接下来两日，家里都一直没断了人，热闹得很。
    大家还这个拿自家地里的菜，那个拿才去山上打的春笋的，光柳芸香娘儿三个女人，也吃不了多少菜，都堆着快够小半个月吃的了。
    好在正是春播时节，家里地里都满是活儿，大家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
    问候过柳芸香与顾笙，自觉尽到心意了，也就各自忙正事儿去了。
    家里总算得以恢复清净。
    这日吃过早饭，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便收拾一番，带上干粮，去了后山，——娘儿三个要去打春笋，打算回家晒干后，下次去县里给龚老太太龚太太带些，再有黄娘子一家、赵晟的几个夫子们家里、还有裴诀家都得送些。
    虽然只要有银子，无论鲜笋还是干笋都易得，但用银子买来的和自己亲手做的，意义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娘儿三个沿着后山的小路一路往上爬，近处的笋子都已被村里的人打得差不多了，免不得只能往稍远些的地方走。
    但有顾笙在，两旁的树枝杂草也好，各种危险的蛇鼠虫蚁也好，都伤不了她们分毫，反而除了满满几背篓的鲜笋，她们还得了两只野鸡和一窝野鸭蛋的意外收获。
    其时太阳已经西斜了，柳芸香便笑道：“笙笙，阿秀，我们回吧，这些笋子越早剥出来，洗干净漂煮后晒上，口感越好。”
    顾笙笑道：“听娘的。不过这些笋子看着多，晒干了应该没多少吧，要不，我明儿再来一趟，多打些回去？”
    柳芸香道：“我打算还要做些酸笋，是得再跑一趟才成。等后日我们再一起来吧，哪能让你一个人来，回头让阿晟知道了，肯定要恼我和阿秀的。”
    赵秀笑着附和，“就是，我和娘可不想被四哥恼，后日还是大家一起吧，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娘儿三个说笑着，各自背了背篓，踏上了回家的路。
    却是才走出没多远，顾笙就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再竖耳一听，好像还有人喘气的声音。
    她忙竖起食指示意柳芸香与赵秀噤声，随即放下背篓，轻手轻脚寻了过去。
    就见不远处的草丛里倒了个女人，地上和旁边的一些草上，还有点点的血迹。
    顾笙释放异能四周探查了一圈，没探查到还有其他人，意味着除了女人本身，不会再有其他危险，遂大步走了上去，“这位姑娘还是大嫂，你怎么了？可需要帮助？”
    女人却一动不动，片刻才几不可闻说了一句，“不用管我……”
    顾笙听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因离得近了，血腥味儿也是越来越浓。
    索性上前蹲下，扶起对方来，“你哪里受伤了？家又住哪里？这山上蛇鼠虫蚁多得很，咬人吃人的野兽也肯定有，我不管你，你今儿说不定就回不去了……怎么是你？”
    把女人扶得勉强坐了起来，才发现其不是别个，居然是姚玲。
    姚玲脸色惨白如纸，也终于看清楚扶她的人是顾笙了。
    下意识就要挣开，不让顾笙再扶，“不、不要你管，我……啊……”
    却因挣扎用了力，肚子更痛了，哪还顾得上理会顾笙，本能抱住了肚子，“好痛……”
    顾笙心里一动，立刻伸手探上了她的脉，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眉头霎时皱得更紧了，“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可惜现在多半是保不住了。”
    说话间，柳芸香与赵秀也找了过来，见居然是姚玲，又听得她怀孕了。
    柳芸香先就没好气道：“既然怀孕了，还往山上跑什么跑，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吧？脑子里的水什么时候才能少些，干点儿正常人干的事儿！”
    又命赵秀，“你立刻回去找赵森来，接她回去，省得回头有个什么好歹，又把我们赖上！”
    姚玲却是忽然尖叫起来，“不要找赵森来，我死也不要再看见他，死也不要再跟他过了……”
    一边喊，一边已是眼泪哗哗掉，人也越发激动了，“我为孩子想什么想，我根本不知道有孩子了，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要的！保不住了才好呢，我自己都不想活了，何况它一个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的胎儿，没了最好……啊……”
    顾笙见她裙摆上的红色忽然又蔓延开来一大片，空气里的血腥味儿也是越发的浓烈，顾不得其他了，一把就掀起了她的裙子。
    少时才看向柳芸香，摇头沉声道：“孩子已经没了。”
    柳芸香见姚玲已是昏了过去，虽然厌恶透了她和赵森，还是感叹起来，“真是作孽，这孩子也是不长眼，怎么偏就投生到了她肚子里……笙笙，孩子已经没了就算了，大人再可恶却总是一条人命，你要不，还是救救她……吧？”
    顾笙点头，“不用娘说，我也会救的，此时此刻，我只是大夫，她只是病人而已。只是我没带医药箱，这里条件也有限，怕是得先带她回去。”
    赵秀在一旁小声道：“那带她回去后，安顿在哪里？我才不想她去咱们家，可……赵森天天都打她，要是再知道她没了孩子，估计更不会对她客气……”
    顾笙想了想，道：“除了我们家，也没地方安顿她了，村里可家家都厌恶他们一大家子。没事儿，就把她安顿在楼下，不让她上二楼，咱们也别多想，就把她当一个普通的陌生病人就是了。”
    柳芸香与赵秀都不是狠心人，又见顾笙都不忌讳，也就点了头：“行吧，那今晚就让她住我们楼下，明儿看情况再说。”
    顾笙遂抱了姚玲，柳芸香与赵秀则背了各自的背篓，顾笙的太重，她们背不动，只能明儿再跑一趟了。
    一起急急下了山。
    亏得她们家地方偏，一直到回家，都没遇上任何人，倒是免了一路上还要费口舌与人解释，白白耽搁时间。
    饶是如此，等终于把姚玲安顿好，顾笙再给她做完治疗，灌下熬好的药，天依然已经黑透了。

 第221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柳芸香与赵秀一直等在门口。
    一见顾笙满脸疲色的出来，忙都关切道：“笙笙，累坏了吧？我马上给你打水来，你洗洗就吃饭吧，吃完了就上楼睡你的。至于那一个，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四嫂，今晚我会时不时下来看看的，你就安心睡你的就是。”
    顾笙打起精神来，笑道：“我累倒不算累，但饿是真饿了，且先吃饭吧。”
    待饭菜上了桌，才知道柳芸香与赵秀也还没吃，忙道：“我不是说让娘和阿秀你们先吃吗，怎么你们这么不听话呢？”
    柳芸香笑道：“我们还不饿，索性等你一起了。笙笙，你先喝点儿汤……”
    娘儿三个很快吃完了饭，赵秀这才问柳芸香，“娘，要不要去那边说一声？省得赵森见人一直没回去，到处找人，没准儿闹得全村都不安生。不过最好还是去镇上告诉她娘家人一声，能把她接回去修养。”
    柳芸香想到方才就随便一撩姚玲的衣袖，都能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她身上是什么情形，可想而知。
    道：“赵森平时还不知道怎么打她，怎么可能找她？她娘家也不可能接她回去，不会管她的，赵森八成就是吃定了她没地方可去，就算跑了也迟早会回去，所以才敢这样打她。明儿再说吧，我可不想又给那家子没脸没皮赖上我们的机会，最好明儿等人醒了，她自己回去她的。”
    赵秀还待再说，“可是……”
    想说姚玲自己回去了怕只是死路一条，但想到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顾笙却已经明白她的未尽之意了，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自己的路也只能自己走，谁也代替不了。阿秀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等她明儿醒了，自己做决定吧。”
    赵秀道理都明白，刚才只是一时不忍而已。
    见柳芸香和顾笙都不赞同，也就岔开了，“娘，什么时候开始剥笋子，再不剥只怕就老了，我剥您煮吧？四嫂，你快上去睡你的，就两篓子笋而已，都不够我和娘忙的，就不用你大材小用了。”
    顾笙又是抱人又是用异能的，的确早累了。
    闻言便没多说，上楼梳洗后睡下了。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擦亮了，但她却没动，而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赵晟来，他这会儿肯定已经起来晨练了吧？
    一眨眼就分开好几日了，也不知他想她了没，她忙的时候倒还好，一闲下来便觉得时间分外的难熬，只恨时间怎么不能长上翅膀，“咻”的一声便飞到了月底去……
    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传进她的耳朵里，让顾笙暂时打住了思绪。
    问题是，柳芸香和赵秀都还没起，顾笙可以确定这一点，只要赵晟不在她身边，她睡觉时的警觉性便一下子都会回来。
    那是谁的脚步声呢，家里也没其他人了……
    念头闪过，顾笙已翻身下床，快速穿起衣裳来。
    等她穿戴好出了房间，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了捂着肚子，正朝大门艰难走去的姚玲。
    顾笙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快速下了楼，挡到了姚玲身前，“你要去哪里？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必须得好生治疗滋补，不能再承受任何暴力，一个月之内也不能……有男女之事。作为你的大夫，建议你还是找个安静的、有人能照顾你的地方。”
    她可不想昨天自己的体力和异能都白费了。
    姚玲看起来比昨天平静了不少，咬了几下毫无血色的唇，才弱声道：“多谢你昨儿不记前仇，救了我。但我不需要……我也不会去哪里，我现在哪还有地方可去呢……”
    后半句话近乎自语，若不是顾笙耳力好，根本就听不到。
    姚玲已红着眼睛又道：“之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总以为自己受了多大的伤害，总以为是赵……你丈夫负了我。当初的确是我爹娘坚持要退亲的，但我要是坚持，我爹娘也退不了，明明就是我默许了的，结果恶人他们做了，就为了我能有好日子过。我却非要自己钻牛角尖，非要认为自己受了多大的伤害，一心想着报复……”
    “我也并不是真就像自己以为的那样、那样喜欢你丈夫，离了他就不能活。我就是以前太顺利，我爹娘和哥哥太惯我了，我真的……走到今天都是我自作自受，谁也怨不得，还伤透了我爹娘和哥哥的心。我、我……总之谢谢你们昨天还肯救我，我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了……”
    哑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完，就要绕过顾笙，继续往外走。
    顾笙本来还以为，姚玲是不好意思继续待在他们家。
    毕竟之前彼此实在闹得太难看，换了她，也会宁死不肯把自己最狼狈、最悲惨的一面展示在“仇人们”面前的。
    也以为她是不敢再在外面多逗留，省得回去后，会被赵森再暴打一顿，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说不定就真要没命了。
    却不想，听她的意思，她好像根本没打算再回赵森那儿去。
    还开始反省检讨自己，说什么‘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的话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会，是起了寻短见的心吧？
    顾笙只得再次挡到了她面前，“你为什么要下辈子才做牛做马来报答我们，谁知道下辈子是什么样，这辈子的事就该这辈子了，仇该这样，恩也该这样。同样，你既然知道自己伤透了你父母和哥哥的心，就该这辈子便求得他们的原谅，报答他们的恩情，你不会，也想的是下辈子才报答他们吧？”
    姚玲咬了咬唇，再次试图绕过她，但绕了几次，都没绕得过，反而弄得自己越发的气喘力虚。
    只得弱声道：“麻烦你让让，我下辈子真的会报答你们的，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
    顾笙打断了她，“你不能再耽搁什么，寻死吗？你昨天去后山，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寻死吧？”

 第222章 不如养个棒槌

    姚玲不防顾笙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怔了一下，才艰难道：“我没、没有……我去后山是有事，我不能耽搁的也是回家，我现在要回去了，真的麻烦你让让。”
    见顾笙还是不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不该、不该是最恨我，最厌恶我的吗，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呢？我就是昨天死在你面前，不也是我的报应吗？谁让你救了，我根本就、就不想活，也活不下去了，求你就行行好，让我走吧……”
    顾笙等她说完了。
    才在她的哭声中淡淡道：“我不恨你，也不厌恶你，因为你不值得。我跟你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你的所想所做在我看来，都无比的可笑；我丈夫也是一样，早就拿你当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哪来的功夫恨你、厌恶你？”
    “但你既倒在了我面前，我身为大夫，便不能当没看见，不管你的死活；不能明明猜到你要寻死了，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由得你去死。那我肯定心里一辈子都会有疙瘩的，当然，你若实在坚持要寻死，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就够了。命只有一条，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爱惜了，又与旁人何干？”
    姚玲不等她话音落下，已哭着惨笑起来，“是啊，我根本不值得你们恨，不值得你们厌恶。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说到底连让你们恨和厌恶的资格都没有！可笑我居然、居然以为你们会恨我，会因为我吵架离心，就抱着我不好过了，你们也休想好过的心，生生自己把自己推进了火坑里去，我真是疯了……”
    顾笙仍是淡淡的，“你至少已经知道自己之前是疯了，知道自己错了，就还不算晚。你要是再寻了死，让你父母亲人都再痛苦一回，才真是疯得没救了！”
    两人正说着，柳芸香与赵秀也听到动静，穿衣下楼来了。
    听得顾笙说姚玲竟打算寻死，柳芸香先就没好气道：“你父母生你养你一场，还不如养个棒槌呢！娇生惯养你十几年，结果你除了会气他们，害他们丢脸，就是让他们伤心。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不用她自己寻短见，我先自己打死了她，总好过自己被活活气死！”
    又后悔昨儿不该救她，“回头让人知道你死前来过我们家，肯定又要赖上我们，说是我们害的你，不扒拉下我们一块肉来，绝不罢休！昨儿我们真是疯了，才救你呢，这不立刻就好心没好报，反而被狗咬了？我们家上辈子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这辈子要这样害我们！”
    姚玲想到赵森的不要脸与狠毒，想到他对赵晟的妒恨。
    真让他知道她死前在这里住过一晚，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下作无耻的事来？
    片刻才道：“我不会让人看见我去后山的，回头万一……你们也咬死不承认我来过，咬死不承认见过我就是了……”
    赵秀沉声：“你说的倒是轻巧。你这么个大活人，谁知道就会被谁看见，那我们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明明就是好心救人，结果却被坑死了！”
    说得姚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那我怎么办嘛。我爹娘都不要我，我自己家早就回不去了，赵森那个黑心烂肝的又天天打我、侮辱我，真的不把我当人，我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真的活不下去了呀，呜呜呜……”
    本就虚弱的身体也终于再撑不住，无力的瘫到了地上，整个人只差彻底崩溃了。
    成亲到现在不过才两个多月，姚玲已把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吃尽，这辈子都没流过的泪也流尽了。
    赵森就像她说的，是真不拿她当人。
    白天什么都要她做，稍微慢了，立马就是恶毒辱骂，拳打脚踢。
    晚上还要各种折磨她，羞辱她，她都不好意思说。
    还把她嫁妆里值钱的、好搬动的东西都抢了，让她根本连想求人都没办法，——虽然她本来也没人可求了，连亲生的父母兄嫂都不管她的死活了，还能指望别人管她的死活不成？
    姚玲本来都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偏偏赵晟考了县案首，偏偏赵晟又在庆祝的流水席上，被县里的官差给带走了。
    赵森那叫一个高兴。
    要不是怕惹怒了全村的人，被群殴乃至赶出赵家村，都要放鞭炮庆祝了。
    前些日子对姚玲都好了不少，虽仍免不得辱骂奚落，到底没再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了。
    谁知道，赵晟什么事儿都没有，仍是他风风光光的县案首。
    等府试院试过了，更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连宋里长见了，都得点头哈腰，只要他想，说不定还能撬了宋里长的墙角，自己做里长都有可能了。
    赵森只差没气疯。
    老天爷是没长眼睛吧，才会让黑心烂肝的东西越来越好，反而让可怜的受害者日子快要过不下去！
    可赵森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做，其结果便是变本加厉的把气都撒到了姚玲身上，白天也好，晚上也好，都越发的不把姚玲当人。
    问题姚玲她又的的确确是个人，会痛会哭会难受，会忍无可忍。
    昨儿姚玲便终于忍无可忍了，她全身都痛得钻心，尤其小腹，一直都坠胀坠胀的痛，眼前时不时的一阵阵发黑之余，真的觉得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遂趁赵森睡午觉时，偷偷出了门，去了后山，打算找个最高的悬崖跳下去，结果了自己，连尸体都找不到那种。
    便不至于让她爹娘和兄嫂太伤心，能一直当她只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好歹心里还能抱一线侥幸的希望，能好过一些了。
    却因身体实在太不舒服了，还没找到地方，便先摔了一跤，弄得再也走不动了不说，还见了红，也引来了顾笙和柳芸香赵秀，然后非她所愿的又把命捡了回来……
    姚玲越哭越伤心，“我早就想去死了，只是一直不敢真去死。这次我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敢去死了，求你们就成全了我，让我走吧，我真的不会连累你们的……怎么活着这么难，想死也这么难啊，我已经知道错了，肠子都悔青了，还不够吗……”

 第223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柳芸香与赵秀见姚玲哭得可怜，再想到她才失去了孩子，虽然还是不喜欢她，又因为她真寻死多半会连累自家，而正生气后悔着。
    还是免不了动恻隐之心。
    毕竟姚玲说到底也才十几岁，又是一直娇生惯养长大的，能懂什么呢？
    总不能因一个人犯了一次错，就再不给他改过自新、重新再来的机会了！
    柳芸香因沉声道：“你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不成？不就是当初猪油蒙心，嫁错了人吗，大不了和离了，重新再嫁就是。便是不愿再嫁了，自己一个人一样可以活，又不是没手没脚，只要勤劳肯干，我不信还能真饿死了！”
    赵秀也道：“活着再难也是活着，死了可就真是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何况又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得这么难，想办法改变，想办法重新开始就是了。”
    姚玲却是惨笑，“我拿什么来改变、来重新开始？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我连个可以帮我的人都没有，谁帮我和离呢，凭我自己吗？根本就不可能的事！便真能和离，我又往哪里去，我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啊……”
    抽泣一声，“亏得昨儿孩子没了，在我还不知道已经有它的时候，它自己就先没了，不然我还真未必下得定决心去死了。等将来真生下来它来，就不是我一个人吃苦受罪，而是我们母子两个一起吃苦受罪了，真是幸好。”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现在越好，我就越羞愧当初自己干的那些事，越没脸再面对你们。求你们就让我走吧，大不了，我先回去，让赵森见过我后，我再去死就是了。”
    顾笙冷冷开了口，“你就算先回去见过赵森了，以他的死皮不要脸，照样会赖上我们的。”
    说完大步去了灶房，很快便拿了一把尖刀、一根草绳出来，“你既然死意已决，谁劝都没用了，那何必舍近求远，还非要去后山才死。现在就选一样吧，一刀下去，或者直接把自己挂上房梁，就能一了百了了。”
    柳芸香与赵秀见状，都急了，“笙笙，你这是干嘛，不是自找麻烦呢？”
    “四嫂，你快把东西给我，仔细伤了你自己。然后你就上楼去吧，这里交给娘和我了，反正命是她自己的，她实在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
    顾笙却仍一手尖刀、一手草绳的定定看着姚玲，“你还等什么，选呀。这尖刀快得很，我告诉你割哪里，这里，这里是人的大动脉，只要轻轻一刀下去，我保证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下不了手呢？那就选绳子吧，只要闭上眼睛把脖子往绳圈里一套，再把凳子踢翻就行了，这你总下得手了吧？怎么还下不了了手呢，你确定你真的想死，不是吓唬人的？”
    姚玲已是抖如筛糠。
    她当然是真的想死，活着实在太难了，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可、可她也不是说立马就要死啊，为什么非要她立马就选，还要么只能割自己的脖子，要不只能吊死自己，她就不能、就不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顾笙已又道：“还是你觉得这两种死法都不好，你都不愿意，想选其他的？反正你都一心求死了，还管那么多呢，只要能达到目的，方法过程都不重要。”
    “不然你就是怕赵森会赖上我们，不愿意连累我们？无所谓，赵森不就是想要银子嘛，我给他就是了，二十两不够，就五十两，五十两不够，就一百两，多大点事儿，我又不是挣不来。”
    “便他真敢狮子大开口，我也收拾得了他，就他那样的，我一只手随便打十个，我一直把他打到服就是了。我连产妇的肚子都敢切开，把孩子活生生取出来，我还会怕他一个渣滓废物不成？选吧，别耽搁时间了，不会现在我们急了，你自己倒不急了吧？选呀！”
    姚玲在她的一再催促下，终于颤巍巍伸出了手。
    却是抖得根本停不下来，也根本不知道该拿尖刀，还是拿绳子的好。
    一旁柳芸香与赵秀好几次都想说话，也被顾笙冷眼给制止了，不许她们开口。
    好一会儿，姚玲终于一咬牙，接过了顾笙手里的绳子。
    这个好，只要把眼睛一闭，再把脖子往里一套，就完成了，后悔也不行了；不像动刀子，万一力道轻了，痛就算了，再弄个半死不活的，才真是丢人现眼。
    可她记得她娘曾说过，吊死的人都十分难看，舌头伸出老长，脸憋得又青又紫，还会大小便都失禁，又可怕又恶心……姚玲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绳子，哭起来，“我不死了，我还这么年轻，凭什么要去死，我不要死了，我说什么也不死了……”
    顾笙这才冷哼一声，把手里的刀递给了赵秀，“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样想就对了，年轻轻的凭什么要去死？你虽然以前犯了错，但错不至死，想办法重新来过就是了。”
    柳芸香与赵秀都松了一口长气，总算彻底明白了顾笙的用意。
    柳芸香跟着道：“你不就担心没人帮你和离，和离了没地儿可去呢？你回去好生向你爹娘认错，他们以前那么疼你，我不信见你都知错了，还能狠心不管你。之前的狠心，都是因为以前太爱你，太恨铁不成钢了而已。”
    “我也是当娘的，代入一下就能体会他们的心情了。你不信你就回去试一试，他们说不定早就等着你回去了，偏偏你一直没回去，他们总不能拉下脸来，反倒先来找你吧？他们也未必知道，你日子过得这么……过成了这样，等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心痛得留下你，为你撑腰做主的。”
    “真的吗？”
    姚玲红着眼睛半信半疑，“我爹娘真早就等着我回去，真会心痛我，为我做主吗？您不会是骗我的吧，我都那样伤了他们的心，他们怎么可能还……”
    柳芸香断然道：“当然是真的！这便是父母爱儿女，和儿女爱父母的区别了，不然怎么老话都说‘娘想儿，想断肠；儿想娘，扁担长’，不就是都知道父母爱儿女从来都更多么。说不定，你娘在家想你早想得快疯了，你试过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骗你了！”

 第224章 总是一条命

    柳芸香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姚玲慢慢自地上爬了起来。
    决定回去了，“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跪着向我爹娘好生认错，保证以后都听他们的话，保证以后都好生孝顺他们，再不犯糊涂，再不惹他们生气了。他们那么疼我，怎么可能真不管我了？对，他们肯定会留下我，肯定会为我撑腰的，肯定！”
    越说越坚定，越说越等不及，连身体还弱着都顾不得。
    也顾不得与顾笙娘儿三个道别，一边说着，一边已在往外跑，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出了顾笙家的大门，很快不见了人影。
    一开始，是赵森不许她出门，随时都把她看得很紧，她但凡有半点想回娘家求助的想法，立刻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后来，她知道娘家是真的不要她了，便再后悔再委屈，又哪还有脸回去。
    连回去的想法都没脸有了。
    于是哪怕后来赵森不看着她，想是吃定她没地方可去，也已被他打怕，根本不敢有任何逃离反抗的念头了，再绝望再麻木之时，都没再想过要回去。
    可她婆婆……柳伯母说得对，她连试都不试，又怎么知道她爹娘是不是真不要她了，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他们，他们只怕也是一样。
    就算他们一时仍不肯原谅她，她以真心忏悔和实际行动来求得他们的原谅便是。
    她任性糊涂这么久，让父母亲人都不知道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如今也是时候该她赎罪，该她好生孝顺父母、回报亲人们了！
    赵秀待姚玲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才小声问柳芸香，“娘，真就让她这样回去吗？她身体还弱着呢，万一路上有个好歹，万一半路就让赵森给抓了回去，万一她爹娘真的已经不肯要她了，连门都不让她进……她岂不还是只能去死？”
    柳芸香道：“她爹娘便仍生着她的气，见她弄得这么惨，一看就去了大半条命的样子，也不会不让她进门的。等再听得她昨儿才没了孩子，身上也全是伤痕，就更会心疼她心疼的什么似的了。我也是当娘的人，还能不明白不成？”
    “哪日你和你四哥犯了大错，我便当时恨得半死，过了不仍一样心痛你们，一样什么好的都想给你们？我就是想着这一点，才让她赶紧回去的，等她养好了身体再回去，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她之前干的事的确太让人生气！”
    “可若她的父母不替她撑腰做主，凭她自己，别说和离了，休妻都难，那她迟早还会寻短的。总是一条人命，能活着还是活着吧。至于赵森，他昨晚就没找过她，可见吃定了她不敢跑，肯定会回去的，这会儿便也不会想着去抓她。等他终于想到时，人已经回去，什么都迟了！”
    赵秀这才舒了一口气，“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虽然她之前是可恶，就像您才说的，总是一条人命……”
    说着笑向顾笙，“四嫂，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吓住了她，让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像你这么厉害、能干、好心、漂亮，还不计前嫌的人，可往哪儿找去？不过最好福气的还是四哥，是娘和我，能得你这么好的媳妇和嫂子！”
    顾笙听得失笑，“你就可劲儿给我戴高帽子吧。放心，我没恼，也不会东想西想，娘和你都是好心，我也不恨她，不然昨儿也不会救她了。若她父母肯留下她，帮她和离了重新开始，我只会喜闻乐见。”
    因为末世的残酷经历，她连对一切有生命的动植物都存了一份珍惜敬畏之心，何况姚玲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能活着，她能重新开始，顾笙当然也乐于见到，毕竟她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柳芸香已笑道：“笙笙，阿秀说得对，能遇上你，不但是我们娘儿三个，也是多少人的福气。刚才我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你是在激她，不然我们嘴皮子都说干了，只怕她仍哭哭啼啼的，转头又要去寻死了……”
    正说着，姚玲白着脸忽然又回来了。
    柳芸香脸色一变，“姚氏，你这是……”
    她不会是反悔了，又不肯回去见她父母亲人，还是想死吧？
    那她最好死远一点，她们娘仨已经仁至义尽，不想再白费口舌与功夫了，她也休想连累她们！
    姚玲已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了，“昨天的救命大恩，我还没向三位道谢，所以特地折回来，先给你们磕个头，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报答吧。”
    待磕完了头，又看向顾笙，“多谢你昨天救我，也多谢你刚才点醒我，不然我到死都是个糊涂蛋，我爹娘也真是白生我养我一场，我也真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你真的很好，又漂亮医术又好，看着冷其实心还这么好，难怪赵……你相公心里只有你一个，我真的差你差远了，连跟你比的资格都没有。”
    “希望以后你和你相公都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也希望柳伯母你和秀妹妹能平安顺利，我会一直求老天爷保佑你们，一直到我死，都会祝福你们好人有好报的。”
    姚玲说完，不待顾笙她们答话，已又磕了一个头，随即起身脚步蹒跚的再次走了。
    这一次，再没回来。
    柳芸香这才感叹道：“总算懂事多了，可见苦难使人成长这话是真不假，就是这代价未免大了些。好在付出了代价总算还醒悟了，也算值得，要是到死都没醒悟，才真是白瞎了，那我都要替她爹娘不值了。”
    顾笙笑着点头，“娘这话极是，只盼以后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越来越少吧。娘和阿秀你们要不要再上楼睡一会儿，一大早就把你们都吵醒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完全可以睡个回笼觉。”
    柳芸香与赵秀却是都笑道：“早睡醒了，笙笙你要是还困，就上去再睡会儿。”
    “是啊四嫂，我也不困了，你要不再睡会儿去？”
    顾笙也没睡回笼觉的习惯，笑道：“那早些吃了饭，我就去把昨儿打的笋子背回来吧，中午正好吃鲜笋烧野鸡。”
    “四嫂，我跟你一起去……”

 第225章 濒死的恐惧

    吃过早饭，顾笙与赵秀便又去了后山。
    想着反正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不是，姑嫂俩又打了一背篓笋子，还摘了好些野菜，才下山回家。
    于是一整日，柳芸香便都带着姑嫂俩在煮笋子、晒笋子、吃笋子，还特地包了糯米野菜团子，一口下去满是清香，合着脆嫩的鲜笋劲道的野鸡肉，那叫一个享受。
    娘儿三个在家岁月静好着，赵森等到吃午饭，仍还不见姚玲回家做饭，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已吃光了的赵森终于怒了。
    那个贱人到底死哪里去了，竟然快一天一夜了都不见回来，比之前都久，还真是长本事了。
    她够本事就真死在外面，别回来了，否则看他怎么收拾她！
    赵森骂骂咧咧的自己胡乱做了午饭吃毕，只当下午姚玲肯定就要回来了，毕竟她压根儿没地方可去，不回来还能怎么着？
    可惜一直等到傍晚，仍不见姚玲回来。
    赵森这才终于有些慌了，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吧？
    还是真跑了，再不回来了？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儿他就去镇上找贱人的爹娘要人去，不交人就给银子，反正这事儿没完！
    赵森气着骂着，又等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坐不住，出门找起姚玲，逢人就打听起有没有看见姚玲来……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刚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加闲聊。
    柳芸香的意思，是想趁如今手头宽裕，在附近买几亩十来亩田地，不管怎么说，以后也大小算个保障了，“这没有地，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顾笙也赞成买地，毕竟大多数时代，资产都是最保值的。
    却不赞成在附近买，而是觉得至少也该去县城周边买，“我们买了又不种，只收租即可，那县里周边的地肯定更好租，将来也更好卖，说不定，还能多卖些银子。”
    娘儿俩正商量着，家里几条狗忽然都“汪汪汪”叫起来，随即是“啪啪啪”的拍门声，“开门，开门——”
    柳芸香一听就知道是赵森的声音，脸立时沉了下来，“居然敢来拍我们家的门，真是晦气！我这就把他赶走！”
    顾笙已先往大门走去，“娘，我去吧。”
    待拉开了门，果见是赵森一脸气急败坏的站在外面，身后还跟着赵木与赵林两口子。
    顾笙直接就是冷冷一个字：“滚！”
    赵森不防是顾笙来开门，瑟缩了一下，想着这次可不是他理亏，又梗了脖子，“你们把我老婆弄哪里去了？你们立刻把人给我交出来，我就走，否则，我今儿跟你们没完！”
    顾笙仍是一脸的冰冷，“你老婆不在我们家，我们家也不可能沾染与你们有关的一切人和物，省得弄脏了我们好好儿的家。你们立刻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跟着到了门口的柳芸香也冷冷道：“我记得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许你们登我们家的门，否则一定放狗咬你们。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吧？”
    赵森始终还是畏惧顾笙的，片刻才道：“可村里明明有人看见她进了你们家，她从昨儿到现在，又一直没回去过，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还能为什么？除非你们让我进去到处都搜一遍，的确没搜到她人，我才相信她不在你们家！”
    一旁朱春花忙笑着打圆场，“娘、四弟妹……咳，三弟妹从昨儿午后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家，三弟很着急，正好听见村里有人说，她来了你们这边。娘、四弟妹，若她真在，你们就让她出来，跟三弟回去吧？当然，娘若非要留下三弟妹伺候，也是应该的，就是三弟妹到底年轻，做事情免不了毛毛躁躁的，要不，娘也把我留下伺候吧？我一定把您和四弟妹、五妹都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要真能因此让娘和四弟妹同意留下她，她就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的。
    光中个县案首，听说都收了十几两的礼钱，还不是作弊，而是凭真本事来的，那等将来真中了秀才老爷，将来再当了官，得收多少钱，多风光呀！
    柳芸香冷笑着看朱春花说完了，才吩咐赵秀，“阿秀，去把狗牵来，谁再敢乱喊乱说，你就放狗咬谁！我倒要看看，有些人的脸皮是不是真厚得狗那么尖的牙齿都咬不穿！”
    朱春花立时悻悻的不敢再说。
    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娘还是长辈，真放狗咬了她，她也只能受着，连说理儿都没地儿说去，还是先忍着吧。
    柳芸香这才又看赵森，“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搜我们家？我儿媳刚才已经说过了，你老婆不在我们家，你也不配我们骗你。所以赶紧滚，以后也不许再来脏我们家的地儿！”
    赵森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怒道：“你们说不在就不在？那为什么有人说他亲眼看见我老婆进了你们家？还不敢让我搜，分明就是有鬼！她不会……已经遭了你们的毒手吧？肯定就是这样，你们都恨她，嫌她丢了你们的脸，巴不得她去死，肯定是你们害了她！”
    “我告诉你们，我不会罢休的。你们要么把人活生生的还给我，要么就、就补偿我，否则我一定去衙门告你们，让赵晟再当不成秀才老爷，让你们都再别想有好日子过！”
    柳芸香听得气极反笑，“你想银子想疯了，怎么不去偷，不去抢啊？谁告诉你他亲眼看见你老婆进我们家的，你把人找来，我们当面对质！空口白牙的就想污蔑我们，想我们补偿你，我还说是你想银子好处想疯了，故意把人弄死了，来污蔑我们，反正你天天对姚氏不是打就是骂，根本不把她当人，全村谁不知道？”
    赵森被点破了心思，眼神躲闪了一下，才又嚷嚷道：“反正有人看见了，不然我为什么不去别家要人，偏来你们家？现在全村谁家不捧着巴着你们，看见的人怎么敢来跟你们对质？反正你们今天必须交人，不然……啊……”
    话没说完，忽然就被顾笙快速伸手，一把卡住了咽喉，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能本能的拼命挣扎，却是根本挣扎不得，他一个大男人拼了命的力气，在顾笙一个看起来明明这么柔弱的女人的手下，竟然什么用都没有。
    反而越挣扎，顾笙便卡得越紧，他窒息的痛苦与濒死的恐惧也越来越大，终于再也挣扎不动，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恍惚间，都能看见黑白无常来抓他了……

 第226章 早想收拾他了

    顾笙眼见赵森已濒死了，一旁赵木赵林和朱春花则吓得不但一个字不敢说，连双脚都跟被定住了似的，同样一动也不动。
    这才终于松开赵森，再自袖兜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起手来。
    赵森一离了顾笙的力量支撑，立时烂泥一样瘫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一边喘一边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儿就死了，便眼泪鼻涕齐飞，抖得筛糠一般，再不敢说一个字，也再不敢有任何的想头。
    姓顾的女人简直就是恶鬼，她真的敢杀人，她也真的一只手就能杀死他！
    顾笙等赵森喘得好些了，才冷冷道：“打女人的孬种，你肯定以为自己天生力气比女人大，所以女人只有挨你打、受你欺负的份儿，没有反击反杀你的份儿吧？”
    “可惜你今儿踢到铁板了，我不但打得过你，还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你。就说刚才吧，我手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咔嚓’一声，扭断你的脖子了。你想不想试一试？还是今天不想试，想下次再试？没关系，我随时都可以奉陪！”
    赵森又恨又怕，也听出来，姚玲的不见多半就是她们捣的鬼，至少也与她们有关了。
    实在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敢，我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了，你扭断了我的脖子，你也活不成！”
    顾笙凉凉一笑，“也是，扭断脖子仵作一验就能知道死因了，是挺麻烦。还是换其他死法吧，我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要让一个人死得神不知人不觉，谁也查不出来，简直太容易了。到时候人证、物证都没有，谁敢说就是我杀的你呢，说破了大天去，我也无罪呀。你只好去阎罗殿，请阎王爷为你伸冤了！”
    赵森再次抖得筛糠一般，“你、你……”
    却是再‘你’不出一个字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又可怕的女人，这下他要怎么办？
    柳芸香与赵秀也让方才顾笙的举动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但母女俩都知道，顾笙自有分寸，绝不会用自己明明一直以来都在救人的双手真杀人，所以还稳得住。
    这会儿见赵森终于怂了，柳芸香遂喝骂一旁的赵木几人，“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拖了他滚？还是你们也想尝一尝，被一把扭断脖子的滋味儿？……不想尝就识相点，以后都不要再来烦我们，也管好你们的嘴巴，否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赵木和赵林朱春花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忙都“哦哦哦”着，上前拖起赵森，便逃命一般的跑了，惟恐迟了，就被顾笙给叫住，也让他们尝一尝跟刚才赵森一样的滋味儿。
    早就知道姓顾的女人可怕了，但仍没想到，她会可怕到这个地步！
    以后还是别再想什么沾光、分好处，别再想什么一定要把家合回去了。
    这么可怕的毒妇，他们躲都来不及了，疯了才往她跟前儿凑！
    还是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吧，哪怕穷点儿，也免不得经常会后悔当初怎么样怎么样，但好歹还能有命在不是？
    柳芸香见瘟神终于都被送走了，这才歉然与顾笙道：“笙笙，每次都让你当恶人，每次都得你出面，才能解决这些破事儿，我心里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顾笙失笑，“娘这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我们不是一家人呢？本来您和阿秀也不适合当这个恶人，以他们的没脸没皮，哪怕话说得再难听，也是没有用的，当然只能动手了。何况相公可再三嘱咐了我要照顾好你们的，我当然不能食言了，正好我早就看不惯赵森，早想收拾他了！”
    柳芸香道：“那也不能总是你照顾我们，我们更该照顾你的。”
    赵秀附和，“是呀，谁家儿媳妇有四嫂当得这么累，什么事儿都要管的？不过有了刚才那一出，想来他们这下是真不敢登门了吧，对他们这样没脸没皮的东西，就得这样！”
    又冷笑，“亏得当初娘没给赵森定亲，亏得他马不知脸长，以为自己条件多好，非要挑个样样儿都好的。不然就真是害了人家姑娘，也害了人全家！便是姚玲当初那么可恶，现在既然知道错了，能跳出这个火坑，都是好事！”
    顾笙咝了一声，“说到姚玲，都这会儿了，也没见她回来，应该是她爹娘留下她了吧？”
    柳芸香道：“要么就是留下她了，要么就是……反正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且等着吧。”
    娘儿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到底心情还是多少受了影响，见时辰不早，也就梳洗了，各自回房歇下了。
    次日吃过早饭，柳芸香特地去了一趟三叔公家，把她们前日无意救了姚玲的事说了说，“眼睁睁看着她倒在路边，我们总不能当没看见，只好救了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保住。她身上也全是伤痕，说都是赵森打的，宁愿去死，也不愿再跟赵森过了。我们劝不住她，只好放了她走，看她走的方向，应该是回镇上去了。”
    “希望回头若生出什么事儿来，三叔公能为我们娘儿做主。总不能我们明明做了好事，还要被人倒打一耙吧，那以后谁还敢做好事，谁还敢救人？也希望三叔公再警告一下他们几兄弟，真别去烦我们了，大家早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然我们一家可就只能搬走，眼不见心不烦了！”
    三叔公听得很是火大，“这个赵森，一天天的净不干人事儿。当初谁逼他娶姚氏了，不是他自己非要娶的吗？既娶了，就好好跟人家过日子，非要把人打得半死，孩子也没了。亏得你们遇上姚氏，不然她要是真没了，传了开去，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到我们赵家村来，嫁过来好被活活打死、逼死吗？”
    “我这次不好生收拾一下他，收拾一下他们几兄弟，这个族长我也不当了！”
    真把阿晟一家逼得搬走了，将来还怎么照看族里，怎么让大家都沾光？
    转头便叫了族中几个长辈和几个青壮，直接奔去赵家，当着赵铁生的面儿，把赵木赵林赵森都打了一顿竹板，赵森额外还多挨了三十下。
    直打得三兄弟浑身都痛，仅剩的面子也丢了个精光，才带着人气冲冲的走了。

 第227章 欺软怕硬

    赵森昨儿本就被顾笙吓坏了，做了一夜的噩梦，今儿又挨了一顿竹板，全身都痛之余，恨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
    但他不敢再恨顾笙和赵晟，不敢再恨柳芸香了，也不敢恨三叔公等人，因为这些人他再恨都是没有用的，没一个他敢怎么样，没一个他惹得起。
    便把账都算到了姚玲头上。
    都是贱人害的他，她要是不乱跑，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居然还把他儿子给弄没了，她最好死在外面，没真的回娘家去，否则他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让她娘家一起遭殃，——等下次姓顾的贱人一走，不在村里不在青山了，他立马就拿了菜刀去行动！
    只是还没等赵森来得及行动，甚至没等到他养好伤，姚玲的父亲与大哥已先带着族里十来个青壮上了门。
    先把赵森劈头盖脸痛打了一顿，再把姚玲的嫁妆都抬走，才扔给赵森一张和离文书，“签名摁手印吧！”
    姚玲的父母的确如柳芸香所说，虽然自姚玲出嫁那一刻，就下了决心以后再不管她的死活，家里也不许任何人再提起她，就当姚玲早就死了，当他们从没生个女儿。
    也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姚玲具体过得怎样不好，只当她最多吃点儿小苦头，还多半是她自找的。
    毕竟以她那性子，便没有之前赵晟生病、自家退婚那一遭，她顺利嫁给了赵晟，一开始婆媳夫妻之间，也未必就处得好，总得慢慢儿磨合一阵子，甚至三五年的，待再有了孩子，可能才会慢慢儿好起来。
    结果她还带着满心的报复与不甘嫁给了赵晟的哥哥，都不用赵森怎么样她，她自己先就要把自己怄死了，尤其是在赵晟一举考了县案首之后。
    却不想，姚玲过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十倍，她一开始想方设法的求助，也一点儿没夸张，不是她为了让他们消气心软，然后就又什么都顺着她、帮着她故意那么说的。
    她浑身都是伤痕，旧伤上又有新伤，她还才没了孩子，甚至差点儿连自己的命都没了，要不是赵晟的母亲和娘子不记前仇，救下了她的命，他们全家连她死了都不会知道！
    姚母还没等姚玲跪够半个时辰，已先哭着心软了，要扶姚玲起来进屋去。
    姚玲却仍坚持跪着，要求得姚父和她兄嫂的原谅，认错的真心任家里谁都感觉得到，哪怕到了后来，她已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依然坚持跪着。
    终于姚父和姚大哥也心软了，松口了答应原谅她。
    姚玲心里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这才散了，晕了过去。
    等罗大夫到了家，给姚玲诊治过，皱着眉说她的情况实在不好，至少也要修养几个月才能痊愈，将来子嗣上也不会容易后，便是心里还有气的姚大嫂也叹着气，恨不起来姚玲来。
    她之前再可恨，也已受到惩罚了，如今又是真心悔改，父母至亲都不帮她，不替她撑腰，不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她还能去哪里，不是只能去死了。
    面子再重要，到底没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重要不是？也不能因为一个人犯了一次错，就如此等姚玲醒了，问清楚她一定要和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后，姚父与姚大哥简单商量一番，做了决定。
    这才会有了今日父子俩带人直接打上门这一出。
    赵森说到底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之前是吃定了姚家不会再管姚玲，吃定了姚家要脸，才敢那样对她，才敢各种放狠话，一定要怎样怎样的。
    现在见姚家肯为她撑腰，不怕她丢自家的脸了，直接打上门来，还直接就要和离。
    立马软了，龇牙咧嘴赶着姚父和姚大哥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大哥”的。
    说自己和姚玲感情好着呢，说什么也不和离，“爹、大哥，这牙齿和嘴唇再好，也有磕着咬着的时候不是？我和阿玲好着呢，真的，我这就跟你们回去接她回来，以后好好儿过日子，爹和大哥看成吗？”
    毕竟赵森太知道自家现在是什么名声了，要是真跟姚玲和离了，他以后还娶不娶得上都是未知，更别想要姚玲这样漂亮，娘家条件又好的了。
    那他还往哪儿找人伺候去，还往哪儿找人给自己生儿子去？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接回来了再说，只要人接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儿让她听话，让她任打任骂不说，还得乖乖儿搬空娘家回来贴补自家！
    可惜姚父和姚大哥根本不听他的，“少他妈给老子废话，让你签名就签名，让你摁手印就摁手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至于我家妹子压箱的银子，我们也不问你讨了，就当赏给你买药吃了！”
    连赵木赵林听得赵森的嚎叫，不得不从自家屋里出来，小心翼翼的劝和：“亲家伯父、大哥，这老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年轻夫妻刚成亲时都这样的，谁不吵不闹呢，等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嘛。”
    “就是，我们以后一定会多管着我家三弟，不让他跟弟妹怄气的。弟妹之前说实话，也确实有些不对，大家以后就把不痛快的事都给忘了，好好儿过日子……”
    也是才说了几句话，已让姚大哥指挥族兄弟们，给了耳刮子和拳头吃。
    赵木挨得还要多些，且是姚大哥亲自打的，“我妹妹落得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那个搅家精老婆害的。老子不打女人，你当丈夫的，今儿就替她受着吧，以后再敢撞到老子手里，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真以为我们姚家是吃素的？”
    赵森仍不肯签名盖手印，还叫着也要请了族人们来给自己撑腰，“在我们赵家村的地盘还这么狂，真以为我们赵家村的人好欺负是不是？”
    其结果自然是一个族人都没等来。
    全村都烦死他们三兄弟了，怎么可能来给他撑腰？
    让其他村知道了，也绝不会说他们的，他们村可才出了阿晟这个县案首，在这么光彩长脸的事面前，其他小事算得了什么！
    最后还是赵铁生代替赵森，在和离文书上画了押，摁了手印。
    姚父与姚大哥才带着人，抬着姚玲的嫁妆，扬长而去了。

 第228章 感情需要经营

    很快赵森与姚玲和离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赵家村。
    一时间全村人都是议论纷纷，“当初我就说他们肯定长不了，果不其然这么快就散了吧？这就叫恶有恶报，活该！”
    “两人王八配绿豆，那么合适的，干嘛要和离，就该一辈子都在一起，别再祸祸别人了嘛。”
    “还想膈应人阿晟两口子，膈应柳嫂子，结果怎么样，阿晟两口子都越来越好，柳嫂子一家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他们自己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见老天爷还是有眼睛的。”
    “不是说他俩早就看对眼儿了吗，怎么忽然说和离就和离了？”
    “你不知道，听说赵森天天打那姚氏，压根儿不把她当人。姚氏娘家也嫌她丢脸，根本不管她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又肯给她撑腰了，那赵森当然不是对手，只能和离了。这才真是鸡飞蛋打，活该报应呢……”
    只差没把赵森气吐血，躺在床上骂天骂地，骂这个骂那个的，就是没想过要反省自己。
    顾笙她们自然也很快知道这事儿了。
    柳芸香先就与赵秀道：“看吧，我就说当爹娘的不可能对儿女真正狠心吧？不过他们速度倒是真的快，也是真的疼姚氏，她当初要不是自己作死，又怎么可能吃这么多苦，差点儿连命都给弄没了？”
    赵秀道：“吃一堑长一智，她以后就好了。倒是爹，这次又气着了，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虽然赵森心里很清楚，便没有赵铁生替他签和离文书，他也非签不可。
    还是把错都算到了赵铁生头上，口口声声都是赵铁生害了他，“刚成亲时你就咒我和离，从来不盼我点儿好，现在你终于如愿了。你到底是我的亲爹，还是我的仇人？没见过你这样坑儿子的，是不是非要帮着那黑心烂肝的母子几个，把我们几兄弟都逼死了，你才高兴？我们还不够惨吗，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惹毛了我，大家都别活！”
    赵铁生气得直喘气，也跟着倒下了。
    还不让赵秀去看他、照顾他，只说自己很好，——也不知要怎么好得起来，怕是早就悔得恨不能去死了吧？
    顾笙淡淡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姚玲已经付出代价了，也运气好，她的父母亲人还肯接纳她。至于旁人，可就未必有这运气了，真心悔改都未必有，何况还不是真心悔改，只能自求多福了。”
    反正她是绝不会同情赵铁生，也绝不会接纳他的。
    他那群没脸没皮的“好大儿”的账，她就是要全部迁怒他，全部算到他头上呢！
    好在赵秀也知道这一点，又见柳芸香一听到她说赵铁生就变了脸色，心里怎么想且不说。
    反正嘴上很快便岔开了话题，“娘、四嫂，上次我们去法藏寺给四哥求的符那么灵，要不这次我们再去给四哥求一张吧？到时候四哥穿着我们给做的‘马到功成’鞋垫，脖子上挂着灵符，说不到府试也能把案首抱回来！”
    顾笙笑道：“好啊，那我们到时候提前一天去县里就是了。算来也没几日了，之前总觉得差不多二十天呢，好长一段时间了，没想到真过起来，也不经过，眨眼就快到了。”
    柳芸香笑道：“主要是每天都有事情忙，时间过起来当然就快了。就这都得抓紧点儿时间了，给阿晟的衣裳鞋子还能做粗些，阿诀那是穿惯了好东西的，不给他做仔细些，可不好意思拿出手。”
    顾笙道：“这些忙我都帮不上娘您和阿秀的，只能你们多辛苦了。对了阿秀，‘马到功成’的鞋垫你可别忘了多做两双才是。”
    一边说，一边还冲赵秀挤眉弄眼的。
    把赵秀闹了个大红脸，“四嫂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顾笙直笑，“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放心，这会儿就我和娘在，都是你最亲的人，还真会笑话儿你不成？感情这个东西呢，也是需要经营维系的。”
    又冲柳芸香使眼色，示意她也发个话，好让赵秀能光明正大的给李天青纳鞋垫，省得她白天累一天了，晚上还要偷偷摸摸的加班加点。
    就两双鞋垫而已，便将来赵秀与李天青万一……没能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顾笙都能知道的事，自然瞒不过柳芸香。
    想了想，也笑道：“是啊，就算只是你四哥的同窗，大家认识一场，李公子要上考场了，我们也该表达一下我们的祝福的。阿秀你就给李公子也绣两双鞋垫吧，我看他跟你四哥差不多高，尺码应该也差不多，就捎手多做两双就是了。”
    笙笙说得对，感情需要经营维系，她也是年轻过的，偶尔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
    赵秀见柳芸香也发了话，这才红着脸应了，“知道了，娘。”
    过了两日，姚玲的大哥大嫂忽然登门了。
    还带了一堆礼物来。
    夫妻俩都满脸的羞愧，“当初都是我们家不对，好在柳婶子娶到了赵娘子这么好的儿媳妇……年前我们也是实在劝不住，结果又给柳婶子全家都添了一回堵，我们真的是没脸登这个门。”
    “但救命大恩，还彻底打消了我妹子寻短的念头，不登门道个谢，我们全家都一辈子不能心安，所以还是厚着脸皮来了。还请柳婶子和赵娘子能原谅我们，也收下我们的薄礼，将来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妹子和我们全家肯定都会二话不说的。”
    柳芸香对姚家本就没多恨，现在那点儿恨更是早消失不见了。
    若不是他们，她又怎么能娶到笙笙这么好的儿媳妇，阿晟又怎么能娶到笙笙这么好的娘子？
    且笙笙是大夫，给人治病后收取诊金谢礼，本来也是理所应当。
    遂大大方方收下了姚家的礼物。
    姚大嫂又特地谢了一回顾笙，“赵娘子实在宽和，我们全家都感激您得很，我妹子说她以后有机会了，一定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顾笙仍是淡淡的，“不用她报答我，我当日只当她是病人，我是大夫而已。她以后吸取教训，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毕竟生命真的很宝贵，也取决于每个人自己，能听得进劝当然最好，听不进去，也只能由他去，她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却让姚大哥姚大嫂越发的敬服，自家妹子真的是给人赵娘子提鞋都不配。
    之后不但夫妻俩，他们全家都是逢人便夸顾笙，偶尔听见有人说顾笙不好了，也是立马出言反驳，侧面为顾笙刷了一回名声，——毕竟连原本的仇人都能这般称赞顾笙了，她到底人品德行有多想，可想而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229章 千万守好本心

    转眼到了三月底。
    顾笙娘儿三个也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县里给赵晟送考了。
    村里的人都知道她们不日要去城里送赵晟了，三叔公与族里几位长辈振臂一呼后，次日就给柳芸香送了十两银子来，“这是族里各家凑的份子，府城那样的大地方，肯定吃住行都比县里更贵。俗话说‘穷家富路’，人生地不熟的，多带些银子总要稳妥些，阿晟娘你且把这银子收好了，少是少了点儿，好歹是大家伙儿一番心意。”
    柳芸香当然不肯收，“三叔和长辈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我们早就为阿晟准备好了赶考的银子的，大家都不宽裕，且之前办流水席时才破费了，哪还能让大家再破费？三叔和长辈们还是把这钱收回去吧，不然八月里阿晟中了秀才后，我们可要自家摆酒热闹，绝不敢再让大家破费了。”
    好歹流水席大家都吃了、热闹了。
    除了焰火爆竹，大部分食材也都是各家现成的，其实所有花费细摊到每家头上，可能就几十文的事儿。
    可直接收大家的银子就不一样了，还是整整十两，摊到每家头上，怎么也得二三百文了。
    还不知道大家背地里要怎么说呢，且“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现在拿钱倒是高兴，等回头阿晟回报给他们的，达不到他们的期望，他们不满意了。
    这银子可就是烫手的山芋，后悔都迟了，自然是一开始就不沾的好。
    前些年她供阿晟念书那么难都过来了，没道理如今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反倒最后一步坚持不住了！
    三叔公等人还待再劝，“咱们族里几十户人家呢，摊下来一家也没多少，哪就破费了，又不是让哪一家拿，纯粹就是积少成多。”
    “是啊阿晟娘，大家都没觉得破费，反而心里都高兴得很，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你好歹让阿晟带着，若派得上用场最好，派不上等他回来了，又再还给大家就是了嘛。”
    柳芸香却仍怎么都不肯收，“我们银子实在不趁手就算了，那肯定只能厚着脸皮接受大家的好意了，现在是我们明明就有，若还要大家的，成什么人了？不怕告诉众位长辈，连阿晟他爹的银子我都没收，所以大家真别客气。等八月里阿晟中了秀才后，大家再凑份子热闹不也是一样？”
    三叔公没法，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摁头。
    只得把银子收了，又絮絮的叮嘱了柳芸香一番，“让阿晟路上千万小心，上了考场也别慌，安心考他的就是，家里和你们娘儿几个我们自会替他看顾好的。在外面该花的就要花，别老想着省钱，就委屈自己，我们全族都等着他平安回来……”
    才带着众位长辈离开了。
    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气，与顾笙赵秀道：“咱们有手有脚的，可不能想着不劳而获。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让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所以千万得一开始就守好了本心才是。”
    这是做人的道理，顾笙与赵秀忙都正色应了：“娘放心，我们都记住了。”
    待晚些时候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家里也都托付给了顺三婶一家，赵秀还去看了赵铁生一回，给他把脏衣裳都洗了，吃食也备了好几日的，省得他一个人又得吃没吃的，穿没穿的。
    第二日一早，娘儿三个便去到镇上，坐上了赶赴牛头镇的牛车。
    一路到得县里，顾笙她们仍是直奔云来客站。
    黄娘子一见她们就笑：“算着日子赵娘子您几位该进城来了，还当多半要明后日才能到呢，没想到今儿就到了。早知道我该打发个小二，去码头守着接三位的，好歹让三位少受累些。”
    顾笙笑道：“您别看我们都大包小包，其实并不重，何况还是坐车过来的，更累不着了。”
    柳芸香则找出了给黄娘子一家备的笋干等物，“这都是我们自己去山上打了，自己煮好晒干的。这野菜团子也是我自家做的，黄娘子一家别嫌粗糙，尝尝吧。”
    说得黄娘子满脸都是笑，“您老这么想得到，我们高兴且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嫌弃粗糙？我昨儿还跟我当家的说，可惜今年忙，连青团都没顾得上做，没想到今儿就有现成的吃了，我们一家可都有口福了。”
    一面殷勤的引了娘儿三个去楼上安顿。
    又道：“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去县学告知赵相公，柳婶子和赵娘子赵姑娘来了，请他忙完了，就赶紧过来一家团聚，也省得三位还要跑一趟县学。你们只管歇息你们的，晚饭我也自会安排好的。”
    她既一片好意，顾笙与柳芸香当然不会拒绝，都笑道：“那就多谢您了。”
    “黄娘子真是想得太周到了，所以我路上还感叹，到了您这儿，就是回了家呢。不，我们自己家里还没这么舒服这么方便呢。”
    有了黄娘子安排一切，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便省心多了，待梳洗完，索性各自躺下，小睡了一觉。
    等醒来时，都是疲劳尽消。
    赵晟与裴诀很快也到了：“娘。”
    “伯母、嫂子。”
    “阿晟、阿诀，你们可算来了。怎么都瘦了？不是答应了我要照顾好自己和对方的，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四哥、阿诀哥。”
    “阿晟的确瘦了些，我没瘦，反倒胖了吧？不信伯母您再仔细看，阿晟是吃得多却不长，我是吃得多长得多，自己都能看见自己的双下巴了，伯母居然还说我瘦了！”
    “这阿诀哥就不懂了吧，有一种瘦了，叫你娘觉得你瘦了，就跟有一种冷，叫你娘觉得你冷一样。”
    “我也没瘦吧，我自己穿衣感觉得到的……”
    大家快一个月不见，都是亲热不已，说不完的话，屋里一时间好不热闹。
    直至黄娘子笑眯眯的带人送了丰盛的席面来，“众位慢用，我就不打扰众位团聚了。”
    大家才暂时打住，各自落了座，改为了边吃边说笑。

 第230章 可不就是无师自通

    大家边吃边说笑，一顿饭直吃了快半个时辰，才总算接近了尾声。
    待唤了小二来收拾完残席，赵秀又沏了茶来给人手一杯后。
    赵晟皱着眉头，揉起了太阳穴，“我头刚才就有点儿晕，现在越来越晕了，还有点儿痛，怕是得去躺着才成。阿诀，你和我娘她们聊着，我先去躺会儿，待会儿你也不必等我了，先自己回去吧。”
    裴诀听得挑眉，“好像阿晟你刚才也没喝几杯吧，怎么就会头晕头痛起来，我记得你酒量没这么差。”
    换来赵晟的瞪眼。
    某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呢？
    裴诀忍笑，“看来是刚才来的路上吹了风的缘故，那你去躺着吧，我陪伯母、阿秀妹妹说话就是了。也省得你跟椅子上有钉子似的，根本坐不稳，是吧伯母、是吧阿秀妹妹？”
    柳芸香与赵秀都忍笑道：“是啊，阿晟你就去躺着吧，笙笙，辛苦你照顾他了啊。”
    “四嫂对头痛头晕的人最有法子了，四哥你就先跟她回房，去修整一会儿吧。”
    当他们都是瞎子，看不见某个人打一开始就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看，看得自来那么淡定从容的另一个人，都红了脸，夹菜都频频出错呢？
    也不知是怎么忍了这么久，才再忍不住找借口要回房独处的。
    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于是赵晟终于得以带着顾笙，出了柳芸香和赵秀的屋子，有了与顾笙独处的时间。
    却是刚出门拐过通往他们屋子的弯，就让顾笙一把掐在了腰上，“你头痛个鬼啊，你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直说呢。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这会儿娘他们还不知道笑成什么样。”
    赵晟忙小声告饶，“笙笙，痛痛痛……你好歹轻点儿。哎呀，让你这么一掐，我头更痛了，站都站不稳了，笙笙，你快扶着我点儿……”
    一边说，一边还不要脸的揽住了顾笙的肩膀，把自己大半个身体都贴上了她。
    顾笙简直无语，推了两次，推不开他，“你站不稳才怪了，分明就是想占我便宜……你好重呀，看来果然没瘦，只是乍一眼瞧着觉得瘦了而已……”
    也就半推半就的由他去了，反正走廊上没别人，也马上就到他们屋里了。
    如此连体婴似的进了屋里，赵晟还不罢休，脚把门一勾上，已扣住顾笙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顾笙何尝不想他，没见时还能忍得住，刚才终于见到了，过去那么多天积累的思念便再也忍不住，只差瞬间决堤了。
    要不是顾忌着柳芸香赵秀和裴诀还在，她都想直接扑上去，抱他个满怀了。
    这会儿见赵晟如此热情，哪里还忍得住，心跳漏了一拍的同时，也热情的回吻起他来……
    直至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了，赵晟才终于松开了顾笙，喘着气道：“笙笙，我真是太想你了，想得心都要痛了，想得天天做梦都梦见你，你有没有跟我想你一样想我？”
    顾笙不是很敢看他直勾勾的眼神。
    刚才就是这样，他一直都盯着她看，一开始她也忍不住看他，还能跟他对视，还能瞪他。
    次后便招架不住他炽热的目光，只能躲闪，脸也是控制不住的越来越烫了……
    顾笙咳了一声，才小声道：“我刚才不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嘴巴可没跟你一样，随时都抹着蜜。”
    赵晟低笑道：“你说我想怎么样，当然是恨不能一口把你给吞了……”
    说着，忍不住又要俯身吻她，他也不想表现得这么急色，但真的根本忍不住。
    却让顾笙直接把脸给他怼开了，“不能再来了，省得你没完没了，待会儿大家更得笑我们了。”
    赵晟忙道：“待会儿我们不过去就是了，反正我都跟阿诀说好，让他先走了。娘也肯定明白我们的，那个啥，老夫老妻都要小别胜新婚了，何况我们还本来就是新婚，大家都懂的。”
    顾笙白他，“大家都懂也不行，刚才已经让你得了寸，你还想得尺，想得还挺美。还是安心备你的考吧！”
    赵晟见她一副没的商量余地的架势，惟恐因小失大。
    只得赔笑道：“行吧，我不得寸进尺也可以，但我今晚要留下……我这么久没见笙笙你，想跟你待一晚怎么了？我保证会乖乖睡觉的，笙笙你就让我留下吧，不然我就、就赖着不走了！”
    他都留下了，还愁得不了尺？
    说不到二尺、三尺都能得了。
    顾笙好气又好笑，“你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哈，不但赖皮，还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可真是……行行行，你要留下就留下，反正明儿得早起赶回学里的人是你不是我。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啊，你现在最重要的，仍是备考，在备考面前，你什么杂念都得给我消了！”
    赵晟忙笑着保证，“我肯定不会有杂念的。我这些日子可用功了，日日夜夜都不曾懈怠过，连做梦都在背书做文章，其实也不差这最后几日了，笙笙你就放心吧。”
    顾笙似笑非笑，“方才还说，天天做梦都梦见我，现在又是天天做梦都在背书做文章了，到底哪句才是真的？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句都不能信！”
    “……”
    赵晟笑容一僵，忙笑道：“笙笙，我没骗你，我真的天天都梦见你，也天天做梦都在背书做文章。我生活里拢共就这两件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不得梦里也都是这两件事了？笙笙，我这辈子骗谁也不可能骗你呀。不信我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一看，你就知道它满满都装的是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了！”
    顾笙自己都察觉得到自己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了。
    咳嗽一声，才嗔道：“你这些甜言蜜语都哪里学来的？不会这也是无师自通吧？”
    赵晟低笑道：“可不就是无师自通吗，且是遇上你后才通的，你要是爱听，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怎么样？”
    “谁爱听了，没见我鸡皮疙瘩都快肉麻出来了，爱听就怪了！”
    “笙笙，你要是嘴巴不咧这么开，这话就有那么一溜溜可信度了……”

 第231章 让他添点危机感

    次日一早，赵晟便神清气爽的去了县学。
    顾笙睡得也还不错，则跟一见她就满脸戏谑的柳芸香和赵秀一起，去了法藏寺给赵晟烧香求符。
    下午，娘儿三个把给龚老太太和龚太太带的山货礼物再整理一番，送去了县衙后宅。
    龚老太太和龚太太都喜气洋洋的。
    一问才知道，是龚家二少爷和三少爷这次县试都过了，不日也要出发去他们当地的州府参加府试了。
    顾笙与柳芸香少不得笑着给婆媳两个道喜，“老太太和太太真是好福气，一下子就双喜临门了，等八月里两位少爷都中了秀才，可得好生庆祝一番，让大家伙儿都沾沾喜气才是。”
    “八月里府上可就一门三秀才了，还不连龚大人这个虎父，肯定传到哪里，都是一段佳话。”
    说得龚太太满脸都是笑，“他们两兄弟虽没像赵相公一般，直接考个案首，好歹都过了县试，也算没丢他们老子的脸。现在就等着他们府试院试了，希望能承赵太太吉言吧。”
    柳芸香忙笑道：“两位少爷有大老爷悉心教导，还有太太这么明理的母亲，哪需要承我吉言，不用说也肯定能中的，太太和老太太只管安心在家等好消息送到就是了。”
    龚太太见她实在会说话，虽早已打消了聘赵秀做小儿媳的念头，还是忍不住想给赵秀保个媒。
    遂趁顾笙赵秀与龚老太太说话儿时，低声问柳芸香，“赵太太，不知道赵姑娘属什么的？可已有人家了？我瞧她又漂亮又能干，实在喜欢得紧，若她还没有人家，打算回头有合适的人选时，讨你们家两双媒人鞋穿呢。”
    柳芸香没想到龚太太会忽然这么说。
    忙笑道：“她是属羊的，还没说人家呢。因我就她一个女儿，我家阿晟也只她一个妹子，所以打小儿便把她养得有些娇，亲事的事，也是打算等她大些后再说。太太好意给她相看的人选，肯定都是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的，但我们小门小户的，就怕配不上，怕是只能辜负太太的这一番好意了。”
    这些日子托了媒人给柳芸香递话，想求娶赵秀的人家委实不少，还都是青山镇上或是各村数得着的人家，甚至包括宋里长家。
    毕竟赵晟很快就是秀才老爷了，秀才老爷的妹子，当然是不愁嫁了。
    但柳芸香一家都没答应相看，眼下他们家里阿晟赶考才是大事，哪分得出心思想旁的事？那些人到底是真心求娶阿秀，还是为的旁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何况阿秀心里已经有人了，就算将来成不了，也总得给她时间忘却，才是对别人、也是对她自己负责。
    倒是没想到，龚太太也忽然生了做媒人的心……
    好在龚太太其实也没有人选，就是头脑忽然一热而已，见柳芸香婉拒，一怔过后，反倒暗自松了一口气。
    笑道：“什么小门小户，哪个大家大族一开始不是小门小户来的？等赵相公将来做了官，家里也枝繁叶茂，你们家很快也是大家大族了，赵太太就别谦虚了。”
    “不过养女儿是这样的，都舍不得她早早出嫁，都想能多留她一阵，就多留一阵，我虽没有女儿，却有孙女，太能理解赵太太的心情了。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便是了。”
    也省得她费了力，说不定到头来还讨不了好，她本来一天天也够忙的了。
    但龚太太肯想到为赵秀保媒，还是让柳芸香心里挺高兴。
    至少说明龚太太认可她女儿，说明她女儿讨人喜欢，哪个当娘的又能不高兴的？
    待回了客栈，便悄悄儿与顾笙说了，“龚太太给相看的人选，肯定都是好的，真是可惜了。希望八月里李公子一定要中，也一定能把他家里的事都处理好吧，不然我肯定会后悔错过了今日龚太太好意的。”
    顾笙听得笑道：“若真有缘，怎么着都跑不了的，娘就别想那么多了。至于李公子，能成当然就最好，实在不成了，再实在以后阿秀都遇不到合适的人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就是了，您说呢？”
    柳芸香咝声道：“早知道上午就该也替李公子求个符的，我就阿秀这一个女儿，还是盼着她能如愿，能幸福的。”
    顾笙笑道：“李公子学问扎实，没有符也肯定能中的，何况我们没求，不代表就没其他人替他求啊，他母亲、他生母，说不定早都想到了。”
    再不济了，不还有赵秀偷偷替他求的吗？
    阿秀还当自己做得很隐秘，肯定瞒过了她和娘，娘有没有瞒过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肯定没瞒过的。
    只盼李天青上道些，尽快来拜见柳芸香吧。
    好让他知道，她家阿秀抢手着呢，到处都有的是人求娶，让他添点儿危机感；也让他知道，自己能先虏获阿秀的放心，是多么的幸运！
    好在李天青没让顾笙失望。
    次日下午散了学，便带着礼物，随赵晟一起到客栈，拜见柳芸香来了，“昨日便听说伯母到县里了，只不好贸然前来拜访，所以今日才来，还请伯母千万见谅。”
    柳芸香见李天青谦逊，也很高兴，“阿青你学业繁忙，还要特地抽时间过来，真是太想得到了。”
    高兴归高兴，却任李天青望眼欲穿，也没让赵秀下楼来。
    弄得李天青心里好不失望，却也只能强忍着。
    直到柳芸香拿出两双“马到功成”的鞋垫来，“这是我给阿青你做的鞋垫，按我家阿晟的尺寸来的，也不知道你合不合用？不管合不合用，好歹都是我一番心意，希望你这次府试能马到功成，还望你别嫌弃。”
    李天青才又喜笑颜开了，“伯母亲手给我做的鞋垫，我高兴喜欢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嫌弃？我到时候一定垫着上考场，一定不会让伯母和……，总之一定不会让所有关心我的人失望的！”
    珍而重之的接过鞋垫，便放到了怀里。
    虽然柳伯母说是她做的鞋垫，但他就是有很强烈的感觉绝对是赵姑娘给他做的，——他可真是太幸运、太幸福了！

 第232章 乌鸦说猪黑

    李天青收到鞋垫已经够高兴了，没想到还有更高兴的事等着他。
    他才辞了柳芸香，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客栈大门，就见顾笙居然在墙后冲他招手，让他过去，她不是明明就上楼去了吗，什么时候出的客栈大门？
    李天青忙走了过去，在顾笙竖起食指的“嘘”声中，小声问道：“赵娘子，您有什么事吗？”
    顾笙见他上道，也压低声音，“不是我有事，是有人，咳，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李天青何等聪明之人，又见顾笙弄得神神秘秘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立时满脸的惊喜，“那现在赵姑……人在哪里？”
    顾笙道：“马上我就去带过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妹子人品端方，德行出众，是因为先认出了李公子当年救过她，才会……还望李公子不要因此就觉得得来的太容易，从而不知珍惜了。这世上所有人的感情与真心，都是值得尊重的。”
    “她也不是没有人家求娶，相反很多人家求娶，我们这次回去才不到一个月，家里的门槛都快要被踏平了。便是今日，龚太太都还主动提出想为她保媒，只不过家母给拒了。所以希望李公子能好好珍惜这份福气，将来若能皆大欢喜，当然最好；反之，也请把该忘的忘了，从此绝口不提，以免影响了彼此以后的人生，可以吗？”
    李天青等顾笙一说完，立刻道：“赵娘子请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心里不知道多庆幸感激自己的幸运，若能得偿所愿，一定会一辈子都珍之重之，至死不渝的。我也一定会竭尽所能，为自己，也为赵姑娘，拼一个最好的结果！”
    顾笙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李公子这样想就对了。我也不是说信不过你的人品才干，我只是觉得先说断，后不乱，毕竟我也为李公子担了责的，不然我相公可不会同意眼下这场相见。”
    李天青听得越发的感激不尽，“赵娘子……嫂嫂请放心，我绝不会负了您和舅兄这番苦心，也绝不会负了赵姑娘的。”
    顾笙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就‘嫂嫂’、‘舅兄’上了？
    读书人的含蓄到底哪里去了？
    还是说读书人才真是脸皮最厚，或者说读书人才真是最不要脸的？
    看来李天青合该是赵晟的妹夫，在脸皮厚这点上，两人简直就是一脉相承嘛！
    顾笙决定不再多说了，省得李天青再厚着脸皮，直接把他“赵家妹夫”这个名头给坐实了。
    她咳嗽一声，扔下一句：“李公子请稍等片刻。”
    便掉头接赵秀去了。
    不一时，赵秀便与李天青在顾笙和赵晟的眼皮子底下，在客栈外河边一个僻静的角落，见上了面。
    至于柳芸香，则让黄娘子暂时给绊住了，至少一刻钟内，应该不会发现异样。
    赵晟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嘴里也一直低声与顾笙抱怨着，“哼，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就上门来给娘问了个好而已。也不是他自己提出要见阿秀的，我们倒先主动把人送到了他面前，还得替他遮掩，他真是好大的脸！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脸！”
    顾笙听得忍俊不禁，“人不是你带回来的？你不带人回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赵晟呵呵，“我不带他回来，他就不会自己来了？脸皮比城墙加炮台还厚，怎么可能不来！谁又是他嫂嫂，谁又是他舅兄了，呸，等中了秀才，把他家里的烂事儿都摆平，正正经经登门提亲了，我还未必肯当他舅兄呢！”
    顾笙越发好笑，“你这算什么，乌鸦说猪黑？也就是我当初是直接到了你身边的，不然你只怕脸皮更厚。好了，谁让你妹子喜欢他呢，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不趁现在培养，更待何时？只要将来阿秀能幸福，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嘛。”
    赵晟仍是悻悻的，“我脸皮才没他这么厚！阿秀也不知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顾笙道：“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你就当是心疼阿秀吧，她好容易才偷偷求了符，若不能送出去，将来中了还好说，万一……她肯定会难过遗憾一辈子的。我上次可就说过了，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赵晟想到赵秀一贯的乖巧懂事，这才没有再说。
    只他也没安静多久，不过片刻后，差点儿又要跳起来了，“他什么时候离阿秀这么近的……又近了一步！他想干什么？肯定是想占阿秀便宜，不行，我得立刻去阻止他，简直得寸进尺，不，得寸进丈！”
    顾笙忙看过去。
    然后便是大大一个白眼，“他离阿秀至少一丈的距离，占你个头的便宜啊！何况他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我俩正躲在一旁监视着他，他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他还想不想娶阿秀了？你可真是想太多！”
    远处李天青的确已经站住不动了，他和赵秀之间的距离，也的确不算近，再远怕都得扯着嗓子说话了。
    赵晟有些尴尬，片刻才嘟哝道：“反正今儿便宜他了，他简直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能遇上我妹妹这么好的姑娘，还有我们这么好的舅兄舅嫂……啊呸，我这胡说八道什么呢，真是被他气糊涂了！”
    顾笙已快忍不住爆笑了，“看来你潜意识里已经承认他是你妹夫了嘛，让他听见了，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哎，你说，现在只是嫁妹妹，你都这么受不了了，将来嫁女儿时，岂不是……咳……我也被你传染了，跟着胡说八道了。”
    赵晟却是终于笑起来，“这可不是胡说八道，迟早的事儿，不过光想着，我都觉得我到时候肯定受不了了。笙笙，要不将来我们别生女儿得了，省得舍不得。可我又实在想有一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顾笙呵呵，“天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醒醒吧你。”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既然笙笙你也想要女儿，那我们将来还是生一个吧，大不了我们养她一辈子，别让她出嫁了。”
    “起开……还有脸说别人脸皮厚，先看看自己吧……”

 第233章 结伴同行

    顾笙与赵晟斗了几回合嘴，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打情骂俏了几个回合。
    总算李天青还有求生欲，与赵秀依依不舍的道别后。
    便怀揣着赵秀给他做的鞋垫和赵秀给他求的符，满脸喜色的过来了，“咳，赵兄、赵娘子，我与赵姑娘说完话了，这便告辞了。二位的情义我记在心底了，将来定不会让二位失望，更不会……让赵姑娘失望的。”
    顾笙听他识趣的没再叫‘嫂嫂’和‘舅兄’，又是忍不住好笑。
    余光见赵晟一脸的不想理他，只得自己笑道：“那李公子请吧，我们就不送了。只盼李公子此去能马到功成，皆大欢喜。”
    李天青郑重道：“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只是临走前，还想问赵兄一句，不知赵兄打算何时出发去府城？若赵兄不嫌弃，我愿与赵兄结伴而行，一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知赵兄意下如何？”
    人家都指名道谢问到头上了，赵晟也不好再不理人。
    只得看向李天青，道：“我们初步定的是大后日出发，到了府城后正好可以修整两三日再入场，怕是……”
    想说怕是不便与李天青同行，省得他日日见了李天青就糟心。
    顾笙已直接打断了他，“李公子若是方便，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就像你说的，路上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李天青有些疑惑，“我们？赵娘子的意思是，你也要一起去府城吗？”
    顾笙点头，“是，还有裴家的阿诀哥，我们都要一起去。加了李公子就更好了，路上说笑都能多一个人，肯定能少好些无聊了。”
    她是早就想好了要跟赵晟一起去府城的，能有机会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她肯定不愿错过了机会。
    正好还能照应一下赵晟，何乐而不为？
    把她的打算说给柳芸香知道后，柳芸香也很支持她。
    ——阿晟虽然如今身体大好了，县试也顺利通过了，可他从没去过府城，万一不能适应府城的气候水土，身体又出了岔子，功亏一篑没能过府试。
    甚至再跟上次一样，差点儿命都……，如何是好？
    带上笙笙就不一样了，现成的大夫，凡事都难不倒她，还自带福气，便是阿晟真有个什么意外，只要笙笙在一旁，也肯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她和阿秀在家完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柳芸香遂一口就应了顾笙的话，“笙笙你只管安心去你的，我和阿秀会看好家，也会照顾好自己的。阿晟就你多费心了，再就是千万照顾好你自己，我和阿秀等着你们平安回来啊。”
    至于裴诀，则是嫌自己一个人留在县里太无聊了，“我上什么学，谁不知道我去学里就是混天度日？还不如跟了阿晟你们去府城逛逛，有你看着，我路上总能学点儿东西，怎么也比在学里枯坐强。再说没你管着我，我去不去学里都说不准，就让我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裴诀对石竹县城实在没什么感情，哪怕他已来好几年了。
    他在乎的人一离开县里，他便也不想多呆了，偏他一个大男人，若跟了柳芸香和赵秀回赵家村去，又委实太不方便了。
    他也不确定自己受不受得了长时间的乡村生活，两条路里自然毫不犹豫就选了前者。
    赵晟无奈，只得答应了他，“行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不是只有书本上的学识才有用，见多识广也不错。不过怎么就非得我管着你了？算了，当为我以后管教儿子提前累积经验吧。”
    说得裴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反唇相讥了赵晟一回，事情便定了下来。
    所以此行赵晟完全不用跟同窗们结伴，光自家人作伴就够了。
    李天青听得裴诀也要一起去府城，有些犹豫。
    他此行是去赶考的，自然是越安稳、事越少越好，可跟裴诀那个混世魔王同行，一路上会生出什么事来，可就谁也说不好了。
    然转念一想，裴诀自他那表兄回京以来，便再未传出过横行霸道的新闻，可见坊间传言以前都是他那表兄在陷害他，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且无论赵兄赵娘子也好，赵伯母赵姑娘也好，都是才德品性上佳之人。
    却一家子都与裴诀交好，把裴诀当自家的儿女手足一般看待，——若不是裴诀自有他不为人知的优点与好处，怎么可能？
    李天青遂不再犹豫，笑道：“原来赵娘子和裴公子也要一起去，那路上可就热闹了。若三位不嫌弃，我自是愿意与三位同行。那我后日再来拜见，商量大后日出发的事宜吧？”
    顾笙见李天青爽快，笑着应了，“好啊，那后日我们就等着李公子了。李公子请先回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李天青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赵晟的冷脸。
    忙识趣的拱手一礼，“那我就先告辞了，赵兄、赵娘子留步。”
    便转身大步去了。
    顾笙目送李天青走远了，才以手肘碰了赵晟一下，忍笑道：“人都走远了，你还黑脸给谁看呢？哦，明白了，是黑给我看的，谁让我自作主张，答应了李天青同行，还把不把你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赵晟忙道：“笙笙，我没这样想，我也任何时候都不会恼你。我就是、就是心里别扭，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且这要是将来阿秀与李天青……成不了，如今双方走得越近，将来可就越麻烦。”
    顾笙正色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怕万一会噎着，就直接不吃饭了吧？你可能没听说过一句话，最能了解一个人的机会，便是与他同行一段时间。阿秀与李天青男女有别，让她亲自去了解不现实，自然只有我们当兄嫂的替她把关了。”
    “若我们进一步了解李天青后，觉得他值得托付，他也的确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承诺了，当然最好；若不值得，我们也能长痛不如短痛，及时止损，总比将来非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一拍两散强得多，你说呢？”

 第234章 努力过，便无怨无悔

    赵晟思忖片刻，觉得顾笙说的有理。
    真要了解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除了与其同行同吃同住，哪还有更好的法子？
    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笙笙，我就是太担心他就算此行能中，也未必能处理好他家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李太太再和善精明，肯定还是得将自己余生的利益和亲生女儿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既有母亲尊长的名分，又有银子，以后如何且不说，至少三五七年内，李天青和他本家一家，都得仰仗李太太的鼻息。”
    “还有李老爷呢，他怎么说也是长辈、一家之主。哪怕今非昔比了，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自己儿子，做不了自己儿子婚事的主了不成？哎，我怕我们现在对李天青的态度，会让阿秀误会我们都是支持的、乐见其成的，从而越陷越深，万一将来……”
    顾笙等他说完了，才道：“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关心则乱，你是太在乎阿秀了。我何尝不是一样？但以我对阿秀的了解，她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她其实跟你有点儿像，都是你对我好三分，我立马还你十分，你对我不好，我肯定也不会再巴着你不放的人。等着瞧吧，若将来真不能成，我相信她一定能‘你既无情我便休’的，你也该对你妹子有信心才是。”
    赵晟道：“若真如此，当然最好了。也不能真因噎废食，真拦着她……且顺其自然，真到了那一天又在说吧，不还有五成希望结果是好的么？”
    顾笙笑起来，“你这样想就对了，任何事本来都是五五分的，难道都不去做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到时候再说吧，我们这么几个聪明人，有什么事真能难倒我们的……咳，且先别说了，阿秀过来了。”
    果然赵秀红着脸过来了，“那个，四哥、四嫂，我们进去吧，再不进去天都要黑了。娘找不到我们，也肯定要担心了。”
    顾笙惟恐赵晟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先就笑道：“那我们进去吧。相公，你先进去，我和阿秀随后再进去。……你管我们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赵晟只得悻悻的先进了客栈的大门。
    顾笙这才低笑问赵秀，“阿秀，李公子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四哥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想来李公子也没敢多说吧？但你也别怪你四哥，他就你一个妹妹，也是太在乎你了。”
    赵秀忙道：“我怎么可能怪四哥，我知道四哥也好，四嫂也好，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都明白吧。万一将来……我也不会怎么着，日子该怎么过，仍会怎么过的。我争取过、努力过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怨无悔。”
    顾笙笑着点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你四哥就是怕你将来……会受到伤害，我却说你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果然我没看错！”
    赵秀笑道：“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种情了，我还有娘，还有四哥四嫂呢，只要天没塌，我日子便照样过。就像当初刚闹着分家时，我心里其实特别的难过，也特别的绝望，还偷偷哭过好多次，总觉得家散了天也塌了。可结果如何，我们不照样活得好好儿的，甚至更好？可见并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了。”
    顾笙彻底松了一口气。
    赵秀比她想象的还要清醒理智，也有她独立的思想，这么可贵的女孩子，只盼她能心想事成，万事顺遂吧！
    不过赵秀理智归理智，到底正处于热恋中，哪忍得住不与人分享自己的甜蜜？
    不用顾笙再问，已红着脸，主动低声与顾笙分享起来，“李公子很感动我为他做鞋垫，为他求符。还说他生母也给他做了鞋垫，妹妹也给他做了，但他一定会一直穿戴我给他的。他也会竭尽全力考试，为自己……的未来和终生，为所有他在乎的人，全力以赴的。”
    顾笙见赵秀两眼亮晶晶的，笑道：“他有这份志气当然最好了。那你和娘就安心在家等好消息吧，你四哥忙他的，我却是能第一时间写信回来的，你等着看信就是了。但也不能每天都望眼欲穿，正事也不做了，罗大夫那里，必须得空就去，我回来后，可是要考你的。”
    赵秀忙应了，“四嫂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学习的。我还等着将来抢你生意，等着别人一提起咱们家，便说这家子不止有案首、有女神医赵娘子，还有一位也很厉害的赵姑娘呢！”
    顾笙直笑，“那我就等着你抢我生意了啊。好了，先进去吃饭吧，省得娘和你四哥久等。”
    次日起来，赵晟仍去了县学。
    知道了赵秀的态度，知道了她心里果然有主意后，他也就安下心来，暂时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去。
    毕竟眼前于他来说，赶考才是第一位的。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也没闲着，则在客栈忙着收拾起各种行李来。
    此行不出意外，顾笙与赵晟应该得九月才能回来了，——府试一过，他们便得出发去省城，准备院试了，不留够充裕的时间，尽可能把用得上、带得走的行李都带上，临时出个什么状况，可就得抓瞎了。
    所以一整日连带第三日上午，娘儿三个都没个得闲的时候。
    到得午时，总算顾笙把清单上列的每一样东西都再一次核对后，打上了勾，确定万无一失了。
    这才吐了一口长气，笑着与柳芸香赵秀道：“这下好了，只等明儿搬东西去码头上船了。”
    柳芸香也吐了一口气，“亏得这次有笙笙你跟阿晟一起去，不然这么多东西，他指不定得粗枝大叶的掉上几样，可就白带了。”
    又道，“还亏得阿诀直接包了船，路上不用上上下下，人来人往的折腾，不然也不敢带这么多。”
    顾笙笑着点头，“可不是，阿诀哥真是大手笔，难怪都爱与土豪做朋友呢。等下午他过来时，我们再好生谢谢他吧。”
    让她去挤船她当然没问题，也会尽可能的让自己和赵晟过得舒服一点儿，但既然有鱼可以吃，她干嘛还非要屈就虾呢？
    再次由衷感谢裴.霸道总裁.决！

 第235章 李太太

    下午，赵晟与裴诀前脚回了客栈，李天青后脚便来拜访了。
    赵晟因对赵秀添了信心，对李天青态度也缓和了几分，“明儿我们辰时去码头，等行李装好后，应该巳时就出发，李兄有问题吗？此行托阿诀的福，我们不用与人鱼目混杂的挤客船，吃住行都能舒服许多，李兄家里的长辈尽可放心。”
    李天青一听便知道这是裴诀大手笔的包了船。
    虽然花费肯定会超过他的预期，还是笑着点了头，“至少也十几日的路程呢，能休息得好些，跟其他考生比起来，便相当于是以逸待劳，我可真是跟着赵兄和裴公子沾光了。我家里长辈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的。”
    顿了顿，“只是包船肯定花费不菲，我也不能舔着脸占裴公子的便宜，回头一定把一应花销，都补给裴公子。”
    裴诀也已知道了李天青的心思。
    虽不至于像赵晟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李天青也是顺眼不到哪里去，阿秀妹子完全配得上更好的男子好吗？
    但他也知道，他给推荐的男子，肯定赵家全家都不会同意，他也承担不起万一将来阿秀妹子过得不好的后悔与愧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阿秀妹子她偏就喜欢，能怎么着呢？
    闻言遂懒懒应了，“行吧，回头到了府城，我让我家管事妈妈跟你算就是了。”
    根本没打算与李天青客气，他不缺那几个小钱儿是他自己的事，内外得分清了不是？
    李天青笑着再次道了谢。
    知道今晚赵家肯定有践行宴，因为他家就是。
    便识趣的没再多逗留，“那我就不打扰赵兄和裴公子，先告辞了，我们明儿码头见。”
    虽然没能见到赵秀心里挺失望的，但想到明儿在码头应该是能见到的，失望便又全部化作了期望。
    晚间赵家的确摆了践行宴，一桌子菜还都是柳芸香特地借了黄娘子家的厨房，亲自下厨做的。
    当娘的虽知道儿子此行是去挣前程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不舍与难过，才举起酒杯，眼睛已经红了，“阿晟，你这趟出门可千万得照顾好了自己，也照顾好笙笙。前程虽然重要，但在我心里，肯定还是儿女的平安健康最重要。笙笙、阿诀，你们也得照顾好自己，互相照顾好，我和阿秀在家等你们平安回来啊。”
    赵晟见柳芸香都快哭出来了，忙笑道：“娘放心，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彼此的。还是尽快把酒喝了，吃菜吧，这顿吃完，可得好几个月，才能再吃到娘的手艺了。”
    顾笙与裴诀也笑着附和，“是啊娘，我们这一趟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便是。”
    “伯母见过我家钟妈妈的，那么稳重能干的一个人，有她一路照顾我们，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说得柳芸香收了泪，大家一起吃喝说笑起来，冲淡了满屋子的离愁。
    因明日都要赶路，一家人便没多喝，只意思意思的喝了几杯，便都专心吃起菜来，翌日纵是五更过就起了，一家人瞧着精神却都不错。
    临别在即，柳芸香反倒没昨儿那么伤感了，衣裳也穿得鲜亮，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是极好，——她不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好一些，阿晟和笙笙岂不是一路上都得挂心，几个月都不能安心？
    所以她怎么也得强撑到他们的船开走后！
    顾笙与赵晟自是猜不到柳芸香的心思，但见她比昨儿精神多了，的确都安心了不少，总算没辜负柳芸香的一番苦心。
    等吃过早饭，裴诀坐着一辆马车，后边儿还跟着一辆马车到了。
    大家便一起楼上楼下的搬运起行李来，黄掌柜黄娘子也跟着帮忙，很快便都装好了，一齐赶往了码头。
    正好李天青也到了，同行的还有李太太母女俩。
    李太太四十出头的年纪，因脸型比较方，让她乍一看挺严肃。
    但一笑、一开口，便立时冲淡了那份严肃，“真是多谢裴公子了，我昨儿听犬子说了他将与您和赵相公同行后，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当时就想着，今儿一定得当面向裴公子道个谢才是。”
    对赵晟和柳芸香也十分的客气有礼，“赵相公不但才学出众，一考就是案首，原来还如此的一表人才，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家阿青这一路上可就多劳赵相公指教照顾了。”
    “赵太太真是好福气，有赵相公这么个样样出挑的好儿子。这是您家儿媳和女儿吧？听我家阿青说过一次。哎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才好了，您一家子都这么好看，才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柳芸香在龚太太婆媳面前都不会失态，在李太太面前自也一样。
    笑着谦虚道：“您太过奖了，李公子也是年少有为，您的福气且在后头呢。”
    赵晟也十分的谦逊，“李太太言重了，我不过侥幸罢了，以李兄的才学，一样当得案首，只是比我略少了那么点儿运气罢了。所以指教万万不敢当，大家互相照顾，互相切磋就是了。”
    李太太昨儿听得李天青此行要与这次的县案首赵晟同行，心里已经很愿意了。
    虽然照李老爷的说法，都是赵晟害他丢的官，恨赵晟恨得什么似的。
    李太太却不这样想，关赵晟什么事儿，不是李天保那个蠢货贱种非要作死，不是他李光林满头的小辫子，他又怎么会丢官？都是他们父子俩非要犯蠢作死，怨不得任何人！
    反倒是阿青不趁现在多与前途大好的同窗往来走动，建立起交情来，更待何时？
    这会儿又见赵晟俊秀不凡，裴诀亦跟传言大不相同，连柳芸香娘儿三个都与她想的大不一样，一点村气都没有，反而都又漂亮又落落大方的，实在让人想不生出好感来都难。
    李太太心里自然更愿意了。
    听得顾笙此行要同去，柳芸香与赵秀则要回青山去，还热情的邀请母女两个去她家做客，“正好我娘家来了几个侄女儿做客，都是小姑娘家家的，一定都与赵姑娘说得来。”

 第236章 出发去府城

    李天青在一旁见李太太对柳芸香和赵秀颇有好感，倒是挺希望她们答应去他家里做客的。
    只要他母亲多了解柳伯母与赵姑娘后，肯定会更喜欢的。
    然转念一想，他几个所谓的表姐妹还在呢，万一在赵姑娘面前说了什么话，惹得赵姑娘多了心生了气，不是弄巧成拙？
    今儿能顺利见到赵姑娘，他母亲还对他们一家第一印象都不错，他已经该满足了。
    遂赶在柳芸香开口婉拒之前，笑道：“母亲，赵太太和赵姑娘肯定还有正事要忙，依我说就别耽误她们了，若真有缘，以后肯定多的是机会相见。”
    柳芸香忙也笑道：“是呀，我们还赶着回家去呢，一出来就是好几日，实在放心不下家里。只能下次有机会时，再领李太太的好意了。”
    李太太见柳芸香婉拒了自己，想着她可能是怕去了自家不自在，毕竟两家还是有差距的，且今儿大家才第一次见面。
    便也不勉强，笑道：“我每次出门，也是恨不得长上翅膀，立时飞回家里。那就下次赵太太方便时，再去我们家作客吧。”
    顾笙对李太太第一印象也还算不错。
    余光见赵秀明显控制不住的紧张，忙低声说她，“你再紧张，可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又不是正式会面，偶遇上的，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赵秀吸气，“我也不想紧张，这不是控制不住吗？亏得之前还跟着四嫂去拜见过几次龚老太太和龚太太，不然我这会儿肯定更紧张。果然四嫂说得对，多见一些人，多经历一些不同的场面，于我将来总没有坏处，呼……”
    顾笙低笑，“你总算明白了。那现在也给我镇定些，反正任何时候都记得不卑不亢就够了……”
    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忙看过去，就对上戴了面纱的李小姐的双眼，索性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李小姐立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但只是一瞬，又抬起来，也弯着眉眼，冲顾笙点了点头。
    顾笙因与赵秀道：“好像李小姐对我们印象也挺好的样子，将来若是……应该是不用愁姑嫂关系了。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你还是多看几眼某人吧，再见面说不定得好几百秋后去了。人也一直找机会看你，你好歹也回他几眼。”
    说得赵秀红了脸，“四嫂一天天的就知道笑我。”
    大家又寒暄了一会儿，钟妈妈来催上船了，“船夫说再不出发，就要赶上各地来的船只靠岸，再出发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后去了。”
    钟妈妈一看就是真正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那身气派不是李太太妄自菲薄，她还真未必及得上，想着有她一路伺候打点，自然更放心了。
    柳芸香则是早见过钟妈妈的，但这会儿仍免不得叮嘱了再叮嘱，直到船夫再次催请了。
    裴诀才带着钟妈妈、赵晟带着顾笙、李天青则带着一个李太太硬要他带上一路服侍的小厮，各自作别，上了船，出发赶往了府城。
    却是一直到船开出老远了，都还能看到柳芸香与赵秀伫立在码头的身影，还隐隐能看见她们时不时在抬手拭泪。
    别说赵晟与顾笙了，连裴诀心里都满不是滋味儿，低道：“其实完全可以把柳伯母和阿秀妹子一起带上去府城的，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也多花不了几个钱儿。要不，我让船夫折回去，把她们也带上吧？”
    赵晟苦笑，“我此行是赶考，不是搬家，全家出动算怎么回事儿？我娘也肯定放心不下家里，不会去的。行了，就几个月而已，很快就能再见的。”
    顾笙也道：“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都别伤感了。还是先去看看房间吧，阿诀哥，你先挑吧，你和李公子先挑了，我们随便住哪一间都行的。”
    一旁李天青心里何尝不难受。
    他不但舍不得赵秀、舍不得李太太母女，还要挂心本家的父母亲人们，怕他不在期间，他们出个什么事儿……
    以致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顾笙的话，忙强笑道：“我也随便住哪间都行的，裴公子和赵兄赵娘子先挑吧。”
    大家客气谦让了一回，——主要是赵晟顾笙与李天青在谦让，裴诀从来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儿，直接给自己挑了最好的房间。
    次后赵晟顾笙却不过李天青，住了钟妈妈屋子旁另一间仅次于裴诀房间大小的屋子，李天青则住了最靠边的一间小屋子。
    随即便各自回房，忙着整理布置起屋子来。
    赵晟给顾笙打了一会儿下手，因有的事情忙，彼此也一直在说话儿，总算心里渐渐好受了，顾得上与顾笙八卦了，“李太太瞧着倒是个爽利人，难怪早前李老爷纵还当着县丞时，都好些人说他们家全靠李太太。”
    顾笙道：“可不是，虽然才见了李太太一面，我也得说，李太太嫁姓李的，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赵晟皱眉道：“那也未必，说不定，两人半斤八两呢？毕竟才见一面而已，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了，笙笙你听见了没，李太太说她几个娘家侄女儿在她家里做客，不会就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那她怎么可能同意，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让阿秀送李天青鞋垫和平安符！”
    顾笙忙道：“你小声些，船就这么大，你不怕隔墙有耳呢？就算李太太真有那个意思，也是李天青自己的事，他自己会想法子解决的，不然他连站到我们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赵晟一想也是，“行吧，我不急，让他去急。阿诀刚才还出馊主意，折回去把娘和阿秀带上，这不是羊入虎口呢？”
    顾笙失笑，“我们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谁是羊谁是虎还说不定呢，你可真是想太多。再说人阿诀哥也是一片好心，你当着他的面儿可不能这么说。”
    “我知道，你相公是那么傻的人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谁傻谁知道……”

 第237章 半夜救个人

    大家不到午时便各自整理好了房间，待吃过午饭，就无所事事了。
    沿途的风景也没什么可看的，都长得差不多，刚开始顾笙还有几分兴趣，不过半个时辰后，便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再想到去府城得坐至少半个月的船，她更是想翻白眼儿。
    不过几百公里而已，怎么就得走这么久，她可太想念飞机、想念高铁了！
    但她并没将自己的无聊表现出来，要么就找钟妈妈聊天，要么就跟裴诀一起坐在夹板上钓鱼，等熬了几日，还是觉得无聊后，又跟着钟妈妈学起梳各种复杂的发髻来。
    总之一切以不打扰到赵晟和李天青念书为要，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么。
    当然，顾笙也没忘了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明里暗里的观察李天青，十几天都只能待在船上这巴掌大的地方，他若真是不妥，就是再擅长遮掩，也肯定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但据顾笙看来，李天青还真始终都是表里如一的自律、谦虚，一应琐事能动手的，都不假手他那个小厮；也并不迂腐偏执自卑什么的，无论对上赵晟，还是裴诀，都是不卑不亢，该据理力争的时候，也会据理力争。
    脾气还挺不错，不止是对上认得的人，偶尔他们停船上岸采买补给时，有不认得的人不小心撞了他，他也是和颜悦色，并不得理不饶人。
    顾笙不由暗暗点头。
    单看人，单看品性德行，李天青已是彻底值得赵秀托付了。
    就看二人最终是不是真有那个缘分吧！
    至于裴诀，他比顾笙还要无聊，中途甚至想打退堂鼓了，“算了，我还是回去，或是中途找个地儿等阿晟你们回来吧。果然是太久没赶过这么远的路，都忘记当年到底是怎么熬过了一路无聊的了，简直浑身都要长霉了！”
    结果当然没能成行。
    因为赵晟坚决不同意，“你自己要跟着我的，怎么能出尔反尔，你还是男人吗？无聊你就给我读书，哪怕一天只能读一页书，记住一句话，也比不读的强！”
    裴诀只得哼哼唧唧的继续读他的书。
    只是读的到底是圣贤书，还是话本子，就只是他自己才知道了。
    如此夜宿晓行的过了十余日，一行人总算进了府城的地界儿，离府城城里只得几十里地了。
    这日晚间，钟妈妈指挥人摆好饭后，便笑着与裴诀、赵晟、顾笙和李天青道：“大爷、赵相公赵娘子、李相公，明儿傍晚我们应该就能抵达府城了，还望大家能先收拾好行李，争取一靠岸，我们就下船。至于住宿问题，赵相公和李相公也不必担心，我提前打发先一步赶去府城的人会安排妥的，明儿只消等着他们来接就是了。”
    赵晟忙笑道：“真是辛苦钟妈妈了，这一路上就没让我们操过心，等到了府城，照样不必我们操心。可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呀。”
    李天青也笑道：“我本来还担心，府试在即，肯定府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紧俏得很，我们临时去找住所，未必能找到合心的。没想到钟妈妈已经提前想到了，您真是太能干、太周到了。”
    裴诀仍是对李天青爱答不理的，直接看向赵晟道：“钟妈妈是我家的妈妈，阿晟你就算要谢，难道不该谢我呢？”
    赵晟假笑，“事情都是钟妈妈做的，心都是钟妈妈操的，我当然要谢她了。”
    顾笙笑着附和，“就是，阿诀哥你也好意思。我跟你说，也就是你了，要换了别人，我肯定要重金挖了钟妈妈去我们家，这么能干的妈妈，你简直捡到宝了！”
    裴诀皮笑肉不笑，“那我还得谢谢你们两口子，谢你们不挖我的人之恩了？到底谁好意思！算了，看在明儿终于就能上岸吃喝玩乐了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们计较。”
    钟妈妈看得直笑：“我就一个老妈子罢了，哪有赵相公赵娘子和李相公说的这么好。大家还是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招呼得大家都举了筷，才笑着退下，忙自己的去了。
    等吃完晚饭，天也黑透了，赵晟与李天青晚上都不看书的，以免光线不好，还一摇一晃的，伤了眼睛。
    遂照例到甲板上坐了，一边看星星，一边闲聊，直至夜深，才各自回了房吹灯睡下。
    顾笙这些日子白天睡得多，晚上便难免走困，今晚也不例外。
    身边赵晟已睡熟好久了，她还是了无睡意。
    还是想到明天就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府城了，她必须得养足了精神，才好到处逛逛逛买买买，又强迫自己数了一千多只羊，顾笙才终于迷迷糊糊的陷入了半睡眠中。
    耳朵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奇怪的声音，似是有人在用力的捶打、时不时还会以指甲抠几下船底一般。
    顾笙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等竖耳细听了一回，确定刚才不是她在做梦后，她披衣轻手轻脚下了榻，再无声出了门，下到了第一层的甲板上。
    这下船底的声音更清晰了，夜半三更的听着，又正好是在水上，难免让人想起水鬼之类的瘆人东西。
    不过顾笙倒是不怕那些，反倒第一反应便是不会是有人溺了水，但已无力呼救，所以只能以此方式来垂死挣扎吧？
    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跳进了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笙一手拖着个人，一手划着水，绕到了第一层甲板的正面，她拖着的人还有气，只要能尽快上岸，她应该是能救活他的。
    问题是，这会儿所有人都睡了，她就是叫破喉咙，也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听见声音来帮她把人先拉上去吧？
    真是失策，早知道刚才该叫醒个人一起的……
    顾笙正暗暗犯愁，就听得甲板上传来了脚步声，她忙叫道：“上面是谁？我是赵娘子，刚下水救了个人，还有气儿，你能先帮我把人拉上去吗？”
    很快脚步声的主人便出现在了船舷上，“嫂子，你什么时候下水救人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噗通’一声响，怕出什么事儿，所以赶着出来看一看，没想到居然是你跳进了水里去救人！你这也太危险了……你等着啊，我先把你们弄上来了再说。”
    不是别个，正是裴诀。

 第238章 应该没认错

    顾笙听得是裴诀的声音，又惊又喜，“阿诀哥，你先扔根绳子下来。动静轻点儿，别吵醒了我相公和李公子，他俩可还有三日就府试了。”
    裴诀有些没好气，“嫂子也知道阿晟还有三日就府试了呢，那你干嘛还多管闲事？”
    不认识不相干的人死不死，与他们什么相干？
    也不知半夜三更的，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有人落了水，在求救的！
    不过没好气归没好气，裴诀到底还是扔了绳子下去给顾笙。
    然后两个人一个拉，一个托，配合着总算将人弄了上去，随即顾笙也上了岸。
    裴诀见她累得直喘气，因她浑身都湿透了，不好直视她。
    便先偏过了头去，才接着抱怨，“我说嫂子，你就算医者仁心，就算艺高人胆大，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吧？这半夜三更的，要不是我刚好出现，你怎么办，就在水里泡一晚上，然后因为用光力气，又太冷了，陷入半昏迷中，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不成？那不是要阿晟的命！”
    顾笙也有些后怕，讪讪道：“我刚才没想这么多，的确是欠考虑了……亏得阿诀哥刚好出现，可见我命不该绝。那个，阿诀哥，我先救人啊？省得好容易捞了上来，却因说话耽搁了，没能救活，不是白辛苦了？”
    裴诀道：“嫂子知道自己欠考虑了就好。要不是我这些日子白天睡得多，晚上总走困，要不是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六识比普通人敏锐，刚好听见了你跳水的声音，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顾笙忙赔笑，“这不是结果总算是好的吗？其实我也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才听见了有人捶船底的……咳，我先救人啊。”
    说着便将溺水那个人翻了个面，以海姆立克之法，先让他将腹腔里呛的水都吐了出去。
    但吐出呛水后，病人仍是没有醒来，脉息也是越来越弱。
    顾笙想了想，病人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且不说，就他这么低的体温，不尽快让他暖和起来，他的小命同样保不住。
    只得再次向裴诀求助，“咳，阿诀哥，你能不能帮我把人先抱到就近的空房间里去？我还需要被子、火盆……不然他很快就要冻死了。”
    她自己这会儿也有点儿冷，无法输入异能给对方，还要防着裴诀起疑，只能待会儿再找机会了。
    裴诀再次没好气，“都不认识的人，也不是我们害他落水的，冻死了又怎样？嫂子你还真是医者父母心！算了，看在你的份儿上，我难得当一次好人，就好人当到底吧！”
    说着不耐烦的上前，动作略显粗鲁的打横抱起了病人。
    却是刚进了船舱，余光才就着门口气死风灯的光看了一眼病人的脸，已是脸色大变。
    不会，真是……那个人吧？
    肯定是他眼花了，认错了！
    顾笙见裴诀忽然停住不走了，忙道：“阿诀哥，怎么了？可是太重了，要不我帮你抬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裴诀回过神来，“我没事儿，就是忽然头晕了一下。走吧，就把人安置在这一层最里边儿那间屋子，最好还得越少人知道越好，省得横生枝节。嫂子先去给我开门照亮吧。”
    顾笙应了，“好的阿诀哥，马上啊。”
    四下看了一圈，索性把门口的气死风灯取下来，一路给裴诀照起亮来。
    等终于把病人安顿在空屋子的榻上躺下后，裴诀立刻道：“嫂子，我去取被子，再让钟妈妈生个火盆来给你帮忙，她照顾人更仔细些。对了，你需要你的药箱吗，若你回屋去取，会不会吵醒了阿晟？”
    顾笙道：“我尽量动作轻一点儿，应该不至于。等阿诀哥回来，我再去取药箱吧。”
    裴诀便先取被子去了。
    顾笙忙趁机以异能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都烘了个半干，又输了些异能给病人，替他护住五脏六腑，以免器官衰竭。
    等她忙完，裴诀抱着被褥，钟妈妈端着火盆，急匆匆的回来了。
    顾笙立刻指挥二人，给病人褪了衣裳，取起暖来。
    这才发现，病人身上好几处几乎致命的刀伤箭伤，让水都给泡得快溃烂了，还能熬到获救，也算意志力惊人了。
    她小声与裴诀道：“阿诀哥，我这就取药箱去，你和钟妈妈先守着病人啊，我很快回来。钟妈妈，您最好立刻弄点儿加了盐和糖的热水来喂病人喝下去。”
    待二人应了，便急匆匆取药箱去了。
    裴诀竖耳听得顾笙确实已走远了，才忙低声问钟妈妈，“您瞧着像吗？其实我都这么多年没见他了，他也肯定早就长变了，我觉着十有八九是我认错了。本来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就多了去了。”
    钟妈妈却是皱眉，“就算大爷已好几年没见他了，他当年也已十六岁，其实……已经长定型，几乎不可能再有什么变化了。”
    裴诀听得吞了口口水，咝声道：“妈妈的意思，他就是了？可哪有这么巧的事，三更半夜随便救个人起来，居然就是他。他一个皇子，不好好儿待在京城里，无缘无故跑这穷乡僻壤来干嘛？肯定是弄错了，肯定是的！”
    钟妈妈道：“弄没弄错，等人醒了，一问不就知道了？反正人都救上来了，总不能再给扔回水里去吧？只希望不是吧，若今日大爷和赵娘子救的是其他皇子，皇上知道后，肯定怎么着都要厚赏大爷和赵娘子的。可这一位，就未必了，说不定，还会给大爷惹来麻烦……”
    裴诀烦躁道：“我哪是怕麻烦，他跟我差不多的处境，可谓同病相怜，我救他就是等于在救另一个自己。我是不希望看到他也落得跟我一样可怜的下场！”
    “他好歹也是皇子，便皇上再不喜，宗人府内务府该他的也不能少了，文武百官也都看着的，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么个穷乡僻壤，还命悬一线的？到底那些人有多容不得我们？容不得我们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男人去啊，如果可以选择，当我们愿意当她们男人、他们父亲的儿子，我们也是前世不修，所以这世遭了报应好吗？”

 第239章 后怕而骄傲

    钟妈妈见裴诀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大声，又急又心痛。
    忙道：“大爷小点儿声，仔细隔墙有耳。我知道这些年苦了大爷了，也是怪当年老太爷老太太都被蒙蔽了，不知道王爷和那女人早就……若不然，也不会害得王妃早早就去了，不会害得大爷这些年受尽委屈了……”
    说到后面，已是语带哽咽，快要哭了。
    裴诀正要再说，就听得有脚步声传来。
    估摸着是顾笙回来了，只得深吸一口气，把满腔的悲愤与怒火都压了下去，低声与钟妈妈道：“嫂子回来了，妈妈快缓缓，别让她瞧出了端倪来。”
    钟妈妈闻言，忙也接连深吸了几口气。
    果然很快便见顾笙回来了，身后赫然还跟着赵晟。
    裴诀忙低道：“嫂子，怎么阿晟也下来了，你不是说会尽量不惊动他吗？阿晟你也是，马上就府试了，就安心睡你的觉嘛，我们这么几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赵晟沉声道：“我一个不注意，老婆就半夜下水救人去了，半点不顾惜自己的安危生死，我还睡得着就怪了！”
    顾笙忙小声赔笑，“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以后也再不敢了就是，赵晟你还要恼我到什么时候……”
    她不但在走廊上没发出半点声音，推门时的声音也几可忽略不计，还想着肯定不会吵醒了赵晟。
    谁知道一进门，就见赵晟不是躺着的，而是坐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顾笙只得做出睡意朦胧的声音来，“赵晟，你怎么不睡？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我刚出去解决一下那个……三急问题，在屋里我不习惯。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你，我以后一定多注意，你快睡吧，我马上也睡了……”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打断了，“解决三急问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你被窝都冷了，还想瞒我……不是要睡吗？过来吧……解决三急问题还能把衣裳都解决湿？笙笙，我可不好瞒的，纸也包不住火，你刚干什么去了，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的好。”
    顾笙感觉得到赵晟是真生气了，知道他气还是次要的，更多还是着急与担心。
    想了想，到底还是把事情大概与他说了说，“……现在人就在下面的舱房里，阿诀哥和钟妈妈还等着我拿了药箱去救人，你要骂我要打我，都等我救完了人，再骂再打，成吗？”
    赵晟听得大是后怕，近乎咬牙道：“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人就那样跳下水救人，你就不怕出什么事儿，不怕自己再上不来了？你就算救人心切，敲几声门，多叫醒几个人，能耽搁你多少时间？别以为你厉害能打，什么都难不倒你，便不会出事儿，我告诉你，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越说越气，“你出去没一会儿我就醒了，半天不见你回来，担心得什么似的；又怕贸然出去，万一给你添什么麻烦，反倒拖累你。早知道是这样，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找你，肯定死活也不会让你下水……不，早知道我就该拿根绳子把我们的手拴起来，你一动我立马就知道，看你还怎么去冒险！”
    顾笙自己何尝不后怕，只得乖乖儿的听赵晟训话，“我本来想着，这辈子都绝不会骂你，不会动你一个手指头。现在看来，不骂不打不行了，不让你长个记性，谁知道你下次还会拿自己去冒什么险！”
    总算赵晟还记得裴诀与钟妈妈正等着顾笙拿了药箱下去救人，又训了几句，便暂时打住了。
    却非要跟了顾笙一起到下面的舱房，这才会有了顾笙一个人回去，眼下却夫妻两个一起回来这一出。
    赵晟见顾笙还敢犟嘴，冷笑道：“当然是恼你到你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真不敢再冒险了之后。你当我不知道你是知错了，但下次还敢呢？”
    顾笙只得越发乖巧的赔笑，“怎么可能，我真意识到错误，下次也真不敢了……那个，我先救人哈。”
    裴诀咳嗽一声，也道：“阿晟，还是先让嫂子救人吧。好在结果是好的，以后让嫂子别再轻易冒险就是了。”
    赵晟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他只是在陌生人和自己的至亲至爱之间，本能的更在乎后者而已。
    闻言总算没再多说，由得顾笙到榻前，救治起病人来。
    顾笙一开始救治病人，整个气场都不一样了，从把脉、剜腐肉、包扎伤口、缝合再到开方子，都是又稳又快，一气呵成。
    看得别说裴诀与钟妈妈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她救人，是何等的眼花缭乱加惊叹敬佩了，便是赵晟早见过她救人的，照样忍不住目不转睛，由衷感佩。
    感佩之余，还有与有荣焉。
    这样镇定自若，举重若轻的笙笙，这样医者仁心，一救治病人就整个人都在发光的笙笙，却是他的妻子、他要共度一生的人，他是何其的幸运！
    算了，笙笙要救人就救吧，若真见死不救，她也不是她了。
    至多以后他更警觉些，争取每一次她要冒险之时，都陪在她的身边，万事都一起面对就是了！
    顾笙足足忙了快一个时辰，才把病人的伤口都处理完，药也让钟妈妈煎上了。
    这才吐了一口长气，有些气力不济的道：“阿诀哥，我药箱里备用的药材有限，有几味很关键的药材还没有。明儿路上我们怕是得加快速度，争取午后就抵达府城了，不然我怕病人纵保住了命，也会有各种后遗症。”
    裴诀忙道：“中途应该有集镇，要不我们中途靠岸去抓药吧……算了，集镇都小，肯定缺医少药的，还是别耽搁了，直接赶去府城吧。我这就去把船夫们都叫起来，立刻赶路，那肯定上午就能抵达府城了。”
    说着就要去叫船夫们。
    却让赵晟给叫住了，“黑灯瞎火的，怎么赶路？船夫们开了一整日的船，也早累了，不让他们休息好了，万一路上出个什么岔子，可就后悔也迟了，好歹还是等天亮后再说吧！”
    钟妈妈也忙道：“是啊大爷，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等天亮后再说吧，不然可就得把满船的人都吵醒了。”
    又冲裴诀使眼色。

 第240章 居然是皇子

    裴诀接收到钟妈妈的眼色，这才没再坚持去叫船夫们。
    这事儿显然越少人知道越好，的确不宜大半夜的把满船的人都吵醒。
    顾笙见裴诀如此着急，想到刚才她给病人救治包扎时，他也好几次都皱眉提醒她‘嫂子，轻一点儿’、‘嫂子，慢点儿’、‘嫂子，这肉真要剜掉吗，得多痛啊’……不由暗暗吸气。
    阿诀哥怎么会忽然就转变了态度的，明明之前还怪她多管闲事，说病人‘冻死了又怎样’。
    难不成，他竟认得病人？
    顾笙想着，已道：“阿诀哥也不用太着急，我的药还是够给病人吃两顿，能撑到我们抵达府城的。何况病人身体底子还不错，求生欲和意志力也强，换了别人，又是重伤又是大量失血，还是水里泡了这么久，肯定早没了。他却一直撑到了获救，这么命硬的人，阎王爷都不敢收的！”
    裴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咳嗽一声，道：“我哪有太着急，我就是想着既然已经救了人，就得救到底，也是想着他……病人早些好了，便可以早些离开，也能替我们省不少麻烦。那个，既然已经忙完了，我瞧嫂子也累了，阿晟更是府试在即，你们就先回屋睡觉去吧，这里我和钟妈妈守着就是了。”
    顾笙的确累了，道：“那我们就先回房了，等天亮后，我再来换阿诀哥和钟妈妈去休息啊。若中途病人发烧了，或是有其他不适，都记得立刻去叫我。”
    赵晟却是道：“钟妈妈要守着煎药，阿诀哪会照顾人？还是我跟阿诀一起守着吧，笙笙你这么辛苦才救了的人，我可不想出什么岔子，让你前功尽弃。……我不困，真的，这段时间睡得够多了。走吧，笙笙，我先送你回屋吧。”
    裴诀与顾笙都说不动他，只得由他了。
    很快顾笙便让赵晟送回了房里，还当他又要训她，不想赵晟却是柔声道：“笙笙，你快睡吧，今晚你这么累，必须立刻好生睡一觉。不用担心病人，有我和钟妈妈呢！”
    顾笙小小声，“你，不生我气了？我以后真不会了。”
    赵晟揉了揉她的头，“真见死不救，也就不是你顾大夫、赵娘子了。我也不是那冷血动物。以后根据实际情况来吧，但不管如何，你都得叫上我一起面对！”
    顾笙再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赵晟，你真好！”
    赵晟立刻回抱住了她，“知道自己相公好，就少让他担点儿心、受点儿怕。好了，你快睡吧，我下去陪阿诀了，总觉得他刚才有点儿不大对。”
    说完瞧着顾笙去榻上躺下盖好，还给她吹了灯，才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顾笙却没立刻就睡，而是盘腿引导异能在全身都游走了一遍，觉得舒服多了，才再次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里。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船也已明显开动了。
    顾笙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尽消了。
    她正要下榻，赵晟端着个托盘进来了，“笙笙，你已经醒了？我正说要来叫你吃早饭呢。”
    顾笙吸了吸鼻子，“好香的牛肉面。我马上洗漱了来吃啊，对了，什么时辰了？啊，都巳时了？那我不是耽误你看书了，你就该早点儿叫醒我嘛。”
    赵晟笑道：“一天不看又影响不了什么，该看的该记的，都早刻在脑子里了。你昨晚那么累，本来就该多睡一会儿的。”
    顾笙三两下洗漱完，吃了几口面后，才又问赵晟，“下面……怎么样了？没发烧吗？你不是一直都没睡？”
    赵晟道：“发了烧的，但钟妈妈一直给他冷敷，又让我和阿诀以烈酒给他擦拭，烧就渐渐退了。天快亮时，我和阿诀都睡了一觉的，笙笙你不必担心。”
    顾笙把嘴里的面咽下，点头道：“果然钟妈妈办事再让人放心不过了。她还守着呢？那我待会儿去换她吧，再守下去，她铁打的身体也要受不了。”
    赵晟却是道：“她应该不会离开吧，笙笙你不知道，原来她和阿诀都认得病人……”
    说着把声音压得仅够彼此听得见，“且病人的身份很尊贵，常人根本不敢想的尊贵。病人竟然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阿诀以前见过他几次，还去过阿诀家，所以钟妈妈也见过，主仆俩就是认出了他来，之后才那么着急上心的。”
    顾笙满脸的惊讶，“啊？还有这么巧的事，半夜三更随便救个人起来，竟然就是阿诀哥的堂兄……是堂兄吧？既然去过阿诀哥家里，应该血缘不远，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赵晟低“嗯”了一声，“说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本来阿诀还不打算告诉我的，说他自己也不能十成十确定，毕竟他都离京这么几年了，人都会长变，这世上长得像的人也多了去了。”
    “是后来大皇子开始说胡话，嚷嚷什么‘你们都想杀我，想我死，我就偏不如你们的愿，说什么也要活下去！’、‘父皇，你好狠的心，明明身为君父，就可以直接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却非要看我苦苦挣扎，艰难求生，你既这么恨我，为什么要让我出生，你就该直接不让我到这世间来！’，我起了疑，阿诀才告诉了我的。”
    顾笙听得直皱眉，“这么说来，这位大皇子也是棵小白菜儿，爹爹不疼，姥姥不爱了？我是说昨晚阿诀哥怎么会忽然就变了态度，整个人都怪怪的，你也说他有点儿不大对，原来是一开始就认出了人。他应该还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触吧？”
    赵晟道：“阿诀应该就是同病相怜，想到了自己吧？据他说来，大皇子是今上元妃所生，只不过元妃乃是当年先帝宠妃廖贵妃恃宠而骄，乱点鸳鸯谱随便指给今上的。今上那时候只是个无所依傍的皇子，只能违心娶了元妃，还生下了大皇子。”
    “但没几年，今上便入了太后的眼，待先帝驾崩后，顺利继位，成了皇上。却没封元妃为后，只封了妃位，然后，元妃还一病没了，也不知是真生病了，还是‘被生病’的？反正大皇子再不是嫡子，还众所周知的不受皇上待见……”

 第241章 能有什么头绪

    大皇子纵不受今上待见，总是皇子，该有的份例还是少不了，当一辈子富贵闲人其实并不难。
    可惜他偏又曾经是嫡子，还是长子，便少不得时不时的被文武百官当个由头，阻挠今上想立自己心爱的儿子为太子的意图；今上心爱的儿子还不是皇后所生的嫡子，而是其他皇子，今上便也每每拿了大皇子当幌子。
    于是一众后妃皇子都视大皇子为自家太子之路的绊脚石、拦路虎，都拿他当眼中钉肉中刺。
    八方受敌，无人依傍保护的大皇子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顾笙听得直冷笑，“这些男人真是可笑，不敢反抗权势，或者当时无可奈何，待自己有了权势有了办法，便把气都撒到无辜的妻儿身上，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他们真有本事，一开始就反抗权势，为自己争取啊。可惜他们不敢，他们就是有朝一日成了天王老子，也一样是欺软怕硬的怂货！”
    赵晟忙道：“笙笙你小点儿声，我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何尝不是一样？但这话真不是我们能说的。阿诀的意思，也是告诉你无妨，好歹让你心里有个底，但绝不能再让这船上第五个人知道。等到了府城，也得见机行事，省得横生枝节。”
    顾笙片刻才沉声应了，“我知道了，不会再让其他人知道的。可大皇子伤得那么重，还能撑到获救，除了说明他意志力过人，还说明他受伤落水的地方只怕并不远，那我们到了府城，就怕不止横生枝节，还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
    不管是谁动的手，总得活见人，死见尸，才能真正安心吧？
    赵晟皱眉，“问题大皇子这会儿还昏迷不醒，他要是能快些醒来，问清楚他是在哪里遇的险，还能提前规避。”
    顾笙道：“我等下去看看，看能不能想法子把他先弄醒吧。这还真成烫手的山芋了，早知道就……”
    早知道，她应该还是会救人的，曾经那个在末世磨光了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信念的她，已经离现在的她很远了，她也知道自己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并不打算再做回曾经那个自己。
    赵晟已嗔怪道：“早知道就怎样？早知道笙笙你还不是一样会救人，我还不知道你？……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添点儿来？”
    顾笙白他，“这么大碗面还不够，你当你是养猪呢？你去找李公子看书吧，也见机行事找补一下，别让他生疑，要瞒他那样的聪明人本来就不容易。”
    赵晟一想也是，点头应了，“行，我这就找李兄去。”
    夫妻俩便在房门口分了道，一个去了李天青屋里，一个去了楼下的舱房。
    就见钟妈妈正靠着长榻打盹儿，但也就是一瞬间，她已惊醒了过来，“……呼，原来是赵娘子。您休息好了？昨夜真是辛苦您了。”
    顾笙摆手，“我年轻力壮的，睡一觉就好了，倒是您，一直这样熬着哪受得了，要不，我在这儿守着，您去睡会儿吧？您放心，我已经知道病人和整件事的重要性了，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钟妈妈上了年纪的人，从昨夜熬到现在，还真有些受不住了。
    可已经确定了是大皇子，就更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岔子了，她不一直亲自守着，让自家大爷少受累少操心，委实不能安心。
    因犹豫道，“我还好，还是我守着吧……”
    正说着，裴诀也来了，听得这话，道：“妈妈就去睡一会儿吧，我不会照顾人你不放心，嫂子却是大夫，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快去快去，后边儿您劳心劳力的时间还多着呢……再不去我可恼了啊！”
    钟妈妈见裴诀真板了脸，这才没再坚持，屈膝一礼出去了。
    顾笙方低问裴诀，“阿诀哥，你有头绪是谁害的大皇子了吗？我担心我们到了府城不会太平，那些人肯定是要到处搜寻的。”
    裴诀皱眉道：“我都几年没见他，没回过京城了，对京城现在到底是什么局势两眼一抹黑，只知道他不受待见，处处受敌，能有什么头绪？要不这样，等午间船靠了岸，嫂子你和阿晟先下去，李天青主仆也下去。我和钟妈妈再带了他继续待在船上，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和地方，再带他上岸？”
    “便不会连累到你们，不会耽误了阿晟府试了，阿晟府试可是大事，绝不能耽误的！可这样一来，他的医、药又该怎么办？眼下肯定不敢找别的大夫的，药也绝不能断……”
    顾笙没说话，伸手探起大皇子的脉息来，见比昨晚平稳有力了不少。
    才道：“阿诀哥，要不这样，我想法子把人弄醒，问一问他是在哪里遇的险。若离府城近，那肯定去不得府城了，但若离得远，还是可以去的，总能规避一下。我们现在最好别分开，遇事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裴诀沉默片刻，点了头，“行，那嫂子先看看能不能把人弄醒吧。我要回避吗？行，那我去外面等。”
    顾笙等他出去了，便取了银针，扎起大皇子的几个要紧穴位来，趁机还给他输了点儿异能，省得他体力精神不济，便能勉强醒来，也说不了话，便又昏迷过去。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一会儿，大皇子的手便有了知觉，随即眼睛也慢慢睁开了，“这、这是哪里……我是已经死了，还是姑娘救、救了我？”
    顾笙没回答他，直接去外面叫了裴诀进来。
    裴诀见大皇子果真让顾笙弄醒了，又惊又喜，忙上前低声道：“大……大堂兄，我是荣安郡王府的裴诀，以前彼此见过几次的，您还记得我吗？”
    大皇子刚死里逃生，照理整个脑子都是炖的、意识不清的，顾笙其实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能思考、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但他的意志力实在惊人，竟只恍惚了一小会儿，就想起了裴诀，“你不是、不是让你父王给送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县，好几年都没让你回去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能认出我来？那我现在是在哪里，是你救了我吗……”

 第242章 抵达府城

    顾笙见大皇子想起了裴诀，也能说话能思考，便退到了门外去，让裴诀单独与大皇子说话。
    省得她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回头知道的越多，指不定死得也越快。
    只是以往救人，她都有的报酬拿，病人和自家可谓皆大欢喜；这次明明救的是个皇子，却什么报酬都不敢想，没准儿还会惹来大麻烦，啧，真是亏大了……
    顾笙才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见裴诀出来了，忙小声问道：“阿诀哥，问出什么了没？人呢，又昏过去了吗？”
    裴诀“嗯”了一声，“他实在撑不住，又昏睡过去了，嫂子且进去给他再瞧瞧吧。”
    顾笙应了，进屋给大皇子检查了一番，道：“没事儿，就是太虚弱了。不过他身体底子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些呢，看来要不了几天，就能明显的好转了。”
    裴诀冷哼，“打小儿就得自己挣命，才能活下去，身体底子可不得练好些？他说他是在黔江府遇的刺客，他的护卫都死的死，散的散，也不知道还能幸存几个。他被围攻得浑身都是伤，除了跳江，别无他法，一直凭一口‘绝不能死’的气硬撑着，倒是没想到不过一天一夜，会被冲到这么远的茂名府来，还会为我们所救。”
    顾笙忙道：“黔江府离这儿很远吗？”
    裴诀道，“至少三四百里水路是有的，走陆路的话，要绕很多路，就更远了。所以我们今儿带他去府城里安顿，应该是没问题的。”
    顾笙这才心下稍松。
    只要能先把人弄上岸，府城也算如今的中大城市了，要藏一个人，应该还是不难的。
    她想了想，问裴诀，“那阿诀哥打算怎么把人弄上岸？咱们船上人虽不多，合起来也二十好几个。我记得当时在石竹上船时，你不是有一个很大的箱子吗，要不，把那箱子腾出来？就是少不得要委屈大皇子至少一两个时辰了。”
    裴诀忙道：“跟命比起来，在箱子里蜷一两个时辰算得了什么？反正他也昏迷不醒，其实躺哪里都没区别。亏得嫂子提醒了我，我一时间还真没想到，那我让钟妈妈亲自安排，下船卸货时也让她亲自守着，定不会出岔子的。”
    顾笙点头，“钟妈妈亲自安排，肯定出不了岔子。那等她睡醒了，就开始安排吧，正好大家都收拾收拾，大皇子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我们晚上两三个时辰进城也没关系。”
    裴诀应了，送她出了门，又目送她上了楼梯，才折回屋里，无声叹起气来。
    他还好些，只要他一直不回京城，他父亲和那个女人再多方活动一下，应该还是能封他们的宝贝儿子做世子，而他这个多余的所谓嫡长子，应该还是能保住命的。
    大皇子就难了，那些人争的是更大的家产，争的是那张至高无上的椅子，怎么可能不对他赶尽杀绝？那是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肯放过一个，说什么也要防着春风吹又生的！
    这次是嫂子听觉灵敏，艺高人胆大，大皇子才能侥幸得救，下次呢、下下次呢……他又该怎么办？
    当真是不争就得死，根本没有丝毫的活路，——可就算要争，以大皇子的无依无靠，又拿什么去争？
    顾笙回到房里，赵晟已经在屋里了，她忙道：“你不是找李公子念书做文章去了？”
    赵晟道：“切磋了一篇文章，李兄要收拾行李箱笼，我就先回来了。笙笙，我们的行李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可别遗漏了。”
    顾笙道：“等东西都搬完了，再最后搜一圈，不就漏不了了？李公子他，没有起疑吧？”
    “他又不是习武之人，哪跟笙笙你和阿诀似的耳聪目明。再说他这些日子一般不出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赵晟说着，推开了窗户，“府城是要比石竹热一些，笙笙你感觉到风了吗，我看你脸都热红了。”
    顾笙笑道：“我本来就体热。船顶又是太阳直晒，连个遮挡都没有，也难怪热，等上了岸，住进了客栈，应该就能好多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顾笙才压低声音，与赵晟说了方才她弄醒大皇子之事，“说是前天在黔江府遭遇的刺客，被逼得跳了江后，一路漂过来的。身体底子也比我预想的还好些，只要今晚能顺利度过，就彻底没有生命危险了。”
    赵晟吐了一口气，“没有生命危险了就好，不然于理于情，都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当是结个善缘吧。”
    顾笙点头，“就当结善缘吧。阿诀哥不是有口大箱子吗？回头正好派上用场了。”
    赵晟一听就明白了，“我到时候会尽量吸引李兄主仆和其他人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发现端倪的。”
    到得午时，钟妈妈睡了一觉起来，觉得精神好多了。
    遂亲自收拾起裴诀的行李箱笼来。
    等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眼见太阳也开始西斜，不那么晒人了，裴诀便吩咐船夫们靠了岸。
    早有钟妈妈提前打发到府城的人守在了码头，远远的一瞧得裴诀的身影，立刻迎了过来，“大爷可算到了，马车已经等着了。小的先带了大爷和赵相公赵娘子、李相公去上车，旁的就交给其他人吧。”
    裴诀“嗯”了一声，吩咐完钟妈妈，“行李箱笼这些就交给妈妈了，可别出任何岔子，不然别怪爷翻脸。”
    便与赵晟顾笙和李天青去一旁两两上了车，赶往了客栈。
    顾笙对钟妈妈的能力还是信得过的，路上便也有心情撩了车帘，先看看府城到底长什么样儿。
    就见府城果然不愧是府城，不论规模还是繁华程度，都远不是石竹一个小县城能比的，当真是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关键从所有行人到所有建筑物，还都是原汁原味儿的古色古香，顾笙以前哪见过，很快便觉得眼睛要不够用了。
    看得赵晟直笑，“笙笙别看了，这样走马观花的，你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仔细吹了沙子进你眼睛里。还是等安顿好了，咱们再慢慢儿看吧。”

 第243章 安顿下来

    顾笙却仍看个不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看看怎么了，慢慢看是一种滋味儿，走马观花又是另一种滋味儿。感觉府城好多桥，这河就是我们一路来的那条吗？”
    赵晟也没来过府城。
    但他早与船夫打听过了，“就是青衣江了，在城里绕了好几个弯，才出了城，继续向西流的。所以听说府城各种游船多的很，笙笙你要是感兴趣，我们明儿就找一艘坐了，到处瞧瞧看看呗。”
    顾笙直摆手，“还是别了，我这会儿踩地上都还有种是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只想脚踏实地，才不想再坐船，还是等你考完了再说吧。”
    赵晟失笑，“哪有这么夸张，也就刚上岸时，觉得反倒不适应这么平，竟然一点儿都不晃了，但很快就适应了。”
    “等回头去省城时，不会还要坐船吧？那我可不想去了。”
    “据说去省城只有一小半坐船，大半都是坐车。到时候天儿更热了，笙笙你就知道坐船其实是享受了，好在路肯定更宽更平了……”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约莫大半个时辰后，顺利抵达了裴诀家的下人提前订好的客栈。
    因裴诀早就有言在先，包了一整个院子，屋子自然很是宽松。
    遂裴诀住了正屋，赵晟与顾笙住了东屋，李天青住了西屋，还有个小小的院子，又清静又凉快，实在远超赵晟顾笙与李天青的预期。
    顾笙便笑道：“阿诀哥，刚才在路上，我们还听见有人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住处，看样子也是来赶考的学子。结果沾你的光，我们都不用到处去找，就能有这么好的地方住，真是太感谢你了！”
    李天青也笑道：“是啊裴公子，我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好、这么安静的地方，今晚定要好生敬您几杯才是。”
    就是稍微有点儿伤银子，幸好临行时，母亲塞了五十两的银票给他，怎么着也够他考完回家了。
    且以后再慢慢儿报答母亲吧！
    裴诀不在意的挥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啦，离贡院坐车都得快半个时辰，所以才能租一整个院子。要是就贡院周边的客栈，便舍得花银子也没法。都先回房梳洗修整吧，等行李箱笼到了，都还有的忙，要不，今晚就各自在屋里吃饭，明儿大家再好生吃一顿？”
    赵晟先就笑应道：“也行，在船上虽然还算行动自如，但就是觉得累，今晚都好生修整吧。”
    也好给阿诀时间安顿大皇子。
    于是各自回了房去。
    到得傍晚，钟妈妈殿后把大家的行李箱笼都送到了，又是一番各自忙碌。
    直至天黑透了，顾笙与赵晟才去了裴诀屋里，明面上的理由是钟妈妈今儿太累，好像有点儿中暑，请顾笙过去瞧瞧，实则夫妻俩却是去瞧大皇子的。
    大皇子仍昏睡着，因为下船和上下车的折腾，脸色比中午反倒难看了些，还有一处伤口裂开了。
    顾笙给大皇子重新包扎好伤口，又给他把其他伤口都消了毒，才挑拣起钟妈妈打发人半路去买来的药材来。
    挑拣完了与钟妈妈道，“这些药材加五碗水，文火熬至一碗，就可以给病人喝了。只是熬药难免会有味儿，打明儿起，怕是得辛苦妈妈装几日病，足不出户了。”
    钟妈妈忙道：“我辛苦什么，摆明了让我躲清闲，赵娘子才真是辛苦了。”
    赵晟则与裴诀道：“也是怪我们，早知道就不该邀了李兄同行的。好在大后日我和他就要府试了，到时候得接连十来日都不在，便中途要回来，也只是睡个觉。他那个小厮看着也是个老实的，回头找理由把人支开就是了，应当不至于露马脚。”
    裴诀白他，“你们还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会遇上这样的事儿不成？无所谓了，便李天青真瞧出什么来，以他的聪明乖觉，也肯定不会乱说，还会管好自己小厮的嘴的。”
    顿了顿，又道：“我以前来过府城的，觉得什么都不过尔尔。所以明儿阿晟你和嫂子出去到处逛逛瞧瞧便是了，就别管我了，我就留在客栈里。”
    赵晟明白他不想去逛是假，明明那么怕无聊的一个人，显然不放心大皇子才是真。
    但若他们夫妇也不出去，李天青必然也只能留在客栈里，那只会更不放心。
    遂笑道：“好歹我也是茂名府的人，阿诀你这样当着我的面儿嫌弃我的家乡，算怎么一回事？行吧，那就我们自己出去，再叫上李兄，到处都瞧瞧，好歹也是来府城一趟。且也得提前去看一看贡院，熟悉一下去贡院的路，省得临时出个什么事儿，再来着急可就晚……”
    话没说完，已被顾笙打断了：“呸呸呸，乌鸦嘴，能出什么事儿，快呸三声！”
    赵晟好笑，“哪有……”
    见顾笙板了脸，只得忍笑“呸”了三声。
    等交代过钟妈妈晚上要怎么照顾大皇子，有任何情况，都立刻去叫她后，顾笙才与赵晟一起回了自家屋里去。
    却是一夜无话。
    等顾笙醒来一看天已亮了，便知道大皇子昨夜情况应当还不错了。
    去了裴诀屋里一瞧，果然大皇子脸色好看多了。
    问了钟妈妈，也说他昨晚只烧了上半夜，下半夜一直都睡得很安稳，应该早则今晚，迟则明早，就能清醒过来了。
    顾笙便在交代过钟妈妈仍按昨儿的方子熬药后，随赵晟和李天青一起出了客栈，一路打听着，先去了府城的贡院。
    府城的贡院就要大得多，也巍峨庄严得多了。
    据说旁边还是府衙，整个茂名府的官员胥吏们都在那里点卯办公。
    所以四下里都人烟罕至，让人无端就会生出敬畏之心来。
    但赵晟也好，李天青也好，在过了最初的震撼后，便都平静了下来。
    不过就是府城的贡院而已，他们后面还会去省城的贡院、京城的贡院，有什么可紧张的？
    只要他们有真才实学，有一颗上进不屈的心，他们便去了哪里，都用不着紧张胆怯！

 第244章 两情相悦不一样

    熟悉过府城的贡院周边，又原路往回走了一遍，确定真有个什么突发情况，赵晟与李天青也不至于找不来贡院。
    顾笙眼见已快午时，肚子也的确饿了，便笑着问过李天青的意见后，三人一道进了就近一家饭馆子。
    等吃饱喝足从饭馆子出来，李天青笑道：“我打算去笔墨铺子逛逛，买些备用的东西，赵兄和赵娘子只管逛你们的去吧，不用管我了。等我买好了东西，会自己回去的，我们回头客栈见啊。”
    明显人家夫妻俩你侬我侬，他非一直跟着他们算怎么一回事儿，不是白碍人家的眼呢？
    他自己也免不得触景生情，越发的思念赵姑娘，问题怎么思念都是白搭，人在七八百里外，根本就见不着！
    所以还是识趣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自己打发时间去吧。
    赵晟见李天青总算还有点儿眼色，笑道：“好像就刚才去贡院的路上，就好几家笔墨铺子，李兄不如去瞧瞧。我的备用笔墨砚倒都是齐的，不然也跟李兄一起去了。”
    李天青笑道：“我也打算沿刚才的路去瞧瞧，还想去书局瞧瞧，可能回去得傍晚了，正好吃晚饭。”
    赵晟见他特意说自己得傍晚才回去，不由疑心他多半知道些什么了。
    但他既不问，赵晟自也不会说，反正以他的聪明机敏，就算真知道什么了，估计也会烂在肚子里的。
    遂又笑道：“天儿热，李兄还是早些回去吧，昨儿可就说好了，今晚大家要好生吃一顿，好生喝几杯的。等尽兴后明儿再修整一日，后日就得上考场了。”
    李天青笑道：“我会尽量早些回去的，赵兄和赵娘子也早些回去。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拱手一礼，大步先走了。
    顾笙这才掐了赵晟的腰间一把，嗔道：“现在如意了？一直小动作不断，只差摆明了说人李公子是电灯……咳，是多余的，现在人家终于走了，高兴了吧？”
    赵晟由得她掐，反正也不痛，忍笑道：“总算他还有点眼力价儿。本来么，我们小夫妻本就眼里只有彼此，管他吧，顾不上，不管他、把他晾着吧，又彼此都尴尬，这样分开行动最好了。”
    顾笙哼道：“谁跟你眼里只有彼此了，我到处看都来不及，还顾得上看你？不跟你多说了，我得找人打听府城的回春堂在哪里了，我的药箱都快空了，得尽快给补齐了。等补齐了，我们就回去吧，阿诀哥一个人在家肯定无聊得很了，且我也不放心那一位。”
    赵晟心里也知道该先办正事。
    还是忍不住委屈脸，“我是想着后日我就得进考场了，十来天都不能陪笙笙你，所以今儿想好生陪你到处逛逛。结果你倒好，根本不领情，一心只想着回去，跟他们都比我重要似的，我真是太伤心了。”
    “额……”
    顾笙让他的委屈脸弄得有些心虚起来，忙笑道：“他们怎么可能比你重要，这不是、这不是那一位身份特殊，我一心盼着他能早点儿好起来，然后走人，省得生出什么事儿来吗？我也知道你的心，总觉得陪我少了，其实不少，我们天天都在一起的，偶尔也需要点儿距离，是不是？再说你这次来府城可是办正事来的，当然正事更重要。”
    赵晟道：“话虽如此，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除非……”
    “除非什么？”顾笙一看他挑眉，就知道他打着坏主意了，“你别想趁机狮子大开口啊。我就知道，你伤心委屈是假，想套路我才是真！”
    果然赵晟附耳说起来，“你……”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顾笙再次掐在了腰上，这一次就用力多了，痛得他“嗷”就是一声，“痛痛痛，笙笙你快松开，快松开……”
    顾笙看他痛得都龇牙咧嘴了，这才松开了，哼笑道：“后日就上考场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还想不想考好了？懒得理你！”
    说完已大步往前走去，嘴角却是止不住的往上扬。
    赵晟见状，忙揉着腰跟了上去，“笙笙你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嘛，你还真不理我了不成……”
    并不知道李天青正好回头，将他俩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不知道的人见了，多半要以为他们闹矛盾了，但知道的人便只会立时感受到他们亲密与默契的情形都看在了眼里。
    不自觉已会心的笑了起来。
    赵兄和赵娘子的感情可真好，果然两情相悦的婚姻大不一样。
    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为自己也争取到这样的两情相悦，夫唱妇随的！
    顾笙不放心大皇子，赵晟又何尝放心了？
    夫妻俩因此不到申正，已经回了客栈。
    裴诀正闲得发慌，见他们终于回来了，简直如蒙大赦，“阿晟、嫂子，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一整天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度日如年了！你们都买了些什么回来，快都给我瞧瞧，我明儿说什么也要出去逛一逛，可太要命了！”
    赵晟似笑非笑道：“不是说觉得府城哪哪儿都不过尔尔吗，那还逛什么逛？”
    裴诀瞪他，“我那还不是为了让你和嫂子能安心去逛，才这样说的，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你！”
    顾笙忙笑道：“阿诀哥别生气，他故意逗你的。我们给你带了糖炒栗子，还有肉夹馍，哦，还有芝麻糕，都挺好吃的，你快尝尝。”
    待裴诀坐下吃起点心来，才去了内室瞧大皇子。
    见他有几处伤口都红肿发热起来，不由皱眉，中药到底还是慢了些，要是有抗生素消炎药就好了。
    现在只能她趁大家都不注意时，以异能为大皇子消炎了……
    一时李天青也回来了，同样带了好几包吃食点心，“我尝着觉得都还不错，便带了些回来大家都尝尝。”
    还特地给钟妈妈带了凉糕，“店家说中暑的人吃这个最好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劳烦赵娘子拿了去给钟妈妈尝尝吧。”
    裴诀想到不但李天青一整天都不在，连他那个小厮都不在，说实话真替自己和钟妈妈省了不少事儿。
    如今又见李天青这么想得到，终于对他生了两分真正的好感，“多谢李公子了。你回房梳洗了歇会儿，我们就好开席了。”

 第245章 好生面善

    很快开了席，因有赵晟着意活跃气氛，李天青也实在是个聪明会来事儿的，三个男人很快便推杯换盏起来。
    裴诀与李天青的关系也终于在醇香的米酒中，又近了两分。
    顾笙怕晚上有突发情况，便是米酒也只喝了两杯，然后再吃了些菜，便找借口出了厅堂，给大皇子输异能去了。
    正好钟妈妈也吃饭去了，她得以从容的引着异能，替大皇子把所有伤口都消了两遍炎。
    以致次日顾笙还没起床，赵晟已满脸惊喜的跑来告诉她，“笙笙，大皇子彻底清醒了，还能坐起来了，你可真厉害！”
    顾笙暗暗腹诽，她昨儿耗了那么多异能，要是人还不能醒，还不能坐起来，她的异能不就跟泥牛入海一样，全白瞎了？
    嘴上却是笑道：“人能这会儿醒来我料到了，能坐起来就没料到了，看来他身体底子是真不错，可不是我厉害，是他厉害。那我洗漱收拾一下，去给他把个脉吧。”
    赵晟便笑着给她打水去了。
    少时，顾笙见到了大皇子。
    见他人虽还很虚弱，的确彻底清醒了，正倚在大迎枕上与裴诀说话，“……要不是老天保佑，让我遇上了诀弟你和赵相公赵娘子，这会儿我的魂都不知已飘去了哪里，等我回头好了，定要好生答谢你们才是。”
    裴诀笑道：“答谢我就算了，我又没做什么，当日下水救大堂兄的是我嫂子，给您医治的也是她，您要谢，就谢她吧……嫂子，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顾笙笑着点头，“听说大……大公子醒了，所以我来瞧瞧。这样坐起来挺好的，光躺着一动不动，肯定比动起来要少些痛苦，但其实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大皇子便也看向了她，“赵娘子，此番真是多亏了你救我。可惜救命大恩，我却暂时无以为报，只能铭记于心，等我好了后，再找机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了。”
    顾笙当时救人自不是为的要报答，但这会儿听得大皇子这番话，心里依然觉得熨帖。
    笑道：“大公子太客气了，我救您并不为其他，当日若不是您，而是其他任何人，我一样会救的。所以您不必放在心上，安心修养身体就是。”
    大皇子喘了一口气，“于赵娘子来说，是医者仁心，人人都一样；于我来说，却是救命大恩，恩同再造，当然该报答，还是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只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且看将来吧。”
    顿了顿，“赵娘子好生面善，就像曾在哪里见过一样。敢问赵娘子就是这茂名府的人，还是从其他地方嫁到茂名府来的？”
    这话一出，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晟不高兴了。
    好歹也是个皇子，还才刚死里逃生，就有心情盯着人家老婆的脸看了，还张口就是‘就像曾在哪里见过一样’的标准登徒子语调，什么人嘛！
    他直接道：“好叫大公子知道，我娘子就是茂名府的人，您之前肯定是没见过的。可能是您见过的人里，有与我娘子长得相似的，所以您才会这样觉得吧。”
    顾笙倒是没觉得大皇子是想搭讪，他再不得宠，也肯定见遍了各式各样美女的，她算得了什么？
    也没谁会傻到、或是狂妄到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儿，搭讪人家的妻子吧？
    尤其还是在他自己并未彻底脱险，随时可能再度身陷囹圄、命悬一线的情况下，他得多色迷心窍，才会上赶着作死？
    顾笙想到的是另一种可能性。
    大皇子不会是见过原主，所以才会觉得她面善吧？
    说来原主这身白皙细腻的肌肤，的确不像是如今的小门小户养得出来的，便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都未必养得出来；且当初她一来就声哑手残，也不像是小门小户折磨人的手段，就简单粗暴的要了她的命不行吗？
    当中肯定有什么缘故，或者动手的人肯定有什么顾忌。
    现在顾笙有点儿头绪了，说不定，原主是京城的人，且出身阶层还不低，连皇子都有机会见到……
    不过，那都与顾笙无关，她也一点儿都不好奇，不想寻根溯源。
    她只想做她自己，只想过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压根儿不打算改变。
    顾笙遂也笑着附和赵晟，“是呀，我就是茂名府人氏，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大公子肯定是见过跟我长得相似的人，这世上长得相似却毫无关系的人，多了去了。”
    大皇子见夫妻两个都否定，也后悔起自己不该多这个嘴来。
    赵娘子再漂亮从容、医术出众，不像是小地方的人，也未必就要是京城的人。
    这世上人杰地灵的地方多了去了，他根本就是偏见，才会想也不想，便觉得赵娘子这么出色的人，该是京城的、该是他见过的。
    赵娘子才救了他的命，他觉得她面善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因忙道：“应该就是贤伉俪说的这样，我曾见过跟赵娘子长得相似的人，才会觉得赵娘子面善了。我听诀弟说，赵相公明儿就要参加府试了？预祝你能马到功成，再拿下一个案首来，离小三元又近一步！”
    赵晟见大皇子不再多说这个话题，他也本能的不想多说。
    遂笑道：“那就承大公子吉言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负亲人，不负自己的。”
    顾笙趁机道：“我给大公子诊个脉吧？等诊完了，您便躺下休息吧，您现在最需要的仍是卧床休息，休息好了，您才能恢复得更快。”
    大皇子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的确也有些撑不住了，便点头应了，“那就有劳赵娘子了……”
    顾笙遂凝神给他诊了脉，又指挥裴诀安顿他躺下，见他很快睡了过去。
    三人方轻手轻脚去了外间。
    钟妈妈正在角落里给大皇子熬药，顾笙见了，便上前查看起药熬得如何来，又与钟妈妈说了几句话，才折回桌前。
    正好就听见裴诀低声与赵晟说，“……阿晟你相信我大堂兄不是恶意就好。不过我觉着，说不定真能因此，帮嫂子找到亲人呢？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第246章 飞得一样高就是

    顾笙脱口就想反驳裴诀，再好不过就怪了，问过她这个当事人的意思，确定她就想找到所谓的‘亲人’吗？
    她的确不想寻根溯源，只想做自己、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但她既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到了该替原主尽责任、尽义务的时候，她肯定还是当仁不让，绝不会躲避推诿的。
    现在的问题却是，原主的亲人们显然并没找过她，——如果她有亲人的话，当然亲人都不在了，又另当别论。
    他们若真找过原主，都大半年甚至更久了，早该顺藤摸瓜找来了。
    哪怕如今的交通各种不便，要千里迢迢的找人更是大海捞针，但一个人只要存在过，就肯定会有痕迹；只要真安了心要做一件事，最终也肯定能做成功！
    毕竟连皇子都能见到的人家，人力财力都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当然也不能以如今对普通人家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可事实却是，的确没人来找过顾笙。
    甚至若不是她穿了来，原主早就已不在这人世间，坟头草都该比人还高了，哦，可能她连坟头都不会有。
    那顾笙除非疯了，才会想去找原主那些所谓的‘亲人’，找到后，指不定再让他们卖一次、害一次吗？
    毕竟若真是敌人仇人，当初直接要了原主的命就是了，却非要大费周章的留原主一条命，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害原主的就是所谓‘自家人’，甚至是‘亲人’！
    顾笙想着，不待赵晟开口，已先道：“我就是茂名府石竹县的人，就是青山镇赵家的媳妇，我有家也有亲人，还找什么亲人？阿诀哥真是会说笑，你不会也因为大公子的话，就觉得他真见过我吧？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裴诀咳嗽一声，干笑道：“我就是想着，万一说不定呢，毕竟嫂子这一身的气度与本事，真不是普通人家养得出来的，你当初又是……那样到的阿晟家。当然，你若不愿意，也就算了，当从来没有过这回事儿就是了，反正现在你也过得挺好的。”
    顾笙笑道：“哪来的万一说不定，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不成？不过还是多谢阿诀哥的好意了，这事儿就此打住。”
    说着看向赵晟，“你不是要准备考篮吗，那我们先回屋吧？”
    赵晟脸色有些晦暗不明，片刻才勉强笑道：“那阿诀，我们就先回屋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叫我们啊。”
    然后与顾笙一起回了自家屋里。
    却是几度都欲言又止，看得顾笙终于忍不住了，“赵晟，你有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有什么可不方便说的？”
    赵晟闻言，这才下定决心般开了口，“笙笙，我……我就是想问你，你真的忘了以前的事，真的不想找到你的亲人们，回到他们身边吗？大皇子刚才的话，我一开始以为是搭讪，只顾着生气了。后来才反应过来，说不定，他是真的见过你呢？连皇子都能见到的人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你若能回到亲人身边，过的日子怎么着都能比现在的强百倍，我、我也喜闻乐见，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哪怕他再舍不得、再剜心一样的痛，也绝不会阻拦笙笙，绝不会再让她跟着他一起吃苦受穷的！
    顾笙满脸的无奈加无语，“我是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能是以前的经历实在不好，所以我选择性给遗忘了吧？合着你一直不相信呢，但我真说的是实话。我也不想找所谓的亲人，他们若在乎我、想找我，就像你才说的，连皇子都能见到的人家，会这么长的时间了都没有办法吗？”
    “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想找我，或者，当初就是他们伤的我，害的我。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大皇子认错了，我们不能就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便先闹得自己人仰马翻了不是？”
    赵晟才听顾笙一说可能是以前的经历实在不好，她才会选择性给遗忘了。
    再想到她当初刚来他们家时，喉咙也是哑的，手腕儿也是断的，所谓亲人若真在乎她，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立刻心痛得什么似的。
    一把便握了她的手，道：“笙笙，你既然已经忘了，那就算了，要紧的现在和未来，我们就去别想了。你说的也有道理，真想找一个人，这么长的时间了，怎么可能找不到？除非压根儿不想找！”
    “既然他们都不想找，那我们也没必要找，你现在有我，有娘和阿秀，有我们的家，我们一家人就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顾笙笑起来，“你这样想就对了。这事儿任何可能性都有，可能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是有原因有苦衷的；但也有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十倍，真到了那一日，又再说吧。也可能那一日永远都不会来，根本就是个乌龙，我们日子该怎么过，仍怎么过就是了。”
    顿了顿，“不过，你刚才说，我若能回到亲人身边，你喜闻乐见，肯定不会拖我后腿，是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绝不会放我走，我去哪里，你就跟去哪里，宁死也不要跟我分开呢。敢情我高估自己了！”
    话音未落，赵晟已急道：“没有没有，笙笙你没有高估自己，是我刚才脑子忽然抽了，才会胡说八道的。我们都已是夫妻了，当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到时候你尊贵至极，我竭尽全力，让自己也飞得跟你一样高就是了。绝不会再钻牛角尖，想着我飞不了那么高，就不该也拉着你，让你也不能高飞了。”
    “真的，我刚才真是一时脑抽了，想着你自跟了我以来，一直都在吃苦受穷，我就、就……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已经后悔了。笙笙，我向你郑重保证，以后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顾笙见他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哼道：“算你还有求生欲，知道立马认错。你要是敢说什么你都是为了我好，为了不拖累我之类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晟忙赔笑，“我再不会说了，真的，笙笙。我以后也一定会让你过上比现在强百倍的日子的！”
    “可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了。”
    “那也可以再好，你且瞧着吧……”

 第247章 府试开考

    下午，赵晟和李天青要看书做文章，顾笙也不让他们看，不让他们做了。
    直接把人给赶到了河边去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晚间的饭菜也是以清淡为主，待二人吃完，在院子里消了一会儿食，便让他们都洗了个热水澡，各自回房睡下了。
    次日一早起来，各自再检查了一回考篮，吃过早饭，垫上鞋垫戴好灵符，一行四人便不疾不徐的出发了。
    本来赵晟与顾笙不让裴诀送的，让他就留在客栈里陪伴大皇子，“反正我们已经探过路，也不是第一次上考场，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了，实在用不着再兴师动众。”
    裴诀却是振振有词，“上次就是我送的阿晟，他才能一考就是案首，那这次肯定也得我送，他才能再把案首考回来。堂堂府试案首呢，怎么就兴师动众了？”
    说得赵晟直想捂他的嘴，“你小声一点儿，你当府试案首那么好考呢？比县案首至少也难十倍，我可不敢那么狂妄自大，我的目标是能考进前十，便知足了。”
    又庆幸是在自家院子里，旁人听不到，不然还不知道旁人要怎么说。
    但也知道裴诀是好意，只能由得他去送考了。
    四人一路到得贡院外，因他们住得相对较远，到得也相对较迟，贡院外已是车水马龙，连马车想找个地方停下都难了。
    裴诀不由自嘲，“可惜不是在石竹，不然只消我站到车辕上一吼‘都给爷让开’，管保立马都躲得远远的，我们别说停车了，想跑马都肯定没问题。看来声名狼藉，也不是全无好处，问题还有一个时辰府试就得开考了，我现嚣张霸道，应该也来不及了吧？”
    说得赵晟与顾笙都笑骂，“你可消停点儿吧，好容易如今大众对你印象在慢慢改观了，你倒好，还挺可惜似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在这里下了，走过去就是了。”
    “阿诀哥在石竹‘大名鼎鼎’，可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眼下这点儿时间哪够你发挥？还是算了，把你的‘威名’留在石竹就够了。”
    幸得很快便有差役们过来，吆喝起众人有序的或前行或停车来，总算让四人的马车停了个尽可能靠前的位子，然后都下了车。
    就见贡院两边的侧门外，都已开始在验身入场了，还有差役拿了锣鼓，不停的敲着喊着，“排队入场了——，排队入场了——”
    赵晟与李天青还没确定往哪边去排队，左边的队伍里已有人在招呼他们了，“赵兄、李兄，这边来——”
    正是他们在县学的同窗。
    还有人一脸与有荣焉的与旁边的人说，“这位赵兄就是这次我们石竹县的案首了，是不是年少有为、俊秀不凡？这下总相信我们没有夸大其词了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没见过真正的厉害人，就以为这世上真没有厉害人了。现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引得周围的人一时间都盯着赵晟看，见他的确俊秀不凡，能中县案首，自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那若他的科考之路能一直走下去，殿试时便是妥妥的探花苗子。
    霎时都生出了或羡慕或妒忌或定要找机会趁早结交的心思来。
    当然也少不了掂量赵晟轻重，估摸府试时他会不会成为自己最大对手的。
    赵晟实在不欲出这个风头，又不能当众扫同窗们的脸，便只能拱手四周团团谦逊，“侥幸罢了，侥幸罢了……县试也只是开头而已，说明不了什么，还是眼下的府试要紧……大家快排队吧，争取待会儿都抽个称心的号房……”
    总算让一场“热闹”消弭于了无形。
    顾笙与裴诀远远的在一旁看着，虽不知道赵晟与其他人都说了些什么，但都能看见他始终是人群里最耀眼那一个。
    等终于轮到赵晟验完身，却没立刻进贡院的门，而是转身冲顾笙和裴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点儿回去，又微笑着点了点头，让他们安心后，他才头也不回的大步进去了。
    顾笙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会儿总算可以不用掩饰我的紧张了。还以为都经过县试，赵晟也考了案首，只要不出意外便保过，我肯定不会紧张了。谁知道我还是紧张的不得了，关键还要死死忍着，不让他瞧出分毫来，可真是要命！”
    裴诀则拼命点头，“嫂子，我也是我也是，昨晚上我紧张得觉都睡不着。不过阿晟一定没问题的，我刚仔细看过了，就没找到一个看起来比他更赏心悦目，更胸有成竹的，所以这次的案首也一定是阿晟！”
    顾笙失笑，“问题府试案首拼的是真才实学，不是看起来是不是赏心悦目，胸有成竹啊。阿诀哥不能老是这种心态，自家的人永远都是最好的，你偶尔也得谦虚一点才是。不过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裴诀道：“那也不能跟嫂子你似的，总是过分谦虚呀。你自己说，你刚才有看到比你相公更好看、更顺眼的考生吗？反正我看来看去，现场除了我，便再找不到比你相公更好看更顺眼的男子了。”
    “……”顾笙半晌都无语，“阿诀哥，我现在倒是可以确定，现场再找不到比你脸皮更厚的人了！”
    “我哪有脸皮厚，我可是实话实话。行了，回吧，等着后日来接人就是了……”
    两人遂坐车回了客栈去。
    本就清静的院子因为少了三个人，——李天青那个小厮今儿一早就出门了，据李天青说来，是他打发他去办点事儿，得后日才回来，知情识趣得都不用顾笙再找理由了。
    一下子越发清静。
    也更适合大皇子静养了。
    大皇子的身体便在顾笙的好医好药，钟妈妈的好吃好喝好照顾下，飞速的恢复着。
    等到赵晟和李天青考完府试的第一场，被接回来当日，大皇子已能由人扶着，下床勉强走动了。
    等二人考完第二场，他不用人扶着，也能走动了。
    再次向顾笙证明了，他的确是她来了这里后，见过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都最强的人。

 第248章 必须搏一搏了

    这日顾笙与裴诀送完赵晟李天青去贡院考第三场。
    刚回到自家院子里，钟妈妈便迎了上来，小声道：“大爷、赵娘子，大公子请你们回来了就去一趟，他好像……要走了。”
    裴诀忙道：“他身体还没复原呢，走什么走，万一路上出了岔子，或是再出个什么事儿……到底怎么想的？我马上问他去！”
    说完便急匆匆往他屋里去了。
    顾笙倒是挺乐于见到大皇子早点儿走的，虽然自那日大皇子说过一次她面善之后，便再没说过类似的话，她还是本能的觉得，指不定哪一日她平静简单的生活，就会因为大皇子的觉得她面善而被打破。
    但她也没想到大皇子这么快就要走，他的身体至少也得再养十来日，才能适合赶路。
    遂也跟着钟妈妈，赶去了裴诀屋里。
    就见大皇子正坐在当中的圆桌前，与裴诀说话，“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我的护卫也找了来，有他们一路护送，我肯定能平安抵京的，诀弟只管放心吧……你就算要劝我，也先坐下吧，坐下来我们慢慢儿说。”
    瞧得顾笙也进来了，又笑道：“赵娘子也坐吧，我还有事请你帮忙呢。”
    裴诀总不能让顾笙也陪他一起站着。
    只得招呼顾笙坐了，自己也坐了，才道：“大堂兄，你又不是大夫，你说你身体好了不能算，得我嫂子当大夫的说了才能算。嫂子，你说，我大堂兄身体已经恢复得能长途跋涉了吗？”
    顾笙客观道：“从那日我们救起大皇子至今，一共才十一天。就算大皇子身体再好意志力再强，我医术再高，您现在也是不适宜赶路，只适宜静养的。您别仗着您年轻，现在不把身体养好了，都不用等到您老去，再等十年，您就会后悔了。”
    裴诀忙道：“大堂兄听见了吗，我嫂子都说你只能静养，你就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这里也很安全，都是靠得住的人，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大皇子苦笑起来，“我不是不放心你们，也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实在是我非尽快赶回去不可。一味的躲避、委曲求全并不能为我求得一条生路，那我便只能换一个法子，以鲜血生生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了！”
    “再说我也不想连累你们。因为我的护卫设法放了假消息，他们还没找到茂名来，但应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我早些离开了，也省得横生枝节，到时候连累你们不说，说不定我也走不了了。这些年我也憋屈得够了，这次更是连命都差点儿没了，实在不想再憋屈了，哪怕就是死，我也一定要让那些谋害我的人，先付出血的代价。从今往后，我定要与他们血战到底！”
    这些话顾笙虽然不想听，但已经听了，也没办法，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说话不附和，听过就忘。
    遂早早眼观鼻鼻关心低下了头去，拿自己当摆设。
    裴诀就不能不说话了，何况他真的理解大皇子的苦和难。
    沉声道：“大堂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们还是活生生的人，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但另一条路只会更难走，因为连我都知道你无依无傍，无权无势，他们才敢这么丧心病狂。可至少在京里你委曲求全了，好歹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你要是动了，他们就有现成的理由了。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就怕赔上了性命，也伤不了他们分毫。你可千万得想清楚了！”
    大皇子笑得悲凉，“是啊，都知道我无依无傍，无权无势，就算赔上了性命，也未必能伤他们分毫，连死了都是白死。龙椅上那位本该是我最亲的人，都只会松一口气，觉得我死得好了，何况其他人？”
    “可凭什么！”
    忽然话锋一转，俊秀的脸一沉，整个人的气势也一下子变得凌厉肃杀起来，“凭什么我就得忍受这些，凭什么我就得受尽屈辱，还不得好死？我做错了什么，如果可以选，当我愿意投胎到他们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现在就是那被逼急的兔子，不管如何，必须搏一搏了！”
    裴诀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堂兄既已决定了，那我也不多劝了。只是真的太难了，你之后走每一步之前，都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才是。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是帮不上你忙了，只能以后多多为你祝祷，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心想事成了。”
    大皇子听得很是感动。
    这个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他也从来没给过他任何好的堂弟，不但机缘巧合救了他的命，还因为同病相怜，就如此真心的待他，为他担心、为他难过，——自己也算幸运了！
    大皇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道：“诀弟也不用太担心，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弱。能在京城和宫里撑这么多年，光会示弱做小怎么够？若只是如此，我早被吃得连骨肉渣子都不剩了。我其实还是有几张不为人知的底牌的，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其实也有大概的思路了。所以你也不用太为我担心，总归不管将来能不能成，我都不会忘了你和赵娘子夫妇，不会把该报你们的恩，留到下一世再报的！”
    裴诀听得大皇子有底牌，这才心下稍松，道：“大堂兄心里有主意了，不是要横冲直撞的蛮干就好。也别说什么报不报恩的话，你若执意要报，那就好好的，将来报个大的，小的我们可看不上，是吧嫂子？”
    顾笙笑着点头，“是啊。”
    心里也是一松，她就说嘛，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可能真那么弱，果然还是有底牌的。
    大皇子顺势看向了顾笙，“赵娘子，要麻烦你替我备一些药路上用了，不知可方便？”
    顾笙难道还能说不方便，“自然方便的，不过至少也得几个时辰的时间，您是晚上再走吗？”
    大皇子点头：“晚上走更安全。”
    顾笙笑道：“那我这就去给您准备，等备好了，立刻给您送过来。”
    说完便起身行了个礼，先出去了，省得再听到什么不该听，也不想听的。

 第249章 离开

    顾笙给大皇子把她能想到的药都备齐了，还每样都简单写了功效，足足装了一大包，觉得万无一失了，才吐了一口长气。
    天也快黑了，大皇子离开的时间应该就在眼前了。
    顾笙遂抱着包袱，去了裴诀屋里。
    果然大皇子已长身玉立，整装待发了，除了脸色仍有些苍白，单看外表，倒是看不出他还有伤在身，并未大愈。
    屋里还多了个面目平凡，毫无特色，往人堆里一扔便再找不到的黑衣男子，若不是大皇子吩咐他接过顾笙手里的包袱，顾笙都还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因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连她未经提醒，都没第一时间感觉到其存在的人，妥妥是个高手啊，大皇子身边能有这样的高手，平安回京应该是没问题了。
    大皇子已笑着在向顾笙道谢了，“一看赵娘子就准备得十分精心，我这条命更是你一力救回来的，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这是五百两银票，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以此来报答赵娘子什么的。这么大的恩情，岂是区区几百两银子就能报答的，那简直就是对赵娘子医者仁心的亵渎。”
    “所以这是给赵娘子的医药费，这些多天你又是劳神又是破费的，这一包药材更都是你自掏的腰包，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请赵娘子一定要收下银票，好歹也是个补贴。”
    顾笙说心里话，还宁愿跟大皇子货屹两清呢。
    且不说大皇子将来未必能成功，就算他能成功，她也没想要沾他的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的。
    她这辈子真的只想过简单平凡的生活，也宁愿只把他当寻常的病人，与她别的病人都没什么两样。
    以她对赵晟的了解，他也应该没想过要走什么捷径，宁愿自己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去实在自己的志向与价值。
    但顾笙也不能直接把这话说出来，便只笑道：“好叫大皇子知道，我并没有破费，阿诀哥早就给过我银子，让我尽管花了，现在都还剩不少。所以您这银票我不能收，您实在要给，就给阿诀哥吧。”
    大皇子却是笑道：“诀弟给赵娘子银票，也只能用来买药和其他东西，可买不来你高超的医术和拳拳的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感觉得到，真的比以往受伤也好，生病也好，都恢复得快，偶尔还会感觉到，有一股极有力的暖流，流过自己的四肢百骸，然后身体便越发的舒服。”
    “这可都是赵娘子的功劳，所以赵娘子就别跟我客气了。本来我该去精心买了礼物，好生答谢赵娘子，可这不是时间紧急，实在顾得上吗？只能麻烦赵娘子自己去买自己喜欢的了。”
    裴诀在一旁也道：“嫂子，既是我大堂兄的一片心意，你就别跟他客气了，收下吧。救命这么大的恩情且另说，本来大夫治病，病人付医药费也是天经地义的。至于我那一份儿，你还怕我大堂兄会亏待了我不成，便他不给，我也会问他要的。”
    一边说，一边已自大皇子手里拿过银票，直接塞给了顾笙，“嫂子可不许再推辞了，再推辞就是嫌少，大堂兄，那你再给添个千儿八百两的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顾笙只能把银票收了，笑道：“我可不是嫌少，我就是觉得太多了，才不好意思收的。既大皇子一片诚心，那我就厚颜收下了，让大皇子破费了。”
    大皇子摆手笑道，“这算什么破费，赵娘子才真是别与我客气。另外，诀弟一片赤子之心，实在难得，往后就多劳赵娘子和赵相公关照他了。我此番回京后，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但哪怕再难走，我也绝不会退缩，无论结果如何，亦是无怨无悔。”
    “惟独诀弟我放心不下，甚至甚于我自己的安危。毫不夸张的说，将来我自己若受了伤害遭了背叛，我还能忍受；但若换成诀弟，无论那个人是谁，我肯定都不会与之善罢甘休的！还请赵娘子赵相公一定多关照他，我在此先谢过了。”
    说完已鞠躬下去。
    顾笙忙闪到了一旁，“阿诀哥待我们夫妇乃至我们全家都一片真心，我们全家都早视他为自家的至亲，便大皇子不说，我们也一定会好生关心照顾他的。大皇子只管安心就是，您这样我当不起。”
    大皇子这才站直了身子，笑道：“诀弟能遇上赵娘子一家，实在是他的福气，连带我都跟着沾光。诀弟，赵娘子，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们多珍重。”
    裴诀眼睛有些发红，“大堂兄也千万珍重，我送你出去吧。”
    大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行，自家兄弟，不来这些虚的。你这些天为了照顾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今晚正好好生睡一觉。以后也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若将来……我一定会替你把这些年的公道都加倍讨回来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大步往外走去。
    他那个护卫忙欠身一礼，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很快主仆俩的背影便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余下裴诀久久都没说话，顾笙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心情复杂，只得笑道：“阿诀哥要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裴诀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我怎么可能哭？嫂子真会说笑。我就是有些担心，京城那么远，大堂兄路上肯定少不了吃苦受罪，等回了京城后，也肯定……就这样，他还惦记着我，惟恐我再受委屈与伤害，这么多年，我可算是有个真正关心我的兄长，真正在乎我的亲人了！”
    顿了顿，“所以我有个请求。希望嫂子和阿晟能把这些天的事，还有大堂兄刚才说的话，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告诉，便是将来回家见了柳伯母和阿秀妹子，也别告诉。我怕万一什么时候不慎走漏了风声，会给大堂兄带去麻烦与危险，也怕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有些事，真的是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你们都是我在乎的人，我绝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

 第250章 果然不是省油灯

    顾笙刚才还疑惑，大皇子为什么不要么请求、要么警告，当然最好是软硬兼施的让她和赵晟管好自己的嘴，以后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别说。
    毕竟关系到他的安危，他的野心，还有他不为人知的底牌，一个不慎暴露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可他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就只拜托了她和赵晟往后一定要多关照裴诀，还小小警告了他们一番，若他们胆敢伤害背叛裴诀，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顾笙明白了，大皇子这不说，可比说厉害多了。
    他只要先感动了裴诀，让裴诀觉得他自己都那么不容易了，还惦记着他，实在是个好兄长。
    裴诀自然就会替他开这个口了。
    而裴诀替他开这个口，效果也比他自己开口好多了，裴诀与他们的感情，那是他与他们的能比的吗？那裴诀晓之以情，再动之以理，效果自然也是加倍的。
    顾笙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暗暗吸气。
    难怪大皇子自己都说他‘能在京城和宫里撑这么多年，光会示弱做小怎么够’？
    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不过顾笙本来也没打算多嘴，她嫌自家事太少，命太长了不成？
    且她也能感觉到，大皇子对裴诀的确是真心的，至少暂时对她和赵晟也没有恶意，——那他纵使了心计，也由得他吧，反正彼此这辈子再有交集的可能性应该是不大了。
    当然，她也会由衷希望大皇子将来能心想事成的，至少到时候他就能替裴诀好生出一口气，把裴诀这些年所受的种种不公与委屈都加倍替他讨回来了！
    顾笙因咳嗽一声，笑道：“阿诀哥放心吧，你便不说，我和相公也绝不会乱说一个字的。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回房去了，等明儿清闲一天，后日又该去接赵晟和李公子了，希望他们最后一场也能安然度过吧。”
    裴诀见顾笙这么干脆，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嫂子好心救人，这些天也是劳心劳力，他却为了个万一，就这样郑重其事的请她务必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倒像是信不过她、也信不过阿晟似的。
    可他们的人品如何，别人不清楚就算了，他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便有些讪讪的，“嫂子，我、我不是信不过你们，我就是想着这事儿太大、太复杂了，怕万一……，本来救命这样的大恩，别说我大堂兄了，我都该涌泉相报的。嫂子你放心，将来若真有一天，便我大堂兄一时忘了，我也绝不会让他忘记的！”
    顾笙挑眉笑道：“就几句话的事儿，怎么就上升到信得过信不过上了？阿诀哥别多心，我都明白的。也别再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五百两银票这会儿可还在我身上呢，都够普通百姓家庭一辈子花销的了，还要怎么样？”
    不待裴诀再说，又道：“我先回房休息了啊，这些日子还真没睡好，阿诀哥晚安，明儿见。”
    裴诀见她一边说着，一边已在往外走，只得道：“嫂子也晚安，明儿见。”
    待顾笙都出去好一会儿了，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洗漱去了。
    顾笙回房后也是立刻梳洗，很快便躺到了床上。
    这才觉得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大皇子这一走，她总算不用日夜都提心吊胆，怕会忽然就出个什么岔子，累得大家都不能安生了。
    毕竟大皇子身份实在太特殊，与他博弈的人也都太有权势了，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在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五百两这么大一笔“巨款”，她要怎么花，买房？买地？
    问题是买在哪里？
    赵家村他们已经有房子了，一家人若是待在石竹，当然就住自己家里，不用买在县里了。
    可若买在府城，他们住不住都是未知，如今的房子也不像后世那样，买了就等着涨；若是买到京城去的话，五百两又显然差得远，且他们将来同样未必会住，赵晟指不定将来会外放到哪里去做官呢……
    想来想去，还是买地现实些。
    然还是同样的问题，买在哪里……还真是没钱时烦心，有了钱也烦心，且等赵晟考完了，问问他的意思吧。
    话说回来，也不知他前两场到底考得怎么样？
    她当时忙着照顾大皇子，也没顾得上细问他，总算后日就考完了……
    顾笙天马行空的想了半晌，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的。
    好在次日不用早起，不用随时悬着一颗心了，她便睡了个懒觉，一直到交午时，才懒洋洋的起了床。
    下午则和钟妈妈上街，闲逛了半日，吃的用的和各色小玩意儿，都买了一堆，——至于银子，都是钟妈妈抢着给的，因为裴诀说这些日子顾笙辛苦了。
    顾笙却不过钟妈妈，再想着拢共也没多少银子，也就由得她了。
    第三日吃过午饭，顾笙便与裴诀、钟妈妈坐上马车，赶去了贡院。
    路上他们见到了好几队作大户人家男仆状打扮、逢门必进的男子，据路人们说来，他们是从省城来的，现下正追捕自家“胆敢偷了主人家珍宝的逃奴”，还扬言已经与茂名府台都打过招呼了，“掘地三尺，也要把那胆大包天的狗东西找出来，碎尸万段“！
    顾笙与裴诀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人不是寻常的男仆，尤其顾笙，远远的就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气与杀气。
    再想到大皇子临行前说的，追杀他的人应该就这几日便会找到茂名府城来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由庆幸亏得大皇子已先一步走了，两天的时间差，想来也够他平安抵达京城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极有可能便是不但大皇子走不了，他们所有人也都得跟着遭殃了！
    钟妈妈也是暗暗后怕。
    在她心里，当然是自家大爷更重要，就算是皇子也得靠后，总算有惊无险……
    三人便这样一路庆幸后怕着，抵达了贡院外。
    就见已有青白着脸的学子提前交卷出来了，旁边等着自家考生出来的人们也都是满脸的焦灼。
    三人遂忙下了车，也站到了出口外。

 第251章 日子还是照样过

    却是等来等去，大量的考生都交卷出来了，仍不见赵晟与李天青出来。
    裴诀不由先急了，“怎么回事，前两场不都提前出来了，今儿怎么搞的？难不成题目太难了，还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也不该呀，这么多人都交卷出来了，可见题目不难，至少也难不倒阿晟才是。”
    顾笙心里也挺急的，还得强撑着，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不然这么多人出来，肯定少不了议论的。再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出来了，出来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裴诀只得“嗯”了一声，“那就再等等吧。嫂子也别担心，阿晟肯定好好儿的。”
    顾笙笑了一下，“这话也送给阿诀哥，你看起来可比我担心多了，可见是亲兄弟……好像出来了！”
    一边说，一边已忙迎了上去。
    裴诀眼睛没她尖，但见她已迎上去，忙也小跑跟了上去。
    就见刚自出口并排出来的两个考生不是赵晟与李天青，又是哪个？
    裴诀这才松了一口长气。
    顾笙已接过赵晟手里的考篮，在细细打量他了，“可算是出来了，我们等来等去等不来，都快急得跳起来了。……嗯，脸色还行，精神也还勉强，撑到回去肯定没问题的。”
    她接过了赵晟的考篮，裴诀只好接李天青的了，毕竟李天青也才打了一场持久战出来，只要不是仇人，都会想着好歹体谅他一下的。
    李天青因忙笑着向裴诀道谢，“真是多谢裴公子了……我家小厮也来了，裴公子给他提吧。”
    赵晟知道顾笙与裴诀着急，笑着解释道：“这场我和李兄的号房离得不远，也是前后交的卷。谁知道我们刚交完卷，前面就有位同窗忽然一头栽倒到了地上，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都上前扶住了他，直到有官差过来，搀了他去歇息，我们才出来的，所以迟了些。”
    顾笙舒一口气，“估摸着你们就该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不是你们自己出事儿了就好。那我们先回去吧，等回去后吃饱喝足，好生睡一觉，有话再慢慢说也不迟。”
    “好啊。”
    于是大家先后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客栈去。
    赵晟与李天青都是身心俱疲，府试的难度与压力都远不是县试能比的，两人面上倒还勉强稳得住，心却一直都高高悬着的，总算如今考完了，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能暂时放松一下了。
    待洗完澡，吃完饭，便都倒下睡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次日早上，赵晟才醒了过来，“……笙笙？你在忙什么呢？”
    顾笙正写信，听得赵晟醒了，放了笔笑道：“我在给娘和阿秀写信，告诉她们你和李公子都已顺利考完了，让她们放心。不然等放了榜再去信告诉她们，她们肯定早等得很着急了，能过几日就收到一封信，总能安心些。你睡饱了？”
    赵晟坐起来，“睡饱了，身上也有力气了。你不是说写毛笔字麻烦，竖着写你也眼晕吗，不然放着待会儿我来写吧？”
    顾笙笑道：“习惯了也就不眼晕了，这不是我的字写得不好，想多练练吗？你就别管了，先洗漱吧。我给你端早饭去，钟妈妈昨晚就把乌鸡汤给炖上了，我早上喝时已经香得能把舌头一起吞下去，这会儿肯定更香了。”
    等顾笙端了早饭来，赵晟也洗漱好了，不由吸鼻子，“果然好香。对了笙笙，知道李兄起了吗？”
    “好像还没。但钟妈妈也给他留了早饭的，你不必担心。快吃吧……”
    “笙笙你先喝一口鸡汤，尝尝是不是更香了。”
    “这可是给你留的，你先喝……行行行，我先喝……”
    夫妻俩浓情蜜意的吃完了早饭，赵晟又告诉过顾笙自己考试的情况，“前两场都不难，第三场有些难，我也没把握。但当时学政大人看了我的文章好一会儿，又递给了旁边的两位大人看，我瞧着他们的脸色都还不错，想来应该还行吧？”
    才低声问起大皇子来，“笙笙你怎么没去给他诊治，反而一直守着我，是不是他已经大好了，不用再守着了？”
    顾笙咝声，“我没告诉过你人已经走了呢？好像是哈，昨儿回来你吃完就睡了，刚我也没想到这一茬儿。前天入夜人就走了，他的护卫来接的，还让我给准备了这么大一包备用的药材。也亏得人先走了，我们刚去接你的路上，就遇上了到处搜寻他的人，光看着都觉得没一个善茬儿。”
    赵晟忙低道：“这么说来，还真亏得人先走了。难怪昨儿我觉得阿诀有些蔫蔫儿的，好容易有个哥哥了，又这么就走了。”
    顾笙道：“人是走了，银票却留下了，整整五百两呢。我前晚一直在想，把这笔银子用来干什么好，想来想去都没头绪，现在好了，可以把难题甩给你了。”
    “这么多？”赵晟惊讶，“还真是有够大方的，这样的病人多来几个，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不过以后最好还是别来了，我可不喜欢笙笙你再冒险！”
    顾笙道：“说只是该给我的医药费，救命之恩另算。还托我们以后务必好生关照阿诀哥……”
    就把当时大皇子的话大概与赵晟学了一遍，末了道：“我们又不是傻了，才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知道。反正我的想法是，将来他真一人得道了，我没想鸡犬升天，同样也不想受他的连累。咱们就按部就班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赵晟点头，“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以后应该再难有交集了，咱们自然是该怎么过日子，仍怎么过。那就不说这事儿了，当从没发生过吧。对了笙笙，你今儿想去哪里？我听说府学后面有好大一片竹林，很是清幽，要不我们去瞧瞧？”
    说着压低声音，“不带阿诀和李兄，就我们俩自己去。”
    顾笙见他神神秘秘的，忍不住好笑，“回头让阿诀哥知道了，肯定会跳起来八丈高的。不过我们难得过二人世界，他应该也不至于这么不识趣，谁让他一直单着的？那我们收拾一下就走吧。”
    “好，我们悄悄儿的……”

 第252章 又中案首了

    等顾笙与赵晟晚间自外面回来，对上的便是裴诀似笑非笑的脸，“亏我在院子里叫了半天，不见你们有动静，还担心出了什么事儿。结果问了钟妈妈，才知道你们早偷偷溜出去玩儿了，你们的良心呢？”
    “不就是怕我非要跟了你们一起去？我才没那么蠢，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不会自己去找乐子的？你们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得顾笙与赵晟都忍俊不禁。
    赵晟还忙讨好的递上了给他带的吃食，“这是竹筒饭，这是竹叶鸡，我们特地带回来给阿诀你吃的。你吃了没？还没呢，那正好小人我陪君子你喝几杯，再叫上李兄，我们今晚不醉不睡啊！”
    又笑道：“大不了，等将来你有了媳妇儿后，也扔下我，你们偷偷溜出去玩儿就是了，我肯定不怪你们。”
    裴诀本来也不是真恼他们，见赵晟如此上道，也就笑起来，“算你们还有点儿良心，自己吃饱了，还知道带点儿汤回来给我喝。钟妈妈，把这饭和鸡都拿去热热吧——”
    赵晟又去叫了李天青，三个男人便在裴诀屋里，喝起酒来。
    之后几日，顾笙与赵晟要么与裴诀李天青一起，要么夫妻俩单独行动，把府城的大街小巷和城里城外都逛了个遍。
    毕竟府试的考生人数是县试的好几倍，学政和大人们阅卷评等要投入的时间与精力也是翻倍的，自然不可能像县试那样，三日便放榜了，而是变为了七日放榜。
    赵晟与李天青无所事事，看书也看不进去，可不只能把时间都花在了到处闲逛上，就当是自己为自己这程子的辛苦和这些年的寒窗苦读，先放个假吧。
    好在七日说起来长，真过起来倒也快，这不放榜之日就到了？
    一大早，裴诀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已出了门直接往贡院外赶。
    还不让赵晟和顾笙先去，“上次就是我先去看的榜，然后来告诉的阿晟你和嫂子好消息，这次当然也得我先去。你们且在后面儿慢慢来，最好跟上次一样，刚出客栈的门，就遇上我来报喜，管保就能跟上次一样，又是案首了。”
    说得赵晟与顾笙都是哭笑不得，“阿诀你这是什么歪理，上次不过是赶巧罢了，哪能次次都这么巧？结果排名也不是因为你去看榜，才会那样的，是凭大家的考试成绩，是早就注定好的。你笑死我们算了。”
    “就是阿诀哥，你怎么这么好笑？关键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迷信，还真是看不出来呀！咱们还是吃了饭，一起去吧。”
    裴诀却很坚持，“反正我要先去，你们慢慢吃你们的早饭，吃完了再去也不迟。行了，不跟你们废话了，我先走了，要是这次再让我说准了，以后我直接当半仙去了！”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了院门后。
    赵晟与顾笙只得笑着摇头，由他去了，不过心里都暖暖的。
    夫妻俩叫上李天青，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只不过看得出来，赵晟与李天青都有些紧张，以致食不知味罢了。
    赵晟还好些，秀才应该出不了问题，李天青因为没那个底气，就更紧张了。
    他若过不了府试，便连童生都不是，回去还凭什么与他母亲谈判？便他母亲肯同意，他又怎么好意思去见赵姑娘，怎么有那个脸去提亲？
    顾笙知道他俩都紧张，遂有意引了他们说笑，待出了客栈上马车时，总算两人表面看起来恢复了淡定从容。
    可惜这一次，他们没再一出门就遇上裴诀赶来报喜。
    甚至一直到他们抵达贡院，找到裴诀后，都还没放榜。
    裴诀一见赵晟与顾笙便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慢慢儿来吗？都这个时辰了，居然还不放榜，府衙的人到底干什么吃的？再不放，我都想翻脸了！”
    赵晟递了钟妈妈做的包子和鸡蛋给他，“阿诀你别急，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等到该放榜的时候，自然会放的。你先吃点儿东西吧，饿坏了肚子叫我们心里怎么过得去？”
    裴诀却没接，“我吃了的，这会儿哪还吃得下？不过阿诀你放心，就算跟上次有小小的不一样，就像你说的，结果排名都是早就注定了的，所以你放心，案首肯定还是你。”
    赵晟失笑，“你对我怎么总是这么有信心，也不怕李兄笑话儿。”
    李天青忙笑道：“我这么可能笑话儿，赵兄本来就有那个实力，我也对你满怀信心。”
    正说着，有锣声响起，随即还有人大声喊：“都让让，让让，马上张榜了，让让——”
    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裴诀立刻往人群里挤去，“让开，都给爷让开——”
    他长得人高马大，衣着穿戴也华丽，一看就非富即贵不说，身后还跟了两个同样人高马大的随从。
    所到之处，谁敢不让的，毕竟说不定待会儿自家就有大喜事了，实在没必要没事生事，不就让一让嘛，什么大不了的事？
    裴诀遂得以很顺利的挤到人群最前面，并且官差才刚把红榜贴好，他立刻就看到了，见赵晟的名字真的又排在第一个，霎时比大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熨帖。
    把人让两旁一分，已一边往赵晟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一边嚷起来：“阿晟，你中案首了，你又是案首，小三元只差一元了！”
    府试案首？是哪一个？
    听起来县试时也是案首，看来的确是个才高八斗的，可惜案首已经有人了，自家少爷/儿子/侄儿……是没戏了，还是先看清楚了自家的排在第几位，甚至有没有上榜，再去看新出炉的案首，再去凑热闹吧！
    人群在一阵短暂的越发骚动后，又恢复了刚才相对的普通骚动。
    裴诀已满脸喜色的跑到了赵晟身边，“阿晟，你没听见我的话，你果然又中案首了？你是府试案首，小三元已得中两元了，你可真厉害！我也厉害，又一次说中了，我真的可以去当半仙了！”

 第253章 石竹之光

    却见赵晟一脸的平静，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裴诀不由急了，“阿晟你怎么回事儿，没听见你中府试案首了？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的样子，你好歹给点儿反应，也不枉费我刚才那么辛苦的去挤一场，替你看榜呀，难不成高兴傻了？”
    顾笙倒是满脸的惊喜，忙道：“阿诀哥你还真说对了，他可不已经高兴得傻了吗？不信你摸他的手，肯定正抖个不停。不过阿诀哥你确定你真没看错……好好好，是我错了，不该质疑阿诀哥，你肯定看对了的。可真是太高兴了，府试案首这么难，赵晟也做到了，赵晟，你真的太棒了！”
    要不是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想抱着他亲一口了。
    赵晟这才有些气短的开了口：“阿诀，我、我手真抖得挺厉害的，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我的目标是能进前十，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竟然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呼……我有点儿呼吸困难，容我先喘喘……”
    裴诀忍不住直笑，“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呢，原来这么高兴。也是，我做兄弟的都这么高兴了，你本人岂有不更高兴的？你要不要再亲自去看一次榜，要的话，我就再次去把人群给分开，好让你去看！这看榜的人也太多了，比县试放榜时起码多了十倍都不止！”
    赵晟见他满脸的跃跃欲试，忙道：“你快别去了，我待会儿等人少些了再去看也是一样的。不然万一惹得落了榜，心情不好的人跟你打起来，不是自找麻烦呢？以后也不能像刚才那样肆意妄为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我、或是因为旁的人和原因，便惹得人非议和不喜，你明明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裴诀让他说得脸红了，有些夸张的道：“阿晟你干嘛忽然这样说，我鸡皮疙瘩都让你说出来了。我……咳，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好……”
    赵晟笑道：“你有没有这么好，我最清楚了。”
    倒是顾笙余光见李天青满脸的魂不守舍，想挤进人群里去看榜，好像又有点儿近乡情怯，不敢去的感觉。
    想了想，因笑问裴诀，“阿诀哥，你刚才只看了我相公一个人的名字吗，有没有连李公子的一起看？”
    裴诀闻言，望了望天，才道：“我就看了一瞬间，又看见阿晟排在第一个，光高兴都来不及了，哪还顾得上其他？……咳，算了，我不卖关子了，我看完阿晟的后，又顺道儿往下溜了一眼的。应该是在十几二十位上头，毕竟石竹两个字还是挺显眼的，前头又只有两个石竹的，我是想不看见都难。”
    顾笙满脸的惊喜，“真的？阿诀哥你真看见了？你可真是太好了！李公子，你听见没，你在十几二十位上头，真是恭喜你了！”
    李天青又是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我、我听见了的，但怕自己听错了……我还是再去看看，确定一下吧。多谢裴公子了，等我回头再向您道谢。”
    话音还未落下，人已几步上前，开始奋力往人群里挤起来，——刚才他连去看榜的勇气都没有，就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现在总算敢去看了！
    赵晟这才笑着说裴诀：“你真是顺道儿往下一溜，看见的李兄的名字，而不是特意看的？那你这一溜，溜的范围可真是有够大的。”
    裴诀白他，“我这都是为什么，还不是想着阿秀妹子，不愿自家那么好的白菜就这样被猪给拱走了，才会总是看他别扭的？我不信你不是。行吧，你当亲哥哥的都接受了，我当便宜哥哥的，还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
    顾笙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当大舅子的，还真是有够不厚道的。赵晟你就算了，阿诀哥，你最好祈祷，将来别遇上也跟你们一样刁钻难搞的大舅子吧！”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李天青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笑容简直灿烂得能晃花人的眼，“赵兄、裴公子，我看清楚了，我排在第十六位，赵兄排在第一位，前二十位就我们两个石竹的，不过二十到一百之间，大概还有七八个我们石竹的！”
    赵晟先就笑道：“真是恭喜李兄了，我早猜到以你的才学，定会榜上有名，名次还绝不会差了，现在果不其然，值得今晚好生喝几杯！”
    李天青忙笑道：“该我恭喜赵兄才是，再等院试拿下案首，赵兄可就是小三元了，实乃我们石竹之光。”
    他实在不及赵兄多矣，幸好他也榜上有名，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李天青说完，又拱手看向裴诀，“裴公子，真的多谢您了，要不是您先替我看过了，不怕您笑话儿，我这会儿都还不敢去看榜。能结识赵兄、能结识裴公子，实在是我的福气！”
    这般诚挚的感谢，裴诀哪还好继续望天，“那个，我真只是顺道一溜，你不用这么客气，总归将来……说到做到，别做对不起人的事就是了！”
    算了，谁让阿秀妹子喜欢呢，这一路看来，某人也比他想象的好出不少。
    关键人亲大舅子心里都已接受了，他还能说什么？
    且顺其自然，由得他们去吧……
    李天青已又笑道：“不管裴公子是不是顺道一溜，我心里都明白，将来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正说着，石竹其他榜上有名的考生也纷纷找了过来，“赵兄、李兄，原来你们在这里！”
    “赵兄这次真是为我们石竹争大光了。我刚才听说，我们石竹都好些年没出过府试案首了，府学和其他县学的人都酸的什么似的。赵兄可要再接再厉，一举拿下小三元才是，到时候我们这些同窗都与有荣焉。”
    “等好消息传回咱们县里，县尊教谕和夫子们知道了，还不定怎生高兴呢！”
    “不知赵兄和李兄住哪里？如此喜事，该大家聚了，好生为赵兄和李兄庆贺一番才是……”
    又有其他听得众人对话，围了过来凑热闹的，“原来这便是这次府试的案首赵相公呢？可真是龙章凤质，气度不凡呀！”
    “赵相公应该还未及冠吧？可真是年少有为……”

 第254章 越该戒骄戒躁

    顾笙与裴诀之前已亲眼见过一次赵晟如众星捧月般的场面了，只不过眼下围着他的人比上次更多，他也比上次更风光。
    二人就在一旁一直含笑看着，半点因周围太过嘈杂，太阳越来越大直接晒在人身上实在算不上舒坦，人站得太久脚都有些痛了……等各种不适而引起的不耐烦与急躁都没有。
    这一刻的风光与荣耀可都是赵晟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应得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官差一边敲锣一边高喊，“看过榜的都散了，散了啊，注意别挤着踩着了……都散了，中了的相公们且回去等报喜的，没中的三年后再来，都散了啊……”
    人们才陆陆续续的散了，围着赵晟与李天青的同窗们也在得了二人的话：“且看府台大人学政大人们会不会设宴吧，等忙完了，咱们再好生聚一聚。”
    笑着三三两两的散了。
    赵晟与李天青总算得以重获“自由”，重新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都是一脸的如释重负。
    李天青先就道：“再不散了，我脸都要笑僵，腿也要僵得站不稳了，可真是……呼，等院试赵兄中小三元时，我一定跟裴公子和赵娘子一样，站到一边为你高兴即可。再不要跟你站到一起，沾你的光，也体验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了，这个光它不好沾啊！”
    说得顾笙与裴诀都忍不住笑起来。
    顾笙一边笑一边还道：“那可就承李公子吉言了。”
    赵晟则笑道：“李兄这话说的，你可不是沾我的光才众星捧月，便你刚才不跟我站在一起，就不众星捧月了？脸僵腿僵也不怕，等院试时再中了，李兄就已适应了，将来乡试会试时，就更是如鱼得水了。”
    说得李天青满脸都是笑，“那我也承赵兄吉言了。”
    大家又说了几句话，便在裴诀的催促下，上了马车，赶回了客栈去。
    报喜的官差还没到，毕竟顾笙他们住的客栈离贡院真不近，客栈自然从掌柜小二的到客人们，都还不知道自家客栈出了府试案首，自己跟府试案首同住了一个屋檐。
    还是官差们随后敲打锣鼓的赶到，“石竹县的赵晟赵相公可是住你们客栈？赵相公中了此次府试的案首，我们特地来报喜的，快请了赵相公出来吧。”
    客栈的掌柜才知道天上竟然掉了这么大个馅儿饼到自家头上，立时欢喜得要疯了，“是是是，赵相公的确住我们客栈，我这就请他去，官爷们稍等，稍等啊……”
    一边喊着，一边已一阵风似的，直接往后面刮去。
    他是知道包了自家客栈最大最好院子的裴公子此番是陪人来赶考的，也知道同住的赵相公李相公要参加本次的府试。
    但真的压根儿没往本次的案首会在两人中产生上去想过。
    案首是那么好考的，随便是个人就能考中的么？
    就算要中，也肯定是他们府学平日数得着的优等生中的某个中，怎么着也轮不到底下几个县的考生中才是。
    万万没想到，案首还真就在赵晟和李天青两人之间产生了！
    掌柜的狂喜过后，立时又反思起这些日子自家可有对赵晟怠慢的时候来，因花钱的是裴公子，裴公子也一看就非富即贵，他们自然都没怠慢过裴公子。
    但对赵公子和李公子就没有对裴公子那么殷勤了，毕竟世人都是看菜下碟的，好在，好像也没怎么明显的怠慢过，他们开门做生意的，本来就讲究和气生财。
    掌柜的仔细想了一回，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赵晟他们的院子也近在眼前了，掌柜的便满脸堆笑叫起来，“赵相公，赵相公，有官差来报喜，说您中了本次府试的案首，真是恭喜赵相公了……”
    赵晟顾笙与裴诀李天青才刚坐下喝了几口茶，连回房洗把脸都来不及。
    听得掌柜的喊官差来了，只得把笑容重新堆上脸，先出自家院子，再随掌柜的去了前面。
    随即又是一番如何的热闹喧阗且不必说。
    裴诀有了上次县试时的经验，就从容多了，直接摸了银子给掌柜的，令其买鞭炮爆竹，糖果炒货去，“只管多多的买，银子不够了再问爷拿就是。”
    让掌柜的满脸堆笑给摆手拒了，“这点小钱儿哪还消裴公子破费，就给小店个机会，让小店来置办，就当是沾赵相公和李相公的福气吧。因小店离贡院远，从来赶考的相公们一般都不会选择住小店，除非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
    “所以本次府试，小店便只有两位相公入住。却没想到，就两位相公入住，便两位都中了，赵相公还中了案首！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交了大运了，小的也真是家里祖坟冒青烟儿了，才能遇上这样天大的喜事！还请裴公子和赵娘子就给小的这个机会吧。”
    顾笙同样有之前赵晟住黄掌柜家客栈时的经验了，遂笑着应了掌柜的，“既掌柜的这般客气，那就累您破费了。”
    反正就算他们不答应，掌柜的还是会以赵晟的案首做噱头，为自家客栈拉生意的。
    当然不必白白跟银子过不去，大家互惠互利最好了。
    于是掌柜的忙忙打发人去买了鞭炮爆竹、糖果炒货来，连打赏官差们的红包，都没让顾笙和裴诀操心，直接自家掏了腰包，把人欢欢喜喜的送走了。
    客栈的其他客人也有自掏腰包，买了鞭炮爆竹来凑热闹的，一直到半下午乃至天黑，整个客栈都还沉浸在热闹与欢快里。
    赵晟与李天青倒还好，过了最初的欢喜后，一直都很平静。
    毕竟他们只是才过了府试，后面的路还长着呢，还远不到得意忘形的时候，反而越是这个时候，越该戒骄戒躁。
    甚至连午宴与晚宴只有他们自己人，二人也只意思意思的喝了几杯酒，并没多喝。
    裴诀也没闹他们，只自己兴头头的嚷着：“我明儿就干脆去天桥下摆了摊儿，给大家算命得了！”，自己喝了个半醉。
    引得顾笙赵晟与李天青都忍不住好笑，笑过之后，才各自回了房去。
    却是刚一进门，赵晟就一把抱住了顾笙。

 第255章 去省城

    顾笙猝不及防让赵晟抱了个满怀，下意识含混不清问道：“干嘛？”
    赵晟已将她抱得更紧，片刻才在她头顶低道：“不干嘛，就想抱会儿笙笙你……一直都想抱，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总算这会儿抱到了！”
    顾笙笑起来，“你早说嘛，早说了随便找个借口也能单独待一会儿了。案首老爷的脑子怎么时而灵光，时而不灵光的？”
    赵晟也笑起来，“幸好只好关系到笙笙你的事时，脑子才不灵光，其他时候还是挺灵光的。”
    “可不是。”
    顾笙直笑，“不然这次的案首指不定就要花落旁人了。我家相公真是厉害，年轻轻就已是县试案首、府试案首，离小三元可就只一步之遥了，你是没见大家伙儿有多羡慕妒忌我。你之前还谦虚，能进前十就知足了，你不会心里其实早就有底了，只是一直没说出来，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赵晟忙摇头，“真没底，前两场还都算有标准答案，最后一场合不合大人们的眼缘心意实在太重要了，这谁说得准呢？之前龚大人我也事先就拜见过，还得过他的指点，可府台大人学政大人却是素未谋面，更别提知道他们的喜好了。”
    顿了顿，“但我自我感觉发挥得的确还行。因为心里一直存了念头，说不定笙笙你将来就会找到亲人，过上比现在好百倍的日子。我本来就配不上你，到时岂不是更配不上？当然得越早开始拼尽全力往上飞，将来与你的差距才会越小，越配得上你了。所以答题时我自己都觉得有如神助，可能这就是为所爱之人拼搏的力量吧？”
    顾笙等他说完了，才嗔道：“不是那日就说了，别尽想好事儿，说不定结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百倍吗？你也没有配不上我，你自己有多好，我心里最知道。亏得你这是化压力为了动力，促使你超常发挥了，要是万一……我岂不是要成罪人了？”
    赵晟忙道：“笙笙你千万别多想，真有万一，也不关你的事，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何况再怎么着，前十我还是有把握的，我的秀才本来也已是八九不离十，所以罪人这样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就……”
    顾笙挑眉看他，“你就怎样？这样吗？”
    说完已踮脚堵住了赵晟的嘴，片刻后才移开，“这样我倒是的确没办法再说了。”
    赵晟这下哪里还忍得住，他本来就有“不良”居心的，一把扣住顾笙的后脑勺，便激动的化被动为主动吻了上去……
    接下来几日，赵晟与李天青一直不得闲。
    先是赴了府台大人和学政大人设的宴，之后石竹此番中了的同窗们又自己组局热闹了一日。
    还有府学的夫子登门，问赵晟和李天青院试后的打算的，说不管他们院试后打不打算一鼓作气继续乡试，不管院试与乡试结果如何，府学都欢迎他们去念书。
    赵晟与李天青谢了府学的夫子，好生将人送走后，才商量起院试后他们要不要继续乡试来。
    李天青的意思是他就不参加了，“我自家知道自家事，我的学问还远不够火候，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且多苦学三年后再战吧。赵兄学问比我扎实，也比我有天赋，我倒是建议你可以一试。”
    赵晟却有些犹豫，“我也没有把握，书本集注都不一样，我便临时抱佛脚，头悬梁锥刺股，只怕也是没有用的。但院试与乡试都是在省城，时间也只差两个月，反正去都去了，我又有些想去见识一下……”
    光一个秀才，万一笙笙的亲人不日就真找了来，再万一情况是坏的，怎么够他护得住她的？
    便情况是好的，他也肯定希望自己更加优秀、更加耀眼，才不至让笙笙的亲人觉得他配不上她，才能让他们放心的将她交给他！
    裴诀已想也不想便道：“想去见识你就去呗，反正也就是多在省城待两个月，多花点儿银子的事。说不定，你举人也一次就中了呢？”
    赵晟忙摆手，“我可不敢这么想，考举人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三十个秀才里都未必能考中一个，要不怎么会有‘金举人银进士’之说？我心里实在没底。”
    但又实在想试一试……
    顾笙也算了解他了，见他满脸的犹豫，如何不知道他的纠结与矛盾？
    失笑道：“省城都还没到，院试都还没参加呢，就已在想乡试的事儿了，你们不觉得你们操心得太早了？就不能等院试完了，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就跟那两个大雁还没打下来，已经在商量是炖还是烤的兄弟一样，虽然这样说好点儿有点不恰当，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肯定都明白的。所以现在还发愁吗？”
    一席话，说得三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的确，大雁还在天上飞呢，他们就在想怎么吃了，可不是太早了些。
    裴诀索性直接定了调，“那就先安心准备院试，等到了省城安顿下来，院试放榜后，再考虑要不要继续乡试的事。省得到时候别说鱼了，连虾都没捞到，除了我们，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可都等着阿晟你能小三元呢。李公子你也是，可还有人等着你带好消息回去呢，先不说鱼，虾你至少得保证必须抓到手才是！”
    赵晟与李天青都点头，“那就先这么定了。”
    只赵晟心里还是免不得纠结，甚至都在想着，要不要先去弄了乡试的集注书本，在去省城的路上，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
    让顾笙给说了一顿，“你眼睛还要不要，身体又还要不要了？之前娘和阿秀有多痛苦绝望，你是都忘了吧？我也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更有一身的本事。便是哪日他们真找了来，只要我自己坚持，谁又能勉强得了我？你是信不过你自己，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呢？你再钻牛角尖，我可翻脸了，立马回青山去！”
    才让赵晟打消了纠结与焦躁，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把院试过了再说。
    一行人也择日雇了船，再次出发，踏上了去省城的路。

 第256章 小三元

    去省城比石竹到府城还要远些，且不能水路直达，得先船后车。
    顾笙刚到府城时，还曾感叹过再不想坐船了。
    但才坐了两日的车，她已开始疯狂的怀念之前坐船的日子，就算道路更宽更平了，问题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得坐在车上，天儿还越来越热，也不是人过的好吗？
    且在船上时好歹还能自由活动，在车上就巴掌大的地方，还活动个鬼啊！
    总之等终于抵达省城，安顿下来时，她觉得自己已经脱了一层皮，足足好几日都没能缓过来。
    这个时候，男女的天生差异就体现出来了，不说裴诀，便是赵晟与李天青两个书生，都比顾笙恢复得更快。
    引得她不由暗暗腹诽，不怪如今的女人大部分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些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当地的县城了，光赶路她们就受不了呀！
    却也庆幸赵晟与李天青状态还不错，不至因长途跋涉影响了他们院试，自然都能马到功成的几率也更大。
    之后便又是一连九日的接送赵晟与李天青赶考。
    虽院试规模比府试县试都大，人也都多，但官府各级衙门都早已是驾轻就熟，提前安排布置好了的，考生们入场出场也与府试县试时的规矩大同小异，自是无须赘述。
    最大的差别仍是在放榜的时间上，县试是三日，府试是七日，到院试，就成了十日。
    以致赵晟与李天青饱睡了一觉起来，觉得终于缓过来后，便无所事事了。
    又不能游览省城，虽然二人都是第一次里终于的大城市，毕竟已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在客栈里坐着不动都是一身的汗，谁还有心情出门去，不是上赶着想中暑呢？
    只能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客栈里，要么睡觉、要么下棋、要么看书，也勉强能打发时间。
    顾笙比常人更怕热，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且怕热归怕热，却很喜欢出了透汗后浑身都酣畅淋漓的那种感觉。
    反倒大多数时候都坚持不让赵晟陪同，独自在外面，不但把省城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个七七八八，还去省城里排得上号的医馆药铺都看过了，多日下来，也算颇有收获。
    如此过了十日，终于到了放榜之日。
    这回不等裴.半仙.诀先去看榜，报喜的官差已先敲锣打鼓、一路高唱着：“恭喜茂名府石竹县的赵晟赵相公点了院试案首，小三元及第——”
    到了客栈来报喜。
    整个客栈立时沸腾了。
    客栈的掌柜是早就打听到赵晟已先中两元的，那就算院试赵晟不能也中案首，也肯定会名列前茅，秀才是稳稳的了。
    自然十分殷勤，也早有准备。
    几乎是报喜的官差才一到，掌柜的已指挥小二“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还让几个小二捧了大筐大筐的糖果炒货，乃至铜板往人群里洒，“在我们客栈投宿的赵相公刚中了院试案首，小三元及第，我们客栈特地请大家沾喜气的……”
    那喜气洋洋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掌柜的儿子中了案首。
    倒让裴诀没了用武之地。
    一边看着被人群包围着的赵晟和李天青，一边与顾笙抱怨，“简直都抢我生意嘛，看榜我还没看得成，报喜的倒先来了。买鞭炮和撒喜钱让大家伙儿都沾福气，我也是连发话都来不及，已让客栈的掌柜都抢了去，真没见过他们这么上赶着、这么自觉的人！”
    顾笙听得好笑不已，“替阿诀哥你省事儿省钱还不行呢？换了我，巴不得好吗？”
    裴诀嘴上抱怨归抱怨，脸上却满不是一回事儿，欢喜得简直连眼角眉梢都在流淌着喜意，“我愿意给我兄弟花钱，不愿意省这个事儿，也不愿意省这个钱不行呢？真是，不就是小三元吗，一个个也太没见过世面了，等将来阿晟中解元时，客栈掌柜的不得更疯，大家伙儿不得更欢喜更热闹了？”
    顾笙牙疼，“阿诀哥，我一直都知道你挺凡尔赛的，今儿才知道，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要上凡上十倍。”
    裴诀不解，“啊，嫂子什么意思？你是嫌我烦吗？我……”
    顾笙忙打断他，“我不是嫌你烦，此凡非彼烦。我意思是，你这话也太欠儿了，‘不就是小三元吗’，让人听见了，肯定以为你是在故意炫耀，怕是生吞你的心都有了。”
    裴诀这才明白过来，得意道：“我哪有欠儿了，我说的可是实话。我可是一路亲眼见证过来阿晟如何得中小三元的，知道他有那个实力，那解元自然也是大有希望。到时候我一定天不亮就起来去看榜，看官差还能不能早过我这只阿晟转述的报喜鸟！”
    顾笙笑个不住，“阿诀哥方才没听官差说呢，今儿去张榜的官差与他们是一同出发的，你就算天不亮就去看榜，也肯定早不过他们先回来报喜。你就别纠结这个了，大热的天儿，就在客栈里等着官差来报喜不好呢？”
    裴诀道：“那不一样好吗，前两次都是我先去看的榜，用嫂子你的话说，叫那什么来着？对，就是仪式感要有。不过也是因为阿晟中的是案首，还是小三元，都多少年没出过了，尤其又这么年轻，上头那些大人们才会直接派了人来报喜的，我们阿晟这也算是头一份儿的荣耀了。那我没当成报喜鸟，也无所谓了。”顾笙笑道：“阿诀哥这样想就对了。”
    说着觑了一眼人群里同样喜气洋洋的李天青，又道：“幸好李公子也中了，五十几名的话，应该能中禀生，以后每月都有固定的米粮了吧？别的不说，养活他自己是足够了。”
    裴诀哼道：“就养得活他自己够什么够，让阿秀妹子将来跟着他喝风吗？亏得他还算争气，也一次就中了，还沾阿晟的光，让官差一并报喜让我们先知道了。不然就算阿晟和嫂子你同意，我也不肯同意的。”
    却是李天青院试也中了，第五十五名，报喜的官差因事先就知道他与赵晟住一个客栈，还是同窗，听说一路赶考又都是同行的，可见私交甚笃。
    所以虽李天青的排名其实都不够资格让他们报喜了，他们只报前二十名的，依然做了顺水人情，方才连李天青的排名一起说了。
    裴诀才会有此一说。

 第257章 压力与动力

    顾笙笑道：“知道阿诀哥拿阿秀当亲妹子，她能有你这么个哥哥，实在是福气。至于将来，只要两个人一条心，都是勤快踏实的人，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的。就是现在说这些还早，且等回了石竹，看了李公子的实际行动后再说吧。”
    总算李天青顺利踏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应该就能好走多了吧？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赵晟与李天青终于“突破重围”，来到了他们身边，与他们说上了话儿，“笙笙，我、我真的中了小三元吗？我觉得好不真实，总觉得眼前这一切是我在做梦，你要不，掐我一把？”
    顾笙见他僵着脸，方才还以为他是笑僵了的，现在看来，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失笑着正要开口，一旁李天青已先笑道：“赵兄，我刚才已经掐过自己的，痛得我差点儿跳起来，所以不用让赵娘子掐你了，这一切就是真的，不是你在做梦！”
    李天青看起来就要自然多了，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
    毕竟于他来说，中秀才虽然高兴，但只要他发挥不失常，以他的才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区别只在于名次的高低而已。
    自然不至于因为太过惊喜，都不敢相信馅儿饼真会掉到自己头上了。
    赵晟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已中了两元，但院试的难度比府试又难了十倍，府试他还敢说进前十的把握应该是有的，院试他便不敢说了。
    事实上，放榜之前，他连自己能进前二十的把握都没有。
    却没想到，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他，他又中了案首，说得直白一点，便是天上再次掉落了一个馅儿饼，还是一个超级大馅儿饼到他头上，也不怪他担心自己是在做梦，换了谁能不担心的？
    裴诀已接着李天青的话笑道：“阿晟你这是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呢？你能先中两元，可见已是全省学子里的佼佼者，只要能在正常发挥的情况下，稍微超常发挥那么一点点，再下一元不本就极有希望吗？行了，你先跟嫂子回房去洗把脸，歇会儿吧，打明儿起，可就有的你忙了。”
    李天青笑道：“不用打明儿起，今儿赵兄就有的忙了。方才官差们可说了，请赵兄收拾一番，便去布政使司拜见大人们，拜见过大人们后，前五十名都要骑了马簪了花，沿街游览。好让全城的人都瞧一瞧，新出炉的秀才老爷们都是何等的风光，才好更用心的监督自家子侄一心向学，将来光耀门楣，报效朝廷。”
    顾笙惊讶道：“不是听说只有考进士时，中了状元榜眼探花的人，才会簪花游街吗？”
    现在就考个秀才而已，居然也这么盛大，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李天青又笑道：“也不是只有殿试后才会簪花游街，听说院试和乡试后也有这个习俗的。大人们既觉得可行，那赵兄便安心受着就是了，本来也是赵兄应得的风光与荣耀。”
    裴诀闻言，便催起顾笙来，“既是如此，嫂子快带阿晟回房梳洗换衣吧，别让人久等了。李兄知道待会儿要游哪些街吗，我们也好提前去等着，亲眼见识一下阿晟的风光。”
    李天青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等下我问问掌柜的呢，他肯定知道。”
    裴诀一想也是，掌柜的可是地头蛇，问他准错不了。
    遂再次催顾笙和赵晟，“走吧走吧，回房忙你们的去。”
    顾笙便带着赵晟，先回了他们屋里去。
    进门后见赵晟还有些怔怔的，冷不防掐了他一把，赵晟吃痛，这才醒过了神来，“笙笙，好痛，这下我信了，你可别再掐了！”
    顾笙好气又好笑，“敢情你还是个抖m呢？……你管抖m是什么，反正信了你不是在做梦，信了你真中了小三元就好。怎么着，你都努力成那样、压力都大成那样了，能心想事成，不是该高兴才是吗，结果你倒好，都到这地步了，还不敢相信。”
    亏得还没跟范进似的，直接给高兴疯了，不然她可只能给他几个大嘴巴子，看能不能把人给扇好了。
    赵晟脸上的笑终于不再僵硬了，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才害怕万一是假的。那么多大名鼎鼎的才子，那么多高手，我到底何德何能？”
    顾笙嗔道：“大人们既点了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你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待会儿不是就要拜见大人们吗，当面一问他们不就知道了？我说笑的，你可别真傻乎乎的去问大人们。给我从容些，你又有才又有貌又努力，大人们不点你点谁呢？”
    赵晟笑容更大了，“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傻到真去问大人们的，笙笙你就放心吧。我就是、就是……这会儿我相信了，也接受了，笙笙，我之前真的不敢想，我能中小三元，虽然我真的做梦都在想，我……我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一边说，一边已一把抱起顾笙，原地转起圈圈来。
    顾笙忽然失重，差点儿失声叫出来，好在立马忍住了，由得赵晟抱着她转了几圈，终于停下后，才笑嗔道：“疯够了？我好晕……快扶着我点儿，呼……”
    待赵晟忙扶了她去坐下，才正色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的压力，虽然你没表现出来，但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想让你别这么大的压力，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将来以实际行动来向你证明。好在你总算再一次化压力为动力，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也算是万幸了。”
    “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能再给自己施这么重的压了。压力的确可以化为动力，但当压力太大了，你根本承受不住时，别说转化为动力了，不立时压弯了你的腰就是好的了，到时候后悔也迟了。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也想一想真有万一，你的至亲们承不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吧！”
    自他存了要尽力飞得与她一样高的心后，她便知道他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等他开始犹豫，等院试后，要不要连乡试一并参加，他无形的压力就更大了。
    万幸从府试到院试，他都化压力为动力，超常发挥了。
    可当那根弦终于绷到最紧时，下一步便是断裂，顾笙岂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第258章 再不急功近利了

    赵晟本就心思重，又把顾笙看得重，岂是顾笙说了‘只要她坚持，便谁也勉强不了她’，就能放松下来的？
    可让他院试后就直接去参加乡试，他又的确没把握。
    时间如此紧急，他便一直不吃不喝不睡的看书学习，也肯定是不够的。
    想来想去，便只有院试也拼命考中案首，实现小三元及第，好歹在本省先扬个名立个万，才能在万一之时，尽可能护住顾笙了。
    之后，赵晟心里那根弦便一直绷着，不但再没有片刻的松懈，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直至他几度都差点儿撑不住。
    还不能表现出来，让顾笙或是裴诀知道，以免他们担心。
    却不想，笙笙早就看了出来……
    顾笙见赵晟只是惭愧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忍不住又道：“我的话你都听进去了没？千万别以为你如今身体已经好了，就忘了曾经命悬一线时的危险与绝望。别说我所谓的亲人可能只是一场乌龙，你压根儿就是在杞人忧天；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这世上只要我不想做的事，天王老子都勉强不了我，他们又算什么？”
    “你如今身体能大好，也是我悉心给你调治的结果，是我在你没注意到的地方，倾注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后的结果。你要是再敢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我以后还管不管你！我直接走人，连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赵晟见顾笙已明显动怒了，越发惭愧，终于郑重开了口：“笙笙，我也是太在乎你了，承受不起任何的万一，所以才……。但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真的，你再信我一次！”
    事实上，他考到最后一场时，身体的确已经很难受，头也晕胸也闷眼也花，几乎就要撑不住倒下了。
    是想到顾笙，想到柳芸香和赵秀，他才硬生生撑了下来的。
    还当最后一场肯定要受影响了，当然，幸运之神终究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但当时的确挺危险的。
    现在又被顾笙如此郑重的批评，赵晟心里就越发的后怕了。
    他这是万幸撑住了，要是没撑住，要是再跟当初一样，可叫笙笙和娘、阿秀怎么活？
    顾笙仍没好气，“你承受不起任何的万一，我和娘，还有阿秀就承受得起了？算了，看在结果是好的的份儿上，我也不多说了。响鼓不用重锤，能听得进话的人一说就能听进，不能听进的人，说再多都是白费，你自己看着办吧。”
    顿了顿，“不是要去拜见大人们，簪花游街吗？我让小二打水来，你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就出发吧，有什么话，等你忙完了再说也不迟。”
    “笙笙，我……”赵晟还想再说，见顾笙已往门口走去，只得先咽了回去。
    算了，等他晚间回来再慢慢儿向笙笙认错，保证他以后再不敢拿身体来开玩笑，再不会急功近利了吧……
    不多一会儿，赵晟便收拾好，出了客栈，往布政使司去了。
    客栈里却仍一片的热闹，毕竟李天青这个新科秀才老爷还在。
    大家都围着李天青，问他是怎么年轻轻就中了秀才的，“李相公肯定日夜都不停的用功吧？”
    “光日夜用功哪够，还得有那个命，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成，不然那么多日夜用功的，怎么没见他们中？”
    还有见李天青年轻英俊，赶着他问他可曾娶亲了的，“李相公，你这么年轻，应该还没娶亲吧？我女儿开年就十五了，家境也还过得去，您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娶了我女儿去吧？”
    “我女儿十六，又漂亮又手巧，我家还有四间铺子几百亩地，李相公，您娶我女儿吧……”
    说得李天青是面红耳赤，只差落荒而逃。
    还是搬出他此番回去就要定亲了，“家父家母已为我相看好了人家，我自己……咳，也非常满意，多谢大家的好意了。麻烦让让，让让……”
    顾笙也在一旁忍笑叫他，“李公子，不是说要出门去看同窗们簪花游街吗？快走吧。大家伙儿也都上街看热闹去吧，三年才一次呢，肯定更热闹。”
    才算是解救了李天青。
    却又把“火”烧到了顾笙自己身上来，毕竟赵晟可是案首，还是小三元，今日整个省城，都再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风光的人了。
    顾笙当妻子的自然也是妻凭夫贵，人人都羡慕妒忌，称赞不已了，“赵娘子真是好福气，往后都等着享福吧！”
    “也就赵娘子这样的人品才貌，才够格儿做案首太太了。”
    “赵娘子，不知赵案首家里可还有没出嫁的姐妹？您呢，您家里还有未出嫁的姐妹不？”
    “赵娘子，我能摸摸您的手，沾一沾喜气吗？”
    “赵娘子，我……”
    弄得顾笙也是落荒而逃。
    直到上了大街，确定身后没人跟着了，才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起气来，“都围着我干嘛，我又没考中……还非要找我沾什么喜气，要沾喜气也不该找我呀……”
    李天青与裴诀都忍俊不禁，“她们可能是想沾赵娘子嫁了个这么好的相公的福气，也好让她们的女儿嫁得如意郎君，当案首太太。”
    “她们也是好笑，光想着女儿嫁如意郎君，全家风光了，也得先看看自家女儿有没有嫂子你这样的人品才貌呀！”
    连钟妈妈都忍不住笑，“亏得我们赶紧出来了，不然赵娘子的手都要让她们摸秃皮儿了。”
    顾笙也笑起来，“真是太疯狂了，光客栈哪来那么多人，肯定是左右街坊和行人都涌了进去凑热闹。掌柜的也不怕人太多了，房顶都给他掀翻呢？”
    “他才不会怕，他一看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几人说笑着上了主路，就见道路两旁已聚满了百姓，除了男人孩子和成了婚的妇人们，未出阁的姑娘家也比平日上街时看到的多得多。
    街道两旁酒楼楼上临街的雅座、包厢里，也早挤满了人，同样不少年轻的姑娘家。
    这些便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贵女们了。
    这也是省城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三年城里的大姑娘们都可以欣赏两次年轻的新科秀才、新科举人们。

 第259章 才没有吃醋

    顾笙将人们的疯狂看在眼里，简直叹为观止。
    这可比后世那些追星的还要疯狂多了，至于吗？
    她不自觉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裴诀离得近立刻听到了，笑起来，“三年不过两次的热闹，当然疯狂了。且院试也就是科考之路的开头而已，一般十几二十来岁、还没成家的男子都能过，当然更吸引人了。说不定，自家女儿的姻缘就在里头，说不定，今日就能觅得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李天青也笑道：“听说待会儿还会有女子往当中扔手帕香囊之类的，赵兄此番不但是小三元，长得还那般的惹眼，待会儿扔向他的手帕香囊肯定是最多的。”
    顾笙听得牙疼，“还有这一出？这要是万一有人趁机乱扔砖头石子的，不是人都要被砸得满头包了？”
    钟妈妈忍笑道：“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在呢，谁敢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乱扔石头打人的？只有这样的日子，她们才能被允许肆无忌惮的向男子光明正大的表达爱慕欣赏，谁敢扫她们的兴，她们就敢撕了谁。”
    顾笙挑眉，“哦，妈妈怎么知道的？”
    钟妈妈笑道：“当然是早年在京城亲眼见到的了，虽然京城是新科进士们游街，情形却是一样一样的。就像李公子说的，待会儿肯定扔向赵相公的手帕香囊最多，赵娘子可别吃醋才是。”
    顾笙轻哼，“我才不会吃醋，反正早就是我的人了，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充其量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儿肉，什么大不了的。”
    说话间，就听得前头开始喧哗了，“来了来了——”
    顾笙他们周围的人们立刻翘首以盼起来，彼此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听说这次的案首相公又年轻又俊俏，待会儿可得好生瞧一瞧才是！”
    “我也听说了，说是还不到二十，长得跟画上儿走下来似的俊俏。还不止是院试的案首，府试和县试时也是，好些年都不出过的小三元呢！”
    “再年轻再俊俏又有什么用，听说早就娶亲了。真是太可惜了，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娶亲了，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先立业才成家呢？他娘子肯定配不上他……”
    顾笙生生给气笑了。
    一个个还没见过赵晟，也没见过他呢，就这么肯定她配不上赵晟了？
    不好意思，她与赵晟简直天生一对，配得不能再配好吗？
    再说了，就算他们真不配，赵晟也已是她相公，是她的，旁人再羡慕妒忌恨都没用了好吗！
    随着喧哗与骚动越来越近，游街的方阵在官差们的团团护送下，走到了顾笙他们的面前。
    顾笙一眼就看见了骑着马，走在人群最前头的赵晟。
    他已换过一身青色长衫了，明明就再简单不过的衣裳，却愣是让他穿出了不一样的风采来，清隽挺拔，秀雅绝伦，已分不清是人靠衣装，还是衣靠人装。
    只知道其他穿了一样衣裳的新科秀才们单独看本来也算光彩照人、意气风发的，却愣是让他都给衬得黯淡无光起来。
    顾笙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股与有荣焉中，又夹杂着几分得意与窃喜的感觉来。
    这么出色的男人，是她的！
    她一眼就看见了赵晟，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样。
    男人们还要好些，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却是立时疯了，“天哪，赵案首也太好看了……”
    “赵案首，看这里看这里……”
    “赵案首，啊啊啊啊……赵案首……”
    不光尖叫，还一个个儿都拼了命的把帕子荷包，甚至连同头上的簪子珠花都摘下来，往赵晟砸去，“赵案首快接我的荷包！”
    “赵案首接我的……”
    “要是赵案首肯接我的荷包，我便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
    顾笙耳边全是穿脑魔音，只觉得不可理喻。
    古人的含蓄都去了哪里？眼前这些疯狂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真还是那些跟陌上人说上一句话，便能脸红半日的女子们吗？
    她四周的女子们都如疯如魔，头上雅间包厢里的女子们也是不遑多让，各色小玩意儿简直下雨一般直往下扔，饶距离远，女子们力气又小，其实理论上扔不中。
    顾笙还是看见赵晟被打中了好几下。
    简直想骂人了，都光明正大的觊觎她男人就算了，还砸她男人，当她吃素的呢？
    一旁钟妈妈见顾笙脸色变了又变，知道她是吃醋了。
    揶揄道：“我刚才说赵娘子肯定要吃醋，赵娘子还不信，现在果然打翻醋坛子了吧？没关系的，反正她们也就今儿才敢这样，还得仗着人多。真让她们站到赵相公面前去，她们别说跟赵相公说话了，连抬眼看赵相公一眼的胆子都没有。”
    顾笙犹自嘴硬，“我才没有吃醋，就是觉得，这些人也太不含蓄了。况也得顾及别打到人吧？”
    裴诀笑着插嘴：“她们这会儿满脑子发热，想得到这些就怪了，等回头脑子冷静下来了，就该心痛自己的荷包簪子珠花了。说不定，好些还是她们存了老长时间的体己才买到的，却最终让人群里不知道谁给捡了去，还不定得肉疼成什么样儿。嫂子这么一想，是不是就觉得不醋了？”
    顾笙一想，果然霎时好受多了。
    嘴上却是道：“我本来也没醋。那个，热闹也看过了，不如我们先吃饭去吧？肚子有些饿了。等吃完了回去后，都好生睡一觉，晚上才好为相公和李公子庆祝。”
    裴诀爱开玩笑，故意笑道：“还没看完热闹呢，走什么走，我们跟着阿晟再走一段儿呗，就跟那些一路跟过来的人们一样，不就能多看一会儿阿晟的风采了？”
    顾笙一看就知道裴诀是在调侃她，呵呵道：“我之前还真不知道，原来阿诀哥对我相公一片痴心呢。阿诀哥要看自己看去，我饿了，得吃饭去了。”
    “别介呀嫂子，再看一会儿呗，我以前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热闹，还没看够呢！啧，早知道中案首这么风光，我也好生念书，头悬梁锥刺股了。凭我这相貌气度，要是中了，岂不得比阿晟还要风光，这些女子们也岂不得更疯狂呢……嫂子，阿晟看见你了，他还对你笑呢！”

 第260章 一直目不斜视

    顾笙听得很是无语，阿诀哥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人的脸皮竟能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吧？
    她正想问裴诀，就听得裴诀嚷嚷赵晟看见她了，还对她笑。
    忙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就正好对上了赵晟含笑的双眼，明明两人就隔了好一段距离，霎时间却觉得所有的距离和嘈杂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他们彼此，他们的双眼也只看得到彼此。
    顾笙不由也笑了起来。
    引得赵晟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直如冬日暖阳般，把周围都给霎时照亮了。
    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便越发的如痴如醉了，“赵案首看我了，他还对我笑了，我、我快喘不上气来了……”
    “你倒是想得美，他明明就是在对我笑！”
    “呼……，赵案首笑起来更好看了，他怎么这么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以往的案首和秀才相公们根本不能和他比！”
    “幸好好歹将来乡试时，还能再见他一次，不然可让人怎么活……”
    顾笙啼笑皆非。
    只想大声来一句，赵晟看的根本就不是她们，也不是对她们笑，而是对他老婆——她笑好吗？
    但她到底咽了回去。
    这些女子们不过就是做了一个短暂的美梦而已，等梦醒了，便都会照常过自己的日子，不会因为这一场美梦，就改变自己的生活，也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她和赵晟的生活。
    她又何必那么不近人情，斤斤计较呢？
    半个时辰后，顾笙终于与裴诀、李天青和钟妈妈一道，坐到了一家饭馆子的包间里，等着小二上菜了。
    几人都是饥肠辘辘，裴诀不由再一次后悔道：“早知道就该听嫂子的，等阿晟经过了咱们就撤的。结果人越来越多，根本走不了了，生生挤出了我一身的臭汗来，真是亏大了！”
    顾笙哼笑道：“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话说回来，这么大热的天儿，她们到底哪来这么大的热情？赵晟他们也肯定热坏了吧，这样顶着大太阳暴晒的风光与荣耀，换我还真是不想要。”
    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这话凡量过高了，若只当着裴诀和钟妈妈的面儿说还没什么。
    可当着李天青的面儿说，就委实太那个了些，至少李天青肯定是想要这份风光与荣耀的，偏他排在了五十几名，刚好与这份风光荣耀擦肩而过了。
    因忙笑向李天青，“李公子，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千万别、别往心里去。以你的实力，我相信将来乡试时，肯定也能簪花游街，成为省城所有大姑娘小媳妇掷果盈车的对象。”
    李天青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笑道：“赵娘子才是别往心里去，你也是不拿我当外人，才会嬉笑怒骂都由心的，我该高兴才是。我也不想要刚才那份大太阳底下的风光，我最怕热的了，让我顶着大太阳游街，还要被那么多人看，我不知道得紧张局促成什么样儿，怕是要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整个人都红透了。”
    “所以我现在这样最好了，一样中了，名次还挺不错，但又没进前五十，不用顶着大太阳去风光，该我有的实打实的好处，却又少不了。这就跟那些做生意看起来不显山不显水，实则一点银子没比前头商家少赚，闷声发大财是一样的道理，我心里不知道多称愿呢！”
    只要他中了，回去后能有跟他母亲交涉的资本，能顺利娶到赵姑娘，一时的风光算得了什么？
    顾笙见李天青是真不介意，真不失落酸涩，想着有些人的确不好出风头，就喜欢中不溜丢的闷声发大财。
    遂点头笑道：“李公子真是豁达，你这样豁达，不愁以后不能越来越好。”
    “那就承赵娘子吉言了……”
    正说着，小二开始上菜了，食不言，大家便都举了筷，无声吃起来。
    等吃完饭，见街上的人潮总算慢慢儿散了，顾笙一行才回了客栈去。
    掌柜的殷勤的不得了，一见四人，便满脸堆笑迎上前道：“赵娘子、李相公、裴公子，不知晚间赵相公回不回来吃饭？今晚有新到的六月黄，我让大厨做了，给几位下酒吧？”
    又赞赵晟风仪无双，“这些年也看过十几二十来次新科秀才相公举人老爷们游街了，还真没见过赵相公这般年轻俊俏，风姿出众的，难怪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疯了。可惜她们都没机会了，赵相公已经有赵娘子这么好的娘子了！”
    顾笙也不知道赵晟回不回来吃晚饭。
    但知道掌柜的打着什么主意，这是一心把他们款待好了，好让他可以“打广告”不说，最好还能让赵晟乡试时，也来住他家的客栈。
    便也不客气，笑道：“正想六月黄吃呢，我和裴公子倒是吃过，但我家相公和李相公应该都没吃过。那就有劳掌柜的，晚上做些来我们尝尝吧。”
    喜得掌柜的忙应了，“我这就吩咐大厨去，晚上几位擎等着吃就是了。”
    顾笙几个这才各自回了房去。
    到得半下午，赵晟回来了。
    顾笙见他热得脸通红，顾不得先问他游街后又去了哪里，午饭在哪里吃的，先就去叫了小二送热水来。
    还让小二送了冰镇过的凉茶和西瓜来。
    赵晟的确热坏了，赶着洗了澡，又一气喝了几杯凉茶，才觉得缓了过来，顾得上问顾笙话了，“笙笙，上午你们之后去了哪里？那么热又那么嘈杂，你们就不该去的，中暑了可如何是好？”
    顾笙笑道：“我们还好，就晒了那一会儿，你才是一直晒着的。再说了，我若不去，又怎么能亲眼看一看我相公是如何的受欢迎，如何的让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疯了呢？”
    赵晟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没想到都会那么疯狂，不过听人说，往年也都是这样，可见并不是因为我。”
    还极有求生欲的立刻表忠心，“且我真的一直都目不斜视，除了经过笙笙你们跟前儿，余光忽然扫到了好像是你们，所以看了一眼外，其他时候我连眼珠都没动过一下的！”

 第261章 总算可以回报了

    顾笙忍笑，“真眼珠都没动过一下？你是知道我眼睛很尖，耳朵很灵，远胜常人的，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后再说？”
    “啊？”见赵晟真苦了脸，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逗你玩儿的。我知道你一直都目不斜视，毕竟那么多人看着，你肯定紧张得脑子都快一片空白了，天儿还那么热，你顾得上旁的就怪了。”
    赵晟这才吐了一口气，“笙笙你可再别开这样的玩笑了，心跳都快给我吓停了。我也不全是因为紧张因为热，我都有这世上最漂亮最好的老婆了，眼里哪还看得到别人？”
    顾笙哼笑，“看来不但求生欲越来越强，嘴巴也是越来越甜。好了，不说笑了，说正事儿。你们游街后又去了哪里，午饭在哪里吃的？我还以为你晚饭都未必回来吃呢，没想到这会儿回来了。”
    赵晟道：“就在布政使司吃的，大人们没列席，明儿的琼林宴他们才列席。不过学政大人单独见了前十名，问我们要不要参加八月里的乡试？说我们都是佼佼者，若能先见识一下乡试也挺好。其中有几位同科同场就表态，他们会参加，我和另几位却说自己火候还不够，想下科再来。”
    “学政大人最后还单独留我说了几句话，说我不急躁、不急功近利，下科再来挺好。这次院试之所以点我做案首，乃是因为我之前已经中了两元，其他州府前两科的案首都不是同一个人，正好我与前面几位同科的才学文章在伯仲之间，点谁做案首其实都行。所以便点了我，既是成就我的小三元，大人们说起来也脸上有光。”
    顾笙听得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小三元不止你想达成，大人们也希望能有人达成，其实说起来，更多是一种荣誉，是名声大过实际的荣誉吧？”
    赵晟“嗯”了一声，“说穿了就是这样了。我还听说，学政大人也是寒门出身，早些年吃了很多苦，才有今日的，想来，之所以点我，也多少有我亦出身寒门的原因吧？”
    顾笙道：“应该是了，只有同样出身的人，才会理解同类的不容易，也更容易共情。但你也别多想，学政大人不还说了，是因为你与前面几位的才学文章都在伯仲之间，才点的你吗？可见并不是因为大人们共情，首先还是你有这个实力，实至名归。不然光学政大人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还有其他大人们呢，总不能也都共情了吧？”
    赵晟笑道：“笙笙你放心，我没有因此多想，或是妄自菲薄。科考本来就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本来就有运气的因素在内，连夫子们都说，有时候考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次我算是六分努力，四分运气吧。”
    顿了顿，“所以学政大人才会说我下科再来挺好。还说我如今因为小三元及第，都盯着我的，要是乡试考得不理想，甚至名落孙山，肯定物议如沸，说什么的都有。倒不如回去再用三年功，争取三年后一举得中，名列前茅。”
    顾笙点头赞同，“这话挺有道理，也的确是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的，这下你可以彻底不用纠结了，学政大人肯定比你站得高看得远。”
    赵晟惭愧道：“还是笙笙你先骂醒了我，不然我没准儿仍钻牛角尖，在学政大人面前指不定也要大放厥词，那就真是贻笑大方了。笙笙，我以后再不会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顾笙笑着反问，“我要是没原谅你，你以为这会儿会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与你说话？万幸结果是好的，你也及时迷途知返了，就把这一茬儿揭过去，再不说了吧。”
    不待赵晟再说，已笑着直接转移了话题，“掌柜的说今晚有六月黄吃，咱们可都有口福了。这一路上遇上的掌柜都是如此的知情识趣，既为咱们生了心，更为咱们省了钱，还真是知识改变生活，知识创造财富呢！”
    赵晟听得笑道：“也亏得掌柜们都知情识趣，我才能觉得，自己好歹还是有点儿用的。”
    顾笙嗔道：“你这话有本事当着人前说去，看会不会气得都想撕了你。刚出炉的小三元、秀才老爷，才‘好歹还是有点儿用’？秀才老爷，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和炫耀哈。”
    赵晟失笑，“我哪有骄傲炫耀，我只是实话实说。别说跟笙笙你比了，便是娘和阿秀，这些年赚的银钱也远胜过我，我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花了家里那么多银钱，如今总算可以回报你们一二了……”
    “你这话回去后对着娘和阿秀说，对着我就免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才一心赚钱致富的，我从来就过不了苦日子，都是为了自己，才各种努力用心的。”顾笙打断了他。
    赵晟笑得感动又宠溺，“是是是，笙笙你不是为了我，你都是为了你自己，反正我心里知道就够了。对了，六月黄是什么？听笙笙你的口气，很好吃吗？”
    顾笙道：“是螃蟹，本来该九十月时才吃的，后来发现六月吃又是另一番风味儿，便流传了下来。挺鲜的，你晚上尝过就知道了……咳，我以前的确吃过，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果然是因为我出身来历不凡，而是另有原因。等以后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了，再与你说吧。”
    心里则暗暗嘀咕，难道以后每次遇上类似的情况，她都要再这样给赵晟解释一遍不成？
    可她的真实来历，又的确不能告诉赵晟，那也太离奇了……这是什么旷世难题！
    果然赵晟笑容一黯，笙笙真的是已经选择性遗忘了以前的事吗？
    她应该不是忘了，而是谁也没打算告诉吧，可他不是谁，他是她的相公、枕边人，是她最亲最近的人啊！
    好在赵晟已经很会开解自己了，笙笙就算现在不肯告诉他，总有告诉他那一天的，他且耐心等着吧。
    正好裴诀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阿晟，你梳洗歇息好了没？我有好些话想与你说，你收拾好了，就和嫂子去我屋里呗。”
    赵晟遂把心思都压下，应起他来，“收拾好了，这就去你屋里。”

 第262章 来者不善

    次日一早，赵晟与李天青便穿戴一新，去布政使司赴省府大人们的琼林宴去了。
    整场琼林宴有多热闹自不必说，此番所有榜上有名的新出炉的秀才相公们都是春风得意。
    之后几日，二人同样早出晚归，又赴了几场宴，便春风得意不起来，只剩疲惫了，偏还推辞不得，总不能赴了这位大人的宴，却不赴那位大人的。
    只好继续强撑着去应酬。
    顾笙与钟妈妈则在此期间，将各自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只等赵晟与李天青忙完，一行人便可以打道回家了。
    虽说顾笙喜欢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喜欢飞得更高，看得更远，但一离家就是几个月，她还真挺想家，挺想柳芸香和赵秀的。
    母女两个在家里，也在翘首以盼他们的回归了吧？
    这日上午，顾笙正打算约了钟妈妈再去买几样小玩意儿回来，掌柜的就亲自来敲门了，“赵娘子，有客人来找您，我给迎到了我们楼下的小花厅里。我瞧着，好像……来者不善，赵娘子要不等赵相公回来后，再去见她们吧？”
    顾笙又漂亮又和气，掌柜的想借赵晟的名头为自家揽客，她也只是让掌柜的免了他们的食宿，并未狮子大开口。
    还时不时会回掌柜的一些点心瓜果尺头什么的，实在大气又周到。
    掌柜的自然会在‘来者不善’时，毫不犹豫的站到顾笙这一边了。
    顾笙倒是挺好奇来者怎么不善的，“我们都是第一次来省城，人生地不熟的，照理也没机会与人结仇结怨，可能是掌柜的误会了？我这就去见见客人吧，见过自然就知道了。”
    难不成，是来求医的？
    可她自问自己的名声还真没大到这个地步。
    那，会不会是之前他们救治藏匿大皇子的事让人知道了？
    掌柜的已急道：“赵娘子真最好先别见。这也不是您没与人结仇结缘，麻烦就不会找上您的。算了，我直接与您说了吧，我瞧着来的应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赵相公那样的才学品貌，我要是女人，我都得动心……所以非得你们夫妻一起见对方，才能打消了对方的痴心妄想。不然你纵今儿打发了她，她肯定还会再找您的，不是白找麻烦呢？”
    顿了顿，“我家客栈以往也不少赶考的学子来住，这样的事，我多少见过几次。也曾有跟赵娘子一样，陪了相公一起来赶考的，但看的都是男人的态度。男人态度坚决的，人便很快走了，反之，哎……，赵相公与赵娘子这般恩爱，倒是不用担心，所以我建议一定要等赵相公回来呢。赵娘子听我的准错不了。”
    顾笙听得先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们救治藏匿大皇子的事让人顺藤摸瓜追查了来就好。
    随即便想翻白眼儿了。
    既然都知道赵晟已经娶了妻，她还连他赶考都陪着的，可见他们感情极好，居然还能找上门来，是想干嘛呢，哭着求着要与她“共事一夫”，还是直接想逼她自请下堂呢？
    那她更得下楼去，才好亲眼看一看对方的脸到底有多大了！
    顾笙正要说话，钟妈妈见她久不过去，索性自己过来了。
    听得掌柜的话，也是好气又好笑，“这叫什么，人不要脸，鬼都害怕？知道赵相公都娶妻了，还有脸找上门来，我要是她家大人，立马腿给她打折了我！”
    自告奋勇要陪了顾笙一起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多尊贵的大户人家。”
    掌柜的也算阅人无数了，自然看得出裴诀出身不凡，所以跟前儿服侍的妈妈也一身的气派。
    至于顾笙与赵晟，看起来出身倒是都寻常，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赵娘子一看就不是个怕事儿的，赵相公更是前途无量，真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可怕楼下那来者不善的主仆几个的，毕竟有理走遍天下，心虚理亏的可不是赵娘子。
    见顾笙与钟妈妈都一副立马要下楼去的架势，遂也不再多劝，只道：“那我这便给二位带路吧。好歹也是咱们的地盘儿，也不至于真吃了亏去。”
    顾笙与钟妈妈便由掌柜的带着，去了楼下的小花厅里。
    就见当中的圈椅里坐了个戴着帷帽的华服女子，看不见她的脸，但不用看清她的脸，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她一身无形的气焰。
    她旁边则站了两个满脸冷沉的中年妈妈，还有两个华服丫鬟。
    一见顾笙进来，两个丫鬟先就极失礼极放肆的上下打量起她来，打量之后撇了嘴，“是有几分姿色，难怪听说与赵相公感情还行。但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给小姐提鞋都不配！”
    顾笙算是明白掌柜的为什么要说‘来者不善’了，从主子到奴才，都一眼可见的傲慢无礼，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有恃无恐呢？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她这儿都是先撩者贱，当然犯不着客气。
    顾笙直接冷冷道：“你们倒是配给人提鞋，所以好生提一辈子的鞋，好生当一辈子的奴才吧！”
    “你！”
    两个丫鬟只当她是个寻常村妇，光一见她们这副气派，就要吓傻了，随后自然便是她们说什么，她便应什么，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了。
    却不想顾笙不但比她们预想的漂亮，还半点没有她们预想的畏缩卑怯。
    反而一身寻常衣妆也不掩气度风华。
    也半点不怕她们，张口就是反唇相讥，哪像个村妇，说她是微服了的千金名媛都不会有人怀疑。
    两个丫鬟霎时都恼羞成怒，气红了脸，“果然是无知村妇，粗俗无礼，我们是与我们家小姐说话儿，与你何干？你凭什么插嘴，凭什么骂人呢？赵相公那样玉一样的人儿，竟然娶了你这么个泼妇，真是可惜了！”
    顾笙气极反笑，“到底谁粗俗无礼，谁自己心里明白。再说我也没指名道谢，是某些人自己要上赶着来挨骂的，怨得了谁？”
    不想再与两个蠢丫头多说，看向了她们的主子，“这位小姐有话就直说，我时间有限。你若还不说，而是由得你养的狗乱叫乱吠，我便不奉陪了！”

 第263章 你倒是端罚酒来

    两个丫鬟听得顾笙竟骂她们是狗，越发生气了，“你骂谁是狗呢？村妇，泼妇，真是丢尽了赵相公的脸！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我家老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
    “闭嘴！”
    话没说完，已让一个妈妈给沉声喝断了，“再敢叽叽喳喳，就立刻滚出去！以后也不许再到小姐跟前儿伺候，省得带坏了小姐！”
    两个丫鬟立时如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不敢再说了。
    那妈妈这才看向顾笙，沉声道：“赵娘子，这是两千两银票，全国通兑，您去了哪里都可以放心。要是还不够，您也尽管说，我们家小姐可以再给您补上，管保您这辈子都不用再为银子发愁。至于条件，就一个，您自请下堂，离开赵相公，您应该没问题吧？”
    一边说，一边已打开了旁边的匣子。
    就见里面满满都是银票，不是她看不起人，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别说拥有了，一辈子连看都没看见过这么多银票，自然赵娘子区区一个村妇，——哪怕这个村妇与她们事先想象的不一样，但也可以保证她肯定没见过！
    顾笙见对方满脸的轻蔑与得意，冷嘲一笑，道：“我跟我相公日子过得好好的，且傻子都知道，以后我们的日子还会越过越好，我凭什么要自请下堂，凭什么要离开？我离开了，才好给你家小姐腾位子吗？”
    “真是可笑了，这世上只剩我相公一个男人了不成？没见过上赶着当小三儿还这么嚣张的，你家小姐这么不要脸，她爹娘知道吗？还是抢来的男人更香，亦或是你家小姐想男人想疯了？！”
    对方妈妈霎时也气得是脸红脖子粗，“赵娘子还挺伶牙俐齿啊，看来你是有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顾笙仍是满脸的讥诮，“是啊，我的确不想吃敬酒，想吃罚酒，你倒是端了罚酒来，看能不能给我灌下去！”
    对方妈妈咬牙冷笑，“那你可别后悔！原是我家小姐好心，想着你到底照顾了赵相公一场，也不能让你什么都落不着，才决定把自己多年的体己都给你，保你余生无忧。结果你却如此不知足，那就别怪我家小姐不近人情，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都落不着了！”
    不待顾笙说话，又道：“赵相公早就见过我家小姐了，也只有我家小姐这样的人品才貌和出身家世，才配得上赵相公，才能帮助赵相公飞黄腾达，将来为官为宰。你既不识相，非想吃罚酒，那就等着赵相公回来后，给你一纸休书吧。到时候你人也没得着，银子也没得着，可就悔青肠子也迟了！”
    顾笙脸色终于变了，“我相公早就见过你家小姐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一直没说话的钟妈妈则似笑非笑道：“你家小姐到底什么出身家世，竟能帮助赵相公为官为宰？这么大的口气，不说公主，怎么着也得是个郡主县主的之类的吧？真是失敬了呢！”
    对方妈妈方才就看见钟妈妈了，但因她的注意力都在顾笙身上，压根儿没细看过钟妈妈。
    这会儿一细看，才发现钟妈妈从仪态都举止，都透着不凡，不是有经年底蕴的人家，用不起这样的妈妈。
    又听钟妈妈张口就是‘公主郡主县主’的，心下不由打起鼓来，不会惹到什么惹不起的人吧？
    然转念一想，这是她家小姐与赵娘子之间的事，说到底与旁人何干，只要赵娘子识相，同意自请下堂，问题自然解决，旁人自然也是想管都管不着了。
    遂不再看钟妈妈，又看回了顾笙，笑道：“怎么，赵相公竟没告诉赵娘子吗？也是，这种事叫赵相公怎么好说的，从来此类事，也的确都是当妻子的最后一个才知道。”
    “不过现在你知道也不算晚，所以要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是你，就会识相的拿了银子走人，那以后还有的是好日子过；真等到赵相公最后的情分也让你磨光了，直接给你一封休书，你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看赵娘子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还是想清楚了再说吧！”
    顾笙的讥笑已又回到了脸上，“我相公无意见到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以他的性子，当然不会告诉我，毕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怕转头就已忘到了脑后去。”
    “何况我相公还未必真见过你家小姐，他怕是连你家小姐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吧？那日游街我也去了，离得那么远，你家小姐倒是的确见到了我相公，不然也不会有眼下最一出了。我可相公有没有见到你家小姐，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还当那天全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只是做了个短暂的美貌，不会有人真把梦带入现实生活中去。
    倒不想，还真有人带入了进去，还直接找到了她面前来，想让她“退位让贤”，这样的奇葩，还真是活久见！
    对方妈妈见自己说了半天，顾笙仍是不慌不乱。
    不由有些气急败坏了，“看来赵娘子是嫌银子少了？也行，那就再给你添五百两，一共给你二千五百两，凭你自己，这辈子连见都见不到这么多银子，你总满意了吧？”
    顾笙都快烦死这面目可憎的老婆子了，冷冷道：“对于你这样的奴才狗腿子来说，二千五百两当然一辈子都见不到，对于我来说，却轻而易举。你们既然能打听到我跟了我相公一起来赶考，能找到这里来，怎么就不顺便打听一下我有什么本事，不顺便打听一下我有多能赚呢？”
    “何况我相公已经是秀才了，将来还会是举人、进士，还会出仕为官，我只要一直是他妻子，他的一切便都是我的，那得多少个二千五百两了？等他将来给我挣下了凤冠霞帔，那更是无价之宝，拿了银子都买不来的。我是疯了，才会为了区区二千五百两，就丢西瓜捡芝麻吧？你们不会以为自己是傻子、蠢货，这世上所有人便都跟你们一样的愚蠢吧！”

 第264章 好强的气场

    “你！”
    对方妈妈彻底被顾笙气炸了，“看来你是真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
    话才起了个头，冷不防已被一个声音打断：“闭嘴！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到底养你们何用！”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直坐在当中圈椅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的人终于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帷帽，露出了她的真容来。
    却是个十六七岁，生得极美，就像朵带刺玫瑰般娇艳的女子。
    不但美，还显然出身真的富贵，只从她额间至少价值千两的红宝石吊坠，已可见一斑。
    可惜一开口，却比她的狗腿子还要讨厌，“顾氏是吧？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小姐比？相貌、才情、家世……也不怕告诉你，本小姐姓郭，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这城里姓郭的哪家最尊贵，自然就知道本小姐是谁了。”
    说着轻笑一声，“你可能以为你至少相貌比本小姐强吧？偏偏你最看重的东西，于本小姐这样的大家千金来说，却是最次要的。我们生来便什么都有，生来便一切都是最好的，有没有好相貌，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如此，本小姐最不看重的相貌也并不输于你，你自己说，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小姐比？”
    顾笙得忍了再忍，才能忍住不一巴掌拍死眼前这只讨厌的苍蝇。
    她轻轻一笑，道：“那我也至少有一点比郭小姐强，我的相公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万中无一的俊俏、万中无一的才情，还有对我绝无仅有的真心。若不然，也不会引得郭小姐如此疯魔，连脸和礼义廉耻都不要，直接找上门来，以为可以逼得我退位让你了！”
    郭小姐脸色霎时变了几变。
    贱人嘴还挺硬，真以为她奈何不了她了？
    冷笑一声，又道：“那也只是你当初运气好，早早嫁了赵相公，不然岂能轮到你？赵相公这么俊美、这么才高八斗的男子，就该娶一个能带给他最大助力的妻子。你若识相、若真喜爱他，就该自觉下堂，不要再耽误他，那他还能记你最后一分好。真等到情分耗尽时，他直接给你一封休书，你可就后悔也迟了！”
    顾笙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话，你们主仆就没有更新鲜点儿的说辞了？还以为你家只有丫头婆子蠢，原来，呵……”
    她是真的快要忍不住给这女人几巴掌了。
    问题现在还不知道她家到底什么来头，万一真的很显赫，给赵晟惹下不必要的麻烦乃至祸事来，才真是后悔也迟了。
    郭小姐让顾笙最后那声饱含轻蔑与不屑的“呵”刺激得快炸了，“你这贱人，本小姐好心与你分说，你既听不进去，那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反正你这样的村妇贱民，本小姐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你死了也是白死！你既非要见了棺材才掉泪，本小姐就成全你！”
    顾笙冷冷道：“你打算怎么成全我？杀了我，还是怎么着？可惜这是省城，这里也不是你们郭家，还轮不到你一手遮天，草菅人命！”
    顿了顿，“我不想再听你们废话了，也不想再看见你们。你们要是再敢来烦我，再敢烦我相公，乃至打我相公的主意，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的。我说到做到，不信你们就尽管一试。滚！”
    一边说，一边已调动异能，毫不掩饰的释放出了杀气。
    立时郭小姐也好，她那几个丫头婆子也好，都本能的后背发起冷来，浑身的汗毛也是直竖，就跟忽然被毒蛇猛兽盯上了，马上就要成为它们的嘴下亡魂了一般。
    便是钟妈妈这个自己人，也是霎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暗暗吸气，赵娘子好强的气场！
    片刻之后，郭小姐最先撑不住了，“本……我不是真的想杀你，我就是吓唬你的。我也是真的、真的喜欢赵相公，自那日游街第一次见到了他，我就睡里梦里全是他了，之后，我又见过他两次，就更是……难以忘记了。”
    “你既不愿拿了银子离开他，那也、也行，往后便我大你小吧。看在你到他身边比我早的份儿上，我可以与你分享他，将来我的嫁妆我的银子乃至我的人，你也都可以与我分享，那你便这辈子都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只是一点，将来他可以封妻荫子了，凤冠霞帔得是我的，毕竟我娘家给他的助力，肯定是你给不了的，怎么样？”
    郭小姐的确是那日游街时，第一次见到的赵晟。
    之后便再忘不了，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嫁给赵相公，一定要做赵相公的妻子！
    却不想派了人一打听，赵相公竟早已娶了亲，——他明明就还那么年轻，长得又那般的俊美无双，还一身的才学，却偏偏早早就娶了亲，到底怎么想的？
    再一打听，他不但娶了亲，还连赶考都不忘把妻子一并带上，可见夫妻感情有多好；他的妻子也据说非常的美貌能干，所以才能把他的心拢得死死的。
    那她还有什么希望？
    岂不是只能放弃了？
    不，她才不要放弃，打小儿她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等不到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郭小姐想来想去，先想出了一个主意来。
    可惜她一连制造了两次机会，在各府的宴席上“偶遇”赵晟，赵晟都是当没看见她一般，直接就走过去了。
    她安排了人到他面前暗示，只要他选对了路，完全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之类，他也是连听都懒得听完，已直接走人了；要么便是与人夸奖他的妻子是如何的好，他这辈子能娶到她是如何的幸运。
    郭小姐只好又想了一个主意——直接找顾笙，以银子和权势软硬兼施压得她知难而退，自请下堂，那她不仍能得偿所愿了？
    这才会有了今儿郭小姐主仆一行来找顾笙这一出。
    可惜顾笙不但不是想象中的无知村妇，一吓就软，反而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根本软硬都不吃，郭小姐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谋共事一夫了。
    反正只要她进了门，凭她的手段和娘家助力，不出一个月，便能逼得贱人再没有立足之地，到时候，赵相公便是她一个人的，她便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了！

 第265章 到底有什么大病

    ‘往后便我大你小’？
    顾笙已是无语至极。
    这位郭小姐脑子里到底是有什么大病，才会蠢到这个地步，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是以为她有什么大病，才会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当，反而跑去当小妾？别说她做小了，便是姓郭的自甘堕落愿意做小，她都不会答应，她一个人独占自己的老公不香呢？
    简直神经病！
    顾笙想着，已冷冷道：“我这辈子只会有我相公一个，那他这辈子自然也只能有我一个。别说你不是公主郡主，就算你真是公主郡主，就算今日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与人分享相公，更不会把自己的相公拱手相让！”
    “不就是发财升官吗？我告诉你，我到了哪里，都能挣来大把的银子，养活自己，养活亲人。不像你，长这么大凭自己的双手挣过一文钱吗？没有了父母家族的庇护，若不是你刚好投了个好胎，你以为你算什么？我相公也一样，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中小三元，将来自然也能顺势出仕升官，光耀门楣，封妻荫子。犯得着委屈自己，与你这样不顾礼义廉耻的人为伍？”
    一席话，说得郭小姐郭宓再是如何压制自己的怒火，再是如何告诉自己看远点儿，一时的忍让算不得什么，还是再次要炸了。
    这个贱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难不成，她还想做大，让自己堂堂指挥使千金做小不成？
    她想得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郭宓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忍不住满腔的恶言，道：“就凭你自己，能挣来多少银子？聪明的人都是用银子挣银子，只有蠢人才凭双手挣银子呢。同样，不是做个七八品、六七品的芝麻小官，就叫做官的，不做到四品以上，拿什么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倒也是，你一个村妇，怕是以为你们当地的县令已经是大官了，根本不知道区区一个县令，什么都不是。”
    “但你不知道，赵相公却是肯定知道的。现在是你年轻貌美，他不会后悔，将来等你人老珠黄后，你敢保证他还不会后悔？他失去的，你根本想象不到到底是什么，将来他后悔了的后果，我也敢保证肯定是你承担不了的，你……”
    顾笙实在不耐烦听了。
    冷冷打断了她，“郭小姐，你废话真挺多，口气也真挺大的。当然，你最牛的还是你的脸皮，厚得绝对是我生平之所未见。你到底喜欢我相公什么？就凭他长得好，才中了小三元，你就睡里梦里都忘不了了？那这世上比他好看、比他才学好的人多了去了，你找那些人去吧，不要再来烦我们。否则，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顿了顿，“有些东西你应该还没打听到，毕竟我只是在我们镇上出名，在我们县里小有名气，还不至于名声大到省城来。所以我直接告诉你吧，我力气很大，能徒手打死野猪，我还是个大夫，敢剖开产妇的肚子，将孩子从产妇肚子里抱出来。这样的人，你们觉得我会怕你们，说对你们不客气只是吓唬你们吗？惹急了我，什么事我都干得出来，不信你们就只管一试。好走不送！”
    能徒手打死野猪？
    还敢活活剖开产妇的肚子，将孩子从产妇肚子里抱出来？
    郭宓与她的丫头婆子都唬得变了脸色。
    想说顾笙肯定是吹牛的，吓唬人的，她们才不会信她的鬼话。
    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到了刚才那种忽然如被毒蛇猛兽盯上的可怕感觉。
    然后又不约而同生出了顾笙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不是吓唬她们的感觉来，哪怕她长得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但她们就是相信，她真的能打死野猪，她也真的敢杀人！
    郭宓终于不敢再纠缠下去了。
    却仍不甘心就这么白跑了一趟，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我知道道理你都明白，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儿考虑，等你考虑好了，我们再谈也不迟。”
    才戴上帷帽，带着自己的一众狗腿子，再不复一开始时的气焰，狼狈离开了。
    钟妈妈见人终于走了，“呸”了一口，才与顾笙道：“赵娘子且别生气，跟这样的人生气都是抬举她。也别担心她还会再来，她不是说了，她姓郭，是这城里姓郭的人家里最尊贵那一家的吗？待会儿问问掌柜的，应该就能知道她是哪家的了。”
    “知道了她是哪家的，再把事情传到她家里长辈耳朵里，不信她家里长辈不会责骂惩罚她。应该还会把她关起来，省得她再干出跟今日一样枉顾礼义廉耻的事来，如果她的家族真如她所说那般尊贵的话，所以赵娘子只管放心吧。”
    顾笙轻嗤一声，“我不是很生气，也不担心她还会再来，她就是一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而已。我就是觉得荒谬，觉得可笑，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钟妈妈何尝不觉得荒谬可笑，道：“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可笑的事。还是大家千金呢，也不知家里怎么教养的，连小门小户的女儿且不如，我要是她家里长辈，趁早打死了她是正经，省得回头还不知道要给家族惹出什么祸事来。”
    正说着，掌柜的探了个脑袋进来，“那个，赵娘子、钟妈妈，二位没事儿吧？我家小二刚才避让不及，让那位小姐抽了一鞭子，皮肉破了好长一道血口子，我放心不下二位，所以来瞧瞧……”
    顾笙听得郭小姐竟抽了小二鞭子，气得直想骂人。
    她刚才怎么不抽她呢，有本事就抽她呀，看她怎么回敬她，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罢了！
    顾笙正要说话，钟妈妈已在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由她来开口后，先道：“我们都还好，小二哥没事儿吧，我那里有上好的药油，回头劳掌柜的替我们送一下给您家小二哥啊……谢什么，您平日对我们照顾还少了？本来小二哥也算是受了我们牵连，就更应该了。”
    顿了顿，“对了掌柜的，这省城里姓郭的多吗？最尊贵的又是哪一家，您见多识广，肯定知道吧？”

 第266章 人憎狗嫌

    掌柜的见问，想了想，道：“城里姓郭的的确不少，但最尊贵的，只有一家，便是三司之一的都指挥使郭将军家了。钟妈妈怎么忽然想到问他们家了？”
    钟妈妈心里一紧，笑容勉强起来，“也不是忽然想到，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算了，掌柜的也不是外人，我就与您直说吧。刚才那群人，说她们家小姐姓郭，还说他们家是这城里姓郭的人家里最尊贵的一家，所以我才问您呢。这不是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下了什么大麻烦来吗？”
    掌柜的已是变了脸色，“她们真说她们家小姐姓郭？那的确麻烦不小。”
    钟妈妈忙道：“这话怎么说？难不成，方才那一位，就是您才说的那位郭将军家的小姐呢？会不会弄错了，郭将军那样的大人物，肯定不只一个女儿，加上叔伯兄弟家的侄女们，郭小姐就更多了。那样的豪门大户，也肯定不会有这般不讲规矩的小姐，我觉着要么是我们弄错了，要么就是瞎充字号的。”
    话音未落，掌柜的已道：“您不知道情况。郭将军膝下就只一个女儿，是他这些年来最宠爱的如夫人所生，自来爱若珍宝，便也难免养得……咳，骄纵些。这些年干的出格事儿也多了去了，那个名声嘛……反正城里好多人都知道的。”
    钟妈妈想到郭小姐那副人憎狗嫌的样子，不由暗忖，这才‘难免养得骄纵些’呢，掌柜的说话可真含蓄！
    见顾笙也明显一脸与她“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又道：“就算郭将军再宠爱女儿，不还有郭夫人呢，郭夫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不成？坏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名声，而是整个郭家的。”
    掌柜的压低声音，满脸的八卦，“这您和赵娘子就不知道了吧？城里倒是人人都知道。说是当年郭将军的如夫人生了女儿后，很快又怀上了一胎，大夫瞧过后还都说是儿子，那如夫人便越发得意，连郭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郭将军呢，也是个色迷心窍的，听说竟打算宠妾灭妻。”
    “可惜郭夫人娘家势大，郭夫人的母亲直接带人上门，一顿板子下去，如夫人腹中的孩子便没了。还给如夫人灌了一碗药，也不知是什么药，反正这些年如夫人再没生养过。郭将军大怒，嚷嚷着要休妻，当然没休得成，郭夫人可生了三个儿子呢，娘家又势大。反正事情当时闹得城里都知道了，最后依然不了了之。”
    “打那之后，郭将军便越发将如夫人母女宠上了天。郭夫人却是再不管她们母女，更不教养郭小姐，听说从不许郭小姐出现在她面前，年夜饭都不例外的。连我们这些人都能知道的事儿，城里的大户人家自然都知道，所以郭小姐的婚事，一直都没有着落……她、她不会真是因为这事儿，才来见赵娘子的吧？”
    钟妈妈苦笑一声，“您可真是神机妙算。我就说嘛，好好的一个豪门千金，何以这般的没脸没皮，就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敢情是打小儿失于教养，敢情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又哼道：“别说大户人家知道她们的破事儿后，不肯娶这样的媳妇了，就是但凡知道礼义廉耻的小门小户，也不肯娶的。真是好厚的脸皮，都这样了还敢出门，我要是她，连房门都不好意思踏出半步了！”
    顾笙听得好笑，道：“妈妈都说她没脸没皮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能是觉着，有郭将军护着，她能这样肆无忌惮一辈子吧？”
    掌柜的却低道：“我觉着应该不是。郭夫人的三个儿子都成器，早就孙子孙女满堂了，郭将军却还能活多少年？郭小姐不趁现在郭将军还在，自己也还年轻貌美，找个好夫君，等将来郭将军不在了，可就……”
    “正好赵相公前途无量，人品才貌都好，还不知道她们母女的这些事儿，可不是最好的人选么？可惜赵相公已经有赵娘子这么好的妻子了，岂能轮到她，赵相公知道她的名声和各种破事儿后，也肯定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她只能做她的白日大梦了！”
    顾笙见掌柜的明显对郭小姐不屑鄙视至极，说心里话，还挺痛快的。
    毕竟后者真的太烦人了，上赶着当小三儿还当得那么嚣张，被骂得再难听都是活该。
    但她们到底不便与掌柜的交浅言深，什么都说，什么都听，省得横生枝节。
    遂笑道：“多谢掌柜的告知我们这些，不然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还真不知道往哪儿打听去。不过人既已经走了，应该也不会再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还请掌柜的千万替我们保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掌柜的忙道：“赵娘子怎么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刚才您和钟妈妈又是怎么打发走她的，二位不知道，她素日跋扈得很，只要她看上的，不管是什么，都要不择手段弄到手的，我怕……”
    怕郭小姐还会再来，虽然她名声烂大街，人人说起都一脸的鄙夷不屑，他也不例外。
    但她若真要发起怒来，郭将军又宠她，后果也肯定不是他区区一个平民客栈掌柜的承受得起的。
    不过赵娘子和钟妈妈倒是厉害，今儿竟能毫发无伤的把人给打发走，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顾笙能理解掌柜的的担心，道：“我们与她据理力争，她明显又是悄悄儿来的，肯定不敢把事情闹大了，以免更多人知道，让她的名声雪上加霜，自然只能走人了。至于后面，她怎么都达不到目的，当然只能罢手了，这可是省府，还轮不到她无法无天，您只管安心吧。”
    钟妈妈也跟着道：“我们不日就要离开了，等我们离开后，她便仍未罢休，却已找不到人，自然也不能再找掌柜的的麻烦，您就安心吧。”
    掌柜的不好意思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纯粹是担心您二位，怕二位吃亏，万幸二位都好好儿的。我也不会乱说的，赵娘子只管放心吧。”
    顾笙便谢了他，与钟妈妈上了楼去。

 第267章 丝毫的险都不能冒

    等回了房间里，顾笙才问钟妈妈，“钟妈妈知道都指挥使是几品的官吗，听起来好像很不小？我只约莫知道是个武官，旁的便不清楚了。妈妈若是知道，还请告诉我。”
    钟妈妈道：“我也只知道些皮毛。每个省都设了三司，布政使司管政务、按察使司管刑名、都指挥使司管军务，其中布政使是正二品，按察使和都指挥使是从二品，都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顾笙明白了。
    也就是说，郭小姐的父亲郭将军便是本省的军务一把手了。
    难怪她那么嚣张，从来谁的拳头硬谁说话便管用，虽然上头还有布政使，但许多时候，布政使只怕也要看郭将军的脸色行事吧？还真有横着走的资本呢！
    顾笙明白后，便皱起了眉头，“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了。谁知道这么个嚣张的人，上头又还有座这么大的靠山，回头还会干出什么事来？我惹不起，躲还不成吗？不过这郭将军也是搞不懂，连我都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这到底是在爱女儿，还是在害女儿呢？”
    钟妈妈道：“这谁知道呢，可能在他眼里，他女儿又乖巧又孝顺，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也说不定。谁还敢到他面前说闲话，谁还敢把他女儿名声是如何糟糕的传到他耳朵里去不成？不过赵娘子说得对，我们是该尽快离开了。万一郭小姐回去又哭又闹的，郭将军索性替她出这个面，可就麻烦了。”
    顾笙皱眉，“就算郭将军肯替她出这个面，也不能强抢民男，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好歹这么大个将军，应该还是要脸的。
    但面上不好做的事，私下里做却是无妨的，所以顾笙更担心的是暗箭难防。
    钟妈妈见顾笙果然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得叹一口气，“那万一不是强抢，是牛自愿要喝水的呢？我说句赵娘子不爱听的话啊，这么条捷径摆在眼前，真正可以少奋斗二十年，甚至都不止，这世上怕是哪个男人都得动心吧？”
    “毕竟男人都是有野心的，赵相公……也不能例外。那要是知道了郭小姐背后有这么大座靠山，郭将军又亲自找到了赵相公，谁就敢保证赵相公不会，咳，改变呢？我知道赵娘子与赵相公夫妻情深，我也由衷的希望二位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但任何事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尤其这种事，我觉得赵娘子最好一丝一毫的险都不要冒。”
    感情也好，人性也好，都太复杂了，她活了大半辈子，已经见过太多太多。
    本来这话也不该她来说，明明赵娘子与赵相公感情就那么好，倒显得她是在挑拨离间似的。
    但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赵娘子实在是个难得的，她便忍不住多这个嘴了。
    顾笙这下明白了，也由衷感激起钟妈妈来，“多谢您的好意，若不是拿我当自家的小辈，您又怎么会与我说这般推心置腹的话？我会都记在心里，一辈子不忘的。”
    就算她信得过赵晟，知道他绝不是那样的人，绝不会干那样的事，连万一都不会有。
    钟妈妈见顾笙没误会自己，眼里就有了笑。
    又道：“本来我还想着，知道了她是哪家的小姐，设法把事情传到她家长辈耳朵里，也就迎刃而解了。可现在郭夫人根本不管她，也不怕她败坏自家的名声，肯定是吃准了这么多年下来，省城里所有人家已将他们母子几个和郭将军父女加那位如夫人，早早区分了开来，无论郭将军郭小姐做什么，都再影响不了他们。”
    “那便真只剩下躲这一条路可走了。就算赵相公才中了小三元，风头正盛，也不是咱们理亏，但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还亏得赵娘子气势过人，镇住了她们主仆，赶走了她们，要是……”
    “要是什么？”裴诀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钟妈妈的话。
    钟妈妈忙笑道：“大爷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诀道：“我闲得无聊，打算出去逛一会儿，所以过来与嫂子和妈妈说一声。你们说什么呢，我好像听见什么权势、赶人之类的，可是有谁找事吗？”
    顾笙见裴诀满脸的跃跃欲试，暗暗腹诽，阿诀哥只差明说他巴不得有人找事了，这是多无聊？
    以他那性子，还是别告诉他这么气人的事的好，省得他一气之下，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
    顾笙便打算随便拿话岔过去。
    钟妈妈却已先道：“是有一位郭小姐那日游街时，见到了赵相公，很是爱慕，所以特地找上了门来，还……”
    直接把事情与裴诀说了一遍，“若不是她们一开始就低估了赵娘子，因为轻敌让赵娘子占得了先机，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又被赵娘子的气势压得死死的，只能灰溜溜的走人。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说不定，赵娘子和我也要跟那个小二哥一样，直接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了。”
    “她敢！”
    裴诀俊脸已是黑如锅底，“不过一个从二品都指挥使的庶女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郡主，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我这就找她老子去，让她老子好生管教她，她老子若不肯管，那便怨不得别人替他管了！”
    说完便一甩袖子，大步出去了。
    急得顾笙忙叫道：“阿诀哥你等一下，你别冲动，你回来……”
    却是哪里叫得住，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眨眼间已消失不见了。
    钟妈妈倒是一点儿不急，“赵娘子别担心，我家大爷好歹也是郡王嫡长子、宗室子弟，郭将军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顾笙皱眉，“就算不会把阿诀哥怎么样，怕也不会卖阿诀哥的面子，说不定还会恼上阿诀哥呢？阿诀哥自己都不容易了，妈妈又何必让他再掺和进这些破事儿来。我知道您和阿诀哥都真心待我们，但真的没必要如此，不是说了，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钟妈妈却是笑了，“我没有赵娘子说的这么好，我肯定首先还是为我家大爷考虑的。”

 第268章 一举多得

    顾笙又不明白了，“为阿诀哥考虑？”
    单就这事儿，钟妈妈能为阿诀哥考虑什么，不是该惟恐他知道了生事，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阿诀哥的处境可连她和赵晟都知道的尴尬艰难。
    钟妈妈已又笑道：“赵娘子很疑惑吧？我这就为您解惑。我家大爷再不受京里待见，也是宗室子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那他亲自找上门，郭将军多少总要给面子，好生管教一番女儿，不就能解赵娘子和赵相公的眼前之忧了？”
    “郭小姐既那般的骄纵跋扈，就算当时被您镇住了，回去后一想，肯定会恼羞成怒，谁知道会去郭将军面前下什么话，谁知道后边儿她又会做什么？我刚才就在想，便是我们尽快离了省城，只怕也是没用的。”
    顾笙听得点头，“这倒是。虽说我一直在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但对那些肆意妄为惯了的人来说，可能真是躲也没用。”
    钟妈妈道：“就是这话了。所以只能直接面对了，也是防着郭小姐恶人先告状。郭将军肯定还是要脸的，也比郭小姐省得利害关系，他肯管教女儿，咱们短时间内，应该就可以无忧了。”
    顾笙皱眉道：“问题是，人都是护短的。郭将军既那么疼爱女儿，万一因为阿诀哥上门声讨他女儿的丑事，他迫于阿诀哥的身份；迫于事情一旦败露，连他都跟着丢脸，女儿也更不可能嫁到好人家了。不得不给阿诀哥一个交代，就因此恨上了阿诀哥，可如何是好？以他的权势，要让一个死得悄无声息，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钟妈妈也皱起了眉头。
    片刻才道：“应该不至于。我家大爷是宗室，赵相公也才中了小三元，都不可能死得无声无息。他都从二品了，怎么可能因为一时气不过，就冒这么大的险？本来只要他答应管教女儿，不叫女儿再生事，事情就可以无声无息解决好的。”
    “但他怎么想都气不过，觉得大爷简直多管闲事应该还是会有的，那要怎样才能给大爷一个教训呢？他不好出手，京里却是有人好出手的，譬如大爷的父亲。那只要郭将军一封书信送到我家王爷手上，大爷不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了？”
    顾笙惊得差点儿叫出来，“妈妈这到底是在为阿诀哥考虑，还是在害他？你还嫌他被他那位所谓的父亲嫌弃得不够，恨得不够呢？”
    要不是这几个月以来，她见惯了钟妈妈是如何心疼裴诀的，也算信得过她的人品了，都想直接问她到底是什么居心了！
    钟妈妈已苦笑起来，“嫌弃也好，恨也好，至少比直接忘了，直接不闻不管的强吧？现在是太妃还在，对大爷好歹也有几分疼爱之心，大爷还有回去的希望。等将来太妃不在了，大爷又该怎么办，就真在石竹窝一辈子不成？”
    “大爷是原配嫡长子，本来那些就该是他的。当然，到了这个地步，爵位应该是没希望了，可家产总该有大爷一份儿，也该为大爷谋个前程吧？大爷可还没娶亲生子，难道将来就随便娶个妻子，儿孙也只能生来就矮人一头，祖祖辈辈都得看那个毒妇母子的脸色，低人一等吗？那我便是死了，也没脸见先王妃去……”
    说到后面，再忍不住红了眼圈，声音也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顾笙这才明白了过来。
    钟妈妈这是想着“黑红”也是红，总比无声无息的好吧？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顾笙片刻才道：“那要是郭将军不告阿诀哥的状，不请你家王爷出手呢？本来理亏的就不是阿诀哥，不是我们。”
    钟妈妈道：“不告也挺好，至少能替赵娘子和赵相公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大爷是真的拿您二位当亲人看，我也是真的敬重感激您二位，当然乐于见到这样一举多得的结果。大爷自当初收到了京中的信，心里也一直憋着气的，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我就是知道，能让他借此机会出口气，也挺好的。”
    “若能告，就更好了。信送到京里，迟早总能传一两句到太妃耳朵里，说不定太妃就因此想到大爷，发话接大爷回去了呢？所以这事儿我怎么想，都觉得是好处大于坏处的，当然要支持大爷去了。”
    顾笙听得叹息，“阿诀哥能有您替他如此筹谋打算，也算是幸运了。只是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您最好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你家太妃若真有那个接阿诀哥回去的心，早接了，又怎么会拖到现在？孙子再亲，还能有儿子亲不成？”
    “何况她的孙子也不止阿诀哥一个，那个女人的儿子，同样也是她孙子。一边是日日都在眼前的儿子加孙子孙女，一边是几年都没见过了的孙子，哪边重哪边轻，还用说吗？所以……”
    顾笙死不说了，但已足够钟妈妈明白她的意思了。
    道：“道理我心里都明白，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总要试一试。这几年大爷送去京里的信也好，年节礼也好，有那个毒妇从中作梗，王爷又默许，根本就到不了太妃手里。久而久之，大爷的心也淡了，直接不肯再送信送东西了。”
    “弄得现在京里好些人家，怕是根本都忘了荣安郡王府还有个原配嫡长子了吧？我就一个老妈子，什么都替大爷做不了，也就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看能不能好歹多提醒几个人我家大爷的存在了。”
    顾笙听得心里酸酸的，火气也是越来越大。
    什么狗屁父亲、狗屁家族嘛，明明阿诀哥就是无辜的，他也是受害者，凭什么这样对他？
    凭什么他只是想回自己的家乡，都这么千难万难！
    顾笙忍不住道：“钟妈妈，京城又不是他荣安郡王的京城，不是那个女人母子的京城，凭什么他们不让阿诀哥回去，阿诀哥就不能回去了？只要阿诀哥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他不想回去时，谁也休想勉强他，与旁人何干？”
    “这话我相公早就对阿诀哥说过的，他心里说不定也自有想法，您也别太忧心了，回头问过他的想法和打算后再说吧……我好像听见我相公的声音了……”

 第269章 把脸给他们扇肿

    钟妈妈很快也听到赵晟和李天青的声音了，忙打住了与顾笙道：“赵娘子，您先去看赵相公吧，他肯定又喝了酒的。”
    顾笙担心的正是这个，应了一句：“那您先回房歇着去，我忙完了再找您说话儿啊。”
    便迎了出去。
    赵晟与李天青瞧着倒不像喝了酒的样子，也几乎闻不到酒气，只两个人的脸色，尤其是赵晟的实在不怎么好看。
    顾笙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相公和李公子都好像动了气的样子？”
    赵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李天青见他不说话，只得自己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才的宴席上，有人说话不是很中听，所以我们先回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庸才才不招人妒恨，理他们呢，直接抛到脑后去就是。”
    顾笙大概听明白了。
    赵晟小三元及第，风光自然是无限的，却也树大招风，不知道明里暗里被多少人妒恨着，人多了口就杂，有忍不住出言不逊的简直就是意料中的事，能拖到今日才爆发，已经算超出顾笙的预期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晟怕她担心，之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况了，只他从来没说过、没表露出来过而已。
    顾笙因笑道：“我还当是出什么大事了，原来只是这样，就像李公子说的，那些人想被妒恨，还没那个资格呢。多谢李公子了，您先回房梳洗歇息吧，我们也回房了。”
    待李天青笑着应罢，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去，才拖着赵晟，也回了自家屋里，“还没消气呢？当初李天保叽叽歪歪时，你还劝我和阿诀哥，不招人妒是庸才，今儿怎么自己这么看不开。是那些人说的话很过分不成？”
    赵晟这才摇头开了口，“也不算很过分。就是席间有人问我，是不是要一直留在省城，直接参加乡试？我说觉得自己火候还不够，打算回去再努力三年，下科再考。他们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有说他堂堂小三元及第、全省第一的人，居然都还觉得自己火候不够，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更不敢上场了？
    让他也别太谦虚了，“好歹给我们这些人留条活路。”
    有说他果然是‘鸿鹄’，志向岂是他们这些个‘燕雀’能比的，“人赵兄肯定是想着再努力三年，在小三元及第的基础上，再来个大三元，解元、会元和状元都尽收囊中，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今第一人。”
    “赵兄可真是志向远大，不像我们这些人，能中个秀才举人，都已经觉得幸甚之至，若再能金榜题名，就更是祖坟冒青烟了！”
    还有人小声质疑的，“自来谁不知道做任何事都是讲究一鼓作气的？都小三元及第，全省第一了，中解元的希望怎么也有六七分了。却偏不一鼓作气，而是非要再等三年，这是对自己多没信心呢？看来果然才学只占一半，另一半全看运气，怎么我们就没那个运气呢？”
    “你先有人家那个长相了，再来期盼自己能有那个运气吧。”
    “这又不是选美，是选才，我就算口服了，心也不服……”
    饶赵晟不是个爱动气的，依然被众人的阴阳怪气和小声哔哔气了个够呛。
    他就算有运气的成分，也是实力占绝大部分的成分，可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问心无愧！
    李天青也跟着生气。
    各人有各人的规划打算，赵兄想什么时候乡试，就什么时候乡试，与旁人何干？他们若不服气，就找大人们合理的请愿去，光会阴阳怪气的说酸话算什么本事！
    遂提出质疑的人可以当场与赵晟比试，四书五经、诗词文章都可以，定要让他们口服心服。
    众人却又笑着打起哈哈来，说大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也是因为遗憾若赵晟这次乡试不下场，大家可能就做不了同科了，委实遗憾云云。
    还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碰起杯、喝起酒来，“来来来，喝喝喝，好容易院试完了，大家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定要好生喝个痛快，好生松快几日才是。”
    “正是正是，饮宴时间，不谈学业……”
    倒弄得跟生事的人成了赵晟和李天青似的。
    二人哪还有兴致再多待，待宴席一完，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向主人家辞了行，先回了客栈来。
    顾笙听赵晟说完，心里也很不痛快。
    都是些什么杠精？她敢说就算赵晟当场把他们都比试赢了，他们还是会找到新的点来阴阳怪气、来哔哔的。
    说到底，不过就是羡慕妒忌恨罢了。
    嘴上却是笑道：“原来只是一群吃不到葡萄的人在哪儿说葡萄酸罢了。赵晟你也是好性儿，换了我，立马回答他们，对啊，我就是不想给你们留活路，就是想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怎样？你们不服气，自己也去考啊，可惜你们没有小三元及第做基础，就算真能考个大三元，一样及不上我。我直接气死他们我！”
    赵晟吐了一口气，“笙笙，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刚才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而已。他们可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能让人酸，也是我的本事，他们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谁让他们没那个本事让人酸呢？”
    顾笙笑着直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你不觉得看着他们明明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样子很痛快吗？”
    “实话说，当时气归气，还是有那么一点痛快的。因为之前笙笙你就与我说过这话，我当时也想到了，只是终究还是气不过……看来我的养气功夫还差得远，还得好生练一练才是。”
    “没事，等将来你当了宰相，养气功夫自然就到家了，毕竟都知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么。”
    “可不敢想那么远，还是回去后再用功三年，争取先考中解元再说吧。他们既拿我下科再考，定是为了中解元来酸我，我还真就要考中，来狠狠打他们的脸了！”
    “对，到时候把他们的脸扇肿，看他们还敢不敢叽叽歪歪……行了，先喝点儿水吧，喝完了我有正事与你说。”

 第270章 只看得到眼前人

    赵晟接过顾笙递上的茶喝了两口，才问道：“笙笙，你有什么正事要与我说，可是我不在家期间，发生什么事了？对了，阿诀出门去了吗，都回来半天了，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顾笙点头，“阿诀哥是出门去了，有一会儿了。不过是为了去给我们出头，给我们杜绝后续麻烦的。”
    “啊？”赵晟惊讶，“怎么回事儿？”
    顾笙便把郭小姐找来的一系列事言简意赅与赵晟说了一遍，“我和钟妈妈正担心郭夫人既压根儿不管她，这事儿该由谁来管，阿诀哥就正好过来听到了。然后就直接找郭将军管教女儿去了，还说郭将军若不肯管，便怨不得别人替他管了……都是你招来的烂桃花，简直一朵比一朵烂！”
    赵晟已是满脸的无语，“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人都没见过，她怎么就好意思上门来找笙笙你，还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的？我要是郭将军，我直接打死她，省得丢尽自己的脸不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出大祸来！”
    顾笙哼笑，“你是没见过人家，人家可见过你，还不止一次呢。除了那日游街以外，她说她还在各府的宴席上‘偶遇’过你两次，之后便越发睡里梦里都是你，死也忘不了了。她长得非常的漂亮，比我漂亮多了，你确定自己真没见过？要不再想想？”
    赵晟忙喊冤，“我真没见过她，我都有媳妇儿了，怎么可能再看别的女人？别的女人再漂亮，在我眼里，也及不上笙笙你一丝一毫，真的，笙笙你千万要相信我……什么人嘛，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还‘偶遇’，谁要跟她偶遇了？真的是害人不浅！”
    顾笙见赵晟急得脸都红了，笑起来，“行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看她的。要不然也用不着她上门找我，直接就是另一个故事，另一个陈世美有了公主愿意下嫁，便抛弃糟糠之妻的故事了。”
    赵晟继续表忠心，“另一个故事绝不可能发生的，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笙笙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可郭将军位高权重，万一不肯给阿诀这个面子，反而恼羞成怒呢？要不我还是去找找阿诀吧，其实你和钟妈妈压根儿就不该告诉他这事儿的。”
    “我第一反应也是不告诉，但钟妈妈已经先说了。”
    顾笙摊手，“钟妈妈是想着，万一郭将军恼羞成怒，直接写信去京城告阿诀哥的状，让阿诀哥那个狗屁父亲惩罚他，那就算是坏事，至少也不至于让荣安郡王彻底忘了阿诀哥。指不定还能传到太妃耳朵里，就发话让阿诀哥回去了吧？说总不能让阿诀哥在石竹窝一辈子，连将来儿孙都只能生来低人一等。”
    “当然，钟妈妈也是为我们着想……总归她也算用心良苦了。我们再等会儿，到酉时不见阿诀哥回来，我们再去找他吧。”
    赵晟听得叹气，“阿诀也是真不容易，连钟妈妈都这么心痛他，时时刻刻在为他打算，反倒至亲恨他入骨。关键要怎样才能帮他挣下一个好前程来，不用再仰仗本家的鼻息，直接可以告诉他们，我离了你们一样很好，是我不要你们的？”
    “这事儿不容易，还是慢慢来吧。”顾笙也挺犯愁这个问题，但眼下既解决不了，再犯愁也是无济于事。
    遂岔开了，“话说赵晟，你就算之前不知道郭小姐是谁，现在也知道了，就真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这条捷径可不是普通的捷径，足足可以让你少奋斗二十年甚至更多的，你真一点儿不动心？”
    赵晟等她说完了，才沉声道：“我想起来了。就前几日，还有人忽然莫名其妙的到我面前敬酒，然后说什么只要我选对了路，完全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之类的话，不会那个人，就是那位郭小姐安排的吧？真是太可笑了，以为有钱财权势，便可以得到一切吗？”
    顿了顿，正色道：“笙笙，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能遇上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我这个人很知足的，眼睛也很小，只看得到眼前人。至于奋斗，我自己不能奋斗吗？比起所谓的捷径，我也更喜欢一步一个脚印的来。你若还不信，就让时间来为我证明吧！”
    顾笙见他说得郑重，也敛了开玩笑的心。
    正色道：“我故意逗你玩儿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也打心眼儿里相信你，所以掌柜的建议我等你回来一起面对时，我才会直接先去见了人。因为我知道，你回不回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就是捷径吗，只要我们始终一条心，一起奋斗，我们也可以走出自己的捷径来。”
    赵晟便一把握了她的手，“笙笙，我会努力的，你等着我证明给你看就是！”
    到得酉时，裴诀还没回来。
    但有打发人来报信，说他是被郭将军留下吃酒了，什么事儿都没有，让赵晟顾笙和钟妈妈都放心。
    夫妻俩与钟妈妈这才心下稍松，待吃过晚饭，又等候起裴诀来。
    却是一直等到交二更，才终于等到了一身酒气的裴诀回来。
    钟妈妈忙扶了他回房去，又忙让人去弄醒酒汤来，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把裴诀安顿得睡下了。
    顾笙与赵晟最担心的还是裴诀出什么事儿，见他既平安回来了，也就放下心来，再听得钟妈妈说人已经睡下了，遂也回了房去梳洗歇息。
    次日上午，裴诀一脸菜色的醒了过来，说起昨儿那场酒还直摇头，“也是奔五的人了，喝酒却跟喝水似的，我一个大好青年竟然不是对手。要不是后来我执意要回来，他肯定还得继续让我喝下去，那我就真是不死也要去脱半条命了！”
    钟妈妈听得大是心疼，“郭将军分明就是恼了大爷，故意在灌大爷的酒，好让大爷难受吧？怪我，昨儿真不该那么嘴快，也不该不劝着拉着大爷的。难怪郭小姐那般的无法无天，嚣张霸道，都是郭将军惯的！”
    裴诀却是摆手，“那倒也不是，他看起来倒真挺感激我的，还说一定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让我们放心。”

 第271章 禁了足

    裴诀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才让人一通报，便很快见到了人高马大，虽已年近五十，依然威武不减的郭将军。
    郭将军虽纳罕无缘无故的，裴诀忽然求见自己做什么，对他一个既无权也无宠的小辈也没放在眼里，对裴诀却还算客气，一见面便笑着请他坐，又让人上好茶来。
    还问裴诀可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只要本将军能帮得上忙，定不推诿。”
    裴诀因对郭小姐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也懒得与郭将军兜圈子。
    直接便把事情说了，末了道：“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直接来求见郭将军了。还请郭将军务必管教一下令嫒，既是为了我的兄弟夫妇好，也是为了您自个儿及家族好，不然真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来，可就后悔也迟了。”
    郭将军当即臊得脸通红，“本将军……我真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事儿。小女向来温柔乖巧，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在质疑裴公子的话，我就是直觉当中应该有误会。我一定会尽快查证后，严加管教小女，让她在家里好生修身养性的。”
    但终究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
    郭将军臊归臊，臊过之后，便立刻调整好状态，叫了左右准备酒席，要与裴诀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裴诀能怎么办，人家始终笑脸相迎，还一口就答应了查证后会严加管教女儿，他还能伸手去打笑脸人不成？
    只得与郭将军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都不知道最后一共喝了多少杯，才终于得以走人……
    赵晟见裴诀话还没说完，已苦着脸一副直犯恶心的样子。
    忙道：“阿诀，你可是想吐？我这就给你拿痰盂去，你忍一忍啊……钟妈妈，您给阿诀弄点儿白粥小菜来，好歹先压一压吧。醒酒汤就别弄了，那个喝了阿诀没准儿更想吐……”
    顾笙则在想着，要不要找机会给裴诀输点儿异能，让他好歹缓解一下宿醉后的痛苦，毕竟他都可是为了他们夫妇，才弄成这样的。
    裴诀却是无力的摆手，“我是犯恶心，但吐不出来……粥也不想吃，且让我再躺会儿吧，一动就天旋地转的……”
    赵晟忙依言扶了他躺下，“现在好些了没？”
    裴诀吐了一口气，“这样要好些，但也有限，怕是得等我再睡一觉起来，才能缓过来了。对了，郭将军说他今儿会打发人送礼物过来，要是到时候我还没醒，阿晟你和嫂子就收一下吧。”
    赵晟见他是真的难受，也就不再多打扰他，应了“好”后，便带着顾笙与钟妈妈出去了。
    到得中午，果然有两个自称是郭府来的妈妈，送了好些礼盒来。
    待顾笙收了礼单后，其中一个又笑着与顾笙道：“我家小姐自来体弱，听说赵娘子医术很好，本想请了赵娘子去给我家小姐好生瞧瞧的。但听说赵娘子不日就要回乡去了，倒是不好再给您添麻烦。好在据大夫说来，我家小姐虽体弱，闭门不出安心静养个三五个月的，也是能大好的。”
    顾笙便明白郭将军这是查证后，发现女儿果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乖巧懂事，一怒之下，将其禁了足了。
    对郭将军倒是少了几分恨屋及乌的恶感，不管他是真觉得自己女儿过分，还是迫于无奈必须给裴诀一个交代，他能这么快便拿出态度来，也算不错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郭将军昨晚送走裴诀后，便亲自查证裴诀的话去了。
    郭宓一开始还不承认，说裴诀肯定是在污蔑陷害她，也不知到底是受的谁指挥，反正就是见不得她好，巴不得她立时死了才甘心。
    她姨娘也跟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指责郭夫人容不下她们母女，已经把她们母女逼到了绝路还不甘心，非要逼死了才能痛快之类。
    哭得郭将军差点儿又心软，还是想到郭夫人不可能指使得动裴诀，双方也压根儿都没必要这么做；想到之前与裴诀见面时，裴诀那满脸的冷淡中掩饰不住的鄙夷，才重新硬起了心肠。
    直接让人拿了郭宓的贴身妈妈和丫鬟们问话。
    这一问，贴身妈妈与丫鬟们都不敢再隐瞒，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郭宓的姨娘这才知道女儿竟然背着自己，干了这样的事儿，霎时比郭将军还要恼怒。
    再是小三元，如今也不过就一个穷秀才而已，如何配得上堂堂指挥使的千金独女？
    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天鹅肉吃，——结果癞蛤蟆还不情不愿，直接找上门来打脸，真是八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既没眼光更没手段，根本不配做她的女儿！
    至于赵晟已经娶了妻，有了顾笙这一点，在郭宓的姨娘看来反倒是次要的，根本不值一提的。
    于是都不用郭将军发话，郭宓的姨娘已先怒斥了郭宓一通，还下令禁了郭宓的足。
    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不许她见任何人，她的丫头婆子们也全部挨了板子；还把她的体己银子都拿走了，省得她直接动用几千两，都可以不必惊动长辈，难怪那么的无法无天，以后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的宠着她，她想怎样就由得她怎样了！
    郭将军见爱妾对女儿这般的严厉，又见女儿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弄得爱妾也跟着哭不知道女儿的将来在哪里，都是她害了她云云。
    心里本来还窝着火的，渐渐也再火不下去，反而越发的心痛郭宓母女了。
    要是他能护住她们，能给她们更好的名分，局面肯定完全不一样……于是怒气冲冲的来，却仍歇在了郭宓姨娘的屋里。
    所以事实跟顾笙看到和猜到的，其实还是有点不一样。
    不过都与顾笙无关，她随意应酬了郭府的两个妈妈几句：“我于医术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可当不起‘医术很好’这四个字。况听起来你家小姐病情应当也不算严重，只要听大夫的话，安心静养几个月，肯定就能大好了。”
    又随意打赏了二人，便打发了她们。

 第272章 借刀杀人

    郭将军打发人送来的礼着实不轻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他立时就把女儿禁了足的态度，不但让顾笙，也让赵晟和钟妈妈立时都放下了心来。
    反正就这两日，他们一行便要回石竹去了，只要这两日郭小姐生不了事，时间一长，自然什么都淡了。
    对郭将军的评价一时也都挺不错，觉得他虽然内帷不修，家里妻妾嫡庶弄得一团糟，好歹还是知道是非对错，省得利害关系的。
    钟妈妈唯一的小遗憾，便是看郭将军这样子，应该是不会写信去京里告裴诀的状了。
    不过也没关系，能达到主要目的已经算是大有收获了，附带目的能达到是惊喜，不能达到也是意料之中，再慢慢儿想法子也就是了。
    待裴诀次日缓了过来，一行人便收拾好行李，只等第三日一早，便坐船直接回石竹去了。
    客栈掌柜的大是遗憾，虽然他已听说过赵晟和李天青此番不会参加乡试，要三年后再来了。
    但不到最后一刻，依然抱了侥幸的希望，他家客栈才出了一个小三元，要是能再出一个解元，远的不说，十年之内，只怕省城所有的客栈都没有能是他家对手的。
    退一万步，便赵晟此番中不了解元，举人应该是没跑的，也够他家客栈沾光了。
    可惜赵晟与李天青都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掌柜的总不能勉强，只得备了席面，权当为他们践行，也是希望能再多建立起两分香火情来，三年后二人真会再来他家客栈。
    于是这日的午宴也好，晚宴也好，都是客栈掌柜的替顾笙一行准备的，还特别的丰盛。
    弄得顾笙赵晟与李天青只好再次向掌柜的保证，“您放心，三年后我们一定还来您家住店，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直到掌柜的喜笑颜开的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年后，我们都等着几位贵客再来啊！”
    才觉得不那么受之有愧了。
    却是刚吃完午宴，大家正吃茶说笑，郭将军家昨儿才来过的那两位妈妈便又来了，还带了另两位妈妈。
    给顾笙行过礼后，郭将军家的妈妈便先急声道：“听说赵娘子医术过人，可以剖开产妇的肚子，将孩子从产妇肚子里抱出来，产妇还能平平安安。这两位妈妈是布政使唐大人家的妈妈，唐大人家的少夫人昨儿就发动了，却一直到现在，孩子都没能生下来，幸得听说了赵娘子能救少夫人母子，所以立刻赶了来，还请赵娘子救命。”
    唐大人家的两位妈妈忙也道：“我家少夫人与小少爷都已是命悬一线，还求赵娘子救命。”
    顾笙闻言，第一反应就是郭将军家的人怎么会知道她能做剖腹产，还传到了唐大人家的人耳朵里的？
    但下一秒，她便明白了过来。
    她那日对着郭小姐说过这话，来省城后也只对郭小姐说过，肯定是听说了唐家的少夫人难产后，郭小姐说的吧？
    毕竟剖腹产手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不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也肯定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接受，人人都觉得只是个小手术，不会有危险的。
    那要是唐少夫人母子有个什么好歹，唐大人能饶了她？
    说不定，还会一怒之下，直接要了她的命，郭小姐不就可以借刀杀人，除掉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与赵晟这个她‘睡里梦里都再忘不掉’的人双宿双飞了？
    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天助她也哈！
    顾笙想到这里，不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郭小姐可真是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井底之蛙，也进一步证明了她的愚蠢与恶毒，她也只好反手给她一个耳光，以现实教她做人了！
    顾笙因迟疑道：“我在我们石竹时，倒是的确曾做过剖腹产手术，也的确母子都平安。但石竹离省城这么远，是怎么传到了妈妈们耳朵里的？我之前做手术的那些产妇，也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做手术之前，家属便已说好了，那个……死马当活马医，所以我才敢动手的。唐大人家的少夫人身份尊贵，我、我实在有些不敢呀……”
    郭家的妈妈立刻赔笑，“不是那日赵娘子亲口说的吗，难不成赵娘子竟已忘了？您也别想那么多，一样都是救人，您在石竹时能行，没道理来了省城，就不行了不是？您是要收拾一下再走，还是立刻就能走？人命关天，依我说，不如立刻走吧？”
    郭夫人与郭将军早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了，自然不可能派自己的人来给顾笙他们送赔礼交代。
    所以郭府昨儿来过、眼下又来了的这两位妈妈都是郭宓姨娘的人。
    见顾笙才一听说事由，便害怕退缩起来，不由暗自冷笑，果然是个虚张声势的，一见真章就露馅儿，也就只能唬唬她们小姐那样年少无知的小姑娘了。
    可惜大话她已经放了，现在她人也已被架到了火架子上，岂是她想退缩，就能退缩的，还是乖乖儿的去唐府“救人”，乖乖儿的等着承受唐府大人夫人们的怒火吧！
    ——郭宓是真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顾笙就派了裴诀去她父亲跟前儿告她的状。
    她还真是小瞧了他们，连与宗室子弟都能称兄道弟！
    那她更不能放弃赵相公了，就算将来不靠她父亲，她也相信凭赵相公的才学品貌和人脉，一定能出人头地，让她在郭家、在整个省城都狠狠的扬眉吐气。
    可要怎样才能搬走顾笙这头拦路虎呢？
    下毒、惊马、落水……还没等郭宓想出个所以然的计划来，她先被她姨娘禁了足，且她姨娘破天荒动了真格儿，她怎么哭闹怎么求都没用，反正就是不许她出房门一步，丫头婆子谁敢再听她的，也一律打死。
    郭宓那叫一个难过，那叫一个恨啊。
    万幸天无绝人之路，她才禁足第二天，就听丫头说起了唐大人家少夫人难产的事儿。
    郭宓一瞬间福至心灵。
    她才发愁怎样才能除了顾笙，还不引起旁人尤其是赵晟和裴诀的怀疑，现成的好法子就送到了眼前，简直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呀。
    可见她和赵相公果然有缘，合该这辈子做夫妻！

 第273章 让她们先得意

    郭宓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嚷嚷着要见她姨娘。
    她姨娘这辈子就只能有她这唯一一个孩子，当然是爱若性命了。
    听得郭宓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不见她就只能死给她看了，还能怎么样，只能恨恨的去了郭宓屋里。
    郭宓便把自己的打算与她姨娘说了，“她不是那么有本事，就让她去救人呗，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能救，她救不了后，等待她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她姨娘一看就知道女儿对赵晟还没死心。
    因她并没见过赵晟，自然怎么都理解不了女儿的痴狂，再次被她的自甘堕落气了个够呛，——你钓大鱼是有些难，钓小鱼却是绰绰有余，还完全可以选着钓的，干嘛要屈就自己，去钓一只土虾？
    简直就是疯了！
    但她姨娘对赵晟顾笙也好、裴诀也好，却都是恨着的，多大点事儿，竟然还要直接告到将军面前，害得她们母女都被将军责骂。
    要是因此害得将军以后都不宠她们母女，害得她女儿真嫁不了好人家了，看她饶得了他们哪一个！
    遂郭宓姨娘听了她的话后，也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刀杀人、狠狠出气的机会。
    反正大话是顾笙自己说的，她们也只是救人心切而已，当然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能放弃了。
    至于顾笙压根儿没那个本事，那她们事先怎么能知道，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拿这么大的事来开玩笑不是？
    郭宓的姨娘于是很快找到了郭将军，说顾笙应该能救唐家少夫人母子，“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呢，不管怎么说，也要试一试才是。万一就试对了，那赵娘子真救活了唐少夫人母子呢？到时候我们自己也高兴，救人一命可胜造七级浮屠；唐大人一家也高兴，说不定往后便与将军越发的相得，不是一举两得呢？”
    郭将军与唐大人文武殊途，平日的交集其实并不多。
    但唐大人本身品秩就比他高，还是已经做到一方封疆大吏的文官，下一步不出意外，便是擢升进京去入主六部，入阁拜相了。
    这样的人物不趁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奉承起来，真等到人进了京，炙手可热后再想去烧热灶，便是排上三二年的队，只怕也轮不到他吧？
    郭将军几乎只犹豫了片刻，已做了决定，那就是听郭宓姨娘的，让顾笙去给唐少夫人接生。
    若真赌对了，当然皆大欢喜。
    反之，牛皮也是顾笙自己吹的，与旁人何干？
    真以为结交了个宗室子弟，就有大靠山，哪里都能横着走，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了？
    所以才会有了眼下郭府的妈妈带了唐府的妈妈来求顾笙救人这一出。
    顾笙一听郭家的妈妈说‘不是那日赵娘子亲口说的吗’，便确定自己果然没猜错，郭小姐这是想借刀杀人了。
    不由嘴角一哂，道：“我什么时候亲口与妈妈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郭家的妈妈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赵娘子的确没与她们说过这话，她是对她家小姐说的，问题是，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到的赵娘子呢？无缘无故的，赵娘子又为什么要与她家小姐说那样的话？
    郭家的妈妈惟有打哈哈，“这、这……我怎么会记错，人命关天，要不赵娘子还是先去救人吧……”
    弄得唐家的妈妈都怀疑起来：“到底赵娘子能不能救我家少夫人？您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娇弱，其实我们心里也有些打鼓……若您没把握，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老夫人和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顾笙见唐家的妈妈是真的着急，想着人命关天，要收拾挤兑郭家的人可以事后再来，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这才先放过了郭家的妈妈，“我还没见到您家少夫人，不敢说有十分的把握就能保他们母子平安，但我会尽力一试的。还请两位妈妈稍等片刻，我与我家相公交代几句话，再拿上我的药箱，便可以出发了。”
    也让郭家的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赵娘子答应去救人了，她们今儿这一趟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至于后续，是赵娘子自己要答应去救人的，与旁人何干？反正她们只要回去能交差，能让主子高兴就够了。
    顾笙才懒得管郭家的妈妈正想什么，反正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到。
    且让她们先得意一会儿吧，回头才能爬得越高，摔得越痛！
    她出了掌柜家的小花厅，去与赵晟交代加拿药箱。
    赵晟裴诀与钟妈妈李天青都等得有些着急了，听得是怎么一回事后，赵晟总算能舒一口气了，“笙笙，我陪你去吧。”
    不待顾笙说话，又道：“我一定要陪你去，你说什么都没用的。”
    有些事情发生过一次后，他便这辈子都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顾笙话还没出口，已让赵晟给堵了回去，只得笑道：“人家女眷生孩子，你去做什么？我本来是想的，请钟妈妈陪我一起去就是了。你既要去，行吧，那就一起吧。”
    裴诀在一旁插嘴道：“阿晟一个人去也太无聊了，没准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索性我也跟着一起去吧，好歹也有个照应。”
    省得万一真出个什么事儿，光阿晟一个人顶什么用的，他当然也没多少用，但至少，他的身份还是能让人顾忌两分的。
    于是唐家的妈妈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顾笙回来，却见并不只她一个人，还额外多了三个人。
    一时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府里都快乱套了，哪来的人手和心情接待客人呢？光赵相公一个人便罢了，多了位宗室子弟可就怠慢不得了……
    还是顾笙笑着发了话，“我相公和兄长只是陪同我前往，到时候随便找间屋子让他们等着就是了，不用管他们。”
    又催二人快快带路，“再耽搁下去，可就真要迟了。”
    两个妈妈才把情绪都暂时压下，带着顾笙和钟妈妈去客栈外上了车，——至于赵晟与裴诀，则是坐的裴诀来省城来包下的自家的马车。
    然后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去了唐府。

 第274章 感激不尽

    一时到得唐府，唐府的两位妈妈冲裴诀和赵晟屈膝一礼后，“请两位爷稍等片刻，很快就有人来款待二位了。”
    便引着顾笙急匆匆走了，毕竟唐少夫人母子还等着救命。
    顾笙想着人命关天，也是顾不得与赵晟多说，只冲他点了点头，让他安心，便先走人了。
    很快，顾笙便随两位妈妈到了唐少夫人的院子。
    就见整个院子都乱糟糟的，各种说话喊叫声，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们，等走得近了，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都不用进屋，顾笙已能猜到屋里的情形很不乐观了。
    她直接吩咐那两位妈妈，“我需要大量的烈酒，屋里也要尽量明亮，还需要几个胆大心细，手脚利索的年轻媳妇给我帮忙打下手。立刻去准备吧！”
    顾笙一进入大夫的状态，又是另一种气场，两个妈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先应了，“是，我这就按赵娘子吩咐的，让人准备去。”
    “那我带赵娘子进去见我家夫人吧。”
    唐夫人明明算来已该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在锦衣华服和满头珠翠的衬托下，看起来却只三十出头的样子。
    不过此刻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却满是焦灼，“赵娘子原来这么年轻，真的能救我儿媳母子？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不是胡闹嘛，人命关天的大事，哪能这样……安排人好生送了赵娘子回去吧！”
    顾笙见她说完，又要进内室去。
    而内室里本该传出的产妇痛苦的呻吟声，顾笙却是半声都没听到。
    顾笙直接道：“唐夫人，我人都已来了，您暂时也显然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呢？说不定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反倒您再这样拖延下去，令媳母子才真极有可能没救了。”
    唐夫人见顾笙满脸的从容，整个人无端就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着，想着都到这地步了，说句不好听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到底咬牙点了头，“行，那你就试一试。”
    带了顾笙进内室去。
    产妇果然已经昏迷不醒了，气息也已十分的微弱，旁边几个产婆都是哭丧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笙顾不得问她们产妇的情况，直接取出听诊器，先听起胎儿的心跳来。
    幸好胎儿还有心跳声。
    顾笙这才与唐夫人道：“请夫人先回避吧，我马上要剖开令媳的肚子，将孩子取回来。但您放心，孩子也好，令媳也好，我都会尽全力让他们平安的。”
    唐夫人事先自然顾笙的救人是怎么个救法，不然也不会打发人去请她了。
    但就算早已权衡过了，这会儿听得顾笙说要马上剖开自己儿媳的肚子，还是心都揪紧了。
    片刻才重重吐了一口气，道：“那就辛苦赵娘子了。不过我有一句话，若万一……先保大，保住了大的，以后还能有小的。”
    顾笙不想唐夫人竟愿意先保大，立刻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来，“夫人放心，我会尽全力大小都保住的。”
    待唐夫人先出去，又让几个产婆回避了，才给产妇输起异能来。
    有了顾笙异能的支撑，产妇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只仍没醒过来。
    顾笙也顾不得了，等条件一具备，立刻动起手术来。
    很快，顾笙看到孩子了，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脐带绕颈三周半，难怪迟迟生不下来！
    好在是母子俩遇上了她。
    然而等孩子终于被小心翼翼抱了出去，新的问题又来了，孩子已经窒息了，早已让顾笙居然真敢切开活人的肚子，吓得脸色发白的几个产婆和打下手的年轻媳妇都是束手无策。
    顾笙只得先放下产妇，给孩子做起心肺复苏来。
    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小小的，顾笙也不敢用力，只能以两个大拇指，轻轻按在孩子的胸口下，一下一下艰难的动作，很快汗水便模糊了她的双眼。
    万幸两组心肺复苏之后，孩子终于有了心跳和呼吸，哭了出来。
    顾笙这才浑身一松，瘫到了地上。
    她就算以前轮急诊科时，都没这么累过，什么都得自己来，主刀是自己、二助三助是自己，就连护士都得是自己，真是要了老命了，要是赵秀这会儿在该多好？
    然而她连腹诽的时间都没有，产妇可还等着她缝合呢！
    顾笙于是把汗一擦，又投入到了新的忙碌，新的争分夺秒中。
    等顾笙终于把一切都忙完，出了产房，天已经黑透了。
    唐夫人早已看过孙子了，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儿媳，一见顾笙出来，便忙道：“赵娘子，我儿媳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顾笙疲惫的点点头，“少夫人挺好的，明日应该就能醒过来，夫人只管放心吧。”
    唐夫人这才松了一口长气，“那就好，那就好，总算等我儿子回来，我能给他个交代，我小孙子也不至于生来就……真是多谢赵娘子了。我先见你这么年轻，长得又这么娇美，还当是弄错了，没想到你医术真这么高明。幸好试了一下，我们家才能有现在的添丁之喜，真是万幸！”
    又道：“对了，还得感谢郭将军。要不是他让人来报信，我往哪儿知道赵娘子去？回头还得好生感谢一下他们家才是。”
    顾笙实在累了，道：“我只不过尽了做大夫的本分而已，夫人不用太客气。不知我相公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想去见一见他们，也省得他们一直悬着心。”
    唐夫人道：“我两个儿子都出门了，所以让我三叔家的侄子陪着他们的。我这就打发人去告诉他们，他们便能安心了。倒是赵娘子一看就累坏了，要不我让人带你去梳洗了，再吃点儿东西，今晚就歇在我儿媳院子里？反正空屋子多，也好有个照应。”
    顾笙一听就知道唐夫人是不放心唐少夫人和孩子。
    如今已经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顾笙自己也不放心，来个感染什么的，她往哪儿找抗生素去？
    于是道：“那就给夫人添麻烦了。不过我还是亲自去见一见我相公他们吧，等他们安了心，也好早点儿回去歇着。”

 第275章 故人

    唐夫人之前就听说过今年的院试案首又年轻又俊俏，现在见了顾笙，也是又漂亮又能干，小夫妻有多恩爱情浓，可想而知。
    自然理解顾笙非要亲自去见一见赵晟的心情。
    笑道：“行吧，我这就让人带赵娘子见你相公去。若是他们还不放心，今晚也可以住下，至于你们的行李箱笼，我打发人去客栈给你们取来就是了。”
    顾笙笑着婉拒了，“夫人贵人事忙，我们就不给您添麻烦了，还是住客栈的好。反正离得近，我随时要来给少夫人复诊都方便……”
    正说着，就听得外面有人道：“夫人，三夫人来了。”
    随即便见一个二十几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美貌少妇进来了，“大嫂，大少夫人怎么样了？母亲知道哥儿好好的，松了一口气，又担心上大少夫人了，连晚饭都没胃口吃，非要亲自过来瞧一瞧。还是我说我立刻再过来看，才好歹劝住了她老人家。”
    唐夫人忙起身笑道：“亏得有三弟妹服侍母亲左右，不然我还真是忙不过来。赵娘子说大少夫人很好，明儿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三弟妹待会儿见了母亲，请她老人家只管放心吧，等明儿忙完了，我再服侍母亲去啊。”
    唐三夫人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大嫂还与我客气呢？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顿了顿，“这位就是赵娘子了吗？真是好生厉害，那么凶险的情况下，都能让大少夫人母子平安。不但大嫂，我们全家都得好生感谢一下赵娘子才是，不然那么个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哥儿，可就……，赵娘子，真是多谢你了。”
    顾笙本来无声站在一边的。
    听唐三夫人提到了她，只好抬头笑道：“唐三夫人客气了，做大夫的救死扶伤本就是应该的，刚才……”
    话没说完，已被唐三夫人急声打断了，“赵娘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
    顾笙见她脸色大变，莫名就想到了当初大皇子说她‘面善’的话。
    不会这位唐三夫人，就是原主的亲人，至少也是认得原主的吧？
    面上却没露出异常来，道：“我叫顾笙，今年十六了，是茂名府石竹县人，不知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唐三夫人接连呼吸了几下，让自己没那么激动了。
    才道：“是看赵娘子跟我一个……故人长得十分相似，我才多问了几句的。不过赵娘子真是石竹县人吗？名字和年龄也没作假吧？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失礼，但这事儿真的非常重要，还请赵娘子千万说实话，我没有恶意的。”
    故人？
    什么样的故人？
    顾笙虽然好奇，还是忍住了没多问唐三夫人，只笑道：“三夫人的故人肯定跟您一样，都是贵人。但我真是石竹县人，有家、有相公亲人，名字和年龄也没有作假的必要，您不信派了人一问就知道我有没有说实话了。”
    唐三夫人脸上也有了笑容，“我不是不信赵娘子，我就是忽然见到赵娘子跟我那个故人长得太像，太惊喜太激动了。但现在我冷静下来后，就能发现区别了，赵娘子更高一些，言行举止也与她大不相同。还有一身这么好的医术，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肯定得经过多年的苦学苦练，那就更不可能了。”
    顾笙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一点关系都没有，却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夫人这般激动，肯定是那位故人于您来说，十分重要吧？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唐三夫人默了默，才道：“她于我来说还不是十分重要，于我兄长来说，却重若性命，可惜……”
    唐夫人见她不说话了，忙笑道：“三弟妹也别急，只要不放弃，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人的。母亲怕是还等着三弟妹回去复命，要不，三弟妹就先过去吧？这儿乱糟糟的，我就不多留三弟妹了。等忙过了这几日，我再好生谢三弟妹啊。”
    唐三夫人闻言，这才敛了情绪，“我这就去见母亲，让她老人家安心，大嫂且忙你的吧。至于谢不谢的，大嫂再这般客气，我可恼了啊。”
    然后与唐夫人行礼作别，很快出去了。
    唐夫人方笑着与顾笙道：“赵娘子不是要去见赵相公吗，我这就打发人带你去。来人……”
    顾笙谢了她，由应声进来的丫鬟引着出了唐少夫人的院子，一番穿回廊过院墙后，见到了赵晟与裴诀。
    二人正由个十几岁的年轻男子陪着吃茶，一见顾笙进来，对方便笑着与赵晟裴诀道了‘失陪’，先回避了。
    赵晟这才忙问顾笙，“笙笙，你还好吧？听说孩子平安，大人呢，应该也没事儿了吧？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顾笙笑道：“孩子能吃能睡，大人也没事儿，明天应该就能醒了。但现在太热，我怕产妇伤口发热发炎，所以今晚得就近守着，你和阿诀哥早点儿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裴诀笑着插嘴，“阿晟不担心就怪了，这一下午就没见他笑过，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人唐五少问他问题，都得问上两三遍的，才能得到回答。现在亲眼见到人了，阿晟你总能安心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分开多久，离得多远呢，简直不明白！”
    赵晟白他，“你光棍一条，当然不能理解了。笙笙，我今晚要不也留下，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吧？我待会儿就跟唐五少说，想来他不会拒绝的。”
    顾笙失笑，“你是惟恐唐夫人没有理由留下我们长住，所以急着送理由给她呢？安心回你的吧，我明儿上午就回了。客居别人家可远不如住客栈自在，就是掌柜的今儿的酒席可算白送了，我们还得住一阵子才走。”
    “可是……”赵晟还想再说。
    顾笙已又笑道，“你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那你索性找根绳子把我栓你腰上得了。放心吧，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何况还有钟妈妈陪着我呢。”
    赵晟这才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第276章 京城来的

    等赵晟与裴诀回去了，顾笙才回了唐少夫人的院子里。
    就见屋里屋外都已变得安静整洁，井井有条，再不复顾笙刚来时的慌张杂乱。
    午后去接顾笙那两个妈妈笑着迎了上来，“赵娘子，我们夫人回房换衣裳去了，让我们两个务必好生服侍赵娘子。我们这便领了您去梳洗更衣，再吃点儿东西吧？”
    顾笙早饿了，点头应了，“那请二位妈妈带路吧。”
    好生梳洗了一回，又换了一身衣裳后，顾笙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
    桌上的四菜一汤也都挺合她的胃口，等她吃饱喝足，就更觉舒服了。
    两位妈妈还端了用井水凉过的西瓜来，殷勤笑道：“赵娘子吃点儿瓜，解解腻也解解暑吧。”
    顾笙谢了她们，吃了两块瓜后。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问道：“两位妈妈都是贵府服侍多年的老人吧？难怪都这么的能干气派，我们县里好些大户家的太太，都没有二位这样的体面。不过更体面的还是贵府的夫人们，都跟神仙似的，不知道的，谁敢相信唐夫人已经是有孙子的人，唐三夫人也是连儿子都那么大了？”
    谁能不爱听好话，两个妈妈自然也不例外，都让顾笙说的是眉开眼笑。
    道：“我们可当不起赵娘子这么说，您才是又漂亮又气派，将来肯定也能当太太夫人，享福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可不是，我们没见到您人之前，真的做梦都想不到，您会这么的漂亮，还这么的能干。”
    顾笙忙笑道：“两位妈妈过奖了，我才是当不起。要说漂亮，还是贵府的三夫人漂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就是我听她的口音，倒有点像是京城来的，三夫人的娘家一定是京城的豪门大户吧？”
    其中一个妈妈笑道：“赵娘子竟能听出我们家三夫人是京城口音，莫不是曾去过京城？”
    顾笙咳嗽了一下，才笑道：“我连省城都是第一次来，哪来的那个福气去京城见世面？是我家相公的好友裴公子乃京城人士，我们与他相处得多了，自然也就听得出京城口音了。”
    刚才那妈妈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家三夫人的娘家的确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因我们家三老爷在京城做官，其实三夫人一直带着五少爷和两位小姐住在京城的。是二月里我们家老夫人病了，三夫人放心不下，带了五少爷赶来侍疾，赵娘子今日才能见到她，不然还没这个机会呢。”
    顿了顿，“也不怪赵娘子觉得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三夫人更漂亮的人儿。三夫人娘家出了名的出美人儿，三夫人的姐姐妹妹们当年可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最出名的，还是三夫人的隔房堂兄，当年可是人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可惜……”
    “咳！”
    还没可惜完，就让另一个妈妈给笑着打断了，“赵娘子自己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还没见过美人儿呢，您自己天天照镜子不就能见到了？您可真是太谦虚了。也不知少夫人现在怎么样了，赵娘子要不瞧瞧去？”
    顾笙暗道可不是‘可惜’了，后面这妈妈怎么就不能让前面那妈妈把话说完呢？
    好在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唐三夫人是京城人，原主的来历范围也基本算是圈定了。
    顾笙于是笑道：“我正想着要去看一看少夫人，劳烦两位妈妈陪我走一趟吧。对了，跟我一起来那位钟妈妈吃饭了吗？晚上就让她跟我住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好的，待会儿我们就把人给赵娘子请过来。”
    唐少夫人仍昏睡着，顾笙给她把了脉，检查了一回伤口，又看了一回孩子。
    唐夫人过来了，听得唐少夫人情况良好，笑道：“我家老爷听得赵娘子这般能干，也是惊叹佩服不已。说若是赵娘子艺高人胆大的大夫能多些，赵娘子这样高明的医术能推广开来，可就真是造福百姓，泽被后世了。让我一定要好生答谢赵娘子呢！”
    连唐夫人都不觉得顾笙敢剖腹取子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不至于多惧怕了。
    唐大人坐得更高，更见多识广，当然更不会害怕了。
    反倒是一听完唐夫人的话，就想到了剖腹产若能推广开来，能救多少人，能如何的功在千秋。
    顾笙已笑道：“唐大人真是过奖了，也不是我自创的，我都是拾人牙慧。但如果能有机会，把这项医术推广开来，我却是极愿意的，只要有大人们愿意牵头，我一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她当然巴不得会做剖腹产的大夫越多越好，能因此受益得救的产妇和婴儿越多越好。
    但光她一个人，星星之火，得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燎原？
    远的不说，她连想收个合适的徒弟都不容易；她的名气和事迹也只限于极小的范围内，单靠如今只能口口相传的通信方式，得什么时候才能传遍全州府、全省府乃至全国呢？
    可有如唐大人之类的大人物牵头，有官府的力量介入，结果肯定立马大不一样。
    要不，请唐夫人帮她引荐一下，她当面与唐大人细说？
    那她这一趟就真是赚大发了！
    可惜唐夫人很快就岔开了，“这样的好事能推广开来，当然功德无量，可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说了。对了，我听说赵相公不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为什么呢？以他的才学，乡试也肯定能高中的，就该乘胜追击才是的。”
    以赵相公的才学，很快就要高中做官的。
    到时候赵娘子便是官太太了，难道还能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的给人治病接生不成？
    便她还肯，赵相公也肯定不肯的，若她家老爷真牵头让赵娘子推广这剖腹取子的医术了，届时不是得把她家老爷闪在半路上，事情办不成还是次要的，若因此耽误了前程，不是后悔也迟了？
    所以这事儿别说唐大人还有考量，没打算付诸于行动，便他真打算付诸于行动，唐夫人也肯定要劝阻的。
    顾笙见唐夫人明显不愿再说这事儿，心里暗暗失望。
    但也知道强求不得，只得笑道：“我家相公觉得自己火候还不够，决定回去再苦读三年，等火候够了，再下场也不迟。”

 第277章 到底怎么回事

    等唐夫人回去歇息后，顾笙又守了唐少夫人一会儿，再交代了她的丫头婆子们一番，才也回了房去。
    钟妈妈已在屋里等着她了。
    一见她回来，便笑道：“床我已给赵娘子铺好，也点了艾草驱过蚊了，赵娘子累到现在，安心睡吧。”
    顾笙忙谢她，“真是再找不到比您更细致的人了。”
    钟妈妈笑道：“我上了年纪，眼花手抖的，帮不上赵娘子正事的忙，这些小忙还是帮得上的，赵娘子就别与我客气了。”
    顾笙又谢了她，才上了床。
    正好见钟妈妈抱了薄被要去睡榻上，忙道：“钟妈妈，您也上来一起睡吧，这么大的床，还消您睡榻呢？……您能挤着我什么，这么宽呢，真的别这么客气，快过来吧。”
    钟妈妈却不过，只得抱着薄被过来，挨着顾笙躺下了。
    这才道：“对了赵娘子，刚才有个妈妈来找我套近乎。套了一会儿后，便拐弯抹角向我打听您的事，说您又漂亮气度又好，不像是石竹那样的小地方养得出来的。还说您这么年轻，就这么好的医术，也肯定是师从名师。还问了我您多大，娘家夫家都有些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嫁人了……反正一直打听您，也不知什么缘故？”
    顾笙倒是一听就知道那是谁派来打听的人了。
    笑道：“可能是我才救了她们家少夫人母子俩，对我好奇吧？那您怎么说的？”
    钟妈妈笑道：“我当然不可能她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了。我要么跟她兜圈子，要么就说我才也认识赵娘子几个月，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反正什么都没让她打听到，她只好走了。”
    顾笙笑道：“我就知道您办事，再靠谱不过了。想来见打听不到什么，后面她们应该就不会再打听了。我们睡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叫醒。”
    钟妈妈应了，很快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顾笙也不知道钟妈妈是真睡着了，还是有意装出来的，她本来就是个细致周到人儿。
    既钟妈妈“睡着了”，她也可以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去了。
    显然唐三夫人嘴上说顾笙与她那个故人有区别，顾笙不可能是她那个故人，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然也不会明知顾笙立刻就会知道，还是特地派人来向钟妈妈打听了。
    看来她跟她那个‘故人’，长得是真的很像，连年龄应该也差不多吧？
    对了，她还说她那个‘故人’对她的兄长很重要，她儿子都十几岁了，那她至少也三十多岁了，她兄长当然比她年长，——难不成，她那个‘故人’是她兄长的女儿？
    唐夫人也说‘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找到人’。
    会不会是她想太多了，原主的确是遭奸人所害，她的亲人们则一直在找她，只不过暂时没找到？
    不过一切都只是顾笙的猜测，到底她是不是唐三夫人的‘故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说不好，还是边走边看吧……
    交三更时，顾笙起床过去看了一回唐少夫人，五更时又去看了一次。
    唐少夫人情况一直不错，天亮后，更是清醒了一次，只身体仍很虚弱，看过孩子后，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顾笙给她按压了小腹，还给她的伤口消了毒，又瞧着丫鬟喂她喝了一次药，才辞别唐夫人，先回了客栈去。
    她要是迟迟不回去，赵晟肯定要来找她了。
    果然赵晟已经等得很着急了，终于瞧得顾笙回来，他简直肉眼可见的如释重负。
    都顾不得与裴诀说一声，直接就拉了顾笙回房去。
    顾笙不由好笑，“阿诀哥就在眼前，你都懒得与他说一声‘我们先回房了’，看他回头怎么说你。”
    赵晟却是笑道：“他要说就说他的，反正我已经被他说惯了，不痛不痒了。笙笙，你累不累？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肯定昨晚没睡好。我也是，昨晚一点儿没睡好，要不我们都睡会儿吧？”
    顾笙嗔道：“你才黑眼圈。我睡得挺好的，只看见自己皮肤白里透红，光洁无暇，你怎么看出黑眼圈的？你跟掌柜的说了，我们暂时不回去了，还要住一阵吗？也不好一直免费吃住人家的，你待会儿给掌柜的送二十两银子去，就当这阵子的花销吧，回头多退少补就是。”
    赵晟笑道：“早就跟掌柜的说过，银子也送了，而且正是二十两。怎么样，我跟你有够心有灵犀吧？”
    又道，“在你治病救人的大事上我帮不上你的忙，就得替你把这些小事都想在前头，做好你的‘贤内助’才是。所以，要不要给你这么好的贤内助一点儿奖励？”
    顾笙好笑不已，“贤内助什么鬼，你笑死我算了。不对呀，你哪来的二十两，我几时给过你这么多银子，难不成，某人背着我存私房银子了？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赵晟立马一副怕怕的样子，“完了，怎么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还有没有？老实一点，都交出来！”
    “真没有了，不信你搜……搜嘛搜嘛……”
    “搜你个头呀……”
    夫妻俩笑闹了一回，顾笙才说起唐三夫人觉得她长得像她一个故人之事，“看来是真觉得我像，才会刨根问底。”
    还把自己的猜测与赵晟说了，“可能真的是找了，但一直没找到？”
    赵晟听得沉吟道：“可能性挺大的，这么大个国家，要找一个人，可不跟大海捞针一样？那笙笙你呢，你还是一点儿没想起来，一点儿没受触动吗？”
    顾笙摇头，“想不起来。算了，顺其自然吧，若唐三夫人真觉得我是她那个故人，肯定会想办法来证明的，我们等着看就是了。”
    忽然想到郭家那两个妈妈，忙问赵晟，“你昨天后来还见过她们吗？我还真有点儿好奇，她们知道我竟然真救下了唐少夫人母子后，是什么反应？她们的主子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后，又是什么反应？”
    赵晟现在想起郭宓便厌恶，冷声道：“管她们什么反应，气死了最好，简直蛇鼠一窝，总有她们哭的一天！”

 第278章 我知道就是你

    顾笙到底还是在赵晟的坚持下，睡了一觉。
    等中午起来，她觉得饿了，正要去找赵晟他们吃饭，赵晟先推门进来了，“笙笙，你醒了就好，有客人来找你。”
    “客人？”
    顾笙挑眉揶揄，“难不成，又是赵相公的烂桃花？”
    赵晟忙笑道：“不是，要真又是，我还敢来惊动笙笙你，直接把人赶走了，还压根儿不会让你知道。是一位夫人……”
    说着压低声音，“她自称是唐三夫人。”
    顾笙咝声，“她来做什么？见昨天派去打听的人什么都没打听到，索性亲自出马了？”
    赵晟缓缓点头，“可能性非常大。笙笙，你要见她吗，要是不想见，我就去送客吧。”
    顾笙想了想，道：“我还是去见吧，躲肯定躲不过的，我这些日子经常都得去唐府，今天不见她，也总有一天会被她堵个正着的。我先收拾一下啊。”
    “那要我陪你吗？”
    “陪什么陪，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找阿诀哥和李公子他们说话去吧。”
    顾笙便梳洗收拾了一番，去了楼下的小花厅。
    果见是一身简便衣妆的唐三夫人在等着她，身边也只带了个贴身妈妈，一看就是轻车简从。
    顾笙给她行了礼，便开门见山，“不知唐三夫人拨冗前来，是有什么事？还请直说，我吃过午饭，便又要去贵府看唐少夫人了。”
    唐三夫人没说话，而是直直看了她好一会儿。
    才终于道：“长得真的是太像了。你刚进来没说话时，简直就是，但一开口，便从语气到神态都不像了，可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双生子，也肯定有区别的！”
    “赵娘子，你真的是土生土长的石竹县人，今年真的十六岁吗？可据我所知，你明明就是去年才到的赵相公家，好像还是被他母亲买去给他冲喜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故意这样说，故意装不认得我的？我不相信你不认得我了！”
    顾笙对唐三夫人的效率还是挺佩服的。
    这么快就打听到她的相关消息了，不像那有大病的郭小姐，连最基本的知己知彼都不知道。
    也是，这次来省城赶考的石竹学子也有那么些，知道她和赵晟一些私事的也不少，只要安了心要打听，怎么可能打听不到。
    顾笙想着，笑道：“唐三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昨天才第一次见您，不认得不是正常的吗，怎么可能故意装不认得您？倒是我的私事您就这么感兴趣呢，那您直接问我就是，何必还要劳神费力的去打听。”
    唐三夫人有些尴尬起来，“咳，我不是有意要打听谁的私事，我没那个癖好。我只是因为赵娘子长得真的跟我那个故人一模一样，我才实在忍不住打听的。”
    顿了顿，“我也不瞒赵娘子了。我那个故人，是我一个娘家侄女，她父亲是我隔房的兄长，打小儿我们俩就最好，比亲兄妹还亲。他有一个女儿，叫宝如，自来都当掌上明珠一样。可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再后来，宝如也、也于去年年中走失了。我兄长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人，能托的人也都托了，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不想昨儿竟让我见到了赵娘子。虽然赵娘子说了你不是，但我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世上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所以今儿便……派了人去打听，等打听到你是去年到的赵相公家，我就更怀疑了，所以又亲自找了来，想最后证实一下。”
    顾笙等她说完了，才笑道：“那您现在证实了吗？我是真不认得您，您自己也说了，我一开口就不像令侄女了，可见真的只是巧合。”
    唐三夫人话说得吞吞吐吐的，明显有不尽不实的地方，她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认亲了。
    反正就算真认识唐三夫人，也是原主认识，不是她顾笙认识，她可没撒谎。
    唐三夫人见顾笙不躲不闪，半点心虚慌张都没有，她活了三十余载，也算阅人无数了，却愣是瞧不出破绽来，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可再巧合，也巧合不到这地步……
    唐三夫人忽然道：“赵娘子，我记得我侄女后背有一块蝴蝶状的胎记，不知你可否让我看一看你的后背？再是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到连胎记都一样的地步。只要我亲眼看过，真证实了你不是，我也可以死心了。一定好生向你赔不是，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行吗？”
    顾笙听得这话，心里先是一松。
    她后背上可没有什么蝴蝶状的胎记，看来真是搞错了。
    念头还没闪过，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后背是没蝴蝶状的胎记，但她后背的确是有胎记的，她自己当然最清楚。
    万一，唐三夫人是故意诈她的呢？
    顾笙咳嗽了一声，才道：“我后背没有胎记，不但后背没有，全身都没有，看来真是巧合了。我也非常理解唐三夫人的着急和担心，只能祝您早日找到令侄女，一家团聚……”
    话没说完，唐三夫人忽然激动起来，“宝如，我知道就是你，我打小儿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弄错？你越是否定，越是强调只是巧合，我就越肯定就是你，你瞒不了我！”
    越说越激动，“你是不是还恨着你祖母，恨着你父亲，才不肯认我，无论我怎么说，都咬死只是巧合的？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你的恨，但你恨你祖母就算了，你父亲却是无辜的，他事先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任由事情发生？他肯定宁愿死，也绝不愿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宁愿死，也要换你好好活着的！”
    顾笙见唐三夫人都快哭了，只得道：“唐三夫人请冷静一点，我真的不认识您，您说的这些，我也完全听不懂，您……”
    可惜又是来不及说完，已再次被唐三夫人打断了，“宝如，你不知道打你……不见以来，你父亲急成了什么样儿。一开始他以为你真的死了，也要跟了你一起去。你祖母见他是真的一心求死，才不得不告诉了他，你还活着，却怎么都不肯告诉他你被送去了哪里。”
    “你父亲这才活了下来，并且活着的唯一信念，便是找到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花多少年，都一定要找到你。他还托了所有能托的人，求了所有能求的人，他自己也是瘦得不成人样……他真的不容易，你再恨，也不该恨他，不该不认他的……”

 第279章 只是不想而已

    顾笙见唐三夫人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只觉得头痛。
    她不是因为恨唐三夫人的兄长，才不认他的，她压根儿没继承到原主半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叫她怎么认？
    唐三夫人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她求证后，大家再说吧。
    分明关键的点，譬如原主是怎么‘走失不见’的，原主的祖母又在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家‘再后来’出的‘变故’是什么，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唐三夫人都避重就轻的一个也没说。
    也不知道是激动之下忘了说，还是，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根本说不出口？
    别说顾笙了，换了谁，怕也不敢相信，不敢轻易就相认！
    顾笙只得道：“唐三夫人还请冷静一点。我不是不认令兄，我是压根儿就不认识他，没见过他，让我怎么认。就凭您说我长得跟令侄女一样，凭您这些话吗？那不但是对我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你们不负责任，万一后面证实是弄错了，您想过要如何收场吗？”
    唐三夫人哭道：“怎么可能弄错，长得一模一样，胎记也一样……你别急着否认，我从你刚才的反应已经看出来了，你后背的确有胎记。至于到底长在哪里，具体是什么形状，你我心知肚明。这就是最好的凭证了，你非说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敢让我看？你让我亲眼看了，我就信！”
    她的贴身妈妈见她越哭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大。
    忙低声劝她，“夫人别难过，小姐只是一时想不转罢了，我们好好与她说，好好劝她，她总能想转的。您要不先坐下，喝口茶，我来与小姐说吧？”
    随即半抱半扶的让她重新坐下，递了茶给她，见她安静了下来。
    才笑着与顾笙道：“小姐……赵娘子，因您……我家小姐早早就没了娘，我家舅老爷又与夫人要好，小姐便许多时候都跟我家夫人住一块儿的。说是姑侄，其实跟母女差不多，所以我家夫人才会这般激动的，还请您千万理解一下。”
    顾笙点头，“我很能理解。”
    但仅此而已，还是远不到让她就此相认的地步。
    她怜悯了唐三夫人的眼泪，曾经原主的眼泪和那些苦难，又有谁怜悯？
    原主甚至连命都没了！
    不过总算多了一条信息，原来原主极有可能的母亲早就不在了。
    难怪她会落到那么惨的地步，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贴身妈妈见顾笙嘴上说着理解，神色间却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苦笑了一下，才继续道：“赵娘子，我家夫人自打知道我家小姐……不见后，好长时间都是吃不下睡不着，还为此顶撞了长……长辈。以前她也是疼您胜过自家的两个女儿，有什么好的都第一个想着您，您病了，她比谁都着急，这些……您都忘了吗？”
    “您就算把这些都忘了，舅老爷是如何疼您的，您总不会真也忘了吧？二月里我们离京时，舅老爷真的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他可曾经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我们见了都心疼，您见了肯定只有更心疼的。您就真忍心让舅老爷继续这样下去，真忍心让他折磨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奴婢求您就别再嘴硬，奴婢给您磕头了……”
    话没说完，已就地跪了下去，真给顾笙磕起头来。
    顾笙抬手揉了揉眉心，已经很不耐烦了。
    但看在唐三夫人的眼泪是真的的份儿上，她还是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来。
    道：“这位妈妈还是快起来吧，我最受不了这些了。唐三夫人，您也先别哭，您也看见了，我除了长相，其实哪哪儿都与令侄女不同。所以您说得再多，哭得再惨，都不能引起我的共鸣……”
    唐三夫人哽咽着打断了她，“我知道你都是装的，你心里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心里也很激动，但就是不肯承认……不过看你跟以前比大变了模样，这么的能干沉着，我心里还是高兴的。”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现在脱胎换骨了，也肯定会很高兴。我回去就给他写信，让他立刻赶过来与你父女团聚，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顾笙不得不冷冷的，同样打断唐三夫人，“听唐三夫人的意思，只要您承认我是您的侄女就够了，我自己承不承认，根本不重要。您说我是您侄女，我就必须是，对吗？”
    唐三夫人见顾笙气场一下子变了，怔了一下。
    才忙道：“宝如，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
    顾笙冷笑，“只是什么？只是当惯了人上人，习惯了人人都必须服从你，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也该无条件的服从你。你说什么我都得听着，你说我是谁，我就得是谁，不能有任何的质疑与否定？”
    “你说我心里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才是吧？明明我与令侄女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明明我一身的好医术没个十年八年的勤学苦练，根本不可能有，你心里也都清楚。却非要因为我长得像令侄女，因为我不肯给你看胎记，便认定我是你侄女，你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我不肯给你看胎记，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想而已。是个人说我身上有胎记，然后因此说我怎么样怎么样，我就得证明给她看，我不是得累死了？我不想做的事，也任何人都勉强不了我！唐三夫人贵人事忙，我就不多留了，请吧……”
    顾笙说完，见唐三夫人主仆都不肯走，还要再说，“宝如，我没有自欺欺人，我真的只是太高兴，太激动了……”
    “小姐，夫人不是那个意思……”
    索性白眼一翻，自己抬脚走人。
    却才刚走出两步，已让唐三夫人的贴身妈妈给抱住了腿，“小姐，求您先别走，等夫人把话说完。都是自家骨肉至亲，您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告诉夫人的，告诉了夫人后，大家一起来解决就是，何必非要这般绝情？当初夫人和舅老爷真的不知道，他们也都是真的疼您，您……”

 第280章 强求不来的

    顾笙头大如斗，真的很想一脚把唐三夫人的贴身妈妈踹开。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冷冷道：“我没有任何苦衷。事实就是，我忘了过去的事，没有过去任何的记忆，所以你们说的再多，对我来说都没有用。可能是因为，过去的记忆太惨痛，太不堪？”
    “我本来对过去也一点不好奇，我只要过好眼前和未来就够了。你们既非要我承认是你们的侄女、女儿，那就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告诉我吧。说不定，我听了之后，就想起之前的事，如你们所愿，承认了是你们的侄女、女儿呢？”
    唐三夫人听顾笙说她忘了过去的事，没有过去任何的记忆。
    第一反应便是想反驳她‘不可能’，她肯定是仍不肯认他们，才故意这样说的。
    但想到顾笙昨儿乍见她时的反应，之后有了心理准备还可以装，刚见面那一瞬间，猝不及防之下，却是无论谁都装不了的。
    可顾笙硬是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对她全然的、毫不作伪的陌生……难道，宝如说的竟是真的，她彻底忘了过去？
    唐三夫人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了口，“宝、宝如……你真的是忘了过去的事，才不肯认姑姑的吗？那就好，那就好。至于过去的事，你既然已经忘了，我们就不提它了，就像你才说的，过好眼前和未来就够了，好不好？”
    顿了顿，“那你现在，能让姑姑看一下你的胎记了吗？不是姑姑怀疑你，是想让你安心，证明给你看我没有骗你，你真是我们家的女儿。证明了之后，我们便好好过日子。以后还有几十年呢，你爹爹一定把你这些日子吃的苦，都给你百倍千倍的补偿回来，好不好？”
    顾笙淡淡道：“过去的事为什么不提了，因为让我说中了，实在太惨痛、太不堪吗？那我就算真是你们家的女儿，也不能认你们。认了之后，再遭遇一次同样的事，再被卖一次吗？我可不敢奢望，下一次我还能有这次的好运，能侥幸活下来。下一次，我怕就不止是死，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不是的，不会的，真再不会了……”唐三夫人结巴起来。
    那样狠心丑恶的事，那样狠毒的心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宝如既真忘了，就让她一直忘到底，别再想起来了吧，省得她想起来后，不知道得痛恨成什么样。
    亏得她刚才以为宝如和她都心知肚明的事，不消多说，便没说太多，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收场。
    顾笙见唐三夫人还是避重就轻，关键的一点不肯说。
    一扯唇角，“唐三夫人既不肯告诉我过去的事，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多少兴趣想知道。只是我自来严谨，任何事情都相信证据，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你真证明了我背上的胎记，那又如何？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
    “除非我恢复记忆，想起过去的事，确定你的确是我姑姑，你兄长的确是我父亲，我才有可能会认你们。反之，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我现在要去吃饭，吃完了饭就得去唐府给唐少夫人复诊了，还请唐三夫人让你的妈妈放开我，然后尽快离开吧。我反正一点不介意让您夫家的人、甚至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的，就是不知道您介不介意了。”
    唐三夫人急道：“我不是不肯告诉你，是觉得现在告诉你也没意义了，你想不起来反而是好事。但宝如，我真的是你姑姑，我也会尽快写信让你父亲来见你的，你现在就跟了姑姑回去，以后让姑姑照顾你，好不好？你有行李要收拾吗，我让杜妈妈去给你收拾……”
    “算了，都不要了，全部换新的。好容易才找到了你，姑姑自然不会委屈了你，你……”
    顾笙正要打断她，赵晟忽然进来了，“唐三夫人想要带内子走，总得先征得她自己的同意，征得我这个相公的同意吧？还是唐三夫人打算光天化日之下，强行限制良民的人身自由？那可就别怪我无礼了！”
    一边说，一边还握了顾笙的手，用力一拉，她的腿便脱离了杜妈妈的双手，重获了自由。
    赵晟这才低声问顾笙，“笙笙，你还好吧？”
    顾笙“嗯”了一声，“除了有点儿烦，其他都还好。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找阿诀哥他们说话去吗？”
    赵晟道：“我放心不下你，所以下来了。”
    还下来好一会儿了，把顾笙与唐三夫人主仆的话，都听了个大概。
    只一直忍着没进来而已。
    却不想，唐三夫人居然说着说着，还想带了顾笙走，赵晟便再忍不住进来了。
    笙笙明显不愿意的事，便谁也不能强迫她！
    唐三夫人已仔细打量了赵晟一回，见他面容俊美，身材欣长，器宇轩昂，整个人都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出许多，难怪这些日子那么多人议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本来对顾笙嫁了这么个寒门秀才很不满意的，再是小三元又如何，依然配不上宝如，根本不够格儿做宝如的夫君好吗？
    但现在，唐三夫人改变了几分看法。
    只要人上进好学，回头再想法子扶持他一下，让他金榜题名，倒也不算太辱没了宝如。
    毕竟现在家里也不能跟以前比了，宝如的处境也实在有些尴尬，两人还早已是夫妻……
    这么一想，唐三夫人对赵晟不自觉和气多了，“你就是宝如的夫君赵相公了？果然是个好的，也算配得上我们宝如。马上就要乡试了，你有什么打算？索性跟宝如一起随我回去，我请我家大伯指点你一二，争取乡试也考个好名次，明年好金榜题名，为我们宝如挣个凤冠霞帔回来吧？”
    赵晟闻言，看了顾笙一眼。
    才淡笑道：“内子姓顾，不知唐三夫人说的宝如是谁？我们与您非亲非故的，也不敢去打扰。您请回吧，等什么时候想告诉内子过去的事了，再来找我们。”
    “当然，您告诉了之后，内子仍可能想不起过去的事，或者她就算想起了，也未必愿意认你们。还请唐三夫人届时不要强求，这种事本来也是强求不来的。”

 第281章 安全感

    唐三夫人也算是天之骄女，打小儿金尊玉贵长大的。
    她能忍顾笙，是因为顾笙极有可能是她的侄女，是她在乎的人，她心疼她。
    可赵晟又不是她的谁，她凭什么还要忍？
    她本来心里就够窝火，够焦躁了。
    遂冷笑道：“若我非要强求呢？赵相公，这门亲事我们家可没一个人答应过，根本做不得数的，你还是少以宝如夫君自居的好。她这样的金凤凰，要不是刚好落了难，岂是你能肖想的！”
    顾笙一听这话就火了。
    他们家没一个人答应这门亲事又如何，她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当自己是谁呢，还想管她的事，哪来的脸？
    她张口就要怼回去。
    赵晟却在冲她轻轻摇头后，先开了口，“我与我娘子是拜过天地高堂的，便这辈子都是夫妻，这辈子她都是我唯一的妻，我是她唯一的夫。不相干的人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将来，真证明了你们是我娘子的亲人，我也只会以她的意愿为主，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谁若敢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我必定站到她前面，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强迫她、伤害她。所以夫人若真非要强求，请务必在强求之前，想清楚了！”
    顾笙心里的火一下子都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触动与喜欢。
    真是想不到，赵晟也会有这么男人的一面，虽然他的后背仍不算太宽厚，她也根本用不着他的保护，但这一刻，她还是前所未有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可靠，什么叫安全感。
    好像只要她躲在赵晟的羽翼之下，就风也吹不到她、雨也淋不到她，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一样！
    唐三夫人也没想到赵晟会这么强硬。
    他不过一个穷秀才而已，哪来的这个底气，谁给的他胆子，与她这样说话？
    但恼怒之余，唐三夫人心里又诡异的生出了几分欣慰来。
    这个穷秀才虽然穷了些，出身低了些，但对宝如的心倒是没的说，宝如能在落难的情况下嫁这么个男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亦是兄长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宝如真落得最不堪的境地了，当爹的肯定心都要碎了！
    唐三夫人态度便又软和了下来，道：“我刚才只是太着急了，才会一时失言，还请赵相公见谅。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什么，我就是太惊喜，太想补偿宝如，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了。”
    赵晟淡淡道：“夫人的好意内子和我都领了，但她是不是令侄女，还是未知，您还是先别这么着急的好。”
    唐三夫人急道：“我自己的侄女，怎么可能认错，又怎么可能不着急？我当姑姑的满心关心心疼自己的侄女，你当相公的自然也是一样，难道就不想她骨肉团聚，不想她过更好的日子？你且替我劝劝她吧，只要你能劝动她认我们，结果肯定是皆大欢喜的。”
    一旁杜妈妈也忙道：“是啊姑……姑爷，骨肉团聚总是好事，往后您也可以有岳家走，可以多几门亲戚往来了，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就不信他能不心动，远的不说，他们家大老爷可是布政使，本省的头一号人物，能与他老人家攀上亲，以后好处多着呢！
    而只要姑爷心动了，总会劝得小姐回心转意的。
    赵晟轻笑起来，“我方才一直在外面，虽说非礼勿看，非礼勿听，但攸关我娘子，我失礼也顾不得了。所以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为什么夫人的侄女恨她祖母就算了？为什么是她父亲一心求死，她祖母才告诉了她父亲，她还没死的？”
    “可见夫人的侄女‘走失’一事，与令尊长脱不了干系，甚至，说不定就是令尊长的手笔。叫我娘子怎么能不恨，怎么肯再认你们，——前提是我娘子真是令侄女啊。她若真认了你们，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坑害一次，得多傻的人，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唐三夫人想到赵晟是能中小三元的人，又几乎听了个全程，能做出这样的推测来，也不足为奇。
    自然，想再避重就轻的把事情混过去，让顾笙就此认下她，也是不可能的。
    但她真的开不了那个口。
    一旦传了出去，他们整个家族都别想见人了。
    于他们整个家族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他们家已经遭受过一次近乎致命的打击了，实在受不起第二次了！
    片刻，唐三夫人才道：“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当初其实也是一场误会。既是误会，又是一家子骨肉至亲，解开了也就是了，这一家人过日子，难道还能丁是丁卯是卯的什么都计较个一清二楚不成，大家能过得去的，就让它……”
    赵晟沉声打断了她，“什么误会能让一个当祖母的，把自己孙女的喉咙毒哑，双手折断，还非要人牙子将人卖到最偏远的山旮旯里，哪怕能挣扎着勉强活下去，也是一辈子生不如死？这样的骨肉至亲，夫人告诉我，要来到底有何用？”
    “她不知道一个又漂亮又柔弱的女儿家，落到那样的境地，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吗？要不是笙笙运气好，遇上了我娘，要不是我们家和我运气好，遇上了她，我根本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事！这到底是误会，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夫人自己也是女人，也有女儿，您扪心自问，换了是您或是您女儿遇上这样的事，您还能说是误会，还敢回去吗？”
    笙笙刚到他身边时，因他自己大半时候都处于昏迷虚弱中。
    所以最开始她到底有多狼狈、多凄惨，他其实并没亲眼见到。
    但不用亲眼见到，光用想的，他已经心痛到无以复加，只恨不能以身相代，也恨不能将那害她的人碎尸万段了。
    结果那个人却极有可能是她的亲祖母，她的所谓亲人还避重就轻，口口声声粉饰太平，说只是‘一场误会’，三言两语就想让她不计前嫌的回去，‘皆大欢喜的好好过日子’，这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282章 无地自容

    唐三夫人已经惊呆了。
    好半晌，她才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叫喉咙毒哑，双手折断？这、这……宝如的手不是好好儿的，喉咙也好好儿的吗？非要人牙子将人卖到最偏远的山旮旯里又是怎么一回事，不、不是……”
    不是将人带到陌生的地方，直接给扔掉了吗？
    赵晟冷笑道：“不是什么？原来唐三夫人自己也知道得不尽不实呢？”
    唐三夫人急忙看向了顾笙，“宝如，你告诉姑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的是、是真的吗？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喉咙明明就能说话，双手也好好儿的，还能治病救人，怎么可能？肯定不可能，肯定是吓唬我的……”
    心却直往下坠。
    当初兄长就和她分析过，宝如打小儿就聪明，又识文断字，便是真被扔掉了，也不是没有希望找回家，没有希望传信回家给他们。
    可愣是一直都没有只言片语，一直都没有过任何的奇迹发生。
    现在她明白了，若宝如根本就说不出话，也写不了字了……
    顾笙已沉声道：“我们没有骗你的必要，也没有吓唬你的必要。我说的忘了以前的事，也是真的，我只记得自己当初迷迷糊糊飘了很多天，去了很多地方，好像还学了很多东西，但就是醒不过来。”
    “等我终于醒过来时，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正在被欺凌打骂，卖往最偏远穷苦地方的路上。幸好我遇上了我婆婆，遇上了我相公一家人，我也忽然发现自己会医术了，还会了其他很多技能，不然我不只声哑手残，我肯定早就死了。对了，忘了告诉唐三夫人，我当初的身价是三两银子，您随便吃顿饭，应该都不止这点儿银子吧？”
    她的医术和能打迟早要让人怀疑的，若她真是唐三夫人的侄女。
    那便趁现在，给自己编个合适的理由吧。
    反正如今的人都信怪力乱神，只要她咬死了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是在‘飘着’时学到的，便谁也至多只能怀疑她，而不能真对她怎么样。
    唐三夫人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二伯母真的太过分了，还当她扔掉亲孙女的行为已经够狠毒、够丑恶了，万万没想到，她比这还要恶毒百倍。
    连老虎都不吃自己的儿孙，她比畜生还不如！
    那就怪不得宝如直接恨到彻底忘了以前，说什么也不肯认她这个姑姑了，换了谁都得恨。
    等兄长知道后，还不知道要痛苦成什么样儿……
    唐三夫人又是好半晌，才艰难开了口：“宝如，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知道你祖母她恨你，还恨你生母，恨都是你们连累了家里，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我、我哪还有脸让你认姑姑？你一辈子恨我们都是该的……”
    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可你父亲他是真的疼你，他事先也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好歹等到他赶来，见你一面后，再说其他的？他真的不容易，也真的尽力了……”
    顾笙见唐三夫人是真的难过，真的无地自容，倒是不好再咄咄逼人。
    便只是道：“我们还会在省城停留至少大半个月，等唐少夫人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走。在此期间，若令兄能赶到，我可以一见，但若他没能赶到，就请恕我过期不候了。本来这事儿也极有可能是巧合，我根本就不是你们家的女儿。大家往后仍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了。”
    唐三夫人哽咽道：“我会让我兄长快马加鞭的。我、我也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就先回去了，宝如你若想找我了，随时都可以。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不利的，那个家里别人且不说，至少我和你父亲，你是绝对可以相信的。”
    一面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留步吧。”
    说完便带着杜妈妈，急匆匆的走了。
    余下顾笙直到主仆两个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才抱住了赵晟，轻轻道：“赵晟，谢谢你，我刚才真觉得好安心，好感动。”
    赵晟立刻回抱住了她，才笑道：“笙笙你这也太容易满足了吧？我就只动了动嘴而已，你就又是安心又是感动的，回头我要是真付诸于行动了，你不是接下来八辈子，都得对我以身相许了？”
    顾笙轻掐了他一把，哼道：“你想得倒是美，三辈子我肯定就烦你了，还八辈子，我可受不了。呼……，我不会真是唐三夫人的娘家侄女吧？我可不愿意，一听就知道她娘家是个火坑，沾染上了准没好事儿。我只想过简单平淡的生活！”
    赵晟咝声道：“多半就是了，再是巧合，也巧合不到这个地步。那个，咳，笙笙你后背上，的确是有胎记的吧？但你也不用烦恼，你是自由的，你不想做的事，谁也别想强迫你，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话没说完，已被顾笙没好气打断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好了，先去吃饭吧，阿诀哥他们肯定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顿了顿，“正好向阿诀哥打听一下，唐三夫人的娘家到底是京城的哪家豪门，阿诀哥应该多少知道些吧？”
    赵晟忙笑道：“我以后再不胡说八道了就是，那我们这就上楼去吧。”
    夫妻俩遂一前一后上了楼去。
    果然裴诀与钟妈妈已在等着他们吃饭了，李天青却是临时有事，出了门去。
    倒是正合顾笙的意了，等坐下就问起裴诀来，“阿诀哥，你知道唐家三夫人的娘家，是京城的哪家豪门吗？我听说那可是真正的豪门，还挺好奇的。”
    裴诀皱眉，“我得想一想，这女眷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对了，知道唐三夫人姓什么来着不？实在不行，我回头找机会问昨儿接待我们的唐五少吧，好像他就是唐三夫人的儿子。”
    一旁钟妈妈忽然插嘴道：“我记得唐三夫人好像姓容，娘家跟兴庆大长公主府是本家？”
    裴诀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妈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容家可不就是当年尚了公主，才慢慢儿开始在京城排上了名号的吗？不过他们家早就坏了事儿，如今已算不得京城的豪门了。”

 第283章 倒真是豪门

    兴庆大长公主府？
    早就坏了事儿？
    顾笙一听有门，忙又问道：“那阿诀哥，你知道京城曾经有过什么第一美男子吗？听说好像就是出自容家，那容家的人岂不都长得很好看？”
    裴诀闻言，看了一眼赵晟，揶揄道：“我们阿晟长这么好看，还不够嫂子你看，还想什么第一美男子看呢？阿晟，你就别装了，当我不知道你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呢？”
    赵晟白他，“我才没这么小气，你还是快想一想，好回答笙笙吧。”
    裴诀又笑道：“嫂子，京城的确有第一美男子，不过不是出自容家，而是……出自裴家，现在就正坐在你面前。”
    这回顾笙也白他了，“我说阿诀哥，你就不能偶尔要点脸呢？真的别开玩笑了，这事儿对我很重要，你快想想吧！”
    裴诀见顾笙与赵晟都是眉头紧皱，这才不再嬉笑，道：“是听说过容家的三公子、也是兴庆大长公主的独子容子毓曾经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反正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长那么好看，传言多少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顾笙心里一紧，忙道：“阿诀哥确定吗？会不会弄错？”
    裴诀道：“这怎么可能弄错，我当年虽然年纪小，容子毓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因为我家那位王爷当年最不待见的，就是容子毓了，说他也就长了一张脸。呵，人家好歹有一张脸，他呢，连脸都没有！”
    顾笙不说话了。
    也就是说，原主极有可能就是那位容子毓的女儿？
    而当初对她下毒手的，就是容子毓的母亲——兴庆大长公主了？
    那倒真是豪门了，可惜连个小姑娘都容不下！
    赵晟见顾笙不说话，裴诀又正好问：“不过嫂子为什么忽然问这些，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赵晟索性道：“回头再告诉你。阿诀你刚才说，他们家早就坏了事儿，是什么个意思？他们家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不成？”
    裴诀压低声音，“作奸犯科还好些，只要公主一直在，要不了多久就能缓过来了。听说他们是卷入了夺嫡，站错了队，可不得再无翻身之日了。”
    “啊？”
    赵晟惊讶，“原来是站错了队，那的确难了……也不对呀，既然你和钟妈妈都张口就是兴庆大长公主府，说明公主府还在。那应该不算很严重才是，哪里就至于再无翻身之日了？”
    裴诀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公主府是还在，可不得圣宠的公主与得圣宠的之间的差别，就大了去了，光有个空壳子顶什么用？兴庆大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胞妹，先帝在时一直圣宠不衰，所有皇子也是敬重有加。今上登基后，总不好做得太绝，反正留着她还能给自己挣一个宽厚仁爱的好名声。”
    “但满京城都知道，兴庆大长公主府和容家已是完了，等将来大长公主去了，今上也肯定不会再客气。所以除了宗室里少数几家人和容家的本家，应该是没多少人家肯与他们家往来了。”
    这应该就是唐三夫人所说的‘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了吧？
    赵晟想着，看向了顾笙，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顾笙却已在问裴诀了，“阿诀哥，那你知道容家那位美男子，当年娶了谁为妻，膝下有无儿女吗？”
    裴诀迟疑起来，“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年我才多大？倒是嫂子你和阿晟为什么一直问容家的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笙抿了抿唇，道：“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暂时我们都还没捋清，所以不知道要怎么与阿诀哥说。等我们捋清了，一定告诉你。”
    钟妈妈忽然插嘴道：“赵娘子，我知道当年容三爷娶了谁，就是曾经泾阳侯府的大小姐，当年二人成亲时，京城不知多少姑娘要死要活，哭湿了枕巾。但后来，泾阳侯府坏了事，咳，就是坏的刚才我家大爷说的事，他们家可没长公主护着，便被抄家流放了，他们家大小姐好像也一病去了。”
    顾笙追问，“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应该有年头了吧？那他们有孩子吗？”
    钟妈妈道：“好像就只有一个女儿？长公主因此有阵子一心要给容三爷纳妾，但很快就没下文了。因为之后她女儿不但封了县主，还蒙先帝亲自赐婚，许给了先帝六皇子的嫡长子。”
    “那时候，先帝六皇子最得先帝宠爱，他生母廖贵妃在宫里也最得宠，都说六皇子将来要……坐上那个位子的。那他的嫡长子，当然就是未来的太子，容家的县主便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后了，京城人人说起来都羡慕得什么似的。所以我才能听说。”
    顾笙接着追问，“后来呢？”
    钟妈妈摇头，“后来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最后登上大位的是今上，先帝六皇子不但自己死了，家眷也都被圈禁了。”
    “那容家那个县主呢？妈妈可还听说过有关她的事？”
    “没有，后面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却也足够顾笙猜到几分了。
    原主的母亲应该本就因没生儿子，不得兴庆大长公主喜爱，结果家里还坏了事，被抄家流放了，当然不能再活在这人世间，只能‘一病去了’。
    而原主这个原本的准太子妃、准皇后，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当然别想再像以前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说不定，还会被兴庆大长公主迁怒，认为要不是她，自家也不会被连累，落得站队失败，一夜之间就从天堂掉到地狱的下场。
    可就算再迁怒、再恨，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孙女，身上流着自己的血，怎么就能狠毒到那个地步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哪怕直接要了原主的命，也比毒哑她喉咙、折断她手腕，还把人卖到最偏远的山旮旯的强啊！
    当然，顾笙最清楚，原主的确早已不在了，也不知她临死前，是什么心情？
    肯定满腔都是痛，满腔都是恨，只求自己死后能化作厉鬼，好为自己伸冤报仇吧？
    兴庆大长公主也不怕原主半夜会去找她！

 第284章 与你一起面对

    赵晟见顾笙脸色不好看起来，在桌下轻轻握了她的手。
    才迎上满脸都越发疑惑了的裴诀与钟妈妈，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且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万一最后发现弄错了呢？所以只能等我们能确定是或不是后，再告诉阿诀和钟妈妈你们了。”
    裴诀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猜测了，但既然顾笙与赵晟现在不想说，他便也不多问。
    只笑道：“那就等你们弄清楚后再说吧，先吃饭先吃饭，都快凉透了。”
    顾笙也回过神来，“对，先吃饭，吃了饭我还得去唐府给唐少夫人复诊呢，得劳烦钟妈妈再陪我走一趟了。”
    钟妈妈笑道：“赵娘子这话是怎么说的，也太见外了。”
    大家很快吃完了饭，顾笙回了房去拿药箱。
    赵晟自然而然跟在了她之后。
    待关了门，才柔声道：“笙笙，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我跟你可是拜过天地高堂的，已是彼此这辈子的唯一，你有什么话，想做什么，都别憋在心底，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顾笙笑起来，“你的甜话还真是没有重样的时候呢。放心，我心里没什么话，也没打算做什么。别说还没证实，只有一半的几率我是他们家的女儿了，就算证实了我就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是顾笙，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也非常满意，绝不会轻易为了谁而改变，也不会委屈自己的。”
    赵晟也笑起来，“那就好，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饭也没吃多少，还真有些担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唐府吧，万一唐三夫人又找上你，自说自话，哭哭啼啼的，有些话你不好说，我却是不用顾忌的。”
    顾笙道：“不用，我会跟钟妈妈快去快回的。唐三夫人暂时应该也不会找我了，她不是说她都没脸见我了吗？”
    赵晟迟疑，“可是……”
    顾笙失笑，“还可是什么？你还怕我一去不回了不成？”
    “的确怕。”赵晟笑着点头。
    但终究没有再说，待顾笙收拾好，一路送了她和钟妈妈去客栈外上车。
    唐夫人早已等着顾笙了，一见她就道：“赵娘子可算来了。我儿媳上午伤口痛醒后，就痛得再睡不着了，让人喂她吃了一次药，她还大半给吐了，说心里难受。你快去给她瞧瞧吧。”
    顾笙忙应了，由唐夫人引着进了内室去。
    就见唐少夫人睡倒是睡着了，却两颊通红，呼吸粗重，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迷了。
    偏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顾笙不由腹诽，得，只怕又是一个坐月子坐得差点儿中暑的。
    想着，她已几步上前，替唐少夫人揭开了被子，一面吩咐，“弄一碗这么大的凉开水，再拿些盐来，我得尽快给少夫人补液。”
    从唐夫人到唐家的丫头婆子都听不懂什么叫‘补液’，好在都很听话，唐夫人已道：“按赵娘子说的来。”
    顾笙又与唐夫人道：“夫人先带了大家伙儿出去吧，我一个人给少夫人诊治就够了，有需要时会喊的。”
    唐夫人便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出去了。
    顾笙这才舒了一口气，给唐少夫人把起脉，检查起伤口来，见唐少夫人伤口四周已在发红，遂调动异能，给她里外都消了一回毒。
    等她忙完，凉开水和盐回来了。
    顾笙又是一番忙碌，好在唐少夫人的伤已在渐渐的退了，呼吸也没那么急了。
    她方擦了额间的汗，到外面与唐夫人道：“现在是三伏天，少夫人就算坐月子吹不得风，受不得凉，也不能捂着了。我上午走之前不是说了，要开了门窗通风吗，产后褥热可是要出人命的。”
    唐夫人脸红了，“本来开着的，可后来她奶娘说她在发抖，就给关上了，薄被褥也给换成了厚的……”
    顾笙也不好太不客气，只得道：“少夫人发抖是因为发烧，发烧则是因为太热，现在既知道了，回头多注意就是了。少夫人的奶娘呢？”
    唐少夫人的奶娘便应声过来了，“奴婢在这里。”
    顾笙遂低问起她来，“少夫人排气了吗？等她排气后，就可以给她吃东西了。不过先不能大补，就把粥熬到稀烂，最多加点儿肉蓉，洒点儿毛毛盐，先给她吃吧。她心里难受正是因为胃里没东西，药吃下去可不得烧心想吐吗，再就是……”
    看完了大人，又看了一回孩子，便已申正了。
    唐夫人便要留了顾笙吃晚饭，“昨儿又忙又乱的，也没顾上好生款待赵娘子，今儿怎么也得留下，吃了晚饭再回去。”
    顾笙心里有事，还真不想吃这顿饭。
    唐夫人却已又笑道：“我们老夫人听得赵娘子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却一身这么好的医术，很是好奇呢。正好我这会儿带了你过去，见一见我们老夫人吧。”
    顾笙还能说什么，到底彼此身份相差太过巨大，她也不能太不识抬举。
    只得随唐夫人去了唐老夫人院子里。
    唐老夫人满头银发，倒是个很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戴着西洋老花镜仔细看了顾笙一回后，才笑道：“要不是事情就发生在咱们家，要不是得救的就是咱们家的孩子。肯定别人怎么说，我都是不会信赵娘子这么年轻漂亮，却这么能干，远胜积年的老大夫和产婆们的。”
    还让丫鬟给了顾笙一对赤金嵌宝石的镯子做见面礼。
    顾笙推辞不过，只得含笑道了谢，“多谢老夫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老夫人呵呵笑道：“长者赐不可辞，你当然只能从命了。听说你相公是这次院试的案首，还是好些年都没出过了的小三元？肯定与你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啥时候也带了你相公来我瞧瞧吧。”
    顾笙忙笑道：“外子不过是侥幸，也是承蒙大人们厚爱罢了。等有机会了，一定带了他来给老夫人请安。”
    正说着，唐三夫人过来了。
    已换回锦衣华服的她，已看不出午间时的激动与狼狈，“娘，我来服侍您用晚膳了……您老人家有客人呢？原来是、是赵娘子呢。”

 第285章 觉悟挺高

    顾笙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到唐三夫人。
    笑着屈膝给她行礼，“见过唐三夫人。”
    唐三夫人下意识就伸手想扶她，伸到一半，想起不能失态，才收了回去，笑道：“赵娘子不必客气，快起来吧。倒是知道你下午要来给大少夫人复诊，却没想到你会来拜见我们老夫人。&amp;amp;唐老夫人呵呵笑道：“我让你大嫂带赵娘子过来的，这不是我想开开眼界么？既都来了，索性就在我这儿用晚膳吧。”
    唐夫人与唐三夫人忙都笑道：“那我们可又要偏娘的好东西了。”
    “正想娘小厨房的菜吃呢……”
    婆媳三人说说笑笑的，看得出来平日里婆媳妯娌关系都还算不错。
    也替顾笙省了事儿，只要含笑听着她们说话儿，间或应上一句半句的就行了。
    等终于吃完了饭，天已快黑了。
    顾笙便找了机会与唐夫人道：“我再去看看少夫人吧，看完了就好回去了，省得外子挂心。”
    要依唐夫人的心，今晚也想留了顾笙住下的，但顾笙不是普通的大夫，便是她也不好勉强的。
    只得笑道：“行，等赵娘子去看了我儿媳，就让人送你回去。我先去与老夫人说一声。”
    一旁唐三夫人见婆婆大嫂说上了话儿，没人注意到她。
    这才到了顾笙面前，低道：“宝……赵娘子，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了，还望你能尽量多留些日子。不管怎么说，血脉亲缘也是割不断的，我真的不愿我兄长再难过，也不愿你将来后悔。”
    顾笙却还是那句话，“若令兄赶到时，我还在省城，我可以一见。反之，我也不能耽误了行程，毕竟还有亲人等着我们回去，也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回去做，只好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唐三夫人没法，眼前这个宝如真的跟以往那个大不相同了。
    说心里话，她当然更喜欢眼前这一个，又能干又聪明，任何时候都立得起来的人，谁能不喜欢？
    但缺点也正在于眼前的宝如太有主见了，便是兄长能尽快赶到，只怕结果也未必能如他们所愿……
    唐三夫人只得笑道：“我兄长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到的。就算实在赶不到，不还能去石竹找你吗？多的时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最后一点儿了。”
    余光见唐夫人已在与唐老夫人道别了，“那娘，我们就先过去了啊，明儿再过来给您老请安。”
    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或是遇上什么困难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才笑着迎上了唐夫人，“大嫂，您安心照顾大少夫人和哥儿去吧，有我服侍娘呢……”
    顾笙与钟妈妈一路回到客栈，天已黑透了。
    赵晟正在楼下来回踱步，见二人终于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迎了上前，“笙笙、钟妈妈，你们可算回来了。”
    顾笙知道赵晟肯定早等急了，忙笑道：“唐少夫人情况有些不好，诊治花的时间便比我预期的长，结果唐夫人又非要留我吃饭，还说唐老夫人要见我。所以没能早去早回，耽搁到这会儿才回来。”
    人既已回来了，赵晟的心落了回去，也能笑出来了，“我猜也是唐夫人留你们吃晚饭了。看你们都热得脸通红，先上楼梳洗去吧。”
    顾笙的确浑身都黏腻腻的不舒服，上楼与钟妈妈道了别，便回房洗澡去了。
    等她收拾完，浑身轻松的出了内室，就见赵晟正坐在桌前发呆，连她出来了都没听到。
    “咳……”顾笙有意咳嗽了一声。
    待赵晟回神看见了她，才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不是说郭家送了好些礼物来，怎么没看见？”
    赵晟道：“都放阿诀那边厅里的，很大一堆，我怕占地方，就没搬过来。笙笙你要看的话，我现在去搬就是。”
    顾笙摆手，“算了，明儿再看也是一样。怎么又想起给我们送礼了，她们这会儿不是该牙都咬碎了，恨不能扎我小人才对吗，居然又给我们送礼，听起来还不少，难道是气糊涂了？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还等着郭小姐一气之下打上门来，然后反杀她，把她直接气死呢！”
    赵晟失笑，“没见过你这样的，巴不得别人扎你的小人，巴不得别人打上门来。那么可恶的人，你还想再见不成，不该多看一眼都嫌烦呢？”
    顾笙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知道你厌恶的人会气个半死，与亲眼见到你厌恶的人气得半死，感觉根本不一样，快感也差老远了。我不亲眼看到郭小姐气得半死，过得不好，怎能安心？”
    赵晟越发忍不住笑，“原来笙笙你这么蔫儿坏的，我之前还真不知道。不过如果蔫儿坏的对象是那么讨厌的人，我支持你蔫儿坏，甚至还觉得你不够坏，该更坏一点儿的。”
    顾笙“啧啧”，“还真是郎心似铁呢，人家对你可是痴心一片。要是让她知道你这么狠心，这么烦她，不得哭死过去了？”
    赵晟冷哼，“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人品败坏，不顾礼仪廉耻的陌生人，我不该铁石心肠呢？不但她，以后对笙笙你以外的任何女人，我都是这样。但除了她，这世上应该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没脸没皮的姑娘家了吧？”
    顾笙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不错不错，觉悟挺高的，就得这样。”
    赵晟笑着反问，“那不是得有奖励？我要求不高的，随便亲几下就行。”
    说着凑近顾笙。
    却让顾笙一把给怼开了，“亲几下还叫随便，还叫要求不高？起开起开……本来都该在路上了，现在倒好，还得逗留至少半个月了。”
    赵晟被怼开了，也不恼，笑道：“没事儿，逗留就逗留吧，现在这么热，赶路也是受罪，等凉快了再走，路上每天多走一个时辰，也差不了多少了。”
    又道：“我估摸着郭家正是看笙笙你让唐少夫人母子平安了，才又送礼来堵你嘴的，怕你‘一个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呗？”
    “应该就是了，自己也知道丢脸呢？关键不但丢脸，还分明不怀好意。万一我水平不够，她们的确借刀杀人了，可也害了唐少夫人母子，唐家人知道了她们的不良居心，怎么可能干休？算了，我才懒得说她们的破事儿，只要之后再不来烦我们就够了。”

 第286章 老天爷的安排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才吹灯上了床。
    顾笙上午睡了一觉的，但在赵晟以扇子扇出的微风之下，还是很快有了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赵晟接连翻了好几次，顾笙的睡意一下子都飞到了爪哇国去。
    索性握了赵晟的手，道：“赵晟，你今天一直都有点不对劲儿，为什么？虽然你一直遮掩，我也早就感觉到了，但你既不肯说，我也就没问，想着等你想说了时，自然会跟我说的。结果你连觉都睡不着了，看来心事真的很重，现在跟我说吧，说完了好睡觉。”
    赵晟的声音在黑暗里满是歉然，“笙笙，我吵着你了？我以为你睡熟了……我没事儿，你快睡吧，我不会再吵你了……咝……”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抓起手咬了一口，“再不说实话，就踹你下床了，回头也各睡各的啊。”
    赵晟这下不敢再隐瞒了，只得道：“我就是、就是怕万一笙笙你真是他们家的女儿，那你之前可是……有婚约的；且先帝在时就赐了婚，也就是说，婚约已经存在至少七八年了，多少应该也有……感情吧？现在是你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万一哪天又想起了……”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万一哪天笙笙忽然就想起了过去的事，也想起了她与另一个他的感情，他该怎么办？
    放人走吧，自己肯定做不到；可不放人走吧，笙笙自己若想走，他难道还能强留不成。
    他肯定再舍不得，也不愿勉强她的。
    这个问题赵晟自唐三夫人中午走后，便一直闷在心里了，还没人能诉说，甚至连与顾笙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想顾笙还是感觉到了，他也总算说了出来……
    顾笙真没想到赵晟犯愁的会是这个，她压根儿连想都没往那上头想过。
    自然也不可能有所谓‘感情’，毕竟她是绝不可能‘想起’以前的事的，她与原主就压根儿不是一个人好吗？
    记忆没有延续，感情自然也不可能延续与共鸣。
    可这话实在没法儿与赵晟说。
    总不能直接跟她说，我是来自后世的人，你是在杞人忧天。
    顾笙只能笑道：“想起了又如何，想起了就一定有感情了？至少七八年前，对方就已被圈禁，连面都见不着了，哪来的感情呢？就算真有，还能比得过我们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这大半年的感情？赵案首几时这么没自信了。”
    赵晟忍不住握紧了顾笙的手，“笙笙，我不是没自信，我是根本不敢去细想，连一丝一毫会失去你的可能性都不敢去想。可我又控制不住不想，你本来该是天之骄女，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却只能跟着我吃苦受累。等有朝一日你想起了，我怕你会受不了，将来更是会后悔，终至磨光了所有的情分，然而我还是留不住你……”
    顾笙磨了磨牙，才道：“你就算不参加这次的乡试，三年后总要参加的，大好的时间不拿来看书做文章，反而用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怎么着，某人是自信自己三年后一定能中举人，一定能中解元了？”
    赵晟羞愧起来，“笙笙，我不、不敢这样想，我这不是……控制不住吗？我明儿就看书做文章，保证再不胡思乱想了。你快睡吧，我也马上睡了。”
    对，他必须加倍的用功了，就算另外那个他早就被圈禁了，那也是龙子凤孙，他拿什么比？
    他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笙笙永远想不起以前的事上。
    他必须得在那之前，便把自己变得足够优秀，至少也与那个他势均力敌，万一哪日笙笙真想起了，万一哪日两人真对上了，他才不至于自惭形秽，丝毫的胜算都没有。
    他倒是经常以笙笙为傲，也该有让笙笙以他为傲的时候才是！
    顾笙已哼道：“你确定你睡得着，又确定你真能不胡思乱想了？就怕你根本做不到，有些东西也不是人为想控制，就控制得住的。”
    顿了顿，“行了，我跟你说正经的。我白天跟唐三夫人说的，我只记得自己当初迷迷糊糊飘了很多天，去了很多地方，好像还学了很多东西，但就是醒不过来，不是骗她的。我之前真有一阵子是这样，等醒来后，我便脱胎换骨了，换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这事儿听起来挺玄乎，连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但的确发生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换了一个人，与过去那个自己，没有任何的相同相通之处了。而且我有预感，我这辈子都再没有想起过去的那一天了。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全新的我，记忆也好，感情也好，都是全新的。我这样说了，你能安心了吗？”
    虽然不能把全部的真相告诉赵晟，告诉一部分还是没问题的。
    也省得他吃不下睡不着，脑子里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乱七八糟的想法来。
    自己的相公不自己疼，等着别人来疼不成？
    赵晟好半晌才开了口，“笙笙，我、我没觉得你白天是骗唐三夫人的，但这听起来的确、的确有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倒有点儿像我以前偶然看过的，那些有关回魂的话本子了……”
    顾笙心里一紧，咳嗽了一声，才道：“那你不怕呢，还是赶紧去睡榻上，或是去找阿诀哥挤一晚上……干嘛……”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抱了个大满怀，“我有什么好怕的，我高兴庆幸都来不及了，傻了才怕呢！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那些神神鬼鬼的，我向来是不信的。那笙笙你的经历，便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老天爷既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缘法他的道理。我们能这样遇上，还能做夫妻，也是我们的缘分。既然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缘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笙笙，你的记忆也好，感情也好，都是全新的，以后便也只能有我一个，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能改变了。我们一定要白头偕老，永远心意相通，好不好？”

 第287章 可劲儿玩火

    顾笙揪紧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原来赵晟不是怀疑她是鬼，也一点没怕她。
    她笑起来，“我说赵晟，能松开我点儿不，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赵晟却仍将她抱得死紧，“不行，你得先答应了我，承诺了我，我才放开。不然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了。”
    顾笙呵呵，“光承诺怎么够，我不是还得给你写个保证书，再签字摁手印才行呢？真喘不过气了……”
    赵晟这才笑着将她放开了，“保证书倒也不必，但盖个印章的确很有必要。”
    说完便捧起顾笙的脸，重重吻了上去。
    等吻得快要喘不上气了，才终于松开了顾笙，傻笑道：“印章盖好了，可以安心了。”
    顾笙笑着反问：“你确定盖好了？那行，轮到我盖了，我也得盖个章才安心。”
    话音落下，人也已直接一个翻身，趴到了赵晟身上，随即吻了下去。
    很快便让赵晟浑身都如被火烧了起来，抱着顾笙的手臂也是一再的收紧，简直恨不能把人吞下去。
    幸得紧要关头理智回笼，一把扯过薄被将顾笙裹了个严严实实，才没让他化身为禽兽，“呼……笙笙，你先睡，我去、去洗把脸，吹吹风，再回来睡……”
    顾笙的理智也终于回笼了，“咳，那你快点儿回来……我意思是，时辰不早了，再不睡明儿该起不来了。”
    “我明白，咳，会尽快回来的，你先睡。”
    顾笙听见他进了净房，才扯过被子连头都一起蒙了，在床上蹬起腿、打起滚儿来。
    不一会儿，赵晟带着一身的凉气回来了。
    顾笙仗着屋里一片黑暗，不怕尴尬，故意拥被坐起来又逗他，“还需要，盖章吗？才两个章，应该不够吧？”
    让赵晟给轻轻一把推得躺下了，“睡你的吧，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呢？还敢挑衅，且等着吧，总有那一天的！”
    顾笙吃吃直笑，“那我可就等着那一天了，应该不至于还要等三年五载吧？那也太难熬了，我不是说我，是说某些人啊。”
    “你就可劲儿玩火吧，快睡！”
    “睡不着了，聊会儿天呗？啧，刚才某人那个失魂落魄啊。现在知道，不是只有你有烂桃花，我也有了？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对我不好了。”
    “我几时对你不好过了？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反正你记好了，不过应该没那一天，说不定，我压根儿就不是他们家的女儿，你今天这一场难过与纠结可全白费了。”
    “没白费，我安心了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安心……快睡，乖……”
    第二天吃早饭时，裴诀与李天青便都发现，赵晟再不复昨天的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而是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正好顾笙还没过来，裴诀便坏笑着与赵晟道：“看来有些人昨晚很滋润呀，果然这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晟白他，“你脑子里一天天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不是你想的那样，笙笙还小呢！”
    裴诀仍一脸的坏笑，“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我又没说什么，是你自己要多想，自己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是吧李兄？”
    李天青忙笑道：“我刚背书呢，什么都没听见。”
    “切……”裴诀撇嘴，“你就装傻充愣吧，以为光讨好了阿晟就够了？我告诉你，关键时刻我虽成事不足，但我败事有余呀。”
    说得赵晟与李天青都是忍俊不禁。
    正说着，顾笙过来了，“你们说什么呢，我还在外面就听见好热闹。”
    赵晟忙笑道：“没说什么，就随便开几句玩笑。今儿的小米粥不错，笙笙你快来尝尝，咸鸭蛋也不错。”
    又瞪了裴诀一眼，示意他不许乱说。
    待裴诀低头喝起粥来，才自己也举了筷子。
    很快吃完了早饭，李天青便与赵晟道：“赵兄，我打算明儿就先回石竹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家里，留下来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还不如先回去的好。等你们过些日子回了石竹，我们再聚啊。”
    李天青对李太太母女还不是很记挂，毕竟她们什么都不缺，身边也有的是下人服侍照顾。
    但对亲生父母和弟妹们就没法不担心了，一家子老弱病残，就算有了李太太的照应，也不缺吃穿了，他这一出门就是几个月，还是放心不下。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得先回去与李太太谈判，让李太太同意他娶赵姑娘。
    亏得他不虚此行，中了秀才，更亏得赵兄才学过人，直接中了小三元，想来母亲权衡过后，应该会同意让他得偿所愿吧？
    他总不能等到赵兄他们都回了石竹，再去现想辙。
    肯定得先把问题都解决了，才有脸去赵家提亲，去见赵姑娘，告诉她让她久等了，都是他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赵晟约莫猜得到李天青的打算，对他如此积极还算满意。
    笑道：“本来这会儿都该在路上了，结果愣是让突发情况弄得只能再逗留一段时间，白白耽误了李兄的行程，真是过意不去。李兄既决定先回去，也挺好，就是路上只你们主仆两个，如今天儿又热，怕是不安全……”
    话没说完，李天青已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呢，怎会不安全。天儿最热也就中午那一会儿，我们天一亮就出发，最热的时候就找树荫休息，等太阳小了再继续赶路，想来也不会有大碍。赵兄只管放心吧。”
    顾笙插言道：“若只是早晚赶路，避过中间最热那两个时辰，应该不会有大碍。那我给李公子备些清热解暑的药带上，以防万一吧。”
    李天青忙道：“真是太感谢赵娘子了，等过些日子几位回了石竹，我再好生答谢赵娘子、赵兄和裴兄啊。”
    顾笙笑道：“答谢就不必了，我们看的是以后。”
    只要他这次回去把问题都先解决好，能让他和赵秀的婚事顺顺利利，只要他以后都始终如一的对赵秀好，这些小节都是次要的，他们也愿意付出，毕竟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第288章 慈母多败女

    次日一早送走了李天青，下午顾笙又去了唐府。
    唐少夫人已经彻底清醒，还能由丫头扶着，艰难的在屋里来回走动了。
    顾笙给她做了检查，让她注意休息保养后，便辞了唐夫人，回了客栈去。
    之后几日，她都是每日按时去唐府，眼见唐少夫人恢复得越来越好，孩子也是涨势喜人，想着回去的日子是越来越近，心里便止不住的轻松。
    这日上午，裴诀不知因为什么事，临时出了门去。
    赵晟连日看书，也看得挺累了。
    顾笙便拉了他上街去，“这天儿太闷了，怕是要下雨。外面倒有一丝风，我们且去逛会儿，给能不能淘到点儿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吧。”
    赵晟虽因顾笙的话定了心，必须加倍努力的决心却是没变，这些日子便又恢复了之前的一心只读圣贤书。
    自然陪顾笙的时间也少了。
    难得顾笙想他陪逛街，他当然得陪着了。
    夫妻俩遂打着伞，扇着扇子，上了街去。
    却是才逛了几家店铺，顾笙已热得不行，只想打退堂鼓了，“还当外面好歹有一丝风，谁知道动起来更热，还不如在家躺着呢。”
    关键如今就算大热天儿，也要焐得严严实实的，真是要了老命了。
    赵晟见顾笙热得鼻尖上都是汗，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四下里张望了一圈，道：“前面那间茶楼挺大的，应该有冰碗子吃，我们去吃上一碗，歇歇脚，再回去吧。”
    顾笙听得有冰碗子吃，有了力气，“那我们快去。”
    等终于在茶楼临窗的、以屏风隔成的半敞小雅间里坐了，再一口气吃了半碗西瓜冰碗子下肚，顾笙总算吐了一口长气，“舒服多了。亏得我们过阵子才回去，不然这么热却得一直在马车里烤着，肯定要中暑了。”
    赵晟点头赞同，“可不是，伏天赶路是太可怕了，希望李兄主仆一路都能好好儿的吧。”
    顾笙道：“一个大男人这点儿苦都吃不得，还想娶我们阿秀呢？不过李公子一看就是能吃苦的人，希望等我们回去时，他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吧。”
    顿了顿，“要是这样，那我们可得开始替阿秀准备嫁妆了。家里料子首饰都不少，应该只用打些家具就够了。不过阿诀哥的直男审美，啧，还是算了，我们待会儿还是去银楼瞧瞧，看着给阿秀选几样好看些的首饰吧。”
    赵晟笑道：“不热了？还是等回头凉快些了再说吧，我可舍不得让我娘子热着了。”
    顾笙嗔道：“你就油嘴滑舌吧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自己怕热，不想逛了？可惜我还能再逛五个时辰，你再热也得给我憋着。”
    赵晟就垮了脸，“五个时辰也太久了吧，能不能打个商量，半个时辰……那一个时辰？好吧，我这辈子早就注定振不了夫纲的，只能娘子说什么，我听什么了。”
    “这就对了，你乖乖听话，好多着呢……”
    夫妻俩正打情骂俏，不速之客却进来了，“我是说听着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讨厌，原来真是你……赵相公，你、你也在呢，实在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真是太有缘了。”
    不是别个，竟是郭宓。
    身后还跟着之前已算与顾笙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的那两个妈妈。
    顾笙与赵晟的脸色霎时都难看起来。
    尤其赵晟，虽然之前没见过郭宓，却见过她那两个妈妈的，再看顾笙的脸色，他都不用问，已足够明白郭宓是谁了。
    又见郭宓先是对顾笙横眉冷对，随即看见自己，则是瞬间笑得矫揉造作，一张脸更已是冷若冰霜。
    拉了顾笙的手便站了起来，“娘子，我们回去吧……麻烦借过。”
    后一句话却是对刚好堵住了他们去路的郭宓主仆三人说的。
    郭宓仍是满脸的惊喜，“赵相公，我、我这些日子第一次出门来，这家茶楼也是随便选的，没想到这样都能遇上你，真是太有缘了。赵相公还不认识我吧，我爹是都指挥使郭将军，那日你簪花游街时，我曾见过的，之后又……”
    可惜话没说完，已被赵晟直接打断了：“我不认识这位小姐，现在我们夫妇要回去了，麻烦让一让。”
    从头到尾，也是除了刚开始那一眼，正眼都没看过郭宓。
    郭宓终于从惊喜与娇羞中醒过了神来。
    正好就见顾笙正满脸嘲弄的看着她，立时恼羞成怒了，“你看什么看，又装什么不认得我，由得赵相公在这儿当恶人呢？显摆赵相公对你有多好，故意跟我炫耀是不是？”
    顾笙一脸的好笑，“我几时装不认得你了，又有必要跟你炫耀吗？你又不是我们夫妇的谁，你也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说着看向她身后满脸苦相的两个妈妈，“二位之前不是说，你们家小姐病了，三五个月都出不得门吗？看来你们的三五个月，与常人的三五个月，有点儿不一样啊。”
    两个妈妈中的一个忙赔笑，“赵娘子误会了，我们家小姐的确病了，是大夫说、说也不能老闷在家里，偶尔还是要出来散一散心，今儿才出门透透气儿的。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省得姨娘在家里等急了。”
    另一个忙也道：“是啊小姐，姨娘还在家等着您呢。这么大热的天儿，也没什么好逛的，我们要不先回去吧？”
    心里简直不知要怎么说郭宓，又怎么说郭宓姨娘的好了。
    明明人家就没那个意思，也不是软柿子，由得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坑人又没能坑成，反而让人大出了风头，成为了布政使家里的座上宾，比以前更不好捏了。
    竟然还不死心，还要上赶着自讨没趣。
    老的也是，明明都下定决心这次要好生管教女儿，绝不手软了。
    结果还是女儿一哭一求，立马心软，明明还在禁足，也要偷偷让她出门来‘散心’，难怪养出了这么个任性妄为的女儿来，将军骂的‘慈母多败女’还真是没骂错。
    然而二人都是当下人的，不管心里如何不赞同，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敢逆着主子的意思来。
    唯一能做的，便是能劝则劝，不能劝也只好随它去了。

 第289章 是挺得意的

    郭宓见两个妈妈都对顾笙客气有加，越发恼怒了，“你们两个跟她废什么话，我的事还需要你们向她交代，到底她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我是？再敢多嘴，就给我有多远滚不远，不要你们伺候了！”
    两个妈妈立时不敢再说了。
    虽然她们在姨娘面前还算有几分体面，但姨娘肯定更心痛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纵有错，也肯定是下人挑唆的，是下人没有好生规劝。
    她们可不想落得跟之前服侍小姐的那些人一样的下场，被打得皮开肉绽，至今都还在挣命。
    郭宓见两个妈妈不敢再说了，才又看向顾笙，没好气道：“你现在得意了？成了唐少夫人母子的救命恩人，天天都能自由出入布政使府，的确该你得意！但你别得意的太早，总有你哭的那一天！”
    心里简直快要怄死了。
    还以为顾笙是吹牛皮的，她肯定能借刀杀人，让唐府收拾顾笙，她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却不想，顾笙竟真救下了唐少夫人母子，听说还真是把唐少夫人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后，再缝上的，——贱人竟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吹牛皮，而是真有那个本事。
    可就算她真救了人，也掩盖不了她的凶狠与残忍，赵相公也不知到底喜欢她哪一点，肯定是被她狐媚子的外表给迷惑了！
    郭宓现在想起得知顾笙居然真让唐少夫人母子平安了时，那一刻的震怒与愤恨，都还牙根直痒痒。
    她随即还把自己的屋子砸了个稀巴烂，依然不能稍减她心里的震怒与愤恨分毫。
    偏偏很快她连气都不能生了，她姨娘还得打点大堆的礼物，尽快打发人给顾笙送去。
    因为她爹发了话，绝不能让人知道，一开始知道顾笙能救唐少夫人母子的人是她，而她之所以告诉家里的长辈，则为的是借刀杀人，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算现在结果是好的，唐少夫人母子都平安了，但不是还有一半的可能性，他们母子再活不成了吗？
    让唐府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竟然为了报私仇，就拿他们家少夫人和孙子的命当儿戏，哪怕因唐少夫人已经难产，他们母子的命本来就极有可能保不住的，唐府的人知道后，只怕一样免不得迁怒他们家。
    大家都混官场的，又都好容易混到了一方大员，当然是多一个朋友，怎么也比多一个敌人的强。
    不然回头真落到了对方手里去，可就后悔也迟了！
    所以郭将军得知顾笙真救下了唐少夫人母子后，第一反应便是不惜代价，也要堵住顾笙几人的嘴，绝不能让他们在唐府的人面前‘不慎’说漏个一言半语的。
    这也是之前郭家会再次送大堆礼物到客栈的原因，顾笙与赵晟并没有猜错。
    郭将军还严令了郭宓的姨娘，三个月内决不许郭宓踏出院门半步，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又惹出什么事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还连郭宓的姨娘一起斥责了一顿，才拂袖而去。
    弄得郭宓是怄上加怄，几天都吃不下饭，人都瘦了一圈。
    她姨娘见了，又忍不住心痛了，明明当初将军也是同意的，不然就她们母女派去的人，唐夫人根本连见都不会见。
    结果事情没能如愿办成，反而让顾笙与赵晟更不好动了，将军倒把错都算到她们母女头上，气也都撒到她们头上，——他的指挥使难道竟是摆设，平日说起来威风凛凛，关键时刻，却连给自己的妻女出个头、撑个腰都做不到？！
    郭宓的姨娘越想便越气，越气就越心痛自己的女儿。
    今日终于还是没忍住，偷偷放了郭宓出门，想着郭宓出来散了心，回去后应该就能好起来了。
    她要是知道，就随便出个门，都能在人海茫茫中，让郭宓又遇上顾笙与赵晟，肯定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顾笙面对郭宓的横眉怒目，倒是好以整暇，“对，我现在是挺得意的，唐府从他们家的老夫人到夫人们，都对我礼遇客气有加。我去他们家时，偶尔遇上去探望做客的其他夫人，也都对我和善得很。这些都是郭小姐您，从来没享受过的待遇吧？”
    见郭宓已经气得直喘粗气，还觉得不够。
    又凉凉的补刀道：“说来这些可都是郭小姐带给我的，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得找个机会，当面向您道谢才是。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就像郭小姐刚才说的，还真是有缘呢！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郭小姐一定要记得再举荐我啊。说不定您举荐的次数多了，我就真遇上了救不了的病人，您不就得偿所愿，借刀杀人成功了？”
    她之前还遗憾，知道自己厌恶的人会气半死，与亲眼见到自己厌恶的人气半死，快感完全不一样，可惜她回去之前，应该是没机会了。
    没想到机会就自己送到了眼前来，她当然不会放过了。
    “你这个贱人，你……”
    郭宓已快要气疯了，劈手就往顾笙脸上扇去。
    这个小人得志的贱人，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的，她立马打烂她的脸！
    可惜手还在半空，就让赵晟一把给握住了手腕，声冷如冰道：“郭小姐，请你自重！否则就别怪我们夫妇管不住自己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着旁人乱说一气了。届时令尊长再气再悔，再如何补救，可都晚了！”
    她的两个妈妈也吓得不轻，小姐这要是动了手，可就真收不了场了。
    忙都劝道：“小姐千万冷静一点。明明就是好事，唐夫人打发人送到府里的礼物，将军可都给了您，可见将军还是疼您的，将来自会替您打算好，何必白白气坏了身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姨娘肯定等急了。”
    “是啊小姐，这么热的天儿，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外面哪有家里凉快？……咳，赵相公赵娘子，对不住啊，天儿热火大，一时控制不住脾气也是有的，还请二位千万见谅，千万见谅。”
    忠言逆耳，她们一直劝小姐，小姐要生气，回去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若她们不劝，真让事情闹大了，回头姨娘一样饶不了她们，甚至将军也饶不了她们，她们怎么这么苦！

 第290章 你才提鞋都不配

    郭宓彻底气疯了，“你们让他们见谅什么，你们瞎了不成，明明就是贱人一直在气我，在挑衅我，我打她也是她活该！你们简直就是吃里扒外，都给我滚！我今儿不打贱人一顿，好生出一回气，我也不活了！”
    一边说，一边还用力的挣扎起来，想要挣开赵晟的手。
    却是怎么挣都挣不脱，赵晟的脸也更冷了，“郭小姐再一口一个‘贱人’的，就别怪我不客气，破例打女人了。等打完了，我再去见郭将军，问他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你信不信我把你打了，郭将军还要感谢我！”
    郭宓又是恼怒又是羞愤，还有几分委屈。
    赵相公看不见吗，明明就是贱人在气她，在欺负她。
    她也都是为了他，才会受这些气，才会被责骂被禁足的，他半点不感动就算了，还对她这么凶，还想打她。
    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郭宓想着，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打呀，打呀，反正你心里只有这个狐媚子，反正你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当然要帮着她欺负我了！但你打之前想清楚了，我爹可是指挥使，我也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你自己想一想，到底打不打得起我！”
    赵晟气极反笑，到底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才冷冷道：“既然你觉得我打不起你，那大家只能去到郭将军面前，我当着他的面打你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到底打不打得起你了！”
    顾笙也是好气又好笑，“我自己的相公，当然心里只有我，当然要偏心我了。不然他还心里有你这个外人，偏心你这个外人不成？郭小姐，看来你真病得不轻啊，尤其是脑子。那我原谅你了，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我一个大夫，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你！”
    郭宓气得又想扑上前打顾笙了，在赵晟的冷眼之下，到底没敢。
    只能继续哭骂道：“你才脑子有病！你个贱人狐媚子，我一定要告诉我爹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一定让我爹将你碎尸万段！”
    又骂赵晟，“你也是个瞎子，有眼无珠的瞎子。我哪里比不上这个贱人了，家世、出身、相貌……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你却只看得到她，还由得她欺负我，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等你将来进了官场，没人扶持，寸步难行时，你就知道本小姐能看上你，是你多大的福气了。现在你还有机会，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小姐可以不计较今日的事，照样什么都给你。过了今日，你就算悔青肠子也迟了！”
    赵晟真的烦透郭宓了。
    这脑子何止是有病，简直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他拉了顾笙，冷冷道：“第一，你才给我娘子提鞋都不配，哪哪儿都不配！第二，就算如你所说，你哪哪儿都比我娘子强，那为什么我这么厌烦你？你不该找你自己的原因吗？第三，朝廷不管是选文官还是武将，都是有才有德者居之，我将来想要的一切，都会凭自己的本事去挣来。只有腹中空空，一无所成的人，才会害怕无人扶持寸步难行！娘子，我们走！”
    说完松开拉着顾笙的手，改为拥上她的肩膀，直接绕过郭宓，便大步往外去了。
    余下郭宓又是震怒又是伤心，梗着气半天都回不过神，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两个妈妈惟恐她出什么事，只得壮着胆子上前小声劝道：“小姐息怒，别跟那些有眼无珠的人一般见识，他将来总会后悔的。”
    “小姐，您要不先喝口热茶？……那要不，我们先回去？您将来自有大好的前程，大好的日子也在后头呢，千万别为了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郭宓终于在二人的劝告下，把胸口梗着的那口气缓了过来。
    立时把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拂到了地上去，“竟敢这样说我，这样对我，我饶不了他们，一个都饶不了！我一定要让他们跪在我的面前摇尾乞怜，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两个妈妈听她连赵晟一起恨上了，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小姐不再痴迷赵相公，过些日子气再消了，人也再见不着，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
    郭宓却又哭起来，“凭什么那样说我，我看见他多高兴啊，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几句话？我可都是一心为他打算，也是因为他，我这些日子才会受了这么多委屈的。结果他倒好，一点不念我的好，还这样对我，现在是那个贱人年轻貌美，等将来贱人年老色衰了，我不信他不会后悔！”
    “明明我哪哪儿都比那贱人强，他是瞎了吗？都怪那贱人把我气着了，本来我完全可以好好跟他说的，只要我好好跟他说，我不信他听不进去，不信他不动心……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两个妈妈听她的意思，好像仍没对赵晟死心。
    忙都道：“小姐别难过了，凭您的相貌家世，将来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夫婿，不过一个秀才罢了，算得了什么？”
    “就是小姐，他根本就配不上您。人家天天住一间房，睡一张床，情分也肯定不一样……小姐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姨娘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多心痛呢。”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腹诽，就这脾气，谁能受得了？别说男人了，女人都受不了。
    偏偏名声还那么糟，将来怕是真找不到比赵相公更好的了，也难怪着急……
    郭宓已又发起狠来，“我绝对饶不了他们，就算现在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将来总会有机会的。他们最好这辈子都别撞到我手上，否则我一定让他们悔不当初！我得不到的，那就直接毁掉，连同那不肯让给我的人，一起毁掉！”
    两个妈妈闻言，都是心直颤。
    不会小姐又要搞什么事儿吧？
    人赵相公明显没那个意思，赵娘子的底气也明显是深知赵相公的为人，才能那么足的，小姐又是何必？
    看来回去不但得如实告诉姨娘，将军那儿，也得透个风才是。
    不管怎么说，挨打总比丢命强！

 第291章 国丧

    赵晟拥着顾笙一路出了茶楼，上了大街。
    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道：“真是晦气，这样都能遇上。早知道就不进这间茶楼，不，早知道连门都不该出的！”
    顾笙倒是一脸的笑，“我倒觉得不虚此行。我之前不是还跟你说，知道自己厌恶的人气得半死，与亲眼见到她气半死，快感根本不能比吗？没想到现成的机会就送上门了。我刚才不知道多痛快，她越气，我就越痛快，现在都还痛快得不行。这茶楼真是选的好，选的妙！”
    赵晟挑眉怀疑，“笙笙你真这样想，你真没生气？”
    换了他，当街遇上情敌——虽然这个情敌并不是为的情，根本就是任性惯了，根本为的就是自己的面子与虚荣。
    但的确也称得上情敌了。
    换了他当街遇上情敌挑衅，哪怕一直都占着上风，怼得情敌落花流水，心里一样会气不打一处来的。
    顾笙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如愿怼了厌恶的人，亲眼看见她是如何气半死的；又看见我相公在人前那么维护我，简直男友力爆棚，我还生气，疯了不成？我心里不知道多爽，多得意。”
    真的，有人肯事事都替她挡在前面，根本不用她操心，连口舌都不用她多费的感觉，那种安全感爆棚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赵晟见顾笙是真的心情愉悦，脸上总算也有了笑。
    道：“你真的高兴就好，我就怕你气坏了。真是太烦人了，还以为之前听你说的已经够烦人了，没想到见了人后，还要烦十倍。我要是她爹，早打死她了，省得她丢人现眼，害人害己！”
    顾笙道：“可惜她爹不这样想，还把她当宝呢。殊不知这宝都快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根本就不是在爱她，而是在害她！”
    赵晟冷哼，“那也是他们自找的。老的自找，自己内帷不修，宠妾灭妻；小的自找，任性妄为，嚣张跋扈。不过还是得尽快递个话给郭将军，让他管教一下才是，我们还要在省城停留半个月呢，可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应该不会了。”
    顾笙笑道，“郭家那两个妈妈回去后，肯定会说的，万一那个疯子回头再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她们却知情不报，可是要倒大霉的。所以根本不用我们费这个神。”
    赵晟想了想，点头道：“也是，那两个妈妈应该省得利害关系的。那，我们现在回去？”
    顾笙道：“回什么回，银楼都还没逛呢，且去逛一会儿，吃了午饭再回吧。你就阿秀一个妹妹，她出嫁，你当哥哥的，不该好生表示表示呢？”
    赵晟笑道：“当哥哥的心粗，有嫂子记得就够了。”
    “你就吃定我吧……”
    夫妻俩遂说笑着，去了银楼。
    之后一段时间，果然郭宓再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真被禁足了，不然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少得了作妖。
    顾笙眼见唐少夫人恢复得越来越好，也计划着要给她提前拆线，拆完自家好回石竹去了。
    却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太后薨逝了。
    省城一夜之间便成了一片雪白的海洋，白布全部脱了销，所有婚嫁喜事也都压后了，得等三个月国丧期满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才能继续婚嫁。
    已近在咫尺的乡试自然也取消了，至于明年会不会补给等着下场的学子们，亦或是只能再等三年，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时间所有的应试学子都是失望不已，却还不敢跟遇上旁的事时一样，怨声载道，慷慨激昂，只能敢怒不敢言。
    毕竟国丧当前，他们只是今年考不成举人，只是白白浪费了一点时间和银子而已，算得了什么？
    顾笙却是松了一口气，与赵晟道：“现在好了，你心里那点仅剩的纠结也可以散了，大家都不用考了，也都不用纠结矛盾，没理由胡说八道了。”
    赵晟干笑，“我哪还有仅剩的纠结矛盾，我早就全部消了。”
    顾笙轻哼，“你以为你瞒得过我？你的心理我简直拿得不要太准，明明都决定不考了，但仍觉得，不考跟错过了几百万似的。但考了肯定又要后悔，侥幸中了后悔名次太低，没能中更后悔真该下科再考的，当我不知道？现在好了，可以彻底安心的回去，备战下科了。”
    赵晟越发讪讪然，“笙笙，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了解我，我那个、我心思是有点儿重，以后会尽量改的……”
    顾笙却是摆手，“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心思重，反正你自己注意调节就是，我就不多说了。对了，今科不考了，那下一科考的人不是更多，竞争不是更大了？”
    赵晟道：“的确如此，下科考的人至少得比今科多三成。但也说不准，以往遇上同样的情况时，也有来年补给大家的时候；或者遇上什么喜事大赦天下时，也有加开恩科的时候。”
    顾笙忙道：“那你不是有可能不用等三年，说不定明年就能考了？”
    “不知道。反正一直专心备考就是，只要我自己火候够了，任何时候考都没区别。”
    “这话很是，打铁还需功夫硬，只要你功夫足够硬，随时叫你露一手，都有底气……”
    皇太后薨逝说起来是大事，但具体到个人身上，于生活却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便是于唐府这样的官宦人家来说，除了不能公然举办宴席、吃喝玩乐，别正好在国孝期内弄出孩子来，糊弄都糊弄不过去那种，其实也影响不大，毕竟又不是京城。
    但于唐三夫人来说，影响就大了。
    兴庆大长公主府的确失了势，她兄长更是处境尴尬，但算来总要叫皇太后一声‘舅母’。
    如今皇太后薨逝了，他作为嫡亲外甥，也要披麻戴孝，进宫守灵哭灵，且半点都不能松懈了，以免落在有心人眼里，又生出事端来，还赶得过来见宝如吗？
    偏两地相隔这么远，送信的人路上也需要时间，他如今没准儿连信都还没收到，就更别提其他了，——怎么偏就什么事儿都能遇上！

 第292章 可能开恩科

    顾笙再一次去唐府时，便让唐三夫人打发杜妈妈，请到了花园里的凉亭去说话。
    唐三夫人满脸的为难，“宝……赵娘子，我兄长因为国丧，短时间内应该是赶不过来了。但我才听说了一个消息，明年是太皇太后八十大寿，皇上极有可能加开恩科，届时赵相公便能参加乡试了。”
    “可你们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耽搁两三个月的时间。还不如就留在省城，等明年赵相公直接参加完乡试，中了举之后，又再做进一步的打算。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我可以替你们安排一个清幽的地方长住，还可以想法子，让赵相公去省学里念书，你觉得怎么样？”
    顾笙倒是没想到国丧也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虽然她并没有多期待容三爷的到来。
    一直想的都是他能赶到当然最好，不能赶到也无所谓。
    她想了想，才与唐三夫人道：“家里我婆婆和小姑一直盼着我们的，且这次回去，我小姑多半要定亲。这样的大事，我和我相公当兄嫂的怎么能缺席？所以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我相公的学习，他一直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便是赶路途中，也不会松懈了学业的，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顿了顿，笑道：“不过我仍感激夫人，您告诉了我明年可能加开恩科这个确切的消息，那我相公便能制定详细的计划了。”
    唐三夫人见顾笙果然不出所料的不愿多留，失望了片刻。
    才又道：“赵相公自律归自律，也的确天赋过人，但除了他自己刻苦用功，有没有名师的指点，差别还是很大的。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考秀才也就是科考之路的第一步而已，难度也是最低的，赵相公当然一帆风顺。可考举人考进士就不一样了，光凭天赋运气与用功，压根儿就不够用，必须得有名师指点教导了。”
    “我不信石竹那样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名师高人，便真有，又如何及得上省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赵娘子要不然，回去问过你相公的意见后，再给我答复吧？”
    顾笙也知道唐三夫人说的是实情，思忖片刻，点头道：“行，那我回去问过我相公的意见后，再给夫人答复吧。”
    赵晟还是颇有野心的，从他一直纠结矛盾参不参加今科的乡试便可见一二。
    省学的师资也好、各种配套也好、学习氛围也好，肯定都不是石竹县学能比的，时间又只有一年了，说不定他知道唐三夫人的提议后，就真动心了呢？
    顾笙虽然怕麻烦，也想家了，但肯定还是要以赵晟的想法和前途为重的。
    唐三夫人脸上这才有了笑，道：“那我就等着赵娘子的答复了。正好大前年我大嫂刚来这里时，置办了一些产业，我也跟着置了些，回头我就让人收拾宅子去。”
    顾笙笑了笑，没说话。
    就算赵晟要留下在省学念书，她也不会住唐三夫人的宅子，自家租或买都行，钱不够就小点儿便是，何必白欠人情？
    无论唐三夫人多好，她兄长又多好，原主的遭遇她都一辈子不会忘记！
    等回到客栈，顾笙便把明年可能会有恩科的消息告诉了赵晟，“说是太皇太后八十大寿，肯定要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的。你现在可以制定详细的计划，有规律的用功了。”
    待赵晟高兴过了，“这可太好了。三年实在太长，若今年的乡试不取消，时间又太紧，一年刚刚好，我回头就制定计划去！”
    才把唐三夫人的提议说了，“……你怎么说？反正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大不了，我单独回一趟石竹去，让娘和阿秀安心，你就留下，安心念你的书就是。”
    赵晟果然动心了。
    省学呢，除了最优秀的夫子师长，还有最优秀的同窗，最良好的学习竞争环境，他若能进省学苦读一年，肯定比回石竹县学强十倍！
    且，都是最优秀的同窗，将来便是他最原始、最牢固的人脉积累了。
    但他又的确想念娘和阿秀、想念爹、想念家了，阿秀定亲这么大的事，他当哥哥的若不在，也实在不像样……
    顾笙见赵晟满脸的纠结，笑道：“这有什么好拿不定主意的，机会难得，且也就一年的时间而已，便你不回去，娘和阿秀也肯定不会怪你的。如今的分离，为的正是以后更好、更长久的团聚嘛。”
    赵晟迟疑道：“话虽如此，我心里还是过不去。若明年秋闱我侥幸能中，立时就得出发去京城，准备春闱，便又回不去家了；等春闱后，若我还是侥幸中了，肯定又要授官，不知道外放去哪里，更是十年八载都未必能再回家。可就只有分离，没有团聚了。”
    顾笙一想也是。
    她只想到了乡试，就忘了乡试后，还有会试，还要去京城了。
    就如今这交通，不预留个一两个月的备用时间，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儿耽搁了，不是悔青肠子也迟了？
    问题山高水长的，让柳芸香和赵秀来省城一家团聚，也不现实……
    顾笙只得道：“那我明儿就回绝了唐三夫人吧。其实对于你这样的天赋型选手来说，在哪里念书都没太大差别，咱们石竹的县学也挺好，师父再好，不也得靠自己，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
    正说着，一身素色衣裳，腰上还绑了根麻绳的裴诀过来了，——他之所以这身打扮，正是为皇太后服丧，虽然他就没见过皇太后两次，但谁让他是宗室呢，面子活儿还是得做齐了。
    听得顾笙与赵晟的纠结，裴诀翻了个白眼儿。
    才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们蠢，还是你们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了。回去呗，等回去一趟后，阿晟再来省学念书就是了，也不过就多耽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真是两口子都白生了一副聪明面相了，连这账都算不过来！”
    顾笙与赵晟被他说得一愣，随即便都失笑了。
    “是哈，我们两个真是脑子打铁了！”
    “可不是，我回去了再来，就相当于先把明年再来的时间提前了，到时候就可以不中断的用功，直至上考场了。满打满算，也就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亏得阿诀你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293章 回到石竹

    顾笙次日便把自己和赵晟商议后的决定说了，“我们还是打算回去一趟，等把家里安顿好了，我相公再到省城来念书。只不知到时候我相公进省学还方不方便？若是不方便，我们又再想旁的法子，以免给夫人添额外的麻烦。”
    唐三夫人先听得顾笙和赵晟还是要回去，心里那叫一个失望。
    不想立刻又听得顾笙说他们安顿好了，还会再来。
    霎时已是阴转晴，笑道：“方便方便，这有什么难的，就我大伯使个人去打声招呼的事儿，随时都可以的。”
    顾笙也知道有些常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事，于权贵人家来说，却易如反掌。
    但还是郑重的谢了唐夫人，“那就真是太感谢夫人了，等我们回来时，一定给夫人带家里的特产，还望夫人到时不要嫌弃才是。”
    唐三夫人满脸都是笑，“又不是外人，你还跟我这般客气呢？我巴不得你给我添麻烦好吗，说明你拿我当自己人了，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不过你肯给我带特产当然好了，那我是不是也该给你家里的长辈们带些土仪回去呢？杜妈妈，你这就……”
    顾笙忙笑着打断了她，“多谢夫人的好意了，我们这次时间紧，不打算多带东西，只能以后有机会了，再领夫人的好意了。”
    “这样啊……”
    唐三夫人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了，“没事，以后总有机会见到亲家太太的。我都想好了，这一两年都不回京城了，反正我做儿媳的，本就该服侍婆婆，替夫君尽孝于婆母膝下的。”
    顾笙见唐三夫人越说越高兴，都‘亲家太太’上了。
    咳嗽了一声，道：“夫人待我的好，我都明白，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最后证实了，我与夫人毫无关系，我肯定是回报不起夫人的。所以还请夫人别这么好，我实在受之有愧。”
    “当然，助我相公进省学这么大的恩情，因攸关我相公的前程，我还是腆着脸受了，再来说这话，实在有些厚颜。我只能记在心里，将来夫人有需要时，再加倍报答了。”
    唐三夫人见顾笙还是这么的客气疏离，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这孩子就算以后恢复了记忆，心也肯定怎么焐，都焐不热了吧？
    好一会儿，她才低道：“赵娘子……宝如，就算最后证明了你不是我们家的女儿，就凭你长得跟宝如一模一样，还让我遇上了，也足够说明你跟我们家有缘了。所以报答不报答这样的话，你千万别说了，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何况也不是什么大恩，赵相公可是小三元，便我大伯不开口，他自己就进不了省学了？学政也好，博士夫子们也好，肯定都巴不得他去省学念书，随时去随时都肯收的。我充其量也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可当不起你这么说，你也真的别与我见外。看你这么见外，我心里都好生难受了，回头你爹见了，肯定只有更难受的……”
    顾笙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道：“我们三个月后，肯定已经回来了，到时候夫人的兄长应该也到了，就能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和交代了。若我们到时候还没到，就请夫人的兄长略等等吧，我们路上会尽量抓紧时间的。”
    唐三夫人忙道：“你们路上不用急，多的都等过来了，也不差最后这点儿了，总之一路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她兄长赶到后，肯定会等不及，去半路迎接心爱的女儿这一点，就不用告诉宝如了。
    反正她已经知道宝如的去向，知道她的确切位置了，再不像从前那样毫无头绪，毫无希望，她兄长哪怕直接找去石竹，也不用担心了。
    往后就只要操心怎么把宝如的心怎么重新焐热回来，一天不行就两天，一年不行就两年，就不信这辈子都没焐热那一天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顾笙给唐少夫人拆了线，天气也凉快了下来。
    夫妻俩便和裴诀钟妈妈等人一道，踏上了回程的路。
    因顾笙与赵晟都是归心似箭，希望能赶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前到家，好与柳芸香赵秀一起过节，一路上都是如何晓行夜宿、紧赶慢赶的自不必说。
    好在一路都平安无事，一行人顺利于七月底，抵达了茂名府城。
    然后再弃车登船，继续往石竹县城赶。
    连府台大人赵晟都顾不得去拜见，只托人先送了礼物和拜帖说，言明自己急着回家拜见叩谢父母，只能过些日子再途经府城时，再去拜见府台大人了，请府台大人千万恕罪云云。
    八月十四，赶在中秋节前的头一天，顾笙一行如愿抵达了石竹县城的码头。
    李天青居然早就等在码头了。
    一见顾笙赵晟，就满脸是笑的迎了上来，“我估摸着赵兄应当会赶回来跟伯母亲人们一起过节，所以这几日都待在码头上，正好这里凉快，也不影响我看书。这不今儿果然就等到你们了，可见功夫不负有心人。”
    大家已分开一个多月了，如今再见，都不免觉得亲切。
    彼此笑着问了好，赵晟才道：“我们一路上紧赶慢赶，就是为了能回来跟亲人一起过节，总算今儿赶到了，这一路上的辛苦也值得了。倒是李兄何必还亲自来等我们，随便打发个人来守着就是了。”
    李天青笑道：“这么好的朋友，很快还要……咳，哪能随便打发个人来，当然得我亲自来了。我已经在前面的酒楼定好席面了，赵兄、赵娘子和裴兄且去歇歇脚，凑合着吃点儿东西，再赶路吧。我知道你们都归心似箭，留不住你们的，索性也不留了，等吃完饭，你们就继续赶路吧。反正很快就能再见的。”
    赵晟与顾笙见他笑得一脸的志满意得，话也说得明显意有所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他已经说服李太太，和赵秀的亲事八字不止有一撇，至少应该都一撇半了。
    夫妻俩当然也高兴，便是赵晟，虽然还是免不了闹心自家的小白菜眼看就真要被猪拱走了，更多还是为赵秀高兴。

 第294章 母子谈判

    大家去酒楼吃了饭，裴诀与钟妈妈要先回自家去看看，与赵晟和顾笙说定明儿他们再去青山，大家一起过节后，便先走了。
    赵晟这才一边吃茶，一边问李天青，“李兄已经拜见过龚大人和教谕大人了吧？我实在牵挂家中亲人，只能过几日再进城来拜见了。回头李兄替我先把礼物送到，再替我解释一下吧。”
    李天青笑道：“交给我就是，赵兄只管安心回去过节。咳，柳伯母和……赵姑娘肯定都盼你和赵娘子盼得望眼欲穿了。”
    见赵晟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顿，不知道准大舅子是不是因自己的话不痛快了，反正在没抱得美人归之前，他任何时候都不忘夹紧尾巴做人就对了。
    忙又笑道：“龚大人和教谕大人看过赵兄小三元及第的邸报后，高兴得什么似的。我和另几位此番中了的同窗同科回来去请安时，都对赵兄是赞不绝口，还设了宴款待我们，每人赐了二十两银子。等赵兄去拜见时，肯定大人们还要设宴，赐银也肯定更多。”
    赵晟笑道：“宴席也好，赐银也好，都是次要的。我想去拜见大人们，主要是想当面为大人们这几年的提点教诲致谢。还有夫子们，也要当面致谢。”
    “应该的，应该的……”
    顾笙在一旁见二人越聊越尬，暗忖赵晟分明一心想问李天青他家里进展如何了，怎么一直不问呢？
    李天青也是，不问他，他也可以主动说嘛，想娶老婆，脸皮当然得厚点儿。
    顾笙索性自己开了口：“李公子，你家里长辈们可都还好？你此番高中而归，他们肯定都很高兴吧？”
    李天青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赵兄会不高兴，几次都是话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
    总算现在有了切入点，他可以顺理成章往下说了。
    忙笑道：“我家里父母长辈都挺好的，知道我中了，也都高兴得什么似的，我一回来，家里和族里便摆了流水席，请了戏班子，好生热闹了几日。家母尤其高兴，说我为她争光了，她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还说、说我也算立业了，那便该成家了，问过我的意思后，说会尽快请了媒人，登门提亲的。届时还望赵兄能答应将赵姑娘托付于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对她好，不让她受委屈的。”
    说到最后，已是红了脸，但满脸的喜悦怎么都遮掩不住。
    李天青与李太太的谈判过程当然不可能像他说的这般容易。
    他才一回来，李太太便要替他定下自己娘家的侄女之一，还打算年内便完婚。
    那她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李天青后继有人了，不论是在外面念书科考，还是将来做官外放，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天青自然不愿意，直接把自己的心意说了，跪求李太太能成全。
    李太太对赵秀还有印象，想到赵秀的相貌的确自己的几个侄女都及不上，也难怪李天青动心。
    可对赵秀印象好是一回事，娶回来做自己的儿媳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李天青不是李太太生的，也不是她养大的，他们做母子也就半年时间而已，说到底哪有什么情分可言？
    不娶个与自己身上流着一样血的儿媳回来，不生个与自己母子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将来有个什么万一，她们母女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悔青肠子也迟了！
    且赵家条件也实在差了些，哪怕赵晟已是小三元，一样与他们李家门不当户不对。
    回头知道的，说是李天青自己坚持的，不知道的，还当是她这个当嗣母的故意的呢。
    但李太太也不能直接就回绝了李天青，直接让他死心，必须听从自己的安排。
    那就算他最终还是听她的安排，娶了她娘家侄女，生下了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将来一样可以在她们母女需要时，装聋作哑，甚至直接不理会她们母女。
    他能一次就考中秀才，将来考举人、考进士，自然也不在话下。
    到时候就不是他看她这个所谓母亲的脸色，而是全家人、甚至全族的人都要看他的脸色了！
    李太太遂对李天青说，她要考虑几日，几日后再给李天青答复。
    李天青也不气馁，谢过李太太后，便行礼告退了。
    转头却找了李太太的贴身妈妈，与后者说，李太太的担心他非常清楚，也非常理解，他既已是她的儿子，便一辈子都会记住她雪中送炭的恩情，一辈子都会孝敬她、友爱妹妹。
    无论他娶的是谁，将来也会与他一起孝敬李太太，一起对李小姐好，李太太若是不信，他大可发个毒誓，请她只管放心。
    还特意提了赵晟的小三元和顾笙的好医术。
    能年纪轻轻就一次考中小三元的人，将来前途会是如何的不可限量还用说？
    同样，因为有一身过人的好医术，在县里时是县令家里的座上宾，去了省城，立马又能成为布政使家里的座上宾，这样的人，不趁早结亲交好，更待何时？
    李天青还透露了点儿裴诀的真实信息给李太太的贴身妈妈，宗室郡王的嫡长子，再是不受家中长辈待见，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骆驼却与赵家交好，拿赵秀当亲妹妹一般。
    把这几条结合起来一细算，高攀的根本就不是赵秀，而是李天青自己好吗？
    ——为了能让自己顺利娶到想娶的人，李天青纵然知道自己这样说，实在太功利了些，也只好利用一下李太太的功利心了。
    他还承诺，将来他若发达了，一定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照顾提携李太太娘家的。
    本来两家便已是骨肉至亲了，哪还需要通过联姻来加深关系，那不是白白浪费吗？
    还不如各自婚嫁，便立时能多两门姻亲，将来有个什么事儿，也能彼此照应，守望相助了。
    李太太的贴身妈妈跟了她几十年的，最是为她着想了。
    听完李天青的话一细想，若大爷眼下没有心上人就算了，可他偏已经有了，若到头来，还是让夫人棒打鸳鸯了，岂有不恨夫人的？
    那才真是立时便要把本就不多的情分耗尽，立时就要结亲变结仇，喜事变坏事了……

 第295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太太的贴身妈妈转头便劝起李太太来，“……太太千万三思啊！”
    李太太也不是那不听劝的人。
    恼怒过后，冷静下来，也觉得贴身妈妈的话有理了。
    她当初过继的本意，不就是因为受够了丈夫多年的愚蠢与偏心，受够了将来自己还得靠李天保那个蠢货养老送终。
    自己的女儿也只能指望李天保当靠山，明明家业大半都是她挣下的，到头来却只能白白便宜自己厌恶了多年的、小妇养的贱种吗？
    她都忍气吞声十几年了，实在不想再忍，只想痛痛快快一回，只想给愚蠢无情的丈夫和他的贱种一记响亮的耳光！
    指着李天青将来给自己母女当靠山，其实反倒是次要的。
    那便不该对李天青、至少在感情上，不该对他抱太大的希望才是。
    只要他将来肯敬着她，肯在女儿有需要时，以兄长的名义为女儿出头撑腰，不就够了？
    至于旁的，银子她们母女本来就不缺，服侍的人也尽有，算来还真用不着李天青。
    所以拿彼此当合作伙伴，其实更靠谱。
    既是合作伙伴了，当然要利益最大化了，就像他说的，李家和她娘家本就已是姻亲了，何必还要亲上加亲，不是白白浪费资源吗？
    而赵家现在看着是不显，可都不用等到赵相公中进士，只要能中举人，立马就能起来了。
    还不说赵娘子那般的能干，与布政使府都有了关系，裴大爷又与赵相公交好，赵姑娘本身也的确是个好的……算来算去，这门亲事还真不是人赵家高攀，反倒是他们家高攀了！
    至于赵姑娘进门后，只要自己好好待她，人心都是肉长的，情分也是慢慢处出来的，就不信她不会拿她当亲婆婆待，至少，她也会感念她对他们小夫妻的成全吧？
    只要他们夫妇都对她心存感激，那便够了！
    李太太遂在家里办过庆祝李天青高中秀才的流水席后，明确答应了李天青要求娶赵秀的请求。
    还问李天青要不要她先去一趟赵家，拜访过柳芸香，确定女方也有意后，再请了媒人，光明正大的登门提亲去？
    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本来两家结亲男方的态度就该放得低一点的。
    李太太就是这样的性子，要么不做，既已做了决定，便务必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任谁都挑不出不是来。
    李天青中秀才的流水席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的来操办的，样样都尽善尽美，族里和客人们都是赞不绝口。
    轮到李天青的亲事了，自然也是一样。
    李天青有多感激自不必说，当即便又郑重表了态，这辈子都会好生孝敬李太太、友爱李小姐，等将来赵秀进了门，也是一样，若不然，就让他天打雷劈。
    说得李太太心里也是热乎乎的，第一次对李天青生出了真正的母子之情来。
    但李天青没让李太太先登门去拜见柳芸香，而是与她说定，等赵晟与顾笙回来后，赵家肯定也要摆酒庆祝的。
    到时候他们母子一起登门道贺，便既能为赵晟捧个人场，又能趁机与柳芸香不显山不显水的把事情说定了，不是一举两得？也省得提前让李老爷李天保之流知道了，万一胡说八道，指不定还会故意坏事。
    所以李天青才会这几日都等在码头上。
    他总得第一时间告诉赵兄事情的结果，总得让他和赵娘子知道，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再就是，也希望他们回去后，能把结果告诉给赵姑娘，好让赵姑娘安心……
    顾笙与赵晟见李天青总算把话说明白了。
    顾笙立刻满脸都是笑，便是赵晟，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猜测哪及得上亲口把话说出来更可靠？
    赵晟便笑道：“我家里还有父母，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还是等问过家父家母的意思后，再说吧。”
    顿了顿，“我们明日到家后，肯定要先一家团聚，共度佳节的。但过完节后，我们族里肯定少不了摆酒唱戏的，若李兄届时得闲，欢迎你去吃酒坐席，也体验一下我们乡间的流水席。”
    李天青忙笑着点头：“到时候我一定登门道贺，不但我，家母也说要去喝赵兄的喜酒，拜访伯母呢，肯定很热闹。”
    心里更是欢喜得都快溢出来了。
    他自打回来，还没见过赵姑娘呢。
    不是不想去，是没征得李太太的同意之前，再想去也只能忍着不敢去，省得万一成不了，或者得打很长时间的持久战，让人知道了他竟单独去见赵姑娘，对赵姑娘的名声不利。
    之后他又忙着拜见县里众位大人们，忙着参加族里摆的流水席，还得去看望生父生母一家，处理一些不好让人知道的私事。
    便不只是不敢去见赵姑娘，也实在没那个时间去了。
    连赵晟和顾笙让他先带回来，给柳芸香的信，李天青也是派的人，连同自己准备的礼物一起送去青山镇，而不是他亲自去的。
    总算他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也终于很快就能见到赵姑娘了……
    赵晟一听就知道，李太太届时登门道贺是假，先拜访柳芸香才是真。
    对李太太和李天青的态度都很是满意，可见他们都是真的重视阿秀，真的重视这门亲事。
    笑道：“那我们就在家里等着李兄和李太太的大驾光临了。”
    顾笙也笑道：“李公子还可以请令堂把令妹一起带上，我们那儿地方虽穷了些，偏了些，风景还是不错的。正好如今天气凉快了，就当是秋游散心了。”
    光搞定李太太这个婆婆怎么够，得把李太太的心肝儿李小姐一并搞定了，阿秀过门后的日子，才能更加好过。
    顾笙当然得替赵秀把这些都想在前头了。
    李天青再次笑着应了，“我回去就与家母说，想来家母会很乐意把舍妹一起带上的。”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发，赶不到牛头镇天就要黑了。
    虽是裴诀想着顾笙与赵晟行李众多，直接给包的船，时间上比较自由，天黑了行船到底不方便也不安全。
    便一起离了酒楼，重新回到码头上，才彼此做了别，顾笙与赵晟赶往了牛头镇，李天青则回了家去。

 第296章 回家

    晚上顾笙与赵晟便歇在了牛头镇。
    刚从省城和府城见了“大世面”回来，再回头看牛头镇区区一个偏远小镇，自然哪哪儿都不够瞧了。
    但夫妻俩还是觉得说不出的亲切。
    尤其顾笙，因他们住的房间是他们之前曾住过的，进屋后便笑起来，“这会儿就觉得跟回家了似的，浑身都说不出的轻松。等明天真回了家，我不是得更放松，更舒服，觉得天更蓝了，树更绿了，连空气都更清新了？”
    赵晟也满脸是笑，伸手推开窗户，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才笑道：“要不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家在任何人心里，肯定都是最好的，天宫瑶台都比不上。”
    顾笙直点头，“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家在我心里，这辈子都是最好的。我可真是太想念娘做的蒸肉、糍粑和各种各样好吃的了，等明天到家后，我一定要吃个够！”
    “笙笙你不吃娘还不答应呢，肯定要说我们俩都瘦了，得好生补补才是。”
    “然后没几天，就直接把我们补成两个大胖子？我可不要，就你一个人胖吧，我呢就只吃不胖。”
    “没事，你胖了也是最漂亮的胖子，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还敢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就是好的了……”
    夫妻俩笑闹了一回，待小二送了热水来梳洗过，又把屋子整理好。
    便去街上吃了顾笙早就心心念念的那家牛肉面线，才回到客栈睡下了。
    次日一早起来，夫妻俩坐了车继续赶路，刚午后，便顺利抵达了赵家村，触目所及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亲切不过的家。
    正好有村民戴了草帽，挑了担子，要去村口的小河边挑水浇菜地。
    瞧得是赵晟和顾笙回来了，立刻扯开喉咙，欢天喜地的叫起来，“阿晟回来了——，阿晟回来了——，大家伙儿都快来接一接——”
    很快，全村的人都欢天喜地涌了来。
    很快，柳芸香与赵秀也含泪笑着奔了来。
    整个村子一下子沸腾了。
    还很快把沸腾的中心，从村口移到了顾笙他们家里。
    连整整一车半，路上便曾让顾笙算过，怎么也得全家人跑个七八趟十来趟，才能搬完的行李，也让大家伙儿七手八脚的给一趟就都搬回了家。
    就这样，还有没帮得上忙的人满脸都是遗憾，“我刚手脚就该再快点儿的，愣是让你们把要搬的都抢光了。”
    索性都围着赵晟与柳芸香奉承起来，“阿晟……不，现在该叫秀才老爷了。我们听说你中了秀才，还是什么三元来着？都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怎么这么厉害，也就只有文曲星下凡，才能这么厉害了！”
    “我们族里还从来没出过秀才老爷呢，这次真的是太风光了。别说其他村儿的人了，镇上的人都羡慕我们羡慕得什么似的，说我们全村都要跟着发达了。”
    “秀才老爷不但书念得好，还这么孝顺，大老远的都要特地赶回来跟柳婶子一起过节，柳婶子这福气真是没谁了……”
    幸得随后赶来的三叔公发话，“一个个的也知道阿晟和他媳妇是大老远的赶回来呢？那就别吵他们了，先都散了，让阿晟小两口先洗洗歇歇，再吃点儿东西，一家人说说话儿。你们要高兴要热闹，打明儿起一连几日的流水席呢，还不够你们高兴热闹的？”
    “散了散了，都忙自己的去。现在阿晟既回来了，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了，就按之前分派好的来，别想着自家过节了。中秋节哪年没有，秀才老爷可几辈子才出一个……”
    大家才说笑着陆陆续续的散了，让家里安静了下来。
    柳芸香方一手拉了赵晟，一手拉了顾笙，红着眼睛笑道：“都瘦了，也黑了……总算精神还不错，我也能安心了。都饿了吧？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啊，知道你们肯定早就想我的手艺了。”
    顾笙忙拉了她，“娘，我们路上吃了干粮的，这会儿还不饿。等待会儿洗了澡，再吃也不迟。”
    赵晟也道：“是啊娘，待会儿再说吧。娘，您这些日子都好吧？阿秀呢，也好吧？儿子真是不孝，一走便是几个月，上没能尽到对娘的孝顺之责，下没能尽到对幼妹的爱护之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说着就要跪下。
    却让柳芸香一把给托住了，含泪嗔道：“自家人说这些话干什么，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阿秀也是大人了，我们都能照顾好自己，还需要你呢？你就好好奔你的前程，等将来我老得动不了了时，等你妹妹需要你了时，再尽你的责也不迟。”
    赵秀也含泪笑道：“是啊四哥，娘有我照顾，我也有娘照顾，我们都好着呢，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你也不必担心，我和娘在家就没怎么担心你们，因为知道四嫂会照顾好你，你也会照顾好四嫂的。”
    顾笙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同样的，就算知道娘和阿秀在家好好儿的，相公和我一样免不了担心。不过看娘气色这么好，阿秀也越来越漂亮了，可见在家里日子的确还不错，相公和我总算能放心了。”
    说着再次上下打量了柳芸香一通，见她面色红润，衣妆整洁，一看便知道日子是真不错；再看赵秀，也是越来越沉静从容，那种变化虽细微，但几个月没见，还是一下子就能感觉到。
    心里实在高兴，在外面打拼的人，为的不就是能让家人在后方，有好日子过吗？
    柳芸香已擦了泪，笑道：“这么大的喜事当前，我和阿秀每天都高兴得什么似的，气色能不好呢？自打县里的差爷特地来咱们家报了喜，说阿晟中了小三元，我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感觉自己至少年轻了十岁。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能快点儿回来，若能正好回来一家人一起过节，就更好了。”
    “没想到嘿，阿晟你和笙笙还真今儿赶了回来，肯定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话，特地安排的，我这会儿高兴得呀，当真是给我个神仙，我都绝不肯换的！”

 第297章 人月两团圆

    一家人又哭又笑，亲热不已，一说起话来就没个完了。
    还是顾笙与赵晟的肚子都“咕噜噜”叫起来。
    柳芸香听见了，又是好笑又是自责的忙往灶房去了，“看我，说了半天要给你们做饭，到现在也没做，生生让你们饿了这么半天。等着啊，我先给你们下碗面，再炒两个小菜，晚上再吃好的。”
    赵秀也笑着给夫妻俩准备热水去了，“四哥四嫂歇下就可以洗澡了，洗完澡正好吃面。”
    顾笙才笑着摸起肚子来，“还真有些饿了，身上也黏腻腻的。不过回家的感觉真好，简直连家里的蚊子都比外面的顺眼。”
    说得赵晟好笑不已，“是哈，家里的蚊子咬人都比外面的更轻，吸了你的血都让你感觉不到？等水好了，笙笙你就先去洗吧，洗了好早点儿吃饭，我还不饿，可以多等会儿。”
    “你还不饿？”
    顾笙呵呵，“刚是谁的肚子先叫的？要不是你的肚子先叫了，提醒了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才不会叫呢，那这会儿都还在跟娘和阿秀说话，我还有好多话要与她们说呢！”
    赵晟摸了摸鼻子，“的确是我肚子先叫的，但我肚子就叫了两声，之后可都是你肚子在叫了。”
    “那是不是你的肚子先叫嘛？你就说。”
    “的确是，呵呵……没事儿啦，等洗完澡你继续跟娘和阿秀说话就是，后面也还有这么多天呢，看你能有多少话说……”
    一刻钟后，洗完澡、连头发都一起洗了，只觉浑身都轻了几斤的顾笙终于吃上柳芸香亲手做的面了，“就是这个味儿，我这些日子最想的就是娘这碗面了……唔，好吃……”
    柳芸香见她吃得跟八辈子没吃过似的，忙道：“笙笙你慢点儿，仔细噎着了。还骗我你们在外面一切都好，现在露馅儿了吧，光看你吃面这架势，我就知道肯定没吃好过。”
    手上也没停，给顾笙又夹了个煎得两面金黄的鸡蛋，“再吃个蛋……这菌子都是我和阿秀前几日新采回来的，鲜着呢，多吃点儿……”
    顾笙一气吃了个半饱，才放缓了速度。
    笑道：“娘，真不是没吃好过，是外面那些东西再好吃，都没有您的味道，家的味道，当然不一样了。我给您和阿秀带了好多东西回来，等我吃完了，我们一起去拆啊。”
    柳芸香让她说得眉开眼笑的，道：“我这点儿水平，哪能跟外面的大厨能人们比，笙笙你就哄我开心吧。这么大老远的，你们还给我和阿秀带什么东西，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赵秀跟着笑道，“家里什么都不缺，我和娘也是穿的戴的都不缺，四嫂别总想着我们了，也该多为自己添些才是。你现在可是秀才娘子了，该打扮起来了。”
    顾笙坏笑，“照阿秀你这么说，你也该打扮起来了才是，毕竟……某人这次可也考中了秀才的。还说等咱们村儿摆酒为相公庆贺时，要带了他母亲和妹妹一起来道贺呢。”
    说得赵秀“刷”的红了脸，“四嫂还是这么爱笑话儿人。”
    柳芸香则是满脸的惊喜，“笙笙，李公子真这么说呢？他们什么时候来……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呢？那事先可得好生准备一下才是，亏得咱们家现在这房子这院子都还算拿得出手。”
    因屋里都是自家娘儿母子，又忍不住感叹道：“我这心一直悬着的，自打听说李公子也中了秀才后，更是七上八下。等他人比你们先回来后，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看错了人。没想到，终究还是没看错！”
    顾笙笑道：“咱们村儿的人有多高兴，李公子家里和族里的人就有多高兴。他们家族还比我们更大，庆祝起来阵仗当然也更大。他还要去拜见龚大人和其他大人，要去赴同窗们的宴，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怪不得他。”
    顿了顿，“但听他说来，他母亲很重视这门亲事呢，将来定不会委屈了我们阿秀了，娘只管安心吧。”
    柳芸香直点头，“李太太看着倒不是个难相处的，只要到时候阿秀尽到自己的心，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子肯定怎么都差不了。我这心呀，总算可以落回去，这辈子都没什么可愁的了。我儿子已经有这么好的媳妇，女儿眼看也要有好归宿的，我还愁什么呢？”
    顾笙忙笑道：“那可不成。家里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娘还得一直愁，愁到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时，才能不愁了。”
    “若只是愁这个，那我愿意的，愁一辈子都愿意……”
    正说着，赵晟洗好澡，散着头发进了堂屋，“娘，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柳芸香忙递了面给他，“快吃面吧，笙笙都已经吃好了，剩下这些都是你的。”
    赵秀笑道：“我们高兴当然是因为正说高兴的事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赵晟吃了一口面，才问赵秀，“热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赵秀脸本来都没那么烫了，让赵晟一问，又烫起来。
    咳嗽一声，才道：“我没哪里不舒服，四哥不用担心。对了，阿诀哥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今儿可是过节呢，该请了他来家里，大家一起过节的。”
    柳芸香忙也道：“是啊，阿诀呢？我之前就想问，一忙起来又给忘了。”
    顾笙见赵晟要说话，笑嗔了一句：“还不饿呢，先专心吃你的面吧。”
    才道：“阿诀哥一直跟我们一起的，昨天到县里吃完李公子提前订好的酒席后，他才回了家去。说要回去看看，今天会赶来跟我们一起过节的，估计天黑前就能到了。”
    柳芸香点头，“那就好，我晚上多做两个菜，这么久没见他，也怪想他的。也早些开做，等他一到，我们就吃晚饭，吃了再在院子里吃月饼、赏月，昨晚的月亮就又圆又亮，今晚肯定更好看。”
    “那是当然，我们都回来了，月亮肯定更圆更亮。对了，我们带了好些月饼回来，我去拿些来娘和阿秀尝尝啊。”
    “不急，晚上再尝也是一样，一边赏月一边吃才更有味道呢。”
    “人月两团圆的味道吗……”

 第298章 索性改名福星

    等赵晟也吃完面，刚收拾好残局，赵铁生来了。
    赵晟忙笑着把人迎进了屋里，“爹，我正说歇一下就要去见您呢，没想到您就先过来了。这几个月您都好吧，听阿秀说来，您身体倒是一直都不错，但没亲眼见到人，我总不能放心。现在亲眼见到了您，气色的确不错，我可算能安心了。爹您坐。”
    赵铁生气色的确还不错，但头发比之前白了好多。
    坐下后便笑道：“一听得你们回来，我本来就想过来了。但想着大家都来了，也说不了什么话，你们也得先洗一洗，吃点儿东西，所以这会儿才过来。阿晟你也坐，他娘，你也……”
    柳芸香却是扔下一句：“我去杀鸡了。”
    便直接出去了。
    顾笙见状，也说了一句：“我给娘帮忙去。”
    跟着出去了，赵晟要与赵铁生父子叙旧情深是他的事，她可没兴趣旁观。
    赵晟见眨眼间柳芸香与顾笙的背影已消失在了门后，只当没看见赵铁生满脸的失落一般，笑道：“爹，您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呢？我们带了好些月饼回来，什么口味的都没有，您就别走了，留下跟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再一起吃月饼，赏月吧？”
    赵铁生的确因柳芸香的连多与他在一间屋里待会儿都不愿意而失落。
    他知道已绝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但只是偶尔见一面，偶尔说几句话而已，也不行吗？
    倒是顾笙的态度他早就习惯了，还觉得无所谓。
    不过在赵晟一次就中了小三元，今儿还特地赶了回来一家团圆的大喜事面前，这点儿小失落也算不得什么了。
    赵铁生只是一瞬间，已又高兴了起来，道：“我能忙什么，就每天瞎混时间呗。你中了府试案首的好消息一传到，我那叫一个高兴，没想到之后你还连院试案首也一起中了，我们老赵家的祖坟当真是冒青烟了，我这些日子走路都带风呢！”
    顿了顿，“阿晟，快让爹好好儿瞧瞧你……瘦了，也黑了，不过也跟以前不一样了。瞧着更、更……我形容不出来，反正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对，越来越有读书人的样子，一看就什么都难不倒你似的，越来越有官相了。爹瞧着可真是高兴！”
    赵铁生的确形容不出来赵晟的变化。
    只是觉得他整个人都更沉稳了，眼睛也更明亮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五官也还是那个五官，但就是让他觉得越发的陌生了。
    当然，这陌生也是好的，只是都与他这个爹无关而已……
    赵晟听得笑道：“我哪有不一样，我还是那个我，还是爹的儿子呀。”
    正好赵秀端了月饼、切了柳芸香特地留着等顾笙和赵晟回来吃的西瓜来，赵晟又笑道：“爹，您尝尝这月饼。”
    赵秀则递了西瓜给赵晟，“四哥，这瓜可甜了。”
    “阿秀你也吃。”
    父子三人便都吃起东西来。
    灶房里，柳芸香与顾笙都是利索人，已杀好鸡在拔毛了。
    顾笙这才低声问柳芸香，“娘，我们不在期间，那群没脸没皮的东西没生事儿，没惹您生气吧？”
    柳芸香冷哼，“他们倒是敢呢！你那次差点儿掐死赵森，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之后阿晟又中了府试案首，再是院试案首，龚大人接连几次打发人来报喜，顺道给我和阿秀送了好些东西。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再作妖了。”
    顾笙点头，“那就好，我就担心他们惹您不高兴，不然我管他们去死呢！”
    柳芸香道：“他们死倒是还没死，但日子也很不好过就是了。村儿里就没几个人肯理他们的，之前栽秧时连牛都借不到，只能去外村雇了牛回来，才把田给犁了。好像还有些这样那样的事，有阵子听说还打算搬出村儿去住呢，可惜一个比一个没本事，这么久了也没见搬，应该就只是说说而已了。”
    顾笙冷笑，“他们肚子里除了坏水，什么都没有，还搬走呢，他们要是真有本事搬走，我倒服了他们。”
    柳芸香哼笑，“就凭他们，下辈子都没让你服了的机会。哼，当初不是拼了命的要抢地去吗，结果如何，抢了再多地去也是没用的，我们没有地又如何，日子还不是越过越好。我每次想到这些，心里就痛快的不得了，还是笙笙你和阿晟都太争气了，我的儿女们都是最好的！”
    顾笙笑起来，“那是，有这么好的娘，儿女当然也不能差了。那赵森呢，他之后没再去找姚家的事吧？”
    “姚家岂能容得他撒野？”
    柳芸香不屑，“去一次便被打得半死一次，听说有一次还扬言，不让姚玲跟他回来，他就一把火把姚家给烧了，大家要死一起死。结果被姚家老大直接给扔到了河里去，差点儿就淹死了。之后便再不敢去姚家找事了。”
    顾笙拍手道：“对付他这种没脸没皮，欺软怕硬的东西，就得这样。那怎么就没给他淹死呢？不过还是算了，那么清亮的水，别给弄脏了。”
    柳芸香道：“姚家也不能真闹出人命来不是？但回来后赵森也病了好久，可把老东西给急坏了，亲自照料了他好多天，自己都瘦了一圈儿呢。弄得阿秀那阵子也跟着辛苦，我都差点儿毛了。幸好不久阿晟中府试案首的好消息就送到了，老东西一下子有了精神，不然阿秀肯定还得受累。”
    “这也是阿秀天生心善，娘您又把她教得好，且由她去吧。”
    “不然还能怎么着，那总是她亲爹。不过咱们阿秀这么心善，以后肯定会有好报的。”
    “那是自然，阿秀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对了娘，阿秀的嫁妆您看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我这次又带了好些好东西回来，还特地给她选了些如今省城最流行的首饰，保管她出嫁时风风光光的。”
    “笙笙你可真是想得太周到了。我们家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好事，积了什么大德，才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这么个福星！”
    “那我以后索性改名‘福星’了？光我改名还不够，得我们全家都改名才行，毕竟我们都是彼此的福星么……”

 第299章 美好的夜晚

    到得傍晚，裴诀到了。
    还带着钟妈妈和整整一车的月饼，一见了柳芸香就笑道：“伯母，我可太想您和您做的菜了。这些月饼都是我让人昨儿赶着买的，您让村里的人家家都来领一份吧，就说是阿晟带给大家伙儿的，也好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顾笙忙道：“阿诀哥，你昨儿说要回家去瞧瞧，忙一忙家里的事，结果就是忙这个呢？又让你破费了！”
    柳芸香也嗔道：“你这孩子，哪能次次都这样破费，有金山银山也不能这么个花法儿呀！”
    裴诀摆手笑道：“这算什么破费，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嫂子和伯母别这样，我给我兄弟花银子，我心里高兴。阿晟如今名声越发重要了，村里人多口杂的，万一有人说他不好呢？吃了他的月饼，吃人嘴软，自然也就不会胡说八道了。”
    顿了顿，“何况在府城和省城时，连陌生人我都愿意买大堆的糖果炒货来，让他们沾阿晟的喜气了。村里的人好歹我都混了个脸熟，还曾一起吃过席喝过酒的，更愿意花小钱让大家都高兴了。”
    说得顾笙与柳芸香总算没有再说。
    心里却都是热乎乎的，止不住的庆幸赵晟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兄弟。
    赵晟心里也满是感激与庆幸，但没说话，只轻轻一掌拍在了裴诀肩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村里各家各户便都闻讯赶来，领起月饼来。
    虽柳芸香一再的说月饼是裴诀买来的，让大家伙儿要谢就谢裴诀。
    大家伙儿还是乐呵呵的连赵晟和一家人都谢了。
    要不是阿晟，人裴公子凭什么花这个钱，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好吗？
    对赵晟也是越发的感念维护，阿晟果然是个不忘本的，都是秀才老爷了，仍跟之前一样的谦虚、想得到，以后谁要是敢说他半句不是，全村人都不答应！
    赵铁生也领到了月饼。
    除了赵晟特意给他带的大包小包和他自己那一份儿，还给三个儿子都领了一份儿。
    倒不是贪这口吃的，主要还是想尽可能修补一下三个儿子与小儿子之间的关系，虽然他心里其实很明白，根本就修补不了的。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也省得将来三个大的讨口要饭到了阿晟门前，阿晟都不肯赏他们一口吃的……
    晚饭赵铁生也没留下一起吃。
    不然一家人明明可以只开一桌，大家都团团围坐的，却因为他，不得不开成两桌，还团的哪门子圆呢？
    裴公子怕也不肯跟他一桌吃饭吧，偏还得顾忌阿晟的面子，他又何必留下来让大家都为难。
    赵晟倒是还想留他的，但见他坚持，说要回去跟赵森一起过节，省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只好由他去了。
    于是晚饭家里便只在堂屋里开了一桌，顾笙挨着赵晟，柳芸香挨着赵秀，再加上裴诀和钟妈妈，人虽不算多，却仍热闹而温馨。
    柳芸香兴致极高，大家一起喝了第一杯酒后。
    便一直频频举杯，“阿诀，这一杯伯母敬你。你真的对阿晟照顾太多了，要不是你，阿晟这一路又是去府城又是去省城，肯定不会这般顺利，也未必能把小三元考回来。我在家里想着有你照顾他，也半点不担心。本来你又出钱又出力的，我该好生答谢你的，但你又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才好。只能敬你一杯，愿你健康平安，万事如意了。”
    又敬钟妈妈，“妹子，我托大称您一声妹子啊。我知道路上真正操心出力都是您，同样也是想着有您在，肯定能把几个孩子照顾得妥妥当当，我在家才能安心。您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时，一定好生报答您，现在也只好敬您一杯，愿您平安健康了。”
    然后是顾笙，“笙笙，娘对你的感谢，更是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要不是你，阿晟哪能有今天，我们家又哪能有今天？我前半辈子其实真不算好过，唯一的收获，也就是养了阿晟和阿秀这么一双儿女了。但如果是为了换你这么好的媳妇，前半辈子我就是再苦，我也心甘情愿。娘的话都在酒里，就先干了啊！”
    最后才是赵晟，“阿晟，这些年娘最知道你的辛苦和艰难了。你能有今天，娘是真的打心眼儿里为你高兴，你没有辜负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但这只是开始而已，你以后还得努力，所以千万不能骄傲，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娘虽然希望你出人头地，但更在意的还是你的平安和幸福。我们娘儿俩也喝一个吧。”
    把大家都说得满心的激荡，纷纷回敬柳芸香，“伯母跟我还客气呢？您不知道您和阿晟给了我什么，这个家又给了我什么。我今儿一路上想的都是，我得快点儿回家，千万不能误了一家团聚，我也是有家的人了！我也敬您一个啊！”
    “大姐一家对我家大爷的好，我都看在眼里的，要报答也该我报答您才是，千万别跟我客气，我受不起。”
    “娘，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除了能遇上笙笙，就是能做您的儿子了。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我最亲最爱的你们的期望的，咱们家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轮到顾笙时，却没回敬柳芸香酒。
    而是给她盛了一碗汤，“娘先喝点儿汤，再吃点儿东西吧，再这样喝下去，可就要醉了……知道您高兴，高兴也不能这样喝，明儿起来该头痛，我们也该心痛了。”
    把柳芸香高兴得是眉开眼笑，笙笙不是真拿她当亲娘了，怎会如此，“我家笙笙怎么就这么贴心，我这是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呢？”
    又拉了赵秀，“我家阿秀也贴心，这么好的姑娘竟然是我家的！”
    赵秀笑着凑趣，“娘不用夸了四嫂立马夸我，可劲儿夸四嫂就是，我大度着呢，醋坛子且翻不了。”
    说得大家都是哈哈大笑，等热热闹闹的吃完饭，齐心协力收拾完残局，又去院子里摆了桌子，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说笑，度过了一个于大家来说都特别美好，于顾笙与裴诀来说，则还额外有意义的夜晚。

 第300章 热火朝天

    一家人直热闹到交三更，才各自回房歇下了。
    次日自然都起迟了，直到半上午，顾笙与赵晟才懒洋洋的下了楼。
    柳芸香正在院子里梳头发。
    一见小夫妻两个就笑道：“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吧？锅里煨着粥和鸡蛋的，我还没起来呢，钟妈妈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我昨晚喝多了点儿，睡得死就算了，阿秀就跟她睡一间屋子，竟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主人家嘛？早知道昨晚就不该多喝的。”
    顾笙忙笑道：“早饭居然是钟妈妈做的，她也太客气了，我竟也没听到。那她现在人呢，怎么没见？阿诀哥也没见，还没起来吗？”
    柳芸香道：“钟妈妈吃完早饭就跟阿秀出门逛去了，说要感受一下田园风光。阿诀还没起来，他昨晚喝得比大家伙儿都多，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反正自己家里，怎么随意怎么来。”
    赵晟已打了热水来，让顾笙先洗漱。
    一面问柳芸香，“娘，是今儿就开始摆流水席吗？我刚都听见大坝子里好热闹了，不过今儿来得及吗？”
    柳芸香笑道：“一应东西都是现成的，猪和鸡也昨儿下午杀好了，还全村齐动手，怎么会来不及？刚你有旺叔还过来说，让我们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中午去吃席就是了。”
    赵晟笑起来，“来得及就好。其实我真觉得没这个必要，上次就已经给大家伙儿添过麻烦了，这么快又来，实在不好意思。”
    柳芸香道：“我也这么说的，但没用，大家都兴头得很，我能怎么着，只能由他们去了。”
    正说着，钟妈妈和赵秀回来了。
    顾笙不由笑道：“怎么样钟妈妈，我们村儿景色还行吧？才听我娘说，早饭居然是您做的，您也太客气了，我们都好过意不去，哪有让客人，还是第一次登门的客人亲自动手的理。传了出去，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们呢。”
    钟妈妈摆手笑道：“我没拿自己当客人，动动手怎么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大家也别拿我当客人，就是我好些年不做饭了，还真有些生疏了，大家凑合吃吧。”
    柳芸香忙笑道：“好些年不做饭了粥都还熬得那么好，胡瓜丝儿也切得那么细，妹子以前肯定是个做厨的行家吧？”
    “行家不敢当，但当年我家王……我家夫人出嫁前学厨时，我的确跟着学过一段儿。就是这些年一直忙这忙那的，几乎没自己做过饭，都还给师傅了。”
    “还给师傅了都还这么厉害，没还之前，不是更厉害了……”
    裴诀伸着懒腰下来了，“什么更厉害了？要不是听见你们都起了，我还真想再睡一会儿呢，家里的床真的不一样！”
    柳芸香直笑：“那你吃了早饭，就上楼接着睡嘛，反正离中午开席还有一会儿时间。”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晚上睡不着。”
    大家说笑着吃了早饭，又在院子里团团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便到午时了。
    于是各自换了衣裳，收拾一番，去了宴会场。
    就见会场已是热闹不已，人人都正忙得热火朝天，比上次赵晟中县案首时，还要兴头来劲几分。
    毕竟上次赵晟的秀才虽说是已经稳了，到底还不是。
    今天却不一样，赵晟就是秀才了，那他能免的税和徭役自然也能立时生效了。
    正好马上就是秋收，秋收后就得交粮交税了；等开了年，也该服徭役了。
    四十亩田地的税说起来不多，徭役也只能免两个，具体到族里村里每一家，怕是得三五年才能轮上一次。
    但总有希望，总是实打实的好处不是？
    自然所有人都比上次更兴头，真正是当成了自家的喜事在办。
    瞧得柳芸香领着一家人到了，人们忙都笑着打起招呼来，“柳婶子和阿晟来了。”
    “我们的秀才老爷来了。”
    “快给阿晟他们端茶来……裴公子，昨儿的月饼很好吃，多谢您……”
    笑容与快乐本就是最能感染人的，尤其大家的笑容还都是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
    很快便不止一家四口和裴诀，连钟妈妈都放松了下来。
    顾笙见钟妈妈身体是放松了下来，却仍没喝大俊嫂递给她的茶，只是捧在手里，知道她应该还是不习惯眼下这样的场合。
    遂笑着低声道：“大家都习惯了这样高声大气，直来直往，您要是不习惯，我就送您回去吧，待会儿午饭也给您送家里去吃。您别看他们是在露天坝里做饭，但还是弄得很干净的，味道也很不错，您尝过就知道了。”
    钟妈妈却是笑着摆手，“赵娘子别担心，我挺好的。既然来了这儿，当然就得入乡随俗了。我也没您想的那般矜贵，早年也是穷人家出身，要不也不会当下人了，所以现在是富日子穷日子都能过，也什么场面都能适应。”
    又道：“这乡间的坝坝宴还真挺不一样的，看着就热闹，可比我以前看过吃过的那些席有趣多了。村儿里风景也好，比我想象的可干净多了，难怪我家大爷乐不思蜀，我也来了就不想走了呢。”
    顾笙直笑，“不想走那就多住一阵子。昨晚是来不及整理屋子，才委屈您跟阿秀一起住，今晚一定把屋子给您整理出来，让您单独住，便不会吵到您休息了。”
    钟妈妈忙道：“不用整理了，我跟赵姑娘住挺好的，她又能干又贴心，睡相也好，我跟她睡前还能说说话儿呢。就是我早上醒得早，怕吵了她休息。”
    一旁赵秀忙笑道：“吵不了我的，钟妈妈放心吧。我也觉得跟您住挺好的，您每个动作都那么好看，手也巧，我看着都觉得高兴，能有您一半儿都做梦也要笑醒了。”
    顾笙听得心里一动，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就趁这几日钟妈妈在，多跟她学学呗，不说学到全部，能学到两三分也是好的。”
    那回头去了李家，便不至于因规矩礼仪什么的，让李太太和李家的人挑剔，不至于让他们家的亲戚们挑剔说嘴了。
    毕竟现阶段，李家的确要比他们家更富贵，赵秀嫁李天青，也的确算是高嫁。
    与其事到临头了再来发愁，还不如趁现在就努力提升自己。

 第301章 石竹所有人的喜事

    钟妈妈对一家人印象都好，对赵秀也不例外。
    笑道：“我瞧着赵姑娘一举一动已经够有样子，也够会说话了，哪还需要跟我学？只跟着柳大姐学已经够了，她可一看就跟这村儿里的妇人不一样。”
    顾笙笑道：“那也要跟您学，多学点儿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好的，我觉着都没坏处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呢？”
    待稍后赵秀让柳芸香叫到一旁，与其他人说话去了。
    才低声把缘由与钟妈妈说了，“李太太您也见过，应该比较重规矩，所以只能麻烦您了。等将来我们阿秀过了门，站稳了脚跟，一定好生答谢您。”
    钟妈妈听得惊喜道：“我一路上就觉得李公子实在是个难得的，也不知以后会做了谁家的女婿，没想到缘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赵娘子放心，我一定好生提点赵姑娘，让李太太回头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顾笙笑着向她道了谢，“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回头我让阿秀给您做两双鞋穿啊。她和我娘绣工都挺好的，不像我，笨手笨脚的，连锁个边都锁不好。”
    “赵娘子的手可是治病救人，是干大事的，理会这些个小节做什么……”
    二人又低声说笑了几句，客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到了。
    这次来的客人，便比上次来的更多、更贵、也更大方了。
    什么这老爷那员外的，不但青山镇的，其他镇的也来了不少。
    小三元呢，将来肯定要当大官的，可不只是青山镇的荣耀，更是整个石竹县的光彩与荣耀，是石竹所有人的大喜事！
    宋里长也腆着脸来了，宋大少爷这次府试倒是终于过了，院试却名落孙山，只能三年后再战了。
    但好在已经是童生，也算踏出了第一步，实在将来不成了，接宋里长的班还是够资格，不怕人说嘴了。
    宋里长本来还挺高兴。
    可再听得赵晟府试也考了案首，院试竟仍是案首，将来前途岂止大好，简直不可限量。
    宋里长高兴不起来了。
    怎么别人的儿子就这么争气，随随便便一考就是小三元，明明他这些年一直差自家儿子差得远！
    更要命的是，他之前还得罪了人家，这下可如何是好？万一赵晟是个记仇的，再过几年，等他再中了举人，自家父子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宋里长想来想去，今日也只好厚着脸皮，来赵家村道贺了。
    本来还想拉了宋允杰一起来的，好歹他与赵晟也是同窗，赵晟总要给两分面子吧，大家说说笑笑的，事情自然也就揭过去了。
    可惜宋允杰说什么也不肯来，来看赵晟有多风光，越发衬得自己是多么的失败么？
    宋里长没办法，只得自己一个人来了。
    好在是赵家村的人都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大喜的日子也只想高高兴兴的，见了宋里长仍是笑脸相迎，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还是得给宋里长几分面子。
    宋里长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再过一会儿，连县里好些大户人家也打发了子侄或是管家来送礼道贺。
    龚大人也打发了师爷来，县里其他大人也都有贺礼送到。
    整个会场便越发的热闹，宴席的规格也无形中拔高了。
    所幸全村人已经有了上次办流水席的经验，预留的席面足够多，其他该考虑到的小细节也都考虑到了。
    整场午宴自然是顺顺利利。
    眼见宴席已接近尾声，赵晟与裴诀那一桌却仍热闹得很，同桌的师爷贵客们都与赵晟裴诀觥筹交错不绝。
    柳芸香不由轻皱起了眉头，低声与顾笙道：“笙笙，再这样喝下去，阿晟和阿诀怕是要醉了。”
    顾笙忙低笑道：“娘不用担心，相公和阿诀哥的酒壶都是掺了水的，我早就跟小栓哥说好了，所以醉不了的，您就安心吧。这么大的喜事，都想去相公面前露个脸，喝一杯，也的确推脱不了。”
    柳芸香何尝不知道今儿赵晟免不了。
    听得酒是掺了水的，才稍微安心，笑道：“还是笙笙你想得周到，我一高兴起来，就忘了这一茬儿了。今儿也的确热闹，上次也就二十来桌，今儿却三十桌都不止，也不知明儿会不会还有这么多人？”
    顾笙道：“应该没有了吧？但也说不准，有些可能还没得到消息，或是还在路上呢？咱们也没大肆的宣传啊，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不会一直注意着的吧？”
    柳芸香笑道：“还真有这个可能。”
    咳嗽一声，声音压得更低了，“笙笙，不是说李公子和李太太要来吗，怎么还没见人影儿呢，不会出什么事儿，或者……改主意了，不来了吧？”
    顾笙这才反应过来柳芸香今儿这么高兴的时刻，还时不时的就会走神，到底是为哪般。
    忙笑道：“娘还真是为了儿女操不完的心。您别急，县里过来也有这么远，可能李公子他们还在路上，明儿才能到呢？这次一路上我和相公都有意观察李公子，发现他人品德行真的都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他既说他已与李太太说好，还会一起登门，就肯定会来的，您稍安勿躁，耐心等着就是了。”
    柳芸香吐了一口气，“这不是事情一刻没有定下来，我就一刻不能安心吗？我倒也不是觉得李公子就多好，非他不可，真说起来，他家情况那么复杂，他本人再好也得打折扣。主要是阿秀喜欢他，我当娘的肯定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达成心愿的。”
    顾笙点头，“这是自然的，我和相公也是这么想。我们都是因为阿秀喜欢，才这么上心，不然他李公子就算再好，又与我们何干？我们阿秀这么好，可不愁嫁。”
    柳芸香笑道：“还真是，这几个月不知道多少人探过我的口风了，我都给推了，说阿秀还小，以后再说。等事情定了，我耳根也能清净了。”
    娘儿俩又说了几句话，帮厨的妇人们开始说说笑笑的收拾残席了。
    等收拾得差不多后，吃饱喝足的戏班子也妆扮了，开始在提前搭好的简易戏台上，耍起杂耍暖场来。
    新一轮的热闹由此拉开序幕。

 第302章 两亲家会面

    这次请戏班子三叔公等人可是下了大本钱的，来的人足足十几个，文的武的哭的谐的都有，个个儿都一身的本领。
    于是还没等到正戏开场，光耍杂耍的几个人，已经把场子炒热了。
    大家都看得是叫好不绝，如痴如醉。
    柳芸香纵心里有事，也渐渐看住了，时不时的还与同样看得满脸兴奋的赵秀和钟妈妈交流几句。
    顾笙见状，方松了一口气，娘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上最好了。
    随即悄悄儿找赵晟去了。
    赵晟午间喝的酒的确都掺了水的，但架不住喝得太多，还是有了几分醉意；且……水喝多了，难免总是想如厕。
    顾笙找到他时，他正好又一次解决了三急回来。
    抬头一见是顾笙，立刻眉开眼笑，“笙笙，你没跟娘她们一起看戏呢？”
    说着往前走，脚下却没注意一个踉跄。
    顾笙忙抢上前一步给搀住了，嗔道：“你都喝成这样了，我能安心看戏就怪了。你还好吧？要不，我送你回去躺一会儿？”
    赵晟顺势拥了她，低笑道：“我没事儿，那酒我一喝就知道掺了水的，肯定是笙笙你让小栓哥弄的吧？真没想到今儿会来这么多客人，连龚大人都派了师爷来。我身为主人家，肯定得一直陪着，不用回去躺了，晚上再躺吧。”
    顾笙见他除了脸有些红，眼睛有些亮，的确不像醉了的样子。
    且他说的也是实话，他身为主人家，不陪着客人，算怎么一回事？
    只得道：“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儿，待会儿多喝点儿茶，让阿诀哥也注意。我得去问问三叔公，要不要提前问一下晚上有哪些客人要留宿的，具体要怎么安排，总不能到了晚上才来现发愁。”
    这些事儿本来该柳芸香操心的，但她一年操心到头，难得这会儿看戏看得入迷，顾笙怎么忍心打扰，就让她安心的看，这些琐事自己来代劳吧。
    赵晟见顾笙这么周到，她明明从来不耐烦这些琐事的，可都是为了他。
    忙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低头就在顾笙脸上亲了一口，才低笑道：“笙笙你怎么这么好？这么好的媳妇儿，非得多亲几下以兹奖励不可。”
    “呸！”
    顾笙啐了一口，“你这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你自己呢？也不怕人看见了。”
    赵晟的回答是直接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又亲了一口，“我亲自己的媳妇儿，才不怕人看见了。哎呀，刚才还觉得没醉，这会儿却忽然觉得原来还是醉了，应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看来还是得笙笙你送了我回去躺一会儿才行……咝……”
    顾笙哼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就给我装怪吧。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也越来越活泼了，可惜活泼过了头！行了，陪你的客人去吧，我也找三叔公去了。他那么大的年纪，还要为这些事操心，虽然是喜事，又怎么可能不累，等事情办完了，咱们得好生道个谢才是。”
    赵晟点头，“是该好生道谢的。那笙笙，我去了啊。”
    “去吧去吧，总不能还要我送你……”
    夫妻俩遂作了别，各自忙活去了。
    到得半下午，外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告辞了，但只是少数，大部分外客还是留了下来。
    一来的确远，今晚肯定赶不回去的；二来正是与其他客人结识、拉关系的的好机会，明天也说不定还有其他贵客要来，今天就走了，不是白白放过了大好的机会？
    三叔公遂忙安排了人去镇上的客栈订房间，村里各家条件都一般，怕贵客们住不习惯，——他们赵家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风光热闹，可不能丢了脸才是。
    顾笙知道后，直接给了三叔公二十两银票，说客栈的费用就由自家来出了，回头多退少补便是，省得再给各家增添额外的花销。
    三叔公很是高兴，倒不是为的银子，而是为的顾笙做事跟柳芸香一样的大气漂亮。
    那将来便不用担心阿晟要扶持帮衬村里各家，给族人们谋好处时，顾笙会拦着了。
    遂把顾笙好生夸奖了一通，才接了银票。
    等到夕阳西下，下午的戏唱完了，得等晚宴后，再继续开唱，帮厨的妇人们也开始说说笑笑的为晚宴忙活起来。
    李天青带着李太太和李小姐到了。
    柳芸香大喜，忙带了顾笙去迎接。
    赵秀倒也想去，让钟妈妈给拦了，既然两家都要结亲了，赵姑娘该回避的，也该回避了，不然不是白白让李太太母女看轻呢？
    李太太一身低调的衣妆，一见柳芸香就笑道：“恭喜柳太太了。自打听得赵相公中了小三元，我便一直高兴得什么似的，想着等柳太太家里摆酒庆祝时，一定要来讨杯喜酒喝才是。今儿总算来了，就是从县里过来，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一直耽搁到这会儿才到，柳太太可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李太太这么客气，柳芸香当然要更客气，“看李太太说的，您能亲自来道贺，已经是我们家求也求不来的了，怎么可能见怪？就在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的，路不好走，一路上肯定把您和小姐颠得不轻吧？快去喝口茶，好生歇一歇吧。”
    顾笙见她高兴归高兴，言行举止倒都还稳得住不失态，不由暗暗点头。
    跟着笑道：“今儿仍跟之前我相公县试中了时一样，是全村人凑份子摆的流水席，还请了戏班子。跟李太太和李小姐平日赴的那些宴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也不知李太太和李小姐习不习惯？若是不习惯，我先让人以幔帐给二位隔出一个单独的空间来，不然，就直接去家里吧？”
    李太太看起来应该还能勉强适应坝坝宴，李小姐却还戴着帷帽的，肯定不能适应，顾笙当然得先说清楚了。
    正说着，赵晟也过来了，先拱手给李太太行了礼，“李太太能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才笑着看向李天青，“李兄，欢迎欢迎，我们这儿实在偏远了些，路上你且不说，李太太和李小姐怕是都吃了苦头吧？真是过意不去，也真是令我们全家感动，快请——”

 第303章 怎么这么好的福气

    李天青忙笑着给赵晟还礼，“这地儿是偏了些，但挺好的，路上家母和舍妹都说风景好呢。赵兄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跟自家兄弟还见外？”
    李太太也笑道：“可不是，路上我们娘儿仨都觉着风景好，看着心情都要好得多呢。柳太太也别跟我们客气，我们既来了这儿，当然是入乡随俗，其他客人怎么着，我们就怎么着了，不用特地怎么样怎么样。”
    顿了顿，“就是我姑娘人见得少，有些腼腆。不像我年轻时，跟着我爹娘到处跑生意，哪里不去，什么人不见？怕是真得麻烦赵娘子给她弄个人少些的地儿，让她先适应适应。”
    顾笙忙笑道：“那行，我把李小姐安置到最靠里那一桌，再叫了我妹妹和村儿里另外几个小姑娘来陪着她啊。”
    李太太笑着直点头，“行行行，赵姑娘一看就沉稳，有她陪着，我再放心不过了。就是怎么没见赵姑娘？虽然就上次匆匆见过她一面，我却喜欢她得紧，巴不得也能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呢。”
    柳芸香笑道：“李太太太夸奖她了，她哪有您说的这么好。今儿客人多，她在帮忙呢，我待会儿就带她来拜见您啊。”
    大家寒暄完毕，柳芸香与顾笙便引着李太太母女去了最靠里的一席落座。
    赵晟则引了李天青去裴诀和龚大人师爷等人那一桌。
    女客们今儿来得少，就镇上几家大户的太太来了，还下午已经回去了。
    自然没有认得李太太的。
    男客里却不少认得李天青的，对这位同样也是新中了秀才、同样前途无量的李大少爷当然也跟赵晟一样，满口的夸赞与奉承。
    听得李太太也来了，还有人过来给李太太问好问安的，“令郎真是一表人才，更难得还年纪轻轻就这么好的才学，一次就中了秀才老爷。李太太就等着享福吧。”
    “可不是，如今谁不知道咱们石竹县出了两位少年秀才公，一位是青山镇的赵相公，另一位便是县里的李相公呢？李太太和柳太太一样，都是好福气，且等着当老太太吧。”
    包括之前好几个因为李老爷丢了县丞，便对李家前恭后倨，明里暗里说了不少怪话的人。
    李县丞的确倒了，可现在李大少爷又起来了，将来何止一个小小的县丞，说不定，府里省里的大官都当得，当然还是趁现在就客气些的好。
    李太太当家作主多年，早就什么人都见过了。
    虽对这些人满心都是不屑，却也不会表现出来，笑着一一应酬了一回，拿话把人打发了。
    柳芸香这才引了赵秀上前，笑道：“李太太，您不是要见小女吗，我把她带来了。”
    赵秀便忙屈膝给李太太行礼，“见过李太太，欢迎您来我们村儿做客。”
    虽然脸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毕竟十之八九这就是未来的婆婆了，但言行举止都从容大方，再配上她得体的衣妆和过人的容貌，实在无可挑剔。
    李太太纵然这次再见赵秀，跟上次见面时完全就是两样想法了，当婆婆的对儿媳也本能的挑剔。
    还是要平心说一句，自己娘家那几个侄女儿还真是哪哪儿都及不上这姑娘，也难怪比不过。
    李太太想着，已伸手扶了赵秀起来，笑道：“赵姑娘快别这么客气，我瞧着你比上次更漂亮了，还越发沉稳大方了。柳太太也不知是怎么养的孩子？一双儿女都是这般的出挑，我都要忍不住酸了。”
    一边说，一边已捋下腕间的玉镯子，套到了赵秀手上，“这镯子我戴了多年的，还是当年我外祖母传给我娘，我娘又给了我的。都说玉养人，就给赵姑娘做个见面礼吧，赵姑娘可别嫌老气才是。”
    赵秀忙红着脸要推辞，“这么贵重的镯子，我实在不敢当……”
    柳芸香却听明白了李太太的意思，这是对赵秀十分的满意，已拿她当未来儿媳看了，才会送出这么贵重、这么有意义的镯子。
    正好李太太也看过来，笑着冲她微微点了下头。
    柳芸香更加确定了，便与赵秀道：“既是李太太给你的见面礼，你收着便是，快好生谢过李太太。”
    又笑向李太太，“李太太还酸呢，您一双儿女难道就不出挑了？咱们就别大哥夸二哥了，您吃茶，吃茶，再等会儿就可以开席了，晚上还要放焰火，要唱戏呢，应该跟您在城里时看过的都不一样。”
    赵秀这才谢了李太太，把镯子小心戴好了，陪李小姐说话儿，尽地主之谊去了。
    李天青论长相，的确没赵晟裴诀好，但一身的书卷气却与赵晟如出一辙。
    加上才中了秀才，又即将得偿所愿与赵秀定亲，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在人群里自然也是跟赵晟裴诀一样惹眼的存在。
    同样李太太与李小姐也是气度过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纵坐的是最里面的一席，依然免不得招来好有人时不时的张望打量与小声议论。
    自然也看到了李太太对赵秀是如何喜欢，如何出手就是重礼的。
    就有人慢慢儿看出了点儿门道来，这李太太不会是看中了阿秀/阿秀妹子，想聘了她做儿媳妇吧？
    不然她一个县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就算李相公与阿晟再是同窗再要好，也没必要大老远的亲自来给阿晟贺喜，还连女儿都一起带来吧？
    分明来贺喜是假，两家相看才是真。
    那自家子侄亲戚肯定是没希望了，便是换了她们自己，也肯定要选人李相公的，长得又好，家里又富贵，还跟阿晟一样的厉害，年轻轻就是秀才老爷了。
    阿秀明显一过门就是享福的呀，——难怪柳婶子一直不接大家的话儿，瞧着半点不为阿秀亲事着急的样子呢。
    敢情是早就有了李相公这么好的女婿人选，现在已经是秀才老爷的娘，不久还将成为秀才老爷的丈母娘，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
    不过聪明人们虽看出了名堂，心里也免不得有些可惜、有些酸，却也仅此而已。
    本来阿秀这样花儿一样的姑娘就该是嫁到大户人家当少奶奶的，自家子侄亲戚便真踩了狗屎运娶到了，多半也是养不住的，如今果然要嫁去大户人家了。
    往后可好，他们村儿不但有秀才老爷兄弟，还有秀才老爷姑爷了，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第304章 好人有好报

    柳芸香陪着李太太说话时，赵秀与取下了帷帽的李小姐也说上了话儿。
    不一会儿还交换了闺名，一个叫上了‘阿秀’，一个叫上了‘阿宛’，显然十分的投契。
    顾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阿秀婆婆关和小姑子关都算是初步过了，也算是幸运了，如今就等着走三书六礼，等着彼此加深了解吧，希望能是一段美满幸福的姻缘！
    至于李天青时不时的就往赵秀这边张望，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顾笙则是当没看见。
    这次她可不会替某人制造机会了。
    才拱走了她家的小白菜儿，还指望她当嫂子的能有好脸色呢，她可不会再客气！
    晚宴不一会儿就开始了，毕竟已经入了秋，天已经黑得越来越早，总不能让大家摸黑吃酒席吧？
    于是柳芸香特地托了钟妈妈替她陪李太太，李宛则还是由赵秀照顾，至于她和顾笙，总是女主人，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吃饱喝足，还是得时不时各处招呼应酬一下的。
    好在是钟妈妈本就是八面玲珑的人，李太太对她印象也好，二人席间一直相谈甚欢；李宛也让赵秀和村里另几个年轻姑娘家照顾得很是细心周到。
    娘儿两个因此对赵秀和赵家的整体印象又好了两分。
    晚宴过后，便是放烟火，等火树银花的热闹后，又是铿铿锵锵，好戏开锣。
    李太太与李宛再是入乡随俗，也渐渐体会到了乡间流水席的热闹与有趣，到底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
    柳芸香与顾笙赵秀便忙带了娘儿两个回家去歇息，“家里简陋，条件有限，但干净却是可以保证的。李太太和李小姐可千万别嫌弃，凑合住一晚吧，镇上的客栈实在不方便。”
    李太太与李宛却都挺意外赵家的小楼比她们想象的漂亮多了，整体条件也好多了。
    李太太不由笑道：“这还叫凑合呢，那什么才叫不凑合？不瞒柳太太，我一直也想起一栋这样的二层小楼住，但家里地方有限，又一直忙这忙那的，愣是至今都没达成心愿。没想到今儿托您的福，让我达成心愿了，可真是太好了。”
    柳芸香见李太太是真的喜欢。
    李宛更是已往一旁看顾笙弄的引水的竹管去了，“这水好清凉呀……是山上引下来的泉水呢？可真方便，难怪这些花木都长得这么好！”
    提着的心才放了回去，笑道：“我们楼下没住人，楼上有五个房间，正好还有一间空的，地上也是铺的木材，又干净又平整，直接铺了被褥睡就可以。不知可够李太太和李小姐主仆住不？若是不够，我再给你们想办法。”
    李太太与李宛今日再是轻车简从，仍是带了一个妈妈和一个丫鬟随身伺候的，所以柳芸香有此一说。
    顾笙笑着插言道：“娘，您索性先带了李太太上楼去看看房间吧，看过再说也不迟。”
    不是她吹，她家这居住条件不说李太太了，便是龚太太、甚至是唐三夫人来了，都没什么可挑剔的。
    柳芸香自失一笑，“看我，竟没想到先带了李太太去瞧一瞧。李太太，我先带您上楼瞧瞧去吧？”
    遂带了李太太母女一行上楼去，稍后下楼来，便只剩李太太与李宛，婆子和丫鬟则留在了楼上收拾屋子。
    正好她们带了自己的被褥，一应日用品也都带齐了的，倒是不用柳芸香再费心了。
    李太太听得整座小楼都是顾笙的主意，赞不绝口，“赵娘子真是好巧的心思，直接以木板铺地，又干净又舒适，我算是学着了，等忙过了这一阵儿，一定也把家里重新弄一弄，也省得……”
    省得以后赵秀进了门，会住不习惯。
    这话李太太没说出来，只是望着赵秀笑，大家却都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便都笑起来。
    笑得赵秀红了脸，拉了李宛去院子里看桂花儿。
    顾笙则去了灶房打算熬点儿银耳汤给大家喝，因为看出李太太应该有话儿与柳芸香说。
    一时银耳汤熬好，顾笙招呼大家都喝了一碗，又给楼上钟妈妈送去了一碗，——她一回来就上了楼，待在了房间里，省得柳芸香和顾笙还要招呼她，也省得有她在，未来的两亲家说话不方便。
    待喝完银耳汤，李太太母女犯起困来，顾笙便提着热水，送了她们上楼去休息。
    李太太还记挂着李天青，“不知他今晚歇在哪里？可别喝多了，也别闹得太晚才是。”
    顾笙笑道：“已经安排李公子歇在我们族长三叔公家里，离我们家不远，三叔公家也有人照顾的，您只管放心吧。”
    待李太太笑着应了，“这就好，这就好，真是多谢赵娘子了。”
    才下了楼去。
    柳芸香正在灶房里低声与赵秀说话儿，“……这下娘真是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赵秀满脸通红，一见顾笙进来，扔下一句：“四嫂，你下来了，你跟娘说话儿吧。”
    便忙忙躲了出去。
    顾笙好笑，“这会儿就咱们自家娘儿们，阿秀还这么害羞，娘与她说什么了？”
    柳芸香也满脸是笑，“能说什么，就说了说刚才李太太与我说的话而已。笙笙你不知道，李太太说她将来一定会好好待阿秀，李小姐有什么，阿秀就有什么，绝不会委屈了她的。”
    “还说她知道他们家情况复杂，一开始她是真想为李公子娶个她娘家侄女的。但今儿多了解了我们家阿秀一些，又见过了我们家的家风，她放心了，再不担心将来李公子会不孝顺了。也请我放心，她既然赞同了这门亲事，就一定会善待我的女儿，因为她自己也有女儿。”
    顾笙惊讶，“李太太真这么说呢？那她可真是个坦诚磊落的人，看来阿秀以后真不用为婆媳关系发愁了。”
    柳芸香笑叹道：“所以我跟阿秀说我放心了呢，这婆婆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够好了，以后若李公子真敢不孝顺，我都要说他了。”
    “李公子一看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娘就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顾笙笑道，“可见好人有好报是真的，娘待自己的儿媳亲女儿一样，自己的亲女儿便也遇上了跟娘一样好的婆婆。”
    “那也是因为笙笙你够好，我们阿秀也够好……”

 第305章 还能怎么着

    顾笙都睡下了，赵晟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屋了。
    她忙低道：“赵晟，你们怎么闹得这么晚，到底喝了多少？你洗漱了吗，要给你弄醒酒汤不？”
    赵晟忙将动作放得更轻了，“笙笙，吵醒你了？我们没喝多少，就是跟李兄和阿诀他们聊天，一直聊到了这会儿。我已经洗漱过了，不用醒酒汤，你快睡吧，我马上也睡了。”
    顾笙听他说话都没大舌头，应该是真没喝多，也就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等稍后赵晟也上床躺下，还伸手把她拥进怀里抱了好一会儿，都没再醒。
    翌日起来，全村又是新一天的忙碌与热闹。
    李太太与李宛好睡了一夜起来，精神都好了许多，再瞧得就在赵家的院子里，便一眼能看见青山绿树，耳边也时不时的听得见鸟语，鼻间还时不时能闻见花香。
    母女俩都是心旷神怡。
    李太太不由笑着与柳芸香感叹，“柳姐姐，您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我呼吸都更顺畅了似的，昨晚也睡得好，连个身都没翻就天亮了。”
    柳芸香听得笑道：“我们村儿景色的确还行，我们家地势高，视野也的确更开阔些。都是我家笙笙选的地方，当初盖房子也是她出钱又出力，我常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能有个她这么好的儿媳。”
    顿了顿，“不过我们这儿到底偏了些，想买个什么东西都不方便，一下雨更是出门都难，哪比得上县里干净方便？妹子昨儿才来，当然觉得新鲜，等住上三五七日的，就要嫌烦了。”
    昨晚未来的两亲家越聊越亲近，序过年纪后，柳芸香要略长些，便改为了姐妹相称，没再‘李太太’过去‘柳太太’过来的。
    李太太已笑道：“我住三五个月也肯定不会烦。这些年一直都忙里忙外的，我早疲了，可惜儿女都还没有着落，等将来……我再不操心了，一定要盖了房子，常年跟柳姐姐做邻居。”
    李宛忙道：“娘，到时候我也要来，我喜欢柳伯母他们这儿。”
    柳芸香直笑，“那我肯定欢迎呀，到时候还不知道多热闹……”
    正说着，顾笙笑着进了堂屋，“娘、李伯母，早饭好了。有粥，有鸡蛋，阿秀还摊了韭菜饼，香得很，拌的几个小菜也都清爽得很，希望能合李伯母和阿宛的胃口。”
    李太太笑道：“我们早饭都吃得清淡，肯定合胃口的。”
    待稍后赵秀与钟妈妈上了早饭，见粥熬得香浓，韭菜饼酥脆焦香，几个小菜也都是色香味俱全。
    钟妈妈还特意笑道：“我还说给赵姑娘帮忙呢，结果赵姑娘手脚那叫一利索。我除了帮着烧了一下火，愣是什么忙都没帮上。”
    李太太心里对赵秀就更满意了。
    长得好、说话做事都有章法、家里家风也好，没想到还这么能干，都不说以后赵相公会如何如何了，光眼下看，这个儿媳都娶得值了！
    李太太因一把拉了赵秀挨着自己坐下，笑道：“好孩子，你真是样样儿都好，让我都不知该怎么夸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定要多教教阿宛啊，她明明跟你一样大，却还一团孩气，什么都不会，我光想都要睡不着了。”
    赵秀忙红着脸笑道：“李……伯母太过奖了，我会的这些人人都会，阿宛会的我却不会，我可差她远了。以后有机会了，也该我向她学才是。”
    柳芸香笑着附和，“可不是，李小姐根本不需要会这些，她会的肯定是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的。大家都别只顾着说话儿，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大家早饭吃得差不多时，李天青由三叔公家的小曾孙引着过来了，“见过母亲、柳伯母，我一不小心睡迟了，这会儿才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李太太笑道：“你们昨晚喝得那么迟，今天肯定要起迟的。起迟就起迟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昨晚睡得还好吧？”
    柳芸香也笑道：“又不赶时间，本来就该多睡一会儿的。阿晟和阿诀也还没起来呢，我这就去叫阿晟，等他和阿诀起来，给你们一起摆早饭啊。”
    李天青仍有些不好意思，“昨晚睡得挺好的，好安静好凉爽，结果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多谢母亲关心。也多谢柳伯母关心，我还不饿，让赵兄他们自己睡醒了再起来吧。”
    说话间，实在再忍不住瞟起一旁的赵秀来。
    从昨儿到了赵家村起，这还是他第一次离赵姑娘这么近，实在忍不住想仔细看一看她了，也不知道后边儿能不能找到机会，与她单独说上几句话？
    可惜赵秀打他一进来，便已满脸通红，害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毕竟之前二人只是彼此有意，现在却不一样了，很快就将定亲了，关系既不一样，想法感觉自然也一样了。
    等感觉到李天青在看她，还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大家都没发现，然而事实却是，大家分明都看见了，都笑得一脸的了然与打趣。
    赵秀就更不好意思了，悄悄儿与顾笙说了一句：“四嫂，我去灶房了啊。”
    便躲了出去。
    李天青只得暗暗叹气，算了，今次实在找不到机会，就下次吧，反正以后他和赵姑娘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不一会儿，赵晟与裴诀都下楼来了。
    等梳洗后，与李天青一起吃了早饭，到底男女有别，三人便先出门往会场去了。
    顾笙见赵秀有些魂不守舍的，这才低声问她，“怎么了阿秀，是不是……想跟李公子单独见一面，说几句话？”
    赵秀红着脸先是摇头，“没、没有啦。”
    在顾笙鼓励的目光下，随即到底还是点了头，“其实还是想的……四嫂，你能帮帮我吗？四嫂，求求你了……”
    赵秀都这样求自己了，顾笙还能怎么着？
    尤其李天青他们午宴后就要走了，几个月了好不容易才相见的恋人，却连话都说不上一句，顾笙想想，也的确挺虐的，代入一下她和赵晟，简直受不了。
    顾笙遂点了头，“行吧，我待会儿替你想办法。”
    哎，自家的小白菜就愿意让某头猪拱，她还能怎么着？

 第306章 敬佩 感激

    今日的午宴比起昨日的，其热闹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除了昨日留下没走的客人，又来了好些新的客人。
    赵晟与柳芸香少不得又热情招呼了一番，再由三叔公把人安排着去坐席。
    等到午宴结束，柳芸香与赵晟终于得了闲，李太太提出告辞了，“家里还有一摊子的事儿，虽然舍不得，也只能今儿就走。等柳姐姐忙完了，定要全家都去县里，我也好生款待你们一番才是。”
    这本来就是上午说好的，柳芸香也非常理解李太太放不下家里的心。
    笑着应道：“这次人多事多，没能好生款待陪伴妹子，只能下次妹子来做客时，我再补上了。我还有几道拿手菜，到时候一定做给妹子尝尝，妹子也一定要多住几天。”
    李太太直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阿秀手艺已经够好了，柳姐姐肯定更厉害。”
    又与柳芸香话别了一阵，才带着李天青与李宛，由柳芸香赵晟和顾笙送到村口去上了车，踏上了回程的路。
    等马车一路到了镇上。
    李太太想起柳芸香的热情周到，都还忍不住感叹，“柳太太实在是个难得的，这么好一个人儿，她之前的丈夫与那几个继子都容不下，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本来想着，就算是和离，到底说起来也不好听。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这么好一个人，凭什么得为了名声，就一辈子陷在火坑里呢？就该趁早跳出火坑，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李宛也道：“我瞧着柳伯母在他们村里名声挺好，人缘也挺好的样子啊，可见都知道她的为人。便是那些一开始不知道缘由的人，等知道了后，也肯定会觉得她和离得对的。”
    李太太点头，“是啊，她的为人是真没的说。但也亏得她儿子儿媳都出息，女儿也是个好的，不然，她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过。”
    忽然与李天青道，“阿青，我打算回去后就选了好日子，托媒人登门来提亲，一切礼仪都尽量按好的来，你怎么说？阿秀实在是个好姑娘，一家子也都是好的，我们可不能委屈了她才是。”
    她当年就因为没能生下儿子来，也有过很多次痛苦绝望；觉得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也曾想过要和离，甚至实在不行了，休书也行，只要能让她带走女儿就成。
    但终究，她还是没能踏出那一步。
    哪怕那口气一直梗在她心口，让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畅快过，为了名声、为了女儿，她终究还是忍下了。
    却不想，柳姐姐比她处境还难，比她还无依无靠，直接就是净身出户，反倒勇敢的跨出了那一步，还硬是熬了过来，不到一年就把坏日子过成了如今的好日子。
    ——只冲这一点，李太太就敬佩柳芸香，就愿意给她和赵秀做脸，务必要让赵铁生和他的几个儿子知道，离了他们，柳芸香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儿子越过越好，女儿也是一样！
    李天青上午在顾笙的有意放水和帮助下，终于还是单独与赵秀见上了面，说上了话，心情这会儿自然大好。
    又听得李太太这般说，忙满脸感激的郑重道：“我都听母亲的安排，母亲做主就是。将来我和赵姑娘也一定会好生孝顺母亲，绝不让母亲后悔如今的选择！”
    他真的太幸运了，能遇上这么好的赵姑娘，还能遇上这么好的母亲，他往后一定会加倍努力，让她们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除了李太太母子三人，午宴后昨儿就来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告辞了。
    都是男客，也轮不到柳芸香与顾笙帮忙送客，顾笙便也跟着柳芸香赵秀，坐到人群里，看起戏来。
    只是那些“咿咿呀呀”顾笙实在听不懂，也实在不感兴趣。
    便瞅了空子，悄悄儿与赵秀咬耳朵，“上午都说什么了？看你说完就跟吃了仙丹一样，一直都精神焕发。快老实交代啊，不然下次你再怎么求，都没用了。”
    赵秀闻言，霎时红了脸，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四嫂，也没说什么啦。就他谢了我当初送的鞋垫和符，说他一直都有贴身带着，才能一次就考中，说不当面向我道谢，心里实在过不去。”
    “就这？”顾笙表示怀疑。
    赵秀越发脸红了，当然不止这，“他、他还说、说他以后会对我好，会加倍努力，将来让我和李太太、阿宛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只是有些话，就算是四嫂，她也不想说，只想藏在心里，自己知道就好。
    顾笙好歹也是过来人，岂能看不出赵秀还有话没说？
    但也没再追问，只哼笑道：“某人知道对你好就好，不然都不用你四哥出马，我先打得他满地找牙了。我们阿秀这么好的姑娘，他简直捡到了天大的便宜好吗？不过李太太母女真的都不错，将来只要你用心经营，尽到自己该尽的情和礼，日子怎么都差不了。”
    赵秀想到李太太和李宛的和善，也笑着点头：“是啊，李伯母和阿宛都是好人，我将来……会好好过日子的。”
    一边说，一边轻轻摩挲起衣袖下的镯子来，那是李天青上午亲自给她套上的。
    她虽然知道得告诉柳芸香和顾笙后，才好一直戴着，但实在舍不得取，便到现在还带着。
    她有这么好的娘，这么好的哥哥嫂子，未来的……良人和婆婆小姑子也都是好的，她一定会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才不枉老天爷厚爱她这一场！
    赵家村的流水席一连摆了三日。
    到第四日上，才各自收拾了残局，赵晟也去镇上把客栈的账给结了，回家与柳芸香顾笙一起算起这次收到的财物来。
    简直是不算不知道，一算下一跳，竟光银子就收了一百多两，其他礼物折算下来，怕也是百两以上。
    柳芸香不由嘬牙，“阿晟，这回头你可怎么还礼啊，肯定得持平或者多加一些还回去，这可还不起。也各地的都有，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
    果然风光都是表面上，实际客人来得多，收礼收得多，也一样有烦恼啊！

 第307章 好歹当爹的一片心

    赵晟倒是不怎么担心，“娘别想那么多了，来的客人里就没几个是指着将来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时，我们家要去还礼的。都是听说了后，特地来捧场凑热闹沾喜气的，将来近的、咱们知道的，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礼到人不到就是。远的、不知道的，那也只好算了。”
    锦上添花谁不爱，但锦上添花之前，也得做好主人家压根儿记不住的准备。
    不然雪中送炭也不会那么的珍贵了！
    柳芸香点头：“也只好这样了，不然到时候你和笙笙都不在家，我可顾不上那么多。事先是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客人，不过我这心里也是真舒坦，这辈子第一次这么风光呢！”
    顾笙笑道：“没事儿，娘以后就习惯了，毕竟您以后风光的时候还多着呢！”
    柳芸香直笑，“那我可就等着了。对了阿晟笙笙，这次全村人都是出钱又出力，结果我们就出了个客栈钱，还收了这么多礼，我心里实在过不去。你们说，我们要不要给每家都送点儿什么，就当是答谢大家的辛苦和心意了？”
    赵晟知道自己娘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
    不占别人的便宜，占了便宜便立刻要补回去，不然别人怎么说且不管，她自己先就要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了。
    遂笑道：“娘自己看着办就是，咱们家您才是一家之主，当然您说了算。是吧，笙笙？”
    顾笙笑着点头，“就是就是，娘您说了算。”
    柳芸香嗔了二人一眼，“一个个的就会哄我开心。呼，总算忙完了，我也能安安心心的给你们做几顿好吃的了，弄得你们都回来这么几天了，也没吃上家里的饭几顿。阿诀和钟妹子也是，明明就是客人，还弄得跟着劳神费力的，我可得好好谢他们才是。”
    赵晟笑道：“阿诀就算了吧，他又不是客人，让他听见娘说他是客人，他反倒跟您急。倒是钟妈妈是要好生谢一谢，一路上都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这两日又一直指点阿秀，自家的姨母也不错如此了。”
    柳芸香道：“可不，就这会儿钟妹子还在楼上尽心尽力的指点阿秀呢。要不是怕高攀了，我都想跟她结个姐妹了。”
    顾笙笑道：“这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娘想结就结，想来钟妈妈也肯定乐意的……”
    正说着，赵铁生来了。
    柳芸香照例起身就走，“我先忙我的去了。”
    赵铁生却是道：“他娘，你稍微等一下。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我听说，阿秀她要许给那日来贺喜的李公子了吗？阿晟，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赵晟笑道：“爹，您先坐。您听谁说的这事儿，还没定呢，我们也没告诉过旁人，怎么您都听说了，可是有谁说了什么？”
    柳芸香跟着皱眉道：“都没定的事儿，谁告诉你的？你好歹也是当爹的，谁说的你就该直接给谁堵回去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呸呸呸，哪来的万一。反正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和阿晟会办好，绝不会委屈了阿秀的。”
    赵铁生忙道：“没谁说什么，就是村里好些人都在猜测，说李太太特意从县里来贺喜，又那么喜欢阿秀，是不是想聘了阿秀做媳妇？我听说了几句，所以来问问。”
    顿了顿，有些委屈，“我没别的意思。好歹阿秀也是我女儿，她能嫁个好人家，还是李公子那样的人品，过门就是秀才娘子，我心里只有替她高兴的。我就是想确定后，也给她准备点儿东西，我知道你们不缺，但总是我当爹的一片心意。”
    柳芸香这才冷哼一声，“看来眼睛都挺尖，想得也挺多。但现在媒人还没正式登门，你也别到处乱说，等媒人登门后，自然都知道了。至于你也想给阿秀准备点儿东西，当初分家时，你怎么没想过你还有个女儿没出嫁？不照样赶我们净身出户吗，如今当然也……”
    “娘，您就少说两句。”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打断了，“爹，李家的媒人应该很快就会登门了，这次去府城和省城赶考，李公子都跟我们一路的，我已经可以确定他的人品德行都没的说。李太太也是个和善的，很是喜欢我们阿秀。”
    “所以将来阿秀的日子，怎么都差不了，毕竟还有我这个哥哥在，也有我娘子这个嫂子在，您尽管放心就是。至于您要尽您当爹的一片心，您量力而行的准备吧，别勉强自己，不管您准备的是什么，阿秀知道后肯定都会很高兴的。”
    赵铁生脸上方有了笑，“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给阿秀准备的。李公子这么好，李太太也喜欢阿秀，我就、就安心了……”
    可惜女儿的亲事再好，也跟他这个当爹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靠着他女儿才能有这样的好亲事。
    甚至，事先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也压根儿没谁想过要告诉他、问一问他的意见……
    不过也挺好的，要是靠他，女儿别说好亲事了，说不定还在受这样那样的委屈。
    他娘和阿晟也一样，都没靠他，便有了如今的风光与好日子，真的，挺好的！
    柳芸香见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抱了桌上的账本子和钱匣子又要出去，听得赵晟说要去叫赵秀下楼来，与赵铁生说话，也没有反对。
    却是还没来得及出堂屋，三叔公带着族里几位长辈又到了。
    只得忙笑着把人都迎进了屋里落座，又让顾笙端糖果炒货去。
    三叔公摆手笑道：“我们一个个的哪还咬得动那些，阿晟媳妇别端了，别端了，实在要端，就给我们一人端碗水来吧。”
    顾笙笑应着出去了，不但给几位长辈都沏了茶来，糖果炒货照样端了不少。
    引得三叔公笑着夸了她一回，“你这孩子，跟你娘做事是一样的周道大气，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才看向赵晟，咳嗽一声，笑道：“阿晟，我们听说过一阵子，你就要出发去省城念书，准备来年考举人老爷了？定了什么时候走吗，到时候可得提前说一声，大家伙儿都好送一送你才是。”

 第308章 务必公开公平

    开恩科的事还没定，只能算是小道消息，赵晟自然不能告诉旁人，省得万一有变。
    但告诉李天青却是无妨的。
    李天青本来就嘴紧，眼下更是快成自己的妹夫，妥妥的自家人了，当然得让他也趁早努力起来，争取明年考中举人，让赵秀的日子更好过才是。
    李天青便也考虑起，自己要不要一起去省城念书的事来。
    虽然他放不下本家，也放不下李太太母女和赵秀，但为了以后能更好更长久的相聚，他宁愿忍受眼下短暂的分离。
    准郎舅两个说这事儿时，并没避人，难免让旁边的人听见，旁人也难免多问几句。
    一来二去的，赵晟不久就要去省城念书的事就这样传开了，也传到了三叔公耳朵里去。
    所以三叔公有此一问。
    赵晟已笑道：“三叔公也听说了？是，我过阵子就要去省城念书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要是不努力，随时可能被人赶超，说不定，将来秋闱时连考都考不中，那就真是无地自容了。我打现在起就开始努力，将来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会后悔就够了。”
    三叔公听得直点头，“是这话，外面能干聪明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努力，可不随时都可能被人赶超吗？也不怪你这孩子能中小三元，就你这份谦虚，旁人就赶不上了。”
    其他长辈也都笑道：“可不是，换了其他人才中了小三元，肯定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我们阿晟却是之前什么样，现在仍什么样，天生就是能干大事的。”
    “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当然跟凡人不一样了。”
    赵晟忙谦虚，“三叔公和长辈们都过奖了，我哪有大家说的这般好。到时候也不用大家送我，我就出去念个书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不回来了，我很快就要回来的，哪需要送，千万别惊动大家了。”
    三叔公笑道：“怎么不是大事了，别说去省城了，咱们村儿倒有几个人去过府城的？尤其阿晟你还是去念书奔大前程的，更是大事了。反正你到时候要走前，告诉我一声就是。”
    顿了顿，“再就是，再就是……”
    赵晟见三叔公忽然支吾起来，笑道：“再就是说一说免税和免徭役的事吗？三叔公德高望重，跟我一个小辈还不好意思呢，那可真是折杀我了。何况本来也是早就说好的事，您和长辈们就更不必不好意思了。”
    “我都想好了，从今年开始，先照顾村里的鳏寡孤独们。像大俊嫂家，婆媳俩都守了寡，满哥儿又还小，日子着实不容易；还有村头的本华叔家，常年都有病人吃药，日子也是难过。我就想着，免税也好，免徭役也好，都从这样的人家开始，务必按公开公平的原则来，便不怕谁会不服气了，三叔公和众位长辈觉得呢？”
    三叔公听得直点头，“你这孩子想得真是周到，我虽也这样想过，可没你想得这么周全。阿晟，你还有什么想法没，干脆都说出来，本来就是你辛辛苦苦才挣来的好处，怎么分当然也得你说了算。”
    赵晟忙摆手，“我才多大年纪，能懂什么，我就只是有个想法而已，具体怎么做，还得看三叔公和众位长辈的。只要公开公平，让大家伙儿都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我都没意见的。”
    顾笙笑着插言道：“长辈们说话，本来没有我插嘴的份儿，但我实在想说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事儿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以后每年都有，等相公中了举人后，好处还会更多。不一开始就把规矩立好，将来谁敢保证不乱套？那就真是枉费我相公和娘的一片好心了，所以打一开始，就得像我相公说的，务必公开公平才是。”
    不然时间长了，好处都让村里说得上话的人家得了去，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家怎么办？
    她可不想看到村里的“有钱人们”都有的“低保”吃，该吃“低保”的反倒什么都落不着！
    三叔公与众位长辈忙都道：“是得这样，一开始就得把规矩立好才是。不然今天这个觉得不公平，明天那个觉得他吃亏了，不是得乱套了？”
    “对对对，咱们村里好几个爱搅事贪便宜的，到时候谁有那个闲工夫跟他们多说呢？”
    “我倒要看看谁敢乱说。我们阿晟辛辛苦苦才为大家挣来的好处，难得还这么厚道大方，肯让大家沾光，谁敢东说西说的，我第一个扇他大嘴巴子！”
    赵晟笑道：“那就众位长辈商量出个规矩，尽快把事情定下来吧，正好马上秋收了。我也能安心去省城念书，不用担心家里了。”
    柳芸香笑道：“三叔和长辈们商量好了，等大家伙儿都去祠堂表态时，再叫了阿晟去就是，他还要在家待一阵子呢。再就是，这次的席能办得这么风光体面，都是大家伙儿的功劳，我们全家心里都很感激。所以想为每家都准备点儿东西做谢礼，就是不知道大家想要什么，麻烦三叔和长辈们顺道替我问一问啊。”
    三叔公忙笑道：“阿晟他娘，你怎么总是这么想得到？大家都心甘情愿的，大家也都吃了席看了戏，还准备什么谢礼呢。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安心给阿晟做几日好吃的，等他去了省城，可就好一阵子吃不到了。”
    不待柳芸香说话，又道：“你只看到了大家的辛苦，没看到大家马上要沾阿晟多大的光，没看到我们因为阿晟，现在全镇的人都羡慕，小伙子再不愁娶不到好姑娘，姑娘再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呢？你要再这么客气，我们也没脸沾阿晟的光了，是吧大家伙儿？”
    几位长辈忙都附和，“就是，阿晟他娘，你就别这么客气了，把银子留着阿晟去了省城花销吧。省城肯定样样都贵，总不能委屈了咱们孩子。”
    “也就是你们母子厚道，换其他人，怎么可能让我们沾这么大的光，谁不知道念书费钱呢？”
    “三哥，早就说好的，还是要给阿晟一半的税，可别忘了啊。村里家家都不容易，难道阿晟家就容易了？咱们不能得了好，还想更好才是，得知足……”

 第309章 开不了口

    三叔公与几位长辈都不许柳芸香再破费，柳芸香只得笑着应了，“众位长辈都这么体贴我们家，我也只好听着了。那就等以后村里办什么事时，我们家再出钱出力吧。”
    “这就对了。”
    众长辈都笑着点头，三叔公又道：“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就先走了，等规矩定好了，再请了阿晟去商量啊。”
    带着众人往外去了，柳芸香与赵晟忙送到了大门外。
    待折回堂屋里，就见顾笙已不在屋里了，只剩赵铁生一个人在，还满脸的欲言又止。
    柳芸香到底与他夫妻了二十年，一看就知道他为什么欲言又止，冷哼一声，扔下一句：“别仗着好歹是爹，就对阿晟提这提那的，就算阿晟答应，我也绝不会答应！”
    便大步往灶房去了。
    赵晟这才笑着问赵铁生，“爹，您有什么话想说？如果是有关您的，您只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量办。如果是有关别人的，您就不必说了。”
    赵铁生老脸越发红了，强笑道：“没有，我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我就是想着，你要去省城那么远的地方念书，心里放心不下，都恨不得能跟了你一起去，好照顾你了。可爹老了，没用了，跟了你去只会拖累你，还不如就留在家里，等你回来的好。”
    赵铁生刚才的确想问赵晟，能不能也优先给赵木三兄弟免税免徭役。
    不管怎么说，总是亲兄弟，就算赵晟和柳芸香还恼着他们，也有言在先，不会优待他们，至多拿他们当普通族人一样对待。
    但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也没有额外照顾他们，只是稍微优先他们一点而已，并不过分，阿晟一开口，村里其他人也肯定不会说什么。
    可想是想得好，三个儿子现在日子都不容易，当爹的手心是背，手背一样是肉，再恨他们，也做不到真就不管他们了，还是是希望他们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真做起来却不容易，他压根儿没脸对老四开这个口，当初三个大的可都没拿他当亲兄弟，那今天凭什么要他拿他们当亲兄弟？
    于是一直拖到柳芸香先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他就更开不了口了……
    赵晟已笑道：“爹不用担心我，我娘子到时候会跟了我一起去省城，有他照顾我，您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反倒我挺放心不下您的。您可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凡事能不操心的，就不操心；也别委屈了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都操心几十年了，还没操心够呢？”
    赵铁生讷讷道：“原来你媳妇要跟了你一起去，她那么能干，那我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好像无论出钱还是出力，他都派不上任何用场，他可真是有够没用的！
    赵晟点头，“是我们共同商量后，决定让我娘子跟我一起去的。”
    顿了顿，抿唇道：“我知道爹真正想说什么。但我没那么大度，伤疤还没好就已经忘了痛。我们母子几个被迫净身出户的事，可就在去年，到现在一年都不到，我怎么可能就忘了？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便是我肯不计较了，让我娘和我娘子心里怎么想，那不是在往她们的伤口上撒盐吗？我肯定不会做她们不高兴的事，也肯定任何时候，都会把她们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旁人都得靠后！”
    赵铁生这下何止是脸红。
    简直恨不得地上能马上裂开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了。
    是啊，就去年的事而已，他凭什么指望阿晟他们已经忘了？
    不说他们了，几个大的自己都没忘，现在都还时不时的咒骂阿晟母子几个，一点真正的悔过之心都没有，——这样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优待！
    他也是没脸没皮，居然真差点儿就对阿晟开了口，他哪来的这个资格？
    他心痛儿子，不会自己想办法帮他们把日子越过越好呢，凭什么指着阿晟帮他们，阿晟该他们，还是该他的？
    他哪来的那个资格拿阿晟的辛苦来做人情，哪来的那个资格逼阿晟！
    赵铁生想到这里，急匆匆扔下一句：“阿晟，我先回去了！”
    便起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余下赵晟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约莫猜得到他心里刚想了什么，好一会儿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柳芸香一听得赵铁生走了，立刻到了堂屋来，“阿晟，那个老东西跟你说什么了？到底谁给他的这个脸，你有今日可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都是笙笙的功劳，关他什么事？他要真敢要你怎么样怎么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晟忙笑道：“没有，娘别急，爹什么都没跟我说。您都有言在先了，他便真有那个想法，也开不了口不是？但我还是表明了我的态度，说我不可能忘记当初的事，不可能以德报怨。也不会做让您和笙笙不高兴的事，任何时候，我都是把你们放在第一位的。想来以后爹都不会开口了。”
    柳芸香冷哼道：“他最好开口，看我骂不死他，真是脸比簸箕还大！不行，我得把这事儿告诉你顺三婶，让她替我们传一传，还是去见一见你三叔公才是，有些人就是欠骂！”
    赵晟忙道：“娘还是算了吧，爹不是没开口，说不定是我们多想了？咝，肚子有些饿了，娘，中午吃什么呢？阿诀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今天还么顾得上跟他说话呢，我找他去啊。”
    不待柳芸香再说，已大步出了堂屋去。
    柳芸香不由哼笑，臭小子还学会敷衍人了，她还不是怕他为难，怕他喂狗不讨好、反而被狗咬啊？
    算了，他心里既然都明白，她也懒得多说了，反正有她在，老东西也好，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也好，都休想占到便宜去！
    三叔公动作极快，没两日就在征求过村里大部分人的意见后，把规矩定了下来。
    就像赵晟说的，先照顾村里的鳏寡孤独，之后才是一家一家的轮，轮到谁家就是谁家，不得更改；谁要是有不服、敢生事的，就剥夺他家的资格，以后再别想沾一丝一毫的光。
    李家的媒人也带着几担子礼物，乐呵呵的上了门。

 第310章 李家提亲

    李家不像别家说媒提亲那样，只一个媒人，而是直接来了两个。
    一进门便笑眯眯的向柳芸香行礼问好，“恭喜柳太太，贺喜柳太太了。”
    “已经听说您年轻了，谁知道见了才知道，您何止年轻，简直一点不像两个孩子的娘，不像来年就要做祖母、外祖母的人呀。弄得我们都以为，自己走错地儿了呢！”
    好听话谁不爱听，柳芸香自然也不例外。
    笑眯眯道：“不知二位娘子从哪里来？还一进门就向我道喜，我们家眼下可没喜事。”
    媒人之一立刻笑道：“怎么没喜事了，谁不知道您的儿子才中了小三元，是远近闻名的秀才老爷，以后肯定要干大事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您就等着当老太太老夫人，等着享清福吧！”
    另一个笑着接道：“是啊，现在全县谁不知道青山镇的赵家村出了个赵相公呢？连我们都跟着面上有光呢！何况您家可不止这一件喜事，马上又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了。我们俩今儿是受县里李府的李老爷李太太所托，特地来向您家提亲的。”
    随即仍是一唱一和，把李家的情况、李天青的情况，都好生夸了一遍，“城里都知道的大户人家，李太太也是能干好性儿的，姑娘过门后，就是少奶奶，等着享福吧。”
    “李公子一表人才，一千个里都挑不出一个来。更难得的还是年轻轻就中了秀才，姑娘进门就是秀才娘子，将来肯定还能当诰命夫人呢，可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亲事去？”
    这些情况柳芸香只有比媒人知道得更清楚的，如今不过是白走个程序罢了。
    便只笑眯眯的听两个媒人说，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叫了赵晟和顾笙当哥哥嫂子的来“商量”，“商量”后同意了李家的提亲，把赵秀的生辰八字写给了媒人。
    两个媒人对赵晟都已是久闻大名了，今天总算见到了人。
    没想到本人比传言的还要更出色十倍，年轻俊美、挺拔清隽，浑身的书卷气，毫不夸张的说，真的一看就与旁人不一样，一看就是能中小三元、将来也肯定能有大造化的人。
    再看顾笙，站在这么出色的相公面前，竟然也是毫不逊色，不但美貌过人，浑身的气度两个媒人更是根本形容不出来。
    对赵秀的相貌人品，两个媒人心里便越发有底了。
    难怪李太太和李公子都这般上心呢！
    两个媒人忙由衷夸赞了赵晟和顾笙一回，又羡慕了一回柳芸香的好福气，才接过赵秀的生辰八字，再递上李天青的生辰八字，回县里向李太太复命去了。
    等两家都合过八字，通过气后，男方便会再请媒人登门下聘礼，两家才算正式结了亲。
    李家媒人登门的阵仗不小。
    就提个亲而已，成不成都各占一半的几率，竟然也送几担子的礼物上门，可见李家有多富贵，又有多大方。
    自然整个赵家村的人很快都知道了。
    虽然早就是好些人心里有数的事，听得果然成了真，众人仍是免不得羡慕，这下好了，阿秀妹子也要成秀才娘子了，自家妹子/女儿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但更多还是替赵秀和柳芸香高兴的。
    大家都纷纷涌了来向柳芸香道喜，“柳婶子现在可不止是秀才老爷的娘，还是秀才老爷的丈母娘了。不说咱们青山镇了，便是全石竹县，怕也找不到比您福气更好的了吧？”
    “那天我上菜时，近看过李公子一回，跟咱们阿晟一样俊俏，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阿秀以后可享不完的福了。”
    “咱们村儿第一个嫁到县里当少奶奶的呢，也就阿秀妹子的样貌品行才行了。”
    “阿秀妹子怎么不见？我们还说要当面儿给她道喜呢……”
    柳芸香满脸都是笑，“她在楼上有事儿，道喜就算了吧，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别把她臊着了。你们的好意我替她领了，等以后出门子时，再向她道喜也不迟。”
    赵秀这会儿的确在楼上。
    不过不是因为害羞，当然害羞还是有的，但主要还是因为她正忙着跟钟妈妈学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听钟妈妈指点她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们都是怎么管家御下之类的。
    钟妈妈就这两日便要随裴诀先回县里了。
    裴诀的祖母很快又要过寿了，总得替她准备寿礼，还有家里的田庄铺子也该管一管了。
    所以主仆俩再舍不得这些日子的清静温馨，也不得不打道回府了。
    顾笙在一旁看着赵秀的一举一动看似跟以前区别不大，但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不一样了，不由笑道：“要不是钟妈妈实在太忙，我也想跟您学一学了，阿秀真的跟之前不同了。我也想要这份不同，想让自己越变越好。”
    钟妈妈听得笑起来，“赵娘子哪需要跟我学。您本来就够好了，言行举止都挑不出不好来，便是有那么点儿瑕疵，也是您独特的风格，可别给埋没了。”
    又道：“赵姑娘勤奋好学，才能这么短短几天，就看到成效。但我教的只是表面功夫，深层功夫还得将来你跟着李太太多学，凭你的聪明，肯定也能学得又快又好，让李太太更加喜欢的。”
    说得赵秀红了脸，小声道：“妈妈教我的这些已够我这辈子都受益了，我将来也一定会好好学，不丢妈妈的脸的。”
    钟妈妈摆手笑道：“我是哪个人物不成，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赵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反正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下面好生热闹，我去瞧瞧啊，赵娘子赵姑娘你们聊。”
    说完便出了房门，下了楼去。
    顾笙这才笑着问赵秀，“给钟妈妈做的衣裳鞋袜如何了？也算阿秀你半个师父了，可得尽心做才是。”
    赵秀忙点头，“四嫂我知道，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等阿诀哥和钟妈妈回去时，一定能送给她。不过光衣裳鞋袜够吗，钟妈妈这么好，我总觉得我给的回报太少了。”
    顾笙笑道：“礼物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心意。也不是一次就让你回报完，以后还有这么多年呢，只要你经常想着阿诀哥，想着钟妈妈，大家以后都当一家人往来，那也是回报。”

 第311章 正好当是考验

    赵秀听得缓缓点头，“四嫂说得对，我觉得这次回报少，就以后慢慢儿再回报就是。反正都已拿彼此当自家的亲人了，还怕以后没机会往来报答呢？”
    顾笙笑道：“是这话，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况就算你觉得礼物薄，也得有时间再做呀。我听说，某人很快就该开始给未来的相公和婆婆做鞋袜，还要给自己绣嫁妆了？”
    赵秀都被她打趣过很多次了，还是忍不住脸红，嗔道：“四嫂一天天的就会笑我。”
    顾笙笑道：“这也是笑你呢，这难道不是实话？倒是没想到，李太太这么快就请了媒人上门，还送了那么多礼物来，可见是对你、对咱们家都极满意，娘和你四哥的心总算能落回去了。”
    赵秀想到李天青的温柔，想到李太太的和善，心里便一阵羞喜。
    小声道：“将来我一定会……好生孝顺婆母，照顾夫君，做一个跟四嫂一样好的妻子和媳妇，把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的！”
    “那是。”
    顾笙重重点头，“咱们全家以后都只有好日子，再没有坏日子。但你之前学的医理药学也不能就这样放下了，你就算成了李家的少奶奶，也不能忘了，你首先是赵秀，是你自己，明白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就能救自己也救别人呢？”
    赵秀见顾笙严肃起来，忙也正色道：“四嫂放心，我都明白，以后也不会中断了学习和治病救人的。这本来就是好事，我凭什么要因为别人可能胡说八道，就改变自己，不做好事了？我肯定要一直坚持下去，无论如何，都不改变的。”
    顿了顿，“之前四嫂和四哥不在时，我一直都有去罗大夫那儿好好学习，也曾给好些病人开过药治过病。就是我单独开刀，产妇家里还是不信任我，怎么也不肯同意，我只好以侧切的法子，替两个难产的产妇接了生，好在最后母子都平安。”
    顾笙笑起来，“你能这么想，我就安心了。产妇家里不信任你，是因为你毕竟学医时间还短，也一直是给我当助手，没关系，慢慢的大家就会越来越信任你了。”
    赵秀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让她们都信任我的。亏得这几个月生孩子的妇人少，不然就算产妇家里不信任我，实在不行了，我还是要坚持上了。对了，四嫂不说等你回来后，要考我吗，什么时候考？家里该忙的也忙得差不多了，要不，就今天，或是明天考吧？”
    顾笙挑眉反问，“阿秀你确定忙得差不多了？媒人可才刚走，事情还多着呢。也不用着急，我心里有数，反正在我跟你四哥去省城前，肯定会考你的。要是考的不好，也肯定要打手心的，你自己小心啊！”
    赵秀倒是信心满满，“我肯定不会挨四嫂手心的。”
    姑嫂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得楼下已安静了下来，才下了楼去。
    果见来贺喜凑热闹的人们都已离开了。
    柳芸香正拿了扫帚扫地上的瓜子花生壳儿，钟妈妈几次要帮忙，都让她给拒了，“您就安心坐着就是，就扫这么点儿地而已，还不够我热身呢，哪需要劳动您？”
    瞧得顾笙与赵秀下来，笑道：“笙笙、阿秀，你们下来了，我们晚上吃螃蟹，阿晟和阿诀已经往后山采紫苏去了。”
    顾笙惊讶道：“哪来的螃蟹，镇上怕也买不到好螃蟹吧？”
    柳芸香看了一眼赵秀，才笑道：“是李家的媒人刚才送来的，足足这么大一筐呢，还连黄酒也一起送了来，李太太可真是太想得到了。”
    已经看出李太太对阿秀满意了，但没想到，会满意到这个地步，会给自家做脸到这个地步。
    能遇上这样的亲家，实在是自家全家的福气！
    顾笙也禁不住感叹，“李太太的为人真是没的说。那娘您给人家回了什么，可不能太简单了。”
    柳芸香笑道：“还用笙笙你说呢。我给回了两只鸡两只鸭子，还有酒和茶叶，肯定不会丢咱们家脸的。”
    顾笙笑道：“丢咱们家的脸无所谓，别丢了阿秀的脸就成。”
    正说着，赵晟与裴诀回来了。
    柳芸香见时辰不早了，便接过紫苏叶，往灶房做晚饭、蒸螃蟹去了。
    晚饭的主菜，自然也就是螃蟹了。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柳芸香才把赵秀支到了灶房去，问赵晟与顾笙，“阿晟、笙笙，白天我听李家媒人的意思，是希望阿秀能早些过门，说阿青年纪不小了，早些成了亲，才好安心学业。你们当哥哥嫂子的怎么说？”
    赵晟与顾笙都不知道这一茬。
    闻言顾笙先就道：“成了亲才不能安心学业吧？何况阿秀年纪还小，开了年才十七，实在没必要慌。娘，要我说，最好等阿秀满了十八后，再过门也不迟，将来，咳……生育也容易些。”
    裴诀也道：“柳伯母，您怎么想的？等我们都去了省城，就阿秀妹子一个人陪着您了，她要是也去了县里，我们可不能放心。我觉得嫂子说得对，等后年再说吧？”
    顿了顿，“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但我是真拿您当自家长辈，也真拿阿秀妹子当自家妹子，才会忍不住的。”
    柳芸香忙笑道：“看阿诀你说的，你怎么不该说这话了，你不是咱们自家人呢？我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这村里都住二十年了，跟大家关系也好，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就是阿秀去了县里，县里又不远，我想她了，也随时可以去看她。”
    “但笙笙说得有理，年纪大些，生育的确容易些。可李太太又实在是个和善的，我不好意思拒绝她呀……”
    赵晟想了想，道：“娘不好意思拒绝李太太，那就回头我见了李兄，我跟他说，让他再回去跟李太太说吧。反正我马上要随了阿诀和钟妈妈一起去县里，拜见龚大人，正好了。”
    正好当是对李天青的考验了，还有一年就秋闱了，着什么急成亲呢，没见他都成亲这么久了，跟没成亲仍没两样？
    当然得独苦苦，不如众苦苦了！

 第312章 又发了疯

    柳芸香当娘的自然是舍不得女儿早嫁的。
    婆家再好，婆婆小姑再好，真做了人家的媳妇，又怎么可能还跟在娘家时一样自在？
    听得赵晟说他会找李天青说，再想到李天青也是个靠谱的，之前说他会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再登门提亲，就真做到了。
    那只要阿晟好生跟他说，让阿秀过一两年再过门，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芸香也就松了一口气，笑道：“行吧，那等阿晟你见过阿青后，再说吧。李太太也不是说就非要阿秀早过门，只是希望，大家商量嘛，总能商量出个合适的法子来。”
    正好赵秀端了刚熬好的银耳汤进来，“螃蟹性寒，就算有黄酒配着，吃了也容易不舒服。大家都趁热喝一碗银耳汤吧。”
    大家遂就此打住，笑着一人端过一碗银耳汤喝起来。
    次日柳芸香又给裴诀和钟妈妈做了几样自己的拿手菜，赵秀还送上了自己给钟妈妈做的衣裳鞋袜。
    弄得别说裴诀，连钟妈妈都越发舍不得走了，“大姐这里真就跟世外桃源一样，弄得我真是一百个不想走了。等回去忙完了，便大爷来不了，我肯定也要再来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柳芸香直笑，“好啊，那我就等着妹子了啊。等入了冬，我们这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到得傍晚，一家人按顾笙的指挥，在院子里搭了架子，还把鸡肉排骨牛肉和鱼都串了，各种素菜也都串了，打算吃烧烤。
    却是刚生好火，便见一个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了来。
    等人近了，赵晟才先认出是村里的一个同辈兄弟小光哥，忙问道：“小光哥，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笙则是转身就要去拿自己的医药箱。
    都急成这样了，肯定是有人命悬一线了。
    小光哥的话让她停住了脚，“是、是出事了，刚才我和我爹刚收工回家，我娘她们正要做饭，就听见隔壁闹了起来，还闹得很凶的样子。我和我爹怕出事，就走近去听了听。好像是、是赵森不知道怎么发了疯，先要杀自己，后面又嚷嚷着什么要把铁生叔和全家人都杀光，大家都别活了……我爹怕真闹出人命来，所以让我赶紧过来告诉柳婶子和阿晟兄弟一声，你们快去瞧瞧吧！”
    顾笙这才想起，小光哥家好像就是离赵铁生家最近的邻居，难怪听得见隔壁的吵闹声。
    可关他们什么事，那家子就算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又与他们何干？
    当然这会儿顾笙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她总不能真不顾及赵晟和赵秀的感受。
    柳芸香却没这个顾忌，直接冷冷道：“我们去瞧有什么用，我们家跟他们家早没关系了，小光你还是去找三叔公，让三叔公带了族里的长辈们去瞧吧。我们家还有客人，就不多留你了。”
    “啊？”
    小光哥急了，“柳婶子，您怎么能不去瞧呢，好歹……那阿晟兄弟去瞧一瞧吧？万一真闹出人命，可就后悔也迟了。那家里可还有几个孩子呢，铁生叔也上了年纪，真、真开不得玩笑……”
    柳芸香仍是不为所动：“阿晟就是个文弱书生，去了一样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添乱。还不如叫几个村里的青壮去，那个东西就是个孬种，怎么敢真杀人，把刀给他夺了，打上一顿自然好了！”
    真是烦透那群没脸没皮的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村里再好，她再舍不得，也只能搬走，从此眼不见心不烦了！
    赵晟却是忽然道：“娘，我还是去看看吧，真闹出了人命，我肯定怎么着都要受影响的。你们都先吃着，我很快回来。”
    赵秀忙也道：“四哥，我跟你一起去！”
    别人她可以不在乎，亲爹却怎么可能不在乎？
    柳芸香见一双儿女都是又气又急，太阳穴也是突突直跳。
    这次她不让三叔公做主，把杀千刀的赵森给赶出赵家村，以后再不许踏进半步，她就不姓柳！
    柳芸香只得带着赵晟赵秀，再加顾笙，急匆匆随松了一口气的小光哥走了。
    至于裴诀与钟妈妈，也只能歉意的让他们先自己动手，先吃着了。
    半路上，柳芸香吩咐小光哥，“小光，你去告诉三叔公，让他安排些青壮马上也赶过去吧。我们一家子就阿晟一个男的，将来还要考举人老爷的，可闪失不起！”
    待小光哥应声跑远了，才近乎咬牙切齿道：“没用的老东西，连儿子都管不了，一次次的闹腾，他怎么不趁早死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老东西真的不如趁早死了，也省得再拖累阿晟和阿秀。
    好不容易兄妹俩才一个中了秀才，一个有了好亲事，要真被连累了，她一定跟他们所有人同归于尽，大家都去死吧！
    赵晟心里也满是恨铁不成钢，沉声道：“娘别生气了，干脆趁这次把问题都给解决了。实在不行，你和阿秀过阵子就随我和笙笙一起去省城，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一样过日子。至于爹，我也给他在县里或是府城租个房子，再找个什么活计给他，让他别待在村里了，他们自然闹腾不起来了。”
    不就是仗着那是亲爹，怎么着都会原谅他们，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吗？
    那索性把人远远的弄走，看他们还怎么有恃无恐！
    柳芸香没好气道：“那也得他自己肯走。要不是他一直黏黏糊糊，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管不住他们，也到不了今天！等着看吧，把今天的事过了，他还是会担心他们，还是会留在村里，说什么也不肯走的！”
    说话间，母子几个已到了赵家大门外。
    果然还在外面，就已能听见赵森的怒吼声，“……谁让你生了我，谁让你要在我娘死了后再娶的？你不生我，不再娶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既然生了我，就得管我到底，就得我说什么是什么。”
    “不然大家都别活！我不但要杀了你，杀了这家里每一个人，还要连你的宝贝儿子宝贝女儿，还有你那个宝贝老贱货一起杀光！我再问你一遍，去不去找赵晟，去不去！”

 第313章 畜生不如

    赵晟听得赵森忽然又发疯果然与他有关，果然就是想逼迫赵铁生去找他，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脸色霎时更难看了。
    顾笙见他更恼怒了，也懒得等赵秀拍门，直接上前一脚便把赵家大门给踹开了。
    才与柳芸香赵晟，“娘、相公，我走前面，你们殿后……我不会有事，也不会真出事的，你们都放心吧。”
    说完便一马当先往里去了。
    赵晟与柳芸香阻拦不及，只得忙忙跟在了后面。
    就见赵家一家子老小都在院子里，大人们都是满脸的惊慌与愤怒，孩子们则由各自的父母护在身后，看不见脸不知道怕不怕，但想也知道肯定是怕的。
    再看赵铁生，却是让满脸凶相的赵森一只手箍着脖子，一只手拿了菜刀，还在怒骂着，“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那就大家都别活了……你们怎么进来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经赵森这么一吼，赵木赵林等人才也发现柳芸香母子几个进来了，朱春花立刻牵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躲到了母子四个后面。
    嘴里还念着，“娘、四弟四弟妹，你们可算是来了，真的太吓人了……我们又没惹他，居然也想连我们一起杀，还连孩子都放不过，谁敢动一步就杀谁。好歹也是亲爹亲哥哥亲侄子，心怎么就这么狠？真的太可怕了，娘和四弟四弟妹千万救命……”
    赵木赵林与张招娣也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赵森，现在娘和四弟都来了，你有话完全可以直接跟他们说，就先把爹放开吧，爹都快站不稳了……”
    “你当我傻？”
    赵森挥舞着菜刀直接打断了他，“把老东西一放开，我别说提条件了，只有等死的份儿，我傻了才放开他！”
    余光忽然见顾笙动了，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忙大叫，“你这个邪门儿的贱女人你不许动，我知道你本事大心也残，但你本事再大心再残，我不信离这么远还能快过我的刀。到时候老东西真没命了，可都是你害的，你就是凶手了，你敢动一下试试！”
    顾笙嘴角嘲讽的一扯。
    她能不能快过他的刀，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但的确不敢保证，赵铁生会不会受伤，不过与她何干，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她正要再动，赵晟已先抓住她的手，轻轻摇了一下头，“笙笙，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吧。等我实在处理不了了，你再管也不迟。”
    说完不待顾笙说话，已向前几步，冷声道：“赵森，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我做得到的立马可以答应你。”
    赵森咬牙道：“你当然做得到，你现在多大的本事多风光啊，你有什么做不到的？我要你把我名下的田地全部免税，还要你去县里，最好是衙门里，给我谋个差事，可以干一辈子的差事！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本来就是你该的！”
    青山镇他是待不下去了，人人都看不起他、嘲笑他，老婆也别想再娶到。
    唯一的办法，便是去县里重新开始了。
    只要他有了铁饭碗，加上他名下的田地，过上一两年，不信再娶不到，不信没有好日子过！
    偏偏明明对赵晟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老东西竟然死活不肯答应替他去跟赵晟说，他怎么哀求都没用。
    那他当然只能软的不行来硬的，给敬酒不吃给罚酒了！
    赵晟已是气极反笑，“把你名下的田地全部免税，凭什么？还要给你去县衙谋可以干一辈子的差事，你是会文还是会武，衙门可不是我开的，也不要废物！”
    “你骂谁废物？”
    赵森气得直喘，喘了几下又怪笑起来，“我凭什么，当然凭你爹的命现在在我手上，那你就得听我的！现在谁不知道你可以免四十亩田地的税，我就六亩而已，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对了，把赵木赵林的你也一起给免了，要不是当初我们先供你念了十几年书，你如今也考不中，当不成你风风光光的秀才老爷，都是你该我们的！”
    说完看向赵木赵林，“现在知道亲的始终是亲的了吧？也省得你们再求老东西，他心早就偏了，现在就是个后爹，你们求死了也是没有用的！”
    赵木赵林霎时都是心情复杂。
    他们当然盼着能给自家免税，也曾试着求过赵铁生，可赵铁生根本不答应。
    但就算他不答应，总是亲爹，他们还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出事的，倒不想，反而是他们刚才还恨得咬牙切齿的人，这个时刻都还想着他们的……
    赵木赵林片刻才讷讷道：“亲的肯定始终是亲的，爹也是亲的，四弟也是，要不老三你先把爹放开，大家好说好商量？”
    “是啊老三，我看爹都快喘不上气了，要不你……”
    赵森冷笑一声，“你们跟我说没用，得跟他赵晟说，只要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立马放人。怎么样，赵晟，秀才老爷，你考虑好了吗？免税是你自己挣来的，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县里那些大人贵人现在也捧着你，给我谋差事同样是你一句话的事。你最好快点儿答应，不然我手万一忽然一抖，就把你爹脖子或是身上哪里割了道口子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柳芸香在一旁再也忍不住骂道：“这也是你爹，只差把心都掏给了你吃的亲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就等着天打雷劈吧！”
    又说赵铁生，“我真是替你悲哀，一辈子就养了这么个东西，这么一群玩意儿，你这辈子到底为的什么！”
    赵铁生被箍得根本说不了话，只能艰难的挣扎，“你、你们都快走，别管我，我死不了……你们走啊……”
    赵森冷笑，“你死不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得你宝贝幺儿说了才算。赵晟，你最好快点儿，我手可真撑不住了。反正我也被你们逼得活不下去了，天打雷劈也好，别人要说要骂也好，都随便，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赵晟长长吐了一口气，终于道：“行，我答应你，给你们都免税。反正拢共就二十几田地的事，也只好先欠着村里其他人的，等我将来中了举人后，全村就都能免了。衙门的差事我也尽量去替你谋，实在谋不到，也会替你想其他办法。你现在可以放开爹了吧？”

 第314章 配合默契

    赵晟还当自己都答应赵森了，他总肯放人了。
    不想赵森却仍死死箍着赵铁生，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你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说几句话，我就信你了？是你傻还是我傻？你给我立字据，签字摁手印，还要送去镇上备案！差事你也必须先给我弄好了，我才会放人！”
    柳芸香实在忍不住又骂起来，“你这畜生以为差事那么好弄，不需要时间的？惹毛了我们，立马掉头就走，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真杀人！在场也有的是证人，村里大家伙儿更是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真以为就能坑到我儿子了？”
    顾笙也已烦躁至极。
    赵晟跟畜生还废什么话，她直接上前把人救下就是，就算赵铁生极有可能会受伤，保住命还不够？
    赵晟见柳芸香和顾笙都快暴走了，忙道：“我可以给你立字据，但我去县里给你谋差事的确需要时间。要不这样，我代替爹，做你的人质，你一路都跟着我去县里，不就不用担心我糊弄你了？”
    赵森继续冷笑，“看来你真当我是傻子了？你老婆连人都敢杀，就是个怪物，我放了老东西，让你来代替，好立刻被她撕碎。不然就是在去县里的路上，让她给弄死了悄悄儿往哪个山沟里一扔，连个全尸说不定都落不着吗？”
    赵晟倒真没这么想，他不可能让事情拖那么久。
    立刻道：“不带我娘子去，就我和你去就是，我也保证你一路上绝不会有事。我就一文弱书生，就算你比以前瘦多了，我也肯定打不过你的。何况我还有大好的前程，更不敢冒险，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顿了顿，又道：“爹脸色已经很难看，又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万一真有个什么好歹，你没了可要挟我的筹码，我又恨你恨得要死，你会落得什么下场，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赵森面色总算渐渐松动了。
    的确，老东西就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万一真死了，他还拿什么谈条件？
    他立马也要没命了。
    他也不是真的想杀人，旁人都不敢了，更何况总是亲爹……
    赵森终于松了口，“行，那就你来代替老东西，要是敢糊弄我，我可真不会客气了！”
    赵铁生忽然剧烈挣扎起来，“阿晟，不行，你不能代替我……要是你真出个什么事儿，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他娘，你快拉了阿晟走，你拉不动就让他媳妇拉，别管我了……”
    正乱着，三叔公亲自带着十来个族中青壮到了。
    见赵森竟真敢把刀架到亲爹的脖子上，气得吹胡子瞪眼，“赵森，你疯了吗，连亲爹你都敢杀，简直就是猪狗不如，我们赵家族里容不下你这样的东西！你立刻放了你爹，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只把你出族，以后不许踏进我们赵家村半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叫齐全村的人砸你石头，活活把你砸死了！”
    又说赵晟，“阿晟，你现在是秀才老爷了，金贵得很，哪能拿你自己去换你爹，万一出个闪失，不是闹着玩儿的。让你娘和你媳妇又怎么办？你不许给我去，我倒要看看，这个畜生敢不敢真杀亲爹，他要真敢，我反倒服了他！”
    赵森气得直怪笑，“我就是畜生了怎么着？反正也活不出个人样儿了，当畜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稀罕再留在赵家村这个破地方，再不想看到你们这些人的嘴脸！赵晟，你刚才答应我的最好别反悔，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赵铁生还在挣扎，索性把刀架得更近了，“老东西，你再动，真撞上割上了，我可不管啊！”
    赵晟忙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的事，就绝不会反悔。正好三叔公来了，可以让他老人家做个见证。三叔公，我刚才答应了赵森，把他和赵木赵林名下的田地都免税，也只好委屈村里大家伙儿再等等，等我将来中举人时，再给大家多免了，还请三叔公千万原谅我的出尔反尔，我总不能不管我爹的命吧？”
    三叔公又气又急，“那也不能让你去换你爹，你可是你们全家的希望，也是全村的希望！实在不行，我去换你爹，反正我都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死就死吧！”
    赵晟急道：“怎么可能让您老人家去换，还是我去吧。只要我把答应赵森的事都办到，总是亲兄弟，我相信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说着便走向了赵森，“我马上过来，你说话要算话，立刻放了爹啊。”
    赵森哼道：“你说话算话，我自然就说话算话。”
    说话间，见赵晟已近在咫尺，终于把架在赵铁生脖子上的刀放下，再把人用力一推，改为了去箍赵晟。
    赵晟等的就是这一刻，说时迟那时快，直接一肘便击到了赵森脸上，赵森立刻惨叫起来，“赵晟，你竟敢耍诈！我饶不了你，今儿干脆一起去死吧，反正有你这个堂堂秀才老爷垫背，我也不亏……啊……”
    一边骂，一边还疯狂的挥舞着菜刀，想砍赵晟。
    却是连砍了几下，都让赵晟给避过了，最后一下更是来不及砍出，手已是一阵剧痛，再握不稳菜刀，“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去。
    随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重重摔到了地上，立时全身都散架了般，连五脏六腑都痛起来，根本动不了了。
    顾笙先是一脚踢掉赵森手里的菜刀，再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摔到了地上。
    才忙上前扶住了赵晟，“赵晟，你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
    虽然早就猜到赵晟要做什么了，她也选择相信他，毕竟他也跟她学这么久的军体拳了，来个出其不意应该是没问题的。
    且他怎么说都是个大男人，不是小姑娘，也没有凡事都她替他挡在前面的理。
    他总得自己学会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可猜到归猜到，夫妻间的配合也果然默契，顾笙这会儿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
    菜刀可没长眼睛的，赵森又那么疯狂，万一……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第315章 送官吧

    赵晟忙回握住了顾笙的手，“笙笙，你别急，我没事儿。我跟你锻炼这么久，学打拳这么久，可不是白学的。我也知道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前，制住疯狗的。你呢，你也没事儿吧？”
    顾笙却仍仔细看了赵晟一回，才吐气道：“不是白学也要怕万一，你的一根头发丝可都比疯狗的命金贵！我也没事儿，就这样的货色，我一拳就可以打十个，偏你非要自己来！”
    说话间，柳芸香也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阿晟、笙笙，你们都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尤其阿晟你，怎么就敢这样冒险的？你是要急死娘吗，要不是笙笙刚才拉着我，冲我使眼色，我才不会让你上前换人，更没想到……”
    “我真是魂都要飞了……你这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可让我怎么办，让笙笙和阿秀怎么办？”
    赵晟见她说着就哭了起来。
    忙笑道：“娘，我真没事儿，我也算好有笙笙在呢，肯定不会出事。您别哭啊，回头我再给您赔不是……笙笙，你快帮我劝劝娘。”
    顾笙没好气，“你算好的，你怎么算好的？要是出个什么岔子，你那一肘没击中，或者我慢了一拍，来不及冲上前，你可就……别说娘生气想哭了，我都想哭了，还帮你劝娘，你自己劝吧！明明就有更好的法子，非要你自己冒险，我不但想哭，还想骂你了！”
    柳芸香哽咽附和，“就是，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冒险？我就不信那畜生真敢杀亲爹，最多也就让那老东西受点儿伤而已。受不得吗，他自己养出来的好儿子，从不干人事儿，受伤也是活该！”
    赵晟苦笑。
    他就是知道娘和笙笙都不是那么的在乎爹，觉得只要他能保住命，受点儿伤无所谓，才会决定说服赵森，自己先去把爹换下来，以免爹受伤，然后再找机会的。
    不管怎么说，总是亲爹，又是因为不肯屈服于赵森，怕给他添麻烦，才会招来刚才的祸事。
    当然，他也是不想让笙笙去冒险，每次都是笙笙替他挡在前面，他还算什么男人？
    他可能会受伤，难道笙笙就不是血肉之躯，不会受伤吗？
    好在三叔公很快替赵晟解了围，“阿晟，这畜生已经制住了，你说要怎么处置？依我的意思，这样连亲爹都敢杀的东西，光把他出族怕是不够，万一让他找到了机会，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你们，报复全村呢。所以直接打死算了！”
    赵晟走了上前，见赵森已让两个族兄给反剪着手捆得严严实实，只人还有些木木的，应该是还没从顾笙刚才那一摔中醒过神来。
    握拳便冲赵森脸上来了几下，打得他鼻血都流了出去，人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意识后。
    才沉声与三叔公道：“出族是肯定的，但没必要为这样的东西，脏全村人的手。送官吧，这样忤逆不孝、畜生不如的东西，至少也该刺配三千里，这辈子他都别想再回来，只能死在外面了！”
    三叔公恨声道：“刺配三千里怎么够，不给他发配到最偏远最苦寒的地方去，我第一个不服。死在外面也是活该，连亲爹都敢杀的畜生，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赵森恢复意识后，先是愤怒，“赵晟你个杂种，居然敢骗我，我果然不该信你的话！我饶不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让你们都不得好死……啊……”
    待脸上又挨了赵晟几拳，因挣扎也扯得全身越发的剧痛起来。
    终于不敢再怒再骂，终于慌张起来。
    小杂种和老家伙不会真要将他送官，真要将他刺配三千里，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吧？
    他们肯定是吓唬他的，肯定是的！
    赵晟已继续与三叔公道：“今儿天已经黑了，就把人先关起来，明儿一早送去县衙吧。正好我明天要去县里，三叔公看安排哪几个人，随我一起去吧。本来您老人家一起去最好的，但让您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又是车又是船的辛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
    话没说完，三叔公已道：“我不怕辛苦，族里出了这样的畜生，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去县里算什么？只要能让这畜生得到惩罚，这辈子都回不来，别说去县里了，去府城去省城我都不怕。明儿就我跟阿晟你一起去，再安排几个人陪着就是。”
    赵晟想了想，点头道：“既您老人家要去，那就一起吧。今晚可一定要安排人轮班，把人给守好了，别让人跑了才是，不然以后麻烦可就大了。”
    三叔公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好的。小光、小栓你们几个今晚守上半夜，根生你们几个守下半夜，务必把人给我守死了。就这畜生连亲爹都敢杀的，真让他跑了，岂有不记恨你们的？你们今晚看的可不止是人，更是你们自家的安危！”
    众青壮忙都应道：“三叔公放心，我们知道利害，一定会把人看死的！”
    “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亏得明儿一早就要离开咱们村儿了，不然得多危险？”
    “就是，连亲爹都敢杀了，何况其他人？呸，老天爷一定会降下报应来的！”
    赵晟听众人七嘴八舌的骂着自己，越发慌张了。
    小杂种和老家伙竟然来真的，他们就不怕丢脸吗……怎么办，肯定他怎么认错，怎么求饶，他们都不会听的，得赶紧找人帮自己说话，帮自己求情才是啊！
    他在赵家村是活得不痛快，去镇上也人人都嘲笑，好歹他还有房有田，怎么都饿不死，其实只要他不惹事，也没人敢随便欺负他。
    可被刺配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会不会饿死、会被人怎么欺负，可就说不好了。
    说不定，他连地头都到不了，还在半路上已经死了，连死了都只能做孤魂野鬼……
    赵森再也忍不住冲赵木赵林喊起来：“大哥二哥，你们就看着我遭罪不成？好歹也是亲兄弟，我刚才可也想着你们的。你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遭罪，快帮我说情，快救我呀……”
    心里更恨赵晟了。
    刚才都怪他轻敌了，以为小杂种还是那个病秧子，怎么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根本没想到他会偷袭，手肘也好，拳头也好，还都那么硬，打得他差点儿没痛死。
    等着吧，只要他能过了这一关，肯定饶不了小杂种！

 第316章 谁是你爹

    赵木赵林见赵森竟指望起他们为他说情来，忙都直摆手，“不不不，我们帮不了你，你还是自己想办法，自己救自己吧。”
    “就是，我们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可帮不了你。再说你的确犯了大错，本来也该受惩罚……”
    赵森气得直咬牙，“我刚才跟赵晟讲条件免税时，可都想着你们的！结果我想着你们亲的总是亲的，你们却转过头来就这样对自己的亲弟弟，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这……”
    赵木赵林让他说得一滞。
    好在还有张招娣和朱春花，“到底谁的良心让狗吃了？刚才我们怎样求你，孩子们都还小，你不肯让他们出门去，怕他们乱说乱喊就算了，让他们回屋子去总行吧？愣是怎么求都不肯，看把他们都吓成了什么样。现在都还脸青白黑的，也不说话也不哭，肯定是吓坏了！”
    “就是，枉自他们平时三叔三叔的喊得那么乖，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不光想着爷爷，还想着三叔。结果你当三叔的，就是这样对他们的，他们没有你这样的三叔，我们也没有你这样的亲弟弟！”
    哼，真替他们弄到免税了，她们还有可能替他说话。
    问题现在明显要受他的连累，免税也好，免徭役也好，都更不可能了，她们还理他就怪了，他趁早滚得越远越好！
    赵木赵林愧疚心虚瞬间散去，也跟着道：“你刚才说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时，怎么没想起是亲兄弟，现在要遭殃了，就想起是亲兄弟了？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连爹你都敢杀，你的良心才让狗吃了，爹还要怎样疼你？你今天敢杀爹，明天当然也敢杀我们，别说我们没本事帮你了，就算有那个本事，也不敢呀！”
    说完兄弟俩还看向三叔公，讨好道：“三叔公，今晚我们兄弟也去守着吧？我们肯定会把人守好的！”
    三叔公对他俩的厌烦也就比赵森少一点，淡淡道：“人已经够了，用不着你们。你们还是好生安慰一下你们爹，以后也好生孝敬他是正经！”
    说得兄弟俩都讪讪的，“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会好生孝敬爹的。”
    赵森见两个哥哥都不肯替他说情，又气又慌。
    红着眼睛又四下看了一圈，发现除了求赵铁生可能有一线希望，求其他任何人都是没有用的。
    只得硬着头皮，“噗通”一声就冲赵铁生跪下了，“爹，我知道错了……我刚才不是真的想杀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只是吓唬您，吓唬赵晟的。您从来就最疼我，这世上我最亲的人也是您，我怎么舍得真对您下手？我那就是装样子的，实际根本就舍不得……我现在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求您帮帮我，救救我，我不想被刺配三千里，不想死在外面呀，爹……”
    赵铁生正由赵秀扶着，半躺在地上喘气。
    他到底年过半百的人了，自与柳芸香和离以来，身体又一直不好，还让赵森箍了半天，身体上的不舒服还是次要的，更难受的还是心里。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畜生来？！
    身心都大受打击的结果，便是被赵森推得摔到地上后，他直接爬不起来了。
    哪怕有赵秀立刻扑上前扶住了他，又是红着眼睛给他抚心口，又是低声安慰他，他一时间还是缓不过来。
    却不想，赵森竟还有脸求他！
    赵铁生气极反笑，“谁是你爹？我这个老东西可不配做你爹，我也没有你这种连自己亲爹都敢杀的儿子！你就等着被刺配三千里，等着死在外面吧，看我会不会掉一滴眼泪！”
    漫说阿晟和他娘都说了不可能忘记以前的事，不可能原谅了。
    就算他们娘儿俩没说，他也不可能答应畜生那么过分的条件，全部给他免税就算了，还要给他在县里衙门谋一个铁饭碗，他以为自己是谁呢！
    赵铁生因此无论赵森怎么求怎么哭，都没松口，总算让他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谁曾想他很快又回来了，手里还握着一把菜刀，不但要杀自己的亲爹，还要把所有人都杀光……这样的畜生哪还有救，趁早死得越远越好！
    赵秀也气得直抖。
    刚才四哥四嫂都那么凶险，娘也吓坏了……
    赵秀等赵铁生一说完，立刻怒道：“畜生，你前脚才要杀爹，后脚就想爹为你求情了，你果然是个畜生，才能这么没脸没皮！你但凡还有点儿良心，但凡还记得之前爹是怎么照顾你，怎么为你担心的，你都干不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总算爹现在对你凉透了心，不会再管你的死活，你就等着死在外面，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吧！”
    赵森自然知道才发生了这样的事，赵铁生不可能他一求就心软。
    直接当没听见赵秀的话，又求赵铁生道：“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之前我又是伤又是病的，要不是您一直守着我照顾，我早就死了，这世上也只有您一个人疼我了，我怎么可能真忘了这些？”
    越说越可怜，还哭了起来，简直就是声泪俱下，“我真的只是吓唬赵晟、逼赵晟的，我以后再不敢了就是，求您救救我，别让我死在外面。我还没孝顺您，这辈子也才刚开始，连个儿子都没有。您一向疼我，肯定也不忍心让我就这样死在外面对不对，爹……”
    可惜赵铁生这回连话都懒得与他说，直接闭上了眼睛，当没听见。
    知道之前都是他守着他照顾又如何，知道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疼他了又如何？
    不照样把刀架到他脖子上，架到自己亲爹的脖子上吗，——这样的畜生，他还要不忍心，还要为他求情，他也没救了，打今天起，直接当自己只有三个儿子吧！
    赵森还不死心。
    又哭道：“爹，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这大半年过的什么日子您最清楚了，我也是被逼得实在没了办法，才会发疯的……我现在全身都痛，估计骨头都摔断了。我这样真被送去了衙门，等不到刺配，我肯定已经死了，爹，我可是您的亲骨肉，您真的要这么狠心吗，爹……”

 第317章 狠居然也传染

    顾笙倒是没想到，赵森除了不要脸、狼心狗肺，还挺会卖惨的。
    可惜他就算把赵铁生哭得心软了，甚至把所有人都哭得心软了，也得问她答不答应！
    她一扯唇，正要说话。
    赵晟已先冷冷道：“赵森，你求爹有什么用，虽然他是苦主，但这事儿他说了还真不算。你得求我才成，只有求动了我，你才有可能不被送官刺配，不死在外面！”
    赵森闻言，哭声停了一下。
    这个杂种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原来就是想看自己对他摇尾求饶……
    但人在屋檐下，也只好忍了。
    赵森总算不再对着赵铁生哭求。
    转向了赵晟跪下，“四弟，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这次，我以后再不敢了……我也是这大半年太不顺、太苦了。我要是当初没被坑娶了姚玲那个贱人，而是娶了别人，我也不会这样……我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法，才会猪油蒙心犯糊涂的……”
    “四弟，你忘了小时候你身体不好，都是我背你出去玩儿？忘了别人欺负你时，都是我帮你打回来，都是我保护你了？看在好歹是亲兄弟的份儿上，你就再给三哥一次机会好不好，三哥一定改，一定好生孝顺爹，好好过日子，再不犯糊涂了！”
    赵晟等他说完了，才嗤笑一声，道：“都是你背我出去玩儿，都是你保护我的？可我怎么记得，你就背过我一次，还是为了哄我的东西。也是你让人打我，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你再出来装好人，好骗我娘给你好吃的？”
    “你是不是以为我那时候小，根本不记事儿？呵，我连小三元都能考中，过目不忘，记忆超群不过是最基本的。不然你以为我的小三元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我那时候只是懒得告诉爹和我娘而已。”
    赵森的脸本就被赵晟打得好几处青紫了，这下更是五颜六色，跟开了酱料铺似的。
    片刻才小声道：“哪有这样的事，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是四弟你记错了……”
    赵晟冷笑，“记没记错，我自己心里清楚，也懒得再跟你多说。至于你当初娶姚氏的事，谁逼你了？明明都在劝都在说，是你非要一意孤行，以为可以占大便宜，以为可以给我难堪。那无论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说完看向三叔公，“三叔公，您让人把这畜生弄走关起来吧。您也好回去歇着了，害您晚饭都没吃，就来管这些破事儿，我心里真是过不去。”
    三叔公“嗯”了一声，“马上就弄走。你们也快回去吃饭吧，家里还有客人……”
    赵森没想到自己都委屈到这个地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赵晟跪下摇尾巴了，赵晟仍不肯放他一马，仍要把他送官，让他死在外面。
    关键赵晟明知道不会放过他，还故意让他求他，让他以为好歹还有一线希望……
    赵森再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小杂种，你故意的是吧？刚才就糊弄我，现在又拿我当猴儿耍。我告诉你，我就算死在外面，做了鬼也一定要回来找你，让你不得好死，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我还要天天诅咒你们，咒你们断胳膊断腿，咒你们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咒你们……”
    忽然想到咒这些都太缥缈了，他都咒他们无数次了，他们不也好好的，甚至越来越好？
    姚玲一家也是，他咒到现在，也没见他们少一根头发。
    索性咬牙切齿的换了说法，“小杂种，我咒你考不中举人，一辈子都考不中，一辈子都只是个秀才，我看你还怎么得意！我还要咒你断子绝孙，咒你老婆生的孩子都不是你的，咒你娘……”
    后面的话忽然如被人卡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了。
    他的脖子也的确被人卡住了，不过不是顾笙，而是赵晟。
    赵晟脸上居然还有笑，声音也很轻，“赵森，你信不信我一把就能拧断你的脖子，还绝不会有人说我一句话。而只会觉得你死得好，死得妙，更影响不了我以后考举人考进士，飞黄腾达？”
    “唔唔唔……”赵森又窒息又怕。
    可惜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赵晟的手，那只手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这么有力的？
    但更让他害怕的，还是狠居然也传染，赵晟竟然也让顾笙传染得这么狠了，周围的人却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字都没人说。
    顾笙见赵晟忽然出手，也挺意外。
    意外过后，便几步走了上前，轻笑道：“傻子，你这样卡其实还不能让被你卡的人最难受，你得卡住他这里……对，就是这里，他才更难受，看，果不其然吧？也必须卡这里，你才能一把就拧断他的脖子，不然人死不了。毕竟人命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过对我来说，倒是都挺脆弱，要不，我示范给你看？”
    赵森艰难的张着嘴，越发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一般。
    很快还有一阵尿骚味儿传来。
    他真的后悔了，明明他真的只是不想在赵家村和青山镇待下去了，想重新开始而已，他去找爹说之前，也真的是想的一定好好跟爹说，好好求爹。
    毕竟总是亲爹，赵晟这点儿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爹的。
    怎么会说着说着，就说得他毛了，还把菜刀架到了爹脖子上的？
    更糟糕的是，明明就是他们家关起大门来的事儿，他也不可能真把爹怎么样，怎么赵晟他们就会忽然都进来了，三叔公他们也跟着来了……真的是疯了，疯了！
    现在怎么办，赵晟不会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把他掐死吧？
    赵晟老婆比他更狠，就算赵晟不敢，或者掐不死他，他老婆也一定会立马补上，真一把拧断他的脖子吧？
    赵晟当然不可能真掐死赵森，他可不想为这样的畜生白白弄脏自己的手。
    眼见赵森已在翻白眼儿，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他终于松开了他，“你咒我可以，我只会用事实向你证明，你这样合该天打雷劈的畜生怎么咒我都是没有用的。但你不该咒我娘子，咒我娘，你敢咒她们，我便只好先让你死一死了！”

 第318章 泥人尚有血性

    赵晟一松开，赵森终于可以呼吸了，瘫到地上便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一边疾喘，一边想到了之前顾笙差点儿掐死他那次。
    那次差点儿窒息而死的痛苦他至今都还记着，但那次他都没有刚才那么害怕，那么绝望，因为那次知道柳芸香与赵秀不会真看着他被顾笙掐死，真闹出人命来，最后肯定还是会劝阻顾笙的。
    可刚才却一个有意向劝赵晟的人都没有。
    关键赵晟几时跟人动过手，从来就没有过的事儿，这样的人一旦跟人动手，那肯定是忍无可忍，一动便是下死手……也就是说，刚才赵晟是真想掐死他，是真动了杀心的！
    赵森又恨又后怕。
    他刚才又一次差点儿就死了，为什么是个人就敢欺负他，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简直就是瞎了眼！
    但赵森再恨也不敢继续骂人了，——当然，他浑身都痛，喉咙更痛，也实在骂不出来了。
    从来好性儿的老实人、老好人一旦发起狠来，都是最可怕的，赵晟现在还全村都捧着、讨好着，就算真掐死了他，肯定也会全村都替他遮掩的，那自己可就真是死了也白死了。
    虽然他马上就要被刺配三千里，一样是个死，但至少不是现在死，至少还能再活一段时间。
    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怎么也比现在就死了强！
    三叔公见赵晟终于松开了赵森，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
    忙道：“阿晟，我这就让他们把人弄去关起来，不会再让他东说西说一个字，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小光小栓根生……你们马上把人弄走，记得堵死他的嘴，就关去、关去我们家的柴房吧。刚才的事，也务必给我管好了自己的嘴巴，谁敢乱说，谁家就别想免税免徭役了！”
    虽然刚才阿晟是被气狠了，也没真闹出人命来。
    年轻人有几分刚性也是好事，以后在外面才能少受欺负。
    但真传了开来，于他的名声也不好听，旁人肯定免不了说他心狠、无情。
    所以必须管好全村人的嘴，绝不能传到村外去！
    小光哥等人同样被刚才赵晟的狠劲儿惊了一跳，明明看起来就这么斯文俊俏的一个人儿。
    不过大家都是同辈，年纪相差也在十岁以内，倒是都很理解赵晟的心情。
    听得三叔公的话，忙都道：“三叔公放心，我们绝不会乱说的。”
    “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又不是阿晟兄弟的错，是这畜生太不要脸、太可恨了。”
    “就是，阿晟兄弟不过白吓吓他，换了我，才不会这么便宜。谁想杀我爹，还骂我娘，咒我自己和我媳妇儿，我立马砍死了他也是活该！”
    “居然还敢咒阿晟考不中，呸，阿晟可是文曲星下凡，自有天兵天将护着……我刚才都差点儿没忍住冲上前，给这畜生一顿了！”
    三叔公点头，“大家明白道理就好。这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面对的还是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也就是阿晟教养好，才只是揍他几拳，吓唬吓唬他。换了旁人，肯定早打死这畜生了！把人先弄走，我随后就到！”
    大家忙应了，不知往哪里弄了块又脏又臭的破布来，往赵森嘴里一塞，便抬死猪一样把人给弄走了。
    三叔公这才又与赵晟道：“阿晟，你还没气过呢？别气了，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发去县里，最多大后日，畜生就得被押着上路，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
    赵晟笑了笑，“三叔公别担心，我已经气过了。我刚才也确实冲动了，但我实在忍不住，他骂我咒我我能忍，先是要杀我爹，又那样咒我娘和我娘子，我实在忍不了，脑子一热就……”
    三叔公忙道：“这怎么能怪你，换了谁忍得住。我就是怕你气坏了身子，你既已经气过了，那我就安心了。阿晟他娘、阿晟媳妇，你们回去后多安慰一下阿晟啊。”
    柳芸香脸色仍不好看，只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
    三叔公又看向赵铁生，“铁生，不是我说你，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要负一大半的责任。谁家儿子敢杀亲爹的，都是你平时没教好，黏黏糊糊的过。弄得你自己遭罪不说，全村都跟着不得安宁，等你养好了身子，必须得好好反省一下，以后也绝不能再由得儿孙胡来了！”
    赵铁生又羞又愧，低声应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三叔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三叔公也不好说他太多，总要给赵晟几分面子。
    遂应了一句：“你知道改就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真的全村哪家都没你家这么闹腾的。我就先回了，阿晟，你们也早些回吧。”
    由孙子扶着，先回去了。
    柳芸香这才看向赵铁生，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多恶心人的事，二十年前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嫁给你，绝不会跟你来赵家村！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赵铁生想到二十年前自己的承诺，越发无地自容了，“我、我……我刚才真不如死了干净，省得总是拖累阿晟，拖累你们……”
    还以为家分得好，至少不会拖累阿晟了，谁知道还是要拖累，刚才还让阿晟那么危险，就因为阿晟不想他受伤。
    他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柳芸香冷笑：“你早三五年就死，还能干净，现在干净不了了。你要是现在死了，阿晟就得守孝，那才真是拖累了他，你就行行好，让他能安安生生的去奔自己的前程！也行行好，管好你的宝贝儿孙们，别再烦我们了吧！我就算上辈子欠了你们，这辈子也已经做牛做马还清了，还想我怎么样？”
    若不然，她管那个畜生杀不杀老东西呢，不就是想着老东西万一真死了，会连累阿晟考不成明年的恩科，得等三年后吗？
    赵铁生没想到自己就算现在死了，一样要连累赵晟，脸色更灰败了。
    他怎么就这么失败？
    赵晟见他颓丧成这样，心下不忍，忙低声与柳芸香道：“娘，要不您先回去吧？总不能一直把阿诀和钟妈妈单独晾家里，您先回去招呼着他们，我很快就回来。”

 第319章 吊一根胡萝卜

    柳芸香没好气，“我才说他两句，你就要护着，我说不得他不成？都和离这么久，逼我们母子净身出户这么久了，还要一次次的烦我们，连累我们。我作为苦主，难道连说都说不得了？”
    赵晟知道他娘气坏了，忙赔笑，“自然说得。我这不是怕娘气坏了身子，也怕阿诀和钟妈妈在家里担心吗，要不让笙笙先陪您回去？笙笙……”
    说着朝顾笙一努嘴。
    顾笙虽然觉得柳芸香骂得好，也愿意听她继续骂下去，她也解气，自己也痛快。
    但一样怕柳芸香气坏了身子。
    到底笑着开了口：“娘，我先陪您回去吧？我肚子早饿了，想着家里的烤肉口水都要来了，您还不饿呢？咱们回去大快朵颐去，我还没见过这世上有什么烦恼是烤肉解决不了的。”
    说完不由分说便拉着柳芸香走了，等出了门，都还能听见她继续哄柳芸香的声音，“……火锅也是一样的道理啦，反正美食都是相通的，只要能让娘高兴，什么都行。”
    赵晟心下一松，有笙笙在，真是太好了！
    随即吩咐赵秀，“阿秀，扶爹起来坐好，我有话说。”
    待赵秀应声扶了赵铁生起来坐好，才正色道：“爹，三叔公说得对，您真的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也真的要改了。若不是您一直黏黏糊糊，得过且过，根本到不了这一步。”
    赵铁生满脸羞惭，“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要是当初不总想着能混得过去就算了，也不会……我以后真的会改，真的死也不会再让他们去烦你们了！”
    赵晟道：“爹有这个心就好，不然再来一次，大家都受不了，您更受不了。我知道您现在心里比谁都难受，哪怕再恨，也还是免不得担心。您也别想那么多，是他先不孝，先猪狗不如的，您已经尽到自己做父亲的全部责任了，就当此生的父子之情缘尽于今天吧。”
    说完看向一旁的赵木赵林和他们各自的妻儿。
    沉声道：“你们刚才都看见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只要你们敢造次，绝不会心慈手软。你们要是也想尝尝被刺配三千里，这辈子都回不来了的滋味儿，或者其他诸如妻离子散，家破人散的滋味儿，就尽管再闹腾。”
    赵木等人从来都只见过顾笙发狠，哪见过赵晟发狠？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能感觉到，赵晟是真差点儿就拧断了赵森的脖子。
    顾氏敢杀人他们早就知道，却没想到老四竟也敢，他们一个个平日嘴上说得再凶，谁敢真杀人？
    可顾氏就敢，老四也敢！
    正是因为之前和刚才的反差太大，太让人震惊了，所以赵木等人一直不敢动，等三叔公等人都走光了，依然不敢动。
    这会儿听得赵晟的话，几人都是心里一紧，忙争着道：“四弟放心，我们再不敢了，真的，我们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
    “我们本来就早不敢了，刚才我们也一直在劝三……那个畜生，想阻止他的……”
    “我们以后一定好生孝顺爹，再不惹四弟和娘生气，四弟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以后都改，你和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便是张招娣，也吓得再不敢有任何心思。
    实力悬殊如此巨大，以后还会越来越大，直至人家碾死他们，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她还能想什么，还敢想什么呢？
    以后都夹着尾巴，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吧……
    赵晟沉声又道：“我和我娘对你们没要求，只要你们以后不烦我们就够了。我也知道你们心里都想什么，只要你们以后好好孝顺爹，再不惹他生气，让他安享晚年，不是不可以。”
    顿了顿，“等我将来中了举人，就可以免四百亩田地的税，十个徭役，等我再中了进士，能免的就更多了。照顾一下你们，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的事而已，要不要沾光，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虽然他是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但为了爹以后能安度晚年，为了能不再有这些破事儿的发生，他可以退一步，先吊一根胡萝卜到赵木等人前面，只要他们表现好，就把胡萝卜给他们吃。
    想来才有了赵森的前车之鉴，亲眼见过了他的心狠手辣之后，他们以后都会乖乖的，他也能没有后顾之忧了。
    赵木等人做梦也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赵晟反倒肯让他们沾光了。
    哪怕不是现在就沾光，但好歹总有希望了，不像之前，明明好处已经在眼前了，他们却看得见吃不着，心里那猫抓一般又懊恼又后悔的感觉，简直别提了。
    朱春花反应最快，忙道：“四弟你放心，我们以后一定好生孝顺爹，再不惹爹生气了。只要爹愿意，我们还可以把家合回来，以后一日三餐都我和大嫂来，爹的衣裳鞋袜也都我们做我们洗，管保让爹再不操半点儿心。”
    张招娣忙也赔笑，“是啊四弟，我们以后一定再不犯糊涂了，以前都是猪油蒙了心。我们保证好生孝顺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爹不肯把家合回来，我和二弟妹也一定会把爹照顾得好好儿的，四弟不信等着看就是。”
    赵晟根本不想跟她俩对话。
    要不是她俩长年累月的挑唆，长年累月的吹枕边风，赵木赵林也不会一步步变成如今这样，虽然他们自己也有错，但“娶妻不贤祸三代”这句话也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弄得他明明都可以不管他们的，为了爹，也只能恩威并施了。
    赵晟直接看向赵木赵林，“你们怎么说？”
    赵木赵林能怎么说，当然也是没口子的应承了，“四弟放心，我们以后一定好生孝顺爹，再不惹他生气了，做不到就让我们天打雷劈！”
    “赵森那个畜生没家没口的，当然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都有儿女，便不为别的，只为了做给自己的儿女看，以后也一定不会了，四弟等着看就是。”
    赵晟等他们都说完了，才冷哼一声：“我当然要等着看，天打雷劈太渺茫，我自己动手却很容易。到底是要好处，还是要拳头，就看你们表现了！”

 第320章 何乐不为

    顾笙与柳芸香一路回到家中，因顾笙一直有意逗柳芸香开心，到家时她脸色已经好看多了。
    裴诀与钟妈妈还在院子里烤着肉。
    二人早吃得差不多了，又没事可做，便一直烤着肉和各种菜，堆了好大一盘子。
    倒是正好便宜顾笙了，“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没想到一回来就能有现成的烤肉吃。阿诀哥、钟妈妈，你们也太好了！”
    一面递了串排骨给柳芸香，“娘，您先尝尝……您先吃，我马上就吃……嗯，好嫩好劲道，阿诀哥和钟妈妈手艺真好。”
    裴诀笑道：“都是钟妈妈烤的，我就偶尔打个下手而已，嫂子不用连我一起夸，再夸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顾笙挑眉，“阿诀哥也会不好意思呢，真是难得。钟妈妈，您都怎么烤的，按我说的那样吗？”
    钟妈妈点头，“就是按赵娘子说的，一边烤一边抹油，之后再加上各种佐料。我以前也烤过鹿肉，但挺柴的，没想到今儿各种肉都不柴，素菜烤了也更好吃，以后又多一门手艺了。”
    顾笙笑道：“您手艺够多了，还门门都这么精，可让旁人怎么活？娘，您吃这个面筋，干香干香的，好吃得很……”
    娘儿俩很快吃了个半饱，心情也好了不少。
    钟妈妈察言观色，这才问柳芸香，“大姐，没事儿了吧？也不知赵相公和赵姑娘什么时候回来，我也好给他们先烤点儿吃的放着，他们回来就能吃了，肯定都早饿了。”
    柳芸香见问，吐了一口气，才道：“已经没事儿了，但也把我气够呛。真的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东西，没见过这么狼心狗肺的畜生！”
    裴诀忙道：“难不成，那玩意儿还真敢杀人呢，阿晟和阿秀妹子这会儿不是很危险？”
    顾笙道：“已经把人捆好关起来，准备明儿一早就送官了……”
    就把当时的情况大概与裴诀钟妈妈说了说。
    听得主仆俩都是又惊又怒，“当初明明就是他们逼着要分家的，之后干的事儿也没一件是人干得出来的，如今倒有脸要好处了，以为自己是谁呢？还把自己婚姻不幸的账都算赵相公头上，明明就是他自找的，真是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就他那个鬼样子，还敢张口就让阿晟去县里给他谋铁饭碗？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就是当时我不在，不然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顾笙见柳芸香又生气了，忙笑道：“好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也怪不得别人。他就等着被刺配三千里，一辈子都别想再回来，只能死在外面，当个孤魂野鬼吧！”
    柳芸香恨声道：“让他死在外面都是便宜了他，这种连亲爹都敢杀的畜生，不下十八层地狱，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我这会儿想起来，都还想去给他一刀。也就是阿晟和笙笙你都好好儿的，不然就是少一根头发丝儿，我都要跟他拼命！”
    正说着，赵晟回来了。
    柳芸香忙问，“阿秀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她还吃不吃饭了？”
    赵晟很有求生欲的立刻赔笑，“爹还没缓过来，阿秀想多陪他一会儿，让我们先吃我们的，不用管她了。这烤肉可真香，我还在外面就闻见了，娘，您吃了没？”
    柳芸香冷哼，“倒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孝心，也不看看那老东西配不配你们这么孝顺！行了，我懒得说你了，快洗了手来吃烤肉，钟妈妈烤了一晚上呢，下次肯定都不想再来咱们家了。谁家的客人啥事儿都得自己动手的？”
    钟妈妈忙笑道：“大姐这话说的，我哪有事事都自己动手了，我也高兴得很，下次肯定还来。”
    待估摸着赵晟也吃了个半饱后，顾笙才问他，“你刚留下都说什么了，这么半天才回来。就算要警告剩下那几个，也用不了这么久才是。”
    赵晟看了一眼柳芸香。
    道：“我除了警告他们，还吊了根胡萝卜在他们面前，说只要他们以后好生孝顺爹，等我将来中了举人，就让他们沾光。爹被今天的事打击得不轻，虽然嘴上说寒透了心，就当这辈子没生养过那个畜生，可又怎能不担心、不伤心？”
    “本来爹便不会洗衣做饭，不会照顾自己了，伤心之下要再生个病什么的，可就……所以我宁愿许他们一点好处。他们这样的，我是早不指望他们的孝心和良心了，但在威慑和利益的双重压力下，他们应该还是靠得住的。那只要爹好好的，我和阿秀便都能没有后顾之忧了。”
    柳芸香没好气，“凭什么让他们沾光？又凭什么管那老东西好不好？你每月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够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逼我们，巴不得我们娘儿几个死在外面，那个老东西也跟着逼我们的！那家里从老到小，就没一个好东西！”
    赵晟能理解柳芸香的生气。
    等她说完了，才笑道：“娘别生气，先听我说。我并不是让他们马上沾光，而是说的等我中了举人后，看他们的表现再定。爹是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但再不好，总是我和阿秀的爹，我们也不可能真就不管他了。那我们跟那个畜生，跟赵木赵林有什么分别？您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也变成那样吗？”
    柳芸香哼哼，“我的孩子天生就不是那样的人，不像那些根子上坏的，怎么教、怎么焐都没用！”
    赵晟笑道：“这不就结了？我和阿秀天生跟他们不一样，因为我们有这么好、这么明理的娘，——这是于情来说。还有于理来说，阿秀已经定了亲，出嫁就在这一两年了，我也要去省城念书，继续准备科考，以后回来的时间都是越来越少。我们是的确既没时间，也没精力照顾爹，把爹安顿到其他地方去其实也不现实。”
    “正好今天我立了威，再加一点点恩，就能把问题给解决了，让我们兄妹都再没有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反之，万一爹有个什么好歹，就像娘说的那样，我立马就得守孝，还会难过后悔，一辈子都没法心安……娘现在能消气了吗？”

 第321章 他又不是摆设

    儿子都这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柳芸香当然不可能再生气下去。
    本来她也没想过让赵晟和赵秀不管赵铁生了，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会这样想。
    赵铁生再不好，总是他们的爹，他可以不慈，她的儿女们却不能不孝，——当然，也不能愚孝，但该尽的责任与孝道，还是必须要尽到的。
    不然不止是赵铁生的失败，也是她的失败，她没把自己的儿女教好；她也要担心，他们能这样对自己的爹，有朝一日，难道就不会这样对她这个娘了？
    所以柳芸香生气之余，其实还有几分为自己的一双儿女骄傲。
    他们跟那三兄弟就是不一样，哪哪儿都不一样！
    但嘴上仍不肯饶人，冷哼道：“你当我是什么呢，这么快气就能消了，好歹也等我睡上一夜，明儿再问我也不迟。明明多好的一个晚上，我都想好要跟钟妹子好生喝几杯了，结果愣是给破坏了！”
    钟妈妈忙笑道：“没事儿，现在喝也不迟，喝多晚我都陪着大姐，怎么样？”
    顾笙也笑道：“娘，我也可以陪您喝。我这就拿杯子去啊……”
    说着就要起身往灶房去。
    却让柳芸香给叫住了，“算了，明儿一早你们都要去县里，今晚就别喝酒了，下次再喝吧，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顾笙笑道：“我又不去县里，我可以陪娘喝，咱们娘儿俩今天来个不醉不睡。”
    柳芸香忙道：“笙笙，你明天也去县里吧……你听我说，那个畜生现在就是条疯狗，知道自己眼前只有死路一条了，肯定要狗急跳墙的。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确定他已经被大老爷判了刺配，被官差押着上了路，我就不能安心。非得你陪着阿晟，我才能放心，笙笙你……不会怪娘吧？”
    顾笙失笑，“我有什么好怪娘的？这的确是最保险的做法，有我在，那个畜生就算再疯，也是掀不起风浪来的，那干嘛不让我一起去？我一时还真没到这茬儿，果然还得娘这块老姜才能想这么周全。”
    说着看向赵晟，“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县里。”
    赵晟忙道：“笙笙，我们人多，不用你跟着，你就在家好生休息吧。娘，那个畜生一路上都会被捆得死死的，明儿三叔公也要带了人跟我一起去，何况还有阿诀呢，他可是正经会武的，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让笙笙在家陪您吧。”
    虽然危险十有八九是没有的，他还是不想让笙笙去这一趟。
    再让赵森找到机会咒她吗？
    且哪能事事都指着她，他这个男人又不是摆设！
    顾笙不待柳芸香说话，已笑道：“我就要去。你需要拜见龚大人，我难道就不需要拜见龚太太、龚老太太了？她们对我可都不错，我没回石竹就算了，回了还不去拜见，心里怎么过得去，又让她们怎么想。肯定当我当上秀才娘子，就飘了、膨胀了，我以后还怎么见她们？”
    “这……”赵晟倒是没想到这点。
    裴诀也道：“阿晟，嫂子要去就让她去吧，不还要去拜见李太太呢？你一个大男人，有些话怎么好跟李太太说的，嫂子说正合适。反正就几日的事，等你们回来了，再让嫂子休息不迟。休息好了，便可以出发了。”
    赵晟这才点了头，“那行吧，明儿笙笙你就一起去吧。”
    说话间，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仍没见赵秀回来。
    柳芸香只得收拾起残局来，待收拾完了，还要给裴诀钟妈妈收拾明儿带走的礼物，给赵晟顾笙收拾带去给龚太太婆媳和李太太的礼物。
    顾笙自然要帮忙。
    待终于收拾得七七八八，柳芸香也洗澡去了，赵秀终于回来了。
    顾笙忙问道：“阿秀，你吃晚饭没？给你烤了些肉和菜留着的，还煨了粥，你要吃吗？”
    赵秀摇头，“四嫂，我陪着爹吃了的……不是我做的，是那两个做的，再三保证很干净，爹也坚持让我一起吃，说他一个人没胃口，我只好坐下了。”
    顾笙道：“那你也应该没吃多少吧？她们舍得做什么好的，你去搬个凳子来，我马上给你摆上，就在这儿再吃点儿吧。”
    赵秀忙笑道：“四嫂，我真不吃了，她们炖了肉，还做了炒鸡蛋，其实还真不差。哼，之前可没这样给爹做过，还真是有奶才是娘。我说了，以后不说天天，至少也得隔天给爹这么做，她们也都应了。”
    张招娣与朱春花才答应了以后会好生孝顺赵铁生，哪敢敷衍？
    何况还是当着赵秀这个准秀才娘子、李家少奶奶的面儿，就更得表现一番，说什么应什么了。
    至于之前对赵秀的妒忌与种种酸话，还有咒骂老天爷不开眼的那些话，也已荡然无存了。
    四弟以后要当大官，李公子难道不是一样，现在表现好点儿，将来不说沾光，好歹也不至于惹祸吧？
    顾笙听得哼笑，“算她们懂事，也不枉你四哥跟他们费一场口舌，不然当谁愿意跟他们说话呢？”
    赵秀道：“后面应该不会再生事了，只要他们肯好生孝顺照顾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重要，只看结果就好。等四哥过些日子去了省城，将来我也……也总算可以稍微安心，没有后顾之忧了。”
    顾笙点头：“你四哥也是这么说的，不然真让他一个人生活，也是麻烦。娘倒是可以我们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至于赵铁生，她才不要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一天都受不了！
    赵秀听顾笙提到了柳芸香，忙压低声音，“四嫂，娘还生气吗？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就是、就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当然，我心里肯定娘更重要，但当时爹那样的情况，我也实在做不到直接就走。娘她肯定，很失望吧？”
    顾笙能理解赵秀的为难。
    她跟赵铁生非亲非故，还相当于一开始就结了怨，赵秀却是亲女儿。
    笑道：“失望不至于，生气是肯定的，但也不是生你和你四哥的气，后来还在大家的劝解下，渐渐好了，你就安心吧。”

 第322章 算什么男人

    赵秀半信半疑，“真的？娘真已经好了？”
    顾笙失笑，“我还骗你不成？回来吃了烤肉，你四哥又好生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她就好了。”
    赵秀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那就好，那就好。我之前见娘那么生气，说自己早知如此，二十年前就是死，也绝不会嫁给爹，不会来赵家村……要不是为了我和四哥，她说不定早就走了吧？偏偏我和四哥还不肯跟她一起回来。尤其我，一直待在现在，娘一定以为，在我心里她原来竟不是最重要的吧？”
    顾笙见赵秀说着说着，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忙道：“娘不会这样想的。她又不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孩子必须觉得她是最重要的，才疼我们、对我们好的。她也曾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有你们兄妹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娘来了，不信你自己问她吧。”
    话音落下片刻，果见柳芸香湿着头发进来了，“笙笙，阿秀回来了吗……我是说听见阿秀的声音了，回来了就好，吃饭了吗？”
    顾笙抢着笑道：“吃了的，还有话跟娘您说，你们慢慢说，我也洗澡去了啊。”
    不待母女俩答话，说完便出去了。
    却没直接就去洗澡，而是不远不近听了灶房的动静片刻，直到听到柳芸香嗔了一句：“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娘看见你和你四哥都那么善良孝顺，只有高兴和骄傲的……”
    才抿嘴笑着，洗澡去了。
    等顾笙忙完回了房，还当赵晟早已睡下了，没想到还坐在桌前等她。
    遂走近笑道：“怎么还没睡，明儿可要早起呢。”
    赵晟伸手拉了她坐下，才笑道：“等你呢，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顾笙嗔他一眼，“甜言蜜语没用，抵不了你今天非要自己冒险的行为。哼，明明知道那是个疯子，你还敢上前，那菜刀可没长眼睛，你就没想过，万一你……我和娘，还有阿秀得多心痛？直接让我上，才是最快、最稳妥的办法。”
    赵晟轻轻握了顾笙的手，“笙笙，每次都让你替我挡在前面，我还算什么男人？我可能会受伤，你难道就不会受伤，你不一样是血肉之躯？所以我宁愿自己上，也必须自己上，我不可能一有危险就让你挡在面前一辈子！”
    顾笙听完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心里仍是一阵热乎。
    道：“我也没打算替你挡一辈子，可你总得循序渐进，先学会了应对小的突发情况，再来学着去应对大的突发情况吧？今天可不是什么小状况，我现在想起来心都还直跳，当时脑子简直被门压了，才会你连眼色都没使一个，就选择配合你！”
    赵晟听她说得诙谐，失笑道：“可见我们有多默契，连眼色都不用使。笙笙，我真没你想的那么没用，当时也真的把什么都算到了的，你就安心吧。”
    顾笙白他，“我什么时候想你没用了？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太强了，时间一长，就跟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觉得伤自尊了，才会非要自己上的？看不出来，你也挺大男子主义嘛。”
    赵晟可不想当‘庸俗的男人’。
    忙摆手，“没有没有，笙笙你这么强，样样都强，我只有以你为傲，与有荣焉的。可你再强，我也不能真就心安理得的在你的羽翼下躲一辈子吧？我也想将来在你累了时，替你遮风挡雨；在你想偷懒时，能有个肩膀给你靠。让你不用时时都绷着，时时都必须做强大的自己，你明白吗？”
    顾笙当然明白。
    她当时不正是这样想的吗？
    却没想到赵晟刚好也这么想，还想得更多，更暖心。
    她虽然当惯了霸王龙，也人人都知道她的霸王龙属性了，却始终有一个人，记得她只是个姑娘家……
    顾笙不由笑了，“行吧，那以后只要有危险了，我保证立马都躲到你身后，让你去应对，秀才老爷满意了吗？”
    “啊？都躲到身后？怕是不行吧，我应对不了的，怕还是得笙笙你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要替我遮风挡雨？枉自我满心的感动，敢情就是嘴上功夫，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呵，笙笙，也不是啦，我意思是，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切……”
    次日吃过早饭，一家人便去了三叔公家。
    三叔公与今天要同去县里的几个青壮也都做好准备了，大家回合后，寒暄了几句，便押了赵森，准备往村口走去。
    赵森被关了一夜，还又痛又恨又怕，整个人看起来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他一看见赵晟，就挣扎着想要扑上前求饶。
    昨夜可谓是他这辈子最漫长的一夜，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在黑暗中，熬到了天亮的。
    天一亮，他就要被送到县衙去，就要被刺配到不知道哪里去，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了……赵森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昨天真的不该冲动，真的不该把刀架到爹脖子上去的。
    若不然，爹怎么可能不管他，爹肯定怎么着都要阻止赵晟的！
    可惜他根本就没机会靠近赵晟半步，他才一动，便被小栓哥和根生哥死死制住了，他想喊，嘴巴也被堵得死死的，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
    赵森彻底绝望了。
    怎么办，他连向赵晟摇尾巴，磕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柳芸香看见赵森，满脸都是嫌恶。
    与顾笙道：“笙笙，路上你和阿晟都离这畜生远一点儿，能不靠近，就别靠近啊。不是怕他狗急跳墙，就他这死狗样，也得再跳得起来！我是怕脏了你和阿晟的眼睛，简直连跟他呼吸同一片地儿的空气，都觉得恶心！”
    顾笙笑着应了，“娘放心，我不会给他可乘之机，也会和相公照顾好彼此的。倒是您，让您不来偏要来，看见了又生气，又是何必？”
    柳芸香冷哼道：“当然是为了好一路告诉全村的人，这畜生到底有多坏，有多该死了！昨儿那样折腾，今儿居然都还站得住，还真是打不死的臭虫，祸害遗千年呢！”
    顾笙倒是觉得赵森是只打不死的臭虫挺好，“就算路上被殴打凌虐了，也轻易死不了。到了地头后，也是一样，打不过又不敢死，便只能苦苦熬着，不更好？”

 第323章 群情激奋

    柳芸香一想也是，“这种畜生，让他轻易就死了也太便宜他了，就得让他活着吃不完的苦遭不完的罪，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一旁裴诀道：“这还不简单，回头我给押送他的衙役打声招呼，让他们路上务必好生照顾他就是了，伯母就放心吧。”
    至于怎么个‘照顾’法，在场大家伙儿自然都明白。
    赵晟更明白，却什么都没说。
    他这个人真的挺淡漠的，以前便只真正在乎柳芸香赵秀和赵铁生，当然后来又多了顾笙。
    对几个哥哥却是打小儿便没多少感情，等到当初分家的事一出，本就不多的兄弟情更是岌岌可危。
    偏还出了这次的事，连赵木赵林他都越发厌恶，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他们立马死他面前，他都不会流一滴泪，不会唏嘘一句，至多也就出点儿银子，再力所能及的帮忙打点一下了。
    何况赵森，他就是以后再惨、再可怜，都是他咎由自取，与赵晟何干？
    三叔公与赵晟打头，小栓哥根生哥押了赵森，很快出了门，走向了村口。
    一行十几个人，阵仗并不小，自然引人注目得很。
    很快便有人围了上来，“三叔公、阿晟兄弟，这是怎么了？”
    “怎么还把赵森给捆了起来？他又干什么偷鸡摸狗、乌七八糟的事了不成？”
    ——毕竟昨晚事发时，天已快黑了，村里好些人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芸香立刻大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呢？这畜生昨晚为了逼他爹，再让他爹去逼阿晟必须给他全部免税，还要去县里衙门给他谋个铁饭碗，居然要杀他爹。还说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呢！”
    “我们赶到时，他的菜刀就架在他爹的脖子上。要不是阿晟两口子硬着头皮冲上前，夺下了他的刀，他爹说不定……这样的畜生，当然得捆了他，押到衙门去，让县太爷判他了！”
    村民们都是又惊又怒，“啊，竟还有这样的事？”
    “连亲爹都敢杀，简直就是猪狗不如！我们村怎么出了这么号玩意儿？”
    “早就知道这畜生不是个东西了，但也没想到他连亲爹都敢杀，铁生叔对他还要怎么样？只差把心掏出来给他吃了，结果就是这样报答铁生叔的，我都替铁生叔不值！”
    “当初铁生家分家时，我就说他迟早要后悔，把对他好、孝顺他的赶出去，反倒把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当宝，一心为他们打算，结果如何？”
    “可不是，赵森敢杀亲爹不是东西，赵木赵林就是东西了？两个大男人，夺不下赵森的刀呢，非得等到阿晟和他媳妇到了去夺，都不是好东西！”
    先围拢来的村民们议论纷纷，又引了更多的村民围过来。
    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后，后来的村民们也骂开了，“当初是阿晟逼他娶那姚氏的？大家还要怎样骂怎样说，现在倒把账都赖阿晟头上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还想给他免税，凭什么给他免，凭他不要脸，凭他不是个东西吗？”
    “免税还好些，居然还脸大的想去县里衙门端铁饭碗，也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配是不配……不行，我忍不得了，非得给这畜生一顿不可！”
    “我也忍不得了……”
    本来赵森平时在村里就够人憎狗嫌了，还连亲爹都敢杀，还想硬抢大家的好处。
    前者是个人都得义愤填膺，谁没有爹，谁没有儿子呢，这样不孝的东西，让外村的人知道了怎么说他们村儿，万一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学，影响得多坏？
    后者更是攸关自家的切身利益，大家伙儿就更不能忍了。
    于是先是这个忍不住砸了一块石头过去，那个忍不住砸了棵烂菜过去。
    随后便发展成大家都一拥而上，对着赵森拳打脚踢起来。
    反正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打死也活该！
    赵森被捆得根本还不了手，不但还不了手，还因嘴被堵着，连叫都叫不出来。
    一时间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越发悔得肠子都要断了，更怕自己就这样死了众人的围殴下，他还没活够呢，可不想就这样死了，他真的不想死！
    可后来实在太痛苦了，他又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挺好，反正就算勉强活下去，等待他的也是刺配与受罪……
    赵森当然没能死成。
    因为三叔公眼见打得不像了，及时喝住了大家，“行了，都别打了。咱们都是良民，这畜生再猪狗不如，总是一条命，还是等县太爷判吧。别给阿晟添麻烦，也别脏了大家的手！”
    赵森这才得救，奄奄一息的让小栓哥根生哥几个粗暴的拖抬到村口，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牛车。
    一行人也终于出发了。
    留下村里的人继续聚在村口，足足骂了赵森大半天，还把赵木赵林一起骂了一顿；连赵铁生也被不少长辈平辈说了一通，谁让他没把儿子教好，关键时刻总犯糊涂的？
    等到交午时，该回家做午饭了，大家才渐渐散了。
    顾笙赵晟一行下午到了牛头镇后，因三叔公年纪大了，怕他吃不消，便没包了船赶着去县里。
    而是在牛头镇住了一晚，次日早起才包了船，继续往县里赶，并于午时顺利抵达。
    裴诀与钟妈妈便先回了家去，赵晟则提议先去吃饭安顿，“这一路上真是辛苦三叔公和大家伙儿了。正好我们有相熟的客栈，就先去那儿吃了饭，大家都歇息一下，再押了人去县衙吧？”
    三叔公却是道：“先把人押去县衙，让县太爷判了，我们再去安顿也不迟。别让这畜生污了人家的地儿，把他早一刻关起来，大家伙儿也能早一刻安心！”
    赵晟与顾笙好说歹说，三叔公都坚持要先去县衙。
    夫妻俩没办法，只能就近找了个地儿，让大家先凑合着吃了点儿东西，随即去了县衙。
    有赵晟这个新科小三元在，县衙的差役们自然要给面子。
    很快便有之前去赵家村吃过流水席的段师爷满脸是笑迎了出来，“赵相公可算是来了，县尊可念叨您好几次了！”
    顾笙见状，心知事情肯定很快就能办好了，便也往县衙后宅，拜见龚老太太和龚太太去了。

 第324章 生生错过了

    龚老太太与龚太太听得顾笙来拜见，都是又惊又喜。
    龚老太太一见顾笙就嗔道：“你这丫头，打知道你们回了石竹起，就一直在等着你来了。谁知道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还当你已经忘了我老太婆了呢！”
    龚太太也笑道：“虽然知道赵相公和赵娘子这次是衣锦还香，肯定忙得很，但还是盼着你们能早点儿来，谁叫我们出门一趟实在不方便？总算今儿把人给盼到了。”
    顾笙忙笑道：“我们算什么衣锦还乡，就回自己的家而已，太太快别笑话儿我了。我也很记挂老太太和太太，可打回来便一直不得闲，所以直到今天才来请安拜见，真是不该，老太太和太太千万千万见谅。”
    龚老太太与龚太太自然不可能真生气。
    寒暄一阵也就笑起来，“我今年托你这丫头的福，腿脚真是利索多了，三月里还去了城外踏青，四月里还去走过一趟亲戚呢。晚上睡得也好，之前梅雨季节时都睡得好，真是太舒坦了！”
    “打知道赵相公中了府试案首，别说我家老爷了，我们都欢喜疯了，赵相公这可是为咱们全石竹都争了光。谁知道，赵相公还连院试案首都抱了回来，成了多年以来最年轻的小三元。这下别说我家老爷了，府台大人都高兴得紧，夸奖了我家老爷好多次呢！”
    顾笙照例谦虚以对，“也是老太太自己心态好，才能恢复得这么好，如今就看冬天您的腿是个什么情况了。我给您配的药还是要坚持吃、坚持泡，不过应该可以减量了，我待会儿给您诊个脉后再看吧。”
    “太太过奖了，全靠龚大人的指点栽培，不然我家相公也未必能有今天，我们都感激龚大人和您得紧……”
    顾笙从来都不卑不亢，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秀才娘子，相公还直接考的小三元，将来注定前途无量，却仍不见半分自满自大。
    龚老太太是本就喜欢她，龚太太也是对她印象极好，如今越发存了交好的心思。
    整场会面自是宾主尽欢。
    等到半下午，龚大奶奶也抱着孩子过来了，龚太太便让丫头们上了几样点心几样水果来，大家围坐了吃下午茶。
    龚太太这才问起顾笙柳芸香和赵秀来，“怎么没带了柳太太和赵姑娘一起进城来逛逛？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们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柳太太肯定更加的年轻精神足，赵姑娘也越发的漂亮了吧？”
    顾笙笑道：“家里还有一些事呢，家母和妹妹实在走不开，等她们忙完了，一定让她们来拜见老太太和太太。”
    龚太太笑道：“居家过日子就是这样，看起来没什么事儿，其实可费时间和精力了，难怪柳太太走不开。不过赵相公这般出息，她如今也是时候享清福了。”
    顿了顿，“赵相公好像今年才二十吧？可真年轻，长得又好，人品也好，赵娘子实在好福气。赵姑娘今年多大了，至多也就十五六吧？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长得也跟花儿一样。”
    顾笙听得心里一动，龚太太已经两次提到阿秀了，莫不是，又想给阿秀保媒了？
    因忙笑道：“舍妹上半年满的十六整，还真是一个女儿家一生里最好的时光。可惜很快就要留不住了，别说家母和我相公了，连我想到，都觉得好生舍不得呢！”
    龚太太一惊，“赵娘子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赵姑娘已经……定了人家了？什么时候的事呀？”
    她居然都不知道，硬生生让人给捷足先登了？！
    龚太太的次子今年府试倒是过了，幼子却没能过，至今仍连个童生都不是，要说亲便委实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毕竟他只是幼子，将来家业分不了多少，只能靠自己努力，偏自己眼下又没能出人头地。
    且龚家在寻常百姓看来已是大户、官宦人家了，可在真正的大户人家和官宦人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正好赵晟不但考了府试案首，连院试案首也一并拿下了，注定已是前途无量。
    龚太太便又想到了赵秀，就算赵家门户是低了些，赵姑娘本人也的确有所欠缺，但有一个小三元哥哥，便什么欠缺都足以弥补，足以忽略不计了。
    说不定，将来三个儿媳里，反倒是赵姑娘娘家最得力，日子最好过呢！
    龚太太心里有了决定，便有些焦急的等待起顾笙登门来。
    好歹当初赵相公的县案首也是她家老爷点的，她家老爷还指点过赵相公。
    如今他出人头地了，柳太太母女且不说，他们夫妻俩却肯定要来拜见的，到时候她正好暗示一下赵娘子，想来赵娘子一定会很高兴。
    两家这门亲事，不就成了？
    却不想，人倒是终于等了来，赵姑娘却极有可能已经定了亲！
    顾笙已笑道：“老太太和太太都不是外人，我就不瞒您们了。舍妹的确已经有人家了，就是县里李府的大公子李天青，也是我家相公的同窗。这次府试和院试，他都跟我们一起的，我相公就近了解过他的人品德行后，觉得很是不错，年龄也相当，便起了心把舍妹许配给他。”
    “等回来后，征求过家母的意见，家母也觉得很不错。李公子请示过家里父母的意见后，李老爷李太太也很赞成这门亲事。前几日李家便请了媒人登门提亲，两家已是交换过生辰八字，只等合过八字后，李家就正式下聘了。”
    龚太太听得赵秀果然已经定了亲，定的还是李天青，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只差眼前一黑。
    这下她要怎么办，可再往哪儿给小儿子寻这么个样样都合适的姑娘去？
    早知道，她当初就该直接把亲事定下的。
    那时候只要她开了口，相信柳太太也好，赵相公也好，肯定都会一口就答应。
    结果愣是让她犹豫来犹豫去，总觉得赵姑娘配不上她小儿子，总觉得会委屈了她小儿子，生生把这么好一门亲事给错过了，生生让小儿子错过了能有个小三元、前途无量大舅子的机会，——老天爷这不是捉弄人吗，她可往哪儿弄后悔药去？

 第325章 没这个缘分

    顾笙见龚太太脸色都变了，忙笑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给您诊个脉吧？”
    总不能就因为不能为阿秀保媒了，便被打击成这样吧？
    龚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强笑道：“我没事儿，就是乍然听得赵姑娘已经定了亲，有些惊讶罢了。咳，我之前不是就跟柳太太说过，想为赵姑娘保媒吗？现在正好手上有了非常合适的人选，却不想，赵姑娘已经有人家了。可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稍迟一步就晚了。”
    顾笙笑起来，“之前家母是打算要把舍妹多留两年的，谁曾想缘分忽然说来就来了？那也只好顺其自然了。多谢太太还想着这事儿，我们只能辜负您的美意了。”
    龚太太却是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憋屈。
    明明就是她先看中了人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而已！
    以致连强笑都笑不出来了，“缘分就是这样，可能迟迟都不来，也有可能忽然就来了，谁也说不准的。不过李公子不是之前跟赵相公，咳，有过过节吗？好像他还是李老爷李太太过继的嗣子，李老爷本来是有儿子的？那将来赵姑娘进了门，怕是……，柳太太和赵相公都那么疼赵姑娘的，怎么就不说多考虑一下呢？”
    哼，那李天青拿什么跟她儿子比，又是本家又是嗣父母，嗣父母家里还本来就有儿子的，真是想起来就一团糟，她要是有女儿，才舍不得把女儿往这样的人家嫁！
    顾笙见龚太太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倒是仍没往龚太太是有意聘赵秀做自己的儿媳上头想。
    只当她是两次要为赵秀保媒都没成，觉得失了面子。
    忙笑道：“那算什么过节，不过就是一场误会，解开也就好了。李家也的确有些复杂，但李公子人品德行真的都不错，家母见过李太太后，觉得李太太也是个和善的，所以才会同意这门亲事。辜负了太太的好意，只能下次来拜见时，当面请罪了。”
    龚太太还想再说，“李太太我见过，可称不上和善，李老爷更是人品败坏，不然年初也不会连官儿都丢了，这样的人家……”
    可结不得亲，还不如趁现在还来得及，把亲事给退了，省得以后后悔也迟了！
    一旁龚老太太直接打断了她，“李太太我也见过，怎么不和善了？明明就又和善又能干，你还曾感叹过她真是可惜了，这么快就忘了？李公子的人品德行才顾丫头也说了，他们都就近了解过几个月，觉得是个好的。再加上人家的才学，一次就考中了秀才，这门亲事哪里不好了，要我说，好得很！”
    又不着痕迹瞪了龚太太一眼。
    总算让龚太太彻底醒过了神来。
    木都已经成舟了，她就算说得赵娘子回去，让柳太太和赵相公把与李家的亲事退了，难道自家还真能再与赵家结亲不成，让李家知道了，会怎么想怎么说？
    万一再起了报复之心，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自家的脸面可就真是丢大发了！
    龚太太忙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再次挤出了笑容来，“娘，我也不是说这门亲事不好，这不是太喜欢赵姑娘了，巴不得能有个这样的女儿。又想着赵娘子不是外人，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吗？”
    说着看向顾笙，笑容就要自然多了，“赵娘子，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着与我们家交好的是你们夫妇，柳太太赵姑娘我也都喜欢。便下意识站到了你们这边的立场来想问题，这一带入女方，可不就得多挑剔了？”
    “其实这门亲事也算不错了，李公子年轻有为，将来跟赵相公一样，肯定前途无量；将来赵姑娘也多是与李太太相处，只要李太太喜爱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等你们两家定了下聘，再商量好婚期后，可得告诉我一声，将来我肯定是要给赵姑娘添妆，还要去喝喜酒的。”
    顾笙见龚太太总算恢复了正常，松了一口气，暗忖亏得龚老太太是个明白人，龚太太养气功夫也算到家。
    她笑道：“太太也是关心我们家，关心舍妹，我自然明白太太的心。其实家母事先也犹豫过的，这不是之前我们村儿摆流水席为我相公庆祝时，李太太也同李公子一起去道贺了吗？家母与李太太深入的了解后，觉得李太太是真和善，李太太也说了，一定会拿舍妹当亲女儿一般待，家母才下定了决心的。”
    说完又一笑，“等将来办喜事时，欢迎老太太、太太和大少奶奶都去喝喜酒啊，那我们家就真是风光了。”
    龚太太脸色差点儿又要控制不住了，“之前李太太还亲自去过你们村儿呢？”
    顾笙点头，“是啊，同了李公子一起去的，李小姐也去了，让我们全家都好生惊喜。当日段师爷还特地去与李太太打过招呼呢。”
    龚太太简直想骂人了。
    这段师爷也真是的，怎么回来后也不说与她说一声，那她看中的儿媳，便不会让人捷足先登了！
    可转念一想，她就算知道了，难道还能自降身份，也亲自去李家村贺喜不成？
    李太太现在可不是官太太了，便她仍是，身份上也是及不上她这个县令太太的……看来是真的没这个缘分啊！
    龚太太只得笑道：“看来李太太是真喜欢赵姑娘，那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女儿家出嫁后，与丈夫相处的时间，其实还有与婆婆相处得多，只要婆婆疼爱，便有的是好日子过了。就像我吧，因为我们家老太太疼爱，我这些年的日子可都没的说！”
    龚老太太笑道：“几时没的说了，这些年你里里外外的操心，可受了不少累。尤其以前我腿不好时，脾气也不好，总是给你脸色瞧。好在托顾丫头的福，我现在脾气好多了。所以不止我该感谢顾丫头，你也该感谢。”
    说完看向顾笙，“今晚你就留下吃饭吧？前头你们大老爷肯定也要留你相公吃饭的，正好了。”
    顾笙忙笑道：“今晚怕是不成，我们这趟进城来，除了拜见大老爷和老太太、太太，其实还有一件事顺道要办……”

 第326章 后悔散不去

    龚太太正想转移话题，闻言忙笑道：“是什么事顺道要办呢，再要办事也不能不吃饭不是？”
    顾笙一想龚大人知道了，龚太太和龚老太太自然也知道了。
    何况赵森都敢做了，她也怕家丑不可外扬不成？
    便没隐瞒，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说了一遍，“……累得我们族长老叔公都快七十的人了，还要又是车又是船的奔波，今晚不好生陪他们吃顿饭，好生安顿他们歇下，我们夫妇心里都过意不去。只能等明儿老叔公他们先回去了，我们再来叨扰了，我们夫妇还要在县里逗留几日的。”
    听得龚老太太与龚太太都是又惊又骂，“得什么样的畜生，才干得出这样连自己亲爹都杀的事儿？简直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简直就是猪狗不如，这样的畜生，非得砍了他的头，还要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来世做猪做狗才是……不，砍他的头也太便宜他了，就得让他活着受罪，把什么罪都受遍了，再让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等顾笙稍后提出告辞时，婆媳俩便都没再挽留了，“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办正事要紧，等办完了咱们再慢慢儿吃也是一样的。”
    顾笙遂笑着又客气了几句，“多谢老太太和太太体恤，等我们忙完了，立刻来拜见，到时候老太太和太太可别嫌我们吵才是。”
    由龚大少奶奶送了出去。
    龚老太太这才说龚太太，“你刚才怎么回事儿，人家欢欢喜喜的定亲，你非要说那些风凉话，人家招你惹你了？谁让你当初非要顾虑这，顾虑那，不先下手的，现在知道后悔了？迟了！”
    龚太太小声道：“我哪知道会这么快，明明柳太太就说了，想多留赵姑娘两年的。他们家跟咱们家比起来，也的确差了些，这量媒量媒，也不止女方需要，男方一样要考虑不是？毕竟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肯定要慎重再慎重的。”
    龚老太太道：“人家比咱们家差哪里了？一家子都是正经人，个个儿能干勤快，就算当初略差些，日子也肯定会越过越好的。果不其然人赵相公就中了小三元吧？你就知道看旁的，不知道看人。只要人好，旁的算什么，迟早总会有的。”
    龚太太越发羞愧了，“娘，我现在都知道了，可知道也晚了呀。老三的亲事可怎么着呀，我看来看去，都没有比赵姑娘更好的了，总不能真给他娶个商户女吧？早知道，我就该一早就告诉您，一早问您的意思的，有您把关，事情肯定早就成了。”
    龚三公子的亲事自然不可能龚太太一个人说了算，只龚大人一直公务繁忙，她做了决定后，便先与龚老太太说了。
    龚老太太对赵秀印象本就极好，再想到顾笙，哪有不同意的？
    比龚太太还要上心，只不过刚才在顾笙面前，没表现出太多来而已。
    可惜再上心，也已来不及了……
    龚老太太道：“你一早就肯听我的了？怕还是要嫌他们家门户低，赵姑娘这儿不好那儿不足吧？算了，事情已经这样，就别想了。只能说明咱们老三跟赵姑娘没这个缘分吧，等他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龚太太嘟哝，“问题他的缘分什么时候才到？他开了年可就十七了，我马上又要忙老二娶亲的事，短时间内还顾不得管他……那李天青到底有什么好？差我儿子可差远了！”
    龚老太太没好气了，“人家一次就能考中秀才，你儿子却至今连个童生都不是。只凭这一点，人家就比你儿子强多了，还差远了，你还真是癞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呢！这话你最好别再说了啊，不然我就要骂人了！”
    龚太太忙小声应了：“我知道了，不会再说了。也就是事情太突然了，我才会这么惋惜的，等我过两天，想转了就好了。赵姑娘是长得好，人也不错，但那一身的乡气没个三两年，可脱不了。”
    “柳太太居然还是和离了的，之前咱们谁想得到？说起来到底还是不好听。家里还出了那样的畜生，另两个肯定也不是好的，不能结亲，反倒是好事了……”
    话没说完，已让龚老太太怒声打断了：“娶不到人家做媳妇，你就这样贬低人家，让人听了去，会怎么说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干的这叫什么事儿！我可告诉你，待会儿出了我这屋子，你就把这些话都忘了，谁也不许再说。明儿见了顾丫头，你也高高兴兴的，别再东说西说。”
    “你是敢保证，咱们家以后不会有人生病了？还是敢保证将来赵相公不会飞黄腾达，你老爷不会求到他名下？明明处得好好的关系，就因为几句话给坏了，你才真是后悔也迟了！”
    龚太太精明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事出突然，一时接受不了，钻了牛角尖，才会说这些话的。
    让龚老太太一骂，也就醒转了，红着脸道：“我也就是当着娘的面儿才说，当着老大媳妇我都不说的。亏得娘点醒我，我都明白了，不会再说了。”
    只心里的后悔终究还是散不去。
    尤其之后她又见了一次赵秀，明显感觉到赵秀由内而外的气度都不同了后，就更后悔，更意难平了，——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顾笙因事先就与赵晟约好了，谁先忙完，就直接去客栈，大家在客栈里回合。
    等出了县衙后宅，便直接去了黄掌柜家的客栈。
    不想赵晟与三叔公他们还没到。
    黄掌柜两口子乍然瞧得顾笙，都是大喜过望，“今儿起来真的喜鹊一直在门外叫个不停，可一上午都没什么好事，我们还以为，喜鹊肯定是弄错了。没想到，竟是应在这里，应在了赵娘子这个求也求不来的贵客上。赵娘子快请进，快请进。”
    “赵相公怎么不见，是忙别的事儿去了吗？嗨呀，赵相公真的太厉害了，府试案首院试案首都是他，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吧？托赵相公的福，我们家的生意一直都好得很，今晚赵相公赵娘子可一定要赏脸，让我们好生款待一下二位才是！”

 第327章 刺配琼州

    顾笙这么长时间没见黄掌柜夫妇，如今再见，也觉得挺亲切。
    寒暄问好一番后，笑道：“我们今天是来县里办事的，还一起来了我们族里的一位老叔公和几个族兄弟，晚上应该至少要三间房，黄掌柜，没问题吧？……没问题就好。酒菜也不能要你们破费，就看着整治一桌，等我们走时，再一并结账啊。”
    黄掌柜夫妇还要客气，“结什么账，赵娘子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旁人家求还求不到您二位去吃住，肯来我们这儿，就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还要收钱，成什么人了，不是自己折福呢？”
    见顾笙坚持，“那不行，再大的人情也没有白吃白住一辈子的。何况还不只是我们夫妇两个，还有其他人呢，我们带人来你们也不肯收钱，时间一长，你们还做不做生意了？就这么定了啊。”
    只得先应下，“那等赵相公赵娘子离开时再说吧。”
    然后由黄娘子带了顾笙上楼去定房间。
    等顾笙定好房子，再梳洗了一番，赵晟带着三叔公他们也到了。
    至于赵森，已不见人影，应该是被关进县衙大牢了。
    顾笙忙引了大家去房间里，“这间屋子不临街，掌柜娘子说晚上最是安静，就三叔公您住吧。小栓哥根生哥他们的屋子在隔壁，我们在另一头，但都在一层楼上，凡事都能有个照应。”
    赵晟则笑道：“这里是我和我娘子每次来县里都住的地方，跟掌柜一家都惯熟的，很安全也很方便，三叔公和众位哥哥只管安心吧。”
    三叔公直点头，“这地方一看就不错，今晚大家都好生睡一觉，明儿就可以安心回去了。也好让阿晟你安心忙你的正事去，县太爷拿你当自家晚辈待，你也得好生敬着县太爷才是。”
    赵晟笑着应了，“三叔公放心，我心里都知道。您和哥哥们先梳洗了，歇一会儿吧，晚上咱们再好生吃一顿，总算是把事情了了。”
    “就是，事情总算了了，今晚大家可以安心吃安心睡了……”
    等小二送了热水来，三叔公的孙子开始服侍起他梳洗，顾笙与赵晟便也回了他们屋里去。
    顾笙这才问赵晟，“龚大人怎么判的？不刺配三千里以上，都是便宜了那个畜生！”
    一面递了拧好的帕子给赵晟，“你也洗洗。”
    赵晟好生擦了把脸，再把手洗了，才道：“龚大人最重孝道的，岂能便宜了他？气得当场便让人打了那畜生二十棍，要不是见他浑身是伤，怕直接打死了，还得多打二十棍。然后判了刺配琼州，明日就押解上路。”
    顾笙解气道：“龚大人真是打得好，也判得好。不过琼州在哪里，南方吗？”
    不会就是以后的海南吧？
    赵晟点头，“说就是一路往南，非常的偏远，还蚊虫瘴气横行，反正是个‘好地方’！”
    顾笙心里有了数，“那就好，知道他以后都再好过不了，我就放心了。龚大人还说了什么没？今天你是为公事才去拜见的他，回头怕是还得登门拜见一次才是。我都跟龚老太太和龚太太说好了，回头要再去拜见的。”
    赵晟道：“肯定要再去拜见的。不过我打算到时候拉了李兄一起去，大家现在把关系处好了，总不是坏事。肯定李兄也好，龚大人也好，都愿意的。”
    顾笙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到时候肯定要跟你们分开拜见，饭也肯定要分开吃的。倒是龚太太今儿瞧着好像又想为阿秀保媒，我只好先把阿秀已跟李公子定亲的事说了，结果龚太太就有点儿不高兴的样子。”
    赵晟挑眉，“是吗，娘不是之前就婉拒过龚太太的好意？那笙笙你岂不是受委屈了？”
    顾笙失笑，“哪就至于受委屈了，龚太太修养到家，很快就好了，龚老太太也一直很和善。没办法，谁让咱家阿秀那么好，一家有女百家求呢？”
    “可不是，真是便宜他李天青了……”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又休息了一会儿。
    见时辰不早了，便让黄娘子备了酒席，再请了三叔公上座，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动了。
    次日吃过早饭，三叔公便带着自家孙子和小栓哥等人，先坐船回赵家村去了。
    顾笙与赵晟在码头送走了人，也没闲着，径自去了李府拜见。
    李太太很是惊喜，“赵相公赵娘子什么时候来的县里，怎么也不说使个人来说一声？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还跟我和阿青这么客气不成？”
    李天青也笑道：“我是算着赵兄这几日要来县里了，没想到已经来了。”
    换来李太太的一嗔，“还赵兄呢，该叫舅兄了！”
    李天青霎时红了脸，他倒是早就想叫了，这不是怕叫了后，赵兄……舅兄会恼他吗？
    果然赵晟笑道：“没事儿，等正式下聘了再改口也不迟。倒是伯母别这么见外了，叫我阿晟吧。”
    又问李老爷在哪里，“也该当面拜见一下李伯父才是。”
    虽然他很不想见李老爷，李老爷也肯定不愿意见他，但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李太太的想法跟赵晟差不多，根本不想他去拜见李老爷，没的白听那老不修的叨叨个没完，甚至被他恶心；说不定还会碰上李天保，又是一重恶心。
    可赵晟第一次登门，两家还马上要正式结亲了，不去拜见委实说不过去，回头倒成赵晟的不是了。
    李太太只得吩咐李天青，“阿青，你带了你舅兄去见你父亲吧。你父亲身体不好，就见上一面，略说几句话，便还带了你舅兄回来，中午就咱们娘儿几个吃就是了，反正也没有外人。”
    赵晟与李天青便起身行礼，拜见李老爷去了。
    顾笙这才笑着问李太太，“怎么不见李小姐？”
    李太太笑道：“我拘了她做针线呢，待会儿就过来了，我们娘儿俩先说话也是一样。这些日子柳姐姐和阿秀都好吧？我好生记挂她们，更想念那日在你们村里的安静与悠闲，巴不得明儿就能再去一次呢。”
    “只要伯母愿意，随时都可以去的，我们全家都欢迎的很……”

 第328章 护短的精髓

    顾笙与李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李宛满脸是笑过来了，“娘，赵娘子来了，您怎么也不说让人去叫我？虽然做针线重要，但帮您款待赵娘子更重要不是？”
    又给顾笙行礼致歉，“我来迟了，赵娘子千万见谅。柳伯母和阿秀都好吧？”
    李太太不由好笑，“要你帮我款待赵娘子呢，想偷懒你就直说，回头再跟你算账。”
    顾笙也笑道：“李小姐不用客气，我又不是外人，大家随意些的好。我娘和阿秀都挺好的，就盼着李伯母和你什么时候能再去我们家呢。”
    李宛闻言，越发笑得眉眼弯弯，“我也想去得很，就是我娘成天忙不完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空了。”
    “总会有机会的。伯母别客气了，也直接叫我笙笙吧，李小姐若不介意，也可以这样叫我。”
    “那笙笙嫂子你也别叫我李小姐了，叫我阿宛吧……”
    很快，李天青带着赵晟回来了。
    李太太看两人神色间倒是没有异样，忙问道：“阿青，见着你父亲了吗，他怎么说？”
    李天青笑道：“见着父亲了，他很高兴赵兄来拜见，让我一定要好生款待。之后我见他老人家脸色有些不好，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就带着赵兄先告退了。”
    赵晟也笑道：“李伯父还勉励了我呢，李伯母只管放心吧。”
    才怪了，李老爷一见李天青和赵晟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对着李天青，是瞪着他那双明显因为酒色过度，而浑浊肿胀的眼睛直接开骂，“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呢，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她郁雨竹！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你既然非要死皮赖脸的给我当儿子，就该尽到自己做儿子的本分！不然就趁早给我滚蛋，我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稀罕你呢！”
    对着赵晟，则是阴阳怪气，“原来是赵案首呢？看来赵案首考运还真不错，不但能点县案首，还连府试案首、院试案首也能点，这考运，我是真不服也不行了。希望你以后乡试和会试也能有这份考运吧，可惜乡试和会试看的都是真实力了！”
    赵晟直接把这话当‘勉励’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那我可就承伯父吉言了。等将来我金榜题名时，一定好生感谢伯父。到时候伯父可就双喜临门了，不但有李兄这么出色的儿子，还有我这么出色的姻侄，肯定人人都羡慕。”
    又问怎么不见李天保，“难不成去县学念书了？是该努力了，总不能过两年当大哥的都金榜题名了，当弟弟的还连个童生都不是，那说起来就真是不好听了。”
    把李老爷气得个倒仰。
    不好对赵晟动手，便抄起一旁的茶盅，向李天青砸了过去，“不孝的东西，你是来请安，还是来气我的？惹毛了我，就去省城找学政大人，革了你的功名！”
    幸得让赵晟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随后更是拉了李天青便走，“李兄你怎么回事，连‘小受大走’的道理都忘了？知道你孝顺惯了的，但也不能愚孝不是，真由得自己被砸个头破血流，回头你让人怎么说李伯父？明儿你又还怎么去拜见龚大人呢？”
    就当没听见后面李老爷的暴怒一般。
    哼，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若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当初过继根本成不了。
    现在李兄已是秀才，整个李家甚至李氏一族以后都得指望他，就没更什么可怕了，傻了才站在原地任个无才无德的老不修砸呢！
    ——赵晟跟顾笙待久了，也学到了顾笙无条件护短的精髓。
    虽然李天青才拱走了他家的小白菜，好歹也是自己人了不是？
    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为老不尊的老不修的气。
    郎舅两个路上并没就此事特意沟通，但只消对个眼色，也足够达成默契，在李太太母女和顾笙面前避重就轻，轻描淡写了，省得她们听了生气。
    李太太却仍心里有数了。
    那个老不修怎么可能很‘高兴’赵相公来拜见，又怎么可能勉励他？
    肯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不能继续喝他的酒，玩儿他的女人呢？
    看来得再给他弄两个女人回来，还不能是良家，得往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去寻，才能把他缠得死死的，休想再恶心人了！
    李太太心里恼怒着，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笑着与赵晟道：“既然已经拜见过你伯父了，那我们也可以安心说话儿了。正好今儿秋高气爽的，要不我们去后院逛逛吧，我们家肯定不能跟你们那儿的青山绿树比，好在花园也勉强能看。等逛累了，我们午饭就摆在花园的亭子里吧。阿晟、笙笙，你们怎么说？”
    赵晟与顾笙当然笑着说好，“客随主便，我们但凭伯母安排。”
    正好可以替阿秀先熟悉一下李家的环境了。
    于是一行人便一起去了李家的后花园。
    景色的确还不错，也有那么大，跟赵家村的阔朗和自然风光比起来，又是另一番风味。
    赵晟惦记着先与李天青交换意见，让他同意赵秀能迟个一两年再嫁，先还陪着李太太顾笙她们一起走动说笑。
    渐渐便与李天青落在了后面。
    李太太也没多想，只当他们是不耐烦听女人家的闲话，遂笑着继续与顾笙介绍，“笙笙，前面就是阿青的院子了，虽然也有五间正房，但将来人一多，肯定就不够住了。”
    “所以我呀，打算尽快再在旁边起三间屋子，也学着你们家那样铺上地板，保证阿秀进门后，能住得舒舒服服的。”
    这是李太太当婆婆的对赵秀的疼爱，顾笙当然要道谢，“这院子已经够大了，伯母还生怕委屈了我们家阿秀，她能遇上您这样的婆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太太摆手笑道：“我不过将心比心罢了，阿秀是个好孩子，我也的确舍不得委屈了她。就是我们家人少，我就盼着她能早些进门，趁现在我精力还行，也能先在家务上好生带带她。就是不知道柳姐姐和你们当哥哥嫂子的，舍不舍得了？”

 第329章 要回京了

    顾笙当然舍不得，但也不能直说。
    便只笑道：“我娘也好，我相公也好，肯定都是舍不得的。但一想到阿秀是来过好日子的，好像又没那么舍不得了。不过这事儿我和我相公说了都不算，得我娘说了才算，只能回头再给伯母答复了。”
    李太太倒也不是非得顾笙马上表态。
    忙笑道：“我也有女儿，非常能理解柳姐姐的心情。这也就是我的想法，具体怎么着，大家慢慢儿商量吧，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顾笙笑着点头，“李伯母说得对，自己人凡事都有商有量的，以后日子想不越来越好都难。”
    另一边，李天青听了赵晟的要求后，心里是直叫苦。
    还以为国丧一满，他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却不想，舅兄根本不肯他今年就娶赵姑娘进门，非要他至少再等一两年，——他这是什么命？！
    可一想到他十有八九很快就要去省城念书了，把赵秀娶进门，就得放在家里，让她一个人面对陌生的一切，他又于心不忍；把人一起带去省城，应该也是不现实的，母亲待他是真没的说，他同样不忍心她失望。
    关键舅兄还说了，赵姑娘年纪还小，至少也得过了十八岁，将来生育才能容易些……
    李天青到底还是答应了赵晟，“我会尽量与我母亲说，尽量征得她同意的。她也不是想怎么着，就是太喜欢赵姑娘了，家里里里外外的事，也希望能有个得力的帮手。”
    赵晟见李天青如此上道，很是满意。
    遂笑着也让了一步，“等我们去了省城后，我娘得了闲，会带了阿秀时不时来县里小住的。到时候李伯母一样可以指点教导她，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用给她们安排住处，就让她们住黄掌柜那儿挺好的。”
    李天青这才也笑了，“那我有把握能说服我母亲了。”
    心里却仍忍不住哀嚎，想要娶到自己的心上人，怎么就这么难？
    顾笙与赵晟在李家吃了午饭，又坐了一会儿，赵晟再与李天青约好，明儿一早便一起去拜见龚大人后，夫妻俩便告辞了。
    李太太再三挽留不住，只得让李天青好生把人送了出去。
    夫妻俩便一路回了客栈去。
    等梳洗完，懒洋洋的歪在了榻上，才交换起各自与李太太、与李天青的对话来。
    顾笙先道：“李太太很明确的与我说了，希望阿秀能早点进门，不过我先给拖住了，说我俩都做不了主，肯定得先问过娘的意思才成。李公子怎么说的？”
    赵晟笑道：“他还算乖觉，我把情况一说，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说会尽量说服李太太的。算他对阿秀还有几分真心！”
    顾笙松了一口气，“他既答应了，应该会做到的，上次他不就说到做到了？人家这可不止几分真心，十分都不止，足足十二分了，你这大舅子就别挑剔了。”
    赵晟道：“我哪有挑剔了？我也投桃报李了，说李太太若想指点教导阿秀，以后娘可以时常带了阿秀到县里来小住，我也很够意思了好吗？”
    顾笙挑眉，“是吗？那的确够意思了，就看李公子能不能说服李太太吧，明天就能知道了。”
    “嗯，明天在县衙外回合时，就能知道了。”
    “若实在说服不了李太太，我觉着，也可以先成亲，以后再圆房。李太太当婆婆是真不错了，特意跟我说，要怎样给阿秀他们加盖房子，怎样布置呢，跟娘这个绝世好婆婆都差不了多少了。”
    “可这样一来，娘就得一个人住在村里了，我实在不放心。把娘也带去省城吧，又实在不方便，我也怕她身体吃不消。”
    “倒也是。那还是等明年秋闱后再说吧……”
    夫妻俩说着话，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
    裴诀过来了，“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你们去找我，阿晟你怎么回事儿呢？弄得我在家里好生无聊。”
    赵晟忙笑道：“我们去李家拜见李太太了。你不是一堆的事等着要忙吗，这么快就忙完了？”
    裴诀吊儿郎当道：“反正一天也忙不完的，我着急也没用，索性不着急了。对了，龚大人怎么判的那个畜生？……刺配琼州？琼州……是不是是在极南边，又热又烤，蛇虫瘴气横行呢？龚大人判得好！”
    赵晟笑道：“我和笙笙也觉得判得好，那畜生就等着生不如死吧。几千里光走路都要走死他了，何况他还戴着枷锁镣铐的，这会儿肯定已经半死不活了。”
    “什么意思？”裴诀听得皱眉，“我怎么听着，像是那畜生已经被押解上路了？我还没跟押送的衙役打招呼呢，这不是太便宜他了！”
    顾笙笑道：“哪用得上阿诀哥大材小用。这可是趟苦差事，两个押送的衙役被点中了，已经恨那畜生恨个半死了，就算不打招呼，路上也肯定会好生‘照顾’他的。何况赵晟还打了招呼，给了点儿银子，已经够了，实在用不上阿诀哥这把牛刀了。”
    裴诀这才哼哼道：“好么，亏我还想好了，要怎么当着那畜生的面儿，好好演一回财大气粗的纨绔恶霸，把他气死呢。结果压根儿不给我机会。”
    赵晟听得好笑，“这机会要来干嘛，他也不配。我都懒得去看他那副落水狗的样子，阿诀你就更犯不着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也还没吃，正好一起吃了……”
    等稍后吃上了饭，裴诀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与赵晟顾笙道：“我可能，要回京了……”
    赵晟忙关切道：“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不让你回京吗？”
    裴诀冷嗤，“的确不让我回京，可他以为他是谁呢！就像阿晟你以前说过的，那又不是他的京城，他哪来的资格不让我回京？我想回就回！”
    说着吐了一口气，“听说我祖母情况又不好了，今年都未必能撑过。当年我这条命终究是她保住的，我若不回去见她最后一面，送她最后一程，就怕将来……会后悔。所以近期内，我应该就要回京了，也不知道这一去，会是什么情况，又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第330章 同意推迟婚期

    赵晟等裴诀说完了，才道：“阿诀你既怕自己将来后悔，那就回去，别的事错过了还有可能补救，这事儿可是补救不了的。至于回去后会是什么情况，你也先别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反正无论如何，都先照顾保护好自己，只要你人能好好的，别的都是次要的。”
    顾笙也道：“阿诀哥，你直接把他们当空气，那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再伤害不到你。真当你多稀罕那破爵位，破家产呢，你还这么年轻，谁就敢说，你将来不能凭自己的本事挣下一份家业来？你先无欲无求，自然也就无畏了。”
    裴诀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才沉声道：“我不是怕他们，我就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你们，舍不得伯母，舍不得现在的生活……”
    顾笙忙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都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赵晟接道：“就算你暂时回不来，我们也不是不能去京城找你，到时候一样能再见。所以别想这么多了，婆婆妈妈的都不像你了，我还是更喜欢嬉笑怒骂，张狂恣意的你。”
    换来裴诀的白眼，“我什么时候张狂恣意了？我满心都是舍不得，结果你倒好，根本一点儿舍不得都没有。看来平时说我是你最好的兄弟，根本就是骗我的！”
    赵晟忙笑着叫屈，“我可没骗过你啊，我明明也很舍不得你走的。好吧，我不能再内敛了……阿诀，我最好的兄弟，我舍不得你走，你别走好不好？就算要走，也带了我一起去，我一时一刻都不要跟你分开……唔……”
    话没说完，已让裴诀直接塞了个鸡腿到嘴里，一脸的嫌弃，“噫，快别恶心人了，你还是继续内敛吧。”
    顾笙笑着附和，“就是，赵晟你还是继续内敛的好，杀伤力真的有点儿大。”
    顿了顿，“那阿诀哥，你已经定好出发的日子了吗？钟妈妈他们是不是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裴诀点头：“是要跟了我一起回去，正好去给我母妃扫墓。至于出发的日子，最迟应该就是月底了，我看能不能再抽点儿时间，去当面向伯母辞个行，再吃几顿伯母亲手做的饭菜吧。不然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了。”
    他必须得先储存足够的温暖，回了京后，才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所谓的亲人。
    也才能让自己尽可能坚持下去，不会轻易就被打倒！
    赵晟忙拿下嘴里的鸡腿，道：“我明日和李天青约了去拜见龚大人，那就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去吧？”
    裴诀“嗯”了一声，“行，就后日吧。钟妈妈就不去了，在家收拾行李箱笼。”
    “正好现在天气凉快了，可以让娘多给你们准备点儿路菜，钟妈妈不去也一样能吃到。等过些日子你们回来时，再让娘给你们做更多好吃的……”
    一直到天黑透，裴诀才带着几分醉意，回了家去。
    赵晟这才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阿诀这一趟回去，会不会有危险？他那个狗屁父亲根本就容不下他，他继母继弟就更不用说了。哪怕他根本就没想要那个家里的爵位和家产了，谁让他占了嫡长子的位子，那他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我是真担心呀！”
    顾笙的担心也没少多少，道：“我都在怀疑，他祖母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这根本就是个陷阱了？知道阿诀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祖母，就特意拿他祖母的安危来引他上钩。要不，咱们劝阿诀哥别回去了？”
    赵晟摇头，“劝不住的，阿诀都说了，怕自己将来会后悔。哎，我都想随了他一起去了，不然天远地远的，通个信都不方便，真有个什么事，等我们知道时，黄花菜都凉了！”
    顾笙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明显不可能的，我们都不可能随了阿诀哥一起去，他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说着咝了一声，压低声音，“也不知道大皇子现在在京里怎么样了？他知道阿诀哥回了京，应该会尽可能护着阿诀哥吧？”
    赵晟摊手，“这谁能知道？现在只能希望，是我们杞人忧天了。不过阿诀也不是软柿子，可以由得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我们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嗯，阿诀哥武艺不错，人也聪明，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我们安心等着他回来就是了。”
    只是话虽如此，夫妻俩一整晚还是因为担心，都没能睡好。
    好在次日在县衙外一见到李天青，就有好消息，“我母亲同意若明年真有恩科，就等我秋闱后，再与柳伯母商议婚期了，舅兄舅嫂这下可以安心了。”
    李太太听得李天青居然主动要推迟婚期，再是豁达，也免不得心里不痛快了，觉得李天青实在没把她这个母亲当回事儿。
    她都已经一再的退让，也自问做得够好了，还想她怎么样？
    再说她也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他们夫妇以后好！
    李天青便悄悄儿与她说了明年可能要开恩科的事，“所以我才想去省城念书呢，省学的夫子同窗都是全省最好的，时间这么紧急，我光自己努力哪里够？肯定还得有名师益友。”
    “母亲对我恩重如山，我是真的很想明年也能一举得中，为母亲增光添彩。将来还要为母亲挣凤冠霞帔回来，让母亲享不完的福，还望母亲能成全我这一片心。”
    李太太还是第一次听说明年可能开恩科的事。
    得知是顾笙打布政使府上听到的，那肯定八九不离十，立时顾不得生气了。
    举人与秀才之间的差距，说只有一级，实则大了去了。
    说句不吉利的，只要李天青能考中举人，就算以后中不了进士，也足够他们李家在石竹再横着走几十年了！
    那当然不用急着成亲了，不是白白耽误时间吗？
    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旦开了荤，也肯定日日都会想着，耽误的就不是时间，更是精力了……
    李太太虽略有些不满定是赵晟对李天青说了什么，李天青也是，眼里心里就只有岳家。
    但在秋闱这样的大事面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人家肯告诉这样的机密，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李太太遂一口就应了李天青的请求。

 第331章 会说就多说

    顾笙与赵晟听得李太太同意推迟婚期了，都是心下一松。
    两家是结亲不是结仇，能这样有商有量的达成共识，当然最好了。
    赵晟因笑道：“李伯母实在心胸宽广，为人厚道。请李兄回去一定告诉她，我们全家都感激她的宽容，这份善意，我们全家都记在心里了！”
    顾笙跟着补充，“本来该去当面道谢的，但明儿一早，我们就得赶着回去，因为有突发情况。只能等忙过这几日，再登门道谢了。”
    正好到时候他们也该出发去省城了，临行前道别加道谢，一举两得了。
    可惜阿诀哥跟他们大半不同路，不然还可以过些日子再分别。
    李天青是个聪明人，见夫妻俩没说是什么突发情况，便也没多问。
    只笑道：“我回去一定转告我母亲。但也请舅兄舅嫂不必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为了我们好，为了两个家好，大家的初衷都是一致的就够了。”
    说得顾笙笑起来，“妹夫会说话，就多说一点。”
    李天青先要谦虚，“舅嫂太过奖了，我哪里……”
    忽然反应过来，顾笙叫他是叫的‘妹夫’，立时红透了脸，但眼角眉梢的欢喜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他可算是等到这一声‘妹夫’了！
    念头闪过，李天青忙又看赵晟，这舅兄可没舅嫂这么好说话，不会立刻阻止舅嫂吧？
    却见赵晟只是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了顾笙一眼，再看着他哼笑，显然并没有阻止顾笙的意思，笑容就越发的大了，差点儿没忍住让顾笙也会说，就多说一点……
    等赵晟和李天青去了前衙拜见龚大人，顾笙便也去了县衙后宅拜见龚老太太和龚太太。
    龚太太今儿对着顾笙，比上次还要热情些，“还当赵娘子要过几日才忙完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忙完了。正好今儿有上好的肥螃蟹，中午赵娘子可要多吃一点啊。”
    又笑道：“我家小孙子因那日有赵娘子帮着揉了一回肚子，这两日都是吃得好也睡得好，赵娘子这医术真个是没谁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顾笙忙笑着谦虚，“小少爷本来就好好儿的，只是略微有些凉了肚子，可当不起太太这么说。太太再要客气，中午我可就不好意思敞开了吃螃蟹了。”
    心里止不住的狐疑，龚太太这么热情客气，不会还想为阿秀保媒吧？问题她都明白告诉她，阿秀已经定亲了……
    龚老太太倒是一如既往，笑呵呵道：“中午顾丫头你只管敞开了吃，多着呢。可惜我不能吃，只能干看着。”
    顾笙道：“老太太可以吃点儿蟹黄的，任何东西只要不过量，其实都能吃。等吃完了，下午我再仔细给您检查一下腰和腿，看要不要扎针吧。”
    说着轻笑一声，“反正我都跟我相公说好，今儿一整日都要在老太太、太太这里混饭了。他有本事让大老爷留下晚饭一并吃，那就最好；若没那个本事，晚饭可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可不是，哪能让赵相公自己想法子。方妈妈，你去外面告诉老爷跟前儿的三宝一声，就说老太太和我要留赵娘子吃了晚饭再回去，让老爷也务必留赵相公吃了晚饭再回去。”
    顾笙笑道：“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
    反正龚大人身上值得赵晟和李天青学习的地方多着呢，郎舅俩能与龚大人多相处半日，肯定不是坏事。
    中午的主菜自然便是螃蟹了，顾笙果然没有客气，引得龚老太太也吃了好些蟹黄，饭也比平常多吃了半碗。
    下午，顾笙给龚老太太揉了腿扎了根，还给龚太太也把了脉，开了张调养的方子。
    直到吃过晚饭，才由龚太太给派了车，带上几包礼物，回了客栈去。
    赵晟已经先回了客栈，都梳洗过了。
    一见顾笙便笑道：“还说笙笙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龚老太太和龚太太就这么喜欢你呢，把你留到现在。”
    顾笙得意道：“那是，也不看我是多么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开玩笑，龚老太太平日闲得无聊，难得有个人去，当然说不完的话了。妹夫也已经回家去了？”
    赵晟哼哼，“妹什么夫，还没成亲呢，就妹夫上了。”
    顾笙好笑，“你不肯我叫妹夫，当时怎么不反驳我？不反驳我就是默认了，我当然要这么叫了，反正也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难不成是内人？”赵晟呵呵，“反正一天没正式成亲，就一天不是我妹夫，一天是外人！”
    顾笙翻白眼儿，“我说某人拿乔也要有个度，就你有妹妹呢？这世上有妹妹的人多了去了，你得意什么……不过也该你得意哈，虽然有妹妹的人多了去了，有阿秀这样漂亮能干妹妹的，却不多。”
    “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龚太太，阿秀已经有人家了？今天看她居然还想给阿秀做媒的架势。也不怪你得意，我也挺得意的，说明咱们阿秀的确优秀嘛。”
    赵晟就勾了勾手指，“想知道龚太太之前想给阿秀保媒的人是谁吗？想知道就……嗯……”
    说着努起嘴巴。
    顾笙呵呵，“我还真不想知道，反正阿秀和妹夫的亲事定了，阿秀心里也从头到尾只他一个，我知不知道，都没区别了。”
    见赵晟很是坚持，“不行，笙笙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但你必须先……嗯嗯……”
    只得凑上前假笑着敷衍了他一下，“现在总成了吧？……还不够诚意？再拿乔我真不听了啊！”
    赵晟才抱怨道：“本来就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嘛……好好好，我说我说，笙笙你别走。昨儿不是说好，今天见了龚大人，我也要当面谢一下龚太太的好意吗？谁知道龚大人却笑着说，龚太太本来想为阿秀保媒的不是别个，正是他们家的三少爷，也就是说，龚太太本来是属于阿秀做自家儿媳的。”
    “啊？”顾笙惊讶。
    随即便都明白了，“我是说龚太太的态度怪怪的，这下就都对得上了。”
    赵晟笑道：“龚大人说，龚太太见过阿秀后就挺喜欢的，只是想着娘说过要留阿秀两年，便没着急。谁知道这一不着急，就让李天青给捷足先登了。还特意说了李天青，说阿秀肯定是个好姑娘，让他一定要好生珍惜呢！”

 第332章 好一头老黄牛

    顾笙又捋了捋，龚太太见过赵秀后就挺喜欢？
    那她倒是没看出来，应该印象是还行，但要做自己的儿媳，还是嫌不够的吧？
    不然上次就算柳芸香婉拒了龚太太，她肯定也会再接再厉的。
    显然当时是嫌赵秀出身太低，家里也太穷了，配不上自家的儿子。
    可等赵晟中了小三元后，赵秀也跟着水涨船高，情况自然不一样了。
    只是这回由不得龚太太嫌弃不嫌弃了，她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虽然顾笙对龚太太一直以来印象都不错，龚老太太更是个慈祥明理的老太太，但顾笙这一刻还是生出了“昨日的我你爱理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的感觉来。
    就，还挺爽的。
    顾笙不由笑起来，“龚大人居然连这些话都告诉了你，还当着妹夫的面儿，看来是没拿你们当外人啊。这样也挺好，把事情大大方方就说出来，大大方方就揭了过去，省得将来万一产生什么误会。”
    赵晟也笑，“是啊，大大方方挺好的。不过也未必就是拿我们当自己人，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形，大家趁现在起就开始建立起交情来，总没有坏处的。”
    顾笙哼道：“所以你们考科举混官场的人就是心眼儿多呢，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忘想着你们的人脉交情，想着将来。难怪今天龚太太给我回了那么多礼，应该是龚大人发了话吧？”
    赵晟点头，“应该是。”
    顾笙道：“行吧，反正事情就这几个人知道，阿秀也有了好姻缘，我们也得了实打实的好处，就这么着了。我累了，得泡脚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赵晟很是识趣，“好的娘子，我这就给您打热水去，您稍等片刻啊……”
    次日一早，顾笙坚持结了账，便辞了黄掌柜夫妇，与赵晟赶往了码头。
    就见裴诀已在码头等着了。
    三人回合后寒暄几句，便上了船，踏上了回家的路，于日落时分，顺利到了家。
    柳芸香正要做饭，瞧得三人回来，又惊又喜，“阿晟、笙笙，你们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明后日呢。怎么阿诀也来了，家里的事都忙完了？”
    赵晟笑道：“我们忙完了，当然就赶着回来陪娘了。至于阿诀，他很快就要回京了，舍不得娘做的饭菜，特意过来再吃几顿，顺道给娘辞行的。”
    柳芸香听得裴诀要回京了，先是替他高兴，“阿诀，你爹肯接你回去了？肯定是你爹知道你不小了，特意接了你回去，要给你谋好前程，再娶个好媳妇了，真是太好了！”
    继而便不舍起来，“那你这一回去，下次想再见你，不是得不知啥时候去了？”
    裴诀忙笑道：“伯母放心，不会等太久了。我是回去探望我祖母的，等我祖母身体好了，我就会回来，到时候伯母便又可以见到我了，可别嫌我烦才是。”
    “我怎么可能嫌你烦，我巴不得你天天都烦我呢……”
    等大家都进了屋，顾笙因始终不见赵秀，问柳芸香，“娘，怎么不见阿秀？”
    柳芸香往外努了努嘴，“在那边呢。她爹病了，她放心不下，这几天大半时间都待那边的。”
    赵晟闻言，忙道：“娘，爹怎么会病了的？这几天一直都病着吗？那我也过去瞧瞧。”
    柳芸香撇了撇嘴，“怎么会病，你说呢？当然是气病的，担心病的了。哼，都要杀他了，还担心那畜生被刺配去了琼州后，会受什么罪，是不是这辈子真只能死外头了。畜生不杀他，杀谁呢？再是亲生，他先不仁了，就别怪我不义，败家子没良心、畜生不如的东西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赵晟一听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片刻才道：“爹这不是自找罪受呢？就算是亲父子，也要讲缘分的，何况可不是他对不起那畜生，是那畜生对不起他。我得好生说说他去。”
    说完便起身先出去了。
    柳芸香也不叫他，只问顾笙，“笙笙，琼州远吗？倒是听三叔公他们说很远很远，但具体有多远，他们都说不上来。”
    顾笙道：“的确很远，在极南边，又热又晒，蛇虫瘴气横行，一个不小心就会死翘翘。反正那畜生休想再有好日子过！”
    柳芸香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听说那畜生还被县太爷打了二十板子，真是打得好，也好让剩下那几个瞧瞧，不然还真以为以往是我们在吓唬他们呢！”
    顾笙笑道：“我也说打得好。都知道龚大人是个孝子，他这不是往龚大人的枪口上撞呢？”
    娘儿俩又说了几句话，柳芸香怕裴诀饿着了，“我先给你们做饭啊。等明天起来，再做些方便带了路上吃的东西，给阿诀你带上。”
    起身往灶房去了。
    顾笙便也让裴诀先自己待会儿，“反正阿诀哥不是外人，自己怎么自在怎么来啊。”，往灶房给柳芸香帮忙去了。
    快吃饭时，赵晟与赵秀都回来了。
    赵秀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精神还行，“四嫂，阿诀哥。”
    赵晟看起来心情也还不错，应该已经说过赵铁生，后者也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顾笙与柳芸香都懒得问，只笑着招呼大家吃饭，“都快洗手，洗干净了开饭。”
    “先说好，今天的鸡腿都是阿诀的啊！”
    “伯母您快别这样，那我可真不走了……”
    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临睡前，顾笙还是问了赵晟赵铁生的情况，“说通了吗？这种事，除了他自己想通，别人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赵晟道：“爹也不算是想不开，就是受打击过度了，也实在没法不担心。说当爹娘的都是这样，就算割自己的肉给儿女吃，也心甘情愿。我给好生说了一通，父为子纲，那样畜生不如的儿子还惦记着干嘛？真正孝顺的儿女，也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割肉给自己吃。他说保证不会了，还说很尽快好起来，且看吧。”
    顾笙没有说话，只暗自撇嘴。
    真是好一头富有牺牲精神的老黄牛呢，之前怎么对着她婆婆母子三人时，没有这种精神？
    可他想牺牲是他的事，有本事别连累其他人，别给其他人添麻烦！

 第333章 亲爹找上门

    次日起来做早饭时，顾笙才告诉了柳芸香李太太同意推迟婚期之事，“……昨天居然忘记告诉娘了，娘现在能安心了吧？”
    柳芸香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粥，一边笑道：“的确能安心了。李太太李小姐再好，又怎么能跟自己家里比。能让阿秀多留一两年，就一两年吧，往后她可再别想有这样的日子过。”
    又道，“笙笙你是怎么说服的李太太，阿晟不会说话，肯定都是你的功劳。”
    顾笙笑起来，“相公都不会说话，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会说话了。还真不是我的功劳，是他与李公子说了，李公子去与李太太说的。李公子也算难得了，咱们阿秀没看错人！”
    柳芸香如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一听到李天青便满脸是笑，“阿青的确是个难得的，之前我还那样不看好他，谁知道他比我想的要好百倍都不止。”
    顾笙笑道：“他敢不好吗，咱们阿秀抢手着呢，他要敢不好，随时换了他！娘，还要添柴吗？”
    柳芸香忙道：“不添了，等灶里的柴烧完慢慢煨着就够了。笙笙你去歇会儿吧，我来拌凉菜，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你也是，昨天赶路肯定累了，怎么也不说多睡会儿？”
    “让相公起床的声音吵醒，就再睡不着了。他和阿诀哥跑步应该也快回来了，我去迎迎他们，让他们小声点儿，别吵醒了阿秀吧……”
    等顾笙出了家门，才站了片刻，果然就看见赵晟和裴诀满头是汗的回来了。
    “笙笙，你怎么站在大门口？”
    “当然是等你们了。你们小声点儿，别吵醒了阿秀，她这几日可累坏了。”
    “跑出了一身的汗可真舒服，还是村里好啊……”
    三人说着话，进了家门。
    上午，赵晟与赵秀又去看了赵铁生一回，回来后兄妹俩瞧着心情都还不错，应该是赵铁生没再学林黛玉了。
    顾笙与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芸香随即还给大家都分派起任务来，“阿晟，你带了阿诀去后山找找，有没有早冬笋可以挖了。我想给阿诀做两坛腌笋带上，干笋子没有新笋子嫩，能有新的最好了。”
    “笙笙，你力气大，打糍粑就交给你了啊。”
    “阿秀，你给我切肉，我得往你顺三婶家找头菜去……”
    全家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中午饭都是凑合吃的。
    弄得裴诀很是过意不去，“伯母，真用不着给我准备那么多。我是舍不得您的菜，但更舍不得的还是您，是全家人，只要能跟大家一起住两天，我就满足了，吃的其实还是次要的。”
    柳芸香却嗔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的怎么能是次要的？你就别管了，我也没打算给你做多少，撑死十天半个月的……阿晟，你陪了阿诀去逛会儿吧，别让他在这儿碍我们的事了。”
    “是，娘。”赵晟便应声拉着裴诀走了。
    阿诀这一去，说是等他祖母好了就回来，但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形，大家什么时候时候又能再见呢？
    他们全家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阿诀的不舍，让他知道，不管他去了哪里，都还有他们全家牵挂着他了。
    一直忙到快傍晚，柳芸香才把该腌的都腌上，只等明天做进一步的加工了。
    顾笙见她累了，便笑道：“娘，晚上我们又吃烤肉吧？也省得您再受累。”
    赵秀立刻笑道，“我去拔葱和姜，再摘些菜叶回来啊……”
    正说着，就听得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家里的狗也开始叫起来。
    随即还听得顺三婶的声音，“柳大姐，家里来客人了，柳大姐……是一位好生体面的老爷……柳大姐，阿晟，快出来吧……”
    柳芸香与顾笙赵秀都是面面相觑。
    客人？好生体面的老爷？
    他们家几时有这样的客人了……
    娘儿仨忙出了灶房，就见从堂屋出来的赵晟也是满脸的狐疑，“娘，您知道是什么客人吗？”
    柳芸香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到。估计八成是来找你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家人遂忙出了家门。
    就见门外已围了好些族人和同村人，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惊叹与艳羡，就像见到了、见到了天神下凡一般！
    都至于吗……柳芸香腹诽着，正好顺三婶又叫她，“柳大姐，客人就是这位老爷了，说是来找阿晟和阿晟媳妇的。阿晟、笙笙，你们认得这位老爷吗，嗨，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阿晟你和裴公子都还差点儿，怕不是天上的神仙吧？”
    柳芸香便顺势往人群的中心看了过去。
    下一刻，不由也倒吸起气来。
    这也太、太好看了吧，难怪大家都这个反应，原来是真的挺至于的！
    还是赵晟咳嗽一声，先开了口：“这位爷，我就是赵晟，但我不记得我见过您，不知您忽然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才让柳芸香回过了神来，忙跟着道：“客人，我儿子都不认得您，您确定真是来找他的，不会认错了人吧？”
    反正她不认识这位客人，既然阿晟也不认识，那肯定就是弄错了。
    男子却并没回答母子俩，而是早已看向了赵晟旁边的顾笙，越看便越是激动，眼睛都红了，“宝儿，真的、真的是你吗？爹终于找到你了，爹终于找到你了！”
    顾笙自然也早看见了对方，毕竟对方存在感实在太强。
    心里莫名就涌起了一股很奇异的感觉来，激动、委屈、怨恨、伤心……可谓是百感交集。
    而这些感觉，在她之前见唐三夫人时，从来都没有过。
    再结合对方虽然一看就风尘仆仆，衣裳头发其实都略显凌乱狼狈，但依然无损其出众容貌与气度的皮相，顾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原主真的是兴庆大长公主的孙女、唐三夫人的娘家侄女。
    眼前这一位，自然也就是原主的亲爹，曾经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容子毓了！
    赵晟不是顾笙，当然体会不到她此刻的心情，不知道她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但容子毓张口就自称顾笙的‘爹’，曾经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他也听过了。
    再看顾笙的神色，可不像对方纯粹是个陌生人的反应。
    赵晟一瞬间也什么都明白了。

 第334章 爹对不起你

    赵晟明白过来后，立刻换了态度，“这位爷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应该才赶了很远的路吧？天也快黑了，不管我们是不是您要找的人，您既来了我们家，就是有缘。且请屋里去坐着歇会儿，吃点儿东西后，大家再慢慢说吧。”
    又朝众族人、同村人拱手，“大家都散了，忙自个儿的去吧。回头弄清楚了，肯定不会瞒大家的，都散了啊……”
    容子毓的随从也一眼看到了顾笙。
    可不就是他家小姐吗？
    想到容子毓这一年多以来，为了找到女儿吃的苦流的泪，随从的激动比起容子毓本人来，也是不遑多让。
    听得赵晟的话，立刻激动的附和道：“多谢大家了，等我家老爷和小姐相认叙旧后，再好生答谢大家啊，多谢了！”
    众族人、同村人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的。
    天神怎么就‘爹’上了？
    ‘宝儿’又是谁？
    听得随从的话，终于都恍然大悟了。
    原来这不是天神，而是来找女儿的，且听起来，阿晟媳妇，就是那位女儿了？
    众人一时间都忍不住议论起来：“是说阿晟媳妇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原来人亲爹就长得跟神仙一样，难怪呢！”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真是越看越像，一看就是亲父女。”
    “是哈，太像了！那阿晟媳妇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了？难怪又漂亮又能干，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当初不是说阿晟媳妇是得罪了太太，才会被弄得又哑又残，卖到咱们这山旮旯来的？原来不是呢……”
    赵晟简直头疼。
    容……大爷的随从他多什么嘴呢？
    笙笙想不想认爹都还是未知，就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了，回头万一笙笙不打算认，可该如何是好？
    反正他肯定是无论如何，都要站在笙笙这一边的……
    赵晟想着，只得开口打断了众人，“众位叔伯婶婶哥哥嫂子，我们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大家都先回吧，等弄清楚了，肯定不会瞒大家的，都回吧，回吧……”
    柳芸香也忙压下心里的震惊，勉强笑道：“是啊，大家都先回吧，我们得先招呼客人了，可顾不上招呼大家，都回家吃饭去吧，啊？”
    众人见母子俩都发了话，虽仍满心的好奇，只想留下继续看热闹。
    但总不能强留，惹恼了母子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只能三三两两的都散了。
    赵晟这才对容子毓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爷，请屋里坐吧。”
    容子毓仍定定看着顾笙，激动得不止眼泪落了下来，整个人也是直发抖。
    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再等不到这一天了，没想到，终究还是让他等到了，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可惜与他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笙脸上一直都很平静。
    哪怕她心里的百感交集一直没散去，——她知道那肯定都是属于原主的情感，原主也显然对容子毓这个亲爹感情极深，才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让她感受到她的情绪。
    但顾笙面上始终没有表露出来。
    容子毓在顾笙的平静下，终于也渐渐平静了些。
    颤抖着声音道：“宝儿，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姑姑说，你心里有怨，我都明白，都是爹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都是爹不好，是爹对不起你，你再怨爹都是应该的……”
    顾笙见他说着说着又激动了起来，幸好倒是一直站在原地，没上前来，可能是近乡情怯？
    只得咳嗽一声，开了口：“看来您就是唐三夫人所说的那位容老爷了。您既大老远找来了我们家，也没有门都不让您进的理，请先进屋吧，有话进屋后再慢慢说也不迟。”
    “宝儿，我……”
    容子毓还要再说，女儿怎么怨他都是该的，就像妹妹说的，如今他也只能一点一点的把女儿的心给焐热回来了，就不信一辈子都焐不热了！
    赵晟已打断了他，“容老爷，我娘子都说了，有话进屋后再说。您要实在不肯进，就趁早回吧，大家这么一件小事都谈不拢，后面的话肯定也是谈不拢的，何必白白浪费时间！”
    虽然这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岳父了，看起来感情也不像作假。
    赵晟还是对容子毓生不出多少好感来。
    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让她遭遇了那样的不幸，算什么父亲，又算什么男人！
    总算容子毓还有点儿眼色，见顾笙与赵晟都不高兴了，到底没再多说，只道：“那，就先进屋去吧……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晟没先应他，而是吩咐柳芸香和赵秀，“娘，您和阿秀烧水做饭去吧，也好让客人洗一洗，吃点儿热饭热菜。正好还有一间空屋子，就收拾了，给客人今晚先住下吧。”
    待柳芸香应了，“知道了，这就去。”
    又与裴诀道：“阿诀，你先上楼去吧，回头再跟你细说。”
    裴诀满肚子的疑惑，但其实，该猜到的也已经猜到了，倒也不是很急于想求证。
    遂也应了，“嗯，那我先上去了，有事儿你就喊一声，我马上就能下来。”
    赵晟把大家都先打发了，才又对容子毓做了个“请”的手势，“容老爷，请吧。”
    随即握住了顾笙的手。
    立刻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就越发的心疼了，笙笙心里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好在顾笙立刻回握住了他的手，还笑着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赵晟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夫妻俩与容子毓一起进了堂屋，彼此落了座。
    赵晟又到门口，让赵秀泡了茶来，“寒舍简陋，条件也有限，只能委屈容老爷将就一下了。”
    容子毓的确觉得赵家太简陋太贫穷了，虽然他家也是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远非赵家这条件能比的。
    想到女儿这一年多以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的，他的心便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
    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道：“无妨，我能找到宝儿，旁的都不重要。”
    说完立刻看向顾笙，“宝儿，爹知道你受委屈了。爹保证以后绝不会了，以后爹一定十倍百倍的补偿你，谁也休想再伤害你半分，爹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分开了！”

 第335章 您带不走她

    总是原主的亲爹，看样子对原主也是真的疼爱，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到了，可见他有多么的急迫。
    顾笙还是不能太冷漠了。
    遂迎上容子毓的目光，道：“您既已经见过唐三夫人了，就该知道，以前的事我都已经忘了。所以，您不用这么难过，也不用这么自责，反正我都想不起来了，对我来说是好事，对您来说也是好事。”
    容子毓闻言，心里却更难过了。
    他当然已经先见过唐三夫人了。
    从他收到了唐三夫人打发人快马加鞭送去的信，知道找到了女儿后，他是什么都顾不得，连要进宫给先皇太后哭灵守灵都顾不得，直接留下一封书信，便轻装简从赶了来。
    却不想，他终于赶到时，女儿已先离开了，回了她如今的“家”。
    听他妹妹说来，女儿还把以前都忘了，跟以前也大不一样了。
    容子毓还是只顾着欢喜。
    只要能找到人，忘了从前就忘了，跟以前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反正只要真是他的女儿就好！
    他立刻又快马加鞭赶到了石竹来。
    可此时此刻，听完顾笙的话，确定她的确已经把从前都忘了，对上他也再不复以前的乖巧爱娇。
    容子毓还是锥心的难过了。
    怎么可能是‘好事’，他的女儿都不记得他了，曾经父女之间那些美好的回忆，她都一起给忘了，怎么会是好事！
    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艰难开了口，“宝儿，你真的想不起爹了，真的连爹也一起忘了个干干净净吗？真的就，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顾笙见他满脸的哀伤，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儿。
    但她不是原主，别说现在了，这辈子只怕都没“想起来”那一天了。
    便只是道：“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您到底是不是我父亲，我也不能确定。要不，您住几日就回去吧，我有我自己的日子要过；您也还年轻，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何必非要为难自己，就活得轻松一点吧。”
    想来原主就算有怨，还是盼着自己的亲爹后面几十年能过得好的。
    容子毓却又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重新开始？我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我哪来的资格重新开始？宝儿，爹知道你肯定还是有记忆的，只是你心里太恨太怨了，才会不肯认爹的！”
    “没关系，你不肯认爹就不认吧，只要爹确定，你就是我的女儿就够了。等我们回去后，我一定十倍百倍的补偿你，再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与伤害。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想起以前，会愿意认爹的！对，我们明天就回去，回去就好了！”
    顾笙对容子毓的自说自话很是无语。
    她同意了要跟他一起回去吗？
    他好好征求她的意见，她都不会同意了；何况还是他自作主张，问都没问她一句，便直接做了决定，她当然更不可能听他的了。
    也是好笑，既然那么爱女儿，还没发现她与他的亲女儿，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
    可见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完美的脸，就不会再给他脑子了……
    顾笙腹诽着，正要说话。
    赵晟已先沉声道：“容老爷，除非我娘子亲口说她愿意跟您回去，否则您带不走她的，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容子毓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赵晟了。
    对这个“女婿”，他当然是不满意的，觉得哪哪儿都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既是事实，也有“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的因素在。
    但就算他不满意，也得承认，赵晟比他想象的好了太多，真要配，也算勉强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再想到女儿之前的亲事肯定是不成了。
    容子毓沉吟片刻，终于道：“我要带自己的女儿回去，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但看在你对我女儿还算真心的份儿上，看在这些日子以来，你没有真委屈了她的份儿上，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赵晟气笑了，“您的女儿？谁能证明这是您的女儿？我娘子叫顾笙，户籍也在我家的户籍上，您只要敢强带她走，我就敢报官，说您拐带良家妇女，您信不信？”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除非我娘子亲口说愿意跟您回去，否则您带不走她！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娘子，你愿意跟他一起回去吗？”
    顾笙也有些生气了，直接道：“当然不愿意。都不能证明是不是我父亲，说不定根本就不是，根本就是骗人的，我傻了才跟他一起走呢！”
    容子毓又气又难过。
    满脸的难以置信，“宝儿，你真的就、就怨恨爹到这个地步吗？爹事先真的不知道，爹要是知道，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肯定要阻止你祖母……肯定要护好你的。你就真的不能原谅爹，不能再给爹一次机会吗？”
    顾笙叹了一口气，看在原主的份儿上，决定再好好跟他说一说。
    “我不是怨恨您，不肯给您机会，我是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那么惨痛的事，您真的希望我想起来，以后都活在痛苦与怨恨里吗？那您确定您是真的疼我，疼自己的女儿？”
    “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我相公您也看见了，这么优秀，对我又是这么的真心。我婆婆和小姑您刚才也看见了，同样拿我当亲女儿亲姐姐。我真的过得很好，哪怕我就是想起了眼前的事，也没打算要改变现在的生活，还是会继续这样生活下去的。”
    “您确定真的还要带我走，我不肯也要逼我肯吗？那我可不会客气了，反正我一点都想不起以前的事，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怕人说的！”
    容子毓却仍是难以接受，“这叫什么好，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你还差点儿就……以前你的丫头都比你现在过的日子好十倍百倍，你的日子好在哪里了？”
    “好宝儿，乖宝儿，你就跟爹回去，让爹好生补偿你吧？你实在舍不得你……舍不得这家里的人，把他们都一起带上就是了。爹保证再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与伤害了……”

 第336章 羞愧难当

    顾笙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大通，仍是白说的。
    就算看在原主的份儿上，也没法不耐烦了，“容老爷，您跟令妹还真是一脉相承，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你们说了算就够了？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跟您走，您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的好！”
    赵晟跟着冷笑，“容老爷，您带了我娘子回去后，打算怎么安顿她呢？还是把她安顿在大长公主府，好让令堂再一次毒哑她的喉咙，再折断她的双手，把她卖到更偏远的地方去吗？”
    “您别告诉我，您都见过唐三夫人了，还不知道曾经有那样可怕惨痛的事在她身上发生过！那您带了她回去后，怎么敢保证，她这辈子不会再遭遇第二次那么可怕的事了？”
    “再来一次，她可就未必能有这次的好运。您也这辈子把全天下都翻过来，也再找不到她，只能与阴曹地府，才知道她又遭遇了什么，到底有多惨了！”
    容子毓的脸迅速的由红转白，一下子血色都褪了个干净。
    他的确还没想过把女儿带了回去后，要怎么安顿她。
    他一路上都只顾着高兴，只顾着心疼与愧疚了，还把自己见到女儿后，会是什么情形的无数种可能都想过了。
    就是没想过，等把女儿接回去后，要怎么安顿，应该是他潜意识里，便逃避去想这个问题；想的都是只要他们父女重逢了，便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吧？
    可现在，在赵晟的冷笑和质问下，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把宝儿带回府里肯定是不行的，母亲就算嘴上说着她已经知错了、后悔了，但她尊贵强势了一辈子，一辈子就没服过软，怎么可能真知错了？
    充其量，也就是在他的以死相逼之下的权宜之计，只怕也是吃定了，他肯定这辈子都找不到宝儿了。
    那宝儿回去后，她肯定还是容不下的。
    他也不敢再冒险了，经历过这次的父女只差生离死别后，他一丁点儿的险都不敢再冒了！
    他搬出府去跟宝儿一起住，同样不现实。
    那总是他的亲生母亲，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又只有他一个亲生孩子，他就算再恼再怨她，也做不到那么狠心。
    且说句不好听的，一旦母亲有个万一，他们家转眼就要土崩瓦解，母亲肯定还是活得越久越好的。
    再何况，宝儿对外早就已经“病死”了，不在了，纵然回了京，他又该给她一个什么身份，往后彼此以什么身份往来呢？
    赵晟见容子毓半天都不说话，又是一声冷笑，“容老爷怎么不说话了？是终于想起您根本就没地方安顿我娘子，终于明白过来，就算再来一次，您一样护不住她了？那你凭什么让她跟您回去，我又凭什么答应她跟您回去？”
    “我不知道您是因为什么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什么苦衷不苦衷，疏忽不疏忽的，我也不想听。我只知道，谁敢伤害我娘子，无论他是谁，我都敢跟他拼命，拼上自己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娘子！”
    容子毓越发羞愧难当了。
    他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他根本就不配做宝儿的父亲！
    赵晟再接再厉，“您知道当初我娘子有多惨吗？瘦得只剩皮包骨，双手都断得扭曲了，喉咙里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她被我娘遇上之前，她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到现在我都不敢去想，一想就要疯！”
    “她遇上我娘时，也是惨不忍睹，女人都妒恨唾骂她，因为她漂亮；男人都……一个漂亮女人落到那样的境地，会遇上什么情况，您不会想不到吧？要不是我娘带了她回来，她会被谁带回去，会落得什么下场，我同样连想都不敢想！”
    “这些事，您那尊贵的母亲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还是敢做？不就是因为知道您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吃定了您不敢把她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吗？您不会至今还没反省过，令堂狠毒要占六成的原因，您的自以为是却又没有那个本事，至少也要占四成原因吧！”
    就算极有可能是岳父又怎样，笙笙不愿做的事，一样休想勉强她。
    笙笙不好说、懒得说的话，也由他来替她说！
    容子毓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赵晟不敢去想当初宝儿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他又何尝敢想？
    尤其在听妹妹说了宝儿当初手残声哑的遭遇后，他就更不敢去想了。
    可他不想，并不代表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就不存在！
    容子毓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没脸再看赵晟，只能看向了顾笙，哽咽道：“宝儿，都是爹对不起你，都是爹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爹现在不求你跟爹回去了。爹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确保你回去后，绝不会有危险与委屈，再带你回去。”
    顾笙心口钝钝的。
    原主的情绪这么浓烈，看来真的是父女天性吧？
    她想了想，才道：“您打算怎么把一切都处理好？那总是您的亲生母亲，又一辈子尊贵要强惯了的，您怕是根本没办法，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又是何必？不如还是回去，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继续过您的日子。将来若是有缘，大家自然还会再见，若缘分再深些，将来也不是不能当亲戚往来走动。您觉得呢？”
    她可不想去掺和别人家的事，也不想多出一群所谓的亲人来。
    能保持现在这种状态，最好了。
    容子毓哑声道：“我怎么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过日子，我的女儿受了那么多苦，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宝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祖母给你认错道歉，给你一个保证的！”
    顾笙有些想笑。
    原主这个爹，还真是很傻很天真，没办法，强势的母亲养出来的儿子，大多都是这样的。
    她咝了一声，“我有点好奇，令堂到底为什么这么容不下自己的亲孙女？她哪怕当初直接要了亲孙女的命，也好过那么狠毒的对她呀。到底令爱犯了什么错，或者说，碍了她什么眼？”
    实在迁怒，当年坏事时就该要她的命了，干嘛非要留到都养大了，再来动手？
    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第337章 细说当年

    容子毓见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顾笙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只当他跟唐三夫人一样，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耸了耸肩，“行吧，您不方便说就算了。我本来也只有一点好奇，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当然最好，不能满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子毓苦笑一声，道：“自家父女，有什么不方便的？宝儿你不是都忘了吗，爹怕说了，会勾起你不好的回忆，让你难过。既然你实在好奇，爹就告诉你吧。”
    说着长长吐了一口气，“当年，我与你母亲……早早就认识了，长大后便自然而然生了情愫。你祖母一开始不同意，她更属意宗室一位县主，后来因为我实在坚持，不得不同意了，我与你母亲，方得以顺利完婚。”
    “只是之后她一直对你母亲淡淡的，等你母亲进门几年，都只得一个你后，更是扬言要给我纳良妾。没想到良妾没纳，先出了另一件事，你母亲她，竟不是泾阳侯府真正的大小姐。而是她奶娘的亲生女儿，泾阳侯府真正的大小姐，早就不在了……”
    原主的母亲一直跟着她外祖父外祖母在外放的任上，三岁那年才因家里老侯爷重病，先让奶娘护卫等人护送回了京去。
    却没人知道，一行人半路遇上了山匪，护卫们都死了，奶娘的丈夫和泾阳侯府真正的大小姐也死了，只有奶娘抱着自己的女儿，藏得死死的，躲过了一劫。
    之后奶娘辗转进了京，才知道老侯爷病早好了，反倒她家夫人在随后回京的路上，因不慎染了风寒一病没了。
    奶娘便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平日都是夫人在照顾大小姐，小孩儿又一天一个样，老爷也好，少爷也好，只要稍微一妆扮，怕是根本认不出那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和妹妹吧？
    正好同行的人都不在了，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丈夫不在了，她也总要为自己母女谋一条生路。
    于是奶娘把自己的女儿教导妆扮一番后，回了侯府去。
    口口声声那就是大小姐，她为了保护大小姐，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都顾不得。
    然后，还真让她侥幸蒙混过了关。
    她女儿也因此得以顶着泾阳侯府大小姐的身份，锦衣玉食了十几年，长大后更是得嫁高门，夫妻恩爱，不但她自己，她的子孙后代都不用愁了。
    奶娘一边大是得意，一边又忍不住难过。
    唯一的女儿却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才是她的亲娘，自己到死都听不到她再叫自己一声‘娘’了，就算要先舍才能得，这舍也未免太大了！
    终于奶娘在自己病危前，没忍住把事情告诉了原主的母亲，只求临死前，能听她叫自己一声‘娘’。
    原主的母亲大是震惊触动，想到奶娘过去十几年来对自己的尽心竭力、毫无保留，到底还是含泪叫了奶娘‘娘’，让她安心的去了。
    可事情却不知怎的传到了兴庆大长公主耳朵里去，本就不喜原主的母亲，霎时更是变本加厉。
    在与泾阳侯府的老爷夫人们交换过意见后，两家达成共识，让原主的母亲过阵子就“病逝”，也好保全两家的颜面……
    容子毓越说声音越低，“这些事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你母亲知道后，也没有告诉我，而是拼命的给自己找起后路来。还真让她找到了，她在一场宴会上，眼见当时六皇子的嫡长子落了水，便奋不顾身跳下去，把人救了起来。”
    “六皇子妃因此对她感激不已，还把她引荐给了宫里的廖贵妃。那时候廖贵妃正当盛宠，你祖母也要哄着捧着，你母亲当然不用再‘病逝’了。之后，你还被、被先帝封了县主，赐婚给了六皇子的嫡长子，你母亲更是一时风光无两。”
    “可惜好景不长，也就一年多后，今上上了位，六皇子母子都成了阶下囚……你母亲选择了自缢，我看过她留下的书信，才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你母亲还留了话，只求你祖母能看在你好歹是亲孙女的份儿上，给你一条活路……”
    兴庆大长公主却是暴怒。
    要不是为了自家的未来，她怎么会容忍一个贱婢的女儿这么久？
    那般低贱的下人生的女儿，给她儿子当丫头都不配的，却成了她儿子的正妻，简直就是对她、也是对她儿子这辈子最大的侮辱！
    可惜容子毓知道了一切后，把原主看得很紧，兴庆大长公主总不能真一点不顾母子的情分了，原主才能安生的长大，一直到去年。
    “也是怪我，眼看六七年过去了，都安安生生的，便以为你祖母已经不恨了。正好宝儿你也快……出嫁了，廖贵妃与先帝六皇子是不在了，其他人却还在，婚是先帝亲自赐的，宗人府可一直记着，你自己也一直……盼着能嫁过去。我与你祖母商量后，便给你定了婚期。”
    “想着婚期一定，你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你祖母肯定不会再对你怎么样，我就放松了警惕，然后，谁知道就、就……”
    容子毓说不下去了。
    他当时为什么要放松警惕？
    他就该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刻，就该一辈子都提防着的，不就不会父女分离，宝儿也不会遭这么多罪了！
    顾笙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令堂的确因为令夫人，一直迁怒记恨着令爱的，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而已？呵，那她还真是挺能忍的。”
    关键原主这命运，不，该说她母亲的命运，还真是有够坎坷的，简直妥妥一本假千金逆袭记，只不过，假千金终究还是失败了，没能真正逆袭。
    还把烂摊子留给了自己的女儿，让自己的女儿承受了最终的恶果。
    容子毓木木的摇头，“这只是一方面。后来她才跟我说，她不想你嫁过去，本来我们家就够艰难了，你再嫁了过去，旁人只会将我们家和那一家子罪臣捆绑得更紧密，我们家就真是永世不得翻身了。她自己死不打紧，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孙也跟着一起去死。”
    “偏宝儿你很坚持，非要嫁过去……那就怪不得她不念祖孙情分，只能对你痛下杀手了。但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要你的命，所以……”

 第338章 感谢不杀之恩？

    “所以什么？”
    顾笙嗤笑，“所以我还该感谢令堂的不杀之恩了？也是，她要是当时就直接杀了我，我如今坟头草都几尺高了，现在哪还能站在这儿跟您说话？又哪来的机会体验残疾是什么滋味儿，哑巴是什么滋味儿。哪来的机会亲身经历什么叫生不如死？自然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知足，这么珍惜能拥有的一切了！”
    容子毓脸霎时涨得通红，“宝儿，你误会了，爹不是这个意思，也并没有要为你祖母开脱。她错了就是错了，你母亲都不知道、不能选择当年的事了，何况你？你只有更无辜的。她却那么狠心，我肯定要让她给你道歉，保证以后再不会的！”
    顾笙没说话。
    可能在容子毓看来，兴庆大长公主终究还是给原主留了一条命，原主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今天看来活得也还算勉强，便可以原谅了吧？
    也是，嘴巴虽然不能说话，手虽然残了，一辈子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是谁，再回不去家、见不到亲人了。
    但命的确还在，不管被卖到了哪里，卖给了谁，凭原主的相貌，活下去应该还是不难的。
    那兴庆大长公主便没有杀自己的亲孙女，便可以心安理得了。
    可顾笙知道原主的确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她这个外来的呀。
    且就算她看起来活得再好，那些伤害也的的确确发生了、存在着，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误会容子毓了，他的确没有替兴庆大长公主开脱的意思。
    可那又怎样，光道个歉，保证以后再不会了，就够了吗？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顾笙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替原主原谅。
    赵晟也觉得容子毓根本就是下意识在为自己的母亲开脱。
    本来儿媳就不是自己中意的了，竟然进门几年都没能生下孙子来，竟然还是个假货，换了谁能忍，能不迁怒的？
    她还把一家子都绑上了先帝六皇子的沉船，害了一家子，就更不能容忍了。
    至于那船是不是自家要上的，兴庆大长公主和家里其他人又在当中扮演过什么角色，若最终事成了，当然是大家的功劳。
    可既然事败了，自然都是儿媳的错！
    这就算了，她的女儿还非要嫁到罪臣家去，继续连累一家子，让一家子‘永世不得翻身’。
    那又怎怨得兴庆大长公主要痛下杀手，她也是不得已，也是有苦衷的，不是吗？
    赵晟想到这里，见顾笙仍不开口。
    索性自己道：“容老爷，您有没有为令堂开脱，您自己心里知道，也是您的自由。同样，我娘子选不选择原谅，选不选择跟您回去，也是她的自由。何况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能确定她就是您的女儿。”
    “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您也累了，就梳洗了吃点儿东西，好生睡一觉。等明天起来，就回去吧，我娘子说得对，大家若真有缘，以后总会再见的。”
    容子毓还想再说，“可宝儿的确就是我的女儿，我当父亲的怎么可能认错？我也没强求宝儿要跟我回去了，但……”
    顾笙打断了他，“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您什么都说了，我也没想起任何以前的事，说不定，我真不是令爱呢？您就先回去吧，等我哪天终于想起了，自然会去找您的。”
    至于那一天是哪一天，她可就说不好了！
    容子毓也立马想到了这一点，“那要是宝儿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或者想起来了，也坚持说自己没想起来，根本不肯去找我呢？”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正要再说。
    外面就传来了柳芸香的声音，“阿晟，饭菜快好了，热水也早烧好了，客人什么时候洗漱呢？要不，你先让客人洗漱了吃饭，有话等吃完了饭，再慢慢说也不迟？”
    赵晟立刻道：“娘，我马上带客人去洗漱，等客人洗漱完了就开饭啊。”
    说完对容子毓做了个“请”的手势，“容老爷请随我来吧。”
    顾笙则趁机扔下一句：“相公，我给娘帮忙去啊。”，先一步往灶房去了。
    柳芸香与赵秀都满脸的关切，一见顾笙进来，赵秀便先忍不住问道：“四嫂，那位老爷，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吗？你们长得倒是挺像的，不怪四嫂这么好看。那四嫂，你是不是，要跟他一起走了？”
    她舍不得四嫂，不想四嫂走，这次要真分开了，往后她可再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嫂子去？
    她四哥满眼满心都只有四嫂，四嫂就是他的命，往后又要怎么办？
    可四嫂的爹一看就是真正大户人家的老爷，四嫂家里还不知道得多尊贵，真要带她回去，他们家也肯定拦不住的……
    柳芸香的紧张与不舍比赵秀只多不少。
    等赵秀问完，自己也没忍住道：“笙笙，你如果要走，我们肯定不会拦着的。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好人家的女儿，现在果不其然，那位老爷一看就是豪门大户的老爷，你回去肯定日子比现在好过百倍都不止。”
    “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带了阿晟一起走？我没有旁的意思啊，我就是知道阿晟心里只有你，肯定打死也不想跟你分开。所以，能不能你去哪里，都带上他？他会继续努力的，等他将来中了举人，再中了进士，就不会辱没你，也勉强配得上你们家了……”
    顾笙见柳芸香说着都快哭了，故意道：“我带了相公走，娘舍得吗？阿秀也舍得吗？”
    柳芸香眼睛更红了，“我、我当然舍得，只要阿晟能好，你们能好，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顾笙打断了她：“娘，我不会走，更不会带了相公一起走。这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至亲，就算哪天真要走，我也要带了你们一起走，或者不能带你们一起走，也肯定会回来的。”
    柳芸香又惊又喜，“真的吗笙笙，你真的不会走吗？”
    顾笙笑起来，“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那也未必是我亲生父亲，我一点以前的记忆都没有，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退一万步，就算他是我亲生父亲，我都嫁给相公了，当然是相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了。娘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啊，阿秀你也是。”

 第339章 她只是她自己

    柳芸香与赵秀这才把心都落回了肚子里去，“太好了笙笙，我总算能安心了。我知道我这样想有些自私，可我真的舍不得你，也不愿自己的儿子失去这么好的媳妇。”
    “四嫂你放心，我们以后都会对你更好，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不会比你回去了差的！”
    顾笙失笑，“娘这算什么自私，您分明都是因为舍不得。您要是一点舍不得都没有，直接就让我走，那我才真要伤心，觉得自己失败了。至于阿秀你，打算怎么对我更好呢？我可等着了啊，要是不对我更好，我可不依的。”
    赵秀忙笑道：“四嫂等着看就是。四嫂肯定饿了吧，要不先吃点儿什么？我马上喂你。”
    “这表现还不错，继续保持，不但要让我饭来张口，还要让我衣来伸手啊。”
    “那就是四哥的事儿了，别找我啊……”
    说得娘儿仨都笑起来。
    正好容子毓由赵晟引着梳洗完，从盥洗房出来经过，听得里面顾笙的笑声，不由一阵恍神。
    他多久没听宝儿这样开怀的笑过了？
    不，宝儿自她母亲去后，好像压根儿就没开怀大笑过了。
    赵家虽然是穷了些，但她在这里，却是真的开心吧？
    赵晟见容子毓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想了想，才低道：“您应该很久没见令爱这么开心了吧？但笙笙在我们家，每天都很开心，因为我们都真心疼她、爱她。所以您尽可放心回去，她只会越来越开心，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
    容子毓沉默片刻，“就是因为这样，宝儿她才、才会选择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吗？你确定，她是真的都忘了，而不是……”
    赵晟道：“我确定她是真的都忘了。唐三夫人都能发现她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您难道还没发现？所以，就算她曾是您的女儿，现在也不是了。她只是顾笙，只是她自己，有权利有自由选择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想待在哪里，还望您明白。”
    容子毓不说话了。
    是他没有照顾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才会弄丢了她的，他现在哪还有资格要求她什么？
    因有容子毓这个第一次登门的外客在，晚饭便摆了两桌，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一起吃，赵晟与裴诀陪着容子毓一起吃。
    容子毓早已从唐三夫人那儿，知道裴诀与赵晟交好的事了，也就难怪赵晟与顾笙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了。
    他还知道了裴诀一直对赵晟顾笙颇多照顾之事，对裴诀自然很是客气，“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表叔’呢。倒是没想到，到了这里也能遇上自家亲戚，你也跟传言的一点都不一样。等回去后，我会替你分说，让京城的人知道，你跟传言不一样的。”
    裴诀对容子毓也挺客气。
    毕竟十有八九是顾笙的父亲、赵晟的岳父，“表叔不用替我分说，说了也没用，人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就扭转的？我也不在乎了。”
    心知赵晟这会儿应该是没有多少待客的心情的，又劝容子毓喝酒，还时不时的给他布菜。
    不一会儿便把容子毓灌醉了，让他的随从扶着上楼睡去了。
    赵晟这才低声道：“亏得有阿诀你，不然我还真怕吃完了饭，他又要拉了笙笙和我，说个没完了。你没见笙笙吃完饭，就躲出去了？其实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也不过就是重复之前那些话而已。”
    裴诀也小小声，“真证明是嫂子的亲爹了？我瞧着倒的确长得挺像的。那当初嫂子怎么就会落得那样的地步？好歹也是堂堂大长公主府的千金。”
    赵晟道：“笙笙完全想不起以前的事了，那就算长得再像，也不能证明就是亲父女。至于当初，哼，你也是豪门出身，不知道大户人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一般都藏污纳垢呢？”
    裴诀点头，“这倒是，谁家找不到几件恶心事，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阴私？容老爷瞧着也不是个有决断的，就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儿，他也未必护得住。最好还是让嫂子能不回去，就不回去的好。”
    赵晟“嗯”了一声，“笙笙不会回去的。她若是愿意回去，我当然支持她，但她不愿意回去，便谁也不能勉强她。反正等明儿容老爷起来后，我们再好生与他说一说，让他尽快回去，省得大家都不自在，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等柳芸香刷好碗，收拾完灶房，大家再依次洗漱了，方各自上了楼，回房休息。
    赵晟这才轻拥了顾笙，低声道：“笙笙，你以前可真不容易，真是苦了你了……”
    顾笙不由失笑，“我都想不起以前的事，说不定根本就不是我，我根本就没经历过了，哪来的不容易，哪来的苦呢？你就别心疼了，我也不需要心疼。”
    赵晟道：“怎么不需要了？不管你想不想得起，那都是的确发生过，存在过的。”
    顿了顿，“笙笙，其实，容老爷就是……吧？你们真的长得很像，你刚见到他时，反应也有些异常，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顾笙本也没打算瞒他，点头道：“我当时看见他后，心里只是一瞬间，已什么感觉都有了。有些委屈、有些激动、又有些怨恨……应该是记忆虽然没有了，情感却仍还在的缘故。”
    赵晟道：“应该就是了，父女连心，血浓于水肯定不是说说而已的。但他的确没有保护好你，换了我，不管有多少其他原因，女儿总是我亲生的，她也的确是无辜的。那我便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我的女儿！”
    顾笙轻笑，“那首先你得有个女儿，一天天的净会想美事儿。但也证明，你的确跟他不一样，我没有看错人。”
    赵晟笑起来，“你才知道你没看错呢？笙笙，我答应你，以后我会一直对你好，再不会让你遭受任何的委屈与不幸的！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将来就算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也不离开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第340章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顾笙仰头看了赵晟一回，看得赵晟心里打起鼓来，才道：“我还说某人怎么这么好，这么会心疼人，没让他承诺，他也主动承诺。敢情是打着抛砖引玉的主意，想着你都先承诺我了，我肯定也只能承诺你了？”
    说得赵晟讪讪的，“没有没有，就算笙笙你不承诺我，我也要承诺你的。”
    顿了顿，“这不是，我心里没底吗？容老爷可说了，之前是你非要嫁，大长公主才……叫我怎能不怕？本来就有婚约，说不定，也有很深的感情，一旦那日笙笙你恢复记忆了，我还有什么胜算可言？我这也是未雨绸缪啦。”
    顾笙呵呵，“未雨绸缪你个头啊。我都说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有想起来那一天了。现在的我，跟之前的我根本就是两个人，感情也是全新的，你还怕什么？”
    赵晟抿了抿唇，“那你也没想起容老爷啊，不也一样一见他心里就百感交集？那谁敢保证，将来万一有一天，你见到了……那个人，不会一样百感交集？”
    顾笙这点还真没法保证。
    毕竟原主的过去她都不知道，那便一切皆有可能。
    她想了想，才道：“就算有朝一日我见了他，心里会波动，那也不是我……都是过去的事了，代表不了什么。要紧的是现在和未来，要紧的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我分得清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又道：“再说了，他们一家子都被终审圈禁了，我往哪儿见人去？之前我……非要嫁，也未必就是因为感情，可能是遵守承诺。也可能，除了嫁过去，实在找不到第二条可以逃离大长公主府的路了呢？有大长公主在，那家里怕是谁都别想有安宁自在的日子过吧？”
    赵晟一想也对。
    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除了嫁人，哪还有第二条路能逃离原生家庭呢？
    至于容子毓这个当爹的，不管他曾经有多好，就冲他没护好自己女儿这一点，让她落得那样的境地，便不提也罢。
    赵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笙笙，我们就说定了，要紧的是现在和未来，要紧的我这个眼前人啊。”
    顾笙笑嗔，“看来我真得给你写个保证书，再签上名字，按上手印，你才能安心了？傻样儿！睡吧，有客人在，明儿总不好睡到日上三竿。”
    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赵晟见她的确困了，这才没再多说，等她先上床躺下后，吹了灯。
    次日清晨，顾笙下楼就看见容子毓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不管他昨天有多伤心难过，晚上也喝多了，但终究亲眼见到了女儿的人，晚上也还算吃得不错，睡得不错。
    容子毓今天的状态，依然比昨天好了太多，让一身月白的绸衫衬得容貌更盛，气质也更出尘了，真的一点也不像年近四十的人。
    顾笙不由暗暗感叹，难怪是曾经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呢，她这个便宜爹的确名副其实。
    容子毓很快也看见了顾笙，立时满脸是笑，“宝儿，你起来了。我、我昨晚睡得很好，你呢？”
    顾笙走近了些，才看清了容子毓的黑眼圈，道：“看您的样子，昨晚就没睡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是您不习惯我们家，觉得我们家太简陋了？我们家的确只有这个条件，您要不今儿就收拾了，回京去……”
    话没说完，容子毓已急道：“我习惯的，习惯的，宝儿你别赶我走。我好容易才找到了你，你又不肯跟我回去，那只能我多留一阵子了……我真睡得好的，真的，我一年多都没睡这么好过了，你就让我留下吧，啊？”
    顾笙见他满脸的祈求，到底没法再继续让他走。
    只得道：“那您就多留几日吧。明儿也不用起这么早，我相公以前身体不好，后来每天跑步打拳才渐渐好了，所以早起已成习惯。我会让他明天起小声一点，尽量不吵到您的。”
    容子毓昨天只顾着高兴与难过，虽然知道顾笙不一样了，但具体个怎么不一样法儿，他其实说不上来。
    现在父女俩单独说上了话，他终于确信，女儿除了脸，包括身高，的确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他动了几次嘴唇，才低道：“宝儿，你真的不一样了，爹看着你，又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又觉得伤心，又觉得高兴，要是你当初也像现在这样，一看就什么都难不倒你，肯定也就不会……”
    顾笙明白他的意思。
    要是原主也跟她一样，兴庆大长公主就是再容不下原主，又能怎么样？
    所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谁强都不如自己强！
    容子毓已又苦笑道：“我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快点长大，能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照顾保护好自己。那我就是立刻死了，也能安心了。”
    “可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快就长大了，也果然变成了我最希望的样子，我心里却是这么的难过。因为这代价实在太大，大到我宁愿自己从来没许过那样的愿，大到我宁愿你永远都长不大……”
    顾笙心里又钝钝的痛了起来。
    这一刻，她确信便宜爹是真的很爱原主了。
    只是他可能软善了一辈子，就算有心跟自己的母亲正面刚，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刚；他也可能的确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狠毒到那个地步……
    顾笙无声叹了一口气，才道：“没有人会永远长不大的，能长大，能变强到足以照顾保护好自己，也是好事。您不用太难过，过去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容子毓吸了吸鼻子，“那宝儿，你会原谅爹吗？爹不是要勉强你怎么样怎么样，爹就是希望，我们父女还能像过去一样。”
    顾笙没回答。
    要回到过去肯定是不成的，就算是她的现在和未来，她其实也不希望便宜爹掺和得太多。
    她好一会儿才道：“您住几日就回去吧，我们这儿风景虽还勉强，但的确太偏远太不便了，您家里亲人也肯定担心着您。等将来我相公去京城赶考时，我肯定也要陪了他一起去的，到时候再去探望您。”
    算了，就当个普通长辈往来着吧……

 第341章 至少人还在

    容子毓见顾笙不肯正面回答自己。
    而是再次催自己回去，眼睛更红了，“宝儿，你就算不肯原谅爹，也别拦着爹，不让爹再来看你，好不好？”
    他已经想好了，这次回京后就要先让母亲认识到错误，务必让母亲向宝儿认错赔礼，还要保证以后再不伤害她，他才好再次来接宝儿回去。
    若母亲不肯认错，或者就算母亲认了错，宝儿依然不肯回去。
    那他以后便只能两边跑，一年里一半时间在母亲膝下尽孝，一半时间宝儿哪里，他就在哪里了。
    可若宝儿届时不肯他再来……
    顾笙的理智告诉她，最好让便宜爹以后都别来了，那样对大家都好。
    然而原主的情感根本不由她控制。
    她大脑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已听见自己道：“我没要拦着您，您以后想来了，就再来便是。”
    顾笙只能叹气。
    行吧，谁让她占了人家的身体，当然该尽的孝也只能替原主尽了。
    容子毓立刻转悲为喜，“宝儿，你的意思，你已经原谅爹了吗？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经常来看你，一年里半年都陪着你，有爹在，以后谁也休想欺负你！”
    就不信他来的多了，日日都陪在身边，还焐不热宝儿的心，总有一天他能焐热，能让她心甘情愿随他回家的！
    顾笙这回理智占上风了，“您别偷换概念，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原谅您。我只说以后您想来了，就再来便是。但您也尽量少来，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其实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是好事。”
    顿了顿，“我也不希望您家里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不喜欢其他人再来打扰我，所以令堂认不认错，其实都不重要。我只希望您也好，唐三夫人也好，都能保守秘密。这辈子，我都不希望，也不会再与贵府产生任何交集了！”
    她没资格替原主原谅，但要替原主报仇也不现实。
    那总是原主的亲祖母、亲爹的娘，说不定她替原主报了仇，原主反而不能安心呢？
    要找一个公主报仇，在如今这个时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总要为赵晟和柳芸香赵秀考虑，总要为一家人的未来考虑。
    唯一的办法，便是大家这辈子都不再见，这辈子都不产生交集，眼不见心不烦了！
    容子毓想到自己母亲的固执与专横，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片刻才小声道：“宝儿，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也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你的……其实家里都给你办过‘丧事’了。但你祖母我一定要让她认错，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不然他也没脸再来见宝儿了！
    顾笙嗤笑，连丧事都给原主办过了？
    兴庆大长公主还真是个杀伐决断的，她倒要看看，她以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正要再说，赵晟与裴诀满头大汗的回来了，“笙笙，你起来了？”
    “容老爷早安。”
    “表叔早安，嫂子早安……”
    顾笙只得就此打住，往灶房帮柳芸香和赵秀做早饭去了。
    一时吃过早饭，村里昨天没有见到容子毓的人陆陆续续找借口来串门了。
    毕竟都没见过“天神”长什么样，谁不想来看一看呢？
    何况这天神还是阿晟媳妇的亲爹，听说是真正豪门大户人家的老爷，就更要来看一看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带了阿晟媳妇走？
    他们阿晟可也不差，若当老丈人的真瞧不上阿晟，非要带了阿晟媳妇走，他们肯定要帮着劝一劝，拦一拦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族人、同村人们是来了一拨又一拨。
    来了后见容子毓不但长得好，性子也好，便都七嘴八舌的问起他来，“亲家老爷，您是打哪儿来的呢？……京城呀，嚯，难怪这么气派，瞧着就是不一样！”
    “亲家老爷，当初阿晟媳妇怎么会那么惨的？您一看就是气派人儿，怎么会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难不成，是被奸人给害了？”
    “肯定是被奸人害了嘛，亏得菩萨保佑，让她遇上了咱们阿晟一家，也算是有福气了。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了那害阿晟媳妇的奸人才是！”
    “亲家老爷，您怎么教女儿的？阿晟媳妇又漂亮又能干，就没什么能难倒她的。我要是能有您一半，不，一半的一半的福气，做梦都要笑醒了……”
    容子毓几时经过这阵仗，很快便被吵得头晕，更多还是羞愧起来。
    连村民都知道，是他当父亲的没护住自己的女儿，才让宝儿当初那么惨的；连村民都知道，不能放过了害宝儿的人才是……
    亏得赵晟解救了他，“我家客人昨晚喝了酒，现在头还痛着呢，大家就别问、别吵他了，都回去吧。”
    又带了他往后山去透气。
    容子毓才觉得好受了些。
    想了想，低声问赵晟，“阿、阿晟，你能与我说一说，宝儿来你们村这一年，都是怎么过的吗？她又为什么叫‘顾笙’，是她自己起的，还是你给她起的，有什么寓意吗？她的变化真的太大了，我是既高兴，又难过……”
    赵晟道：“笙笙打从治好了喉咙，能说话后，就说自己叫‘顾笙’，自然是她起的。至于寓意，我觉得不重要，只要那个人是她，我觉得叫什么都好。她来了我们这儿后，凭着过人的医术，救治了很多人，不但我们村儿的人，整个青山镇的人都感激她，敬重她。”
    “她更是我们一家人的宝，我们都不会让她受任何的伤害与委屈。所以您可以安心回京去，而不是非要她想起过去，非要她原谅什么的。她活得好，活得开心，不是比什么都更重要吗？”
    容子毓半天才道：“我看见了，大家都是那么的热情直接，都是真的喜欢她，难怪她不肯回去，在这里简简单单的多好。就算她一直想不起过去，这辈子都不肯再回去，我也不强求了，就像你说的，只要她活得开心，就够了。”
    现在亲眼看到了宝儿还活着，他也确信那就是他的宝儿，就算她彻底忘了过去，彻底变了一个人。
    至少她人的的确确还活着，不是吗？
    那便已经比之前他到处找人都找不到，一次次的满怀希望，又一次次的痛苦绝望，强出百倍千倍了。
    他也该知足了才是……

 第342章 真正的到底去哪了

    次日，一家人送走了裴诀。
    一家人都很是不舍与担心，柳芸香更是拉了裴诀的手叮嘱再叮嘱，“千万记得照顾好自己，跟身体比起来，旁的都是次要的。也别跟你父亲硬顶，他说得对你就听着，说得不对你就不理便是。”
    “若他肯替你谋前程，替你娶媳妇，你也别梗着脖子瞎硬气，只要的确好，你凭什么不要？那本来就是他当爹的应该的，也是你该得的，那他还算有点儿良心。他若实在没良心，也算了，你就早点儿回来，在哪里不是一样活？咱还要活得更好，气死那些巴不得你不好的人！”
    裴诀也满心的不舍，连惯常的插科打诨都做不到了。
    一想到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眼前真正的亲人们，反而要日日都对着两看生厌、恨不能你死我活的所谓“亲人”们，他就半点回京的心情都没有。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他一想到自己不能回京，明明有家却不能回，便满心都是悲愤，都是恨的。
    可现在，要不是他祖母病重，他压根儿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至于他母妃，只要他心里始终有她，只要他过得好，相信她在那边也一定会很欣慰，不会介意他不能时常到她墓前祭拜的。
    赵晟见裴诀一直不说话，忙笑道：“娘，这些话您都说多少遍了，别说阿诀了，连我们都倒背如流了。您就别再说了，阿诀心里都有数的。”
    又看向裴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就不浪费时间了。走吧。”
    裴诀点点头，“那走吧。”
    再给柳芸香鞠了个躬，“伯母，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千万保重身体。”
    给顾笙和赵秀也道了别，“嫂子、阿秀妹子，你们也多保重。”
    才断然转身，随赵晟大步出了门去。
    余下柳芸香还舍不得，还想追出门外去，让顾笙一把给拉住了，道：“娘，阿诀哥就是出趟远门而已，您干嘛弄得生离死别似的？他不是说了，很快就要给我们来信吗，您等着收他的信就是了。”
    柳芸香眼睛红红的，“这不是怕这一别，不知道得几年后才能再见吗？他跟你们不一样，你们的根在这里，出门再久、再远，总有回来那一天，他却是未必。他又实在是个好孩子，我心里早拿他当你们几个一般看待了，当然舍不得。”
    顾笙何尝舍得了，但仍笑道：“用不了几年的，我有预感，大家很快就能再见。”
    赵秀也笑道：“哪用得了几年，就算阿诀哥暂时不能回石竹，我们难道不能去京城找他的？只要娘愿意，随时都可以。现在还是先杀鸡吧，娘不是说，中午要炖板栗鸡给容老爷吃吗？”
    柳芸香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人。
    总算把伤感都压下，看向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容子毓，“让容老爷见笑了，我们乡下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表达情感都比较直接，肯定与你们大户人家不一样。您要不去屋里坐会儿？阿晟把阿诀送到镇上，就会回来，等他回来，就能陪您了。”
    容子毓其实很羡慕柳芸香母子之间的直接。
    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呢，不像他家的亲人们，把一切冷漠疏离都以礼仪与虚伪给掩盖了起来。
    难怪宝儿说这里才是她的家，这个家的确更有人情味儿、更温馨，这个家里的亲人们也才是真心的亲人，——连裴诀一个外人，都能把这儿当自己的家，要回京了反而依依不舍，已足见这个家里所有人的为人品性！
    容子毓忙摆手笑道：“我羡慕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见笑？真的看着都觉得窝心。您也别管我了，只管忙您的，我又不是、不是外人，您千万别客气。”
    并不打算去堂屋里坐。
    很快他也要回去了，能多看宝儿一会儿也是好的。
    顾笙想起板栗鸡没一两个时辰可炖不烂，又见容子毓站着不动，索性直接与柳芸香道：“娘，那我们杀鸡吧，杀完清理完了，好早点儿炖上。”
    柳芸香便也不再多说，让赵秀烧水，自己则抓鸡去了。
    顾笙这才问容子毓，“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本来跟阿诀哥一起出发多好，路上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容子毓苦笑了一下，“不是说，让我住几日才走吗，这可才第三日。我也不打算直接回京，要去你姑姑……去省城待几日。宝儿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不走的。”
    顾笙牙疼似的咝了一口，才道：“我不是要赶您，我就是、就是……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正好阿诀哥走了，所以随口这么一叹。您还是屋里坐着去吧，我马上杀鸡了，可别吓着您。”
    虽然原主的父女之情还在，但她真不知道怎么跟便宜爹相处，只会越聊越尬，还是尽量少处的好。
    容子毓惊讶道：“宝儿，你还会杀鸡呢？也是，听你姑姑说，你连产妇的肚子都敢切开，把孩子抱出来了……我不怕，就在这里看着你，吓不到我的。”
    见顾笙不说话，忙又补充，“我活了几十年，还没看过杀鸡呢，还挺想看的，呵呵……你就当我不存在，不就影响不了你了？”
    顾笙还能说什么，便宜爹一片爱女之心，肯定她说什么都没用的。
    正好柳芸香抓了鸡回来，“咕咕咕”的叫个不住，一下子便冲散了空气里无形的尴尬。
    顾笙遂由得容子毓了，接过柳芸香手里的鸡，三两下便让它不再扑腾，再干净利索的一刀毙命，简直一气呵成。
    看得容子毓不止目瞪口呆，心也是一寸一寸的直往下沉。
    这真的是他的宝儿吗，除了脸，真的哪哪儿都不一样，那干净利索的动作，那冷静果断的神情……她杀鸡时是这样，治病救人时，应该也是这样吧？
    没个至少十年八年的勤学苦练和积累，怎么可能？
    得是什么样的奇遇，才会让一个真正的弱女子，忽然就变得只差十八般武艺，样样都精通的？
    所以，他真正的宝儿，到底去哪里了？
    他有生之年，怕是都再找不到她，都再见不到她了吧……

 第343章 听从上天的安排

    顾笙很快便杀好鸡，连毛都褪得差不多了，才递给柳芸香，“娘，烧绒毛的事就交给您，我就不管了啊。”
    柳芸香笑着接过，“放心交给我，你就等着喝香喷喷的鸡汤就是。容老爷，您也是啊……您脸色怎么难看？”
    顾笙也发现了容子毓满脸苍白，忙道：“您是不是吓着了，让您别看，您非要看。快去屋里坐着歇会儿吧。”
    容子毓强笑着摆手，“我是有些不适应，之前从来没见过杀鸡，没想到杀鸡居然是这样的，还真有点儿小残忍……不过缓缓肯定就好了。亲家太太您快忙您的去，宝儿你也洗手去吧，别管我了。”
    顾笙不疑有他。
    毕竟像便宜爹这样的贵公子，没亲眼见过杀鸡不要太正常，他自己应该也后悔非要留下了吧？
    遂让柳芸香先去了灶房，自己再接了水，很快便把残局收拾干净了。
    却见容子毓还没进堂屋去，脸色也依然苍白如纸，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您是不是，不止是被吓到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难不成，他发现她不是他的女儿，发现她已经换过一个芯子了？
    也是，亲爹肯定跟唐三夫人只是做姑姑的不一样，她那些话能说服唐三夫人，却未必能说服便宜爹。
    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也只有做父母的最清楚。
    尤其她的任何表现，肯定都与原主是大不相同的……若便宜爹非要刨根问底，她要不要实话告诉他呢？
    就怕告诉了，她会被当成妖魔鬼怪……
    念头还没闪完，已听得容子毓道：“我的确不止被吓到了，我是真没想到，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宝儿你就成长得判若两人了。这要吃多少的苦，受多少的磨难，才能练出来？你以前别说杀鸡了，连鸡都不认识，我特别的难过，所以……”
    顾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想多了。
    她一挥手，“您不用难过，有时候苦难也是收获，是财富。不先吃得苦中苦，哪来的苦尽甘来？反正我挺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也更愿意做现在的自己。”
    容子毓好容易才维持住了笑脸，“是啊，先苦后甜，肯定怎么着都比先甜后苦好。我希望你能一直甜下去，以后再没有苦了，不但我，你母亲泉下有知，也肯定会跟我一样想的。”
    顾笙想到原主的母亲也是个命运多舛的，想了想，问道：“尊夫人……还在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说过您和她感情很好，当年她去后，您一定很难过吧？”
    容子毓苦笑一声，“一开始，感情的确很好。可你祖母总是诸多挑剔，生活也不只有风花雪月，还有柴米油盐，渐渐便生了嫌隙。等你母亲的真实身份曝光后，她更是日夜难安，宛如惊弓之鸟。偏我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觉得她越来越不可理喻，跟她越离越远，等我终于知道时，已经迟了……”
    顾笙听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年那个奶娘的一念之私，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害了多少人？
    容子毓又道：“但她一直很疼爱你，之后几乎一切的挣扎与抗争，都是为了你。所以宝儿，你如果有一天想起了曾经的事，你不要怪她，你要怪，就怪爹吧。是爹没有保护好她，不是一个好丈夫，也没有保护好你，不是一个好父亲。”
    顾笙心里一阵控制不住的酸楚。
    片刻才道：“我不怪她，也不怪您。虽然我一向信奉人定胜天，但许多事的确是人力不可扭转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听从上天的安排，顺其自然，活好当下。希望您也能看开些，活好当下，不要再一味的沉溺于旧事中。”
    她只会怪兴庆大长公主，因为她实在太狠毒、做得太绝，她且等着看她的下场！
    听从上天的安排？
    那宝儿变成了如今这个她，以如今这样的方式继续活下去，能说能动能笑，一眼就能看得到的比以前更鲜活开心，也是上天的安排吗？
    容子毓一直痛得揪起来的心，总算稍稍好受了些……
    不一会儿，赵晟从镇上回来了，还提了好大一块牛肉。
    顾笙惊喜道：“今儿街上竟有卖牛肉的呢，那晚上可以烤牛肉吃了。”
    柳芸香也笑道：“这么大一块，够吃好几顿了，阿晟你现在也会过日子了。多少钱一斤呢？”
    赵晟笑道：“不是买的。我送了阿诀，正要往回走，就遇上姚家大哥了。说是他丈人家的牛前儿不小心跌断了腿，好了后也肯定要瘸，耕不了地了。他丈人便把牛给杀了，打算以卖牛肉的钱，再买一头牛。一见我就非要分一块牛肉给我，说是答谢我的，我怎么都推不了，只好拿回来了。”
    柳芸香道：“应该是他们也听说了那个畜生被送官刺配的事，难怪要谢你。癞蛤蟆时不时的就跳上门，虽然每次都讨不了便宜去，也够恶心人的了。”
    说完，柳芸香便提着牛肉进了灶房去。
    赵晟这才洗了手，笑着与容子毓道：“容老爷在家里肯定无聊得很吧？要不，我带了您村里逛逛去？”
    容子毓哪来的心情出去逛，但留在家里也是无济于事，遂点了头，“好啊，那就有劳你了。”
    翁婿俩遂出了门去。
    对上赵晟，容子毓没有满心的愧疚与难过，脑子自然也要清明得多。
    一边走，一边问赵晟，“阿晟，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省城念书？我听亲家太太说，宝儿也要跟你一起去吗？反正我也要去省城，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发？正好过几日就是宝儿的生辰了，我想……”
    赵晟忙打断了他，“过几日就是笙笙的生辰吗？”
    容子毓点头，“九月初六，就是宝儿的生辰，你不知道吗……也是，她自己都忘了，何况你呢？”
    赵晟道：“我的确不知道，她也的确没说过，所以她来了至今，家里还没给她过过生辰。那我回头问过她，再给您答复吧，若她愿意过生辰，我们就给她过，若她不愿意，就算了。”
    容子毓对赵晟凡事都以顾笙的意愿为主，还是挺满意的。
    点头道：“那行，你问过宝儿后，我们再商量吧。”

 第344章 急的又不是我

    顾笙没想到原主的生日也在九月六日，她的生日就是这一天，只不过原主的是农历，她的却是公历。
    所以，她会成为她，冥冥中应该还是有原因，有联系的吧？
    对赵晟说的要给她过生辰的提议，“之前不知道笙笙你的生辰就算了，如今都知道了，当然要给你小小的庆贺一下了。不然别说我了，娘和阿秀心里也肯定过不去。”
    便也没反对，“行啊，那就庆贺一下吧。”
    她都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如今终于有亲人爱人跟自己一起过了，也挺好的。
    柳芸香知道了也很兴头，“这可是笙笙来我们家后过的第一个生辰，正好亲家老爷也赶上了，肯定要好生庆贺一下才是。我就说笙笙应该比阿秀小些，没想到果然小了快半岁，还要几天才十六。不过……”
    不过十六也不小了，其实也可以……咳，圆房了。
    那明年的这时候，她岂不是就要抱孙子了？
    算了，笙笙和阿晟都是有主意的人，等他们自己商量好了，她再给他们准备起来吧。
    容子毓听得顾笙愿意过生辰，又旁敲侧击问了赵晟一回，则是得出猜测，这个女儿的生辰，多半也是在九月初六。
    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反对的。
    她既没反对，那便只可能是她的生辰正好也是这一天了，——看来果真是上天的安排！
    于是接下来几天，家里都弥漫着一股即将过节般的喜庆气氛。
    但顾笙也没闲着，几乎每天都要带了赵秀去镇上罗大夫那儿帮着问诊，还跑了几个地方，救治了一个羊癫疯的老太太，做了两例剖腹产。
    容子毓看着这样风风火火，游刃有余的她，虽然心里还是会难过，但已经比刚开始好多了。
    宝儿应该也是愿意活成这样的，才会有了这个新的宝儿吧？
    如此到了九月初六。
    一大早顾笙刚睁开眼睛，懒腰还没伸完，赵晟已凑过来，在她额上印下了温柔的一吻，“笙笙，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然后将一枚白玉簪塞进了她手里，“笙笙，之前一直不知道你的生辰，也来不及好生给你准备礼物，只能明年再给你补好的了。”
    顾笙看了看簪子，“你知道我向来不爱这些东西的，这簪子就挺好……不是吧，做工这么粗糙的簪子，赵晟你哪里买的？不会是被镇上银楼的掌柜给骗了吧？”
    赵晟脸一下子红了，“咳，掌柜的没骗我。我想着随便买个簪子镯子的，也太没诚意了，且镇上也没什么好东西，所以就从家里挑了块玉，去请镇上银楼的师傅教我做的……笙笙你要是嫌弃，那我就先收着，回头再挑好的给你。”
    说着伸手要拿回簪子。
    顾笙却已簪到了发间，“这么好看的簪子，我还嫌弃，我傻了不成？我以后天天都要戴着。”
    就跟刚才说簪子‘做工粗糙’的人不是她似的。
    赵晟明白过来，“笙笙，你不用为了安慰我，就硬夸不好的东西好，我真的回头给你补上好的吧。”
    顾笙偏头笑道：“我没硬夸呀，我是真觉得好嘛……刚才是我不知道是你亲手做的，知道了立马就有滤镜了。”
    “滤镜是什么？”
    “滤镜就是……怎么说呢，对，就是爱屋及乌。只要是自己喜爱的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说太阳是方的，我也会说是方的，而不是圆的。所以这簪子当然好看了，全世界都再找不出比这更好看的簪子了。”
    “真的？我本来也觉得有点儿拿不出手的，现在让笙笙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簪子怎么看怎么好看了。”
    见赵晟眉开眼笑了，顾笙才猛地把他一扑，随即趴到了他身上去，低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送别的生日礼物给我，比如，把你自己送给我呢。结果居然不是，真是让我好生失望。”
    赵晟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笙笙，咳，我、我想过的，可这不是容老爷在，我怕你没、没那个心情吗？娘也特地问过我，要不要给咱们准备一下，穿了大红喜服，再拜一次天地，然后……”
    “然后怎么着？”顾笙继续逗他，还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气。
    赵晟的喉咙就滚动得更快了。
    双手却仍老老实实的，“然后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该急于一时。阿秀现在成亲，不利于生育，你身体底子比她还差些，年纪也比她还小些，难道就利于生产了？所以我已经想好了，等明年秋闱后再说。你、你好歹再忍一忍，乖啊……”
    顾笙见他脸和脖子都红得要烧起来了。
    每晚上他们都是同床共枕，于他来说是怎样的煎熬，又怎样煎熬成了习惯，她自然也最清楚。
    却仍能忍住不碰她，且还主动把日子定在了秋闱后，就是因为怕她年纪小，不利于生产。
    本来真只是临时起了坏心，想逗逗他的。
    倒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收获，心里一下子软软的。
    片刻才捧起赵晟的脸，吻了他一下，然后自他身上翻了下去，轻哼道：“到底谁需要忍啊，急的又不是我。谁知道，鱼都到嘴边了，居然还不肯吃，你到底是傻呀，还是傻呀？”
    赵晟平复了一下心跳和身体，才侧身笑道：“我这可不是傻，谁让鱼现在还不够肥？我得先养肥了，再美美的吃，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和笙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他也无比珍惜他们这段姻缘，珍惜笙笙这个人。
    那再等一年又何妨，只要是那个对的人，就算等待与煎熬，也是甜蜜的……
    顾笙娇嗔，“你才肥呢，你不但是肥鱼，还是傻鱼，傻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傻鱼。可自己挑的傻鱼，还能怎么着呢，也只能凑合过了。”
    “居然说我傻？看在你今儿生辰的份儿上，我先饶了你，明儿再敢说，我可不客气了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你相公到底是傻鱼，还是最凶猛的鱼了！”
    “我就说，就说呢。傻鱼、傻鱼……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才又有了声音。
    “现在还说吗？反正说一句，我就亲一下，就当是提前讨的利息了，怎么着我都亏不了。”
    “呸……”

 第345章 生辰

    等顾笙与赵晟终于出了房门，下了楼，其他人都早起来了。
    柳芸香一见小两口儿，就笑道：“笙笙，你起来了。快去坐着，娘马上给你端寿面来啊，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一定要高高兴兴的，接下来一整年，才能都高高兴兴。”
    “谢谢娘……”顾笙还没谢完她，已让赵秀拉了往堂屋里走，“四嫂，我给你做了裙子的，你快去瞧瞧，喜不喜欢。”
    顾笙见她满脸的献宝，就算新裙子不是她的菜，也要添一层滤镜了。
    何况赵秀还的确做得好，颜色也是顾笙喜欢的，样式也精美，不由笑道：“阿秀你什么时候做这裙子的？我都不知道。我可太喜欢了，待会儿吃了面就换上。”
    赵秀满脸都是笑，“要给四嫂惊喜，当然不能让你知道了。四嫂喜欢我就放心了。”
    一旁容子毓见顾笙一张俏脸白里透红，一看便知心情大好。
    也跟着心情大好起来，递了个匣子给顾笙，“宝儿，这是爹给你的礼物。这次来不及，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以后一定给你补上。”
    顾笙并不打算收便宜爹太贵重的东西，遂接过匣子就打开了。
    好在只是一颗珍珠，于容子毓来说应该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于顾笙来说，也在能接受、能回礼的范围内。
    这才笑了，“这已经很好了，不用再补了，多谢您。”
    容子毓见还是没能等来顾笙那声‘爹’，倒也并没失望太久，笑道：“这算什么好，以往……反正以后一定给宝儿你补上。”
    他已经想到了，等到了省城，他便给宝儿先置点房产和田产，至少也要保她以后衣食无忧。
    至于宝儿极有可能不会要这一点，就等到了那时候，又再说吧！
    柳芸香端着热腾腾的寿面进来了，“笙笙，寿面来了，快趁热吃，吃了后长命百岁，想什么来什么！”
    顾笙忙双手接过，“谢谢娘，我一定吃得一根都不剩。娘，您和大家也有吗？要不再煮些，大家一起吃，吃了后都一起长命百岁。”
    柳芸香忙笑道：“都有，都有。我马上端去。”
    赵秀也跟上，“娘，我帮您。”
    待大家都吃完了面，柳芸香才看见了顾笙发间的簪子，“阿晟，这簪子不会就是你亲手给笙笙做的吧？啧，亏得笙笙不嫌弃。”
    赵晟已经不好意思过了，只要笙笙喜欢，旁的都不重要。
    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下回我再做，肯定就能熟能生巧了。”
    顾笙也笑道：“娘，相公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我当然不会嫌弃了。”
    柳芸香便也自袖里拿了个匣子出来，“笙笙，这是娘给你准备的礼物。”
    顾笙惊喜道：“娘不是已经给我做寿面了吗？居然还给我准备了礼物，那我今儿可赚大发了。”
    柳芸香道：“寿面算什么礼物？家里每个人生辰当天都有的……哦，今年阿晟没能吃成，当时你们还在省城，我是想做也没法，希望明年能补上吧。若我明年没法补上，就得靠笙笙你给阿晟做了啊。”
    赵晟笑道：“今年笙笙也给我做了的，我当时根本没想到她竟然知道那天是我生辰。我问她怎么知道的，还不告诉我。”
    顾笙一脸的小得意，“只要有心，要知道有什么难的？就是我手艺没娘好，当天煮的面实在不怎么美味，这几天可得好生跟娘学学才是。”
    她当时想着赵晟院试在即，十九岁又不是什么整生，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打心眼儿里不觉得生日是什么了不得的日子。
    便除了一碗寿面，再没给赵晟送其他礼物，也没替他庆祝。
    现在想来，她当时是太不上心了，过生日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幸好她和赵晟还有几十年要过，以后有的是机会补偿。
    赵晟已笑道：“笙笙你那天煮的面哪不美味了，明明很美味，不然我也不会吃得一根都不剩，连汤都喝光了。那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话音刚落，柳芸香已佯怒道：“这才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呢。给他煮了那么多碗面，结果就只记得媳妇给他煮的一碗面，说是吃过最好吃的，真是太气人了！”
    一家人自然都看得出来柳芸香是开玩笑的，顾笙立刻笑道：“可不是，太气了，娘，这样的儿子必须打！”
    赵秀也添油加醋，“就是，娘，必须打，我给您找棍子去啊！”
    赵晟只得赔笑求饶，“娘，我错了，笙笙给我煮的面是最好吃的，您给我煮的也是最好吃的。我就是一时口误，口误。”
    柳芸香就“噗嗤”一声笑起来，“逗你玩儿的，看见你和笙笙这么好，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大家伙儿也都笑起来，堂屋里一时间满是欢声笑语。
    看得容子毓一阵恍惚，这世上还有这样爱与儿女们开玩笑的母亲，还有这样随意与自己母亲说笑闹腾的儿女们呢？
    恍惚过后，则是羡慕。
    他家的气氛能有这个家一半的一半好，肯定都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宝儿其实也并没得到过来自她母亲的太多疼爱，她母亲连疼爱都是严格的，现在她能多一个真正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母亲，也挺好的……
    容子毓想着，余光忽然发现顾笙脖子上隐隐有红痕。
    当爹的心里一下子不痛快了。
    他女儿明明今天才满十六，却已经成亲快一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怀上身孕。
    可她自己都还是孩子呢，身体又不好，万一生产时出个什么事儿，就算她自己就是大夫，铁拐李不也治不好自己的瘸腿吗？
    到时候他可怎么办，不是悔青肠子也迟了？
    不行，他得尽快跟赵晟谈一谈了。
    务必让他节制些，本来他身体听说也不大好，又是要念书考科举的人，心思不该用在正道上呢？
    一天天的就知道风花雪月，可是成不了事的！
    赵晟忽然就发现，容子毓看向自己的目光不怎么客气了。
    不由暗暗思忖，自己好像没哪里惹着他了吧？
    幸好赵秀解救了他，“四嫂，你不是说吃完面就要换上我给你做的新裙子吗？上楼去我帮你换，再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戴几样首饰吧？你本来就漂亮，再一打扮，肯定更漂亮了！”

 第346章 明白他的可贵了

    柳芸香听得赵秀的话，也笑道：“就是，笙笙，你今儿是该好生打扮一下，打扮后肯定就真是仙女下凡了。阿秀，带你四嫂上去，好生给她化个妆，也好让咱们都饱饱眼福……算了，我也上去吧，你梳头可没我梳得好。”
    赵秀越发兴头了，“好啊好啊，我先去拿胭脂水粉那些啊。四嫂每次出门都记得给我买，自己却从来都不用，简直了……”
    一边说，一边已先出了堂屋。
    柳芸香随即也不由分说，拉了顾笙便往外走，“阿晟，你陪着亲家老爷啊。”
    等娘儿俩都出了门，还能听见她们的声音，“笙笙，知道你不爱打扮，但今儿你得听我和阿秀的啊。你就乖乖坐着，等着自己大变模样就是了。”
    “娘的意思，我不打扮就不漂亮了？好好好，我听您和阿秀的，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我都配合，行了吧……”
    赵晟不自觉已满脸的笑。
    果然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一转头，却见容子毓又盯着自己看了，目光还跟刚才一样，实在算不上客气。
    赵晟心里一突，看来，他真惹着老丈人了？
    但他从来不是个逃避的性子，想了想，索性直接问容子毓，“容老爷，可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您直言。”
    容子毓见赵晟直接问他了，暗忖倒还是个乖觉的。
    正好这会儿屋里就他们两个在，择日不如撞日，就眼下与他谈谈吧。
    容子毓遂清了清嗓子，“咳，我的确有话想与你说。那个，宝儿年纪还小呢，你也要继续念书考举人考进士，难得你有天赋也有考运，当然该越发的用功，别辜负了老天爷这番厚爱才是。所以……”
    “所以你和宝儿……咳，你最好节制些，至少也等宝儿满了十八之后，再想传宗接代的事。你们都还年轻，后面还有几十年呢，实在不必急于眼下这三两年的，你说呢？”
    赵晟不等他断断续续的说完，已明白他的意思了，脸霎时红了。
    他刚才没忍住啜了笙笙的脖子几下，笙笙皮肤又娇嫩，当时就隐隐有痕迹了……肯定是那痕迹无意让老丈人看见了。
    难怪刚才看他目光不善，将来换了哪个混小子敢这样对他女儿，他只有更不善的！
    赵晟只得干笑，“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急着、急着想传宗接代的事，我也知道笙笙年纪还小，一旦有孕，肯定凶险。所以我和她至今都还没、没圆房，且已经说好，要等我中了举人后，再、再……所以您尽可放心，我不会让笙笙冒险的。”
    啊？
    容子毓是真震惊了。
    两人都成亲快一年了，就算一开始身体都不好，但后来不是养好了吗？
    且两个人日日都同居一室，自然也是同床共枕了；看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明显很好，是真正两情相悦的样子。
    谁曾想，居然至今都还没圆房！
    容子毓嘬牙，“真的吗，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他也是男人，还不清楚男人都什么德行不成？他赵晟看起来再是谦谦君子，到了床上，面对自己的妻子，也肯定再君子不起来。
    尤其宝儿还长得那么好看，柳下惠都未必能再坐怀不乱……
    赵晟越发尴尬了，“这种事，我有骗您的必要吗？当然，对我来说的确很难，但因为那个人是笙笙，是我要共度此生，爱若珍宝的人，便也算不得难了。只要真喜爱了，就能克制，就会觉得连克制也是甜蜜的，满足的。总之，请您放心就是。”
    真喜爱了，就能克制？
    就会连克制也是甜蜜的，满足的？
    扪心自问，容子毓对赵晟始终是不满意的，就算他才中了小三元，长得也好，看起来人品、对自己的女儿也都好。
    但在当爹的心里，自己的女儿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都绰绰有余，赵晟显然差最好的男子还差得远！
    只不过，女儿已不是过去的女儿，他这个爹也当的是岌岌可危，早丧失了反对的资格，连挑剔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忍着而已。
    可此时此刻，容子毓彻底明白赵晟的可贵。
    彻底明白顾笙为什么会与他两情相悦，从而发自内心的满足于现在这堪称清贫的生活了。
    容子毓终于把赵晟真正当女婿了，“我之前是真不知道，还当你们早就、早就……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都还年轻，实在不用着急，先养好身体，先立业是正经。现在听你这么说了，我也能安心了。”
    顿了顿，严肃起来，“以后宝儿就交给你了，她之前过得苦，希望你以后都能好好待她，别让她再受任何的委屈。否则，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肯定不会放过你！”
    赵晟见他严肃起来，忙也挺直了身体，郑重道：“您放心，我会用我毕生来疼爱她，对她好，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
    翁婿俩定定的对视了片刻，然后在对视中，完成了无声却郑重的交接。
    在柳芸香和赵秀的配合努力下，也就一刻钟后，顾笙已是变了模样。
    两颊白里透红，眉毛纤细秀美，红唇含苞待放……看得柳芸香与赵秀都“啧啧”起来，“我就说笙笙只要稍微一打扮，立马大不一样吧？果然美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
    “四嫂怎么这么好看，真是便宜四哥了！我现在就叫四哥去，管保他一见四嫂，连眼珠都不会动了。”
    顾笙见镜子里的自己转眼就变成了精致玲珑的古典美人儿，说实话，也挺喜欢的。
    毕竟谁不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
    笑道：“不用叫相公了，反正马上就要下去。还是娘和阿秀手巧，我之前也试着给自己化过妆，却没有这会儿这么好看，看来我得好生学学了，尤其梳头更要学。”
    柳芸香笑道：“这些都容易得很，只要笙笙你想学，要不了两天就能学会。”
    顾笙却没信心，“我手笨得很，针线就一直学不会，只怕梳头也难，别说两天了，就怕两个月都学不会。”
    赵秀笑道：“没事儿四嫂，你学不会也没关系。你就算身披麻袋，蓬头垢面，在四哥眼里也肯定跟仙女儿似的。”
    “这嘴巴越来越坏了哈，看来是被某些人给教坏的，我回头就找他算账去……”

 第347章 付出和存在都有意义

    娘儿仨说笑着下了楼。
    赵晟与容子毓已从堂屋搬到院子里晒太阳了。
    听得脚步声和赵秀的声音，“四哥你快看，四嫂可漂亮了！”
    赵晟下意识抬头一看，立刻如被点了穴一般，不但身体不会动，连眼珠都不会动了。
    笙笙真的好漂亮，比上次她为了见他时，特意妆扮过还要漂亮。
    上次她妆化得淡，其实更接近于天然去雕饰那种纯粹干净的美，不像现在，她是真正的盛妆，立刻又变成另一种热烈的张扬的美了！
    就是她头上的首饰也好，身上的衣裳也好，他还是觉得配不上她，她完全值得更好的……
    顾笙见赵晟只知道盯着自己看，弄得柳芸香与赵秀都是满脸的促狭。
    便是容子毓，也在一旁善意的打趣的笑着，也不知赵晟刚才与他说了什么，他才会明显变了态度？
    顾笙的脸一下子烫起来，咳嗽一声，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任谁这样精心打扮后，都会变漂亮的。阿秀你就别夸我了，再夸我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
    心里直翻白眼儿，赵晟个呆头鹅至于吗，又不是没见过她化妆的样子。
    她也只是化了个妆，换了身衣裳而已，天天都看见的，有这么夸张吗？
    但又止不住的有几分得意与甜蜜，原来“女为悦己者容”也不止能悦到对方，还能因为悦到了对方，从而再悦到自己。
    柳芸香也笑道：“行了阿秀，你就别夸了，我们都有眼睛，看得见你四嫂多漂亮。阿晟你呢，也别盯着看了，没见笙笙都不好意思了？”
    赵晟这才回过了神来，红着脸咳嗽一声，“我、我……娘，我们中午吃什么？”
    柳芸香忍笑道：“之前姚家老大送咱们的牛肉还有些，就做个牛肉锅子吧。不过近来天儿干燥，还是得多吃些素菜才是。阿晟，你和笙笙一起去你大俊嫂那儿，弄些青菜回来吧，咱家的还没长成，记得按市价给你大俊嫂钱，别亏了她。”
    说完又道：“今儿午饭迟，你们不用着急，慢慢儿回来就是。”
    ‘慢慢儿’几个字，还有意被她拖得极长。
    难得笙笙过生辰，是该让小两口儿单独待会儿的，偏家里人多，怕是不方便，她当娘的当然要给他们制造机会了。
    在场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柳芸香的意思。
    顾笙与赵晟自然也明白，脸都更红了。
    还是赵晟脸皮厚一些，应道：“那我们这就去。笙笙，我们走吧。”
    才算是解救了顾笙。
    之后，小两口儿也的确快吃午饭时，才带着半筐青菜回来了。
    只是大家不约而同都没问他们去了哪里，笑着招呼起吃饭来，“开饭开饭，肚子可早饿了。”
    “今儿的牛肉锅子真香……四嫂，你是寿星，你坐上座吧。”
    “当然要喝酒了，难得笙笙生辰，没酒怎么行？”
    家里很快便一派的热闹。
    下午，顺三婶婆媳过来串门，得知了今天是顾笙的生辰，不多一会儿，全村便都知道了。
    很快便这家提了鱼，那家抓了鸡，过来给顾笙道贺了，“事先都不知道，不然肯定要给阿晟媳妇好生热闹一番才是。”
    大俊嫂还带了满哥儿过来，让满哥儿给顾笙磕头拜寿，“我是说阿晟弟妹今儿好漂亮，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原来是你的好日子。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道，我一早就带了满哥儿来给你磕头了。”
    弄得顾笙很是不好意思，“我才多大年纪，也不是整生，哪好惊动大家？大家都快别客气了，再客气可就要折杀我了。”
    让大家务必把带来的东西都拿回去。
    柳芸香也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辰，就咱们自家人吃碗寿面，再吃顿好的就是了。知道大家都是真喜欢我家笙笙，但就是这样，我才怕折了她的福。大家都回吧，回吧，等以后她年纪大些了，再请大家啊。”
    却是哪里劝得动大家，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就跑了。
    柳芸香追出门外去都叫不住，只得把东西都往灶房搬，“好么，今晚别说就咱们一家人吃烤肉了，再来十个人都够了。”
    一边搬，一边止不住满脸的笑和骄傲。
    她家笙笙这人缘儿，真是没的说！
    顾笙心里也有些激动，有些满足。
    大家可都是自发来的，可见她平时做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也都记着，她的付出与存在都是有意义的！
    又过一会儿，连张招娣与朱春花也各提着一只鸡过来了，满脸赔笑，“娘，我们听说了今儿是四弟妹的生辰，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各抓了只鸡来，娘杀了给四弟妹炖汤，补补身体吧。”
    柳芸香对妯娌两个却仍没好脸色，“别叫我娘，我不是你们娘。鸡你们也拿回来，我可不想就因为吃了你们一只鸡，回头又被赖上，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
    张招娣与朱春花被说得讪讪的，“娘，我们真的都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是啊，娘，我们已经在改了，一定会改好的……”
    别说她们都已是真心悔改了，就算只是面上说要悔改了，心里实则还不服气，在赵森的下场面前，她们也不敢不真心悔改了。
    原来娘和老四以往真不是吓唬他们，惹毛了他们，老四是真做得出把他们送官的事。
    原来不孝也真的会被判那么重，又是出族又是挨板子不算，还要被刺配三千里，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打从知道赵森最后的下场，兄弟妯娌几个都吓破了胆。
    对赵铁生都比以往孝顺了十倍不止，也不敢再来烦柳芸香他们了。
    连听说顾笙的亲爹找了来，她亲爹还长得天神下凡一样，是京城大户人家的老爷，他们都不敢来看热闹，不敢再想什么沾光不沾光的好事。
    张招娣与朱春花还妒忌顾笙都妒忌不起来了。
    原来人家真的天生就与她们不一样，天生命就好，她们还妒忌什么，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么！
    但就算不想沾光了，也不能一点儿都不讨好了，毕竟他们之前实在过分，两边的关系也实在糟糕。
    正好听得顾笙今儿过生辰，所以才会有了妯娌两个来送鸡这一出。

 第348章 离家

    柳芸香却仍是不肯收下张招娣与朱春花的鸡，“大家非亲非故的，还是别无事献殷勤的好，我们家也不缺鸡吃，如今天天吃都吃得起。你们还是拿回去炖了自家吃，实在不行，杀了给你们爹吃也行，反正我今儿肯定怎么着都不会收的。”
    妯娌两个好说歹说都不收。
    又见柳芸香已不耐烦了，不敢再歪缠下面，省得惹毛了柳芸香和家里其他人。
    只得抓着鸡，灰溜溜的回去了。
    柳芸香这才轻哼了一声。
    真以为他们知错了，自家就必须原谅了？
    没那么便宜的事，反正这辈子她绝不会忘！
    过完顾笙的生辰，又在家待了几日，赵晟事先定好的出发去省城的日子到了。
    柳芸香之前连裴诀回京时，都那么的舍不得了，如今轮到顾笙与赵晟，自然只有更不舍的。
    却因知道赵晟此去是为了奔大前程，为了实现自己的大志向，是走大道正途，旁人都只有羡慕的，还不能表现出来，省得赵晟和顾笙担心，或是拖了他们的后腿。
    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却是另一回事，当娘的心又岂是理智能控制的？
    柳芸香因此一连几日都是吃不下睡不好。
    顾笙与赵晟都是心细之人，就算柳芸香遮掩得再好，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他们又不能不去，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加倍的体贴宽慰柳芸香了。
    好在柳芸香与赵秀也要同了他们一起去县里，等送走赵晟顾笙和李天青后，再在县里小住几日，一家人不是即刻就要分离。
    到得离家当日，柳芸香才不至于当着全村儿来送信的人的面，哭个稀里哗啦。
    眼见一家人的所有行李都装好了，三叔公发话了，“好了，都散了，别耽误阿晟他们赶路了。阿晟去省城可是念书考功名，挣大前程的，别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儿，大家都该高兴才是。”
    又与赵晟道：“阿晟，你就安心念你的书去，家大家都会替你看好，你娘和阿秀也会替你照顾好的。谁敢欺负他们，我第一个不答应，第一个饶不了他。你只管奔你的前程，我们大家伙儿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啊，等你将来考上了举人老爷，再好生热闹一回。”
    赵晟忙拱手团团谢了大家，“我们夫妇不在期间，我娘和妹妹就多劳大家照顾了，等我们回来，再好生答谢大家。”
    再谢了三叔公，“您老放心，我会努力，争取再为咱们赵家村争光添彩，让大家都能有好日子过的。”
    待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才看向一旁的赵铁生，道：“爹，您千万保重身体，别再东想西想，也别再钻牛角尖了，您都这把年纪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您就该吃吃，该睡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赵铁生又是羞愧又是不舍，“哎”了一声，“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晟你只管安心奔你的前程去。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钱也出不着力也出不着，也就只能在家里每天求老天爷保佑你平安，保佑你将来能考上举人老爷，进士老爷了。”
    赵晟笑道：“我会努力的，爹安心便是。再就是守好您的田地，谁有都不如您自己有，您说呢？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光付出就行的，您该严格的时候，也要严格，不然便不是在爱他们，而是在害他们。还请爹千万记住了。”
    赵森都被出族刺配，这辈子不出意外是回不来了。
    他名下的田地自然又回到了赵铁生手里。
    依赵铁生的意思，是要把那几亩田地都给赵晟的，本来那也是他该得的。
    赵晟却一口就给拒了，还让赵铁生不要分给赵木赵林，让赵铁生就自己拿着，每年租给村里的人种便是。
    毕竟赵木赵林都是有前科的，就算他们现在不敢了，谁敢保证以后就不会有变故了？
    还是赵铁生自己拿着更稳妥，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
    这话之前赵晟便说过了，但怕赵铁生记不住，所以临别之际，再说一遍。
    赵铁生老脸更红了。
    他可不就是因为糊涂黏糊，因为自以为“爱”孩子，才把自己的孩子都养歪了，要不是靠着阿晟，怕是将来养老都成问题吗？
    他小声应道：“我都记住了，阿晟你就放心吧。我、我也会看着你娘和阿秀的，你……和你媳妇儿也好好过日子，她是个好的，以前都是爹不对。”
    赵木赵林站得远一些，但也听见了赵晟的话，都小声道：“四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生孝顺爹，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赵晟未置可否，眼见时辰不早，也就打住。
    扶着柳芸香、顾笙和赵秀上了车，再看着容子毓主仆也上了他们的车坐好，一行人便先赶上了镇上去。
    次日，一行人顺利抵达了县城，照例去了黄掌柜家的客栈。
    赵晟心细，怕容子毓住不惯，——之前在他们家时，是没有其他选择，容子毓只能委屈自己；现在到了县里，有更多的选择了，他当然不用再委屈。
    遂与容子毓道：“我们以往来县里，都住这家客栈，已经习惯了。但县里其实还有更好的客栈，要不，我引了您去吧？”
    容子毓却是摆手，“这里就挺好的，我不需要去其他地方了。”
    他好不容易才让宝儿答应了他跟他们一起去省城，彼此又能多相处近一个月，当然不能分开了。
    不然宝儿如今除了对自家人，对其他人包括他，其实都挺淡的，分开住几日的结果，便是把这些日子终于建立起来的几分感情又给分没了，只能重头开始，不是亏大了？
    赵晟见容子毓要跟他们一起住，猜到他多半是不想跟顾笙分开，也不多劝，笑着应了一句：“也好，大家住在一起，凡事也能有个照应。”
    让黄掌柜多要了一间上房，亲自带了容子毓去安置。
    等他把容子毓安置好，回到自家屋里，顾笙已经梳洗过了。
    一见他回来，就叹道：“以往每次来县里，要么阿诀哥就是一起的，要么就是知道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这次却是两不沾，心里还真挺不是滋味儿的，刚才娘和阿秀也说不是滋味儿。”

 第349章 亲娘也不过如此

    赵晟想起裴诀的热情与细致，想起他的插科打诨，总是把大家都逗得很开心，心里也挺失落的。
    跟着叹道：“是啊，这些日子没有阿诀在一旁，总觉得冷清了好多。现在到了县里，也知道见不到他，不能一起吃饭逗趣了；就算去他家，也是屋子虽还在，人却见不到了，心里还真欠欠的。”
    夫妻俩都叹了一回。
    还是想到裴诀说了会给他们写信，等他们去了省城，往返京城方便多了，要见面其实也不难，才觉得好受了些。
    次日，李天青得知一家子都来了县里，吃过早饭便来了客栈拜见。
    柳芸香因李天青一说就同意了推迟婚期，对这个女婿越发的满意，自然一见人就是眉开眼笑，“阿青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县里的，你母亲和阿宛都好吧？”
    李天青笑道：“都好着呢。我是算着时间兄长和嫂子该到县里来了，这两日便都让人注意着的，也想过伯母和赵姑娘多半会一起来，没想到真来了。我母亲很是欢喜，请伯母明儿一定要带了兄长嫂子和赵姑娘去我们家里吃饭呢！”
    柳芸香虽然听顾笙说过李家的宅子大概什么情况了，到底比不上亲眼所见更直观。
    现在既有机会去亲眼看一看，当然动心。
    迟疑道：“阿青，我们这样去你们家，方便吗？不会给你母亲添麻烦吧？”
    李天青一听就明白，柳芸香是顾忌他和赵秀还没成亲，赵秀就去他们家于礼不合。
    忙笑道：“不会添麻烦的。我母亲说了，明儿就咱们自己人，没有其他人，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主要是家里说话更方便些，请伯母和兄长嫂子、赵姑娘都只管放开了，别拘束才是。”
    赵晟想到李太太的为人，想到两家其实已经是亲家了，的确犯不着太拘束。
    笑道：“咱们两家也算知根知底了，不拘小节才好。只是……上次我们夫妇去拜访时，李伯父身体便不大好，现在已经好了吗，我们明儿过去，不会吵到他吧？”
    以李老爷那个德行，没准儿还真干得出当面给他娘和阿秀难堪的事来。
    赵晟自己受点儿轻慢无所谓，李老爷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去。
    却绝不愿让柳芸香和赵秀也面对李老爷那副嘴脸！
    李天青想到李老爷，心里便一阵腻烦。
    他以前到底怎么会觉得他虽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与不足，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的？！
    嘴上却是笑道：“不会吵到我父亲的，他静养了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不宜出门，就怕吹了风，身体又不好。所以明儿他不能与伯母见面了，交代了我母亲务必好生款待伯母，只能下次有机会时，他再见伯母了。”
    李太太是个雷厉风行的。
    既做了决定，便很快替李老爷又寻了两个“屋里人”，都是妖娆狐媚那一款的，事先便与她们说好，务必把李老爷“服侍”得妥妥的，让他成日吃了吃酒享乐，什么都再不顾上。
    等将来……，李太太立刻放她们自由，还绝不会亏待了她们。
    二人便使出浑身解数，把李老爷迷了个神魂颠倒，院门都已经好些日子没踏出过一步了。
    这些事李太太并没瞒着李天青，既是教他非常时刻处事的手段，也是让他知道，她这个母亲为了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李天青的确因此很感激李太太，便是亲娘，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赵晟听得明儿柳芸香与赵秀不用直面李老爷，松了一口气，“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一点小病小痛，都会持续很久，才能彻底好起来，你和伯母也千万放宽心才是。”
    心知肯定是李太太做了什么，对李太太越发的好感，也越发的替李天青和赵秀庆幸了。
    李天青并没逗留太久，虽然依他的心，是巴不得留下吃了午饭再回去，中途也好找机会与赵秀单独见上一面，说上几句私密话的。
    可惜他出发在即，琐事太多，柳芸香和赵晟也显然不会给他机会。
    只得又坐了一会儿，便行礼告辞，由赵晟送出了客栈去。
    柳芸香这才问顾笙，“笙笙，你说我们明儿带什么礼物去李家？那阿秀又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呢？总觉得她现在就登门不好，要不，明儿还是让阿秀别去了？”
    顾笙笑道：“我和相公上次就去拜见过了，这次李太太显然想请的是娘您和阿秀，结果阿秀却不去，算怎么一回事儿？没关系的，李太太不是个拘泥的，那也是阿秀将来要生活的地方，提前去看看也是好的。”
    柳芸香道：“我这不是怕人知道了，要说咱们家和阿秀吗？”
    “您要请客人上门做客，不会提前把一切都打点好的？”顾笙反问，“您只管安心吧，李太太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好，不会让人说的。您现在回房，跟阿秀商量一下明儿怎么穿戴是正经。”
    柳芸香想到李太太的能干与为人，她既特地邀请自家明儿去做客，肯定就会宾主尽欢。
    这才不再多说，回房寻赵秀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赵晟便回来了，“娘呢，怎么不见人了？”
    顾笙道：“刚回房去了。一开始说明儿要不别让阿秀去了，怕人说，我劝了后没再说了，回房跟阿秀配衣裳首饰去了。”
    赵晟道：“李太太既诚心相邀，去也无妨的。反正很快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反正李天保也不在，生不了事儿。倒是明儿我们都不在，容老爷该怎么办，他本就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客栈里吧？”
    顾笙还真忘了这一茬儿。
    皱眉想了想，才道：“带了他一起去李家肯定不成的，要不，明儿你带娘和阿秀去李家做客，我留下……可我跟他真没什么话说，留下也是大眼瞪小眼，彼此尴尬呀。”
    赵晟思忖片刻，“这样吧，明天笙笙你先带了娘和阿秀过去。我上午带了容老爷去逛一逛魁星阁，县里各处也转转，等陪他吃了午饭，我再去李家拜见，也好接你们回来？我怕娘和阿秀不适应，有你在，也好随时提点一下她们。”
    “行吧，那就这么着吧……”

 第350章 出发去省城

    容子毓听说了明天一家人都要去别人家做客，倒是直接让赵晟不用陪他了，“我自己到处逛一逛挺好的，哪需要阿晟你陪着，你就安心忙你的事去。这么个小县城，我还带着人的，你还怕我掉了不成？”
    赵晟笑道：“不是怕您掉了，是您难得来，不尽一尽地主之谊，心里实在过不去。反正我娘和笙笙跟李太太他们都很熟悉，两家又马上是亲家了，我午后再去拜见也不算失礼，就这么定了吧。”
    容子毓这才知道，李家便是赵秀未来的夫家了。
    再听得李天青跟赵晟还是同窗，又已中了秀才，笑道：“赵姑娘是个好姑娘，能娶到她的男子，也肯定差不了，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我可得好生备一份礼物，给赵姑娘添妆才是。”
    既把赵晟真正当女婿了，柳芸香便是亲家母，赵秀也是姻侄女了。
    容子毓当然要尽一份自己的心才是，就当是谢她们日常待宝儿的疼爱与体贴了。
    赵晟客气了一回，“您不用破费的，阿秀的嫁妆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若将来办喜事时，您刚好有空，直接来喝喜酒就是了。”
    见容子毓很是坚持，“破费什么，不是我当长辈的应该的呢？你就别管了。”
    也只得由他了。
    如此到得第二日，李天青来接一家人时，便只柳芸香带了顾笙与赵秀先跟他一起过去。
    赵晟和容子毓则跟他道别后，走了另一条路。
    李天青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容貌气度像容子毓这般出色的人，自然免不了好奇。
    顾笙想着很快大家要一起去省城的，那么长的时间，未必瞒得过李天青。
    且马上就是自家人了，也没有瞒的必要。
    遂小声告诉了李天青，“是我父亲自京城找我来了。我虽忘了以前的事，但感觉得到，他应该就是我父亲了，正好他也要去省城，然后经省城回京去。所以此行我们得多他和他的随从两个人了，妹夫还请见谅。”
    李天青听得满脸的惊讶，“我是说那位老爷一看就好生面善，原来是……嫂子千万别跟我客气，都是自家人，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倒是嫂子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我就算别的忙帮不上，帮着跑跑腿儿还是没问题的。”
    对顾笙过人的容貌与气度，还有那一身的本事总算是明白了，果然是出身大家，难怪纵然曾经落到了泥淖里，依然能闪闪发光，金子终归是金子。
    顾笙笑道：“我若有什么事，肯定不会与妹夫客气的。毕竟妹夫之前就求过我几次了，且接下来肯定还有求我的时候。”
    说得李天青微红了脸。
    他的确还有求嫂子的时候，只是能见到赵姑娘的人怎么够，只是今天见这一面怎么够？
    肯定临行前还得再见几面，也得单独说一会儿体己话，他才能安心去省城的……
    不一会儿，娘儿三个便到了李家大门前。
    然后由李天青直接引着马车进了门，一直到二门才停下。
    李太太早带着李宛等在二门外了。
    一看见柳芸香，就迎上前笑道：“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把柳姐姐给盼来了。快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又笑向赵秀，“阿秀你可千万别客气，别拘束了，都是自家娘儿们，怎么自在怎么来就是。阿宛，你可得把你阿秀照顾好了。”
    柳芸香直笑，“自上次分别，我也一直惦记着妹子的，今儿总算是见到了。”
    李宛则拉了赵秀的手，毫不掩饰的热情，“阿秀，我待会儿带你逛一逛我们家，然后我们就去我屋里好不好？我有好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呢……”
    赵秀的脸自见到李天青起，就一直红红的。
    但她不止衣妆得体，拜钟妈妈的“紧急培训”所赐，言行进退也跟之前很不一样了，柳芸香与顾笙天天与她待一起的人，都能感觉到。
    何况李太太这有些日子没见她的，感觉到的变化就更明显了。
    不由暗暗点头，这媳妇儿可真定的值，不看别的，只看她这个人，已经够值了！
    等李太太问过赵晟何以没来，李天青抢着要岔开话题，“母亲，舅兄临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办，所以只能下午再过来。”
    顾笙则笑着把与他说过的说辞又与李太太说了一遍，“……因我实在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与我父亲相处时，难免尴尬。所以我相公便让我陪我娘和阿秀过来叨扰李伯母，他陪我父亲到处逛一逛，尽一尽地主之谊。”
    反正只要她不说明容子毓的真实身份，只说他是京城来的，旁人肯定也想不到兴庆大长公主府上去。
    李太太就更觉得赵秀这个媳妇儿定得值了。
    京城来的大家老爷，怎么着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比的，说不定，拔根毫毛，都比他们李家的腰还粗。
    那自家便与赵娘子的娘家，也算得上是亲戚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便能沾上赵娘子娘家的光，尤其在关键时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是李太太功利，是人活在这世上，怎么着都免不了走窄道儿、免不了求人的时候，能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李太太因此对顾笙和柳芸香赵秀都更热情、更春风化雨了。
    还破天荒想起李天保的亲事来。
    要不，给他随便说门亲事，再分点儿外地的家产给他，就把人远远的打发了，省得将来给阿青和阿秀添堵？
    她自己也正好从此后眼不见心不烦……
    待下午赵晟来接娘儿三个时，李太太还向赵晟保证了一回，“阿晟你只管安心去省城念你的书，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你娘和阿秀的，绝不会委屈了她们的。倒是阿青毛毛躁躁的，去了省城后，得麻烦你和笙笙多照顾提点他了。”
    才大包小包的让李天青又送了一家子回客栈去。
    之后几日，赵晟和李天青还去辞了几位县学的夫子，又与几位交情都算不错的同窗小聚了一场。
    再与顾笙一道，去县衙拜别了一回龚大人和龚老太太、龚太太。
    出发去省城的日子到了。

 第351章 我又不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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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2章 别想再有恃无恐

    容子毓打发走了唐三夫人的管事，才回头笑着与顾笙赵晟道：“宝儿、阿晟，我们走吧，早些去客栈安顿了，大家也好早些歇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都累坏了。”
    顾笙在路上就与容子毓说过了，等到了省城，他便去唐三夫人那儿；她和赵晟则去客栈安顿，然后找房子、去省学拜见夫子们，总之各忙各的事。
    容子毓却坚持要跟他们一起住客栈，“到底那不是宝儿你姑姑的家，她都只能算半个主人，我哪好再去叨扰？何况我……身份尴尬，去了后只会让你姑姑和大家都尴尬，又是何必，还是住客栈更自在。”
    顾笙还想再说，赵晟却已先道：“您说的也是，去别人家做客也好，款待上门的客人也好，都是高兴的事。结果却弄得大家都尴尬，还真不如不去，那就委屈您，跟我们去客栈先安顿下来，再说吧。”
    还冲顾笙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了。
    顾笙总不好打赵晟的脸，只得默许了，但心里到底还是不自在，——她冷淡惯了，就算这一路都跟容子毓同行，心里也仍时不时涌上属于原主的种种情绪，还是跟容子毓没什么话说。
    当然巴不得能与容子毓早些分道扬镳了。
    这会儿听了容子毓的话，便仍是赵晟笑着开口：“是啊，都累坏了，早些是客栈安顿了，吃点儿热饭热菜，再好生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是正经。”
    正好容子毓的随从带着李天青的小厮寻马车回来了。
    大家便装好行李，分头上了车，径自去了上次来省城时，顾笙他们住过的悦来客栈。
    客栈掌柜的还记得他们。
    一打照面便笑容满面，“还当下次再见赵相公和李相公时，得是二位相公中了解元老爷举人老爷，簪花游街的时候了。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到二位相公了，难怪这几天我们客栈门外总是有喜鹊在叽叽喳喳的叫。”
    顾笙与他最熟，笑着开玩笑，“这天儿还有喜鹊呢，不是早都飞南方过冬去了？”
    掌柜仍是笑眯眯的也不臊，“飞南方了知道赵相公赵娘子和李相公来了，也要立马飞回来呀。几位看要不这次就不住上房，省得上下楼的麻烦了，直接包一个院子吧？正好我们最好的院子空着的。上次就说好了，下次再来时不收几位的钱，几位可千万别客气。”
    说完叫了个小二过来守着柜台，亲自引了顾笙一行去安顿。
    因容子毓是第一次见，长得又着实出众，不免多看了好几眼。
    心里也是直嘀咕，这位老爷也不知跟赵相公他们是什么关系？
    长得倒是挺面善，关键还一看就非富即贵……不过掌柜的迎来送往几十年，早就练就了客人不先开口，绝不会多问一个字。
    等分好了房间，顾笙与赵晟回房稍事整理后，顾笙刚洗了澡，正晾头发。
    唐三夫人就来了。
    顾笙只得用异能加快烘干头发，随意编了个辫子，再穿好衣裳，与净房里正洗澡的赵晟打了声招呼，然后去了花厅。
    容子毓是长辈，院子又大，便他住了正房，顾笙赵晟与李天青各住了左右厢房，正房的花厅公用。
    花厅里，唐三夫人正与容子毓说话，“……说是二伯母本就因三哥你不辞而别生了好大的气，结果还因为你不能进宫为太后哭灵，让皇上给申斥了。二伯母要强了一辈子三哥是知道的，哪怕如今大不如前了，到底总是皇上的长辈，众目睽睽之下，哪受得了这个气？”
    “听说还没撑过太后的三七，就已倒下了，再爬不起来。三哥要不还是略休息一两天，便赶着回去吧？二伯母到底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万一……，你可就后悔也迟了。你回去后，也去皇上面前告个罪，再去宗人府的长辈们面前分说一下，省得……家里的处境越发艰难。”
    容子毓却仍一脸跟乍然听得兴庆大长公主病了时，如出一辙的淡漠，“母亲当初对宝儿那么狠毒时，怎么没想过今天？她不就是吃定了我不敢怎么样，也狠不下心来，所以有恃无恐吗？”
    “这次我偏不回去，我倒要看看，她能病成什么样？她自己一手造成的烂摊子，也自己解决去。等她付出的代价大到自己承受不住，后悔莫及时，自然也就不敢再有恃无恐了！”
    唐三夫人还待再说，“可是三哥，万一……”
    容子毓已先看见顾笙来了，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宝儿，你来了。”
    顾笙点点头，“听见唐三夫人来了，过来瞧瞧。”
    又给唐三夫人行礼问好，“好久不见唐三夫人了，您一切都好吧？”
    唐三夫人见她一身月白衣裙，正好容子毓也是一袭白色长衫，瞧着便越发的相像，越发的一看就是父女了。
    想着不管怎么说，三哥能找回女儿总是好事，旁的都是次要的。
    脸上便也有了笑容，“宝如，我一切都好，看见你和你爹终于相见相认了，更是高兴。我当初就说，你爹当初是真不知道，他也真的很疼爱你，你就是他的命，你现在总信了吧？”
    顾笙默了默，才道：“我仍记不起以前的事，所以不是父女相认，充其量只是晚辈对长辈应有的尊敬而已。以后我应该也想不起来，大概率都只会当寻常亲戚一般往来了。”
    顿了顿，“之前刚上岸时，听您的管事说了大长公主生病之事，不管是真是假，容老爷要是不尽快回去，只怕她都会把账又算到我头上。我现在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再生枝节，所以还请唐三夫人好生劝一劝容老爷，请他尽快回京吧！”
    容子毓见顾笙仍是一门心思盼着他快走，就因为怕自己母亲又找事，心下一阵苦涩。
    好一会儿，他才道：“宝儿，我会尽快回去的。等阿晟进了省学开始念书了，你们也找好宅子定居下来了，我立刻就回去，不会再留下，给你们的生活造成困扰的。”
    说完看向唐三夫人，“妹妹，阿晟……就是宝儿她相公进省学念书的事，没问题吧？他还要带一个人，是他妹妹的未来夫婿，这次院试也中了秀才的，还是五十几名，跟阿晟一样的优秀，行吗？”

 第353章 老丈人看女婿

    唐三夫人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说行了，“我家大伯一句话的事儿，我之前也已与他说好了。现在再加一个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听三哥说来，也是青年才俊，三哥只管等我消息便是。”
    虽然心里因顾笙对容子毓那么冷淡，不是很舒服，但于她来说，这的确不是难事，也就没多说。
    顾笙忙道：“多谢唐三夫人了。我家相公和妹夫的意思，是打算他们自己先去省学试一试，看能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入学的。若实在不能了，再麻烦您也不迟。”
    唐三夫人摆手，“何必多此一举，回头他们直接去就是了。以他们的才学，这也不算开后门，宝如你不必放在心上。”
    顾笙想到是自己夫妇邀李天青一起来省学念书的，万一李天青凭自己的才学进不去……到底还是没再与唐三夫人客气，“那就多谢夫人了。等安顿下来后，我再让我家相公和妹夫当面向您道谢啊。”
    唐三夫人仍是摆手，“宝如你不必客气，我是你姑姑，照顾你本来就是应该的。倒是你爹他是真的疼你，当初为了你，甚至连续娶都不肯，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以前的事，一点都……”
    “好了。”
    话没说完，已让容子毓打断了，“宝儿她既想不起，就由得她。本来这种事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她就是想不起，有什么办法？宝儿，我要留了你姑姑吃晚饭，你去替我向掌柜的要一桌上好的席面，好不好？”
    顾笙一听就知道容子毓是有话要单独与唐三夫人说，点头应了，“我这就去告诉掌柜的，您和唐三夫人慢慢聊。”
    然后一个欠身，转身出了花厅。
    她真的不想配合出演什么父女亲人相认，抱头痛哭的戏码。
    能与容子毓和唐三夫人当普通亲戚相处往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容子毓这才低声说唐三夫人，“妹妹，我这些日子跟宝儿朝夕相处，还能不知道她是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就别逼她了。我也看开了，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好好的，想不起我来，就想不起吧，怎么着都比之前那一年多强。”
    唐三夫人想到过去那一年多自家三哥的绝望，叹了一口气，“这倒是，人还在，还能再见到她，已经比什么都强了。我就是有些心痛三哥，看宝如刚才对你那么冷淡，有些替你不值，觉得你太委屈了……”
    容子毓轻笑了一下，“这算什么委屈？宝儿她又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没了过去的记忆，怪不得她。亏得让妹妹你遇上了她，不然茫茫人海，我这辈子只怕真再见不到她了。”
    唐三夫人道：“我也没想到，会以那样的方式忽然遇上她，看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哎，她也是之前受的委屈与伤害太大，才会忘了过去，变了个人似的。三哥且慢慢儿来吧，总会有重新焐热她那一天的。”
    顿了顿，“那三哥真的等宝如和她相公安顿好，就会回京吗？二伯母那个性子，一旦让她知道宝如还活着，你也是因着宝如，才不肯赶着回去的，只怕她……”
    容子毓冷了脸，“她就算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宝儿也不是从前的宝儿了，看她能怎么着！不过我会回去的，现在回去，等把年过完了，又再回来。我不想跟宝儿分开，但也不想让她不高兴。”
    唐三夫人松了一口气，“三哥肯回去就好，宝如我会替你照顾着的。你回去了也别跟二伯母赌气，二伯唯唯诺诺了一辈子，家里凡事都得靠她，她又曾经那般的风光，也确实不能全怪她……谁让当初咱们家上错了船呢，如今当然怎么着都只能受着。”
    容子毓沉默片刻，才沉声道：“那她也不能把气都撒到宝儿身上，那般狠毒的对宝儿。妹妹不必再说了，我心里都有数的，我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家里家外都早该立起来了。”
    “倒是有一件事想请妹妹帮忙。我打算给宝儿置办点产业，多了她肯定不会要，少了我又拿不出手。你替我按两三千两的预算，给她置个小宅子，再置点儿田亩店铺什么的，让她每年靠着收益，好歹能衣食无忧，行吗？”
    唐三夫人想起她了解到的赵晟家的情况，那可是真正的穷家薄业。
    点头道：“这事儿三哥就交给我吧，我会尽快办好的。就是宝如她，肯要吗？我之前只是说借宅子给他们小两口住，她都不肯的。”
    容子毓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你先置办吧，办好了再说下一步。实在不行，我可以先拿给阿晟，他对我倒还算尊敬，虽叫的是‘容老爷’，但对着我说话也好，做事也好，执的都是女婿礼。”
    说着吐一口气，“也亏得宝儿遇上的是阿晟，人品才德都极好，她婆婆小姑子也都是极好的人。要是遇上的是其他人，我简直想都不敢想，也算是大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三夫人没想到容子毓对赵晟评价这么高。
    想着光兄妹俩对坐生气难过也没用，有意活跃气氛，“不是都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丈母娘看女婿，才越看越有趣吗？怎么到三哥这儿反了。我也见过宝如的相公，是还不错，但也没三哥说的这么好吧？”
    容子毓笑起来，“你相处久了就知道了，阿晟他真不错。反正宝儿就算有朝一日肯跟我回京了，要恢复以前的身份也难了。她跟那一个的亲事更是再无丝毫的可能，我也舍不得她一辈子都不见天日。现在能有阿晟跟她一起，还这么珍惜爱重她，也挺好的。”
    见唐三夫人仍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赵晟至今没与顾笙圆房的事，小声告诉了唐三夫人，“……光凭这一点，你就能知道阿晟的可贵了。也就是打那一天起，我真正拿他当女婿的。”
    唐三夫人大是惊讶，“两个人夜夜都共处一室，竟然至今都……？尤其咱们宝如还长得那样漂亮，那的确挺难得的！”
    对赵晟的印象也一下子从三分好，变到了八分好。

 第354章 说定入学之事

    顾笙交代完掌柜的，回到房里，赵晟也洗好澡和头发了。
    见顾笙回来，忙笑道：“笙笙，唐三夫人走了吗……没走啊，那你怎么不多与她和容老爷说会儿话？”
    顾笙道：“容老爷有话单独与她说，让我替他要桌席面去，晚上好留唐三夫人吃饭，我就先回来了。对了，唐三夫人说你和妹夫都可以直接去入学，让我们等她的消息即可。”
    赵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我还说明天一早就和李兄去省学试试呢，既然唐三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当然要承她这个情。不过明天我还是得和李兄去省学附近都看一看，就当提前熟悉四周的环境了。”
    顾笙见他擦得乱七八糟的，实在忍不住接过他手里的大帕子，“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连个头发都不会擦！”
    仔细给他擦起来。
    并没注意到赵晟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等把赵晟的头发擦得半干了，顾笙才道：“我明天也跟你们一起去。咱们接下来是长住，肯定得把方便放在第一位，还有什么比就住在省学附近更方便的？”
    赵晟点头，“这倒是。就是省学附近的房子肯定贵，单独的一进小院子肯定更贵，还不好找，咱们且慢慢来吧。实在不行，远一点也没关系的，我和李兄路上一样可以背书做文章。”
    顾笙笑道：“学区房都不贵了，什么地方才贵？只要舍得花钱，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比起你们每天都得多花一刻钟半个时辰的在路上，我宁愿每个月多花几两银子。”
    “倒也不至于每月多花几两，应该也就多花几百文，至多一两的事儿。”
    “那更要找个近了的，几百文哪里挣不来，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夫妻俩说着闲话儿，等赵晟收拾好了，才道：“我去看看李兄收拾好了没，要是收拾好了，也该一起去拜见一下唐三夫人的。到底承了她这么大的情，人又近在咫尺，不去拜见问好，实在说不过去。”
    顾笙想了想，“嗯”了一声，“正好让唐三夫人见一见妹夫的确也是青年才俊，心里有了底，回去才好跟唐大人说。”
    赵晟便出门寻李天青去了。
    顾笙则又去了花厅里。
    容子毓正与唐三夫人道：“……妹妹不必担心，只管让他们来见我，我还会怕了他们几个奴才不成！”
    瞧得顾笙去而复返，忙笑道：“宝儿，你跟掌柜的说好了？”
    顾笙点头，“已经说好了，席面等会儿就送到。就是我家相公和妹夫听得唐三夫人来了，说即将承您那么大的情，不来当面问好拜谢，实在过意不去。不知您可方便？”
    到底以如今的规矩来说，赵晟都是外男了，何况李天青，若唐三夫人实在不便，也只好算了。
    唐三夫人当然不是什么外男都见的。
    但赵晟是侄女婿，李天青又是赵晟的准妹夫，唐三夫人儿子也十几岁了，倒也用不着避讳太多了。
    遂笑道：“自然方便的，宝如你直接让他们进来就是了。”
    正好她再仔细看一看侄女婿是不是真像三哥说的那么好，也看一看那个李天青值不值得她替他行方便。
    很快，赵晟与李天青便都进了花厅来，一齐拱手给唐三夫人行礼，“晚生赵晟/晚生李天青，见过夫人。”
    唐三夫人先看赵晟，见他宽肩窄腰，面容清隽秀挺，浑身的书卷气，她三哥便是现在，相貌气度也是一等一的，但赵晟跟他一比，竟然并不逊色。
    再看李天青，也是斯文挺拔，双眼明亮清朗，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唐三夫人对赵晟的挑剔与不满意又去了一分的同时，对李天青印象也是很不错。
    笑道：“都别客气了，快起来吧。赵相公看着比上次更精神了，李相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才，两位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家大伯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赵晟忙笑道：“当不起夫人如此夸奖，唐大人日理万机，更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只能等我们进了省学，勤学努力，取得了一定的进步后，再去求见唐大人了。”
    李天青笑着接道：“唐大人德才兼备，我们若能得他老人家一两句教诲，也定会受益终生。只盼以后能有这样的机会。”
    唐三夫人笑道：“等二位将来中了解元经元，还怕没机会不成？我之前就与我家大伯说过赵相公入学的事了，今日又见了李相公，也是一样的青年俊彦，我家大伯肯定也乐意推荐的。二位等我消息便是，应该就是明后日的事。”
    赵晟与李天青闻言，忙再次弯腰拱手，谢了唐三夫人，“多谢夫人大恩，我们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夫人期望的。”
    唐三夫人既对李天青印象也不错，晚饭自然不用分开吃了。
    就在花厅里摆了席落了座，容子毓左边是唐三夫人，右边是顾笙，再是赵晟，再是李天青。
    大家不算热闹，但也绝不冷清的吃起饭来。
    一时饭毕，唐三夫人要回去了，容子毓忙送了她出去。
    这才低声问她，“妹妹，我要不要去拜见一下你家老夫人？到底是长辈，我既来了，之前是我太着急，顾不上去拜见，现在我不急了，再不去拜见，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我不大张旗鼓的去，就你安排人在侧门接一下我，再引了我去给你婆婆请个安就走，你觉得如何？”
    他大张旗鼓的去拜见，唐大人八成不会欢迎，说不定根本不会见他，谁让他身份尴尬呢？
    可他若不去，回头让唐大人唐老夫人知道了，多半也不会高兴，会认为是他不把唐家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迁怒妹妹。
    想来想去，这一趟他还是得去。
    妹妹没了娘家助力，虽然在夫家看起来日子过得也很不错，但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他当哥哥的帮不上她的忙，总不能拖她的后腿才是。
    唐三夫人一听就明白容子毓的意思，片刻才道：“那我回去先与我婆婆说一说，三哥等我消息吧。其实三哥不用担心我，我日子过得真挺不错的。”
    当然，若是当初他们家上对了船，她现在肯定日子更好过。
    但这世上哪来的‘若是’呢？
    还亏得他们家只是旁支，若也是嫡枝，就真是不敢想了……

 第355章 省学 找房

    李天青等容子毓与唐三夫人一离了花厅，便忙看向了赵晟，低道：“舅兄，不是说只是容老爷的妹妹、嫂子的姑姑吗，怎么跟布政使唐大人也扯上关系了？”
    他简直觉得做梦一样。
    赵晟方才去叫他时，因时间紧急，也来不及与他细细解释，只笼统说了他们马上要见的人是容子毓的妹妹，能帮他们进省学的人，他们理当当面拜谢。
    亏得李天青反应快，并没露出异样来，也并没失态。
    这会儿赵晟自然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
    遂笑道：“唐三夫人是容老爷的隔房堂妹，又是布政使唐大人的弟媳，可不就扯上关系了？但仅此而已，我们进了省学后，还是得加倍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然别说唐三夫人要矢口否认认得我们，我们也没脸说认得她了，不是白白丢人家的脸呢？”
    李天青这才明白过来。
    虽然已经猜到顾笙的娘家肯定很显赫了，但也没想到，能显赫到这个地步，与一方封疆大吏都是姻亲，难怪容老爷也好，嫂子也好，都一看便不似凡人。
    也不知是京城的哪家豪门，怎么着也得是王侯将相吧？
    不过就像赵晟说的，‘仅此而已’，李天青也没想借此沾什么光，他一步一步稳打稳扎，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李天青一边想着，一边笑道：“自然得加倍努力。唐三夫人都给了我们敲门砖，把门敲开了，后面的路当然得我们自己走。舅兄放心，我都明白的。”
    赵晟点点头，“那就好，这事儿我们对外也一个字都别提。你嫂子她至今没想起以前的事，万一弄错了，不是彼此都尴尬？”
    “舅兄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那等容老爷回来，我们就各自回房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去省学附近都看一看，找找房子，等尽快安顿下来，就好安心念书了。”
    “你是哥，当然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真是难得，妹夫如今也学会开玩笑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容子毓送完唐三夫人回来了。
    赵晟忙笑道：“一整天下来又是赶路又是待客的，容老爷肯定累了，就早点儿歇息吧，我们不打扰您了。对了，我们明天要去省学附近转一转，不知您可有什么安排？”
    容子毓笑道：“我明天应该要去拜见长辈，便明天不用去拜见长辈，也还有其他事要办。你们就不用管我了，忙你们自己的去吧。”
    顿了顿，“阿晟，你们明天，是要去找房子租吗？其实，你姑姑她就有空房子，要不……”
    顾笙忙笑着打断了他，“我们也未必就会租房子，只是先去看看，容老爷就别操心了，早些歇息吧。”
    唐三夫人的宅子她肯定是不会住的，即便已经证实了她就是原主的姑姑，跟上次情况已经不一样。
    但顾笙还是不会住的，就自家就近租个小宅子，货屹两清，来去自如，不知道多自在。
    “可是……”容子毓还待再说，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不是早就料到，宝儿不会轻易接受他和妹妹的好吗，他越是坚持，怕是越适得其反。
    还是让妹妹派了人，抓紧时间给宝儿置产吧，最好能尽快安排个合适的宅子，让宝儿“租”下来，替她解决了燃眉之急，也省得她劳神劳力。
    大家遂各自回了房休息。
    次日吃过早饭，顾笙赵晟与李天青便出了门，直奔省学而去。
    省学一小半坐落在城里，一大半却依山而建，故而远远的就能看见一排排栉比鳞次的房子，还有参天的古树与清幽的竹林，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念书的好地方了。
    顾笙不由感叹，“不愧是一省的最高学府，就这样我都能感觉到满满的书卷气了。”
    赵晟笑起来，“是不是啊，我怎么没感觉到？不过省学的藏书楼听说藏书丰富，不下十万册，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笙笙你才感觉到的？”
    李天青也笑道：“我也听说省学的藏书楼全天下都出名的，孤本绝本不知凡几，的确不是咱们石竹的县学能比的。等以后有机会了，可要借了都好生看一看才是。”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在省学大门外各处都看了看。
    赵晟与李天青虽现在进不去，想到很快他们就能进去，就是当中的一员了，心情还是大好。
    只有顾笙有些悻悻的。
    连石竹县学都满是糟粕，不许她进去了，想也知道省学更不可能让她进去。
    不过当她稀罕呢，她现代大学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了，省学还能比现代的大学强？
    何况只要她安了心要进去，也没人能拦得住她……这么一想，也就把那点儿小小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去了。
    把大门外都熟悉了一遍，三人便分头找起房子来，顾笙与赵晟往东找，李天青往西找。
    却是一直到正午，顾笙与赵晟都没找到合适的，要么就得与人合租，要么就是房子太小太暗，要么就是周围太吵了。
    别说顾笙了，连赵晟都不满意。
    只得先去了事先约定的地方与李天青回合。
    可惜李天青也没找到合适的，“都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不过我听说可以找牙行的人帮忙寻，等事成后，付他们一定的佣金就行了，要不，我们试一试？”
    顾笙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牙行呢？真是脑子抽抽了，那等吃了饭，我们就找牙行去。”
    她居然把万能的中介给忘了，还真是对不起“某家”曾经打过的那些花式广告。
    赵晟笑道：“不是笙笙你脑子抽抽了，是我脑子抽抽了。我明明之前听说过省城的牙行特别多，不但卖房租房，只要你能想得到的生意，只要你肯定给佣金，他们什么都能给你办好。偏我刚才竟没想到，亏得李兄提醒。”
    李天青笑道：“我也是刚才听人说的。”
    三人遂就近找了个地方吃午饭，待吃过午饭，又找到牙行，把他们的各种要求都与牙行的人说了，得了牙行的回复，明日应该就可以安排他们看房后。
    才一起回了客栈去。

 第356章 顺其自然

    容子毓已经先回客栈了。
    一见顾笙他们回来，就笑道：“宝儿，你们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问一问，问一问。”
    赵晟怕顾笙又生硬的一口回绝容子毓，当着李天青的面儿，他脸上怎么过得去？
    忙笑道：“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不过已经托了牙行帮忙寻找了，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多谢容老爷关心，您今天也一切都顺利吧？”
    容子毓点头笑道：“也挺顺利的。那你们都回房梳洗去吧。”
    只要宝儿他们还没寻到合适的房子就好。
    牙行是吗，他待会儿就让人找牙行的人去。
    待回了房，顾笙才哼笑着说赵晟，“你倒是会做好人，看来要不了多久，容老爷便不只拿你当亲女婿，还要拿你当亲儿子了。”
    赵晟挑眉，“笙笙你这是吃醋了？……逗你玩儿的，我就是觉着，容老爷是真挺疼你的，咱们也不好太拂了他的好意；再就是，多少还是想缓和一下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顾笙白他，“我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吗？我就是、就是心里总是挺矛盾的。明明任何事情我都能冷静理智的彻底解决，惟独这一件，总是让我有种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感觉……”
    赵晟轻轻握了她的手，“别的事能冷静理智的解决，是因为没有掺杂感情，当然与这一件不一样。你也别多想，之前不是你自己都说，顺其自然吗？”
    顾笙片刻才低“嗯”了一声。
    容子毓的疼爱与小心翼翼的讨好她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这么长时间下来，怎么可能丝毫的触动都没有？
    问题是，她不是原主，原主之前的遭遇容子毓也的确要占一部分的原因，让她是既做不到彻底拒容子毓于千里之外，又做不到原谅接受。
    算了，就像赵晟说的，顺其自然吧，反正容子毓很快就要回京去了。
    第二天，唐三夫人派人送了好消息来：三日后，赵晟与李天青便可以去省学入学了。
    霎时不但顾笙赵晟与李天青松了一口气，容子毓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唐大人虽没见他，就当不知道他来了他的地头一般，办起正事来倒是不含糊。
    也是，阿晟和阿青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尤其阿晟，更是今年的小三元，这样的人才，别说唐大人了，哪个大人能不喜欢，能忍心埋没了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唐大人虽装聋作哑，就当不知道容子毓来了般，只让唐老夫人接见了他，留了一顿饭。
    没办法，谁让兴庆大长公主府当初上错了船，至今都只能苟延残喘呢？
    偏容子毓又长得惹眼，虽然这里不是京城，应该没谁认得他，也不会再有人明里暗里盯着他们家、盯着他，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唐大人能坐到今日的位子，政敌怎么可能少得了，要不是靠着加倍的谨慎，早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但对唐三夫人希望他给赵晟和李天青行个方便的事，他还是一口就应了。
    除了弟媳难得开口，唐大人不好拒绝，更重要的，便是赵晟也好，李天青也好，都的确是人才了。
    想想吧，都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便一个已是小三元，一个也以五十几的排名中了秀才了。
    那将来不出意外，前途都是大好的。
    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今日种下的善因，便结出了善果来呢？
    反正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便将来没能结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子毓立刻兴头起来，“阿晟、阿青，那你们可得尽快准备起来了。文房四宝、给夫子们的束脩礼物，刚开始还要与同窗们好生认识一下，最好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赵晟笑道：“您放心吧，我们心里都有数的。真没想到能这么快，还以为怎么也得十来日呢，真是太感谢您，太感谢唐三夫人和唐大人了。”
    容子毓一挥手，“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那你和阿青怕是没空陪宝儿一起去看房子了，宝儿，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顾笙笑道：“还是我自己去看吧，足足三天的时间，相公和妹夫也肯定抽得出空来的。您就留在客栈里歇息，或者忙您的事去吧，不然您这长相气度，一看就非富即贵，房东肯定怎么着都不肯少钱了。”
    赵晟忙附和，“是啊，这些小事我们自己就能办好，实在办不好了，再请您出马也不迟。”
    容子毓有些失落。
    宝儿连他只是陪她去看个房都不肯……
    不过转念一想，他去不去都影响不了他的安排。
    且宝儿夸他了，夸他长相气度都出众，这么难得的事，他不该高兴呢？
    便又高兴了起来，道：“那行，就你们自己去办吧，我正好去买些本地的土仪，等回了京去好分发给亲朋们。也省得宝儿你日日都盼着我走，又不好问我到底什么时候走，会不会已经忘了这回事儿？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顾笙让容子毓问得难得不好意思起来，“咳，我几时日日都盼着您走了，也就刚到那日说过，之后这几日可都没再说过。再说我也不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盼您早点儿回去，您京里也一摊子的事儿，不是您不回去就能不存在了，就能自己解决的，您总得回去解决才是。”
    顿了顿，“您家里来的人，不也一直等着、催着您吗？”
    虽然他见那些人时，自以为她并不知道，也自以为声音压得够低。
    可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还不知道他回去要面临兴庆大长公主怎样的怒气，又要收拾怎样的烂摊子。
    不过这些顾笙就管不着了，便宜爹好歹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些家事除了他自己去解决，谁也帮不了他。
    容子毓本来就是有意逗顾笙的。
    见顾笙说不只是出于个人原因盼他早点儿走，主要还是因为关心他——反正他听着就是这样的，宝儿就是出于关心他！
    越发高兴了，“他们等他们的、催他们的呗，我理他们呢！那你们别耽误时间了，这就出门看房子去吧，说不定，一样有好消息呢？”

 第357章 租房

    的确如容子毓所说，顾笙三人才一到牙行，牙行的人立刻眉开眼笑迎了上来，“赵相公赵娘子和李相公来了。已经给三位看好一处各项都符合三位条件的宅子了，我这便带三位去看啊。”
    然后带着三人出了牙行。
    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在一处宅子前停下了，“三位请看，就是这里了。这宅子是一个独院，周围都是住家户，坐北朝南，离省学半刻钟的路程，买什么都方便，又不会觉得吵闹……”
    一边说，一边开了大门，继续介绍，“进门这个影壁能把家里的情形都挡住，便是开着大门，外面的人也看不见。正房一共是三间，还有三间厢房和一个小退步，一间厨房，不但三位，便是再多几个人都够住了。”
    牙人一边介绍，顾笙与赵晟李天青也一边在四下细看着。
    见整个院子都方正齐整，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还种了不少的花木，还有一口井和一个葡萄架，顾笙心里已经先满意了。
    这地方还真不错，果然找中介找对了！
    赵晟与李天青也满意，对视一眼后，赵晟先笑道：“陈大哥，这宅子是不是一直有人住着呢，瞧着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干净些。”
    李天青跟着笑道：“这么好的宅子，陈大哥一天功夫就给我们找到了，可真是费心了。”
    牙人陈经纪忙笑道：“本职所在，不敢当费心。之前是有人一直住着的，就是房东自家人。他们只得一个女儿，嫁到了并州府去，新近要生孩子了。老两口儿不放心，正好女婿也特地来相请，希望二老能去一起生活，帮着照顾一下妻儿。那女婿亲娘早早去了，成亲后他爹就让他分家单过了，所以家里没人照料。”
    “老两口儿一合计，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租出去，每月好歹也能有点儿进项。因这宅子空出来还没几日，昨儿之前我便也不知道。还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了，立刻便想到了几位，这不今儿就立刻带几位来了？”
    赵晟听得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屋里岂不是什么都是齐全的？”
    陈经纪笑道：“的确一应家具都齐全，除了老两口儿的私人物品以外。他们本来是打算把宅子卖了的，但怕急忙之间，卖不上好价钱，又怕将来有个万一，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才选择了租，还说了最好租给读书人，说读书人都整洁讲究，若能在他们宅子里考个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什么的，他们家就更是烧高香了。那就是租金便宜些，也愿意的。”
    顾笙笑问：“那租金是多少？”
    陈经纪笑道：“这样的宅子，市价一般是三十两一年，赵相公与李相公都是秀才老爷，赵相公还是小三元，更是难得。所以二十两一年就够了。”
    顾笙经过昨儿，对省学一带租房子的市价，也大概有数了，听得三十两，倒是觉得挺正常。
    可直接就给少三分之一……
    她不由皱眉，“陈大哥确定二十两就行？就算房东肯便宜些，也便宜不了这么多吧，难不成是这宅子，有什么问题？比如，是凶宅之类的？”
    陈经纪忙摆手赔笑，“不是不是哈，不信赵娘子可以问街坊四邻打听的。这不是赵相公年轻有为，下次乡试，肯定要中举人老爷，指不定还能中解元老爷吗？便宜十两算什么，我家也就是没这么好的空房子，要是有，白请赵相公和李相公住，我也心甘情愿的。”
    怕顾笙还不信，又道：“不信您再去问街坊，他们愿不愿意便宜些租房子给几位住，保证个个儿都愿意的！”
    “是吗？”
    顾笙仍觉得有些怪怪的，“那你怎么知道我相公和李相公是谁的，我们昨儿可除了姓什么，什么都没说。”
    陈经纪继续赔笑，“这还需要赵相公说呢？当初赵相公簪花游街时，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的，我也看见了。这才几个月呢，赵相公长得又这么好，哪能这么快就给忘了？”
    咳嗽一声，“那个，我再带几位屋里也去瞧瞧吧？若满意几位就租下，不满意我又再给几位另找便是。做我们这行的，肯定客人情愿最重要。”
    赵晟笑道：“那行，屋里也都瞧瞧去吧。”
    陈经纪便引了三人先去正房，次后是厢房和退步，再是厨房。
    顾笙见屋子都比外面看着还大些，也的确家什器具都齐全，干净得甚至不用打扫，铺了床，再把随身物品一归置，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心里又犯起嘀咕来。
    见李天青正与陈经纪说话，“陈大哥这般能干爽利，说话做事都头头是道，干这行肯定有年头了吧？”
    遂拉了赵晟到一旁，低声道：“赵晟，你真不觉得有问题吗？简直跟有人特地安排好了，专等着我们似的。我可不想不明不白承他们的情，本来我们就没困难，不需要。”
    赵晟心里其实也隐隐猜到了。
    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但容子毓疼顾笙的心的确是真的，赵晟也不想委屈了顾笙。
    便只笑道：“我觉得还好吧，这宅子的租金按市价，的确就是三十两左右。人家肯便宜十两，也是因为冲的我和李兄是秀才，只要我们将来中了举人，他这宅子将来不管是租还是卖，肯定都更容易，价也更高。”
    “一个月就便宜不到一两银子，就可以换来将来的一本万利，是我我也愿意放长线钓大鱼的。笙笙你就别多想了，难不成，我这小三元在你眼里，十两都值不了呢？”
    顾笙嗔他一眼，“这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难不成，真是我多想了？”
    赵晟笑道：“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啊……开玩笑开玩笑。笙笙你要是不喜欢这儿，我们不租便是了。但我还挺喜欢的，比昨天我们看过的那些房子可都好。”
    “等我三天后开始入学念书了，肯定日日都要早出晚归，没时间陪你的。你也得大半时间，都独自待在家里。所以我希望你能住得舒服些，这也是我们的第二个家，而不只是房子，笙笙你明白吗？”

 第358章 搬家安顿

    顾笙不也正是因为觉得这儿实在不错，比昨天看过的地方都好，才会纠结的吗？
    听赵晟说完，她才沉吟道：“真不租这里，再要找个同样的地方，怕是不容易，况你和妹夫马上就要入学了，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行吧，就这里吧，说不定真是我多想了？总不能因为吃饭可能会噎着，就再不吃了。”
    赵晟笑着点头，“正是如此。我们本来也付了租金的，你心安理得的住下就是了。”
    顾笙却又皱起了眉头，“我还是觉得太巧了，万一真是……他们要是存的坏心，我一点都不怕，反倒就怕承他们的情。”
    赵晟故意挑眉，“这还不简单，咱们坚持给三十两的租金不就成了？你真别多想，他们那么富贵，给你宅子铺子庄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结果还是收了你租金，不一样是货屹两清吗？”
    说得顾笙终于笑起来，“呸，你要上赶着当冤大头是你的事，我可不愿意。那就定了这里吧，明天好生收拾打扫一下，后天就可以搬进来了。”
    赵晟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于是三人稍后又随陈经纪回到牙行，签了租赁文书，一次交了一整年二十两的租金。
    待出了牙行，顾笙先吐了一口气，“行了，住的大事解决了，其他的就容易多了。”
    李天青笑道：“今儿可真是捡大便宜了，一开始就这么顺，后面肯定也会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说完自袖里拿了十两银票出来，递给赵晟，“舅兄，这是我的房租，你收好了。”
    赵晟倒是没想要免他的租金，毕竟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但也没打算收他十两，笑道：“你就一个人，我们却是两个人，你给七两就是了。这里也不方便，等先回去了再说吧。”
    李天青却没收回银票，而是笑道：“我哪里一个人了，我家四喜不是人呢？舅兄跟我还客气不成，那就太见外了。”
    赵晟也仍不肯收，“若不是我说到了省城后，最好一起在外租房子住，晚上时间能更自由，也能休息得更好。你完全可以住校舍的，连七两银子都不必花，所以真别与我们客气了。”
    “那要不是托舅兄和嫂子的福，我也未必能进得了省学，我不该感谢你们呢？舅兄就收着吧，没多少钱，临出发时，我母亲也给够了我银子的，你不用担心我手紧……”
    两人推辞来推辞去的，看得顾笙渐渐牙疼起来。
    索性直接发了话，“都别争了，我们十二两，妹夫八两吧……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们是夫妻俩住，就住正房，你一个人住，就住厢房，这样不就合适了？银票也回去再给，没见路人都看你们了，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怎么了呢！”
    赵晟与李天青才失笑着一个收了银票，一个道：“那就这么定了，先回吧。”
    三人回到客栈，容子毓又是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有好消息吗？应该找到房子了吧？”
    赵晟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老丈人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成？
    还得笑着替他找补，“您买东西回来了？今儿运道还不错，经纪帮忙找的宅子我们一眼就看上了，已经交了一年的租金了，还真是承您吉言了。咳，咳……嗓子好干，笙笙，你能给我倒杯水喝吗？”
    顾笙呵呵，这是当她三岁小孩儿的智商呢？
    不过到底没说什么，给赵晟倒水去了。
    赵晟这才冲容子毓杀鸡抹脖的使起眼色来。
    虽然还不能确定租房的事是不是真与老丈人有关，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笙笙，打消了她疑虑的，可不想再生枝节了。
    好在容子毓还算没朽木到底，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冲赵晟感激的直点头。
    赵晟这才舒了一口气，决定务必要尽快趁顾笙不注意时，与容子毓谈一谈。
    第二天，顾笙赵晟与李天青上午打扫屋子、搬运行李，下午把缺的各种东西按列的清单一样一样都买齐了。
    到晚上，他们便住进了新家里去。
    容子毓打着给他们暖宅的旗号，也跟了过去，还特地叫了一桌席面。
    见顾笙一切家务都得自己上手了，而据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她分明就是不喜欢做家务，也不擅长做家务的。
    还说要送两个仆妇给她，“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洗衣打扫，往后宝儿你就不用为这些琐事烦心了。”
    本来住这么个小宅子已经够委屈宝儿了，可急忙之间，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了。
    更好的宝儿也肯定会怀疑，根本不肯租，也只好将就了。
    但住的委屈了，就不能再在其他事上还要委屈她了，不然他就是回了京城，也不能安心。
    可惜顾笙笑着给拒绝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得雇个能干可靠的人回来，把这些琐事都替我们做好了，我们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正事上去。但您就不用操心了，这么小一件事，我自己就能办了。”
    又让赵晟陪他喝酒，“现在我们已经安顿下来了，后日相公和妹夫还要去省学开始念书了，您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今儿这顿饭，除了您替我们暖宅，我们也借花献佛，当是为您践行的吧。”
    弄得容子毓很是郁卒。
    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做点儿事，只是想让她能过得好一点儿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好在女婿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笙笙说得对，这些小事您就别操心了。我们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若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得长辈操心，我们还活什么活？也应对不了任何风浪，肯定随便什么小事，都能将我们打趴下了。您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呢？”
    “您真疼我们，就该放开手，让我们自己折腾去。等我们自己实在折腾不动了，或者折腾出自己收拾不了的局面了，您再操心也不迟啊。我虽然还没为人父母，但我也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喝酒喝酒，我敬您。”
    容子毓心里才好受了不少。
    越发觉得赵晟贴心之余，对把自己托唐三夫人给顾笙置办的产业交给赵晟的打算，也越发有信心了。

 第359章 怎么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可惜等第二天，容子毓好不容易打着帮赵晟和李天青挑选送给夫子们的礼物，拉了二人上街，又找借口把李天青给支开了。
    才把怀里早就准备好的房契地契一掏，话也才一说，“阿晟，我知道宝儿有本事，你也是个上进的，你们怎么着都饿不着冻不着自己。可我当爹的怎么能自己锦衣玉食，却眼睁睁看着你们为了银子发愁？我光想着，都要睡不着觉了。”
    “这些房契地契你且替宝儿收着，一年下来收益虽不算多，二百来两还是有的，应该也够你们日常花销了。你便能更安心的念书考学，宝儿也能不为银钱琐事发愁，你们都能没有后顾之忧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拿着呀！”
    赵晟便直接给回绝了，“容老爷，我明白您的一片慈父之心，但这房契地契我都不能拿。让笙笙知道了，肯定要恼我的，我们的银子也够花，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容子毓不由急了，“你不告诉宝儿，压根儿不让她知道，只过段时间就拿些银子回家，说是你挣的，不就行了？”
    还当女婿是个乖的、善解人意的，肯定会替他分了这个忧。
    谁知道，女婿竟不肯，他眼看就要失算……
    容子毓想着，忙又道：“阿晟，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很想补偿宝儿，真的很想让你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我要是没有那个能力就算了，可我正好有，要是还什么都不给，我算哪门子的父亲呢？你现在是还没有孩子，所以不能真正体会我的心情，等将来你也有孩子了，你才会真正明白。阿晟，你就答应了我吧？”
    赵晟等他说完了，才正色道：“别的事我能帮的肯定帮，但这件事我的确帮不了。我每天都学堂和家里两点一线，用功念书且来不及了，哪来的时间去挣银子？我的能力笙笙也很清楚，根本挣不来那么多银子。可能我第一次拿银子回家时，她会信是我自己挣来的，第二次立马会怀疑了。”
    “退一万步，就算笙笙不会怀疑，我也不能帮您这个忙。明显违背笙笙意愿的事，我绝不会做的；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自作主张与欺瞒，也不是为她好，而是在伤害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这辈子都会以她的意愿为要，还望您明白。”
    “善意的隐瞒也不行吗？”
    容子毓仍不死心，“你也说了，你每天用功念书都来不及，那挣钱养家的担子，不都得落到宝儿肩上，你难道就忍心？你怕她怀疑，就先把房契地契都收好，平时日子能过得去时，便当没这回事儿，等实在需要了时，再拿出来不就成了？”
    “好阿晟，我知道你爱宝儿的心跟我是一样的。既然我们都一样爱她，为什么不能达成共识？我如今也不敢奢求旁的，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衣食无忧，这也有错吗？”
    赵晟见他激动起来，忙笑道：“您先别急，您也没有错。但我真的不能收，也没资格替笙笙做这个主，我早就说过，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我的妻子。”
    顿了顿，“您就安心吧，我们手里的银子，足够我们三两年内都丰衣足食，不用发愁，我们也不是坐吃山空，肯定还会挣的。何况我说句不中听的，您的银子，其实也不是您凭自己双手挣来的，而都是来自祖荫和家里吧？”
    “笙笙与令堂、与贵府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和解，也这辈子都不愿再与他们扯上丝毫的关系，又怎么会要来自他们的银子？于她来说，那绝对是宁愿饿死，也不愿去吃的嗟来之食！所以还请您不要再说，不要再勉强了。”
    容子毓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心意于宝儿来说，竟都是‘嗟来之食’吗？
    也是，正如阿晟所说，那些银子就没有一两是他凭自己双手和本事挣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连他一直领受的，都是‘嗟来之食’了。
    只不过，他一直心安理得的受着，以为那就是他的。
    宝儿却不肯跟他一样，根本连一丝一毫的关系，都不愿再与那个所谓的家扯上而已……
    赵晟见容子毓满脸的难过哀伤，无声叹了一口气。
    才道：“我知道老爷您是真的心痛笙笙，不想她辛苦。家里的担子我现在也的确分担不了，大半都得笙笙承担。但我也有在挣银子，我之前考中小三元，各级大人的奖赏加起来，也有百八十两。我现在每月还有米粮禀银，要养活自己和笙笙，还是足够的，只是要清贫些。”
    “我还会继续努力，等将来考中了举人，肯定又不一样了。”
    “您不是已经把笙笙交给我了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以后她的吃穿用度、她的生活，便都该由我来操心了。还请您相信我绝不会委屈了笙笙，会凭自己的能力，让她日子一定越过越好的决心！”
    容子毓苦笑起来，“反正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收就对了？那为什么，你要劝宝儿租下那个房子呢？你心里明明都知道，宝儿心里也未必就没有怀疑。”
    赵晟点头：“我的确猜到了。但我们付了租金的，急忙之间我们是找不到那么合适的房子，只要再多花点时间，应该还是能找到；凭我小三元的名头，应该也是能二十两就租下的。”
    “我希望笙笙能住得舒服些，能少为这些琐事烦心。所以就算心里已经猜到，还是承了您这个情，便是将来笙笙知道了，因为承的情小，应该也不会恼。毕竟这样的人情，不说亲人了，就算只是略熟悉的熟人之间，也是愿意行这个方便的。”
    容子毓又是一声苦笑，“你分得倒是挺清的。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妻子娘家居然是豪门大户，攀上了就有的是银子花，有的是捷径走，肯定欣喜若狂，立马顺着竿子往上爬吧？你怎么就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赵晟笑起来，“可能正是因为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笙笙才会选中了我。老天爷也才肯给我这么大的福气，让我能遇上笙笙这么好的妻子？”

 第360章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容子毓见赵晟满脸的庆幸与满足，心里的郁卒与哀伤总算少了些。
    女婿真正做到了凡事都把女儿的意愿放在第一位，说什么也不肯欺瞒女儿。
    人品又这么的好，说什么也不为钱财利益所动，他该高兴才是。
    容子毓脸色好看了些。
    却故意道：“阿晟你能遇上宝儿，的确是你的福气。可你看着她荆钗布裙，什么都得精打细算，亲力亲为，你心里就真过得去吗？她明明就值得更好的，她也可以唾手可得更好的。”
    赵晟敛了笑，正色道：“我心里偶尔的确会不是滋味儿，觉得自己委屈了笙笙。但我一直在努力，我对她的心也这辈子都不会变，那我们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等将来我们日子好了后，再回头来看如今的齐心协力，相濡以沫，我相信也会觉得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是甜蜜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下轮到容子毓笑起来，“我的确不能体会你们的这种乐趣，但我看得出来，宝儿她是真的幸福，是真的满足于眼下的生活。这满足肯定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带给她的。”
    说着拍了拍赵晟的肩膀：“那我也不勉强你收下了，省得将来你们小两口儿因此闹矛盾，我就真是好心办坏事了。反正你们姑姑离得近，实在遇上紧急情况了，也照应得过来。总之一句话，阿晟，宝儿我就交给你了！”
    且等他这次回京后，好生筹谋一番，凭自己的本事挣下些银子和产业来，再说吧。
    到时候，阿晟应该就不会一口回绝他，应该就会替宝儿收下他给的东西，指不定，还会反过来替他劝宝儿了。
    赵晟彻底松了一口气，“您放心，您便不说，我也会照顾好笙笙，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的！”
    正好李天青倒了回来，“容老爷、舅兄，听说前面的多宝阁什么礼物都有，要不我们看看去？”
    翁婿俩遂郑重对了个眼神后，就此打住，迎了上去，“好啊，那就看看去吧……”
    晚间吃过饭，回了自家屋里后，顾笙一直都有些紧张。
    既担心明天赵晟去了省学后，会各种不适应。
    又担心夫子们会不喜欢他、与同窗们处不好。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赵晟才学好长得也好，肯定是夫子们都喜欢，同窗也争着交好的对象。
    但她仍是忍不住担心。
    可算是体会到孩子明天就要开学，家长紧张得一整晚都睡不着的心情了。
    赵晟看得有些感动，又忍不住好笑，“笙笙你就别紧张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就是去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吗？只要我一心向学，不惹事不找事，等熟悉起来了，自然就好了。何况不还有李兄跟我一起彼此照应呢，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顿了顿，“当初我回县学复学时，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啊？我那会儿身体可才刚好，也什么都不是，跟如今简直没的比，你该更放心才是。”
    顾笙白他，“那会儿不是感情还没这么深么？何况县学那么小，哪能跟省学比？”
    赵晟故意夸张道：“原来那会儿笙笙你对我竟然没什么感情呢？我还以为，你对我一直都情深似海呢！”
    顾笙气笑不得，“谁对你情深似海了，你想得倒是挺美！你书袋都清点过了吗，要不再清点一遍？明儿去学堂的路也踩熟了吧，可别到时候找不到路，第一天去上学就迟到，夫子们都没有好印象。”
    赵晟忙笑道：“清点过几遍了，路也非常熟了，笙笙你真安心吧。你这么个冷静理智的人，居然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劝你，还是该高兴你这么紧张我了。居然还否认对我情深似海，这明明就是嘛。”
    顾笙呵呵，“你就继续往自己脸上贴金吧。话说，你长得又好，才学又好，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万一有人妒忌你，你不惹事儿，事儿也要来找你呢？”
    不待赵晟答话，已自己咬牙接道：“那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找你麻烦，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真当我是吃素的呢？”
    赵晟这下是真感动了。
    笙笙可都是因为关心才乱的！
    但他也不打算再让顾笙紧张下去了，索性转移了话题，“都是去念书备考的，谁会没事找事，平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呢？对了，笙笙，今天容老爷他，给了我好几张房契和地契，说是……”
    果然一下就转移了顾笙的注意力，“他说什么了？房契地契呢，你没收他的吧？我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非要跟你和妹夫一起出门，肯定有原因的！”
    赵晟忙笑道：“我当然没收。知道笙笙你不想承容老爷的情，我这么惧内的人，怎么敢收？我让容老爷收回去了。”
    顾笙松了一口气，“你没收就好。我们又不是吃不上饭，快要流落街头了，我们自己的银子就够花。何况他手上就算再多银子，那是他的吗，不都是打那个家，打他那个狠毒的老母亲那儿得来的，我才不要沾！”
    赵晟笑道：“我就是这样跟容老爷说的，可见我跟笙笙你是多么的心有灵犀。”
    顾笙嗔他一眼，“少贫嘴！还惧内，你怎么惧了，我又哪里让你惧了？你就安心念你的书，我们手上还有好几百两呢，只要不大手大脚的乱花，几年都够了。何况我多的法子挣钱，你完全不用担心坐吃山空的。”
    赵晟正色道：“我从不担心坐吃山空，我就是觉着，太委屈笙笙你了。你明明值得更好的，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因为跟了我这个没用的，只能受穷……”
    虽然当着容子毓的面儿，他话说得铿锵有力，心里又怎么会真一点不起波澜？
    “打住打住！”
    顾笙直接打断了他，“更好的生活是怎样的，现在我已经觉得够好了。你也没委屈我，房租才十二两，一个月就算我们的日常花销是一两五钱，一年下来，也才十八两。光府台大人赏你的三十两，就够我们过一年了，还不连你挣的其他银子，不连你每月的米粮禀银。”
    “你这样都没用了，谁才有用？这日子也一点都不穷，反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自己知道自己很满足就够了！”

 第361章 装聋作哑一回

    赵晟听顾笙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恰好与他跟容子毓说的那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上了。
    心里好受了些。
    笑道：“笙笙你满足是你的事，我能不能给你更好的，却是我的心意，也是我的奋斗目标，所以我会加倍努力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来，我好想也没那么没用了？”
    顾笙点头，“有上进心，凭自己的本事也能养活自己和妻儿家人，就已经够有用了。你别看这事儿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到可难了，你才二十来岁就能做到，已经很难得了。”
    赵晟听她这么肯定自己，心里一阵熨帖。
    嘴上却是道：“那差笙笙你依然差得远，咱们家能有今日，可大半都是靠的你，我真是愧为男人。”
    顾笙手一挥，“没事儿，这世上差我差得远的男人多的是，十个里就得有九个，不差你一个，你不用往心里去的。”
    说得赵晟忍俊不禁，“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就算是事实，你好歹也谦虚一点儿吧。”
    顾笙也忍不住笑起来，“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反正明天你就安心去念你的书，我会去找容老爷谈的。”
    赵晟忙道：“笙笙你还是别找他谈了吧。我该说的都已经与他说了，他也听进去了，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他真的没有坏心的，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万一父女俩一言不合，弄得比一开始还要僵，别说容老爷了，就是笙笙心里事后也肯定不会好受的，又是何苦？
    怕顾笙听不进自己的劝，忙又补充道：“他就这两日就要回京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笙笙你就让他安心回京去吧。他的心总是好的，回京后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情形，其实也不容易。”
    顾笙片刻才吐了一口气，“行吧，你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就不找他谈了。那这房子，的确跟他有关吗？”
    赵晟干笑，“这个……”
    但他到底不愿对顾笙有任何的隐瞒，还是点了头，“的确跟容老爷有关，不过我觉得笙笙你也不必太在意，咱们付了租金的不是吗？要以二十两租这样的宅子，时间长些，再加上我小三元的名头，也不是没可能，对不对？”
    “所以我们其实只是承了容老爷一个顺水人情而已，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是他，就算是其他只要略微认得的人，应该也会给我们行这个方便的……”
    就把自己与容子毓那番说辞，又细细与顾笙说了一遍。
    说完才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顾笙，“笙笙，你若实在不愿意住这里，那等我明天散了学，再去见陈经纪，尽快搬走就是了。”
    却见顾笙虽一脸的似笑非笑，倒是并不像生气了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安顿好，租金也付了，干嘛要搬走，闲得没事儿干呢？就像你说的，我们付了租金的，那便是货屹两清，我干嘛还要纠结拧巴，那也太过了。就先住着吧，等明年到期又再说。”
    大的情她的确不愿承容子毓的，但容子毓这样一通迂回，就只是为了能让她早点儿安顿下来。
    这份心意，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就打着“货屹两清”的旗号，装聋作哑一回吧……
    赵晟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总算不用当风箱里的老鼠，两头都受气了……呵呵，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笙笙你可从来没给过我气受。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睡吧？”
    顾笙哼笑，“我虽然之前没给你气受，但一点也不介意现在给你气受。你得庆幸明天是你上学的第一天，不然，哼！还坐着干什么，打水去呀！”
    赵晟便一副“怕怕”的样子，给她打水去了。
    顾笙则抿嘴笑着，解起自己的辫子来。
    次日一早，赵晟与李天青都是一身崭新的秀才长衫，吃过早饭，便赶往了省学去。
    第一天报到，二人都不想给夫子和同窗们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顾笙昨晚紧张了半晚，今天反倒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理智，不就是上个学吗，又不是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该对赵晟有信心，相信他能应对处理好一切才是。
    待送了赵晟与李天青出门，她便回了屋里，慢条斯理吃起自己的早饭来。
    她的厨艺很有限，也就只能把食物煮熟而已，所以搬过来这几天的一日三餐，他们都是打外面买回来吃的。
    正好出了家门不远，就一条街都是饭馆子，卖早点的小摊儿也是好几个，这几天顾笙他们的三餐就没重过样儿。
    可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自家做饭，才更健康，性价比也更高。
    所以顾笙不等早饭吃完，已做了决定，她最好今天就能把帮佣的人找回来，今晚家里就能开伙。
    有了决定，顾笙吃过早饭，便锁了门，往牙行去了。
    陈经纪听完她的要求，立刻笑着拍胸口，“赵娘子只管放心回家等着，最迟午后，我一定带了人去您家，让您当面考证后，选个您最满意的。”
    又建议，“其实若您手头宽裕，雇人不如直接买人。买上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也就二十来两的事儿，可买断的却是她们的一辈子。将来实在不想用她们了，或者银钱一时不趁手了，还可以转手卖掉，比雇人可强多了。赵娘子若有意，我也可以给您物色的。”
    顾笙还真不知道这些。
    但就算知道了，也是敬谢不敏，“不用了，我们家暂时不想买人，还是雇吧。你可以下午申时左右登门，时间早了我怕不方便。”
    她当初刚来时，不正是待卖的“货品”吗？
    总算她运气还算不错，遇上的是柳芸香和赵晟，——当然，就算她遇上的不是他们，她也肯定早就想到办法脱了困了。
    可那些日子的经历，还是让她现在想起来心里都不舒服。
    自然不会做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
    陈经纪见她仍坚持要雇人，也不勉强，“那我就申时之前到吧，不耽误赵娘子的时间了。”
    笑着送了顾笙出门，待顾笙走远了，才折了回去继续忙自己的。

 第362章 送别

    顾笙出了牙行，便径自回了家去。
    虽然她心里还有很多计划与打算，但日子还长着呢，实在不必都急于一时，把节奏相对放慢些也挺好的。
    不过回到家中后，她也没闲着。
    把自家住的三间屋子都整理打扫了一回，还把院子也清扫了，水缸挑满了，院里的花木也都浇了一回水，才坐在阶檐下，晒起太阳来。
    太阳挺好，周围也挺安静，有种时间都停止了流动般的感觉。
    顾笙却很快皱起了眉头。
    新家用的是井水，要像在赵家村家里那样接了管子引水肯定不现实，虽然水井就在院子里，日日打水也挺烦的，要不要弄个滑轮儿什么的？
    还有洗澡的问题也得解决了，淋浴又方便又舒服，但这房子到底不是自家的，也不是只她和赵晟住，要改造的话，还得连李天青主仆一并考虑到……
    顾笙正想得出神，就听得有人拍门。
    忙起身几步绕过影壁，取下门闩，拉开了门，“谁呀？”
    却见门外站着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容子毓。
    顾笙怔了一下，才道：“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容子毓脸色不是很好看，点头道：“是有点事，能进去说吗？”
    顾笙只得让了他进去，再把门关上，请了他坐下，“您有事就只管说吧。我本来也想找您的，但我相公说他昨天该说的都说了，让我不必多此一举，没想到您倒先来了。”
    容子毓抿了抿唇，才道：“宝儿，我马上要回京了，行李已经收拾好，我见过你后，就要去码头了。京中又来信了，说你祖父……我父亲也病了。他是从来不以此拿捏我的，他既病了，肯定就是真病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必须得提前回去！”
    顾笙还是第一次听容子毓提到他父亲，尚了公主的人，应该一辈子都活得懦弱无声，在家里从来都是背景板般的存在吧？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亲爹，不怪当儿子的着急。
    顾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您本来就定的是这几日回去，今天回去，也算不上提前。那、那您一路上多保重，到了京城后，也记得照顾好自己，不用、不用担心我和相公，我们都会好好的。”
    明明一直盼着容子毓能早点儿回京去的，这会儿人真要走了，却发现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与轻松，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都分不清，那是属于原主的情绪，还是她自己的了。
    容子毓见顾笙并没有如意料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了的跟自己道别。
    心里先是高兴，原来宝儿对他多少还是有一点不舍与在意的，他这些日子终归还是把她的心焐热那么一点点了。
    随即便难过不舍了起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就是实在放心不下宝儿你，放心不下阿晟。本来还想着，下午我一定要过来，问一问阿晟第一天上学的情况，也好安心，现在也问不着了。好在阿晟是有真才的，品行也好，人也稳重，应该要不了几日，就能适应的。”
    “我更放心不下的，是宝儿你。阿晟日日都得上学，少有休沐的时候，你便只能日日独自在家了，可要怎么打发这漫长的时间？过日子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每日光柴米油盐都琐碎死人了，要不……
    容子毓说着，觑了觑顾笙的脸色。
    才又道：“要不，宝儿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让你去京城逛一逛。你不是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吗，那正好京城于你来说，就是一个全新的地方了，你就不想去见识一下吗？等开了年，我们再一起回来便是。”
    顾笙等他说完了，才道：“我有的是事做，也就这几日刚开始闲，等后面一忙起来，只会恨不得一天怎么没有十八个时辰，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您怕是忘了，我是个大夫，怕是忘了之前在赵家村时，我一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至于京城，撇开那些让她厌恶烦躁的人和事，她也没什么兴趣，再好能比后世的帝都还好？
    她就算要去，以后自己和赵晟一起去就是了，现在可没那个时间。
    容子毓讪笑，“我一时间还真忘记这一茬了，那我也没、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哦对了，你不是说自己会雇人回来，帮着打理家里的家务琐事吗，可别给忘了。这些事哪是你做的，家里随时有人，也更方便些。”
    顾笙点点头，“我已经跟牙行的人说好，下午他们就会带人来我选了，您只管放心吧。”
    顿了顿，“您真的不用担心我，之前我都能过好，现在只会更好。倒是您自己，这趟回去里外应该都轻松不了，您千万撑住了。当然，若实在撑不住，也别为难自己，京城待不住，天大地大，总有您能待的地方，也总不至于、总不至于饿着你的……”
    容子毓一下子红了眼睛。
    这次不是他自我安慰，而是宝儿真的在关心他。
    好一会儿，他才红着眼睛笑道：“宝儿你放心，我会撑住的。等我忙完了，就尽快回来看你和阿晟啊，希望到时候，一切都更好了。”
    希望到时候，宝儿也终于肯又叫他一声“爹”了。
    虽然那只是他的奢望，那一天极有可能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一辈子都不会再来。
    但万一呢，万一哪天就真实现了呢？
    一刻钟后，顾笙送走了容子毓。
    她没说要一路送容子毓去码头，容子毓也没说要让她去送他。
    只是在门口又叮嘱了她一回：“千万照顾好自己，有困难就去找你姑姑，我都交代过她了，你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硬撑。爹忙完了，就会回来看你和阿晟的，以后你也不止有你自己和阿晟，还有爹了！”
    才毅然决然的大步走了。
    余下顾笙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方吐了一口气，有些怅然若失的折回了院子里去。
    希望……容老爷他，此行能一路顺风，一切顺利吧！

 第363章 雇人

    容子毓的忽然离开多少还是让顾笙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午饭便没什么胃口。
    只随便去外面吃了碗面，待回了家，便合衣躺下了。
    不过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起来后，顾笙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不是分开就不会再见了，实在没必要伤春悲秋。
    大不了，下次再见时，对他好一些，别又等到别后，再来失落怅然也就是了。
    等顾笙洗好脸，梳好辫子，喝了一杯水。
    陈经纪笑眯眯的带着四五个妇人到了，“赵娘子，这几个都是符合您要求的人，您亲自看一看，选一选吧。”
    顾笙笑着点点头，“有劳陈大哥了。”
    说完看向了他带来的妇人们，见都收拾得干净利索，不但衣裳头发，连指甲都剪得干干净净。
    不由笑道：“陈大哥办事，可真是再让人放心不过了。就是这几位大嫂都有一手好厨艺吗？我实在不会做饭，我家相公和妹夫又每日劳心劳力，肯定得吃好了，所以我想找的，不止是会做饭的，还得做得非常好的。只要做得好，价钱贵点儿也没关系的。”
    陈经纪忙笑道：“赵娘子特意交代了要厨艺好的，我这么敢糊弄您？这几个都是擅厨的，尤其这一个，更是能上全灶，只是……”
    顾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见他看的恰是几个妇人里最瘦小的那一个，不由迟疑，“只是什么？这位大嫂看起来，也不像是能上全灶的呀。”
    能上全灶的都是大师傅，除了一身的好手艺，还得有一把好力气，不是顾笙看扁这妇人，她怕是连锅都颠不动吧？
    那瘦小妇人忙小声赔笑起来，“太太，我真的能上全灶，您别看我长得矮小，但我力气大。要不，我立刻做几道菜给您瞧一瞧，尝一尝？”
    又拿哀求的目光看向陈经纪。
    陈经纪便看向了顾笙，赔笑道：“赵娘子，这位王大嫂手艺真的极好，之前还曾在大户人家里当过厨娘，那家里的太太小姐们都常夸的。可惜她命不好，嫁了个男人不成器，只会吃酒赌钱，赔光了家里的银钱房子不算，还想卖了王大嫂的女儿。”
    “王大嫂就只得这一个女儿，女儿就是她的命，只得辞了那家大户人家，回来守着女儿。可母女俩都要吃饭，总不能就在家里干饿着，家里那畜生榨不出钱来，指不定也还会再卖她女儿。这才来求了我，希望我能替她寻个好些的主家，白天忙完了，晚上她好回家去守着女儿，哪怕月钱少些也行的。赵娘子要不，试一试她？”
    顾笙听得王大嫂嫁了个垃圾，已经很生气了。
    再听得那垃圾还想卖女儿，更是火大，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道：“那就让她试一试吧。只是我家灶房没多少东西，你自己去看一看，有什么做什么吧。”
    王大嫂又惊又喜，忙四下看了一圈，便往灶房去了。
    余下几个妇人见顾笙同意王大嫂试一试了，知道她们今天希望不大了，但也为王大嫂高兴，毕竟她们只是想要补贴家用，王大嫂却是只差火烧眉毛了。
    王大嫂果然手脚利索，不过一刻钟，便已端了一盘油焖茄子，一盘炒菘菜出来，小心翼翼的赔笑，“太太，那个，我真的会做很多菜，红案白案、包子馒头都行的，可太太家里实在……太太凑合着尝一尝吧。”
    顾笙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卖相是真不错。
    笑起来，“我刚闻见香味儿就觉得肯定差不了，现在再看这颜色，都不用尝，已经能给你打九分了。陈大哥，就这位王大嫂了吧，我家灶房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就这点儿菜，都是刚搬来那天，买来意思一下的，佐料只怕也不齐，妥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大嫂能做出两个菜来，已经不错了。”
    陈经纪松了一口气，笑道：“王大嫂的手艺我是尝过的，一定不会让赵娘子失望的。就是王大嫂比旁人稍微要贵一些，一月要八百文，不知赵娘子……”
    王大嫂忙在一旁道：“只要太太肯留下我，七百文也成的。”
    毕竟顾笙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主家，王大嫂给人帮佣惯了的，最是知道能遇上个好主家，是多么的不容易了。
    只要能遇上，少点儿钱只是暂时看起来损失了，其实长远来看，赚的还是她自己。
    顾笙笑着与王大嫂道：“不用七百文，就八百文吧，只要你做得好，多的这一百文就当是给你的奖金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做得不好了，我肯定还是随时要退回给陈大哥的。”
    她雇人的预算是每月一两，没想到八百文就能拿下了，已经是意外之喜，哪还好意思再砍价，就这么着吧。
    王大嫂忙道：“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儿干，绝不惹太太生气烦心的。”
    心里感激庆幸得简直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家里所有的事都做好了，才能回报太太。
    顾笙便与陈经纪一起，去牙行签了文书，又付了陈经纪的佣金，才带着王大嫂去了菜市场。
    二人已经说好，王大嫂今天就开始上工了，以后每天都卯正过来，晚饭后再回去，中午还能回去一个时辰。
    于是晚间等赵晟与李天青回到家中，家里的灶房里便有了一阵阵的锅铲摩擦声和切菜声，整个院子里也满是香味儿。
    李天青不由吸了一下鼻子，“好像是扣肉的香味儿。”
    四喜也道：“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真是太想了！”，说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赵晟则叫起顾笙来，“笙笙，你在哪里？”
    待顾笙从灶房出来，立刻笑起来，“笙笙，你这么快就把人雇好了？”
    顾笙笑着反问，“为什么张口就是我雇了人，就不能是我自己在做饭呢？你简直就是门缝里看人。”
    赵晟笑而不语。
    还是李天青笑道：“当然是因为舅兄太了解嫂子了。嫂子是做大事的人，本来也不该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琐事上。好了，今晚大家都可以一饱口福，咱们家也终于有家的味道了。”

 第364章 谁让我是吃软饭的

    大家又说笑了几句，顾笙便叫了王大嫂出来见过赵晟和李天青，“这是我相公，这是李相公，他们都在省学上学，每天只早晚在家，所以我才要王大嫂卯正就得到呢。他们午饭在学里吃，肯定吃不好的，早晚就必须得吃好了才是。”
    王大嫂之前只听陈经纪说了这家里人少事少，主家也和气大方，只要成了，肯定是个好去处。
    等见了顾笙，果然和气大方，长得还仙女儿下凡似的。
    谁知道这会儿再见了赵晟与李天青，也都是万中无一的好相貌，关键竟是省学的学子，要知道能进省学的，至少都得是秀才，——她可真是好运道！
    王大嫂想着，忙赔笑着给赵晟和李天青行礼，“见过两位相公，以后我定会好生干活儿，不叫两位相公和太太失望的。”
    赵晟与李天青见她老实本分，都笑道：“王大嫂不用拘束，只要做好了你自己的事，旁的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的。”
    “是啊，我们也都随意惯了的，王大嫂熟悉了就知道了。”
    王大嫂见两人也都和和气气的，心里一松。
    正要说话，忽然灵光一闪，“我是说怎么一看就觉得赵相公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您就是今年院试的案首赵相公吧？当初您簪花游街时，我带着我女儿见过的！我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比您更好看的男子，肯定不会记错！”
    赵晟让她这么直白的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了一声，才笑道：“的确是我，但我可没有王大嫂夸得这么好。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们也梳洗一下去。”
    王大嫂也不好意思起来，“我、我就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赵相公，没想到能到您家来做帮佣。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失态了，肯定不会了……那我继续做饭去啊……”
    说完一个欠身，红着脸回了厨房去。
    心里则是越发的庆幸了，能中小三元的，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她日日都给文曲星做饭，说不定，也能沾一沾文曲星的福气，以后母女俩日子都越过越好呢？
    顾笙这才笑眯眯的看向了赵晟，“啧，没想到咱们赵相公这么出名，哪哪儿都能遇上认得你的人呢。之前是陈经纪，那日买东西时，也好几个认识你的，今儿又是王大嫂，真是失敬了。”
    李天青也跟着打趣，“今儿去省学就更不用说了，一路上都有人在问舅兄是不是就是今年的小三元？夫子们也好多闻讯来看舅兄的，就更别说闻讯到舅兄教室外围观的同窗们了。嫂子你是没看见，你要看见了，肯定更要感叹了。”
    赵晟忙笑道：“你就笑话我吧，学里忽然来了新同窗，谁不会出于好奇去看一看的？也不止看我，你不也一样看？就别夸大其词了，先回房梳洗了是正经，应该也快吃饭了。”
    顾笙笑道：“刚才就只两个菜没做了，那就先都回房梳洗吧，等王大嫂一忙完我们就开饭。今儿可是咱们家第一顿开伙，我还买了酒，待会儿都得敞开了吃喝才是。”
    于是各自回了房。
    等洗了脸，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后，赵晟才笑道：“怎么容老爷还没来，算着时间，他该来了呀。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肯定会来的，难不成让什么事情耽搁了？”
    顾笙抿了抿唇，道：“他回京了。上午过来与我说的，说他接到急信，他父亲也病了，而他父亲从来不会以自己的身体来拿捏他，所以肯定是真的。他实在放心不下，便急着赶了回去，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几十里开外了吧？”
    赵晟惊讶，“啊，回京了？是知道他就这几日要回去了，但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那他还说什么了吗？笙笙你送他去了码头没？当时就该托个人，去学里告诉我一声，我也赶回来送一送他的。”
    顾笙道：“你第一天上学，怎么好告假的？我也没送他去码头，就送到了家门口，我若要托人去叫你回来，他肯定也不让的。他也没跟我说什么，只说让我们都照顾好自己和彼此，他忙完了京里的事，一定会再来的。”
    赵晟仍有些遗憾，“那我也该回来，送一送他的，到底是自家长辈，这一去也不知是什么情况。那笙笙你有与他说了什么没？走得这么急，也连个仪程都来不及给他准备。”
    顾笙摊手，“我能说什么，也只能让他多保重，回去后能撑的就撑，撑不过的也别为难自己了。就是这心里吧，多少还是有点儿不是滋味儿，本来一直盼着他能快点儿走的，谁知道人终于走了，又觉得……”
    顿了一下，“本来中午郁闷了一会儿，睡了一觉起来后，我已经自己调整好了的，谁知道这会儿让你一问，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赵晟这才反应过来她情绪的确有些低落。
    忙柔声道：“笙笙你别难受，容老爷又不是不回来，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只是暂时的分离而已。那个，要不，我明儿不去学里了，在家陪陪你，等你心情好起来了，我再去吧……”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失笑打断了，“你疯了不成，上学第二天就告假，跟第一天告假有什么分别？让夫子们和同窗们心里都怎么想？我没事儿，就是你问起了，表达一下我的感受而已。就像你说的，只是暂时的分离而已，什么大不了的。好了，吃饭去吧。”
    顾笙白他，“不是真的还是煮的呢？再说就算你告假，我还没时间陪你呢，我听陈大哥说城东的九芝堂最近在招坐诊大夫，打算后天去瞧瞧，那明天就得先把家里的琐事都给安排好了。”
    “虽然你已经管了我的吃和住，我也得自己挣银子买新衣裳新首饰，把我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是？”
    赵晟笑起来，“笙笙你打扮自己就是了，我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就不需要了。本来该我给你买的，但谁让我自己都是个吃软饭的，也只好你自己挣银子自己买，等我以后大把挣银子了，再还你了。”
    “你现在吃的已经不全是软饭，该是半软半硬的饭了，所以不用妄自菲薄哈。”
    “可我就愿意吃软饭，不行吗……”

 第365章 当然没骗你

    夫妻俩逗了一回趣，听得李天青在院子里叫他们了，才打住了，去了饭厅里。
    王大嫂的手艺果然极好，六荤两素一汤，道道色香味俱全。
    顾笙每尝完一道，便立刻不吝夸奖，“王大嫂，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我吃着比酒楼的大厨也不差了，你都跟学谁的呢？我刚才在一旁看着时，已经能想到味道肯定都极好，止不住要流口水了。没想到尝过后，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吃，你真是太厉害了！”
    赵晟与李天青也是赞不绝口，“王大嫂这手艺真不错，咱们以后相当于日日都上酒楼下馆子了。”
    “是啊，王大嫂能来咱们家，我们可都捡到了宝……”
    王大嫂让三人夸得满脸通红。
    小声道：“我手艺哪有这么好，赵相公赵娘子和李相公太过奖了。我也没跟谁专门学过，就是小时候我爹是个走街串巷的乡厨，我跟着他打了几年的下手。等他去了后，一家人要吃饭，我娘便又时常带了我去给办宴席的人家帮工，看得多了，慢慢就都会了。”
    “但差酒楼的大厨们却是差得远了，我心里都知道。赵相公赵娘子和李相公往后千万别再这么说了，再说我都要找一道缝，好钻进去了。”
    顾笙又吃了一块红烧肉，才笑道：“我们是真觉得好，才夸的，王大嫂不用谦虚。坐下一起吃吧，一气做这么多菜，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王大嫂忙摆手，“那可不成，那可不成，我还是去厨房吃吧，您几位有事就叫我啊。”
    说完不由分说跑去厨房了。
    哪有跟主家一起吃饭的帮佣，她可不能仗着主家都是好性儿之人，就蹬鼻子上脸了，得时刻牢记自己的本分才是。
    顾笙叫了两声，见叫不住王大嫂。
    想着李天青家的四喜也是一样，十几岁的小伙子，刚才明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天青也发了话，让他坐下一起去，他却怎么都不肯坐下，到底还是只每样菜拨了些，端到了外面去吃。
    对他们简直刻进了骨子里的尊卑有别，实在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
    只得笑着与赵晟李天青道：“那咱们自己吃吧。就是这么多菜，却只咱们三个人吃，相公你和妹夫都得加油了。”
    赵晟给她夹了一筷子胡瓜炒鸡蛋，笑道：“放心，我和李兄都饿得很，把这些大半解决了肯定没问题的。对了笙笙，这米是你买的，还是王大嫂买的，吃着又糯又有嚼劲，真不错。”
    顾笙笑道：“王大嫂建议我买的。我本来想买好些的米，她却说寻常粳米就行，然后又买了些糯米，煮饭时一碗粳米加一把糯米，没想到煮出来口感这么好。”
    李天青笑道：“这么看来，王大嫂还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呢。嫂子雇她一月多少钱？先说好这个钱我必须付一半，不能再占你们便宜了啊。连每日日常开销的银钱也一样，必须得一家一半，不然我和我家四喜每顿饭可都只好意思吃半饱了。”
    顾笙想了想，只得笑道：“行吧，那就一家一半，每月报两次账。”
    “那我待会儿就给嫂子拿银钱啊，总不能白让你先垫着……”
    三人一边吃，一边闲话着家常，还真把一桌子菜都吃了个七七八八。
    赵晟与李天青方捂着肚子，到院子里消食去了。
    顾笙则帮着王大嫂收拾起残局来。
    却是根本没有她的用武之地，王大嫂不过转眼之间，已该洗的洗，该刷的刷，把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了。
    还笑道：“往后这些事赵娘子可千万别管了，不然我每月拿您那么多钱，都要不安心了。”
    顾笙见她的确利索，也就笑着点了头，“行，那就有劳你了。若你往后做得好了，还能涨工钱的。”
    王大嫂忙摆手，“已经够多了，够多了，可不敢再贪心了。就是……每日剩的饭菜，我能不能拿些回去，给我家妞妞吃？家里穷，她老子又不成器，她长到现在都快十二了，还没别人家七八岁的孩子高，我心里真是……”
    越说越小声，眼睛也忍不住红了。
    顾笙想也想得到王大嫂母女平日过的什么日子，吐了一口气，才道：“不用给你女儿带剩饭回去了，你明天起就带了她一起过来，晚上再回去就是。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儿，还吃不穷我们家。”
    王大嫂不防还有这样的好事，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片刻才哽道：“赵娘子的大恩大德，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只能以后把活儿都干好，不让您操心；只能日日都求菩萨，保佑赵相公高中，保佑您和赵相公长命百岁了。”
    等王大嫂忙完回去了，顾笙才回了自家屋里。
    赵晟正在灯下看书。
    听得她回来了，忙把书放下，笑道：“笙笙，王大嫂回去了？我、我就刚翻了一下书，之前没看，我时刻牢记着你的话，不会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书用眼的。”
    顾笙挑眉，“真这么乖？反正你时刻记得就是了，眼睛真坏了，我可也帮不了你的。”
    赵晟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做悔之晚矣的事的。我这肚子现在都还觉得撑，明晚可不能这么吃了，不然不出一个月，肯定就要胖几圈儿了，都怪王大嫂手艺太好了。”
    “人家手艺太好也错了？”顾笙哼笑，“那以后顿顿清粥小菜，保管你不出三日，眼睛都要绿了。对了，我让王大嫂明儿起带她女儿一起来，她也是不容易……”
    就把王大嫂的情况简要与赵晟说了说。
    赵晟忙道：“那让她带女儿来吧，也省得她一心挂两头。我要是有个女儿，不知道得多宝贝，王大嫂的男人倒好，竟然想卖了自己的女儿，什么畜生玩意儿！”
    顾笙就知道他不会反对，“那你明天记得与妹夫也说一说这事儿，到底这个家他也要占一半的。你也别想你的女儿了，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与我说一说你今儿在学堂里的情况是正经。夫子们都对你印象好吗，同窗们呢？你真的都还挺适应，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

 第366章 出身没法选，努力能

    赵晟失笑，“我骗笙笙你做什么，我真挺适应的。大家除了刚开始有些好奇，很快便都忙起自己的来。我的确是小三元，可那又怎么着，小三元说到底一样只是秀才，根本做不得官。”
    “除非已是举人，才有选官的资格，在官场都还是最莫等的，连同进士都不如。那现在斗气争强有什么用，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在夫子大人们眼里也一样，科考之路那么漫长，如今大家更是才刚上了路而已。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看会儿书，多写篇文章呢！”
    顾笙一想也是。
    省学的学子至少也是秀才，整体素质自然不是石竹县学能比的。
    都考到秀才了，肯定也都是铆足了劲儿，要再接再励，更上一层楼的，谁有那个美国时间斗气争强，蝇营狗苟。
    打铁终究还须自身硬不是？
    她干笑道：“我这不是想着你小三元的名头树大招风，怕大家都明里暗里盯着你；你和妹夫又是半路插班，不容易融入集体当中吗？尤其当初大人们可是越过那么多名门子弟，点的你，输给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他们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赵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天想得还真挺多。人家名门子弟都是请了大儒在家单独授课，才不会到嘈杂的学堂里来。还有，他们现在虽然起点跟我一样，但其实怎么可能一样？”
    “他们生来就在半山腰了，跟我一个山脚下的，计较一时的长短做什么？将来我可能得用十倍的时间，十倍的努力，才能达到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的高度。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这话在其他时候适用，在科举之路上，就更适用了。”
    顾笙皱眉咝声，“倒也是，我好像的确太杞人忧天了？……别揉我头了，跟揉小狗似的。”
    赵晟忍俊不禁，“哪跟揉小狗似的，我揉狗才不这样。笙笙你也不是杞人忧天，你是太关心我了。”
    顾笙轻哼，“知道就好，别人我才懒得管呢。那人家的起点几乎就是你的终点了，你心里会不会觉得不平衡，会不会不是滋味儿？”
    “不平衡？”
    赵晟沉吟，“平心而论，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吧。但出身我没办法自己选，努不努力却是能自己选的。只要我尽全力，谁就敢说将来我达不到跟他们一样的高度，一样的终点了？”
    “他们的父祖辈当初也是尽了全力努力，才会有他们如今的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我没有那样的父祖辈，就把自己变成那样的父祖辈，将来让自己的儿孙生来也跟他们一样，不就行了？”
    顾笙听得笑起来，“你倒是挺有志向，目标也挺明确。那你努力吧，我帮不上你的忙，也只能把家里顾好，让你不用为琐事发愁，没有后顾之忧了。”
    赵晟笑道：“这还要怎样帮我的忙，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念书，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顿了顿，“不过，我心里其实还是挺紧张的……笙笙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紧张的是，大家都那么用功，那我肯定得付出超过之前十倍百倍的努力，才有希望脱颖而出，不辜负夫子们、亲人们，还有笙笙你和我自己。”
    顾笙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说什么呢。没事儿，你只要尽了全力，结果如何我觉得其实并不重要。”
    赵晟笑了笑，“省学里的学习气氛真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都没等到进教室，刚进了大门，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紧张与压迫了。这样最好了，在这样良性的紧张与竞争气氛下，不止我，所有人肯定都能越好越好的。”
    结果怎么可能不重要，他还要保护笙笙，给笙笙更好的生活，让容老爷彻底放心把她交给他，再不用担心会委屈了她。
    还要给娘和阿秀更好的生活呢！
    顾笙笑道：“所有人都一心向学，气氛肯定不一样。你来省学真是来对了。”
    要不为什么都削尖了脑袋往国重、省重钻呢，不就是因为校风和整体学习气氛不一样？
    赵晟歉然道：“就是我肯定抽不出多少时间陪笙笙你，越到后面，陪你的时间只怕也会越来越少。比我底子好、学问好的都那么努力了，我实在浪费不起哪怕一丁点儿的时间。”
    顾笙一挥手，“我要你陪呢，不是跟你说了，我后日就要去九芝堂应聘了？没准儿以后我比你还忙，你到时候可别幽怨我没时间陪你啊。”
    又道：“你加倍努力是对的，因为越到后面，肯定竞争也越大。但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还是得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才是，在我和娘、阿秀的心里，肯定你的身体才是重要的。”
    赵晟笑着点点头，“我明白的，肯定会把身体放在第一位。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睡吧？”
    笙笙这么好，每次都能让他在以为她已经够好了的情况下，立马发现她原来还能更好，他到底何德何能？
    “嗯，那就睡吧，你明儿还要早起上学呢……”
    次日刚交卯正，王大嫂便带着她女儿到了。
    顾笙赵晟和李天青起床后，便有现成的热粥热包子和小菜吃了。
    王大嫂做的包子跟她做的菜一样好吃，顾笙才吃了一口，便忍不住赞道：“这包子又香又有嚼劲，王大嫂，你手艺真的太好了！”
    赵晟与李天青也笑道：“可不是，比外头买的还好吃。”
    “王大嫂要是也去卖包子，不是要抢走很多人的生意呢？”
    王大嫂不好意思道：“我哪能跟人家做生意的比，都是两位相公和赵娘子不嫌弃。几位若是爱吃，我明儿再包吧。”
    顾笙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怎么方便怎么来。我们都不挑食，每顿饭你只要做到荤素搭配，再就是美味就够了。对了，你女儿带来了吗？”
    王大嫂忙道：“带来了的带来了的，我这就让她来见过两位相公和赵娘子吧？”
    顾笙想着赵晟还没顾得上与李天青说，笑道：“等下午我相公和妹夫散学回来再见吧，现在他们赶着上学，就别耽误时间了。”
    很快，赵晟与李天青便吃完早饭漱了口，出门往省学去了。

 第367章 眼光真绝了

    顾笙送走了赵晟与李天青，折回院里，才叫王大嫂带了她女儿来相见。
    她女儿又瘦又小，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惶，顾笙才一看她，她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抓着王大嫂衣角的指关节也是越来越白。
    看得顾笙心里不由叹息一声。
    有那样一个畜生玩意儿的爹，王大嫂固然可怜，但更可怜害怕的，还是这孩子吧？
    顾笙不由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以后就跟你娘安心待在我们家吧，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住下也行，反正有空屋子。”
    王大嫂忙赔笑，“回赵娘子，她叫小萝，开了年就十二岁了。小萝，快见过太太呀，太太可好性儿了，长得又这么漂亮，你还怕什么？快，快行礼叫人呀！”
    小萝这才小声开了口：“太太好……我、我会做活儿，不会白吃太太饭的。”
    顾笙见她都快十二了，才到自己肩膀。
    一开口也是这么的胆怯卑微，心里又是一声叹息，笑道：“那你就给你娘帮忙吧。我不擅长做家务，打明天起，应该也要忙我的正事了，待在家里的时间都少。以后这个家，可就交给你们娘儿俩了啊。”
    王大嫂忙笑道：“赵娘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家看好、收拾好，不让您操心的。”
    顾笙笑着点头，“有王大嫂这话，我就放心了……”
    又勉励了母女俩几句，让她们千万别拘束了，才回房收拾去了。
    傍晚，赵晟与李天青回来后，顾笙又让王大嫂带了小萝来见他们。
    李天青已经知道王大嫂母女的可怜了，见小萝一见他和赵晟，就怕得脸色发白，人也直发抖，怕是平日没少挨她爹的打骂，才能一见男人就怕成这样。
    想到李宛和自己亲生的妹妹，忙笑道：“王大嫂，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你以后就安心带了小萝过来，母女俩日日都一块儿吧。”
    赵晟也有妹妹，当然感受与李天青是一样的。
    笑着接道：“若你们愿意，住下也行的，反正家里还有空房间，铺了床就能住了。”
    顾笙笑道：“你这话怎么跟我的一样，我白天也这样跟王大嫂说的。可惜王大嫂说她放心不下家里，也不想给我们再添麻烦，还是日日回去的好。”
    要她说，那么个破家，那么个畜生男人，还回去做什么，管他去死呢！
    可惜她跟王大嫂昨天才认识，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是王大嫂自己的选择与决定，她也无权置喙，只能尊重。
    王大嫂忙赔笑：“多谢两位相公和赵娘子的好意，能遇上几位，实在是我们母女的福气。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那到底是我们的家，还是得日日回去守着，才能安心，也省得……”
    省得哪天再回去，连那两间破房子都被卖了，她们就真是连个窝都没有了。
    何况还得防着惹怒那个畜生，万一让他打上门来，不是白白连累两位相公和赵娘子，他们都对她们母女这么好，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一旦发生，就算他们可怜她，还肯让她继续留下，她也没脸再留下了，又往哪儿再找营生去……
    王大嫂把后面的话都咽下，继续笑道：“总归真的太感谢两位相公和赵娘子了，我们母女一定会好好做活儿，不辜负几位的。那个，锅里还烧着鸡的，我们就先去忙了，几位稍坐片刻，就能吃饭了啊。”
    说完一个欠身，带着小萝出去了。
    李天青这才叹道：“真是可怜见的，就因为遇人不淑，所嫁非人，便不但自己可怜，孩子也可怜。要是我的姐姐或是亲戚，肯定让她和离了，省得再……”
    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柳芸香就是和离了的，忙干笑着找补，“那个舅兄，我让四喜去打点儿热水来，我们先洗一洗吧？”
    赵晟倒是无所谓，“遇人不淑的确该果断和离，可惜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所累，没几个能最终跨出那一步的。希望以后越来越多的女人能勇敢踏出这一步吧，总不能明明嫁了个渣滓，还得委屈自己跟渣滓过一辈子。”
    这话说得顾笙心里简直想喝彩。
    赵晟一个古人，还是一个读书人，几千年婚姻和男尊女卑绝对的既得利益者，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这眼光可真是绝了，给自己选了个这么难得的男人，老天爷对她也真是太好了！
    见顾笙两眼闪闪发光的看着自己，赵晟虽不是很明白，但仍不影响他心里的得意与熨帖，笑道：“笙笙，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顾笙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她心里的话，当然要晚上睡觉时，单独说给赵晟一个人听了。
    他这么好，她也得让他知道，她心里都明白他的好，并庆幸他的好才是。
    李天青就故意站了起来，“这里只有舅兄和嫂子吗，那我走行了吧？”
    顾笙笑出声来，“马上就吃饭了，妹夫还是别走了，我们再不当你面儿秀恩爱行了吧？”
    李天青这才坐下，“嫂子说话要算话啊，我一天念书就够累了，可不想回了家还要遭受暴击。”
    “知道了知道了，大不了你以后暴击回来嘛……”
    赵晟等二人逗趣完了，才与顾笙道：“笙笙，打明儿起我们一回家就开饭吧？虽然现在天时越来越短，回家就吃饭，天还是亮着的，我和妹夫就能多看一会儿书了，你觉得怎么样？”
    顾笙当然觉得不怎么样，哪至于争分夺秒到这个地步？
    但想到科考之路比千军万路过独木桥还要艰难，赵晟与李天青紧张急迫也是应当的。
    也就点了头，“好啊，那打明天起，就让王嫂子早些做饭吧。”
    很快，王嫂子端了饭菜上桌，三人便坐下吃起来。
    待吃完了，赵晟与李天青在院子里消食做对子，顾笙则去了灶房与王嫂子说明晚早些做饭的事。
    一直到王嫂子母女回去了，四喜关好了门，大家才各自回房歇下了。

 第368章 又露一手

    第二天送走赵晟与李天青后，顾笙交代了王大嫂几句话，就出门打听着，去了城东的九芝堂。
    王大嫂这才知道，顾笙竟然还是个大夫，——赵娘子她明明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娇弱，哪里像是个大夫了？
    可她偏偏就是，这世上的事也太奇妙了，太意想不到了！
    顾笙自然不知道她走后王大嫂的惊讶，她用时半个时辰，路上也问了几个人，就顺利找到了九芝堂。
    见足足五间的门面都大敞着，上面的“九芝堂”几个字龙飞凤舞。
    听说旁边的跨院也都是九芝堂的地方，平日不但能给病人们看病开方抓药，病情严重的病人还能留宿，方便大夫们就近诊治照顾。
    顾笙不由暗暗点头。
    难怪都说九芝堂是省城里数得着的医馆，这规模与功能，都够得上一家小型的医院了！
    她四处都转了一圈，才进了九芝堂的大门，找到掌柜的，说自己要应聘坐诊大夫，“不知可有什么条件？”
    掌柜的满脸的惊讶，“小娘子说谁要应聘我们的坐镇大夫来着，你吗？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什么医术呢，这不是开玩笑，还是回家绣花儿去吧！走吧，走吧……”
    还是见顾笙长得漂亮，才没让人直接把她往外轰。
    顾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您好歹也是这么大家医馆的掌柜，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早该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您不知道，人不可貌相呢？”
    说得掌柜的讪讪的，“这、这不是小娘子一看就不像是大夫，女人做大夫的，也少得很，我活了几十年，就没怎么见过吗？”
    顾笙笑道：“您这不是见到了？我也很快会向您当面证明，我到底能不能胜任您家坐镇大夫的。话说回来，您家这么大一家医馆，整个省城都数得着的，本来也早该招女大夫了，您说是不是？”
    “这……”掌柜的迟疑。
    若有好的女大夫，他们当然愿意招的，好多病还是女大夫看起来更方便。
    尤其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小姐们更需要女大夫，自家若能开这个先河，肯定生意和声望都能更上一层楼。
    问题是，眼前这小娘子真的不像是会医术，更不像是能胜任他家坐馆大夫的……
    顾笙倒也明白掌柜的为什么会迟疑。
    反正自她来了这里，向人证明“人不可貌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无所谓再多一次，无所谓再露一次手了。
    正好有人抬了个惨叫连连的男子来，“大夫大夫，我弟弟被大石头砸了腿，不但肉被砸烂了，骨头好像也断了，痛得厉害……麻烦大夫快给他瞧瞧，快救命……”
    顾笙直接迎了上去，“我来吧。”
    一边说，一边已蹲下，快速探起病人的脉搏，翻起病人的眼皮来。
    随即再打开她的药箱，拿出剪刀，剪起病人的裤腿来。
    病人家属这会儿已经反应了过来，都叫道：“这小娘子你干什么呢，我们叫的是大夫，你来添什么乱？还不快一边儿去……大夫大夫……”
    顾笙只当没听见，快速剪开病人的裤腿后，又给他清洗起创面来。
    还是掌柜的见她动作利索讲究，还真是个行家，没准儿今日自家医馆真能捡到宝。
    替她解了围，“这小娘子就是我们医馆新招的大夫，医术好着呢，你们都别叫了，省得吵着了她……谁规定女人就不能当大夫，谁又规定年纪轻轻就不能当大夫了？”
    “行不行的，试过你们不就知道了？再说了，都来我们医馆了，便这小娘子真不行，不有的是大夫，有的是药呢，你们还担心什么？”
    还叫了医馆内几个学徒帮工们，分成两拨，一拨给顾笙打下手，一拨则给病人准备床位去。
    顾笙给病人清洗完创面，以烈酒先给他外面消了毒，又暗中调动异能给他内里也消了毒，才道：“虽然骨头断了，伤口也血肉模糊，但幸亏送来得及时，还有救。要是再晚一个时辰，就只能截肢了。”
    吩咐给自己打下手的，“把他抬到病房里，我先给他接骨，再给他治疗缝合伤口吧！再给我准备这么大碗凉开水，里面加二十五克……半钱盐，病人失血过多，意识已经涣散了，必须得立刻补液。”
    几个学徒帮工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应了“是”。
    应完都把病人小心翼翼抬了起来，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那么自然就听了顾笙的吩咐，难不成，都是因为这小娘子看起来太胸有成竹，气场也太足的样子？
    不但学徒帮工们暗自惊讶，九芝堂里其他大夫也很惊讶。
    都伤成那样了，除了把腿给锯断，哪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听这小娘子说来，却跟什么事儿都没有，病人只是受了个稍微重些的伤而已，她很容易就能救，——哪来的这个自信，别是仗着自己的确有两分本事，吹牛皮的吧？
    还有，那什么凉开水加盐‘补液’又是什么个说法，听都没听说过，这不是胡闹吗！
    但掌柜的都先说了顾笙是他们医馆‘新招的大夫’了，他们总不好当着病人家属的面儿，拆自家医馆的台。
    只得暂时把满肚子的惊讶与疑惑，还有不满都压下，静观其变。
    顾笙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病人的腿骨给接好，伤口也都缝合包扎好，让病人睡了过去。
    掌柜的早等候多时了。
    见顾笙终于忙完了，立刻迎上前笑道：“不知娘子高姓大名，家住哪里？若是娘子不嫌弃我们九芝堂，打明儿开始，您就可以来坐诊了。月钱待遇你都尽可放心，九芝堂绝不会亏待了您的。”
    病人家属都是外行，只看得出病人腿已经接好，伤口也包扎好，应该没危险了。
    总算都有七八分信了顾笙虽然长得娇滴滴的，但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掌柜的却是内行，早看出顾笙岂止有真本事，只怕她这一身的医术，他们医馆就没几个比得上的。
    难怪人家胸有成竹，敢情是艺高人胆大，还真是应了她之前的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那他当然说什么也要把人给留下了。

 第369章 厉害不是一天两天

    顾笙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的家。
    王大嫂正带了女儿蒸红枣糕，见顾笙回来，忙问道：“赵娘子吃饭没？因您没回来，我们娘儿就吃的剩饭剩菜，您要是还没吃，我这就给您下碗面啊。不然糕马上也要好了，您稍微等一等。”
    顾笙吸了一口气，“甜甜香香的，肯定很好吃，虽然我吃了饭的，等糕好了，还是要吃。”
    又笑道：“你和小萝别吃什么剩菜了，老吃剩菜对身体不好，以后每顿都现做，我们在不在你都现做。光吃能吃多少？”
    王大嫂笑道：“家里的剩菜都是多少人家吃不到的，怎么可能对身体不好？赵娘子就别管我们了。您去九芝堂办事，还顺利吧？”
    顾笙点头，“很顺利。打明天起，我就要去九芝堂坐诊了，早上跟我相公他们差不多时间出门，下午也跟他们差不多的时间回来。你们在家里都别拘束了，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王大嫂惊讶道：“真的吗，赵娘子真要去九芝堂坐诊了？您也太厉害了吧！”
    还当赵娘子就算会医术，也只是比他们这些寻常人强些，差真正的大夫差远了。
    却不想，连九芝堂那样的地方，她都能说去坐诊，就去坐诊，那可就真有本事、真厉害了！
    顾笙笑道：“还好吧，听说九芝堂有几位老大夫都是全城知道的名医，我要学的地方还多得很。不过九芝堂给我的月钱还行，前三个月是十两银子，后面还会根据实际情况递增。所以王大嫂不用老想着节约，该花的就要花，别乱花就是了。”
    王大嫂又是一惊，“一个月就、就十两银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夸赵娘子了。果然有学问有本事的人，就是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顾笙笑道：“你也是有本事的人啊，不但饭菜做得好吃，还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这是实话，虽然王大嫂才来两三天，家里却真的处处不一样了。
    屋里屋外都随时干净清爽，院子里的枯叶杂草也都清理干净了。
    还把厨房外大约六七个平方的空地也翻了土，洒下了一些瓜菜种子；旁边还搭了个小小的鸡棚，说是打算养一窝鸡，往后自家要吃鸡蛋鸡肉都不用再花钱买了。
    所以顾笙刚才才会说‘该花的就要花，别乱花就成’。
    只要在她的容忍范围以内，她不介意王大嫂存私心的，她们母女都不容易，小萝也是个勤快的，就当变相给她的工钱吧。
    王大嫂却是惊叹过顾笙的能干与能挣就算了。
    赵娘子挣再多银子，那也是人家自己的本事，却这样直接就告诉了她，可见有多信任她。
    那她便不能辜负了赵娘子的信任，得把这个家打得的更好，该花的才花，不该花的绝不乱花一问，对得起她的信任才是。
    王大嫂遂笑道：“我这算什么本事，随便谁想学都能学会的，赵娘子的本事可让多少人学，也学不来的。糕应该好了，我马上端些来，赵娘子尝尝啊。”
    转身往厨房里走去，很快便端了一碟红枣糕回来，“赵娘子快趁热尝尝。”
    顾笙趁热吃了一块，边吃边点头，“好吃，软糯弹牙有嚼劲，还有股枣子的香味儿，左邻右舍吃了肯定都要说好。”
    她都想问王大嫂了，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王大嫂满脸都是笑，“赵娘子说好吃我就放心了。好久没做了，我还真有些担心手艺回潮了。那等糕冷了后，我就给左邻右舍送去啊。”
    顾笙笑着点头，“王大嫂看着办就是，这些事我别说做了，想都想不到。亏得有你替我们想着，远亲不如近邻，与左右邻居把关系处好了，也是好事。”
    却是王大嫂听顾笙说了他们是才搬到的，跟左右邻居都不认识后，建议顾笙，最好先送点儿什么小东西去各家，好歹知道彼此家里大概都什么情况。
    回头一旦有个什么事儿，多少也有个照应，便是要借个什么东西，带个什么话的，也方便些。
    顾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把事情交给了王大嫂，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办好了。
    王大嫂已笑道：“赵娘子年轻，想不到也是正常的。那您慢慢吃着，吃完了盘子就放着，小萝会来捡的，我就去忙了啊。”
    说完自顾忙去了。
    余下顾笙又吃了一块糕，才起身回了自家屋里去。
    到得傍晚，赵晟与李天青跟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回来了。
    一回来就笑道：“怎么回事儿，刚才邻居都远远的跟我们打招呼，他们怎么忽然认得我们了？”
    顾笙笑道：“当然是王大嫂的功劳了。她白天蒸了红枣糕给左邻右舍们送去，邻居们当然要问咱们家是什么人，可不就认得你们了？”
    李天青吸了吸鼻子，“难怪一股红枣的味道，闻着就想吃了。”
    顾笙笑道：“王大嫂留了咱们自家吃的，妹夫去洗漱了，就能吃了。邻居们还回了我们不少东西呢，鸡蛋和好多瓜菜，没想到都这么热情。”
    “要不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赵晟等回了自家屋里，才问顾笙，“笙笙，你今儿去九芝堂了吗，怎么样？刚就想问你了。”
    顾笙得意的一哼，“能怎么样，我出马，有什么事儿办不成的？明天就开始去坐诊，每十日休沐一日，跟你一样。前三月是每月十两银子，三个月后根据实际情况递增，掌柜的还客气的不得了，惟恐我不去。”
    顿了顿，“咳，你不用太佩服我，毕竟我这么厉害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早该习惯了才是。”
    赵晟失笑，“我娘子这么厉害，我习惯不了，每天都比昨天的佩服与庆幸更多一点。不过这样一来，笙笙你会不会太辛苦了？我其实还是更倾向于你单打独斗，有病人来找你，你就去，没有就算了。那样你也轻松些。”
    顾笙反问，“那你确定会有病人来找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我，还找什么找。于我来说，天天都有的忙也不辛苦，天天闲着才是真辛苦，你忘了我之前在路上时，无聊成什么样了？”

 第370章 开始上班了

    赵晟想到顾笙从来都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越是忙，反倒越是精神焕发。
    只得点头道：“行吧，那笙笙你就去坐诊吧，有的忙日子的确更充实。不过你也别累着自己了，还是得悠着点儿来，不然我可只能把你锁在家里了。”
    顾笙“切”了一声，“就凭你，也想锁住我？知道了，我会悠着点儿来，不会废寝忘食的拼命的。”
    赵晟笑起来，“这就对了，你劝我要劳逸结合那么会劝，自己总得先做好表率才是。那你是怎么让九芝堂的掌柜招下你的，毕竟单看你的外表，可实在不像会医术的样子。”
    顾笙笑道：“当然是现场演示了一下我医术有多好，又现场打了一回他们的脸，让他们明白人果然不能貌相，事情就成了呗。九芝堂在城里是数得着的医馆，却连个女大夫都没有，某些时候不是太不方便了？我再这样一说，掌柜的就更是要留下我了。”
    赵晟笑道：“所以有真本事就是到了哪儿都不怕呢，随时都能教别人做人的道理。”
    “可九芝堂的大夫应该很多吧？你初来乍到，肯定大家都明里暗里的看轻你、不服你。要是他们敢说什么做什么过分的，笙笙你千万告诉我啊，我给你撑腰去！”
    顾笙下意识就想反驳他。
    她哪儿需要他撑腰，无论来文的还是武的，都只有她碾压别人的份儿好吗？
    但见赵晟满脸的认真，忽然就明白了他的心理。
    自己喜爱的人，怎么可能不想帮她做点儿什么？
    无论她多强，他还是希望能有机会为她出头撑腰，把她护在自己身后的。
    顾笙遂笑道：“好啊，要是他们敢过分，我肯定告诉你，让他们知道，我可是有靠山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不过应该不至于，做技术的人，只只要对方技术水平是真比自己强，他们立马就会心悦诚服了。我自己是这样，那些老大夫应该也是的。”
    赵晟道：“这世上倚老卖老的人多了去了，谁说得准呢？总归笙笙你先去坐诊，开心呢就继续做下去，实在不开心，就算了。大不了，咱们自己开医馆。哪怕一开始只能开一家很小的，也没人知道，但总能一步一步慢慢做大做强的。”
    顾笙调侃道：“你口气倒不小，以为开一家医馆那么容易呢？别说我们现在本钱不够，就算够本钱，也不容易。我也想过的，但眼下你念书才是最重要的，等将来你考完了之后，再说吧。”
    她若开医馆，就算不让赵晟操心，只让他安心念书，他也肯定要尽可能为她分忧解劳的。
    那还哪来的心思念书，可就真是为捡芝麻，丢了西瓜了。
    顾笙想着，又道：“可在你考完之前，我总不能一直闲着，咱们家也不能真坐吃山空吧？去九芝堂坐诊，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我既能打发时间，精进医术，又能赚银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把剖腹产手术推广开来。光我一个人做，就算之后打响了名头，又能做多少？现招人来现教的话，没个一两年、两三年，根本教不出来。九芝堂的大夫学徒们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内行，一教就能上手，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能救的人就真多了去了！”
    赵晟听得沉吟道：“真能把剖腹产手术推广开来，当然是造福省城百姓的大好事。只是，那可是笙笙你的绝活儿，‘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真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
    顾笙失笑，“又不是我发明创造的，我都是拾人牙慧，能推广开来，造福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赵晟笑道：“我娘子可真是高风亮节，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这世间不知道得多美好。但还有一个问题，九芝堂的大夫学徒们都是男人，就算他们愿意学，回头产妇们和家属们也愿意让他们给产妇们动手术吗？”
    “怕是有点儿难吧？至少一开始，我觉着笙笙你还是该以教女大夫为主，饭总得一口一口吃。”
    顾笙缓缓点头，“我会仔细考虑，慢慢想办法的，就不信解决不了了。”
    赵晟还待再说：“不过笙笙你也别急……”
    就听得院子里传来李天青的声音：“舅兄、嫂子，吃饭了，你们再不出来，饭菜可就凉了。”
    只得长话短说，“反正笙笙你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好了，吃饭去吧。”
    与顾笙一起去了堂屋吃饭。
    第二天送走赵晟与李天青后，顾笙换了身利索衣裳，又交代过王大嫂母女看好家后，便去了九芝堂。
    掌柜的一见她来，就满脸是笑迎了出来，“赵娘子，您来这么早呢，我还当您要晚些再来……”
    更甚者，直接不来了。
    毕竟以赵娘子这样的人品才貌，她相公怎么可能同意她出来抛头露面的给人治病？
    把人好好儿的供在家里，就自己一个人看都来不及了。
    哎，怎么赵娘子年纪轻轻的，偏就已经成亲了呢？
    可再转念一想，要是赵娘子没成亲，仍待字闺中，只怕更是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吧？
    掌柜的忐忑了一早上，正暗自后悔自己昨天给顾笙的待遇太低，他就该直接给十五两每月，不，直接给二十两每月的。
    却不想，一抬头就见顾笙来了！
    叫掌柜的怎能不欢喜，简直比捡了金子还欢喜。
    顾笙已笑道：“不是掌柜的您说，每日最好辰正前到吗？那我肯定得准时呀。”
    掌柜的闻言，越发笑开了花，“赵娘子可真守时。后边儿天越来越冷，你其实可以晚些再到的，没关系。”
    只要赵娘子肯来他们医馆，肯在他们医馆长期坐诊，每天来得迟些就迟些吧，有真本事的人，当然有特权。
    顾笙笑道：“那可不成，既然医馆有规矩，我肯定就要遵守，总不能让您难做不是？昨天那个病人怎么样了，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我一整夜都记挂着的。”
    虽然理智上知道后者应该不会有危险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她在九芝堂的第一炮能不能真正打响，可全靠后者了，何况既刚好做了她的病人，她当然衷心盼着后者能尽快痊愈的！

 第371章 顾大夫

    掌柜的见顾笙不但医术高明，还这么的说话算话、守时守规矩，暗忖可真是捡到宝了！
    忙笑道：“病人昨天下午一直昏睡着，到晚上就开始发起热来。但经过冷敷，又吃了两次清热解表的药后，到天亮时就又睡安稳了，想来今天真能如赵娘子所说，清醒过来。我这就带赵娘子去看病人啊。”
    这便是掌柜的对顾笙越发客气的另一个原因了。
    昨天那个病人要是按他们医馆其他大夫的治法，肯定只能把腿锯掉，人也肯定不能像昨夜那么安稳，更不可能今天就有望醒过来的。
    他能不能醒来，后续能恢复成什么样，他们当大夫的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便只能看天命了。
    却不想，人赵娘子不但腿给他保住了，目前看来恢复情况也是良好，这医术叫人怎能不服气？
    顾笙笑道：“掌柜的您总领全局，想也知道随时忙得很，还是忙您的，随便叫个人带我去吧。等过几日，我把医馆里外都熟悉，就好了。”
    见掌柜的还要客气，又道：“您这样客气，我可放不开手脚了。让医馆其他人见了，心里怕也会不舒服，我可是打算长期在您这儿坐诊的，大家都随意些的好。”
    掌柜的这才没再坚持，招手叫了个学徒过来，笑着让学徒带了顾笙去后面的病房。
    病人果然正睡得安稳，除了脸色仍很苍白以外，单看外表，倒是看不出他才死里逃生了一回。
    顾笙轻手轻脚的探了他的脉搏，又拿出听诊器，听了他的心跳和肺部呼吸音。
    在一旁打盹儿的病人哥哥醒了过来。
    见是顾笙来了，立刻就要跪下，“大夫，其他大夫都说我弟弟恢复得好，今天就能醒过来了，您可真是神医啊！昨天一开始我们还那样说您，简直就是……大夫，我给您磕个头吧！”
    顾笙忙闪身避过了，低笑道：“您不用这样，我只是做了我身为大夫，该做的而已。您先回避一下吧，我还要给您弟弟做治疗。”
    病人哥哥现在对顾笙可谓是言听计从，忙连声说着：“好好好，我这就出去，您有事就叫我啊。”
    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都还能隐隐听见他与旁人赞叹：“赵娘子也太厉害了！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年轻，却一身这么好的医术，肯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吧？”
    顾笙不由失笑，怎么所有人夸她，都差不多是一样的夸法儿呢？
    笑过之后，她调动异能，给病人的伤腿做起消毒清淤来。
    不然他的腿就算勉强保住了，以后走路也肯定不会很方便，还会留下很多的后遗症。
    反正她现在因为身体越来越好，异能也能随时收放自如，不会每次用了后，都大伤元气，得一定的时间后才能缓过来了。
    等顾笙忙完，重新回到前堂，掌柜的又笑着迎了上来，“赵娘子忙完了？我让人给您准备了桌子，喏，就是那扇屏风后面，往后您就在那里给病人看诊，您觉着怎么样？”
    顾笙看了过去，见是跟其他大夫们一样的黑漆桌子，只不过她的桌子旁多了屏风。
    笑道：“挺好的。知道咱们九芝堂多了我这个女大夫，肯定来找我看病的，大半都是女病人，有屏风隔一隔，保护一下病人的隐私，真挺好的。”
    掌柜的听她说‘咱们九芝堂’，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笑道：“那赵娘子先去看一看您桌上还缺不缺什么吧，缺什么就说一声，千万别客气。”
    顾笙笑着应了，“肯定不会客气的。不过您别叫我赵娘子了，我姓顾，叫我顾大夫吧。我虽然已经嫁了人，但首先仍是我自己，一身的医术本事也是我自己的，自信自己当得起您和大家伙儿的一声‘顾大夫’。”
    掌柜的现在当然是顾笙说什么，就听什么了，“好的好的，那我就叫您顾大夫了啊。前朝的谈大家行医救人时，也是以的自己的本姓本名，现在顾大夫年纪轻轻医术便这般的高明，将来肯定也能跟谈大家一样，流芳百世的。”
    虽然心里直犯嘀咕，这赵娘子……不，顾大夫嫁的是个什么人呢，这般的由着她。
    难不成，是个吃软饭的，是个入赘的？
    那顾大夫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太委屈了。
    但也说不定，这就是顾大夫想要的，宁愿随便嫁个好拿捏的男人，也要出来治病救人，不荒废自己一身所学呢？
    顾笙当然不知道掌柜的怎么想的，她又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便往自己桌前去了。
    见桌椅都干干净净的，笔墨纸砚也都齐全，基本的问诊工具也都有，暗暗点头，这大医馆就是不一样。
    她打开自己的药箱，正想着要怎么先把听诊器给推广开来，虽然她弄的简易听诊器赶不上后世的精准好用，也比现在的大夫只能望闻问切强多了。
    就有几个大夫围了过来，试探着道：“赵娘子……顾大夫，您这个东西，是问诊用的吗？看起来好生奇怪。”
    一个开了口，后面的人要再开口更是顺理成章了，“顾大夫，昨天您救治那个病人时，别的过程还罢了，就是给病人灌加了盐巴的白开水，不知是何用意？若您方便，还请不吝指教。”
    “顾大夫，您年纪轻轻的医术就这般高明，不知师从哪位大家呀？”
    正如顾笙昨晚与赵晟说的，搞技术的人，只要对方水平是真比自己强，他们立马都会心悦诚服。
    昨天顾笙露完一手后，九芝堂的大夫们都还怀疑，她没有那么高的医术，是夸大其词的。
    但今天来了后，见病人真的恢复良好，他们的怀疑便都散了。
    原来人家是真有那个本事，原来真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至于顾笙是女子，还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在他们眼里也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是有真本事，女子又怎样，他们一样口服心服！
    顾笙立刻感觉到了大家的善意和求知若渴，提的问题还正中她下怀。
    笑起来，“这个东西叫听诊器，我自己弄的，在问诊过程还挺实用的。众位若不嫌弃，我给大家说一说原理，再告诉一下大家怎么用吧？”

 第372章 累并快乐着

    听诊器？
    几个大夫都一脸的茫然。
    但听得顾笙说愿意给他们说原理，还要告诉他们怎么用，忙都笑了：“只要顾大夫肯告诉我们，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弃？还请顾大夫多多指教。”
    顾笙笑道：“指教不敢当，大家相互学习吧。这听诊器是这样戴的，戴上之后，再这样……”
    就把听诊器怎么用，怎么听声音，又是什么原理，细细的给几个大夫讲解了一回。
    几人没想到戴上听诊器后，立马能把人的心跳和腹中的其他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楚了。
    都是又惊又喜，“这听诊器也太好用了，有了它，望闻问切中的‘闻’字，就真是名副其实了。”
    “是啊，听得好清楚。不过，要把各种不同的细微声音分辨出来，再与症状结合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吧？”
    “顾大夫怎么想出来这么好的法子的？”
    顾笙笑道：“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至于怎么分辨各种不同的细微声音，刚开始的确有些难，但时间长了，大家本来也是经验丰富的大夫，自然就能分辨了。”
    又道：“这个用来听产妇腹中胎儿的心跳最好用了，一旦胎儿心跳有异常，立刻就能想办法补救，就能避免悲剧了。”
    众大夫都直点头，“那往后就能尽量避免再发生胎死腹中的事了。”
    “要是咱们全城，乃至全天下的大夫都有了听诊器，可就真是功德无量了。”
    “这可是顾大夫的东西，哪能个个大夫都有。顾大夫肯定要留着，将来传给自己的儿女徒弟们的，是吧顾大夫？”
    顾笙见几人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倒是很诚实，都只差明摆写着“想要”两个字。
    笑道：“这么实用的东西，光留着将来给我的儿女徒弟们，不是太浪费了？若大家不嫌弃，我就请掌柜的安排人照样做一批，大家一人一个吧？这也是发扬我们九芝堂的好事，掌柜的肯定愿意的。”
    掌柜的在柜台后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动静的。
    就怕其他大夫不服顾笙是个女子，年纪又小，多半要明里暗里找她的茬儿。
    却不想，大家都还挺客气的，顾笙又是个不藏私的，没说上一会儿就越来越融洽。
    正好又听得顾笙说到他。
    掌柜的立刻凑了上前，笑道：“难得顾大夫不藏私，我当然愿意了，今天就安排人做去，好让大家尽快拿到手。就是要借用一下顾大夫的听诊器，等大家都拿到后，也要请顾大夫多教教大家伙儿了。”
    顾笙笑着点头，“只要大家不嫌弃，我肯定会倾囊相授的。就是医馆和掌柜的要破费了。”
    掌柜的忙笑道：“破费什么，这样的好事，破费再多也是应该的。”
    心里更得意更庆幸了，这么个宝，竟然让他给捡到了，回头东家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还不知道要怎么重赏他呢！
    待掌柜的笑眯眯的踱步走远了，众大夫才七嘴八舌的谢起顾笙来，“顾大夫年纪轻轻，便一身的好医术，心胸也是这么的宽广，我们简直差您差远了。”
    “我行医三十年，都是快五十的人了，却连顾大夫的一半都比不上，哪哪儿都比不上，简直就是荒度了。但我口服心更服，顾大夫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也不能让顾大夫白吃亏，我于骨科上还算有点儿心得收获，顾大夫回头若是有想问的，只管问我，我肯定言无不尽。”
    “顾大夫，您给病人灌加了盐的凉开水，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大家都过奖了，我也是机缘巧合，并不是我本人多厉害，以后大家相互学习吧。”
    “凉开水加盐是为了平衡病人身体里的水分和血容量的。昨天那个病人失血过多，也相当于脱水了，不及时补液，病人肯定越发危险。本来直接输到血管里最好，但没那个条件，只好灌了。”
    “以后若有发烧脱水的病人，大家都可以这么做。盐和水的比例一般是一比一百……”
    一直到有病人陆陆续续开始登门了，众大夫才先散了，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顾笙也坐到自己的桌子后，等待起病人来。
    一开始，她桌前那叫一个冷清，毕竟她的容貌长相摆那儿的，谁也不相信她会有一身的好医术，当然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们更靠得住。
    便是女病人们，也没有谁因为不方便，就到顾笙桌前来的。
    还是之后其他大夫都与病人们作保，“顾大夫虽然年轻漂亮，但医术真的很高明，就昨天才救了个我们都没把握的病人，这会儿还在后头病房里呢。大家只管放心去给顾大夫诊治吧，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昨天那个病人的哥哥刚好路过，也一个劲儿的夸顾笙，“我弟弟昨天送来时，我们根本不敢抱希望能保住他的腿，其他大夫们也说只能锯掉。顾大夫看过后，却愣是把我弟弟的腿给保住了，今天都好多了。大家不能因为顾大夫年轻漂亮，就不相信她的医术啊，天上的仙女儿个个年轻漂亮，不仍都一身的仙法本事？”
    才有病人犹犹豫豫的到了顾笙桌前，由顾笙给问诊起来。
    傍晚顾笙回到家时，赵晟与李天青已经先回家了。
    见顾笙终于回来了，赵晟忙关切的迎了上前，“笙笙，你今天怎么样？还当你早回来了，没想到比我们还迟，肯定累坏了吧？”
    顾笙满脸都是笑，“你看我精神焕发的样子，像是累坏了的吗？好久没今天这么充实过，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快过了，果然工作使我快乐！”
    她也果然是个闲不住的命。
    但她喜欢这个命，累并快乐着！
    赵晟见她的确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忙起来时间是要过得快些，笙笙你觉得充实高兴就好。那其他大夫都没怎么着，病人们也都喜欢你吧？我今天走了好几次神，就因为担心你不适应呢。”
    正说着，李天青也笑着从堂屋出来了，“我今天才知道，嫂子竟然去九芝堂坐诊了，嫂子可真厉害！”

 第373章 各自全力以赴

    顾笙一笑，“这算什么厉害，不过是术业有专攻而已。在我眼里，相公和妹夫你们都会做文章，都一次就考中了秀才，也非常厉害。所以妹夫就别夸我了。”
    李天青笑道：“那怎么能一样，会做文章能考秀才的人多了去了，像嫂子这么厉害的女大夫我可至今就见过你一个。我不但要夸，还要大夸特夸呢，因为嫂子当得起。”
    顾笙嘬牙，“妹夫这戴高帽子的本领见长啊，我都快被拍得飘起来了。那你大夸特夸吧，看我能不能真飘起来。”
    赵晟失笑道：“你们就别互夸了，先吃饭吧，肚子肯定都早饿了。”
    于是各自净手，随后去了堂屋吃饭。
    等吃完了饭，李天青估摸着赵晟有话单独与顾笙说，反正刚才他已经在吃饭时，知道顾笙在九芝堂适应得还不错了。
    也就先回了自己屋里去。
    赵晟这才问顾笙，“笙笙，你今天真适应良好吗？你这困难可比我的大多了，千万不许跟我报喜不报忧啊，回头让我知道了，可是要恼的。”
    顾笙笑得一脸的无奈，“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我真适应得不错嘛，你怎么就不信呢？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婆妈。”
    赵晟哼哼，“就许你关心则乱，不许我关心则乱呢？不会才几天，你就忘了我第一天去学里时，你紧张成什么样了吧？”
    顾笙只得正色道：“我真没报喜不报忧。我昨天露那一手可是真才实学，不然金掌柜也不会立刻拍板要请我留下，还给我十两一月了。自然也能镇住其他大夫。”
    “等一夜过去，那个病人恢复良好，越发证明了我的本事，当然大家就更服气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搞技术的，只要对方水平足够强，立马心悦诚服吗？跟你们读书人的‘文无第二，武无第一’可不一样。”
    赵晟想到顾笙治病救人时那份绝对的自信与气场，能镇住九芝堂的所有人，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
    这才缓和了脸色，道：“我就是想着九芝堂人太多了，人一多就杂，怕委屈了你。”
    顾笙晲他，“这么长时间了，你见我啥时候真受过委屈了？我不但医术不错，还大方不藏私，一早去了后就把我的听诊器分享给了大家，还告诉了大家给病人用生理盐水的原理。”
    “现在从掌柜的到所有大夫，都对我印象好得不得了，刚开始病人们不相信我，不肯到我桌前问诊，大夫们还替我作保，让那些病人尽管放心呢！”
    赵晟这下是真放心了，“又有本事又谦虚，还不藏私，好吧，是我也会喜欢的。我真相信笙笙你没有报喜不报忧了。”
    顾笙得意道：“还不止呢。金掌柜说了，只要我好好干，满了一年后，就给我一份干股，九芝堂好些老大夫都有的。每年年底结算时，都能分银子，少则一二百两，多则三五百两都是有可能的。怎么样，你老婆厉害吧？”
    说着一耸肩，“所以真不是我不给你报忧，压根儿就没有，让我怎么报？”
    赵晟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好吧，我老婆这么厉害，是我杞人忧天了。不过金掌柜这么大方呢，你可才去第一天。”
    顾笙道：“换了我，见了人才，也肯定要一开始就留住的。要不九芝堂能全城知名呢？排得上号的老大夫都给干股，平日待遇也非常好。老大夫们一算，比自家开医馆可强多了，当然都要死心塌地的留在九芝堂，让九芝堂越来越好了。”
    赵晟听得点头，“自家开医馆至少也得多操几倍的心，结果还赚不了那么多银子，是我也要选待在九芝堂。这就更说明我娘子厉害了，你才去第一天呢！”
    顾笙笑道：“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全力以赴。老天爷肯定不会亏待努力的人，我相信明年的这时候，我们的努力肯定已经都有回报了。”
    “嗯，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不是‘我’，是‘我们’，说得跟只有你需要全力以赴，我就不用了似的。等着瞧吧，明年的这时候，我肯定已经让城里大部分的人认得我、听过我了。别以为就只有你赵相公才会全城闻名，只有你才会招蜂引蝶。”
    “我哪有招蜂引蝶了？还说我是个酿醋的，我看笙笙你才是吧，都多久的事了……不对，压根儿就没影的事，现在都还记着。”
    “我就记着了，我还要记一辈子呢，怎么样，不行啊？”
    “行行行，当然行，呵呵……”
    接下来一段时间，顾笙与赵晟便真一个日日勤学苦读，一个日日去九芝堂治病救人，在各自的领域里全力以赴起来。
    顾笙的听诊器医馆里每个大夫都拿到后，她便耐心教起大家来。
    本来就都是有经验有水平的大夫，教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很快大家都能运用自如了。
    对顾笙当然也是越发的佩服感激。
    毕竟越是相处得久，他们便越是发现，自己与顾笙医术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让人连妒忌都妒忌不起来，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了。
    也不知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到底哪学来的这么好的医术。
    又哪来的那份自信与心胸？
    病人们如今都爱说，顾大夫肯定是仙女下凡，——可能这便是所谓的仙凡天生有别吧？
    顾笙的名气也是不胫而走，渐渐城里好些人都知道九芝堂有一位年轻漂亮，却医术高明的女大夫了。
    还引来了其他医馆的挖墙脚，想把顾笙挖到自家医馆去。
    这世间可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女病人的数量自然也是庞大的。
    只要能靠着顾笙吸引到城里一半，甚至只是一半的一半的女病人，自家医馆便已经发了。
    可惜墙角不是那么好挖的，金掌柜一直都是严防死守。
    关键顾笙自己不想跳槽，就想待在九芝堂，因为金掌柜真的给了她几乎最大限度的自由，别家医馆当然怎么松土，都没有用了。
    如此到了十一月下旬，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唐三夫人忽然来了九芝堂看顾笙。

 第374章 看望

    彼时顾笙正给一位女病人开药方，“您别着急，您这病真不严重……我是大夫，您信不过自己的大夫，反而更相信自己的感觉？那您今儿还来这儿做什么？”
    “放心吧，吃上我两副药，保管您立马好起来，不然您来找我。好了，去抓药吧，他们会告诉您该怎么熬药，怎么吃的。下一位。”
    待病人坐下了，才抬起了头，“您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是夫人？您生病了吗？”
    唐三夫人一身简单衣妆，身边也只跟了个贴身妈妈。
    见顾笙虽戴了个面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出来，却仍给人以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可见这些日子都挺好的。
    这才笑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这不是见宝如你一直没有去我那儿，放心不下，所以只能自己来瞧瞧你吗？你爹回京前，可再三跟我说了，要我务必照顾好你的。结果我连你人都没见过，回头可怎么跟你爹交代。”
    顾笙想起自己这次来了省城后，的确一次都没登门拜见过唐三夫人。
    不好意思起来，“咳，我自到九芝堂坐诊以来，便一直忙忙碌碌，好不容易休假，又让其他事给耽搁了。以后会尽量抽时间，去拜见夫人，好让夫人放心的，也免得夫人还要亲自来这样鱼目混杂的地方。”
    唐三夫人笑道：“我知道你肯定忙，赵相公进了省学，每日都勤学苦读，家里的事便只能你费心了。还想着等过阵子你忙完了，再去看你，正好也看看你们如今日子过得怎么样了，好写信给你爹，让他安心。”
    “谁知道就听人说起了九芝堂出了位姓顾的女大夫，又漂亮医术又高明，我一听就知道是宝如你了。正好这几日没事儿，今儿索性便直接来找你了。”
    顾笙道：“家里雇了对母女打理家务，都是能干勤快的，不用我费心。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白白荒废了自己一身所学，就来了九芝堂就坐诊。幸好医馆里大家都照顾，病人们也都配合，倒是没想到，连夫人都听说了。”
    唐三夫人道：“自家人肯定要上心些……”
    姑侄俩正说着，金掌柜远远的见顾笙一直没给唐三夫人诊治，还当有什么问题，笑着凑了上来，“这位太太有什么问题吗？我们顾大夫可是我们医馆最好的大夫。”
    顾笙忙道：“掌柜的放心，没问题，这是我一位长辈，特地来看我的。您能让人把病人都先分一下吗，我与我这位长辈去后堂说会儿话，很快回来。”
    金掌柜阅人无数，就算唐三夫人穿戴都简单，依然一眼就看出了她非富即贵来。
    所以才会上前来。
    听得竟是顾笙的长辈，不由暗自嘬牙，这顾大夫到底什么来头啊，自己不凡，随便来个长辈看望竟也不凡，莫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少奶奶吧？
    嘴上已笑道：“顾大夫只管与您的长辈说话去，我这就让人把病人分散开，您说多久都行的。”
    顾笙遂带了唐三夫人去后堂。
    待底下的人上了茶来，才在犹豫片刻后，问了唐三夫人，“夫人这些日子，可有收到过京中的来信？容老爷他，还好吧？”
    唐三夫人见顾笙终究还是关心容子毓的，笑容一下子抵达了眼底。
    道：“收到过你爹一封来信，但是是他在途中写的，之后就再没收到过了。不过可以算一算，他都走了快一个月了，肯定已经顺利抵京了。我们只安心等他的第二封信就好了。”
    顾笙点点头，“只要他一路顺利就好。等收到第二封信后，麻烦夫人能第一时间打发人与我说一声，我、我就是担心容老爷回了京后，里里外外只怕都不好过，所以……有劳夫人了。”
    唐三夫人笑着应了：“放心，肯定立刻告诉你，你爹只怕还有给你的信呢。我马上也要安排人进京送年礼，宝如你若想给你爹写信，不如一起送进京吧？你爹看见你的信，肯定高兴得什么似的。”
    顾笙抿了抿唇，“我就不写了吧，您告诉容老爷我们都好，我也知道他好就够了。”
    唐三夫人皱眉道：“他怕是好不了吧？光二伯母的怒火就够他生受了，二伯父还病了，那府里连个敢为他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
    顾笙没说话。
    那个家连容子毓都待得这么难，原主那几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唐三夫人见顾笙沉默了，只当她是在为容子毓担心。
    忙压低声音又道：“宝如你也别太担心了。你爹多半也就只府里难过，府外应该还不至于。咳，皇上与太后之间，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清的，毕竟，不是亲生的，太后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
    “所以太后这一去，皇上面上虽难过，心里却是未必……咳，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收到你姑父几封来信后，才渐渐明白了。所以你爹这次回去，外面多半会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有实质性的难过，只消应对家里就好。”
    顾笙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左不过又是一个当庶子的先靠着嫡母上了位，然后与嫡母面和心不和的老套故事。
    她只要知道容子毓应该不会内外交困就够了。
    顾笙很快岔开了话题，“大少夫人母子一直都好吧？等我下次登门拜访时，正好给他们母子复诊。”
    唐三夫人笑着点点头，“都挺好的，大少夫人恢复得很好，哥儿也白白胖胖。我大嫂前天还说，好久没见宝如你了，要请了你过府坐坐呢。”
    顿了顿，“对了，宝如，那个……”
    顾笙见她半天都没说后面的话，只得道：“您有话就直说吧。”
    唐三夫人却有些夸张的笑起来，“我没什么要说的，就是刚才见你一直那么忙，想跟你说，千万别累坏了身体。”
    本来是想说，让顾笙不要这样抛头露面的给人治病，家里多的是银子，她也该为赵晟的脸面想一想的。
    便是她实在闲不住，不想荒废了自己的本事，也可以给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小姐们看病，还能积攒人脉呢！
    可惜知道自己纵说了，顾笙也肯定不会听。
    到底只能临时咽了回去。

 第375章 真的会发光

    顾笙一听就知道唐三夫人没有说实话，但也没多问。
    她愿意说时，总会说的，既不说，应该就不是什么急事。
    顾笙只笑道：“我身体好着呢，越是忙碌充实，就越是精神好那种，夫人尽管放心吧。”
    唐三夫人笑了笑，“你现在年轻，的确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听说赵相公在省学里很得夫子们的喜爱器重，刘学政还在我大伯面前夸过他呢。但就算他天资过人，肯定也付出了远胜旁人的努力，也得让人注意身体才是。”
    顾笙笑着应了，“您放心，我日日监督着他，必须劳逸结合的。他自己心里也有数，毕竟曾经失去过健康，知道健康的可贵，不敢拿身体开玩笑的。他可还有我、还有我婆婆和小姑子要照顾呢！”
    唐三夫人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赵相公有才有貌，人品德行也好，只要稳打稳扎，有的是好前程……”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有人叫顾笙了，“顾大夫，又来了个噎着的病人，康大夫程大夫们他们心里没底，想请您在一旁看着他们，以您教的那个海、海姆立克法救人……”
    顾笙忙应道：“我马上就来。”
    随即看向唐三夫人，“救人要紧，我就不多陪夫人了，请夫人先回去吧。等下次休假时，我一定登门拜见，就先忙去了，不送夫人了啊。”
    一边说，一边已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话说完的同时，人也已消失在了唐三夫人的视线以内。
    唐三夫人只得无奈的笑着与贴身妈妈道：“还真挺忙的，我还说带了她去酒楼吃顿饭，吃完了再随她去他们住那儿瞧一瞧呢。现在看来，一样都不可能了。”
    贴身妈妈笑道：“没事儿，等过几天姑奶奶休假时，就会去拜见您的。”
    唐三夫人片刻才“嗯”了一声，“走吧，回吧。”
    由贴身妈妈扶着，出了后堂，去了前面。
    正好就见顾笙在对一个病人施救，一边施救，一边还在与旁边几个大夫解说，“都不要怕，只要按我教的方法来，肯定能让病人把异物吐出来……”
    明明就是个瘦弱年轻的小姑娘，站在一群大男人中间，却自信从容得所有人都满眼的信服。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就像她真的会发光一般。
    很快，又有个羊癫疯的病人送了来。
    顾笙刚给前个病人施救完，立刻接手为这个病人急救起来，动作干净利索，气场冷静强大，一副再难的情况到了她手里，马上就能迎刃而解的架势。
    唐三夫人忽然就庆幸，她没把劝顾笙回去，不要再抛头露面给人治病的话说出口了。
    宝如这么厉害，真回了家去，得是多少人的损失？
    这么厉害的她，就算抛头露面又怎样了，只要亲眼见过她救人的人，便绝对说不出非议她的话来。
    难怪大哥说她真的不一样了，她虽然也知道她不一样了，但没亲眼见过之前，还真没想到，会不一样到这个地步，分明与她和她这辈子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也只有这样的她，才能扭转曾经那样苦难的局面，活得像现在这么的精彩，以后也目测只会越来越精彩吧？
    唐三夫人很快带着贴身妈妈离开了，没惊动任何人，更没惊动顾笙。
    等顾笙忙完，已经午时，该吃饭了。
    金掌柜亲自端了午饭来给她，“顾大夫，吃饭了，忙了一上午，您肯定早饿了吧？”
    顾笙笑着谢了他，“的确有些饿了，谢谢您。您吃了吗？”
    “我已经吃了。”
    金掌柜笑道，“我就是想再跟您确认一下，真要把您那个海姆立克急救法教给其他医馆的大夫，让大家都学会吗？都学会了，价值可就要……打折扣了。”
    顾笙明白金掌柜的私心，笑道：“打不了折扣的。被噎着呛着的病人与其他病人不一样，若不及时抢救，十有八九都要没命。真只咱们医馆的大夫会，刚好病人又离得远，等送到时，已经迟了。”
    “若大家都会了，病人就能就近求救，得救的希望当然也大多了。这个就是一瞬间的事儿，病人得救后，几乎没有后续治疗，也赚不了多少钱，那何不给推广开来？就当是造福百姓了。”
    “其他医馆见我们这么无私，肯定都会很感激，以后就算要继续竞争，也是良性竞争；百姓们知道我们医馆这么无私后，也肯定会觉得我们医馆仁义，以后需要治病了，肯定首先就会来我们这儿。”
    金掌柜听顾笙这么大方无私。
    明明就是她的独门绝技，反倒他给护食上了，倒显得他越发的小心眼儿。
    不由有些讪讪的，“我、我就想着不能老让顾大夫吃亏，您的听诊器也好，海姆立克急救法也好，可都是您独有的。换了旁人，早不知道护成啥样儿了。”
    顾笙失笑，“这有什么好护的，会的人越多，能救能帮的人就越多。我相信不止我，换了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大夫，都不会护的。等后边儿有机会了，我还要教大家剖腹产手术呢。反正您先让各个医馆只要愿意，都派人来学吧。”
    也是怪了，她都进九芝堂快一个月了，愣是一个难产的产妇都没遇上过。
    当然，现在的人生孩子都是在家里，都是请了产婆和大夫上门去，直接抬到医馆的本来就少之又少。
    问题是，她一直留意着打听，也没打听到谁家产妇难产的，——也可能是她消息还不够灵通吧？
    弄得她愣是至今都还没做过一例剖腹产手术，自然也就没机会教给九芝堂的其他大夫，慢慢的推广开来了。
    金掌柜到底是内行，“剖腹产手术？顾大夫的意思，是要剖腹取子吗？那可不行，也太危险了！”
    顾笙只是笑了笑，没多说。
    危不危险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唐大少夫人不就至今好好儿的？
    要不，回头请她帮忙打个广告，不消她露面现身说法，只要她允许她宣传剖腹产手术时，说唐大少夫人当初就是她给做的手术，至今都母子平安？
    其他人听得唐大少夫人那样的豪门少夫人动了手术后都没事儿，自然也就敢尝试了……

 第376章 唐府做客

    接下来几天，顾笙的主要精力便用在了教其他医馆来的大夫们海姆立克急救法上。
    其他医馆听得有这样的好事，当然都愿意派人来学。
    哪怕学会后，还要一个教一个，到最后‘不止省城里的所有大夫，最好连普通人都有机会学会’，——这是顾笙的原话。
    但好歹都是杏林人士，大多数大夫都有一颗救死扶伤的心，觉得就算不能成为自己的绝技，能造福百姓，造福后世总是好事。
    是以都学得很认真，对顾笙也都很敬重，早把曾经多少有过的不服与不屑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忙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又到了休假日。
    顾笙之前就与赵晟说好了，休假日要去拜见唐三夫人。
    是以这日吃过早饭，夫妻俩便换了衣裳，出了门，直奔唐府而去。
    唐三夫人早派贴身妈妈在门内候着了，见夫妻俩终于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前，“赵相公赵娘子可算到了，我们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随我来。”
    殷勤的引了二人进门，一路去了唐三夫人的院子。
    唐三夫人果然已经等着了，一见夫妻俩见了厅里，就笑道：“今儿这么大的霜，你们肯定都冻坏了吧？快过来坐下，喝杯热茶烤烤火，暖和一下。”
    顾笙怎么可能怕冷，有她在，赵晟便也冷不着了。
    夫妻俩遂仍先给唐三夫人行了礼，顾笙才笑道：“多谢夫人关心，我们夫妻俩都是畏热不畏寒的。”
    赵晟也笑道：“都说省城的冬天打霜比下雪还冷，我和笙笙倒都觉得还好，看来后面真下雪也不怕冷了。”
    唐三夫人笑起来，“果然是年轻人火力足，这么冷了都还觉得不冷。我就不行了，离了熏笼简直不能过，偏这儿又没冷到盘地龙的地步。看来冬天还是京城好过呀。”
    又赞夫妻俩相配，“你们俩一进来，我这屋子都一下子亮了，果然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儿。就是你们这披风不大配呀，正好我有两件新的灰鼠斗篷，颜色样式都是一对儿，你们要是不嫌弃，回去时就带回去吧。”
    顾笙下意识就想婉拒。
    赵晟却在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后，笑道：“夫人一片好意，我们怎么会嫌弃，那就多谢夫人了。”
    就算唐三夫人不是亲戚，只是普通的长辈，基本的礼尚往来还是要有的。
    自然不能总是拒绝人家，偶尔也该适当接受一下人家的好意，只要那好意不是太贵重。
    大不了，回头找机会还价值相当的礼物就是了，等待会儿回家路上，他可得细细与笙笙分说一下。
    唐三夫人见赵晟同意收下斗篷了，攥着手帕的手霎时松开了。
    笑道：“谢什么谢，都是自家人，客气就见外了。赵相公，我看你比上次瘦了些，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太皇太后的千秋是年后二月里，到时候应该就能有好消息了。”
    赵晟忙拱手笑道：“多谢夫人关心，我会注意身体的。不管届时能不能有好消息，我都会稳打稳扎，一步一步来的，那样便无论何时上考场就，都无所畏惧了。”
    唐三夫人直点头，“对对对，就是要这样才对。”
    因赵晟始终不卑不谄，对他印象更好了。
    还当宝如那般不凡，等她光芒越来越盛后，赵晟一个寒门子弟肯定压不住，注定要黯然失色，自惭形秽了。
    却不想，赵晟坐在宝如旁边，从长相气度到内涵，竟都是毫不逊色，反而说不出的相配，简直就是相得益彰。
    看来还真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做这样的安排！
    姑侄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唐三夫人还叫自己的儿女们来与顾笙赵晟见过后，才带了夫妻俩去拜见唐老夫人。
    正好唐夫人与唐大少夫人也来给唐老夫人请安，见了顾笙，都很是高兴。
    唐夫人因笑道：“可巧今儿得了两筐晚蟹，赵相公赵娘子可一定要留下，吃了晚饭再回去。”
    唐大少夫人则叫了丫头回去抱孩子来，“全靠赵娘子，我们母子才能都平安，必须得把哥儿抱过来，见一见自己的救命恩人才是。他现在笑起来特别的可爱，赵娘子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顾笙忙谦虚，“我就是尽了自己的本职而已，当不起少夫人这声‘救命恩人’，您千万别客气。本来早该来给您复诊的，偏一直忙着不得闲，总算今天有机会了，您千万见谅。”
    “我好的不得了，还复诊什么？赵娘子才是别客气……”
    大家说着话，唐夫人见满屋子都是女眷，就赵晟一个外男，就算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他心里又怎么可能真自在？
    便让唐三夫人的儿子唐五少爷带赵晟去前面，“你伯父今儿没多少事儿，你带了赵相公去给他问个安吧。”
    好歹也算得上是亲戚，若能捎手提携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主要赵相公看起来也的确是个值得提携的，说不准将来就有什么造化，反正明面上赵相公可不是容家的女婿，完全进可攻退可守。
    于是赵晟便随唐五少爷去了前面。
    赵晟走了没一会儿，丫头抱了小哥儿回来，有孩子在，便越发冷不了场了。
    从唐老夫人到唐夫人，都是满脸的慈爱，“曾祖母的小乖乖，真是越长越可爱了，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呀，他爹小时候也这样胖乎乎的，看着就高兴……”
    唐三夫人也在一旁凑趣，屋里一时间满是欢声笑语。
    顾笙索性趁机给唐大少夫人把了个脉，又低声问了一回她的恢复情况。
    才笑道：“听少夫人说来，您的确是恢复良好，不过我待会儿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您的伤口才行。再就是，咳，最少两年内不要再有孕，您可千万得记好了。”
    唐大少夫人如今有子万事足，虽然两年内不能有孕，便势必得多与丈夫分房，但她已经有了嫡长子，倒也不是很在乎那些了。
    低笑应道：“我都记着的，赵娘子放心吧。就是一直想好生答谢一下您，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之前那些礼物不算啊，那些身外之物在救命大恩面前，算得了什么？”
    “您不知道，就您上次离开后不久，城里孙大人家的儿媳便因难产，一尸两命了……我听了后是又庆幸，又后怕，真的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了！”
    顾笙听得心里一动。

 第377章 希望你不留遗憾

    唐大少夫人既这么感激她，那她要是开口，请她允许以她来打广告，她应该会同意……吧？
    顾笙想着，原本的犹豫都散了。
    果断开口道：“少夫人若诚心感谢我，我正好有一个忙想请您帮……您放心，不是什么过分的忙，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要不，您先听我说完了，再做决定？”
    唐大少夫人是真感激顾笙，想着不管是要出钱，还是出力，只要自己能做到的，便答应了她又何妨？
    ‘身外之物在救命大恩面前算什么’可是她自己才亲口说的。
    唐大少夫人遂笑道：“赵娘子只管说，我能办到便绝不会推诿。”
    顾笙先谢了她，才道：“是这样的，我在给少夫人做手术之前，就已经给很多产妇做过，保过很多产妇母子平安了。当初才敢也给少夫人做，毕竟您身份尊贵，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哪敢冒险？”
    “所以我做剖腹产手术的技术，已经很纯熟，基本不会出意外了。但我来了省城，进了九芝堂后，却一例剖腹产都再没做过，因为这事儿大家都不知道，便知道了，只怕一开始也不会信我，不敢把产妇送到我面前来。”
    “我就想着，能不能、能不能借用一下少夫人的名头，就说我曾给您做过手术，至今你们母子都好好的。如此口口相传，再十传百百传千，肯定就会有产妇送到九芝堂请我做手术。我便既能救人，又能把技术教给其他大夫，救更多的人了。”
    唐大少夫人耐心的听顾笙说完，却是犯起难来。
    这事儿说实话不难，既不要她出钱，又不要她出力，与她预料的相比不要太容易。
    问题是，事情一旦传开，哪怕不是坏事，她也肯定要成为全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来二去的，还不知道会给她说成什么样儿。
    她们这样的大家名媛名声何等重要，她可不想回头人人一开口就是：“哎，你知道吗，唐家的大少夫人……”怎样怎样的。
    顾笙见唐大少夫人满脸的犹豫，就是不说话。
    只得又道：“少夫人放心，我只会说替您做过手术后，您母子都平安，不会多说其他的。当然，您若实在为难，那就算了吧，我再想其他办法，再找其他机会就是了。”
    大不了，她就背了药箱，走街串巷去，遇上谁家有生孩子的就去毛遂自荐。
    等她开了头，渐渐打响了名头后，同样能把剖腹产推广开来。
    只是花费的时间要久些而已。
    唐大少夫人这才小声开了口，“我是有些为难，就怕传的人多了，会胡说八道。且这事儿也不是我同意了就能成的，怕是还得家里长辈同意了才成。”
    顿了顿，“我其实还是愿意帮赵娘子这个忙的，这也不是帮您，而是帮千千万万的其他产妇，帮我们女人自己。生孩子真的太痛苦了，也真的太危险了，只有我们女人自己才知道。要真能造福其他产妇，我愿意的。”
    顾笙笑起来，“有少夫人这话，就算不能成，我心里也高兴。咱们女人自己都不能对彼此感同身受了，还能指望谁呢，我……”
    话没说完，就听得唐夫人笑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看你们说半天了都还没说完，不如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唐大少夫人忙笑道：“娘，我们没说什么，就是赵娘子关心我的身体，细细在问我的恢复情况，三餐饮食，夜间睡觉等事儿。”
    唐夫人笑道：“赵娘子实在是个负责的好大夫，尤其都是女人家，说话也更方便。像你这样的大夫要是能多些，可就太好了。”
    顾笙忙谦虚，“夫人过奖了，我不过是尽了自己身为一个大夫的本分罢了。”
    唐三夫人笑着插言道：“大嫂，时辰不早了，中午晚蟹打算怎么吃？我去厨房瞧着她们做吧，省得糟蹋了好食材。”
    唐夫人笑道：“怎么能劳烦三弟妹去，就让闫妈妈去瞧吧。娘，您不能吃螃蟹，就让她们弄了蟹黄，给您做个蟹黄豆花吧？”
    “行吧，这样也好歹比吃不成强了。上了年纪可真是麻烦，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
    见婆媳三人又说笑上了，唐大少夫人这才低声与顾笙道：“这事儿还是我事后单独与我婆婆说，先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吧。只要她同意了，我立刻打发人去告诉赵娘子啊。”
    顾笙忙谢了她，“若真能成，少夫人便是做了大好事，种善因得善果，以后肯定会有福报的。”
    “我可什么都没做，做大好事的都是赵娘子，您才是肯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顾笙与赵晟只在唐府吃了午饭，便回去了。
    唐夫人说是要他们吃了晚饭再回去，但夫妻俩又怎么可能真把客气话当真的？
    待吃过午饭，唐大人在外面打起哈欠来，内院唐老夫人也明显乏了，夫妻俩便不约而同的告辞了。
    等马车上了大街，顾笙看着一旁放的两个大包袱，才低声说起赵晟来，“灰鼠斗篷可不便宜，两件弄下来怕是得好几十两，都未必打得住，你怎么好收唐三夫人的？”
    赵晟笑道：“长者赐不可辞，唐三夫人也是好意，十次里咱们总得领人家一次情吧？笙笙你放心，我听说我们学里到了年底，会有考试，成绩优异者，都有不菲的奖励。我到时候一定尽全力考个好成绩，把唐三夫人的礼给还了，不就不欠情，而是礼尚往来了？”
    顾笙白他，“我是怕还不上礼吗，我明明就是、就是……”
    赵晟揉了揉她的头，“我知道笙笙你都是因为什么。不管怎么说，容老爷也好，唐三夫人也好，他们对你的心对你的好，都是真的吧？那你又何必非要时刻分得那么清，时刻都想着跟他们保持距离呢？”
    “我有娘和阿秀两个最亲的人，当然，她们如今也是笙笙你最亲的人，以后都会是，我更是，这辈子都不会变。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血亲疼你，在六亲缘上，不至留下遗憾和后悔，希望你能明白。”

 第378章 男友力Max

    顾笙当然知道赵晟都是为她着想。
    好一会儿才轻哼道：“这么说来，你还用心良苦了……怎么总是揉我头，头发都给我弄乱了，王大嫂好不容易才给我梳好的！”
    赵晟却是立刻“变本加厉”，又揉了顾笙的头几下。
    才低笑道：“当然是因为喜欢笙笙你，才揉你头啊，怎么没见我揉别人的头去？”
    顾笙呵呵，“那是因为你揉别人的头别人要打你！行吧，那就礼尚往来着吧，我还不是担心，没办法次次都回他们差不多价值的礼，久而久之，肯定要占他们的便宜啊？”
    赵晟笑道：“礼尚往来最重要的是心意，不是礼物的价值，所以只要不是差别太大，其实并不存在占不占便宜的说法。总归回礼的事就交给我了，现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顾笙挑眉，想不到他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好消息。
    赵晟笑道：“我就不给笙笙你卖关子了，直接说啊。唐大人答应你以唐少夫人的名头，来宣扬你的剖腹产手术了。说这是造福百姓，泽被后世的大好事，他身为一省父母官，正好家里后辈也的确因此得救受益了，当然更该将这样高明的医术推广开来，好让百姓都受益了。”
    “还问我你需不需要什么帮助？若是需要，尽管开口，他能解决，能行方便的，都会酌情考虑的。”
    顾笙又惊又喜，“唐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又怎么会与你说起这事儿的？是，你向他提的吗？”
    赵晟故作得意道：“唐大人日理万机，上哪儿知道这些去。当然正是你的亲亲相公向唐大人提的了。”
    顾笙彻底笑开了花，“亲亲相公真是太棒了，要是这会儿在家里，我都忍不住要抱着你亲几口了！你这是替我解决了大难题啊！唐少夫人倒是说她很愿意帮我这个忙，可要先问过唐夫人的意思，征得唐夫人的同意。”
    “可唐夫人上次就对这事儿不感冒，我根本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都在想着，实在不行，我只能去走街串巷找机会了。谁知道，你竟然不声不响就把问题给我解决了。这叫什么，这叫及时雨，叫男友力max啊！”
    赵晟一脸懵，“什么马来着？笙笙你后半句话，我完全没听懂呀！”
    顾笙笑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是夸你的话就够了。唐大人是一家之主，只要他同意了，他们家谁都只有听从的份儿，那我不是明天就可以开始打广告了？”
    赵晟笑起来，“光夸我怎么够，虽然现在还没到家，你一样可以抱着我亲几口，我不介意的。”
    说着嘟起了嘴。
    顾笙见状，也不扭捏，笑着凑上前亲了他两下，才问道：“但你是怎么与唐大人说起这事儿的，总不能，你一见他，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吧？”
    赵晟看着她红嘟嘟的唇，忍不住自己凑上前，又啜了她一口。
    方道：“咳，我当然不可能直接说了。见过唐大人后，他就问起我在学里的情况来，说学政大人都当着他的面儿夸过我，让我好好干，争取将来秋闱时，能再下一元。”
    “我忙说不敢奢望，但求不辜负自己的努力，不辜负亲长们的期望就好。又说起我最近受笙笙你的影响，倒是每天都充满了力量与干劲，将来应该不至后悔。唐大人便问我受了你什么影响？”
    赵晟遂把顾笙去九芝堂坐诊，每日都早出晚归，忙得飞起，却越忙越精神，越忙越快乐。
    因为觉得自己实现了价值，没有荒度人生的事说了说。
    唐大人听得很感兴趣，问了赵晟好些顾笙在九芝堂都是如何忙碌的问题。
    赵晟虽没去过九芝堂，但每日顾笙做了什么，医馆了发生了什么事，晚间临睡前，顾笙一般都会与他说一说。
    他自然该知道的都知道。
    便捡了几件，尤其把顾笙教城里所有大夫海姆立克急救法，还有把自己的听诊器与大家都分享两件事，着重说了说。
    唐大人大是赞叹，“别人有绝技藏着掖着都来不及，连徒弟都未必肯悉心教导了。赵娘子却这般的大方无私，就为了能更多更好的救治病人，实在是小女子却有大心胸！”
    “我记得，当初我儿媳与孙子的命，便是赵娘子以高明的医术救回来的。赵娘子的医术要是能传播推广开来，肯定能造福百姓，泽被后世呀！”
    赵晟听得脑子灵光一闪。
    笙笙不是正发愁，找不到机会推广开她的剖腹产手术吗？
    正好他与唐大人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不如试一试？
    遂把顾笙的难题与唐大人说了说，委婉的希望能得到唐大人的帮助，不想唐大人直接就答应了。
    顾笙听得缓缓点头，“当初我刚给唐少夫人做完手术，听唐夫人说来，唐大人便夸过我，说的也是‘造福百姓，泽被后世’这样的话。看来，当初唐大人是真这样夸过我，唐夫人并没有夸大了？”
    赵晟笑道：“这样的医术心胸，谁听了都要夸笙笙你的，唐大人夸也是理所应当。那你回家后就好生想一想，有哪些地方需要帮助吧。难得唐大人开了这个口，可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才是。”
    顿了顿，压低声音，“这事儿要是办好了，也是唐大人的政绩，他怎么会不上心？他离擢升入京，入阁拜相可就只差一步了。”
    都是聪明人，顾笙一听就明白，唐大人肯答应帮忙，也是因为看来有利可图了。
    低“嗯”了一声，“我明白，回家后就仔细想一想。光我一个人，得什么时候才能星火燎原呢？有了官府的介入，可就不一样了。”
    赵晟笑道：“的确，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不管怎么样，笙笙，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他在笙笙面前是这么说，在唐大人面前也是这么说。
    反正不管笙笙走到哪一步，他都会永远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夫妻俩都不知道，正是因为赵晟无意中表了态，他会一直支持顾笙行医到底，绝不会限制她抛头露面的给人治病。
    唐大人才会发话，可以给顾笙帮助和方便的。
    这样便不用怕顾笙忽然半路撂挑子了，唐大人既然要做这件事，为自己添一笔有力的政绩，就必须得做好了！

 第379章 相公就是用来利用的

    顾笙让赵晟说得很是窝心，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才笑道：“这么好的相公是谁家的呀？哦，我家的呀，那正常，我家相公本来就是全天下最好的！”
    赵晟轻笑出声，“经常说我嘴巴甜，抹了蜜，笙笙你现在也是不遑多让啊！那这么好的相公，什么时候可以去你们九芝堂露个脸。让那里的人都知道，你的确早就名花有主了，相公也不是个拿不出手的，你没有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下轮到顾笙笑出声了，“你怎么还记着呢？我就是觉得好笑，想着让你也笑一笑，该告诉你的，谁知道你一直记到现在。”
    赵晟哼哼，“当然要记着了，都快被贬得一文不值了！这还算了，还有那么多等着挖我墙角的人呢，我当然得去宣告一下主权，让他们都知难而退了！”
    顾笙在九芝堂待久了，人又长得漂亮，人品也好。
    从金掌柜到其他大夫，再到病人们，便都好奇起她的相公来。
    还笑过顾笙，让她别把相公藏着了，也带去医馆让大家都瞧瞧，熟悉熟悉。
    好歹也算九芝堂的半份子了，省得回头当面遇上了都不认识。
    顾笙却一直笑而不应。
    赵晟那么忙，好不容易休假，也需要休息，还有其他琐事要料理，哪来的时间去医馆？
    谁知道渐渐就有了猜测，顾大夫难不成还没成亲，假说自己已经成亲了，都是为了能行医救人更方便？
    不然就是她的丈夫实在太拿不出手了，顾大夫受了天大的委屈。
    再后来，从金掌柜到大夫们，都旁敲侧击，想把自家没成亲的子侄介绍给顾笙了。
    经常来的一些病人，也开始或替自己、或替自家子侄冲顾笙献起殷勤来。
    当然，顾笙很快就让大家伙儿都打消了念头，回家后也只是当趣事，说给赵晟笑一笑，倒不想，醋坛子至今都还翻着……
    顾笙笑不可抑道：“哪有都等着挖你墙角了，他们都是善意的，我也都给拒绝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赵晟呵呵，“想让我别放心上，那你倒是带我去医馆啊。你再不带我去，就等着哪一天，我自己忽然就出现吧！”
    “呃……”
    顾笙牙疼，“我这不是怕太麻烦了吗？本来医馆天天都忙，你也忙，何必白白浪费时间……诶……”
    忽然想到就算有唐大人的支持，病人们一开始也未必信得过她的剖腹产，敢拿自家产妇来试。
    但若再给她镀上一层原来她就是今年小三元的赵相公的娘子的金，百姓们应该就能对她更多两分信任了吧？
    毕竟赵晟今年在省城还真挺出名的，又是以那样正面的事出名。
    换了她，也肯定会对‘小三元的娘子’下意识多少生些好感的。
    顾笙立刻笑着与赵晟道：“好吧，你既然那么想去，就下次休沐时……算了，下次休沐太久了。今天的话，又事先还没铺垫过……要不明天，明天下午你稍微早一些离开学里，去九芝堂接我吧？”
    “啊？”
    赵晟愣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幸福竟然来得这么突然。
    还是见顾笙笑得贼贼的，佯怒道：“老实交代，打着什么坏主意，不然为什么忽然松口？肯定有原因的，不说明白我不去的啊！”
    逼得顾笙干笑着说了，“我就是想让你去替我镀一层金，好让病人们都更相信我，回头好更顺利的推广我的剖腹产手术啦。话说不是你自己非要去的吗，现在让你去了，结果又拿乔了，还真难伺候！”
    赵晟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道：“原来是忽然发现我有利用价值了，才同意我去的。行吧，有利用价值总比没有的强，只要同意我去就成。”
    顾笙笑起来，“不知道相公本来就是用来利用的？这就对了嘛。”
    夫妻俩就这样说笑逗趣着到了家。
    李天青主仆有事出门去了，来给他们开门的是小萝。
    顾笙一见小萝就皱起了眉头，“小萝，你额头怎么回事，怎么青了这么大一块？”
    小萝眼睛也有些红，强笑着小声道：“没事儿，不小心撞了一下。赵相公赵娘子先回屋去吧，我这就给你们打热水梳洗去。”
    说完便蹬蹬蹬先往厨房去了。
    顾笙还想叫她，让赵晟拉了一把，小声道：“待会儿问王大嫂吧，可能有我在，小萝害怕。”
    顾笙这才“嗯”了一声，与赵晟一起回了自家屋里。
    很快小萝便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虽然她端得稳稳的，但因她实在太瘦小了，还是看得顾笙与赵晟捏了一把汗。
    顾笙忙上前接过了水盆，眉头又皱起了，“小萝，你娘呢，怎么让你端这么大一盆水？”
    小萝眼睛又红了，声音也更小了，“娘她、她摔了一跤，不好走路……脸也受了伤，不好让相公娘子们看到，所以……”
    同一天里女儿也撞了，娘也摔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母女俩又得多倒霉？
    顾笙一下子明白过来，拉着小萝便往厨房去了。
    就见正在案板前揉面的王大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便是被人打了。
    王大嫂不防顾笙会忽然进来，忙要别过脸去，“赵娘子回来了，我、我……”
    顾笙打断她，“是那个畜生打的你和小萝对不对？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带了你们母女去打回来。还要让那畜生答应与你和离，往后休想再花着你辛辛苦苦挣的钱，还要打你和你的女儿！”
    王大嫂还想遮掩，“赵娘子，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见顾笙一双眼睛清冷冷的，到底遮掩不下去了，哽咽道：“我想过和离，甚至他休了我都成的，可他不给我小萝，我总不能把小萝一个人留在那火坑里……也是怪我，没个儿子，不然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了……”
    顾笙只想翻白眼儿。
    受害者还自己“受害者有罪论”上了？
    她勉强压下火气，道：“只要你点头，我肯定能让他答应跟你和离，小萝也跟着你。没儿子怎么了，没儿子他就能想怎样就怎样，你就只能逆来顺受了？生男生女可不取决于女人，而取决于男人！”

 第380章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赵晟洗漱完，刚换好家常衣裳，就见顾笙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忙关切道：“怎么了笙笙，王大嫂和小萝果然是被那畜生给打的吗？……你先别气，咱们一起想法子，总能把问题解决了。”
    顾笙重重吐了一口气，“能解决就怪了。王大嫂自己都不配合，都不想直接把问题给根除了，我们这些旁人再急得跳脚又有什么用！”
    赵晟拉了她坐下，随即自己也坐了。
    才道：“王大嫂怎么说的？花着她辛辛苦苦挣的钱，家里也全靠王大嫂收拾，结果还要打她，打她的女儿。她总不能还对那畜生有什么留恋吧？”
    顾笙摇头，“留恋应该是没有的，她就是怕那畜生不让小萝跟她走，说不能把小萝一个人留在火坑里。还说就算能和离，小萝没个兄弟，将来也肯定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反正她多的都忍过来了，只要再忍几年，忍到小萝出嫁了，自然就好了。能好得了就怪了！畜生到时候不照样打她？小萝被养得这么胆小怯弱，出嫁后也跟她一样，日日泡在苦水里吗？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气死我了！”
    赵晟见她是真气着了。
    忙安抚她，“笙笙你先喝点儿水，气坏了身体不值当。不是所有人都跟娘一样，能勇敢踏出那一步的。当初娘是凉透了心，也有我和阿秀，还有你。还有一点，爹跟那个畜生到底不一样，娘坚持要和离，爹便只能放人，不会耍赖逞凶的强留。”
    “那个畜生却吃酒赌钱，打老婆孩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叫王大嫂怎能不怕？万一和离没成，或者就算成了，她们母女依然摆脱不了那个畜生，又该怎么办？这类事舆论上吃亏的可从来都是女人，哪怕女人是受害者。”
    顾笙咬牙道：“那个畜生不肯放人，那就打到他答应放人。和离了还敢继续纠缠，还想继续在王大嫂母女面前耍横，就打到他不敢再出现！”
    赵晟苦笑，“这可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怎么好插手的？一个搞不好，人家还要说我们恃强凌弱呢，便是闹到官府，官府也未必会站在我们一边。那又是个无赖，到时候往地上一躺，我们能怎么着？不够让他恶心的，我们也浪费不起那个时间。”
    顿了顿，“对了，王大嫂没有娘家的吗？这种事，她娘家人出面最合适了。把那畜生狠狠打上一顿，他自然不敢再动手了。”
    顾笙气道：“她倒是有娘家，关键那畜生打着王大嫂一直没给他生儿子的旗号，弄得王大嫂的娘家根本说不上话，索性就不管了。混账东西，生男生女可不取决于女人，都是他太没用太可恨，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才会让他没有儿子的！”
    “再说就他那个鬼样子，家里也穷得叮当响，非要生儿子干什么，子承父业，跟他一样当个畜生无赖；还是他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赵晟忙打断了她，“笙笙不要胡说，有些话可说不得！”
    见顾笙悻悻的闭了口，才道：“要不笙笙你去把王大嫂和小萝叫来，我跟她们说？”
    顾笙疑惑，“你要跟她们说什么？……行吧，我去叫她们。”
    很快，王大嫂和小萝便跟着顾笙进屋来了。
    母女俩都满脸的忐忑，惟恐赵晟因此不肯留下她们了。
    毕竟她们经常鼻青脸肿的，邻居见了要怎么想怎么说？
    还不如直接让她们走人，把麻烦直接根除了，再雇好的回来伺候就是……
    王大嫂越想越害怕，都快哭了，“赵相公找我们，有什么吩咐？求、求您别赶我们走，我……”
    赵晟正色道：“我没有要赶你们走。就是想当面告诉王大嫂你，你若不想和离，也的确和离不成，那就得自己立起来。不然受罪的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女儿，你看着小萝这样瘦小怯弱，你不心疼吗？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便为了小萝，也必须立起来了！”
    王大嫂见赵晟不是要赶她们走，松了一口气。
    但眼泪还是忍不住，“多谢赵相公关心，我、我想立起来的。可我打不过他，小萝帮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又怕邻居们说，时间一长，我就不敢……”
    顾笙见王大嫂还能哭出来。
    小萝却是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僵硬，连哭都哭不出来。
    叹了一口气，“男女力量天生差异，也怪不得王大嫂你。这样，你回去告诉他，你的主家见你们母女都伤了，很不高兴，说再有下一次，一定去找他算账。我们有银子有人脉，连唐府都能去做客，要收拾他，肯定有的是法子，他不信就试一试。”
    “等先镇住他，至少一段时间里不敢再动手了，我们再慢慢想其他办法吧，总能想到法子的。”
    谁也不是一开始就甘心忍受家暴的，肯定一开始都试图反抗过。
    可惜根本不是对手，渐渐被打怕后，可不只能逆来顺受，别说反抗，连逃离都不敢了吗？
    王大嫂大是感激，“多谢赵娘子肯为我们母女说这话，我回去就告诉他，他以后应该就不敢了。我、我以后也会慢慢儿立起来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小萝却还小，这辈子还没活人呢。等她将来嫁人，我一定好好给她挑选，不让她再跟我一样。”
    顾笙忍了忍，没忍住，“她这么胆小怯弱，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确定你给她好好选了，她就不会跟你一样了？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以后再说吧，女人也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走。还是好生想一想，怎么跳出火坑的……”
    “咳！”
    赵晟打断了她，“好了笙笙，少说两句。王大嫂，你去忙吧，有什么困难，记得随时告诉我们，我们能帮的都会尽量帮的。”
    王大嫂忙又谢了夫妻俩，带着小萝出去了。
    赵晟这才笑着说顾笙，“笙笙，你干嘛这么气？慢慢来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转机了呢？”
    顾笙气道：“我这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是感同身受，毕竟我们都是女人。不像你们男人就好了，想休妻就能休妻，不肯和离便可以不和离，妻殴夫妻告夫都要问罪，反之男人却无罪，真是气死我了！你起开，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呃……又关我什么事儿？我又不是那种人，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也都不是那种人，畜生玩意儿到底是少数。”
    “那我也不顺眼，你一边儿去，臭男人……”

 第381章 变相宣传

    一直到晚上睡觉，顾笙都还气鼓鼓的。
    “臭男人”赵晟也不敢惹她，没办法，谁让他也是男人，活该被迁怒呢？
    只得一整晚都乖乖的做小伏低。
    直到听见顾笙发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确定她真睡着了，才出了一口长气，轻手轻脚给她捻起被子来。
    次日清晨，王大嫂一见顾笙，便上前赔笑小声道：“赵娘子，我昨晚回去后，把您的话与我家那个说了。他骂骂咧咧的，说我肯定是吓唬他的，但之后倒是一直没再烦我们娘儿俩了。早上起来，他还把柴都劈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赵娘子才好了。”
    顾笙睡了一夜，没那么气了。
    毕竟就凭她个人的力量，真的没法改变时代与环境，她只能去适应。
    但听得这话还是想翻白眼儿，就没烦她们娘儿俩，再劈个柴，王大嫂就满足了？
    又听得王大嫂道：“我昨晚仔细想过赵娘子赵相公的话了，我就算为了小萝，也的确该立起来了。我以后不会再由得他想怎样就怎样，打不过我就带了小萝跑，到处喊叫求救，看他要不要脸。邻居们好些都很可怜我们娘儿俩，也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我往后还会好好存钱，不会再他要多少就给多少，想着就当花钱买清净了。钱都是我挣的，他凭什么那么恶，吃屎的还想拿捏屙屎的……不是赵娘子，我一时没忍住胡说了，您就当没听见吧。反正我不会再由得他欺负了，我要把钱给小萝存起来，不管以后她是要嫁人，还是怎么着，有钱总比没钱强！”
    顾笙心情一下好了起来，笑道：“王大嫂这样想就对了，你早该这样了！反正你好好的干，不要再怕那个畜生，你现在有我们了，再用不着怕他！”
    待王大嫂千恩万谢的忙去了，才进屋去把王大嫂的话告诉了赵晟，“不管怎么说，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等后面再慢慢儿帮王大嫂和离吧。”
    赵晟笑着点头，“王大嫂能想通就好，只要她能立起来，就算不和离，日子往后也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一挑眉，“笙笙，我现在，不是臭男人了吧？昨儿就一个时辰前后，我就从‘亲亲好相公’变成了‘臭男人’，啧，这落差简直了！”
    顾笙哼笑，“你不知道，我们女人最是善变的呢？说你是亲亲好相公你才是，说你不是，你就是臭男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谁让我惧内呢，当然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算你识相……”
    等吃过早饭，顾笙便与赵晟李天青一起出了门，再在巷口分道扬镳，顾笙去了九芝堂，赵晟李天青去了省学。
    顾笙一进医馆，就找到金掌柜，与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金掌柜又把几个最伶俐的学徒帮工叫了来，悄声吩咐了他们一通。
    等到稍后病人开始陆陆续续登门后，就有学徒状似无意的问起顾笙来，“顾大夫，我听说当初唐家少夫人难产时，全靠您及时赶到，唐家少夫人才能母子平安，是真的吗？”
    “当初不是说唐少夫人怀相不好，城里所有产婆和大夫都没法吗？我记得我们医馆也去了大夫的，也是没办法。顾大夫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听说过唐少夫人难产，但最后母子平安的事。没想到就是顾大夫救的？也是，顾大夫医术这么高明，您出马肯定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但您怎么瞒得这么好，从来没说过呢，我要是您，早弄得人人都知道了。”
    “所以你差顾大夫差远了啊……”
    顾笙一边谦虚，“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救过的人多了去了，救死扶伤本来也是我们做大夫的本职，没必要刻意宣扬。”
    一边暗笑，金掌柜安排的这几个“托儿”还真挺称职好用的。
    “我怎么救的？……没事儿，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不但可以说，只要有人想学，我还可以教呢。我就是给唐少夫人做了个剖腹产手术……对，顾名思义，就是把产妇的肚子切开，把孩子抱出来。”
    “谁说把产妇肚子切开，产妇就不能活了？那唐少夫人怎么至今活得好好儿的？我昨天还才见了她呢，精神好得很，孩子也长得白白胖胖的。”
    “这个真不难，也真没大家想的那么凶险可怕。只要学会了我的技术，以后再有产妇难产，便不用担心一尸两命了……多的我不敢打包票，但十个难产产妇里，九个都母子平安，绝对没问题的。”
    几个学徒声音都不小，顾笙又一副“急于”与他们解释，惟恐他们不信的架势。
    周围的病人们是想不听见都难，因事情过于惊奇，也渐渐都听住了。
    等顾笙终于说完，立刻都七嘴八舌起来，“顾大夫，您一个小女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还敢把人的肚子切开，您可真厉害！”
    “肚子都切开了，人真的还能活吗？我觉着不可能！”
    “人顾大夫不是说了，之前唐少夫人母子就是她救的？唐府可一直都没办过白事，可见顾大夫说的是真的！不过顾大夫您就不怕吗？我一个大男人都不敢。”
    “不过若真能像顾大夫说的，十个难产产妇里就九个能母子平安，那这个肚子就切得，我们所有人往后可都有福了。那顾大夫就真是再世菩萨了。”
    “我姐姐前年就是难产没的，当时要是知道顾大夫就好了……怎么不敢，人唐少夫人那样的尊贵人儿都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有啥不敢的……”
    顾笙见病人们都纷纷议论起来，虽然还没起到她想要的效果，仍是见好就收，去后面忙起自己的来。
    等到之后换了一拨病人后，几个学徒也没闲着。
    又上演了一回刚才的戏码，都不用顾笙再亲自参与，已经让新一拨的病人都听了进去，不用问也知道，回去后肯定要跟家人和街坊四邻们八卦了。
    顾笙很是满意，虽然这样口口相传有些慢，但一传十十传百的，只要能打开局面，慢慢的肯定全城都会知道了。

 第382章 高尚无私

    等中午吃完饭，顾笙才请金掌柜召齐医馆的大夫们，与他们说起自己的计划来，“我在我们石竹老家时，已经做过很多例剖腹产手术，都是母子平安，没出一例意外。”
    “现在我们医馆从大夫到药材，都比我在石竹时强了十倍，肯定能让更多难产的产妇母子都得救。若众位大夫愿意学，我一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众大夫已经见识过顾笙的不藏私了。
    都笑道：“若顾大夫愿意教，我们肯定都愿意学的，能遇上您，真是我们的幸运。只是，不知要多久才能学成？又要准备哪些工具药材？总不能随便什么刀和针线都行，也得考虑怎么给产妇止痛吧？”
    “顾大夫，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们都是男子，产妇却都是女子，男女有别，就算在我们作大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都是自己的病人。可产妇自己和她们的家属，只怕不会这样想吧？我就怕我们就算能学成，也没有用武之地呀！”
    顾笙见大家的问题都说到了点子上。
    笑道：“大家都有底子，只要安心学，三个月足以出师了。至于工具，我有现成的，让人比着做就是了。药材的话，除了消毒止血消炎的，最重要的就是止痛。”
    “但这些大家都可以放心，布政使唐大人说这是造福百姓，泽被后世的大好事，愿意帮助我们，尽可能给我们行方便。所以只要大家想学，一切都不是问题。”
    金掌柜补充道：“一开始让产妇自己和她们的家属接受男大夫给她们动手术的确有些难，但人命关天，我相信总有人肯踏出第一步的。说白了，平日我们不一样给女病人治病，一样得有肢体接触么？等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所以大家别想那么多，都先学吧，学成了又再说。难得能遇上顾大夫医术这么高明，还这么高尚无私的人，可是大家的福气，也是我们九芝堂的福气！”
    金掌柜先就知道唐大人肯行方便的事了，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配合顾笙。
    能得顾大夫这样的大夫，已经是他们医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谁知道顾大夫还连在唐大人那样的大人物跟前儿都能说上话，能为他们医馆拉来官府行方便、做靠山！
    虽然九芝堂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肯定也是有靠山的，但又哪比得上唐大人这座靠山来得大？
    那就不用怕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病人家属会趁机闹事讹诈，弄得他焦头烂额，医馆的声誉也受到损害，明明就是大好事，却反惹得一身骚了。
    众大夫听完顾笙和金掌柜的话，迟疑霎时都尽消了。
    哈呀，这事儿连唐大人都知道了，也支持顾大夫，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学？
    要不是遇上顾大夫，他们往哪儿找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去！
    掌柜的说得也对，人命关天，真到了那时候，总会有人愿意踏出第一步的。
    他们若不趁早学起来，还要学好了，等病人肯踏出第一步了，他们却根本没那个本事，不是白瞎了？
    众大夫忙都表态，“顾大夫和掌柜的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绝不辜负了顾大夫这番高尚无私的心意！”
    顾笙笑着点点头，“我也会倾囊相授的。”
    又道：“我待会儿就带大家看一看我动手术都有些什么工具，先给大家说一说每样工具的功能吧。等说完了，我再把工具送去，请唐大人安排人给我们先造个百八十套的，回头大家除了人手一套以外，还能有备用的。”
    “再就是我们平日给病人止痛用的麻沸散，我觉得效果不算多好。也就比不用强一点点，且还会给病人多少留下后遗症，得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大家都想一想，能不能把麻沸散再改良一下，改得止痛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少，大家集思广益嘛。等想好了，我也打算去请唐大人给我们行个方便，肯定不能让百姓负担不起，也不能让我们医馆吃亏才是。”
    众大夫和金掌柜都听得直点头，“还是顾大夫想得周到，您这天生是做大家的料啊！”
    “那我们都好生想一想，将来说不定，还能跟着顾大夫名垂青史呢。”
    “顾大夫还想到了什么，就只管说，医馆全力配合您，上次我去见东家，东家还让我们只管放开了手脚呢！”
    顾笙笑道：“大家就别夸我了，要不是众位大夫都这般照顾我，掌柜的更是处处替我行方便，我也不敢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反正大家一起努力吧，我能教的，肯定不会藏私的，毕竟不但能让我们九芝堂越来越好，也能造福百姓嘛。”
    “可顾大夫的确太多值得我们夸的地方了。”
    “就是就是，顾大夫肯定是仙女下凡，只不过自己不知道而已……”
    大家又说笑了几句，听得有病人来了，才各自散了，分头给病人诊治去了。
    下午，等大家的忙碌都告一个段落了。
    顾笙便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自己的一整套手术工具，一一给大家展示讲解起来，“这是手术刀，也叫柳叶刀，一般都是这个形状，大同小异，大家用几次就能习惯了。这是镊子，这是止血钳，这是……”
    “这是桑皮线，给病人缝合伤口时用的，可惜现在没有免拆线，等病人伤口长得差不多了，还得给病人拆线。”
    “这些工具也不止可以用于剖腹产手术，其他手术一样适用的。但做其他手术技术和精度要求都更高，还要辅以更精密的仪器，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向大家演示，教给大家了……”
    一众大夫都看得听得是叹为观止，如痴如醉。
    都赞道：“以往都只在一些经年的医书上看过各种各样的……对，用顾大夫的话来说，就是手术。但都没见过，也没自己试过。倒是没想到，顾大夫小小年纪，便都试过了，还这般精通，可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
    顾笙仔细把药箱收好，才笑道：“看来众位大夫不但医术高明，夸人的本领也是个个不一般，完全不重样啊！”
    正说着，金掌柜满脸兴奋的进来了，“顾大夫，外面来了位省学的相公，说是您相公，来接您回家的……”

 第383章 显摆不要太明显

    顾笙昨天就跟赵晟说好了，他今天要来接她的，现在听得他来了，当然一点都不意外。
    意外的是一众大夫。
    立刻都看向了金掌柜，“掌柜的，真的是顾大夫的相公来了？他长得怎么样，配得上咱们顾大夫吗？”
    “真是省学的相公？那至少也是个秀才了，倒也勉强配得上咱们顾大夫了。”
    “顾大夫，您把人藏了这么久，今天怎么终于不藏了？”
    “走走走，都瞧瞧去，瞧过不就知道配不配得上了？还得好生警告一下他，咱们顾大夫可是有这么多娘家人的人，必须得对咱们顾大夫加倍的好才是……”
    一边说，一边已争先恐后往外跑去，比顾笙这个正主儿可着急多了。
    余下金掌柜又是好笑，又有些怕顾笙不高兴，忙笑道：“顾大夫，大家也是太好奇，太怕您委屈了，您别把他们的话放心上啊。”
    顾笙笑道：“我明白，大家都是关心我。之前也是都太忙了，才没让我相公来跟大家伙儿见面的，走吧，我这就给您和大家伙儿介绍我相公去。”
    金掌柜摆手笑道：“哪还需要顾大夫给我介绍，赵相公那么出名的人儿，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也不是一眼就认出了，是一进来我就觉得好面熟。结果他就说是您相公，又说自己姓赵，在省学念书，我就忽然想起了。”
    顾笙笑道：“是您眼力好记性也好，可不是他出名。”
    金掌柜忙笑道：“我眼力好记性好，也是因为赵相公太出众了呀。上次簪花游街时，已经觉得赵相公长得好了，难怪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疯了似的。没想到近看更好看，也就只有赵相公这样才貌双全的男子，才配得上顾大夫您了！”
    难怪对大家的介绍都是毫无兴趣。
    他暗示顾大夫若她婚姻实在不幸，或者真有苦衷，他可以想法子帮她脱离苦海，她也是笑着婉拒。
    敢情人家的相公这般的出众，其他人根本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顾笙已又笑道：“您快别夸我们了，我们就是一对跟其他人一样的普通夫妻而已，走吧。”
    老少俩便一前一后，去了前堂。
    就见不止一众大夫和学徒帮工们，还有好些病人都围着赵晟的，“……顾大夫这样又漂亮医术又好的女子，也只有赵相公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了。”
    “我算是明白顾大夫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相公藏起来了。这是怕我们这些人见了，都要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呢！”
    “顾大夫可真是好福气，将来肯定能当官太太，可见好人有好报。”
    “我倒觉得赵相公福气更好，能娶到顾大夫这么漂亮能干的娘子。我儿子要是能娶到顾大夫这样的娘子，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倒是想得挺美，也不看看你儿子有没有人赵相公十分之一的才和貌……”
    显然也有人跟金掌柜一样，认出了赵晟，再一说，可不大家都认出了？
    亏得赵晟身陷“包围圈”，还稳得住。
    一直笑得温文尔雅的，“因学业繁忙，一直未曾来与大家伙儿相见。但也知道，众位大夫平日都很照顾我娘子，病人们也都很尊敬配合她，赵某在此谢过大家了。”
    众大夫见他这般谦逊，更高兴了，“赵相公太客气了。哪是我们照顾顾大夫，都是她教我们医术，从不藏私，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
    “是啊，自顾大夫来了，我们学了好多新东西。也更有底气了，因为心里都知道，便是再危急的病人送来，只要有顾大夫在，肯定就没问题。”
    “真要谢，也该我们谢赵相公。要不是您这般支持顾大夫，让她能到我们医馆来坐诊，我们哪来的新东西学，病人们又哪能得到更好的救治？我们都该谢您……”
    引得病人们再次七嘴八舌的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多谢顾大夫，多谢赵相公了……”
    前堂一时间热闹嘈杂到了十分去。
    还是金掌柜高声嚷嚷着：“大家不要围着赵相公了，别吓得赵相公下次都不敢来了。都散了散了，该忙自己的忙自己的去，该回家的回家……散了啊……”
    才渐渐把病人们都送走，有分内事儿还没做完的也忙去了，只剩下少数十来个大夫学徒们。
    金掌柜这才笑着与赵晟道：“赵相公，您千万别跟大家一般见识啊。大家都是对您太好奇了，都想着得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顾大夫？今天见了您，我们可算明白了，您和顾大夫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赵晟笑道：“金掌柜过奖了，我能娶到我娘子，也是运气好。对了，我还准备了些炒货点心什么的，应该马上就送到了，劳烦您招呼大家都尝点儿，算是我答谢大家这些日子对我娘子的照顾吧。”
    正说着，四喜便提着两个大大的盒子，身后还跟了两个其他店里的伙计，同样都是两手不空的进来了。
    金掌柜越发笑开了花儿，“嗨呀，赵相公也太客气了，怎么能让您破费呢？该我们请您和顾大夫才是。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我做东，请您和顾大夫，还有大家伙儿吃顿饭，您和顾大夫不嫌弃的话。”
    顾笙忙笑着插言，“饭就不吃了，明儿我相公还要早起念书呢。等下次时间合适了，又再说吧。掌柜的放心，您这个吃饭的钱，我们肯定迟早给您花出去的。”
    一边说，一边冲赵晟使眼色。
    当她看不出来他头发重新梳过了，衣裳也换过了？
    显摆的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问题她让他来，可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办正事的。
    赵晟接收到顾笙的眼色，估摸着也显摆过了，肯定很快都知道顾大夫的相公是他赵晟了，也就见好就收。
    也笑着与金掌柜道：“学业实在繁忙，只能下次得闲时，再生受您的好意了。”
    金掌柜见夫妻俩都婉拒自己，也不恼，笑道：“赵相公能年纪轻轻就考中小三元，肯定除了天分，也比旁人更努力，那是耽误不起时间。就听您和顾大夫的，下次吧，下次贤伉俪可不能再婉拒了。”
    “一定一定。”
    “那我们就先走了啊，有劳您招呼大家吃东西了……”

 第384章 不再只是附属

    等换过衣裳，上了大街。
    顾笙才轻哼一声，问赵晟：“不是时间紧得很吗，居然还有时间先绕到回家去梳妆打扮换衣裳？”
    赵晟摸了摸鼻子，“咳，这不是第一次到你们医馆，第一次见大家伙儿吗？肯定要留个好印象才是，不然多丢顾大夫的脸啊？再说不是笙笙你自己说，这是基本的礼貌吗？”
    顾笙呵呵，“我又不怕丢脸，何况你早上那一身哪里丢脸了？还真是好一个心机男呢！不过算了，达到了我的目的就成，能比预期的效果更好，当然最好了。”
    赵晟笑起来，“这就对了嘛，咱们看结果就好，细枝末节就别管了。”
    顾笙“嗯”了一声，“明天我的‘托儿’们又该加台词了，希望过不了几天，我们医馆的剖腹产手术就能开起来了吧！”
    顿了顿，“那你不是提前走了好多时间？夫子们没说你呢？”
    赵晟笑道：“我把夫子规定的文章做完了，请夫子批阅后才走的，夫子自然就不会说我了。就是今天辛苦四喜了，回头得买个什么东西谢他才是。”
    “你自己看着办吧……”
    夫妻俩说着话回到家中，待稍后李天青也回家后，便开了晚饭。
    待吃过晚饭，一个看书，一个制定自己的计划，直到交二更，才吹灯睡下了。
    第二天顾笙一进医馆，便迎来了从大夫学徒们到病人们的笑脸道谢，“昨儿的点心和炒货我们都吃到了，真是多谢顾大夫和您相公了。”
    “真是让顾大夫和您相公破费了……”
    顾笙听得心里很是熨帖。
    大家谢的都是‘顾大夫和您相公’，她来这里一年多了，总算第一次不再以赵晟的附属存在，而是赵晟成了她的附属。
    顾笙笑着与众人都寒暄过，“都别客气，就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大家再客气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又谢了大家对赵晟的再次夸奖，“他也就长得略比别人周正些……是，一大早就念书去了，学业繁忙，大家都拼命的努力，他可不也只能拼命了……那就承大家吉言了…”
    才到了柜台后与金掌柜说话儿，“掌柜的，今天得让大家加几句话了。”
    金掌柜满脸都是笑，“顾大夫不说我也明白，已经跟阿阳他们几个说过了。我也想明白顾大夫的苦心了，为什么早不让您相公来，偏昨儿让他来？您都是为了我们医馆啊！”
    唐少夫人的名头虽然好用，但大家到底见不到人，只能存在于大家的口中。
    便难免让人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赵相公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早见过的。
    小三元的名头也着实响亮，这城里所有人就算当初没亲眼见到，也肯定听说过。
    他的娘子难道还会骗人，还信不过不成？
    本来顾大夫现在在城里也已有一定的名气，都知道她医术好人品好了，再加上她是赵相公娘子的身份，想要推广开她那个剖腹产手术，自然也就容易多了……
    顾笙笑道：“就知道瞒不过掌柜的，您果然是明察秋毫呀。这样造势几天十来天后，我想应该就能收到难产的病人了。”
    金掌柜极富感情的道：“顾大夫用心良苦，我痴长您几十岁，怎么会不明白？您放心，我和医馆一定全力配合您，东家那儿，我也会替您好生说项的。争取能多给您一些干股，才算不枉费您的大公无私！”
    顾笙莞尔，“我哪有您说的这么无私，我还是很爱银子的。那多争取一些干股的事儿，可就拜托您了。”
    金掌柜笑起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爱银子也丝毫不影响您的大公无私。倒是赵相公，如今可以安心了吧？”
    “啊？”
    顾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金掌柜也早把赵晟那点儿小心机看明白了。
    不由失笑，“您可真是一只老狐狸！”
    金掌柜呵呵道：“有您这样漂亮又能干的娘子，谁能不紧张的？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难而退了，连赵相公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哪来的脸东想西想呢？”
    顾笙故意揶揄他，“那您现在还要帮助我，摆脱我不幸的婚姻，助我脱离苦海吗？”
    金掌柜哈哈大笑，“不了不了，赵相公不得吃了我呢？我之前也是脑子被门压了。也不想想，能让您看上，还心甘情愿嫁过去的男子，他能是凡人吗？”
    “您这夸人的本领可真是太强了……
    笑过之后，顾笙才正色道：“我们得尽快布置两间产房，以备产妇被送到后，好立刻实施手术了。手术室必须得非常的明亮，您看哪里最合适？白天还好些，晚上的话，光烛光肯定不够的，所以我想着，得四面和顶上都贴上镜子才是，那样晚上便也可以动手术了。”
    “再就是，咱们怕是得招一批女子学徒了。一来得考虑产妇和病人家属的感受，我一个人肯定不够，手术室里光是男子，怕是家属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手术了；二来女子的确更细心，更能对产妇感同身受。只是识字的女子本就少，穷苦人家的更少，日子好过的，怕又舍不得送女儿来……”
    金掌柜沉吟道：“顾大夫考虑得极是。您把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先设法招至少十个女学徒，等她们上手后再说。康大夫程大夫他们就有女儿媳妇，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有点儿底子。我待会儿就问他们去，他们应该都愿意的。”
    毕竟已经有顾大夫这个成功的榜样在了。
    谁不愿意自家的女儿媳妇有朝一日，也能跟顾大夫一样的成功，一样的闪闪发光呢？
    顾笙惊喜道：“我还真没往这上头去想，还是您想得到，要不说姜是老的辣呢？那我们今天就把手术室的地方选好，再把需要的东西列好清单，我好拿了去找唐大人吧？”
    “赵娘子看着办吧，我安排几个人给您打下手。咱们能自己解决的，能自己买的，就自己来吧，求唐大夫行方便得好钢用在刀刃上。”
    “也是，以后困难肯定少不了，现在能解决的，就自己解决，把不能解决的留着，回头一总去找唐大人吧……”

 第385章 打响第一炮

    唐少夫人与赵晟小三元的名头果然好用。
    又经过阿阳等人几天的“变相宣传”，第一位难产的产妇终于由丈夫家属们护送着，来了九芝堂，“救命……救命……听说你们这儿有位顾大夫能让难产的妇人母子平安，求顾大夫救救我老婆孩子……”
    顾笙立刻迎上产妇，先给她做了常规的检查，又听了胎心，便吩咐：“立刻准备手术！”
    产妇遂立刻被抬进了医馆才按顾笙要求打造出来的手术室里。
    里面又干净又明亮，加上按顾笙要求引来的流动活水，虽然离顾笙曾经的手术室仍差得远，但也够令顾笙满意了。
    毕竟之前在赵家村时，她连这样的手术室都是奢望，医药帮手也几乎没有，真的全靠自己的技术与异能，——要不说有钱有人就是好办事呢？
    顾笙百忙之中，还在悄悄征求过产妇家属的意见后，将程大夫康大夫几个年纪当产妇爹都绰绰有余的老大夫，给带进了手术室里去现场观摩学习。
    产妇的丈夫一开始不同意，经过顾笙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亲眼见过产妇全身都让布盖得严严的，只露出了头和肚子来。
    也就咬牙同意了。
    毕竟老婆孩子的命更重要，名声什么的，他们小老百姓拿来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
    等着救命时还管什么男女有别，不是所有生了病的女人，都只能等死了！
    顾笙在九芝堂的第一台剖腹产手术，就这样顺利的开始，又顺利的结束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助手们现在都还派不上用场，她从头到尾都得自己来。
    等终于出了手术室时，她都快累瘫了。
    金掌柜早等在手术室外了，一见顾笙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顾大夫，您还好吧？您真的厉害！虽然打心眼儿里相信您的医术，相信您真能做好，但到底没亲眼见过，我心里其实一直打着鼓的。”
    “没想到，您真的做到了！我刚才见过孩子了，那么个大胖小子，难怪产妇生不下来，要不是您，可就真要……现在好了，孩子好好的，听说产妇虽昏睡着，明儿应该也能醒过来了？我现在真的是再也不担心了！”
    顾笙无力的摆摆手，“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只要想学，都能学会。我去歇会儿啊，产妇和孩子有什么事，就叫我……”
    金掌柜见她满脸疲色，想着啥事儿都得她自己来，歉然道：“真是辛苦顾大夫了。我一定尽快把女学徒招齐了，尽快让她们都上手，好给您帮忙。”
    程大夫康大夫等人听得顾笙要招女学徒，当然都巴不得把自家的女儿媳妇送来。
    可惜他们想不想送来是一回事儿，合不合用、能不能留下又是另一回事儿。
    毕竟顾笙需要的是能尽快上手的，自然有一定的条件与难度。
    再者，众大夫的女儿要么已经出嫁，是别人家的人，他们当爹的说了也不能算了；要么，便是自家儿媳有了身孕，或者家里孩子众多，实在走不开。
    弄得最终就只六个女学徒暂时留下了，如今还在初学阶段，抵不了用，所以金掌柜有此一说。
    顾笙倒是很能理解金掌柜，笑道：“这事儿急也急不来，且慢慢来吧。反正现在送来的产妇应该不会太多，总得有一个过程，咱们还有时间。”
    这时康大夫程大夫等人也过来了，听得这话，都不好意思道：“也是怪我们学得太慢了，看来真是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了。要不顾大夫只教闵大夫几个年轻人吧？他们学东西更快，早些学会了，就能早些给您分忧解劳了。”
    顾笙笑道：“那可不行，都说好了要尽全力学的，几位可不能半路打退堂鼓。闵大夫几个是年轻，但一开始，只怕产妇和家属不肯要他们，所以您几位不但得继续学，还得学好了。”
    顿了顿，“药王七八十岁上时，还到处行医济世，几位大夫差七八十岁可都还远着呢！其实真不难，只要把握好速度与节奏，熟能生巧就够了。几位闲暇时，可以拿了新鲜猪肉练习手速。”
    康大夫程大夫让她说得惭愧起来，“我们哪敢跟药王比？不过顾大夫说得对，我们说好了要学，就不能半途而废。我们会加倍努力的，再不轻言放弃了，您放心吧。”
    顾笙笑着又勉励了众人几句，大家这才散了。
    翌日，产妇顺利醒了过来，虽然伤口在麻沸散的药效散了后，不动也痛，但人的确醒了过来，也没有生命危险。
    产妇的丈夫家属们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忙着庆幸，一边忙着抱孩子来给产妇看。
    产妇床前一时间满是劫后余生和家里添丁进口的喜悦。
    产妇的丈夫还不顾劝阻，硬是给顾笙磕了三个响头，“要不是顾大夫，我们家这会儿还喜事呢，肯定都在办丧事了，您就是活菩萨！以后我们家的亲戚也好，邻居也好，再生孩子都不用担心害怕了！”
    不但产妇的丈夫家属们高兴，九芝堂上下也都高兴。
    他们都跟金掌柜一样，没亲眼所见之前，到底还是免不了担心。
    现在好了，产妇母子真的都平安了，——他们九芝堂的第一炮，可算是打响了！
    接下来几天，顾笙又做了两台剖腹产手术。
    相较于这么大个省城，就这几例难产肯定不可能，显然是听说的人还是太少了。
    但顾笙也不急，总能由少到多的，她现在又要讲课带人，又要看诊做手术，也的确忙不过来，就这样悠悠缓缓的挺好。
    这日下午，顾笙给后面两个产妇按压完肚子，告诉她们明后日就可以回家了。
    刚回到自己的诊桌前，就有个熟面孔慌慌张张找了来，“赵娘子，您家门前去了个无赖，说是您家王大嫂的男人，好像要卖了王大嫂和她女儿。王大嫂死活不开门，他和他带去的另两个无赖就不停的踢门撞门，您快回去瞧瞧吧！”
    顾笙认出对方是隔壁邻居，平日见了都要打招呼的。
    忙谢了他，“多谢叶大哥了，我马上就回去，等事后再好生答谢您。”
    叶大哥忙摆手，“都是邻居，赵娘子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对面周大叔先去了省学找赵相公和李相公，我怕他们万一没下课回不去，这才赶着来了医馆寻您。”

 第386章 打得好

    顾笙闻言，再次谢了叶大哥，“您想得真周到，有您这样的邻居，真是我们家的幸运。”
    又去向金掌柜告了假，才随叶大哥急匆匆赶了回去。
    心里已当王大嫂的男人是个死人了。
    还当这些日子王大嫂和小萝身上都没再带伤了，人看来也松快了不少，尤其小萝，还长高长胖了些，肯定是那个畜生真收敛了。
    没想到畜生会忽然来个大的，竟想直接卖了王大嫂母女，还敢去踢他们家的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笙心里越是生气，面上便越是平静。
    弄得叶大哥本来还有些后悔不该来叫她，她一个弱女子，就算医术再高明，也肯定应付不来这样的事，还不知道回家后得气成什么样，怕成什么样？
    就该等着赵相公和李相公回去解决的。
    也让顾笙的平静带得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赵娘子本来就与旁的女人都不一样，自然这样的事儿也难不倒她……吧？
    很快，顾笙便随叶大哥进了自家所在的巷子，远远的就见自家大门前围了一圈人。
    等近些了，还能听见有人在骂街，“你这贱货，再不开门老子就打死你！有本事你就在这门后躲一辈子！可惜等你主家一回来，立马就要让你滚蛋。到时候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真当有主家护着，老子就怕了？你都不是主家买的狗，只是雇的而已，主家肯真护着你就怪了……”
    一边骂着，一边还一脚一脚的踹着门。
    要不是顾笙家的大门够结实，只怕早被踹倒、踹散架了。
    顾笙怒极反笑。
    她今儿还真要护王大嫂母女到底了！
    叶大哥已气不过，在吆喝人群让开了，“都让让，都让让，赵娘子回来了……主人家回来了，看你几个泼皮无赖还怎么撒野！”
    人群闻言，立刻分出了一条路来，“赵娘子这里走。”
    “赵娘子您可回来了，我们都气得很，可他们非说是来找老婆女儿的，是家务事，我们管不着。我们没办法，只能干看着。”
    “赵娘子回来就好了……您家王大嫂那么老实勤快的一个人，怎么偏就……”
    左邻右舍都算是省城百姓里日子比较好过那一拨的，整体素质更高些，自然看不得王大嫂男人的无赖恶心嘴脸。
    加之顾笙全家都谦逊有礼，赵晟与李天青前途无量，顾笙也一身的好医术，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生病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求到赵娘子名下了？
    因此越发的义愤填膺。
    也正是如此，王大嫂的男人几个才只敢踹门，想逼王大嫂出来，没敢翻墙什么的。
    愣是让王大嫂和小萝在门后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着，撑到了顾笙回来。
    顾笙一眼就认出了三个泼皮里哪个是王大嫂的男人，毕竟长得跟小萝很有几分相似。
    她先谢了大家，才看向王大嫂的男人，冷冷道：“刚刚都是你在踹我家的门，对吗？我家的门贵得很，你踹了这么多脚，要么赔一百两银子，要么就哪条腿踹的，就砍掉哪条腿，你自己选吧！”
    王大嫂的男人没想到顾笙会这么年轻貌美，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小娘子别这么凶嘛，您不知道您越凶，就越漂亮呢？我也没踹您家门几脚，我就是想接了老婆女儿回去，谁知道她们怎么不听话！肯定平时也不听您使唤吧？”
    “那您干脆让她们跟我回去，您再挑好的雇吧？这样您好我好大家都好，您说呢？”
    虽然满脸的猪哥相，到底还是不敢真对着顾笙造次了。
    谁让人家男人是秀才老爷，她自己也能干，还真与唐府有往来呢？
    顾笙懒得与他废话。
    忽然直接上前，劈手就给了他十几记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两颊一下子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有血迹渗出后。
    才掏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擦起手来。
    王大嫂的男人脑子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站稳了。
    立刻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嚷道：“你这贱……你凭什么打我？别以为你男人是秀才，你就可以随便打人，我要去衙门告你，还要告你男人，让你们没有好日子过！”
    顾笙凉凉一笑，“我也没打你几下呀，我就是看我家门被踹成这样，一时心痛不过。你要去衙门告我，就快去，记得先说明缘由，是你妄图私闯民宅，不停踹我家的门，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正当防卫才动手的。对了，别忘了把这些证人都带上，他们可都看见了我打你的。”
    众邻居忙都道：“是啊，我们都看见了，可别忘了带上我们。”
    “不但看见了赵娘子打你，还看见了你一直踹赵娘子的门，想私闯民宅。你就等着挨板子吧，什么东西，撒野到我们厚德巷来了！”
    “赵娘子，您真是打得好。没想到您不但医术高明，人也这么硬气……”
    王大嫂的男人快要气炸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真对顾笙怎么样。
    只得继续叫嚣，“我是来接我老婆女儿回家的，你就算是主家，也不能扣着人不放，她们又没有卖给你！你要是再不肯让她们出来，再不肯放人，我就去衙门告你们家扣押良家妇女，去你男人学堂讨公道，看谁怕谁！”
    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只是卖人拿钱，只要能拿到银子，别的他都可以不计较。
    顾笙手又痒痒了。
    抿了抿唇，才道：“我与陈经纪签的是雇王大嫂一年，现在才一个多月。那在剩下十个多月里，她就始终是我家雇佣的仆妇，我就能留她在我们家，你就算是丈夫，也不能硬带了她走！识相的就立刻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真打断你一条腿！”
    先让畜生滚蛋后，她再问王大嫂是什么打算。
    就不信都这样了，王大嫂还不肯和离，只要王大嫂点头，她肯定帮她和小萝都摆脱畜生，从此重获新生！
    王大嫂的男人却又叫嚣道：“只是雇又不是卖，随时可以毁契约的，大不了我们赔钱就是。再说你只雇了我老婆，可没雇我女儿，凭什么连我女儿一起扣着不放？”
    “你再不放人，我就要怀疑你们把我女儿一个小姑娘扣着，肯定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了。我也只好去省学，让省学的大人夫子们为我主持公道了……”

 第387章 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顾笙这才想起，她的确只雇了王大嫂一个人，没雇小萝，按契约来说，她能留下王大嫂，却真没法留下小萝。
    但那又怎样？
    真让畜生把小萝带回去，可能立马王大嫂就要与小萝生离死别了。
    所以小萝顾笙也留定了！
    顾笙冷冷道：“看来刚才我还是打得太轻了，才会让你还有力气嚷嚷。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再打你一顿，反正你这样狼心狗肺的无赖，打死了也是活该，也是为民除害！”
    王大嫂的男人有恃无恐，“你就是打死了我，我女儿没卖给雇给你家，我就能带她回去，而且是立刻马上就要带她回去！就是说破了大天，也是我有理！”
    “怎么的，真以为你男人是小三元，你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想扣押小姑娘，就扣押小姑娘了？我告诉你，这事儿一传开，你男人的名声立马就得臭大街，还真以为我怕你们，光脚的什么时候怕过穿鞋的了！”
    顾笙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周围的邻居们见情况不妙，也小声劝起她来，“算了吧赵娘子，那是他们家的家务事，本来您也管不着。干脆就让人跟了他回去，您家再雇好的用吧。”
    “是啊，省得回头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来，不够您恶心的。”
    “您和赵相公、李相公都忙，赵相公李相公念书的人，更需要清净，往后这样隔三差五的来一次，还清净什么？”
    顾笙也知道邻居们都是为她好。
    可若她真放了王大嫂母女回去，她们母女这辈子就真完了，现在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就是她了……
    顾笙小声谢了大家的好意，看向王大嫂的男人正要说话。
    大门就“吱嘎”开了，王大嫂拉着小萝走了出来。
    母女俩都是白着脸红着眼，一脸的绝望，一出来就给顾笙跪下了，“赵娘子，多谢您这些日子以来对我们娘儿俩的照顾，也多谢您这样护着我们，可怜我们。”
    “正是因为您和赵相公、李相公都是好人，我们才不能再连累你们了。我们娘儿俩这就走，您再找陈经纪，另外挑好的人雇吧，这个月的月钱，我就不要了，我……”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母女，她们做错了什么，要摊上这样一个畜生？
    还以为日子终于要好起来了，可惜根本就是做梦。
    她当然也可以苦苦哀求赵娘子帮她们，可这么好的主家，她怎么忍心为难拖累他们？
    赵相公李相公都是要考举人老爷的人，真让畜生到处败坏他们的名声，万一将来害了他们的前程，她就真是死也不能恕罪了！
    算了，这都是她们母女注定的命，不认不行……
    顾笙见王大嫂满脸的绝望，还没说话。
    她男人已先得意洋洋道：“这就对了嘛，乖乖跟我回去，不就啥事儿没有了？放心，以后有的是好日子等着你们过，你们就……”
    话没说完，已让王大嫂悲愤的打断了，“呸，你这个畜生到底哪来的脸说这个话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想卖了我，灌你的黄汤赌你的钱就算了，女儿总是你亲生的。你却连她也想卖了，还要卖到那样的脏地方去，你就不怕老天爷也看不过眼，降下报应来吗？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男人被骂得讪讪的，毕竟周围全是人，他刚才也才说过不止一次，接王大嫂母女回去是享福的。
    只得干笑道：“我哪有想卖了你们母女，我跟你都十几年的夫妻了，女儿也是我亲生的，怎么可能舍得卖？我真是接你们回去好好过日子的……”
    王大嫂再次打断了他：“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刚才一边踹门，一边让我们母女滚出来，别耽误你拿钱去翻本的是谁？这两个人又是谁？不就是你早就谈好的买家吗？你就等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吧！”
    周围众人也纷纷骂道：“我们刚才也听到了，明明就是要卖了王大嫂母女，还要把这小姑娘卖到脏地方去，因为脏地方给的银子多。老虎都不吃自己的孩子，这畜生不愧是畜生，比老虎还毒！”
    “怎么老天爷就不立刻劈一道雷下来，劈死了这畜生呢？那王大嫂母女还能有一条生路。”
    “没用啊，老天爷哪来的这个闲工夫什么畜生都报应到呢？偏偏他身为丈夫和爹，还真卖得王大嫂母女，哎，也是她们母女的命吧……”
    王大嫂的男人先还想狡辩，“哪有的事，这两个明明是我朋友，什么买家不买家的……”
    见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鄙夷，王大嫂还敢公然顶嘴，再想到自己的脸现在都还火辣辣的痛，可都是王大嫂害的。
    终于恼羞成怒了，“老子就是要卖了你们怎么着吧，跟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似的，这么多年了连个儿子都没给老子生，老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绝后！丫头片子卖了又怎么了，反正生来就是要泼出去的，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差别！再敢多嘴，老子打死你……也不关你们这些人的事，我自家的事儿，要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王大嫂浑身直抖，不过不再像以往那样是怕的，而是气的。
    她正要再说，顾笙已先道：“不能生儿子可不是王大嫂的原因，而是你的原因。就你这尖嘴猴腮，走路发飘的样子，当年王大嫂能生小萝，已经是幸运了，还想儿子。你就是换了人，一样不能生！你若不信就尽管试一试，顾大夫我就先祝你儿孙满堂了！”
    换了人一样不能生？
    关键赵娘子医术高明，她说的话还能有假不成？
    偏一个不能生的男人，赵娘子却祝他儿孙满堂，那是谁的儿孙，可就说不好了，反正能确定，绝不是王大嫂男人的。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顾笙的话，都哄堂大笑起来，“对对对，我们都祝你儿孙满堂！”
    王大嫂的男人简直快气疯了。
    这个贱女人，刚才才打了他，想坏他的事，现在还这样羞辱他，真当他会怕她一个女人？
    王大嫂的男人大叫着：“老子撕烂你这贱女人的嘴……”
    就朝顾笙扑了过去。
    却是还来不及靠近顾笙，已让人一脚踹了出去，正是刚一路赶回来的赵晟。

 第388章 自救

    顾笙当然不会怕王大嫂的男人，都在想着要一脚踹断他几根肋骨，省得他再恶心人了。
    谁知道她根本来不及出脚，畜生玩意儿已被踹飞了，偏头一看，正是赵晟。
    顾笙虽然一直都不怕，看见赵晟回来了，还是挺高兴，道：“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害我都没踹成！”
    赵晟笑了笑，“待会儿你再踹吧，应该还有机会的。”
    笑完看向正躺在地上呻吟的王大嫂的男人，霎时已是一脸的冷若冰霜，“你敢再骂我娘子一句，敢再靠近她半步，我就绝不只是踹你一脚这么便宜了！”
    李天青也随即赶到了，“舅兄，就是这畜生玩意儿吗？我已经让四喜去报官了，官差应该很快就能到。”
    周围的人见郎舅俩回来了，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纷纷笑道：“赵相公和李相公回来了就好了。”
    “是呀，不然一屋子都是女人家，碰上的又是个畜生不如的，还真挺难的……”
    都有志一同忘了顾笙刚才扇畜生耳光时的快狠准，忘了王大嫂的男人至今没讨到任何便宜去了。
    王大嫂的男人见了赵晟和李天青，心里又恨又慌。
    这两个可都是秀才，他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哪里真惹得起，便是要打，现在也肯定打不过。
    何况他们还先去报官了……
    又见跟他来的两个买家都在往人群里缩，显然是打算偷偷走人，不做这笔生意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两个买家没想到这趟生意会这么麻烦，还当三十两买个雏儿，再捎带个会烧全灶的妇人，转手一卖了怎么都是赚。
    却不想竟会遇上硬茬子，不过一个雇主，居然这样为王大嫂母女出头，那他们还买什么买，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再重新物色生意也就是了。
    一向欺软怕硬的畜生只能恨恨的看向王大嫂和小萝，“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了老子起来回家去。等回家后，看老子不打死你们，害老子生意没做成，还丢光了脸，老子一定要打死你们两个扫把星！”
    王大嫂满脸的凄楚，先看了一眼顾笙，又看了一眼赵晟和李天青。
    才哽声道：“我们娘儿俩就先走了，两位相公和赵娘子保重。几位对我们的好，我这辈子是报不了了，只能活着一天，就为几位祈福一天，希望你们都能当大官，发大财，长命百岁吧……”
    顾笙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回去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沉声道：“你和小萝不能跟他回去，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们走的。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
    赵晟也道：“王大嫂现在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都尽管说出来，我们能帮的一定帮你，最好今天就把问题彻底解决了！”
    王大嫂含泪惨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畜生非要卖了我们娘儿俩，我还能怎么着？现在唯一求的，也就是我们娘儿能不被卖去那些见不得人的脏地方，还能被卖到一处，不要分开，往后也能有个照应，是生是死，都能在一起了……”
    她男人气归气，见顾笙与赵晟都不肯放人，那他可怎么办？
    马上年底了，还有那么多债等着他还，他也还等着银子翻本儿呢……
    倒是能屈能伸，马上又哄起王大嫂来：“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可能怎么真卖你们？真不会的，你们娘儿就放心跟我回去吧。”
    把人一哄回去，他立马给卖了，看谁还能坏他的事！
    一直没说过话的小萝忽然开了口，“赵相公赵娘子，求您们买了我和我娘吧……我们不要多的，只要二十两……”
    一开始声音很小，也直发抖，毕竟她就从没当着人的面大声说过话，还是说这么多话。
    但说了几句后，便已渐渐不抖。
    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顺畅了，“只要您们买了我娘和我，以后我们便、便便生是你们的人，死是您们的鬼，一定一辈子都听您们的。您们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们让我们活，我们才活，你们让我们死，我们就立刻去死……求您们了……”
    王大嫂听得眼泪直淌，“小萝，你、你别管这些事，这都是大人的事……娘一定会想办法不让你被卖，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你成为贱籍的……”
    小萝一脸从没有过的冷漠，让她终于像个已经十二岁的小姑娘了，“贱籍怎么了？只要能不再跟着那个说是爹，实际心比谁都黑，打我们娘儿俩比谁都狠，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的人，我就是当一辈子的奴婢，我也高兴！”
    说着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赌气般一把狠狠给抹去了，“等我们都已经卖给主家，死活都是主家的人了，看他还怎么搜刮娘辛苦赚的钱，怎么打我们，怎么不把我们当人，我这根本就是在救我们自己……”
    王大嫂更伤心了。
    她从来不知道女儿竟有这样的想头，宁愿当奴婢入贱籍，也要摆脱那个畜生。
    她小小年纪，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呢？
    早知道女儿是这样想的，还不如娘儿一起早早被卖了的强，也好过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气！
    王大嫂的男人也听见了小萝这些话。
    当然不伤心，而只有恼怒，“你这死丫头赔钱货胡说什么呢，二十两卖什么卖！没有三十两，老子绝不会卖的，你还做上老子的主了，等回去就打死你！”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拉扯王大嫂去，“还不跟了老子回去……死丫头你干什么？”
    却是小萝忽然掏了把剪刀出来，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二十两你不要，那我就立马死在你面前，让你一文钱也得不着！”
    王大嫂的男人气得直跳脚，“你个死丫头，还敢威胁我？你有本事你就死啊，真当老子会怕你，你、你……你快停手，你……”
    小萝的回答便是直接一用力，脖子上立刻有鲜红的血珠渗出。
    吓得王大嫂又是哭又是求的，“小萝，你千万别做傻事，你别吓娘……快把剪刀给娘……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先把剪刀放下……”
    也不肯放下剪刀来。

 第389章 你说不赔就不赔？

    王大嫂的男人这下知道小萝不是吓唬他的了。
    气得直咬牙，却无可奈何。
    王大嫂与小萝一起卖能卖三十两，主要就是靠的小萝。
    她虽然现在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脸却是漂亮的，等好生养上一两年，保管能出落成个美人儿，那能赚的银子就海了去了。
    王大嫂虽能烧全灶，却早已人老珠黄，不过是个附带的。
    那要是小萝真死了，他还卖什么钱呢，光王大嫂怕是七八两都卖不了，能顶什么用？
    那还不如就拿了二十两走人算了，总比真把人逼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强……
    王大嫂的男人终于恨恨松了口，“二十两就二十两，但我要足银，还得是现银！”
    小萝这才含泪看向了顾笙和赵晟，“赵娘子赵相公，您们愿意买下我娘和我吗？求求您们，就买下我们吧……”
    顾笙见她剪刀还抵在脖子上，对她的忽然爆发，还爆发得这么的有勇有谋很是欣赏，所以方才才会一直旁观着，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是想看一看小萝能自救到什么地步。
    倒不想她平时那么胆小怯弱，骨子里却比王大嫂强多了！
    但顾笙更多还是心酸与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硬生生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宁愿当奴婢，宁愿把自己当牛马货物般活着……
    她都来不及与赵晟交换眼神，已先道：“小萝，你不用再说了，我们买下你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们家的人，畜生休想再欺负奴役你们，还想卖掉你们了！”
    小萝立刻含泪笑了：“多谢赵娘子，多谢赵相公……”
    顾笙这才看向了赵晟，冲他乖巧一笑，让他别怪自己自作主张。
    却见赵晟一脸的无奈与溺爱，低道：“咱们家不从来都是笙笙你做主呢？你想怎么着，只管怎么着便是。”
    王大嫂这才忙也谢起顾笙和赵晟来，“多谢赵娘子、多谢赵相公，我们娘儿俩一定会忠心耿耿，这辈子生是您们的人，死是您们的鬼……”
    顾笙扶了母女俩起来，道：“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先把卖身契弄好了是正经。”
    赵晟便叫了叶大哥，“劳叶大哥替我们跑一趟，立刻去请了陈经纪来。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再好生谢您和大家伙儿。”
    周围的人刚才都捏了一把汗，就怕小萝真伤了自己，或者王大嫂的男人恼羞成怒之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现在见事情终于基本解决了，都是既替顾笙赵晟松了一口气，又替王大嫂母女高兴。
    叶大哥也不例外，立刻就应了赵晟，“赵相公放心，我马上就去把人请来，谢不谢的就别说了，都是邻居嘛。”
    说完便挤出人群，大步去了。
    顾笙这才轻轻拿下了小萝还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剪刀，感觉到她手和脖子都冰凉一片，人也一直在轻微的抖着，可见并不是不害怕，只是被逼到了绝路，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暗自叹了一口气。
    一边把剪刀递给赵晟，一边揽了小萝的肩膀道：“别怕，没事儿了，以后你和你娘都不用再受欺负，日子也肯定会越过越好！”
    小萝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脸，伤心的哭起来。
    哭得不止顾笙，在场所有人都心酸起来，王大嫂更是泣不成声。
    好在很快叶大哥便带着陈经纪回来了。
    因买卖双方都同意，卖身契自然很快就弄好，只要送到官府里去备过案，便即刻生效了。
    顾笙见王大嫂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不舍心虚愧疚什么的，只有恨不能立刻拿了银子去赌去喝酒的迫切。
    牙根简直直痒痒。
    待会儿得以异能，给这畜生一个“报应”才是，老天爷不给，那就她来给！
    赵晟很快把二十两纹银递给了王大嫂的男人，“看清楚了，整整二十两足银，当面交割清楚了，也省得你事后再想来赖皮撒泼。各位街坊邻居也请替我们家做个见证啊！”
    王大嫂的男人这辈子就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
    尤其这几年，他更是连银子都没见过，能摸到的都是些小钱铜钱。
    霎时一脸的贪婪狂喜。
    接过银子都咬了一遍，才道：“的确是足银。那就这么着吧，我得银子，你们得人，从此以后大家再没关系！”
    说完便喜滋滋的要跑，对王大嫂和小萝还是半点愧疚不舍都没有，就像两人没与他做过十几年的夫妻，小萝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一样。
    不就是老婆女儿吗？
    他现在有银子了，等他立刻去翻了本，再赢几把大的，老婆再娶，孩子再生就是，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他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顾笙看得眼里满是冷意，暗中调动异能，就要往畜生的后腰冲去。
    从此后就让畜生做个瘫子，再合适不过了！
    赵晟却忽然开了口：“站住！我们付了你买你老婆女儿的银子，你现在是不是该付赔我们家大门的银子了？我们家的大门可是用最好的材料，请最好的木匠做的，当初足足花了我们家一百两。却让你给踢成了那样儿，我们也不要你赔多的，就十两银子吧！”
    顾笙忙收了异能，看赵晟发威。
    王大嫂的男人先是一惊，随即便怒了：“吹什么牛呢，就你们这门还一百两银子，十两银子都值不了，当我是傻子呢？我一文钱都不会赔的，做你的梦去吧！”
    赵晟淡淡道：“你说不赔就不赔了？刚才可都看见你踹我们家的门，你的脚印也还在我家的门上。你要是不赔，那我只好拉了你，一起见官去了！”
    王大嫂的男人一看自己的脚印的确还在大门上，哪怕他没把门踹坏，真见官他也讨不了便宜的，赵晟可是秀才，他却就是一小老百姓。
    但仍嘴硬道：“反正说什么我也不会赔的。已经把人便宜卖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着？”
    赵晟扯唇一笑，“不想怎么着，只想你赔门的钱而已。”
    正好四喜远远的带了两个官差回来，他又凉凉补充道：“赔不赔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就听官差说吧。”
    李天青也凉凉插言，“舅兄，我这就去把官差请过来啊。”
    王大嫂的男人快气死了。
    让他把已经到了嘴里的银子吐出来，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可若不给，他怕是连剩下的十两也保不住，还极有可能会被关到牢房里去，那些官差可都恶得很，他更惹不起。
    卖身契也已经签了，他再没有谈条件的筹码了……
    良久，他终于还是咬牙切齿的开了口：“我赔就是！”

 第390章 旁人只能救一时

    王大嫂的男人恨恨的把才到手，还没焐热的银子又还了一半给赵晟，便气急败坏的去了。
    惟恐迟了，就真被两个已越来越近的官差给叫住了。
    至于脑子里才闪过的赵晟能让他赔门，那他也该让赵晟和顾笙赔他医药费的念头，则是一闪就消了。
    毕竟他的“威风”也就只能对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摆摆了。
    对着其他人，他在王大嫂母女面前有多硬多狠，对着其他人就有多软、多怂！
    赵晟冷眼看着畜生走远了，才笑着冲众邻居拱手，“今天真是多谢大家伙儿了，明儿再买了糖果点心炒货，请大家吃啊。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众邻居都笑道：“赵相公太客气了，还吃什么呢，我们也没能帮上忙。”
    “就是，我们也就出个嘴，问题可都是赵相公赵娘子解决的。”
    “亏得赵娘子赵相公回来得及时，才能赶走那个无赖，还没让他占到便宜去，真是解气！”
    “那大家就先散了吧，别耽误赵相公他们了……”
    于是众邻居都笑着各回了各家去。
    李天青方与赵晟顾笙道：“舅兄嫂子，我去与官差们说话儿，好生送他们走，你们先带了王大嫂和小萝进去吧，她们肯定都吓坏了。”
    赵晟点点头，“行，就有劳你了，回头给你银子。”
    四喜能把官差请来，自然凭的是他和李天青的秀才名号，但光凭名号肯定不够，肯定还少不了花钱，这个钱当然不能让李兄出。
    李天青嗔怪道：“舅兄是非要啥事儿都跟我分个一清二白不成？”
    说完不待赵晟再说，已迎上了两个官差。
    赵晟与顾笙见状，便也带了王大嫂和小萝进去。
    却是刚绕过影壁，王大嫂便拉着小萝，“噗通”一声冲夫妻俩跪下了，“赵相公赵娘子……不，爷和太太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才好了。就给爷和太太再好生磕几个头吧，往后我们母女定会好生服侍爷和太太，不让爷和太太买我们的银子白花的。”
    顾笙看了一眼赵晟，见他也不大适应王大嫂的说跪就跪。
    忙道：“都快起来，别跪着了，往后也不要再跪，我们家不兴这个。我们夫妇也没拿你们当奴婢，往后还是会给你们月钱，等你们凑够了买你们的十两银子，我们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王大嫂忙道：“爷和太太就让我们磕吧，除了这个，我们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了。将来爷和太太不用还我身契，只要能放了小萝的良，我、我一定下辈子也做牛做马来报答……”
    话没说完，小萝已咬牙道：“放什么良，我才不要放良，放了好被那个畜生仗着老子的名头，再卖我一次吗？我说了我这辈子都生是爷和太太的人，死是爷和太太的鬼！”
    王大嫂红着眼睛道：“他都已经卖过咱们一次了，不可能再卖第二次了。你将来也、也总要嫁人的……”
    小萝冷笑道：“嫁人做什么，嫁了给您一样天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吗？我疯了才嫁人呢！我往后就好好伺候爷和太太，等将来爷和太太有了儿女、孙子孙女，再好好伺候小主子们，这辈子都不会嫁人，娘趁早死心吧！”
    王大嫂越发急了，“你这孩子，你……”
    顾笙忙道：“好了王大嫂，小萝还小呢，这些都以后再说。你们先起来，去好生洗洗，换身衣裳。弄得衣裳也脏了头发也乱了，看着就狼狈，你们自己也能舒服些。晚上再多做两个菜，就当庆祝你们母女重获新生了。”
    王大嫂却仍执意给夫妻俩磕了三个头。
    才起来赔笑道：“我们没、没有多余的衣裳，都在家里……那边，现在肯定不能回去，只能不要了。等明天我去扯点布回来，给我自己和小萝都做一身，保证以后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我之前听太太的，留了心眼儿，也存了一二百文在家里的，应该够了……”
    赵晟忽然道：“我让那个畜生赔的十两银子，就是为你们母女要的。你们的卖身银子，凭什么全给他，反倒自己一文落不着？笙笙，你给王大嫂吧。”
    说完递了十两纹银给顾笙。
    顾笙接过，递给王大嫂，“一二百文够干什么的，就拿了这银子，把你们该添的都添齐吧。至于赎身，若怕那无赖还会找来，就先不赎了，等过个一两年，两三年后再看吧。”
    不待王大嫂说话，又道：“王大嫂你本姓什么？……周？那往后我们就叫你周大姐了，小萝也改了姓，跟你姓周吧。你们现在跟那个畜生再没关系了，凭什么还要从他的姓，不够恶心自己的！”
    王大嫂含着泪，又想跪下了，“我们娘儿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遇上爷和太太这样的好人。这银子我们不能拿，是那畜生给家里赔门的；我们今天也让爷和太太破费了这么多银子，哪来的脸拿？”
    顾笙直接把银子塞到了她手里，“让你们拿就拿着，大不了，将来你们攒够了银子赎身时，还二十两就是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别再让我多说。改姓的事儿呢，你不会还有留恋吧？”
    王大嫂咬牙道：“他都差点儿逼死我们娘儿俩了，我怎么可能还留恋？就听太太的，从此我就是周大姐，我们小萝就是周小萝了！”
    顾笙这才笑了，“这就对了，小萝关键时刻都能勇敢的站出来，你也该立起来了。”
    王大嫂……如今该叫周大姐了。
    周大姐听得又是惭愧又是后怕，“就是因为我没有早立起来，真跟那个畜生拼命，我们娘儿俩才会受这么多年的气。今天要不是爷和太太，也肯定要被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我听太太的，以后一定立起来！”
    赵晟正色道：“旁人只能救你一时，只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救自己一辈子。”
    顾笙也满脸赞许，“只要你愿意改变，现在也不算晚。”
    小萝忽然小声道：“太太，我、我能跟您去医馆……当学徒吗？我前两天听您说过，一时间招不到女学徒……我知道我不该再求您，我也说了要一辈子好生伺候您和爷，可我实在、实在……”

 第391章 没准捡块好材料

    小萝结结巴巴的说完，脸已是通红，头也低到不能再低。
    爷和太太好心买下她们母女，她才能不被卖到脏地方去，还让她们能有饭吃，有地方住，已经是开大恩了。
    结果她倒好，才说了要一辈子好生伺候爷和太太的，转头就改了口，还想跟太太去医馆当学徒、学医术。
    她现在就是一个奴婢，哪来的资格想这些？
    简直就是得了好，还想更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嘛……
    可再是羞愧，再是开不了口，小萝还是强迫自己鼓足勇气，开了口。
    她心里其实混混沌沌的，但就是模糊的觉得，她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改变了。
    反之，她若能抓住这次机会，极有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周大姐见小萝竟然还想跟顾笙去医馆当学徒，又是惊讶又有些生气。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真以为仗着爷和太太是好人，她就能想怎样就怎样了？
    爷和太太现在可是她们的主子，哪有做奴婢的，向主子提要求的。
    她们母女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把家里处处都打点好，把爷和太太伺候好，让他们半点不用再操心家里！
    周大姐忙低声斥责小萝，“你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太医馆成日都忙得不得了，你去添什么乱？别仗着太太好性儿，你就得了好还想好，不然不用太太发话，我先打你！”
    又赔笑与顾笙道：“太太，她胡说八道的，您别理她，我这就带她洗洗，然后就做饭啊。太太和爷也屋里歇着去吧。”
    说完拉了小萝就要走。
    顾笙却是道：“等一下。小萝，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去医馆当学徒吗？……周大姐你别拉她，也别拦她，让她说，这里有没有外人。”
    说话间，一直拿鼓励的目光看着小萝，与周大姐满脸的着急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萝在顾笙鼓励的目光下，抿了几次唇。
    才终于小声开了口，“太太，我、我想学东西，想跟太太一样，将来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一个能养得活自己的人。那样就算我、就算我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不用担心自己没地方住没饭吃，因为我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打、被卖……”
    顾笙挑眉，“是吗？”
    小萝脸更红，声音也更小了，“我、我知道我不该再求太太，我也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可能只会给太太添乱。可我、我……太太若是肯带我去，我一辈子都感激您，您若不肯带我去，那就、就算了……”
    周大姐见顾笙与赵晟都一脸的喜怒莫辨，再也忍不住小声骂小萝，“你还说，还说！你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只会给太太添乱呢？那就闭上你的嘴，别再……”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笑着打断了，“周大姐你别再说小萝了，孩子知道上进，你当娘的该高兴才是。小萝，当学徒学医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而又枯燥又漫长，辛苦得很，你真的已经想好了？我是个认真的性子，你若做了决定，将来却做不到，我可不会客气的！”
    小萝听顾笙这话有门儿，忙道：“太太放心，我不怕苦。再苦能有之前天天挨打苦，能有被卖到脏地方苦吗？我一定会好好学，绝不叫太太失望生气的。”
    顾笙点点头，“你既然有这份决心，那打明天起，就跟我去九芝堂吧。只是你底子薄，还不识字，一开始可能会很难，进步也很小。但只要你用心学，我相信总能慢慢进步，学有所成的。”
    小萝又惊又喜，“太太，真的、明天就开始吗？我给太太磕头了！”
    话音未落，已“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顾笙无奈一笑，“怎么又跪，不是说了我们家不兴这个吗？快起来吧……周大姐，你也别说她了，她还小呢，有机会学本事怎么着都不是坏事。至于你那些话，她从小看到的都是打骂和眼泪，伤口要愈合总需要时间，你就先给她几年时间吧。”
    “正好家里事也不算多，你一个人就忙得过来。我那儿呢又的确需要帮手，就当带她去帮我忙的，她只是换个地方做事当差而已，正好两全其美。”
    周大姐这下不说话了。
    她们现在是奴婢，当然是主子安排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了。
    但女儿能跟着顾笙学本事，她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自己有本事总饿不死，就像她，因为会烧灶，到哪儿其实都不用太担心生计，总比别的女人要多一分底气。
    遂拉着小萝郑重又给顾笙和赵晟道了谢，才往厨房去了。
    顾笙便也与赵晟一起，回了自家屋里去。
    一回屋就笑道：“正愁一时间招不够女学徒呢，没想到忽然就有了个现成的，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可真是灯下黑，只看得到四周，看不到自己身边了！”
    赵晟笑道：“之前小萝那么胆小，没事从来不到我们面前晃，也不怪笙笙你想不到她。不过你也说了她底子薄，怕是不符合医馆的条件吧？”
    顾笙点头，“是不符合。所以我都想好了，明天带她去医馆后，不把她算进十个名额里。就让她先跟了学徒们和我，从头学起，等有一定的底子后再说吧。”
    顿了顿，“她这么肯上进，还身处那样的环境，都能有自己的主见，主动想学东西，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我有什么理由不给她机会呢？尤其她在关键时刻那么撑得住，能迸发出那样的潜能来，说不定，我今天还真捡了个块大夫的好材料。”
    赵晟想到之前小萝的忽然爆发，也忍不住点头，“是挺让人意外的，还当她一贯胆小怯弱，肯定吓傻了。没想到，居然早就做了准备，藏了剪刀，还真把那个无赖给吓住了，不然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扯皮呢。”
    顾笙笑道：“也是因为你和妹夫回来得及时，你那一脚更是威力不凡，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就是还是让那畜生得了十两银子，真是便宜他了。你怎么不干脆让他赔二十两呢？”
    赵晟道：“那他可就真要狗急跳墙了。我们虽不怕他，但懒得麻烦恶心不是？那十两就当是给他买棺材的吧！”
    “也是，就当给他买棺材的吧，反正就他那德行，肯定活不长，要死于非命的。何况我还打了他一顿，你又给了他一脚，还让人不得不吐了十两银子出来，想想也够解气了……”

 第392章 只帮自立人

    夫妻俩说着话儿，外面传来李天青的声音，“舅兄，嫂子……”
    遂一起去了院子里。
    李天青一见他们就笑道：“已经把官差们送走了，舅兄嫂子放心吧。王大嫂和小萝呢，都还好吧？”
    赵晟点点头，“辛苦李兄你们主仆了，花了多少银钱……行行行，我不说了，等下次交生活费时，李兄就少交些吧。”
    顾笙则笑道：“周大姐和小萝也还好。周大姐就是王大嫂，她本姓周，现在跟那畜生再无关系，当然也不用再从他的姓，所以现在她们母女是周大姐和周小萝了。打明天起，小萝还要跟我去九芝堂做学徒，妹夫放心吧。”
    李天青笑道：“改回本姓好，才能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那我和四喜回头会注意改口的。对了，买她们娘儿俩的银子也不能全舅兄和嫂子出，我也出十两吧，毕竟我也享受了周大姐的伺候。”
    顾笙反问，“妹夫家买人是跟亲朋一起合买呢？再说是我们要买人的，妹夫根本不需要。你还是只付周大姐每月三百文的月钱就是，剩下的都别管了。”
    “可是……”李天青还要再说。
    顾笙已又笑道：“行了妹夫就别再说了。我真的不擅长做家务，以后周大姐肯定要长期跟着我们的。至于你，现在就一个单身汉儿，想那么多干嘛？等将来你和阿秀成亲后，你们再来一起操心这些事也不迟。”
    李天青微红了脸，“好吧，那就按嫂子说的，我仍每月付周大姐三百文月钱就是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周大姐和小萝做好了晚饭，便到堂屋一起吃起来。
    第二天顾笙再去九芝堂时，便带上了小萝这条小尾巴。
    金掌柜一见她就忙道：“顾大夫，家里没事儿吧？昨天看您走那么急，我们都挺担心的。想打发人去瞧瞧，看能不能替您搭把手吧，又怕反倒给您和赵相公添乱。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吧？”
    顾笙笑道：“多谢您关心，已经处理好了。”
    金掌柜松一口气，“处理好了就好，大家都能放心了。那这是……”
    顾笙拉了小萝上前，道：“这是我一个远亲家的孩子，家里父亲很不成器，所以养得这么的胆小怯弱。但手脚很麻利，也有上进肯学的心，关键时刻还挺立得住。所以我特地带了她来咱们医馆打打杂，多少学点儿东西，说不定，回头能派上用场呢，不知可方便？”
    说着吩咐小萝，“还站着做什么，行礼叫人呀。”
    小萝昨天虽算得上脱胎换骨，也让顾笙赵晟和李天青刮目相看了。
    到底胆小怯弱了十几年，都刻到骨子里了，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这会儿便又是惯常的低头含胸，声若蚊蚋，“掌、掌柜的好……”
    金掌柜看在眼里，当然不满意。
    九芝堂的人上上下下头一条要求，便是说话大声，做事情也干净利索，眼前这丫头可差远了！
    但到底是顾笙带来的人，金掌柜再不满意，也要给顾笙几分面子。
    心想就当是白养个闲人吧，反正九芝堂学徒们的月钱一般都只三到五百文，——就这，还是九芝堂才有的，其他医馆的学徒大多都得先白干个三五七年的，才能看到钱。
    遂笑道：“当然方便，本来咱们医馆就日日忙得不得了，能多个人出力，怎么着都比没有的强。就是她若一点底子都没有的话……顾大夫，她有底子吗？”
    顾笙摆手，“就是一点都没有。所以一开始不用给她开月钱了，等她过些日子有了底子，看得见进步后，又再说吧……诶，您跟我还客气呢，我一个月拿那么多月钱，还养不起一个小丫头呢？就这么说定了啊！”
    金掌柜见顾笙坚持，这才笑着应了，“行，等人看得见进步后再说吧，顾大夫这么看好的人，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顾笙笑道：“应该不会让您失望的。”
    正好见一个女学徒路过，遂叫住她，“这是小萝，你带了她去换衣裳，再给她大概讲一讲医馆的规矩和作息什么的吧，一刻钟后，带她到我桌前来。”
    女学徒忙笑着应了“是”，带着小萝走了。
    小萝一开始仍很胆怯，直拿眼看顾笙，满脸都是惊惶无措。
    但见顾笙根本不看她，想到这可是她自己要来的，太太又忙，她的确不该事事都指着太太，不然就真是给太太添乱了。
    遂一咬牙，随那女学徒去了，再难再苦，还能有之前苦不成？
    顾笙余光见小萝走远了，心下一松。
    能踏出第一步就好，她只帮自己立得起来的人，若自己都立不起来，那她肯定也没兴趣当圣母。
    这才低声与金掌柜把小萝的情况说了说，“……她们娘儿俩是真可怜，所以见她有这个心，我才带她来试试。若试过后没让我失望，便既能帮到她，以后说不定也能又多个女大夫了，当然两全其美；若实在不行，那也只能算了。”
    “这事儿您知道就行了，我告诉您也是想让您知道，我不是无缘无故带她来的，她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至于旁的人，就先别告诉了，您觉得呢？”
    金掌柜已经猜到小萝之前日子不会好过了，但仍没想到，会摊上那样一个畜生不如的父亲，苦到这个地步。
    他也是有女儿外孙女的人，实在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不由叹道：“这跟被逼到绝路也没什么两样了，难怪顾大夫不忍心。您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她昨天既能那样忽然爆发，心里显然是有数的，等在咱们医馆待久了，跟大家都熟悉了，肯定能越来越好的。”
    顾笙笑道：“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又谢了金掌柜一回，才忙自己的去了。
    一刻钟后，顾笙并没能在自己的诊桌前见到小萝。
    因为有难产的产妇送到了。
    她快速的给产妇做了一番检查后，确定必须即刻手术，便一头扎进了手术室去。
    这一忙，便直接忙到了吃午饭，顾笙才换了衣裳净了手，回到了自己的诊桌前。

 第393章 看得见进步

    小萝早替顾笙把午饭准备好了。
    一见她回到自己的诊桌前，立刻给她端了饭上前，“太太，您肯定早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吧。”
    顾笙见她已经换过九芝堂统一的学徒衣裳了，头发也高高梳起，倒是添了几分精神。
    “嗯”了一声，“是有些饿了。不过在医馆里，记得叫我顾大夫。”
    小萝刚才已经远远的见识过顾笙给病人做检查时的自信沉着，给其他人发号施令时的强大气场。
    这会儿顾笙虽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无形中更添了几分敬畏。
    原来太太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她居然还敢说什么能学到太太的一半就满足，她怕是到了下辈子，都只能学到太太的一成吧？
    小萝想着，小声应了，“是，顾大夫，我记住了。”
    顾笙这才笑了，“记住了就好。你吃饭了吗，还习惯吧？”
    小萝忙道：“吃过了，大家都很照顾我。”——毕竟顾笙说她是自己的远亲，大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就是感觉大家都好厉害，懂好多的样子，只有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听不懂……”
    顾笙笑了笑，“大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都得有个学习进步的过程。只要你好好学，不出一个月，至少大家说什么你应该就能听懂，好多时候也能给大家搭上手了。”
    顿了顿，“那你看了一上午，对我们医馆都有些什么发现，什么看法？”
    小萝约莫能察觉出，顾笙是在考她。
    抿了抿唇，才道：“觉得医馆好大，人好多，大家也都好快的感觉。说话快，做事也快，到了这里，跟在外面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一样了的感觉……我、我随便说的，太……顾大夫，可是有哪里不对？”
    顾笙道：“没有不对，你的感觉很对。大家的确都很快，整个医馆的节奏也很快，因为这是治病救命的地方。都快一点，说不定能就让病人少受些折磨，能多挽救一条人命。所以你以后都得给我大声说话，飞快做事，必要时候，把自己当两个人甚至三个人来用，明白吗？”
    小萝见她最后忽然拔高了声音，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但对上顾笙满是鼓励与严厉的眼神，到底还是挺直腰肢，拔高声音应了：“明白了！”
    顾笙很是满意，“这就对了。像你这样总是一副胆小怯弱的样子，医馆你肯定待不长的。便大家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说你什么，到时候你自己怕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总之，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我这样拉你，更不要辜负了你自己！行了，去吧。”
    小萝便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刚转过身时，还习惯性的弓着腰。
    走出两步后，应该是想到了顾笙的话，想到了顾笙还在看着她，一下子把腰肢又挺直了，才继续走了。
    顾笙不由一笑。
    可塑性还是挺强的，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真正脱胎换骨了，挺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小萝便日日都跟着顾笙往返于九芝堂和家里了。
    虽然短时间内，她并没看到小萝明显的进步。
    但小萝的确有在每天都刻苦的学习，向能请教的所有人，都鼓起勇气去请教，所有人对她的印象；也从一开始的多少有些抵触，渐渐变成了主动指点她。
    顾笙也没听谁说过她的不是，可见她为人应该还是很受大家认可的。
    顾笙遂放下心来。
    一口肯定吃不成胖子的，只要的确有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便足够了。
    顾笙没能明显感觉到小萝的进步，她现在毕竟日日都跟小萝一起，标准又比较高。
    周大姐却是每天都觉得女儿又不一样了。
    人长高长胖了还是次要的，关键她整个人都精神多了，也敢大声说话，敢表达自己，懂的也比以往多多了。
    这搁以前，周大姐哪里敢想？
    她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以前那个胆小怯弱的女儿，她更喜欢现在这个。
    而这一切，可都是太太带给她们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太太这么好的人，太太就是她们娘儿俩的再生父母、活菩萨！
    周大嫂因此更加的尽心尽力了。
    每日都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顾笙赵晟和李天青的衣裳吃食，也都变着花样儿的来。
    真的只差让三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
    她那畜生前男人输光了银子，还厚着脸皮找上门来，想逼她拿钱给他时，也被她直接一盆滚水给泼走了。
    她现在可是赵家的人了，畜生卖不了她们娘儿俩，也休想欺负她们了，她凭什么还怕他？
    反正她绝不能再给爷和太太添麻烦！
    顾笙与赵晟对家里的细微变化当然也极满意，没有任何琐事的后顾之忧，他们在医馆也好，学堂也好，都能更加的全神贯注了。
    如此到了腊月中旬。
    家里的厨房已挂满了周大姐做的各种腊味儿，她蒸的米酒也已香气四溢。
    还跟邻居们学会了剪窗花儿，每天剪一点、贴一点，把家里的窗户渐渐都贴满了，年虽还没到，家里过节的气氛却已很浓厚了。
    弄得顾笙赵晟与李天青因家远，不能回去过年，却又着实记挂亲人们，本来都一点儿不期待过年的。
    也愣是让周大姐弄得都对过年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他们的确不能回去，但他们和至亲们的心始终都是在一起的，正是因为不能团聚，才更要都过好了，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彼此放心才是。
    且只是今年不能一起过年而已，什么大不了的，明年他们肯定就能团聚了！
    于是三人都一扫之前无形的低落，情绪都变得好了不少。
    待进了腊月二十，省学开始放假，赵晟与李天青终于有空日日都待在家里，便写了对联，买了门神，把家里再装饰了一番后，家里过年的气氛就更浓了。
    裴诀从京城打发来给顾笙和赵晟送年礼的人，也到了。
    顾笙是傍晚带着小萝回了家后，见院子里摆了好些礼物，问过周大姐，“这些礼物都谁送来的呢，这么多，手笔真不小！”
    得了周大姐的答复，“说是京城的一位裴公子打发人送来的。”
    才知道是裴诀派人送年礼来了，忙兴头头的进了堂屋去。

 第394章 裴诀定亲

    赵晟正与裴诀派来送年礼的人说话，“……自阿诀回京以来，拢共就只收到了他两封信，一直挺担心他的。又不敢贸然写信进京去，怕不小心给他添麻烦。现在知道他好好儿的，我们也就能安心了。”
    见顾笙进来，忙道：“娘子，这是钟妈妈的儿子钟大哥，阿诀特地派他给我们送年礼来的。”
    钟大哥忙起身笑着给顾笙行礼，“听家母说过好多次赵娘子，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人了，您果然跟家母说的一样。”
    顾笙笑着给他还了礼，问道：“阿诀哥和钟妈妈都好吧？一晃就分开几个月了，我们夫妻还真挺记挂他们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了？”
    钟大哥笑道：“大爷和家母都好，大爷现在进西山大营做了百户，还定了亲。我才还与赵相公说呢，等来年大爷升迁了，再成了亲，就算是成家立业了，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顾笙忙道：“阿诀哥定亲了？不知是京里的哪位千金，又是谁给保的媒呢？”
    钟大哥笑道：“是京里寿阳伯府的外甥女儿，礼部郎中曹大人的千金。老太妃不是身体欠安，放心不下府里公子小姐的亲事吗？正好我家大爷是长子，没有先幼后长的道理，王爷便、便给大爷定了曹小姐。”
    顾笙听得女方姓曹，心里霎时提了起来的那口气总算落了回去。
    看来曹云舒终究还是得偿心愿了？
    越到后面，顾笙和曹云舒通的信便越少，毕竟离得实在太远了，等信辗转送到彼此手上，一般都得几个月后了。
    几个月的时间，当时便是再新的新闻，再激荡的心情，几个月后，也已经大不一样了。
    一来二去的，自然什么都淡了。
    但曹云舒对裴诀的关注，对裴诀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感情，却是顾笙至今都记忆犹新的。
    她都不敢想，要是裴诀的定亲对象是别人，将来要娶的是别的女人，曹云舒得多难过，多绝望。
    顾笙因笑道：“那阿诀哥不是很快就要成亲了？我们到时候可得去喝喜酒才是。对了，礼部的曹大人，是不是祖籍我们石竹县的那位曹大人啊？”
    钟大哥点头，“就是那位曹大人。他是寿阳伯府的姑老爷，但曹小姐是前头的曹夫人生的，说是嫡长女，其实……”
    说到后面，已是面露愤恨之色，但到底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就算他对王爷再不满，有些话也终究不是他一个做下人的能说的。
    但也足够顾笙明白了，毕竟曹云舒的家庭情况，她早就知道一些的。
    忙笑道：“那看来这次曹小姐，就是我认识的那位曹小姐了。我跟她算是朋友，对她也算了解，才貌人品都挺不错的。不但我们夫妇，阿诀哥其实也见过曹小姐两次的，就之前在石竹时。所以这门亲事说不定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钟大哥就别、别……反正说不准有惊喜呢？”
    赵晟也插言，“钟大哥，我们夫妇真见过曹小姐，她还在我们家住过一晚。人真的挺不错的，以后肯定会和阿诀好生过日子，成为一对佳偶的。”
    谁让钟大哥的不满其实已经遮掩不住。
    钟大哥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就是太心疼我家大爷，太为我家大爷不平了。他可是嫡长子，明明该娶高门贵女的，结果就为了打压他，让他将来做不成世子，就随便塞门、塞门面子里子都没有的亲事给他，老太妃也不管！”
    赵晟想了想，道：“可能老太妃是没精力管，也管不了吧？到底亲事是父母之命。那，阿诀是个什么态度？他若实在不愿意，大家肯定还是要想办法的。”
    说完见顾笙瞪过来，明白顾笙的意思，但仍继续道：“便一时想不到办法，拖也要拖到想出办法为止。”
    就算这事儿曹小姐也做不得主，到底阿诀才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
    他在这事儿上，肯定帮亲不帮外的。
    钟大哥道：“我家大爷一开始也不愿意。但王爷已经拍了板，曹小姐又、又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递了话到我家大爷跟前儿，说希望能见一面。见面后若我家大爷还是不愿意，她会想办法的。”
    “谁知道见面后，我家大爷就愿意了。说与其被硬塞个不认识的，马屎皮面光的，还不如就曹小姐了，反正怎么着都要娶的。算着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合完八字，该小定了吧？”
    顾笙听得笑道：“阿诀哥既然愿意，肯定是觉得曹小姐有独到之处。钟大哥也别气了，只要不把那一个当阿诀哥的爹，只当陌生人，还有什么好气的？阿诀哥武艺不错，现在既进了军营，将来也肯定能凭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事业来，何必跟那些不相干的人一般见识？”
    钟大哥想到他娘气得直哭时，裴诀也是这样跟他娘说的。
    忙笑道：“要不我家大爷总说赵相公跟他最好呢，果然赵相公赵娘子最明白他的心。”
    赵晟笑道：“因为之前阿诀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对了，钟大哥不是说他还写了信给我们吗？”
    钟大哥闻言，忙自怀里掏了一封厚厚的信出来。
    双手递给赵晟，“我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去，赵相公若是要给我家大爷回信，还请稍微快一些。”
    赵晟接过信，道：“钟大哥这么着急回去呢，好歹歇一天再走。何况好些地方的水面都结冰了吧，你赶路方便吗，若是不嫌弃，就留在我们家，过了年再回吧？正好我们家人好，添了钟大哥，还能添几分热闹。”
    钟大哥笑道：“方便的，回去我们就骑马走陆路了。主要是家里父母老婆孩子都等着的，就算现在回去赶不上过年了，元宵却是没问题的，我走时都答应了孩子，要带他们去看灯会，可不能食言。”
    赵晟点头，“佳节肯定是要一家团圆最好的，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留钟大哥了。我今晚会把回信写好，明天一早给钟大哥送到客栈啊。”
    “哪能劳动赵相公，我明儿一早来取吧，就是不知什么时辰合适，才不会打扰到赵相公赵娘子？”
    “唔……那钟大哥辰正来吧，也省得耽误你……”

 第395章 万一上错船

    送走钟大哥，赵晟忙打开了裴诀的信。
    顾笙见他只看不念，急道：“阿诀哥写了什么，你倒是念出来，让我也听听呀。真是急死人了……对了，刚才还忘记问钟大哥，阿诀哥怎么进的军营了，肯定很辛苦吧？”
    赵晟已一目十行看完了第一页信，递给顾笙，“还是笙笙你自己看吧，自己看快些。”
    顾笙遂忙低头看起来。
    夫妻俩就这样一页一页的，看完了整封信。
    顾笙这才低声道：“原来阿诀哥进军营是大皇子替他想的办法，那应该不会太苦，不会有危险吧？”
    赵晟道：“阿诀武艺不错，苦算什么，危险又算什么？他一个大男人，还是那样的处境，有那样的所谓父母亲人，他不靠自己，还能靠谁？”
    顾笙点头，“也是，一回京就差点儿被逐出家门，若不是宗室出族得先知会宗人府和内务府，没准儿还早被出族了。不靠自己去干出一番事业来，等着被逼死吗？”
    当初裴诀忽然回京，着实把他的狗屁父亲给气着了。
    孽子竟然敢不经他允许，就私自回京，谁给的他胆子，还把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了？
    当场就要打裴诀，还要让他立刻‘滚回石竹去’。
    不然就上书革了他的宗室，让他再别想姓裴，这辈子都再别想踏进京城一步！
    还是裴诀的祖母知道他回家了，派了贴身嬷嬷赶到，才算是让裴诀留了下来，见到了他祖母。
    之后很久，裴诀才又来了第二封信，但信上什么都没说，只说他很好，暂时都要留在京城了，让赵晟与顾笙放心。
    所以顾笙有此一说。
    赵晟冷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一家子肯定会遭报应的！就是大皇子那儿……”
    也不知阿诀是不是已经上了大皇子的船？
    若真能赌赢，当然最好，可若赌输了，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顾笙见他不说话了，忙道：“怎么了？大皇子有什么不对吗？”
    赵晟摇头，“没事儿，就是希望阿诀能一切顺利。这次也亏得是钟大哥亲自来送信，阿诀才敢写这么多，不然我们还得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干着急。”
    顾笙叹道：“是啊，现在通信也太不方便了。不过明年真要开恩科就好，只要你中了举人，咱们很快就要出发进京去，到时候自然就能见到阿诀哥了。”
    “嗯。”赵晟点头，“阿诀就在京里，消息应该比唐大人还灵通些，看来明年开恩科是板上钉钉了，我也能彻底安心了。现在就等旨意吧，应该正旦后就会昭告天下了。”
    顾笙道：“反正有最新的消息后，唐三夫人肯定会立刻打发人来告诉我们的。”
    顿了顿，“对了，我们给阿诀哥带点儿什么进京呢？幸好周大姐做了那么多腊味儿，不过光腊味儿肯定不够，还得准备些其他的才是。他给我们送了那么大堆礼物，千里送鹅毛，都礼轻情意重了，何况他还直接送的是大雁！”
    赵晟皱眉道：“我也这样想的，肯定得给阿诀回礼，还得重重的回才是。可惜钟大哥赶着回去，时间不够呀。”
    顾笙想了想，笑道：“怎么不够了，周大姐她们旁边的屋子不堆着那么多好东西呢。待会儿我们就去选一些，给阿诀哥带回去吧，反正留下我们也吃用不完的。”
    那些东西都是唐三夫人派人陆陆续续送来的，什么火腿干贝银耳燕窝，衣料布匹文房四宝，简直应有尽有。
    顾笙怎么让她别送了都没用。
    反正就一句话：“这些可不是我要送的，都是你爹来信让我送的，我只是受你爹之托，忠他之事。宝如你若不愿意收下，也等下次见到你爹时，当面退给他吧。”
    顾笙还能怎么着，只能由得唐三夫人了。
    毕竟她真的很忙，实在没那个时间与唐三夫人一再上演你送我拒，你再送我再拒的戏码。
    平时她也几乎没动用过那些东西，想着等将来再见了容子毓再说。
    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赵晟意外道：“可那些东西……笙笙你不是……”
    顾笙失笑，“那些东西真一直放着，只怕等不到容老爷回来，就要坏了，不是白白浪费了？还是让它们派上应该的用场吧，反正等容老爷回来，我再回他差不多价值的东西就是了。不是你说的，适当的礼尚往来还是很有必要的吗？”
    赵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就乖了。那我们先去看看阿诀都送了些什么来，计划一下给他回什么，别送重了吧。信等吃完了饭，我再慢慢写吧。”
    顾笙应了，“行吧，先看看去……什么毛病，总爱弄人头发！”
    夫妻俩遂一起去了院子里，看起裴诀送的年礼来，随即再一样样搬回了屋里去。
    等到晚上睡觉时，赵晟才低声说了他的担忧，“我就怕阿诀一气之下，上了大皇子的船。说句不好听的，有当初的救命之恩，将来大皇子若能上位，阿诀日子已经不会难过了。又何必非要亲自去蹚浑水冒险呢，万一最后……”
    顾笙这才想到这一茬，咝声道：“是哈，有些船可不是那么好上的。那你信上怎么不把你的担忧写上呢？”
    赵晟道：“这些话哪敢写，就算钟大哥是信得过的人，也要以防万一。何况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乱说话，到底那是阿诀的堂兄，一个不好，可就是以疏间亲。还是等下次见到了阿诀，再当面儿说吧。”
    顿了顿，“笙笙，你真不给容老爷写信了吗？”
    顾笙嘟囔，“你不已经写了？我还写什么，反正你该写的都写了，我再写也是一样的内容。再说，咳，唐三夫人不是说，年后容老爷应该就会再来吧？有什么话到时候见面再说，也是一样。”
    赵晟知道她的心结，也就不再多劝，笑道：“行吧，那我明儿就把信托钟大哥一并带进京去，给容老爷，他收到了肯定会很惊喜的，怎么才送了信不久，又有信到了？”
    唐三夫人每次送信送东西进京，都会先打发人来问过顾笙和赵晟。
    所以容子毓只要一知道唐三夫人派人进了京，便知道有顾笙和赵晟的消息了，高兴归高兴，但总少了一分惊喜。
    不像这次，可妥妥是惊喜。
    顾笙想了想容子毓收到信时的惊喜，在黑暗中到底小小的翘起了嘴角。

 第396章 不能本末倒置

    次日一早，顾笙与赵晟便送走了钟大哥。
    一同送走的，还有赵晟连夜给裴诀写的信和顾笙连夜给他准备的一堆回礼。
    至于裴诀与曹云舒成亲的礼物，反正现在两人婚期都还没定，等定了之后，他们再计划也不迟，最好到时候能连人带礼一起去贺喜。
    那可是裴诀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他们做兄弟嫂子的，怎么能不去现场见证祝福？
    赵晟还尤其希望，裴诀的婚期能定到明年的秋闱，甚至是来年春闱后。
    那时候他便应该已经是举人，甚至是进士了。
    好歹也能给裴诀添点儿光彩，让他那些所谓的亲人们都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有朋友有兄弟，绝不是可以由得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软柿子！
    只是赵晟希望归希望，给裴诀的信上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裴诀自己都做不得主，不知道受了多少屈辱了，他又怎么能再为难他？
    反正他和笙笙只要尊重他的决定，必要时候，做他的后盾就够了。
    就像他和曹云舒的亲事，只要是他自己愿意的，赵晟就尊重支持他。
    钟大哥走后，顾笙也带着小萝出了门。
    赵晟照例把她送出大门外。
    见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道：“笙笙，医馆要是没什么事，下午就早些回来吧。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顾笙笑着应了，“知道了，近来病人少得多了，下午应该能早回来。不过也要防着突发情况，反正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就是了。”
    说完见赵晟欲言又止，压低声音，“怎么了，舍不得我呀？”
    赵晟点点头，“是挺舍不得的。之前我每天也是早出晚归，倒还不觉得，现在我成天都在家里，笙笙你却不在，就觉得家里好空荡，时间好难打发。”
    顾笙晲他，“你确定？不是前天还跟我说，你和妹夫从早学到晚，时间一晃就过了，跟在学堂里时，没什么区别吗？这才一天呢，就改了口，你还真是有够善变的。”
    赵晟咳了一下，“我这不是想跟你撒撒娇吗？真是不解风情……”
    “你说什么？”顾笙挑眉。
    赵晟忙赔笑，“没说什么，就是让你路上小心点儿。”
    顾笙点头，“这还差不多，那我走了啊。”
    说着四下看了一圈，见小萝离得远又背对着他们，周围也都没人，便踮起脚尖，飞快亲了赵晟一下，才故作正经的大步走了，“小萝，我们走吧……”
    余下赵晟抚着才被她亲过的唇，待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才笑着折了回去。
    顾笙与小萝一路到得九芝堂，就见里里外外都比前两天又冷清了些。
    毕竟马上就过年了，哪有大过年的，还上医馆、住医馆的？
    都是怎么着都得撑到过完年，最好出了元宵后再说，不然不是得一整年都不吉利？
    是以医馆打进了腊月二十，就难得清净了下来，家离得远些的大夫与学徒帮工们也领了年礼赏钱分红，提前回去了，得过了正月初十，再回医馆来继续忙碌。
    顾笙家离得近，剖腹产如今仍只她一个人能做，其他人还没上过台。
    自然要坚守到最后一刻，且还说好，哪怕过年期间，她也能随叫随到了。
    弄得金掌柜很是感动，除了破格给顾笙算了分红，年礼也是头一份儿。
    还说正月里要带了她给九芝堂的大东家拜年去，“我们大东家虽然没做官，族里却好些做了官的，还有好些举人秀才，与京里好些达官贵人也都交好。大东家对顾大夫很是欣赏，见了后一定会赞赏有加的，到时候顾大夫再带了赵相公去拜见，将来总能多一条路，顾大夫觉得怎么样？”
    可惜让顾笙给笑着婉拒了，“我非常明白您的好意，也非常感激。但我相公现在才只半灌水，我们都觉着，他还是该先以学业为重，把剩下那半灌水，也给装满了，再去经营旁的也不迟。”
    “毕竟无论到了哪里，都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才更能站稳脚跟，也更容易受人尊重。所以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领受您的好意了，还请您千万不要觉得我们不识好歹。”
    人情往来，人脉交际当然重要。
    但赵晟明年十月里就要秋闱了，时间紧急，可浪费不起在交际应酬上。
    若因交际应酬反而误了他秋闱，不是本末倒置，为捡芝麻丢了西瓜了？
    到时候她敢说之前嘴上说得再好、表现得再欣赏赵晟的，也要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何况真要交际应酬，为以后铺路，唐大人那条路不是更好走，更便捷呢？
    金掌柜听顾笙说得诚恳，忙笑道：“我怎么会觉得顾大夫和赵相公不识好歹？倒是我想岔了，顾大夫连唐大人跟前儿都说得上话，赵相公又才华过人，将来自然有的是好前程。现在把基础打好些，等将来直接一飞冲天，也是对的。”
    顾笙笑道：“不是因为唐大人的缘故。就是我相公现在还不够优秀，得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后，才好意思站到其他更优秀的人面前去。”
    又再三谢过了金掌柜的好意，才结束了这个话题。
    到得下午，见医馆内外都实在没什么事儿，也没有新的病人送来。
    顾笙便带着小萝，提前回了家去。
    周大姐正做蒸肉，满院子都是肉香，给顾笙和小萝开了门就笑道：“今儿爷和李相公都说想吃蒸肉了，我便学着做了做。没想到爷和李相公都说还不错，太太要不要也趁热尝尝？”
    顾笙吸了一口气，“等我回房换了衣裳就去尝。晚上吃什么？有点儿冷，要不就吃锅子吧。”
    周大姐笑着应了，“正好我按太太说的法子发的豆芽好了，吃完了肉好解腻。”
    正说着，赵晟从李天青屋里出来了，“笙笙，你回来了。”
    夫妻俩便一起回了自家屋里去。
    顾笙这才拿出了袖里的银票，笑道：“前几天某人不还显摆，自己年终考评考得好，得了一堆礼品和十两奖励吗？我今天也发分红了，不多，加上这个月的月钱，也就八十几两而已。怎么样，我一点不比赵相公差吧？”

 第397章 第二个年

    赵晟就喜欢看顾笙一脸的得意显摆样儿。
    这可是只在他面前才会有的，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到。
    他故作夸张的笑道：“八十几两，这么多呢？这岂止不比我差，简直胜过我十倍好吗？我娘子怎么就这么厉害！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最吃香。这下好了，知道我娘子这么能挣，我吃软饭都能更放心了！”
    顾笙好笑，“赵相公脸皮好像更厚了呢？不过肉眼看不出来长厚了多少，得上手扯扯才知道。”
    一边说，一边手已爬上赵晟的脸，在往两边扯了，“嗯，果然厚了那么一丢丢。不过我还是喜欢，谁让我相公就是脸皮厚了，也这么好看呢？”
    说得赵晟是心花怒放。
    跟她笑闹了好一会儿，顾笙才收好银票，与赵晟说起金掌柜的好意来，“……若三年后你才秋闱，当然可以去见一见。可现在就大半年的时间而已，我觉得实在浪费不起，就给婉拒了。你会不会觉得可惜，要是可惜，我明天再去与金掌柜说就是了。”
    赵晟忙道：“我总不能靠着小三元的名头吃一辈子吧？明年我必须中举，后年也必须中进士，是真浪费不起时间。所以笙笙你是对的，不用再与金掌柜说了。”
    顿了顿，又道：“光凭我区区一个秀才，站到人家面前去，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自己先就挺不直腰杆了，真的没有必要本末倒置。”
    顾笙笑着点头，“你也这样想就好。我也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本末倒置，那这事儿就翻篇吧。对了，给唐三夫人的礼品都送过去了吧？给左邻右舍们的呢？”
    赵晟笑道：“都送了。唐三夫人年底了忙，我便把礼品和礼单交给他们家门房的；给左邻右舍的我午饭后和李兄都一起送出去了，大家都说我们太客气了，说等正月里，要大家凑了份子，请我们吃年酒呢。”
    顾笙感叹，“咱们运气也算好，邻居们家家为人都不错。就是辛苦你了哈，说是在家正好安心学习，结果还要操心这些琐事。”
    “这算什么操心，就捎手的事儿，看书累了的空隙就给做了，还正好劳逸结合呢。当然，若笙笙你非要奖励我，我也乐意接受。”
    “我可没说要奖励你，想得挺美……”
    第二天金掌柜分给顾笙的年礼也都送到了。
    顾笙再带着小萝去九芝堂待了两天，到得腊月二十八，便回了家开始放假，只待初四上头轮到顾笙值班，再去医馆一趟即可。
    赵晟与李天青也没再看书做文章。
    再是时间紧急，也不必争分夺秒到连过年都不能彻底放松几天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于是全家都开始了睡醒了吃、吃饱了玩儿、玩儿饿了继续吃……如此一直循环到晚上睡下的幸福日子。
    年夜饭作为全年最重要的一顿，当然全家人更得美美吃一顿了。
    亏得周大姐手艺好，又有小萝帮忙，没怎么费力，就弄出了一大桌子菜来。
    母女两个心情更是好，她们都多少年没这样安稳富足的过过年了？
    往年真的是连大年三十儿都泡在眼泪与痛苦里的，好吃的、新衣裳也几乎很少有过。
    哪像现在，吃不完的好东西，新衣裳也早早做好了，关键心里无比的安定踏实……母女俩简直就是怀着感恩与虔诚的心，准备的这个年。
    以致年夜饭摆齐了，顾笙硬让周大姐与小萝都坐下，李天青也让四喜坐下了后，瞧着竟也是一副阖家团圆，欢欢喜喜过年的景象了。
    把顾笙赵晟对柳芸香和赵秀的思念，李天青对李太太母女、本家亲人们和赵秀的思念，也冲淡了好些。
    大家吃着、喝着、说着、笑着。
    等吃得差不多了，又到院子里放了一轮烟花，才折回到厅里，把凉了的汤菜再加热，吃起第二轮来。
    之后赵晟和李天青还划了一回拳，带着大家投了一回骰子，还是带彩那种，毕竟要照顾周大姐母女和四喜，就得玩儿这些雅俗共赏的。
    待热闹到交了子时，还都吃了汤圆，实在撑不住了，才各自回房睡下了。
    大年初一，顾笙是在一阵阵时远时近的“噼里啪啦”声中醒来的。
    一醒来就对上赵晟满是笑意的脸，“笙笙，你醒了，新年大吉。”
    顾笙懒洋洋的，“你什么时候醒的，你不会……一直就这样看着我睡吧？”
    赵晟故意逗她，“没有一直，是在被你说梦话吵醒后，才看着你睡，想着你什么时候会醒来的。没想到笙笙你睡觉不但说梦话，还打呼噜，磨牙，流口水呢。”
    顾笙下意识抬手要去摸嘴角，抬到一半，反应过来，“呸，你才打呼噜磨牙流口水呢！我也不说梦话，我敢说再找不到比我睡相更好的人了，你休想污蔑我！”
    赵晟失笑，“你都睡着了，你怎么知道你没有这些毛病？当然我这个枕边人最清楚啊……咝，别掐了别掐了，我再不逗你了就是。”
    说完收了调笑，柔声道：“笙笙，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了。以后的每一年，我们也跟彼此的生辰一样，都要一起过；每一个大年初一你醒来，都能看到我在对你笑，然后对你说‘新年大吉’，你说好不好？”
    顾笙心里一下子软软的。
    片刻才重重点头，“好，当然好！等来年过年，争取还要加上娘和阿秀，一家人都一醒来便能看到彼此，至少过年期间，日日都能腻歪在一起，就更好了！”
    赵晟“嗯”了一声，“我们先争取明年……不，现在该叫今年了。我们争取今年的年，一家人都能一起过吧，相信娘和阿秀也肯定是这样许愿的。哎，昨晚家里就她们两个人，我们好歹还有六个，再怎么着，家里都热闹不起来吧？”
    顾笙见他情绪低落了下来，忙向他伸手，“大过年的，我的压岁钱呢？咳，都压着我睡一年了，不该给压睡钱呢？”
    赵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那个‘睡’，到底是哪个睡。
    直接笑着把她扑倒了，“我几时压着笙笙你睡了，连被子都一直各盖的各的好吗……行吧，现在的确压着的。那肯定得压个够，压睡钱才给得心甘情愿，不是不是亏了……”

 第398章 拜年了

    夫妻俩一直腻歪到李天青故意在外面怪笑着叫了，“我说舅兄，你还要睡到啥时候？不是说好了，要去给学政大人和夫子们拜年吗？再不起来，可就迟了！”
    才不好意思的分开，下床穿衣梳洗，赵晟先出了屋子。
    随即便能听见他的说话声了，“学政大人那儿我们去投个帖子也就是了，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夫子们那儿的话，一个夫子一刻钟，应该两个时辰足够了……”
    顾笙这才在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后，也下了床。
    等她梳洗收拾好，出了房间，周大姐与小萝，还有四喜一见她，便也笑着给她拜年，“给太太/赵娘子拜年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顾笙笑起来，“都有，都有。”
    给大家都发了红包，毕竟大过年的，就图个喜庆热闹。
    大家欢欢喜喜的吃了早饭，赵晟与李天青便穿戴一新，再披上斗篷，出门拜年去了。
    学政大人那儿他们当然是没资格去当座上宾的，便只在门房投个帖子，表示他们来拜过年了。
    倒是几位教他们的夫子那儿，得重点拜访。
    好在年礼是年前就早送去了的，今日只人到就好，倒也费不了什么事儿。
    赵晟还要去一趟唐府，给唐大人投个帖子拜年，当然也得考虑万一唐大人兴致高，要见他，那时间就不好说了。
    顾笙便在家里闲着没事儿了。
    想了想，决定去医馆瞧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但又一想，难得放假，她干嘛还是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她不是时常还跟赵晟说，偶尔也要适当的放慢一下节奏，感受一下生活呢？
    不过顾笙也没纠结太久。
    因为医馆来了人寻她，“顾大夫，有个产妇难产，杨大夫说必须手术。可他没把握，病人家属也不同意杨大夫给产妇开刀，非要您，杨大夫请您尽快去一趟。”
    顾笙不由摊手。
    得，这下不用纠结了，她是想去医馆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了。
    遂换了衣裳，带上小萝，急匆匆赶去了医馆。
    且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终于回了家。
    赵晟早回来了，一见顾笙回来就问道：“产妇母子都没事儿吧？……没事就好。就是笙笙你可真是个闲不住的命，大年初一都忙成这样。”
    顾笙一边洗手，一边笑道：“那我能怎么办，人命关天呢。其实有事做挺好的，多充实，不然今天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呢。”
    待洗完了手，又喝了赵晟递上的热茶，才问他，“你和妹夫呢，一切都顺利吧？”
    赵晟点头，“都挺顺利的。就是唐大人说初六到初八他们家摆年酒，让我们若是得空，就去热闹一下，若是不得空，也就算了。”
    顾笙嘬牙，“那这是希望我们去，还是不希望我们去呢？就怕唐大人只是礼节性的随口一说。”
    赵晟失笑，“笙笙你想得还挺多。唐大人是知道你如今忙得很，当着我的面儿还一再的夸你，说自你开了剖腹产手术以来，听说都挽救了二十几对母子的性命了，等再过几年，肯定更是功德无量。”
    顾笙笑道：“唐大人不嫌我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就好。毕竟从打手术工具到改良麻沸散，还有好些零零碎碎的麻烦，最重要的还是给产妇们减免的那些费用，可都离不开唐大人的支持。”
    打手术工具和改良麻沸散其实都是前期投入，后期投入就相对少多了，九芝堂自己其实就能支撑了。
    可给产妇减免费用，九芝堂就没法了。
    医馆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也那么多人要吃饭，总不能赔本儿赚吆喝吧？
    便是金掌柜肯，九芝堂的大东家肯，顾笙还没那个脸呢！
    但若费用太贵，好些家属便舍不得了，到头来遭罪甚至丧命的还是产妇和产妇腹中的孩子。
    顾笙岂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幸好唐大人听了顾笙的建议后，特地拨了银子给九芝堂，让产妇家里只用承担手术及后续治疗一半的费用。
    不然整桩事情也不可能开展得这般顺利。
    赵晟已笑道：“这些话笙笙你对着唐大人说去，对着我说可没用。”
    顾笙咝声，“这么说来，我们还非得去唐府吃年酒了？但唐大人肯定没空见我的，我也只好把我的感激，都说给唐夫人听了，再请唐夫人代为转告了。”
    赵晟笑，“你也可以把你想对唐大人说的话，都告诉你亲亲相公，我肯定会一字不漏，原样转达给唐大人的。”
    “亲亲相公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别挠别挠，看见了，看见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
    初二，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赵晟与李天青都不用再出门了，顾笙更是没的娘家回，三人便叫了四喜一起打马吊，可惜周大姐与小萝都不会，不然大家轮流坐庄，还能更有趣些。
    大家嘻嘻哈哈的热闹到交午时，唐三夫人忽然来了。
    让顾笙一迎进屋里，就嗔道：“怎么着，姑姑的家就不是娘家呢？我一直等着宝如你和赵相公去拜年，谁知道坐等等不到，右等等不到，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顾笙惊喜肯定还是有几分的，更多却是不好意思，“那个，我们是想着大年下的，您肯定忙得很，我们不便去打扰，到底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何况唐大人都口头邀请了我们初六到初八去吃年酒，想着到时候肯定能见到夫人的，就……”
    赵晟忙也笑道：“没想到还累得夫人特地跑一趟，我们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夫人过年好，我和笙笙给您拜年了。”
    唐三夫人也明白顾笙的心结，明白他们的名不正言不顺。
    再想到他们家里大过年也冷冷清清的，就更是心软了，笑道：“既然都给我拜年了，红包肯定少不了。”
    说着自贴身妈妈手里接过两个红包，“拿去吧，一人一个，希望你们新的一年，都平安顺遂……不是大红包，就一人十二两，意思一下而已，宝如你就安心收着吧。这孩子，还当姑姑当外人呢？”
    顾笙这才讪笑着，把红包给收了。

 第399章 学到了

    唐三夫人也就是来看看顾笙和赵晟。
    看他们背井离乡的，亲长也不在身边，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毕竟顾笙对容子毓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她又心疼自家堂兄，正好也离得近，当然能照应一点，就照应一点，能替自家堂兄焐热一点女儿的心，就焐热一点了。
    见他们家因为人少，冷清的确冷清，但也张灯结彩，布置得满有过年的样子。
    再随顾笙去厨房看了看，见挂得满满当当的腊味儿，案板上也是新鲜菜蔬一应俱全；库房也如顾笙所说，什么都有，并不是虚言。
    唐三夫人也就安了心。
    笑着与顾笙道：“倒不想宝如你年纪轻轻，倒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顾笙有些不好意思，“您过奖了，都不是我张罗的，全是周大姐的功劳。我最多也就出了点儿银钱，再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唐三夫人笑道：“难不成还让你当主母的凡事都亲自动手？当然你只出银子，再出嘴就够了。是吧赵相公？”
    赵晟正好进来。
    听得唐三夫人问他，且不管问的是什么，先就笑答道：“当然是的，夫人说的都对，笙笙说的也都对。”
    引得唐三夫人“噗嗤”笑出了声来，打趣顾笙道：“赵相公这么自觉，看来都是宝如你平日教导有方。”
    顾笙其实并不大习惯与不太熟的人开玩笑。
    遂笑着岔开了话题，“马上就吃午饭了，您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吃了午饭再回去吧？当然，前提是不耽误您的正事。”
    见唐三夫人的贴身妈妈目露难色，又补充，“我家周大姐虽不能与贵府的大厨们相比，但手艺真挺不错的，也很讲卫生，什么都弄得干干净净。”
    赵晟也笑道：“是啊夫人，您尝过就知道了。反正看您自己吧，方便您就留下，不方便就下次有机会了又再说。”
    唐三夫人见夫妻俩都是诚心留她，笑道：“主人家都这样挽留了，我这个客人当然是恭敬不如聪明了。”
    顾笙便叫了周大姐和小萝来见过她，“这是我一位长辈，你们母女见过一下吧。我要留夫人吃午饭，周大姐，你可要拿出看家本领来才是。”
    周大姐曾在大户人家当过差，也算有几分眼力价儿。
    见唐三夫人穿戴得是简单，却一身的贵气，比之前她曾当过差的大户人家的太太们都强。
    再想到以往每次唐三夫人打发人来送东西时，都是大手笔。
    心知自家太太这位长辈，怕是身份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得多。
    忙带着小萝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赔笑道：“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唐三夫人也仔细看过她们母女一回了，见她们都一副干净利索的样子，便看了一眼旁边的贴身妈妈。
    贴身妈妈立刻开口道：“你们都要好生服侍太太和相公，只要服侍得好，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若不然，太太和相公好性儿肯饶了你们，我家夫人也必不肯饶的！”
    然后自袖子里掏了红包出来打赏周大姐和小萝。
    母女俩都让贴身妈妈的严厉吓得心里直打鼓。
    没想到一转头却有红包拿，惊喜归惊喜，敬畏却也同时种下了，都迭声说‘不敢’，很是表达了一回忠心。
    看得顾笙暗暗吸气，这便是所谓的恩威并施吗？
    真是学到了。
    于是午饭唐三夫人便是留下，与顾笙赵晟和李天青一起吃的。
    反正李天青也算是熟人了，唐三夫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还给李天青也发了个过年红包。
    弄得李天青很是惊讶，不好意思笑道：“我都是二十岁的人了，哪还好意思领什么红包？就多谢夫人的好意了。”
    唐三夫人却笑道：“在我面前，二十岁可不是小辈吗？既是小辈，又给我拜了年的，当然得有过年红包了。除非李相公把刚才给我拜年的话收回去。”
    李天青当然不可能把拜年的话收回去，只得笑着谢了唐三夫人的好意，收下了红包。
    午宴周大姐果然使出了浑身解数，道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做的过程也干净，摆盘也摆得好看，便是一直在一旁“帮忙”的唐三夫人的贴身妈妈，也挑不出不是来。
    然吃得唐三夫人很是满意，吃完又让贴身妈妈打赏了周大姐。
    才与顾笙赵晟约好初八在唐府见后，——唐府的年酒第一日宴请城内的官宦人家们，第二日宴请亲朋和通家之好们，第三日才是本家和其他人。
    唐三夫人知道顾笙赵晟不爱与生人打交代，也希望赵晟到时候能有机会在唐大人面前露脸，便在征求过夫妻俩的意见后，定了初八让他们去。
    这才由贴身妈妈扶着上了车，先回去了。
    顾笙也没闲着，随即便去了一趟医馆，看她昨儿才动了手术的产妇和婴儿。
    回来后与赵晟李天青笑道：“你们知道昨儿我接生的那孩子小名儿叫什么吗？他爹说他是初一生的，就起他起了小名儿叫初一。那他要是三月八号生的，他爹不是要叫他‘三八’了？问题他是个男孩儿呀！”
    可惜赵晟与李天青都get不到她的笑点。
    顾笙只得一边暗暗感叹着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一边叫四喜摆了桌子，再叫上赵晟和李天青，继续投入到了马吊事业当中。
    初三，邻居们果真凑了份子宴请顾笙赵晟和李天青。
    大家在院子最宽敞的叶大哥家席开五桌，好生热闹了一日。
    初四，顾笙赵晟与李天青商量后，就借叶大哥家的院子，他们出钱出人置办酒席，回请大家，又热闹了一日。
    到得初五，九芝堂病人开始多了起来。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谁又能控制自己生病的时间？
    尤其大过年的，还都敞开了肚子吃，毛病可不更得找上人了，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顾笙“只得”提前结束休假，高兴的回了医馆去坐诊，毕竟成日闲着时间也真挺难熬的，她就不是个闲得住的命！
    正好也让家里恢复清净，好让赵晟和李天青好继续念书了。
    顾笙这一复工，便一连早出晚归了三天，看了上百的病人，还做了两台剖腹产手术，真正是累并快乐着。
    直到初八，她才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随赵晟去了唐府吃年酒。

 第400章 公然撑腰

    顾笙与赵晟刚在唐府大门外下了车，唐三夫人的贴身妈妈便满脸堆笑，带人迎了上来，“赵相公赵娘子可算到了，我们夫人一早起来就催我来守着了。”
    顾笙笑着给与她打了招呼，“让你家夫人久等了。实在路上太拥挤，离贵府越近就越拥挤，才耽搁到了这会儿。”
    这不是借口，的确是来唐府的人太多了，弄得老远就开始车水马龙。
    顾笙与赵晟方才还因此感叹了一回，不是说今天来唐府吃年酒的人就少了吗，瞧这架势，哪像少的样子？
    贴身妈妈已笑道：“夫人没久等，只要赵娘子肯来，夫人等多久都高兴。我就是想着，人多车多，赵娘子赵相公不知道得排多久，才能进去，才会等在这里的，总算等到了。赵娘子赵相公且先随我进去吧。”
    把夫妻俩一路引着，经唐府的角门先进去了。
    看得周围正排队等待入场的人都纳罕起来，刚才那两人是谁呢，瞧着穿戴都算不得上好，马车好像也是雇的，那应该不是什么非富即贵的角色才是。
    怎么就能直接进去，他们反倒得慢慢排队？
    不过那两人长相气度倒都极不凡，说不定，真是什么人物，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而已？
    顾笙与赵晟自不知道旁人怎么想的。
    夫妻俩随唐三夫人的贴身妈妈进了唐府后，今天这样的日子，当然男客女客都是分开的，规矩避讳也比以往更严格。
    贴身妈妈便安排了人，带赵晟去外院，“赵相公只管去，我家五爷在呢，会照顾您的。没准儿您还能见到我家大老爷。”
    赵晟谢了她，“有劳妈妈了。”
    又叮嘱了顾笙一回，“替我向老夫人、夫人们问好。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我就在外面，很方便的。”
    才随唐三夫人贴身妈妈安排的人，先去了外院。
    余下顾笙看着他走远，也笑着随贴身妈妈，进了内院，去了今日宴客的地方。
    之前顾笙来唐府时，都没仔细看过逛过，今天才知道，唐府是真大，也是真富丽，不愧是一方封疆大吏的府邸。
    但她也仅仅只是在心里感叹一句而已，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等之后见了唐老夫人唐夫人和满堂的宾客，也是不卑不亢，不慌不乱，进退有度。
    不但引得唐夫人暗暗点头。
    果真是大家出身，那份骨子里的气度就是不一样。
    也引得其他宾客都笑着问起顾笙是谁来，“这位少夫人好生漂亮不凡，也不知是哪家的少夫人？之前好像都没见过。”
    唐三夫人便给大家介绍起来，“这是去年院试小三元赵相公的娘子赵娘子，不但长得漂亮，还一身的好医术，如今城里最出名的女大夫顾大夫就是她，想来大家都已耳闻过了。正好赵娘子与我娘家论起来，还是亲戚，往后还望大家能多多关照。”
    众宾客这下都明白顾笙是谁了。
    说实话对赵晟区区一个小三元，还真不怎么看得上眼。
    就算赵晟已经是举人进士了，以他那样的寒门出身，也得十几年、几十年后，才能真正发达起来，更得几代以后，才能慢慢沉淀起底蕴来。
    与她们娘家也好，夫家也好，都已经是积累了几代的家族怎么比？
    对顾笙的大夫身份更是看不上眼。
    大夫都快是下九流的行当了，再是出名说到底不也是伺候人的？
    但见唐三夫人这般看重顾笙，一直都拉着手是真的亲热。
    唐老夫人与唐夫人也在一旁含笑看着，看顾笙也一副看自家晚辈的架势。
    众宾客不由都嘀咕，这么看来，竟不是八竿子都只差打不着的远亲，而真是近亲了？
    况大夫虽快下九流了，的确人人都离不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上……
    遂都纷纷笑着与顾笙打招呼寒暄，“原来这便是赵相公的娘子呢？当初我见过赵相公一面的，实在才貌双全。没想到赵娘子也是一样的才貌双全，令夫妻还真是天造地设呢。”
    “早听说赵娘子医术过人了，不过看起来倒是不像，可见人不可貌相。”
    “明日我家摆年酒，唐夫人和唐三夫人若是赏脸肯去我家，也把赵娘子一起带上吧？我家老太太近来身体有些不适，正好请赵娘子给瞧瞧。”
    顾笙只觉得眼前的场面无聊至极，都快打哈欠了。
    还得强忍着应酬，“多谢众位夫人太太夸奖。我在九芝堂每天都很忙碌，病人也很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出诊的，都是请病人家属把病人送到我们医馆去。这位夫人家的老太太若实在不适，还请尽快送去我们医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官宦大户人家派人去九芝堂，请过顾笙上门应诊。
    但顾笙考虑后，都给拒了。
    去大户人家应诊于她个人来说，当然又轻松赚得又多，除了必要的交际寒暄有些烦人外。
    可于其他真正着急的病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幸得金掌柜很尊重她，替她挡了不少，她保了唐少夫人母子平安，因此也勉强能到唐府走动，也是好些人都知道的。
    倒也至今没发生过谁仗势勉强她的事。
    唐三夫人见开口的好像是个四品官的夫人，暗自冷笑好大的脸。
    正要说话，唐夫人已先道：“连我家大人都知道赵娘子在九芝堂忙得很，才短短两个月，便已保了几十对母子平安，可谓功德无量。盛老太太若实在不适，就送去九芝堂给赵娘子诊治吧。”
    那位夫人立时讪讪的，“是是是，回头我们就送了我家老太太去九芝堂……”
    其他跃跃欲试，想要趁机也挤兑顾笙几句的人见状，忙也都打消了念头。
    原来在场的宾客里，还真不乏派人请过顾笙上门应诊的，毕竟女大夫更方便些，家里女眷们也都想看看，敢把产妇肚子剖开取出孩子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儿。
    但现在谁还敢挤兑顾笙，谁往后又敢再请她上门？
    没见唐夫人都公然给她撑腰，还抬出了唐大人来呢！
    之后再待顾笙，便是真客气，不再是浮于表面的皮笑肉不笑了。
    以致郭宓随着郭家她一位堂嫂进得唐府宴客的大厅，看见的便是顾笙简直如众星捧月般的景象。

 第401章 都知道你脑子有病

    郭宓的牙根霎时直痒痒起来。
    居然会在这里遇上贱货，早知道她今天就不来了！
    可想到自己被禁了那么久的足，连最疼她的姨娘都忍不住打了她，她爹也是好久都不肯给她姨娘好脸。
    还是最近因为她定了亲，在家一直安安分分的，她姨娘心疼她，特地求了她爹，她今日才能出门来唐府放放风。
    郭宓到底还是把怒气都忍了下去。
    她何必跟贱货一般见识，她都要嫁到京城去，说不定很快就是世子夫人、侯夫人了。
    跟区区一个贱货、一个秀才生气都是抬举他们！
    旁边她的堂嫂见她先是横眉怒目，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祖宗不会又是要生什么事儿吧？
    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是什么场合！
    偏人是她带出来的，回头责任也肯定都是她的，——都怪她婆婆，非要想着两面逢源，既想讨好郭夫人母子们，又想讨好郭将军，今日便推了她带郭宓来唐府。
    跟让她一块儿烫手的山芋有什么两样？
    幸好见郭宓很快又收了怒色，至少表面看起来，还是像个大家闺秀了。
    她堂嫂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笑道：“妹妹，我们去那边坐吧，我看那边人少，清静些。等主人家忙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打招呼也不迟。”
    郭宓冷哼了一声，“嗯。”
    顾笙也很快看到郭宓了。
    倒不是她对郭宓特别关注，而是她知觉本就敏锐，郭宓又那样死盯着她看，她岂能感觉不到？
    不由一扯唇，本来整场宴席就够无聊够烦人了，谁知道还遇上了某个有大病的辣眼睛东西，她真不该来浪费时间的！
    唐三夫人也察觉到了郭宓频频看顾笙，目光还挺不善。
    低道：“宝如，你跟她有什么过节吗？别理她，全城都嘲笑不待见的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得。要不是大年下的，又来者是客，她根本别想进我们家的大门！”
    顾笙低声应了，“我知道，不会理她的。”
    很快宾客便都到齐，开席时间也到了。
    唐夫人与唐三夫人便带着唐少夫人，分头招呼起大家坐席来。
    唐夫人有心抬举顾笙，因为唐大人早有交代，便直接让顾笙坐到了主桌上，挨着唐老夫人。
    反观郭宓，却是主人家也不待见，——当初郭家上门说顾笙能救唐少夫人的人情，唐府上下自然都是算到郭将军和郭夫人母子头上的，与郭家的小妾庶女又有什么关系？
    客人们也是避之不及。
    弄得最后郭宓和她堂嫂只能跟几个小官家的女眷同席，虽然后者们都满脸的谄媚讨好，也算一定程度的众星捧月了。
    依然把郭宓又气了个够呛。
    她这个众星捧月与顾笙那真正的众星捧月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等后边儿瞧得顾笙似是去了净房，郭宓便再也忍不住，一路跟了上去。
    她今天一定要给贱货一点颜色瞧瞧，看她还怎么得意洋洋！
    当然瞒不过顾笙，直接在一个拐弯处，冷冷把郭宓堵了个正着，“想干嘛？今天我是来唐府做客的，不想生事。所以你若敢搞事，别怪我不客气！”
    郭宓咬牙冷笑，“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儿？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真以为你傍上了唐府，我就会怕你了？我告诉你，以前我就不怕你，如今更不会怕了！很快我就是京城侯府的世子夫人了，将来还会是侯夫人。你这个贱货和赵晟那个有眼无珠的就等着瞧吧，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笙笑起来，“原来是特地显摆来了？那你这样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可不行，弄得跟你多不高兴，多不情愿似的。难不成，你还想着我相公呢？可惜我相公是真的厌恶你，这世上便是只剩下你一个女人了，也不会看你一眼。你还是彻底死了心，当你的世子夫人、侯夫人去吧。”
    郭宓更气了，“谁还想着那个有眼无珠的东西了！当初你们给我的耻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日一定会让你们悔不当初的！”
    顾笙忍不住翻白眼儿，“我们给你的耻辱？不是你非要上赶着自取其辱吗？你这根本就是贼喊捉贼呀！不过算了，你脑子有病，跟常人不同是全城人都知道的，我也懒得再跟你废话。只拭目以待，看你要怎么让我们悔不当初就是。”
    “你！”
    郭宓再也忍不住，冲顾笙扬起了手，“我打烂你这贱货的嘴，看你还怎么牙尖嘴利……”
    却是都不必顾笙出手，她的手已被她堂嫂火急火燎的赶来，给抱住了，“妹妹，你怎么又犯病了？我这就带你去透透气啊，你再坚持一下。”
    又忙冲顾笙赔笑，“赵娘子，我家妹妹身体一直不好，总是间歇性的犯病，您是大夫，肯定更明白病人一旦犯起病来，是没法控制的，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啊。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不待顾笙说话，已强忍怒气，不由分说硬把郭宓给拖走了。
    这个祖宗跟人赵娘子有什么仇什么怨呢，没见唐家自上而下都捧着她？
    关键之前应该连面都没见过，哪来的机会结仇，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今天这样的差事就这一次了，往后她婆婆就是骂死她，她也绝不会再来了！
    顾笙见眨眼间郭宓已让她堂嫂给拖走了，不由意兴阑珊。
    她都还没发威呢！
    正打算去净房，唐三夫人又找了来，“宝如，刚才我好像看见郭家那个玩意儿了，她没找你麻烦吧？”
    顾笙摇头，“没有，就说了几句话，她那个应该是嫂子吧？便赶来把她弄走了。”
    唐三夫人奇道：“她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之前你们真认识啊？”
    顾笙想了想，郭宓非要再上演一次先撩者贱，她可就没义务替她遮掩丑事了。
    遂把当初的事简要与唐三夫人说了说，“……还当这事儿早就结束了，谁知道她竟然还记恨着。刚才还特地来跟我显摆，说她要嫁去京城做什么世子夫人、侯夫人了，以为能气到我吓到我，谁知道我根本不当一回事儿。她就想动手，但还没来得及，已经让她嫂子给弄走了。”
    唐三夫人已经气黄了脸，“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打人家相公的主意不成，还敢怀恨在心，一心想着报复。我回头就把她的丑事宣扬得人尽皆知，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第402章 真是想得美

    比起唐三夫人，顾笙身为当事人倒是不怎么气。
    毕竟跟个脑残生气，不是衬得自己也成脑残了？
    低声与唐三夫人道：“宣扬就算了，总得看郭将军的面子，惹得郭将军恼羞成怒了，也是麻烦。反正就她这性子做派，就算嫁去了京城，也肯定过不好的，您只等着看她怎么自食恶果也就是了。”
    唐三夫人仍不解气，“郭将军还好意思恼羞成怒？不都是他内帷不修，宠庶灭嫡闹出来的吗？都这样了，居然还要宠着纵着，换了我，早把那东西打死算完了！”
    顾笙忙笑道：“您真别气了，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让她讨到便宜去。也正是因为当初她居心不良，我才会有机会给少夫人做手术，才会见到了夫人，之后……咳，也才会有如今把剖腹产手术推广开来的机会。算来我还得感谢她呢。”
    唐三夫人冷哼，“感谢她个鬼啊！我只想立刻打她一顿，才能稍减我心头之恨！”
    但转念一想，宝如说的的确是事实，当初她若不是临时被请来了府里救治大少夫人母子，自己肯定再待一阵子，就要回京去了。
    自然更没机会见到宝如，更没机会与宝如相认，他们父女便真极有可能，这辈子都再见不着了。
    现在想来，当真是差之毫厘，就要谬之千里了。
    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仍一眼就看得出来仍正生气。
    顾笙遂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夫人，您知道那个脑残许给了京城的什么人家吗？郭将军肯定是跟人家有仇，才特地把这样一个女儿嫁到人家家里去，好把人家一家子往死里坑吧？”
    “脑残？”唐三夫人疑惑。
    顾笙指了指自己的头，“就是脑子有残疾的人。那那户人家好歹也是侯府，是有什么把柄落郭将军手里了不成，不然略一打听，也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呀！”
    唐三夫人终于笑起来，“那可不就是个脑子有残疾的玩意儿吗？宝如你这个说法倒是贴切又有趣。”
    笑过之后，才不屑道：“什么侯府，就跟侯府沾了点儿边而已，也好意思叫侯府。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郭家对外称的是襄阳侯府，但襄阳侯府可没有儿子娶她，也没有孙子。现在的襄阳侯原本都不该承爵，是他大哥忽然没了，又没有儿子，爵位才落到了他头上。”
    “谁知道自他承爵至今，都十几年了也是没有儿子。他们家的旁支可不都要打破头的想争这个巧宗儿了？我猜那个脑残许的肯定是襄阳侯府的旁支之一，哼，她就敢肯定，将来爵位一定是她嫁的那家、那一房的了？真是想得美，就凭那家人娶了她这么个搅家精，好事便休想落到那家人头上！”
    顾笙这才明白过来，“合着她离世子夫人还差得远呢？那她得意个什么劲儿……不对，难怪她明明是想冲我显摆的，却反倒一副快要气死的样子了。”
    唐三夫人笑道：“旁人不知道究竟，他们自家人肯定知道，她自己更知道。可这又是她眼下能抓到的最好的亲事了，她便心里再恨再不甘，也只能认了。还得在人前装得一副风光得意的样子，心里的憋屈当然更得翻倍了。”
    顿了顿，“这么一想，好像也的确没有必要跟她计较了，看她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就够了。”
    顾笙听唐三夫人道明了个中缘由，痛快归痛快，却也不打算再多说这个话题了。
    说到底，郭宓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以后是好是歹，与她何干？
    她直接岔开了话题，“夫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您随便打发个人来叫我就是了。”
    唐三夫人忙一抚额，“看我，气得正事都忘了。我大嫂找宝如你，说有正事与你谈，你快随我见她去吧。”
    顾笙忙点头：“那夫人替我引路吧。”
    说不定唐夫人是要转达唐大人的什么话呢，可不能耽误了才是。
    姑侄俩便一路往前头寻唐夫人去了。
    一直到晚宴散了，顾笙与赵晟才在回合后，离了唐府，回了家去。
    赵晟酒喝得不少，毕竟今天这样的场合，几乎所有客人都比他年长地位高，只有他给人敬酒的份儿，可不得喝多？
    这也正是顾笙不想他如今多交际应酬的原因。
    应酬一场身体和精神便得几天才能彻底缓过来，纯粹就是伤身又废时。
    好在回家后周大姐早熬好醒酒汤和小米粥了，赵晟好生洗了洗，又喝了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下肚，也就缓了过来。
    这才问顾笙，“笙笙，今天没遇到什么事儿吧？唐大人说实在没空亲自见你，也没空跟我细说，就把想说的话与唐夫人说了，让唐夫人转达给你。唐夫人都说了吗？”
    顾笙点头，“说了。唐大人的意思，剖腹产手术好是好，等时间长了，会的大夫更多，推广开的地方也更多了，肯定产妇和新生儿的死亡率都将大大降低。长远了看，是真的利国利民。”
    “只是他觉得做了剖腹产的产妇都得三年后才能再生育，时间太长了，问我能不能想法子把这个时间缩短些？那样他才能上报朝廷，看是让太医院牵头，还是另外再成立一个衙门，专门在全国推广剖腹产。只要能让产妇和新生儿的存活率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一半，皇上和朝廷都肯定会同意的，现在到底只是小打小闹。”
    赵晟忙道：“那笙笙你怎么说的，你办得到吗？”
    顾笙摇头，“办不到。女人的子宫很脆弱的，不给够恢复期，还是有极大的可能一尸两命。那跟杀鸡取卵有什么两样？必须得三年！”
    赵晟皱起了眉头，“三年不能再生育，的确太长了点儿……”
    顾笙没好气，“哪里长了？现在的人生育都早，一般都十五六，迟点儿也才十七八，就已生产了，再等三年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长在哪里了？”
    她明白唐大人的顾虑。
    谁让现在生产力水平低下，一切全靠人力，所以都鼓励多生，任期内辖区人口的增长甚至占当地官员们的政绩考评一半以上？
    唐大人坐得比她高那么多，看问题的角度当然与她不一样，肯定都得以宏观和大局出发。
    可再怎么说，也不能不考虑产妇的身体，只把她们当生育工具！

 第403章 以数据说话

    赵晟见顾笙恼了，虽知道她恼的不是自己，还是忙笑道：“笙笙你先别生气，唐大人可能也不是那个意思。他站得高看得远，看法想法肯定都与我们不一样。”
    顾笙仍是没好气，“我知道屁股决定脑袋，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当然也不同。那我只是一个大夫，当然得从大夫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赵晟迟疑道：“那唐夫人后面又怎么说的？笙笙你先别急，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办法的。”
    顾笙吐了一口气，“唐夫人就说，那剖腹产可能就只能小范围的推广，不能上报朝廷了。到时候但凡做了剖腹产的育龄女子都得三年后才能再孕，积少成多，可就不可细算了。”
    “就算产妇和新生儿的死亡率大大降低了，怕也填补不了三年内不能生这个坑。那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又还有什么意义？结果根本就是一样的。”
    赵晟心里默默算了算，沉吟道：“若结果差不离，的确不值当。但存活率大大增加的同时，死亡率却大大降低了，笙笙你有没有从这个角度出发，来与唐夫人说？”
    顾笙点头，“说了。还说我打算在一定范围，比如一个镇乃至一个县，以三年的时间来做详细的记录对比。到时候也不看别的，只看总人数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剖腹产该不该推广，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说着咬牙道：“中间也就少生一胎而已，我就不信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了！”
    赵晟斟酌道：“我们肯定等得，产妇和他们的家属想来其实大半也等得。娶个媳妇儿可不是容易的事，也不是没孩子了，在已经有孩子的前提下，再等三年，又算得了什么？”
    压低声音，“等不得的是唐大人。他今年年底就任满，明年就得回京述职了，能不能更进一步，可就全看今年了，也不怪他着急。”
    顾笙翻了个白眼儿，“那也不能拔苗助长，杀鸡取卵！但就只小范围的推广，肯定是不够的，等明年换个新布政使来，万一不支持我，就更糟了。还是得争取让唐大人上书朝廷，大范围的推广才是……算了，我回头亲自求见唐大人去。”
    “他等不了三年，那我就把一年的数据均分到三年，然后再来对比出结论。我有信心均分后，依然是人口的增长率远大于死亡率。到时候有了白纸黑字的数据，唐大人自然也就有底气上书了。”
    赵晟缓缓点头，“有数据了，便是唐大人的政绩，他自然就会上书了。笙笙，我能帮你什么吗？”
    顾笙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安心念你的书吧。行了，先不说这事儿了，我还得再仔细想一想。”
    不让赵晟说了，自己却又忍不住嘟囔，“还当唐大人要让唐夫人给我转达什么，还当今儿怎么着都能有所收获呢。结果就是这样的收获，弄得我那么无聊，还见到了讨厌的脑残，真是亏大了！”
    “讨厌的脑残？谁啊？”赵晟忙问。
    顾笙道：“还能有谁，郭家那位呗。一看我就恨不能吃了我似的，我去净房还跟了去，跟我显摆她要嫁到京城当世子夫人、侯夫人了。我当然不可能让她讨到便宜去，直接给她怼走了。”
    “谁知道一问唐三夫人，她哪是嫁去京城当世子夫人、侯夫人。她嫁的是旁支，嫡枝襄阳侯府大哥早死了，没儿子，爵位给了二哥袭，结果二哥也十几年没儿子，旁支都削尖了脑袋的想过继。大雁还在天上呢，已经宛如吃到了嘴里，不怕笑掉别人大牙呢？”
    赵晟已是黑了脸，“她还敢找笙笙你麻烦，我明儿就找她爹去！没见过这样寡廉鲜耻的人，也没见过这样纵容无度的爹！”
    顾笙忙笑道：“你找她爹干嘛，我把她怼得都快气死了，跟她一起去的应该是她一个嫂子，回去也肯定要告诉家中长辈的。哪还需要你去告状？等我真吃了亏，你再去替我出头也不迟……好了好了，笑一个，这样黑着脸，都不好看了。”
    好不容易才哄得赵晟脸上有了笑，“笙笙你刚说什么侯府来着，是襄阳侯府吧？我听着倒像是曾在哪儿听过似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顾笙笑道：“你天天都在外面跑的人，接触的人也多，听说过襄阳侯府有什么奇怪的？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呗，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便是要看那个脑残倒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怕是得三五年去了。”
    赵晟道：“我哪是想看那个脑残倒霉，那样的人倒霉只是早晚的事儿，我才懒得淘神。我也不是来省城后才听说襄阳侯府的，好像很早就听说过了，但一时间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哪里听的了。果然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了。”
    “呸！”
    说得顾笙笑骂起来，“你赵相公都只差过目不忘了，还记性不好。让别人听见了这话去，不得气死呢？反正我就挺气的，我要有你这记性，做梦都笑醒了。”
    她当初念书学医时，可大半都是靠死记硬背，不像赵晟，当然也刻苦，但天赋也是真的高，还敢跟她凡尔赛，都想抽人了她！
    赵晟失笑，“笙笙你记性也一点不差好吗。那些医书，我光看着都头疼了，你全部说得头头是道，不但全部能记住，还能学以致用治病救人，我差你可差远了。”
    顾笙嗔道：“行了，咱们就别互夸了，收拾收拾，准备睡觉吧。我今儿可比在医馆忙一天累多了，那些夫人太太们都是怎么做到统一的说一句话拐八个弯的？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我是能不出席，便绝不出席了。”
    赵晟听得好笑，“她们成天就关在那巴掌大的天地里，当然不能跟笙笙你比格局了。”
    “什么格局，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我受不了她们，她们只怕也受不了我。不过今天唐夫人发了话，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去医馆让我上门应诊，金掌柜也不用费心替我挡着了，也算是收获吧。”
    “有收获就好。笙笙，我给你打水去啊……”

 第404章 又来位客人

    次日顾笙去医馆后，便把昨日唐夫人公然替她撑腰的事与金掌柜说了，“往后您不必绞尽脑汁的想说辞推辞那些人了，只管把唐夫人抬出来就是了。”
    金掌柜听得笑道：“我就只费点儿口舌而已，不是什么难事，哪比得上顾大夫您成日都劳心又劳力？”
    心里却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家东家再有人脉靠山，直接得罪人的却是他，回头万一真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他家东家当然是没错的，错的只能是他这个掌柜的，谁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现在有唐夫人公然放话替顾大夫撑腰，他便没什么可担心了，可真是意外之喜。
    对顾笙也更佩服了，又有人脉又有本事，果真是到了哪里都吃得开！
    之后几日，虽然还在过年期间，顾笙与赵晟却是各忙各的，时间自然是一晃就过了。
    等吃过元宵，赏过花灯后，整个省城过年的气氛也随着各行各业的人都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而渐渐消散了。
    顾笙特意去求见了唐大人，以白纸黑字的数据和强大的自信，总算让唐大人同意，将附廓省城的茗山县门头镇划给顾笙做试点。
    以一年为期，来决定到时候他要不要上书给皇上和朝廷，逐步将剖腹产手术在全国范围内，都推广开来。
    顾笙很是高兴，不管怎么说，她为自己和万千的产妇都争取来了机会。
    只要顺利开了头，她相信后面一定会越来越好！
    顾笙接下来一个多月，便除了在医馆做手术，都是在为这事儿忙碌。
    她带着小萝和另外几个女学徒，把门头镇所有的家庭共计五千多户，都走访了一遍。
    还给所有孕妇、老少女人和孩子们，都系统的建立了健康档案。
    幸好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门头镇下辖范围内也没有特别偏远的村落，没有特别贫困的人家，顾笙和小萝几个才不至于顾此失彼，应付不过来。
    但当中的工作量与辛苦，也是不言而喻。
    以致小萝还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又吃得好睡得好，再不复以前的忍饥挨饿，担惊受怕，越是忙碌，人反倒还长高长胖了。
    顾笙却是下巴都尖了。
    弄得不但赵晟大是心疼，周大姐也心疼坏了，日日都变着法儿的给她做好吃的，之后还连药膳都炖上了。
    吃得一向不挑食的顾笙都是直摇头。
    这日傍晚，想到待会儿回去后，又得忍受周大姐的药膳，关键赵晟还各种支持她，顾笙便一点胃口都没有。
    遂悄悄与小萝道：“要不待会儿小萝你先回去，就说我今儿要加班，等晚上忙完了再回去。大家就别等我吃饭了，我在医馆有吃的，饿不着。”
    可惜小萝只会扎她的心，“您就算不回去吃晚饭，您的药膳我娘肯定还是给您留着的。等您回去了，爷也肯定会亲眼看着您吃下去才罢休，您躲肯定是躲不过的。”
    怄得顾笙简直想掐小萝的脸了，“好好的孩子，干嘛非要长嘴！我回去就告诉你娘，你长得太快，身体内的营养跟不上，也得日日三顿药膳的调养才成！”
    小萝直笑，“那也不能让您少吃，或者不吃了，您又是何必呢？”
    正说着，好巧不巧周大姐就找了来。
    顾笙不由吸气，“周大姐，你难不成知道我今晚不想回去吃饭，特意抓我来了？你原来还是个神算子呢！”
    “啊？”
    周大姐满脸的茫然，“太太说什么神算子呢？家里来了两位客人，都长得跟天上的神仙似的，说有急事等着见太太。那位年轻些的客人本来还要跟我一起来找太太的，让那位年长些的老爷给拦住了。只让我立刻来请太太回去，说这事儿非常非常重要。太太快回去瞧瞧吧，别万一出什么大事儿！”
    长得跟天上神仙似的……老爷？
    顾笙明白是谁了，笑着与周大嫂：“出不了大事儿，那应该是我的一位长辈，我们这就回吧。”
    倒是没想到容子毓还挺守信，说过完了年要再来，现在就真来了。
    不过另一位年轻些的客人又是谁？
    容子毓居然直接把人带了来，就不怕曝光了原主还“活着”这个事实，曝光了当初兴庆大长公主的狠坏毒呢？
    顾笙思忖着，与金掌柜打过招呼，便带着周大姐和小萝先回家去了。
    路上她才问周大姐，“让人带信给相公，说家里来了客人没？说不定那位年轻些的客人是来找他的……不对，周大姐你都说过，那位客人是来找我的了。不过还是该给相公带个信儿的。”
    周大姐忙笑道：“这不是四喜现在天天都在家吗，我托他去了学里给爷带信的，太太只管放心吧。”
    顾笙点头，“那就好。晚上你也别做饭了，就在外面直接叫席面吧……”
    如此说着话，主仆三人不一时便到了家里。
    果然是容子毓来了，一见顾笙便满脸是笑，“宝儿，你回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每天都没吃饭呢？你们两个，是怎么照顾你们主子的？”
    周大姐不防神仙一样的老爷说发怒就发怒，虽然发起怒来，还是那么好看，但也是真的可怕。
    忙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们有好好照顾太太，但……”
    顾笙见她脸都吓白了，直接打断她：“行了周大姐，你和小萝都回你们屋里去吧，有事儿我会叫你们的。小萝，扶着你娘点儿。”
    待周大姐和小萝都行礼离开了，才与容子毓道：“我很好，每天都过得又满足又充实，就算瘦了也是健康的瘦，您就放心吧……”
    话没说完，屋里坐着的另一个男子已猛地站起来，朝着她就走了过来。
    顾笙刚才余光只确定了屋里的确还有另一个人，但没细看。
    哪怕她一进屋就感觉到那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也没先看对方，反正容子毓带来的，总不能是坏人，就算是坏人，她也有信心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这会儿见对方忽然动了，顾笙几乎是下意识已看了过去。
    然后，她就整个呆住了，心也似被一双无形的手霎时抓紧了一般，痛得她别说说话，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第405章 可真是亲岳父！

    不等顾笙缓过气来，男子已一把抓住她的双肩，猛地将她扣入了怀中。
    力道大得简直恨不能把顾笙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不但人直颤，声音也是直颤，“宝如，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我来迟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顾笙听他声音哽咽，情绪激动，那种心痛、自责与悔恨的感觉，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再想到自己眼下那根本控制不住的心痛与情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原主那位无缘的未婚夫了吧？
    可真是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事情也是越来越复杂了……
    顾笙无奈的想着，正打算把抱着自己的人推开。
    有什么话，等彼此情绪都平复下来了，再慢慢说也不迟。
    但向来果决惯了的人，也向来能一个打十个的双手，却软绵绵的抬不起来了似的，根本做不到把人给推开。
    顾笙知道，那都是原主的情绪。
    她也不止心痛，鼻子还又酸又辣，眼泪随时都能决堤，心里的委屈与难过比上次刚见到容子毓时，还要更甚十倍。
    顾笙自己的理智不由直发愁，她这次又要怎么办？
    原主剩下的情绪与不甘，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散……
    “这位公子，男女有别，还请立刻放开内子，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让顾笙一下子醒过了神来。
    忙一用力，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相公，你回来了。你别误会，不是……”
    赵晟已直接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单手拥住了，这才低道：“笙笙，你不用解释，我没有误会你。肯定有原因的，大家把话说开了也就是了。”
    说完看向陌生男子，沉声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来自哪里？这是我娘子，这是我家，您有话有事都还请直说。我们能办到的，自会考虑，办不到的，便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对方脸色比赵晟的还难看，冷冷道：“这是你娘子，你确定？你们的婚书在哪里，三书六礼又在哪里？刚好这些东西我都有。所以我今日是来接我夫人回去的，你再不把你的手拿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晟何等聪明之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笙笙眼睛这么红，人也一直轻颤着，刚才还任由对方抱着她，没有早早给推开。
    原来是她曾经的那个他终于找来了，关键看笙笙的反应，自己当初的担忧与不自信，也的确不是无的放矢……
    赵晟声音也更冷了，“我娘子姓顾，户籍上写得一清二楚，是我赵家的人，是赵顾氏，你确定与你婚书上的人是同一个人？你要找夫人，还是去别地儿找的好，这里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一旁容子毓见两人之间简直火花四溅，剑拔弩张，想着人可是自己带来的。
    只得小声讪笑道：“你们都先别急，有话儿好好说嘛。阿晟，你是主人，不管怎么说来者都是客。阿恪，你来之前怎么答应我的，要不是你答应了我，我怎么可能带你来，你可别……”
    赵晟气得直接打断了他：“容老爷您可真是好样儿的，您要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直接说就是，又何必这样迂回的来。您也明知道笙笙已经彻底忘了曾经，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自作主张？您就算把人直接带了来，就不能先安顿到别的地方去，等告诉过我和笙笙，征求过我们的意见，要不要见人后，又再说吗？”
    可真是亲岳父！
    坑死他不偿命那种！
    容子毓让赵晟说得越发讪讪的，“阿晟，你先别生气，我、我没对你不满意。我原本真的没打算告诉阿恪的，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然还是知道了，还非要立刻赶来，那我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跟着他一起赶来了。”
    “我该说的也都说了的。到了这儿后，我也打算先悄悄儿安排他去住客栈，他的身份到底……不能曝光。可他非要跟我一起来，说什么都一步不与我分开，我……”
    在赵晟的冷眼之下，到底说不下去了。
    容子毓说不下去了，裴恪却仍有的是话说，“赵晟，你也知道宝如她彻底忘了曾经呢？那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娘子，凭什么把她禁锢在你身边，不许我接她回去？你确定你配得上她，给得了她最好的一切？”
    “你又确定她有朝一日想起曾经后，不会后悔，不会恨你？你好歹也是个读圣贤书的，做这样乘人之危的事，心里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小人，不会无地自容吗！”
    赵晟回以冷笑，“我当然是凭我和我娘子拜过天地高堂，是结发夫妻了。那当然是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同样的，她在哪里，我也在哪里。”
    “反倒是裴公子，现在还确定你能给她最好的一切，确定能保护好她吗？你要是能保护好她，当初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她也压根儿没机会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娘子了！”
    这话显然踩到了裴恪的痛处。
    他那俊美非常，本就白得有些病态的脸霎时更白了，满是掩饰不住的痛苦与哀伤。
    他看向顾笙，艰难道：“宝如，你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怪我恨我，才会忘了曾经的一切？可就算你忘了曾经的一切，我相信感情您肯定没有忘的。不然你也不会是眼下这样的反应，不会跟我一样的激动了，这些可都是骗不了人的，宝如，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顾笙见他眼睛越来越红，心又揪痛了起来。
    好一回儿才道：“我真的忘了一切，且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想起来了。至于我的情绪，我的情绪的确波动很大，根本控制不住，但我的理智却很清楚，我不会再回到过去，也不愿再回去。因为我已经重新开始，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和爱人，对现在的一切，我也很满足。”
    “所以，裴公子还是请回去吧，回去后也忘了过去，重新开始。你这么年轻，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又何必再作茧自缚，相信……”
    相信原主也肯定盼着他好，不愿意他再沉溺于过去，沉溺于痛苦中的。

 第406章 都绝不放手

    裴恪越发激动了，“宝如你竟然让我忘了过去，重新开始？你还说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足？那我算什么，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我不信你真的都忘了，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
    “我不会回去的！你一天想不起我，想不起我们的过去来，一天不肯答应跟我回去，我就等一天；你一年想不起来，我就等一年，甚至十年！我不信你会一直想不起我，不信你会真对我这么狠心！”
    顾笙见他眼角的泪终于再忍不住，流了出来，心里委实不好受。
    这叫什么事儿，难道她要直接告诉裴恪，真正的容宝如早就死了，她是后世穿来的，也就是如今那些话本上写的所谓“借尸还魂”，她压根儿就不是容宝如？
    问题是，容宝如人倒是的确不在了，情绪却还在，让她的理智根本控制不了那不属于她的情感，对容子毓也好，裴恪也好，都根本做不到真正狠心。
    又要怎么让裴恪相信，她是真的都忘了？
    顾笙只能徒劳的低道：“我是真的忘了。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我，而是一个全新的我，与过去那个我除了长相，真的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了。不信你可以问容老爷，他之前与我相处过好一段时间，他最清楚了。”
    容子毓见顾笙看过来。
    想到自己那早就决定尘封到心底最深处的发现，忙道：“是啊阿恪，宝儿她真的不是过去那个她了。过去的她，哪有一身的好医术，哪有如今的果敢与坚毅？在我们失去她的那段时间里，真的一切都变了。”
    “这世上的一切也都是要讲缘分的。可能阿恪你和她的缘分，就只有过去那十来年，就只到前年她……只到前年我们失去她的那一日吧？你就别再为难她，也为难自己了。就早些回去，回去后也早日重新开始吧，说不定几年后你再回头看，便会觉得如今的一切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会庆幸老天爷如今这样安排了。”
    裴恪好不容易忍到容子毓把话说完。
    立刻冷笑道：“表叔您还真是只见新女婿笑，不见旧女婿哭呢！可惜我不会回去的，宝如一天想不起我，一天不跟我走，我就一天不会回去！”
    “我和她的缘分，也绝不会因为短暂的分离就尽了。我们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拆散我们，就算一切都改变了，我对她的心、她对我的心却一直到我们死，都绝不会改变！”
    容子毓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裴恪路上就反问过他，他为什么一直不肯放弃寻找宝儿？
    得了他的回答后：“那是我的女儿、我的亲骨肉啊，我怎么可能放弃找她？”
    裴恪是这么说的，“那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早就发誓要共度此生，白头到老，生儿育女的人。表叔当爹的从来没放弃过找他，我做未来夫君的当然也不会放弃，所以表叔就别再劝我了！”
    现在见裴恪见了顾笙，顾笙也的确成了亲，夫婿还一点不差，且她也明确表了态，不会跟裴恪回去。
    他却反倒更坚定了，容子毓还能说什么？
    惟有在心里叹息，都是他母亲作的孽啊！
    赵晟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裴公子还是接受现实吧。当初的事的确非容老爷和您所愿，但它也的确发生了，不可逆转了，您除了接受，除了放手，哪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何况，您怕是不便久留吧？一旦让有心人知道了，旁人如何且不说，您自己和您的至亲们肯定首当其冲，不知道将会有什么等着您和您的亲人们，您又是何必？退一步海阔天空，您……”
    话没说完，已让裴恪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既然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你退吧，我不会退的！本来你与宝如也只是阴差阳错才会遇上，不然你们这辈子根本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眼看一切总算要回归正轨了，你若真为宝如好，就该放了她，让她回到曾经的生活，曾经的世界中！”
    赵晟也再次忍不住动气了，“的确是阴差阳错，我与笙笙才会遇上。但既然老天爷让我们遇上了，那就是我们的缘分，就是老天爷冥冥中安排好的！”
    “裴公子光想着要带笙笙回去，没听见她刚才明明白白的说，不会回去吗？她若肯跟您回去，那我当然再难过也只能放手；可她若不肯跟您回去，您便只能踏过我的尸体，才能带走她！”
    “何况您带了她回去后呢，就让她跟着您，一辈子都被关在那一亩二分地里，再也不见天日，没有自由吗？她是雄鹰，不是家雀，注定要振翅高飞的，您不能自己再没机会飞了，就拉着她，也跟您一起再也没机会飞了才是！”
    裴恪脸色越发冰冷了，“所以，你是打算去官府告发我了？那你快去，看我会不会怕你！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又还有什么好怕！”
    赵晟一扯唇，“我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我只是与您实事求是的讲道理。您能听进去最好，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我就一句话，笙笙愿意跟您走，我肯定放手；反之，不但您，天王老子来了，一样带不走她！”
    说完看向顾笙，“笙笙，你做决定吧，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话说得还算光风霁月，衣袖下的拳头却是攥得死紧，就怕顾笙要回去，便是不回去，也会犹豫。
    那他可该怎么办，难道就真放手吗？
    不，他做不到，宁死也做不到……
    幸好顾笙态度仍跟刚才一样的坚决，“裴公子，您请回吧。我不会跟您回去的，我一直想不起过去来是这样，有朝一日想起来了，依然是这样。因为我已经重新开始了，这世上也不会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的，真的希望您也能尽快重新开始，我……”
    “我拿什么重新开始？”
    裴恪满脸悲哀的打断了她，“自我母妃去后，宝如你就是我的全部。现在连你我也失去了，你告诉我，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要怎么重新开始？”

 第407章 难道你真都忘了

    顾笙见裴恪满脸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
    别说她本就受原主的强烈情绪影响了，就算只是她自己的情绪，心里也不好受。
    正好天已快黑了，外面还隐隐传来李天青的声音，“周大姐你就别管我了，把这席面都送进去吧，我和四喜随便吃点儿什么就行，吃了我们就回房了……”
    顾笙索性转移了话题，“大家肯定都饿了吧？要不，先吃了饭，又再说吧？”
    容子毓忙也附和：“是啊是啊，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
    裴恪却哑声道：“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宝如你如果饿了，就先吃吧，等你吃完了，我想单独与你说会儿话，可以吗？”
    赵晟忙道：“我们夫妻一体，裴公子有什么话，大可当着我们夫妻的面儿一起说。反正笙笙事后肯定也会一字不漏告诉我的，因为我们夫妻之间，从来无话不说，绝不隐瞒，所以您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绝不会给裴恪单独与笙笙相处机会的，别的事他可以酌情退让，可以信任大度，这事儿绝对不行。
    有些人，就得一辈子都防着！
    裴恪一声讽笑，“我都说了，是要‘单独’与宝如说会儿话，你听不懂呢？原来你就是这样尊重宝如决定的，你的尊重，也不过如此！”
    赵晟看了一眼顾笙，才道：“我的确尊重笙笙，但裴公子情绪这么激动，我实在不放心让她单独与您相处。所以您有话就直说吧，反正您说得再多，结果也绝不会改变，是吧，笙笙？”
    可惜顾笙没有如他所愿的说‘是’，而是道：“我其实也不饿，既然裴公子有话单独与我说，那相公你就先带了容老爷去外面待会儿吧。等裴公子与我把话说完了，你们再进来吃饭也不迟。”
    赵晟心里的醋坛子霎时彻底翻了。
    笙笙她，果然还是更在意曾经那多年的感情，哪怕她根本就想不起过去了，依然本能的更在意吗？
    可顾笙都明白发了话，他也不能公然不尊重她。
    只能一边安慰着自己，笙笙还叫的他‘相公’，她刚才也明白说了，很满意现在的一切，不会回去，可见她心里还是更在意他，他可不能自己吓自己……
    一边带着容子毓，每一步都无比沉重的出去了。
    顾笙这才问裴恪，“裴公子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就只管说吧，现在已经没有旁人了，我洗耳恭听。”
    裴恪见她没了旁人，待自己反倒更冷淡理智了，想先笑一笑，来缓解一下屋里的气氛，“宝如，我……”
    却是根本笑不出来。
    只得低道：“宝如，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我们的那些曾经，想不起我们多年的感情了吗？虽然表叔一直都在，对你也尽可能上心，但他不止你一个孩子，他还有其他孩子；而我，虽然说起来兄弟姐妹那么多，却除了我母妃，跟哪个都不是真正的亲人。”
    “所以这么些年，我们两个其实一直都是相依为命。你也不止一次说过，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你难道真的都忘了吗？”
    顾笙不由捂住了胸口。
    看来原主的确说过这话了，不然她的心也不会忽然又揪痛起来……
    她只能道：“我真的都忘了，或者说，我可能都已经换了一个人了。你应该有听容老爷说过吧？我当时其实昏沉了好多天，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又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只知道等我终于清醒过来时，我已经在我相公家，一点都想不起过去的事，也会医术、会很多东西了。所以，我虽然跟宝如长得一模一样，我也遗留着她部分的情绪，但极大的可能的确已不是她了，裴公子这样一想，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裴恪惨笑起来，“我怎么可能好受？你也怎么可能不是她了，你明明就是她，只不过，是已经彻底把我忘了的她而已……可我不信你真会这么狠心，不信你真能把那么深的感情说忘就彻底忘了！”
    “宝如，你肯定是恨我，怪我，才会故意把我忘了的，对不对？我知道都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与你说一说我们的过去，好不好？说不定你听了后，就想起我来了呢？”
    不待顾笙说话，已不由分说道：“宝如，我认得你那年，你五岁，我八岁。你从小就漂亮，你母亲还大冬天的奋不顾身跳下水，救了我上岸，我才能捡回一条命来……”
    小小的孩童能有多少心眼儿，就算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身处皇家那样最是无情残忍的家族，裴恪依然因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心思比旁的皇孙们单纯不少。
    他只知道，宝如的母亲救了他的命，宝如又那么可爱，一口一个‘恪哥哥’的叫他，皇爷爷还特地为他和宝如赐了婚，那他便要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不叫她受委屈！
    可惜好景不长，他父王很快被陷害坏了事，皇爷爷也很快驾崩了，他们全家都彻底沦为了阶下囚，被圈进了起来，终生不见天日。
    宝如家里也受到牵连，比他们家处境纵使强些，也不过就强了一篾片而已。
    那时候，他以为他和宝如之间也完了。
    兴庆姑婆是个何等见风使舵、趋吉避凶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宝如又因为她母亲的事，受了兴庆姑婆的迁怒，自己都是泥菩萨，哪还顾得上他这个未婚夫婿？
    他们之间看来终究是有缘无分……
    却不想，宝如竟然排除万难，辗转带了话给他，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变，会一直等着他去娶她，也会一辈子都陪着他。
    不就是失去自由，只能毕生都待在那一方小天地里吗？
    那也挺好的，人少了事就少，心也静，能做的有意思的事也多了去了，那堵高墙能关住的只是他们的人，他们的心却照样可以到处遨游，不受约束！
    裴恪大是感动，多少夫妻大难临头时，尚且劳燕分飞，只顾自己。
    他何德何能，能遇上宝如这么好的姑娘？
    等过了最初的艰难不适，稍稍有了点自由和余力后，他便也给容宝如带了信，之后还发展成了悄悄写信、送东西，直至他想到了办法，偷偷的溜去见她。

 第408章 剪不断，理还乱

    裴恪想到办法，偷偷溜去见容宝如后，便隔三差五，就会去见她一次。
    两人都是一样的苦，一样的艰难。
    裴恪得承受来自他母妃给的种种压力，还得管理一个千疮百孔的家，谁让他是嫡长子。
    容宝如则得在兴庆大公主的手下苟延残喘，那可是公主府，真正的主人说到底只有兴庆大长公主一个，就算有容子毓明里暗里的护着，容宝如依然只能艰难度日。
    所以裴恪说那些年他们俩‘一直都是相依为命’，他只有容宝如，容宝如也只有他，并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他们的苦，只有彼此才全部知道，并为之心痛难过；他们的伤口，也只有彼此才能舔舐抚慰。
    只有看到对方，与对方待在一起时，他们才能稍微好过些，觉得人生还有盼头和意义。
    两个人的感情自然也是越来越深。
    为了对方去死也好，与对方一起死也好，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也所以，软弱可欺了那么多年，一直在兴庆大长公主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容宝如，才会在后者不许她嫁给裴恪时，破天荒的顶撞了后者，宁死也要嫁给裴恪……
    顾笙听到这里，彻底明白她为什么一见到裴恪，情绪便比当初见到容子毓时还要激动，心里也更痛、更委屈了。
    因为在原主的心里，裴恪是比容子毓还要重要的人，是她真正心爱心痛的人呀！
    可原主是原主，她是她……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顾笙吐了一口气，道：“对不起，裴公子，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我也有感觉，我真的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因为我跟……曾经的宝如，我能感觉到就不是同一个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又为什么会这么安排。但的的确确发生了，现在情况也摆在眼前，您也好，我也好，都没办法改变。所以，我只能给您说对不起，只能请您尽快回去了。我相信，曾经的宝如也肯定希望您能好好儿的。”
    裴恪双眼通红，声音哑得已快不成调，“你怎么就能确定你跟曾经的宝如不是同一个人了？明明你就是她，她也就是你，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说着再也忍不住上前，抓住了顾笙的肩膀，“宝如，你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要是连你也失去了，我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当初……我真的都恨不得杀了那个老毒妇，然后再随你而去了！”
    “是之后表叔告诉了我，你还活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我才又逼着自己，活了下来，因为我还要活着找到你，把你接回我身边，再不让你受任何委屈！可惜我一直没能找到你，也幸好表叔找到了你……”
    “宝如，我错了。我当初就该拼了命，也要早早迎娶你过门，不让你再在那个老毒妇手下受委屈，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都是我不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保护你，照顾你。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再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了，求你别这样对我，求你……”
    顾笙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哪个大男人能伤心难过到眼前的裴恪这个地步。
    弄得她的眼泪也酸酸胀胀，跟进了沙子似的，“我、我真的不是不给你机会，我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这当中真的有很多地方我也弄不明白。但这世上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时间总能冲淡一切。”
    “要不，裴公子真的先回去吧？便现在不肯回去，也请冷静一点，我们回头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裴恪哽声喃喃，“这世上的确很多人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但我离了宝如你，的确生不如死……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认命，那样得过且过了。我已经在努力，以后还会加倍的努力，一定改变自己的现状和命运，给我们一个好的未来，也给将来我们的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宝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顾笙心痛又头痛，这怎么就说不通呢？
    可还得耐下性子来。
    毕竟眼前的人是原主最重要的人，“问题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过去，我也已经有相公有家庭了，难道要让我就这样抛下一切跟你走？你带回一个除了长相，什么都与你记忆中大不相同，心里还念着别的男人的人，你心里难道也能没有一点疙瘩和难受？”
    “这不是解决问题，这是在原有问题的基础上，又制造了更大的问题，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的处境，本来也不能离开得太久吧？万一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你先回去，我一定会在仔细的思考后，给你一个交代的！”
    裴恪嘶声道：“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交代？我说了，你一天不跟我回去，我就一天不会走！至于京中，他们发现就发现吧，我不在乎。我已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再糟也糟不过现在了，我还怕什么后果不后果！”
    顾笙头更痛了。
    幸好外面传来了容子毓的声音，“阿恪，你真的不饿吗？我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宝儿忙了一天，也肯定早饿了，她之前伤了身体，如今一点都饿不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她想吧？”
    虽然听得顾笙气不打一处来。
    就没见过这么坑人的亲爹，他好歹先把人拦一拦，把情况与她和赵晟说了，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再把人往家里带不行吗？
    但也的确松了一口气，忙道：“我还真早就饿了，饿得胃都痛了，眼睛也花了。那个，裴公子稍等，我去安排一下晚饭啊，马上就好。”
    说完不由分说推开裴恪，便逃也似的往外去了。
    一出门就对上容子毓满是讨好的脸，“那个，宝儿，我待会儿硬拉也把人给拉走，你别生爹的气，也让阿晟别生爹的气了，好不好？……呵呵，我先进去把人给你们陪着，咳，不是，反正我先进去了，你们有话好好儿说啊……”

 第409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容子毓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逃也似的进了厅堂去。
    刚才他已经在阿晟恨不能吃了他的目光下，硬撑了半天，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现在宝儿还出来了，看脸色一样恨不得吃了他，他哪里还顶得住？
    当然得立刻逃得远远儿的了……
    顾笙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到容子毓此刻的心理，哼，惹了祸就跑，把烂摊子留给她，这账她迟早要跟他算的！
    但显然不是现在，现在得先把赵晟给安抚好，哄好了。
    他的脸可黑得跟锅底没什么两样了。
    顾笙遂笑着走向了赵晟，“相公，亲亲相公，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肯定饿坏了吧，我们马上就开饭啊。真是的，我相公辛辛苦苦念了一天的书回来，结果却连饭都没的吃，真是太不应该了！”
    赵晟见她巧笑倩兮，还叫自己‘亲亲相公’，心里一下子舒坦了大半。
    嘴上却是没好气，低道：“还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怄都怄饱了！不但今天吃不下，明天后天都吃不下！”
    顾笙咝声，“那可不行，要饿坏身子的。要不，我给相公把个脉？”
    赵晟哼哼，“把脉有什么用，我这又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这是心病。”
    “也是，看你的气色精神，都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可我不会治心病啊……”顾笙迟疑。
    赵晟瞪她，“顾大夫怎么不会治心病了，连我个外行都知道，心病需要心药医，你只要下对药，保证立马心病全消。不过我告诉你，你今天怎么下药，怎么哄我都是没有用的，除非……”
    话没说完，顾笙已忙忙道：“好好好，我不哄就是，不哄就是……呵呵，逗你的。现在怎么样，心里好受些了没？我心里都明白，理智也很清楚，但有些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共情，忍不住难受。就跟当初刚见了容老爷时一样，很多情绪根本由不得我控制。”
    “但我知道过去和现在的差别，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赵晟，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事儿彻底处理好的，行吗？”
    赵晟终于不傲娇了。
    只要确定笙笙现在心里的人是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他抿了抿唇，低道：“就怕短时间内，笙笙你解决不了这事儿。我看他……裴公子很固执，当初应该也的确……用情极深，就怕我们说得再多，他都听不进去，不肯回去。”
    顾笙皱眉，“我愁的也是这个，钻牛角尖的人可不好劝，尤其还的确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但只要有心，总能找到办法的。”
    赵晟点点头，“我们一起想办法。现在先去吃饭吧，不管怎么说，来者都是客，咱们总得尽好地主之谊。早些吃完了饭，也好早些让客人回去休息。”
    顾笙知道最后一句才是他的心里话，暗暗撇嘴，他怕是早恨不能送客了吧？
    夫妻俩遂叫了周大姐和小萝，把席面抬进了厅堂里去，又摆好了碗筷杯碟。
    赵晟待母女俩出去了，便以一副主人家的姿势，给容子毓和裴恪斟起酒来，“容老爷和裴公子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了。我们夫妇也没什么好款待的，惟有一杯薄酒，一桌便饭，还请二位千万见谅。不过二位一位是长辈，一杯是表兄，都是自己人，肯定不会与我们见怪的，对吧？”
    容子毓这会儿还是“戴罪之身”，特别的有自知之明。
    忙笑道：“当然不会见怪了，就像阿晟你说的，都是自己人，怎么可能见怪？你也别只顾给我和阿恪倒了，给你自己和笙笙也满上吧。”
    当初要不是阿晟替他说话，替他通融，宝儿指不定至今都不肯理他，更别说跟他同桌吃饭，当初还对他说那些窝心的话了。
    所以这一波，他肯定是站阿晟的。
    虽然，咳，阿恪是他带来的，但他明显与宝儿有缘无分，回不去了，阿晟也的确比他更适合宝儿、能给宝儿她真正想要的生活，——这话他还是留着，回头再与阿晟好生说说吧，省得阿晟还恼他。
    裴恪却是似笑非笑，“几时都是自己人了？我跟表叔、宝如都是皇家血脉，当然都是自己人。可其他人是不是自己人，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了！”
    要不是这个赵晟迷了宝如的心窍，宝如怎么可能不跟他回去？
    他要还敢继续缠着宝如，迷惑宝如，他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赵晟笑起来，只是笑意并未抵达眼里，“皇家血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裴公子也就是运气好，投胎在了皇家。但那又如何，我并不觉得您比我高贵，我比您低贱。”
    “至少，我想要的一切，都会凭自己的努力与本事去挣来；我的娘子、我心爱的人，也会拼尽全力去守护。所以您不必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以为自己高人一等。难不成，您心里清楚，除了出身血脉，您再没有能胜过我的地方，在这场只是属于男人的战役里，您压根儿没有丝毫的胜算？！”
    裴恪话一出口，其实就后悔了。
    他真不是那个意思，他就算是皇家血脉又如何，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一个阶下囚，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他纯粹就是看不惯赵晟无形的显摆，看不惯他隐隐的得意……
    所以裴恪很爽快就认了错，“是我失言了，我并没觉得自己比你高贵。但我其他地方有没有胜过你，也不是你说了能算的，得比过才知道！只是我不会跟你比，因为宝如不是战利品，谁赢了就归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也没有跟你比的必要，因为她本来就是我的。从礼法上来说，先帝亲自为我们赐的婚，我们也过了三书六礼，她早就是我的；从情感上来说，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整整十年的情分，她一样是我的。”
    “所以，你主动退出，给自己保留一份体面吧。当然，为表感激，我也会补偿你的。我并没你想的那么弱，你尽管开口就是，只要我做得到的，哪怕过程再艰难，我都绝不推辞！”

 第410章 三日后给交代

    “从礼法上来说？哦，什么礼法？”
    赵晟气极反笑，“我只知道我娘子姓顾，户籍在我家的户籍上。裴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却姓容，乃是京城公主府的千金小姐，关键还早就过世了。”
    “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礼法规定的，别人家的娘子只要跟自家未过门的妻子长得像，就可以说是自己的，想带人走就可以带走？裴公子说出来，也让我开开眼界呗！”
    顾笙也气笑了，“听裴公子的意思，只要我相公同意退出，我就必须跟您回去，愿意也得回去，不愿意也得回去了？”
    裴恪听她语气不对，忙道：“宝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就是什么？”
    顾笙打断他，“你不用辩解，在座都不是傻子，都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这就是你和赵晟的差距了，他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嘴上敢直接说，他尊重我的决定，我若肯跟你回去，他再难过都会放手；反之，便只有他死你才能带走我。”
    “何况就算他答应退出，我就必须跟你回去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独立的思想，也有自己的本事，凭什么要成为别人的附属？我离了谁，都一样活，还会活得更好！所以裴公子光说服我相公是没有用的，我的主只有我自己才能做！”
    赵晟忙小声笑道：“笙笙，我心口一致，嘴上怎么说，心里就怎么想的。”
    反正还是那句话，只要现在笙笙心里的人是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顾笙晲他一眼，懒得戳穿他唱高调。
    当她不知道他呢？
    裴恪却是更急了，“宝如，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也绝对尊重你。只要你跟我回去，我、我可以等的，一直等到你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等多久我都心甘情愿。宝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也真的不容易……”
    顾笙抬手，“打住，打住！你一边说也绝对尊重我，一边又有条件‘只要我跟你回去’，我可看不出半点尊重来！现在先吃饭吧，再说下去又不知道得说多久了。”
    “等吃完了，你和容老爷就先回去，我说了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的。你不肯先回京去，我就尽快……三日后给你交代，行了吗？”
    “可是……”裴恪还待再说。
    让容子毓给拉了一把，沉声道：“阿恪，宝儿都这样说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再要不依不饶下去，我可恼了！你虽然叫我表叔，听你说来，早年你和宝儿之间的情分也确定触动人心。但你别忘了，我是宝儿的亲爹，在我心里，肯定她才是最重要的。你若还不肯吃饭，就先走你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裴恪这才抿紧了唇，没有再说。
    却也委实没有胃口吃饭，只是略动了几筷子而已。
    看得顾笙、赵晟和容子毓也是没有胃口，毕竟这事儿与他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遂很快也意兴阑珊的放了筷子。
    容子毓便直接拉了裴恪，与顾笙赵晟道：“宝儿、阿晟，那我们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有什么话，等都先冷静一两天后，大家再坐到一起，当面说清楚了不迟。”
    裴恪几次想开口，都让他冷眼给逼了回去。
    赵晟看得很是满意，这还算有个岳父样儿，不然他都想大义灭亲了！
    他见顾笙懒得说话，便自己与容子毓道：“那容老爷和裴公子路上慢些。回去后也请冷静理智的仔细想一想，到底是继续强求的好，还是忘了，也重新开始的好。正好大后日我和笙笙都休沐，到时候大家再碰面吧。”
    容子毓点头，“行，那就大后日再见。宝儿，你早些歇息啊，爹就先走了……”
    见顾笙只是很冷淡的“嗯”了一声，虽然很失落，到底还是没敢再多说，不由分说拉着裴恪走了。
    赵晟这才低声问顾笙，“笙笙，你打算三日后，给……裴公子什么交代？我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吗，要不我这几日都告假，不去学里了吧？有什么事，我也好随叫随到与你商量，早些把事情解决了，大家也才好早些安心。”
    顾笙白他，“怎么着，你觉得自己今年秋闱已经十拿九稳了？……几日都告假，我还以为你肯定已经十拿九稳了，原来不是呢，那是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明儿还是照样上你的学去吧，我心里自有主张！”
    正旦当日，皇上果然颁布了诏令，为庆祝今年太皇太后七十大寿，大赦天下，广开恩科。
    只是两地到底有一定的距离，等邸报传到时，已经是正月初十后的事了。
    但一样让整个省城的学子们都沸腾了。
    还当非得等到三年后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赵晟虽然早就知道今年有极大的可能开恩科，但到底没有明文诏令之前，便什么变数都可能发生。
    现在好了，已经昭告过天下，再无变数，他的心当然也能彻底落回肚子里了，——所以顾笙有此一说。
    赵晟还想再挣扎，“可我就算去了学里，也肯定心不在焉，笙笙，要不就让我告假吧。我保证在家里也一样好好学，绝不会耽误了……”
    不然娘子都要飞了，他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总得先把那虎视眈眈在一旁挥舞着铁锹，想要挖他墙角的人给赶跑了才是！
    话没说完，忽见容子毓又折了回来。
    赵晟忙迎了出门，“您怎么又回来了，裴、裴公子呢？不会是……”
    不会是亲岳父又被那一个给说动了，特地折回来当说客的吧？
    容子毓忙干笑，“没有没有，我让他先回去了，说我有话要单独与你们说。那个，这么长时间没见，宝儿和阿晟你们一切都好吧？打见了面起，就一直……咳，竟也没顾得上问你们好不好。”
    赵晟呵呵，“正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所以您才特地给我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吗？”
    顾笙则直接冷淡道：“本来一直挺好的，但让您今天来的这么一出，现在一点都不好了！”

 第411章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容子毓有些尴尬，“宝儿、阿晟，我，我那个真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拦不住阿恪，我当初刚回京，他就找到了我，问我是不是找到宝儿你了？我想着你都和阿晟成亲了，如今日子过得挺好，也早忘了过去，就算告诉他又还有什么意义？不过白白让他伤心而已。”
    遂容子毓只说原来弄错了，唐三夫人遇上的人不是容宝如，只是两人长得特别像，他去见过后，便能确定不是了。
    毕竟他当亲爹的难道还会认错自己的女儿不成？
    至于他为什么会逗留了那么久才回京，则是让旁的事给耽搁了。
    反正以当时裴恪的失魂落魄来看，是把他瞒了过去的。
    却不想，等过完元宵，容子毓还没定好出发的日子，裴恪便再次找到了他，说要跟他一起离京来见顾笙。
    还让容子毓别想再糊弄他，他已经知道宝如还活着，也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了，容子毓若不让他同行，他就自己去找她便是。
    只是到时候会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来，他就说不好了。
    来的硬了，又声音沉痛的把他和容宝如曾经那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甜蜜相见相知，都与容子毓说了，“所以我对宝如的感情也好，宝如对我的感情都好，都比你们所有人想象的要深十倍百倍。当初要不是您及时告诉了我宝如可能还活着，不怕告诉您，我早已与令堂同归于尽了！”
    “我真的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以后也再不会与她分开，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说得容子毓是既担心裴恪乱来，弄得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他们两家处境都尴尬，裴恪更是随便谁沾了，都极有可能引火烧身。
    又忍不住动容，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都是阿恪在安慰照顾着宝儿。
    原来他这个自以为已经做得很好的爹，其实还差得远，要不是有阿恪这个精神支柱，宝儿都不用等到他母亲那么狠心的对她，自己先就垮了！
    容子毓到底同意了裴恪同行，路上也把顾笙已经成了亲的事，还把赵晟的情况和顾笙这一年多的经历，大概都告诉了裴恪。
    想让他趁早接受现实，趁早放弃。
    为裴恪曾经对自己女儿的心动容归动容，容子毓当爹的心肯定还是偏向自己女儿的。
    明摆着现在宝儿过得很好，阿晟也是个极好的，他当然不愿阿恪去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和生活。
    不管什么原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是吗？
    可惜现在看来，阿恪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根本不愿放弃……
    赵晟见容子毓话说得期期艾艾的，脸上也满是小心翼翼，就算还有几分怪他，也怪不起来了。
    看了一眼顾笙，道：“算了容老爷，我和笙笙也不是真怪您，就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有些乱而已，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您也是没办法，裴公子软的硬的一起上，您又能怎么样，总不能真不考虑万一的后果吧？”
    换了他处在裴恪的立场，也肯定无论如何都要立刻赶来见笙笙，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平心而论，其实也怪不得裴恪。
    毕竟是一段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
    容子毓见赵晟不怪他了，松了一口气，“阿晟，你理解我就好，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我其实带阿恪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他亲眼见过你和笙笙是真的两情相悦，日子也是真过得极好后，能彻底死心。”
    “到底眼见为实，我怎么跟他说，他都会以为我是骗他的，始终还会抱着希望。亲眼见过后，他知道我真的没骗他，希望自然也就破灭了。可惜他……那个，宝儿，我回去后会继续劝他的，你也别生爹的气了，好不好？”
    顾笙仍没说话。
    她的烦恼根源根本没法与赵晟和容子毓说。
    还是赵晟拉了她一把，又冲她使眼色。
    她才开了口：“咳，我也没生您气了，便您不肯带裴公子来，他自己难道就不能来了？若他自己忽然找来，我们肯定更猝不及防。您一起来，至少我们还能有个缓冲，您也能帮着约束一下他。”
    容子毓彻底松了一口气，“宝儿你不怪我了就好，不怪我了就好。我真的会劝他尽快回去的，他本来就是被圈禁的人，哪能这样到处跑？万一被发现了，可就是现成的理由，皇上便是要砍他的头，都没人能有二话的。”
    赵晟忙附和，“的确如此，您真的要劝他快点儿回去。虽然他说他没我们想的那么弱，但皇权之下，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自己谨慎再谨慎。”
    若裴恪私自离京的事真曝了光，都不说会不会连累旁人了，只说他自己，十有八九是要掉脑袋的。
    那笙笙岂不是本来真忘了他的，也要从此记住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
    毕竟算来裴恪可是为了她才掉脑袋的，——赵晟可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容子毓苦笑低叹，“是啊，谁再强，还能强得过皇权不成？何况阿恪还十来岁上头，就被圈禁了。一个半大孩子，这些年再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又能强到哪里去？能安然活着长大，已经不容易了。”
    赵晟见容子毓说到后面，已是满脸的怜惜，惟恐顾笙也受到感染，跟着怜惜起裴恪来。
    忙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容老爷，有些话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嘴上就别说了吧。倒是您上次回京后，一切都好吗？令尊身体可大好了，咳，令堂……又是什么反应？”
    容子毓也有些自悔失言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尤其得时时都牢记祸从口出，隔墙有耳才是。
    不然在亲近的人面前说习惯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外人面前，也一个不慎就说漏了嘴？
    那就真是后悔也迟了。
    遂也顺着赵晟的话题岔开了，“我回京时，我父亲身体已经好多了，加上过年期间悉心调养，早已痊愈了。至于我母亲，她……她身体也还不错，只是脾气比早前又燥了些，不过她跟前儿多的是嬷嬷丫头照顾，也出不了什么事儿，我还是很放心的。”

 第412章 难怪最重要

    “只是脾气比早前又燥了些？”
    顾笙表示怀疑，“她不是该气得直接打您一顿，还要立刻派人来再置我于死地一次才对呢？结果她什么都没做，可太不符合她的作风了。容老爷您拦她，拦得很辛苦吧？”
    容子毓见她满脸的嘲弄，有些尴尬，“宝儿，你祖母……咳，她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我对她说了，她若再敢对你不利，别说付诸于行动了，就算只是有那个心，我都会立刻死在她面前！”
    “我还说了，我到时候不但自己立刻死给她看，我还要连你两个弟……我的两个庶子，一起带走，让她断子绝孙。她若不信，就尽管一试，我绝对说得出就做得到。所以她肯定不敢了，宝儿你放心就是。”
    兴庆大长公主当然不只是脾气比早前燥了些。
    事实上，容子毓一回京，就承受了她的滔天怒火。
    又是骂又是打的还不够，还要立刻派人去要顾笙的命，“这样不孝搅家的东西，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养来为家族增光添彩，让长辈高兴放心的。我们家倒好，养来害家里家破人亡的，果然是贱婢生的贱种！”
    “本宫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心软饶她一命，本宫就该直接要了她的命，永绝后患的！幸好现在也不算晚，本宫还来得及亡羊补牢！本宫倒要看看，本宫做亲祖母的杀了自己的孙女，谁敢有二话！”
    容子毓本来是跪着的，听得这话，直接站了起来，冷声说了刚才他对顾笙说的那番话。
    然后直接拂袖走人了，就当没听见后面兴庆大长公主的暴喝打砸声一般。
    怕兴庆大长公主不信他真做得出那么狠的事来，他还次日就带了两个庶子去骑马，让两个孩子都差点儿掉了马。
    又放话，他要带两个孩子去庄子上小住，父子好生亲近几日，省得过两年孩子就大了，得专心学业，再没空撒欢了。
    至于去小住期间，会发生些什么事，他可就说不好了。
    弄得兴庆大长公主是又惊又怒。
    只要当爹的是真有那个心，她防得住一时，还能防得住一世？
    她都一把年纪的人，可承受不起断子绝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后果。
    当下把顾笙恨得越发咬牙切齿之余，倒是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她能对亲孙女下毒手，当老子的当然也能比老虎还毒！
    之后容子毓又要出京，兴庆大长公主也没再拦着。
    不孝逆子出了京才好呢，至少她两个孙子就安全了，他要稀罕那个贱种，就只管稀罕去，大不了她以后就守着两个孙子过就是！
    所以容子毓现在总算明白了“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的道理，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但幸好，又不算迟……
    顾笙仍是满脸的嘲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可不是原来那个宝如，可以由得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打杀就打杀了。倒是您这样说这样做，就不怕您那两个儿子长大后会恨您，把您当仇人呢？”
    顿了顿，没忍住又道：“原来您不只有女儿，还有儿子，妥妥的儿女双全呢，还真挺有福气的！”
    难怪容宝如只把裴恪当最重要的人。
    她不是她爹的唯一，却是裴恪的唯一，感情当然不一样。
    容子毓只当顾笙是在怪她，忙道：“宝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初也是、也是不得已。我一直坚持不肯续弦，你祖母……我母亲只能松口，那就我们各退一步，她不再逼我续弦，但我也必须纳妾生子，不能断了家里的香火……”
    之后，兴庆大长公主便为容子毓纳了两个良妾，——她家再是虎落平阳了，她也是先帝唯一的胞妹，曾经最尊贵的长公主，她的长孙，当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贱婢能生的！
    容子毓也遵照约定，先后与两个良妾圆了房，令她们各生了一子。
    所以兴庆大长公主当初才能那么狠心，她都有孙子了，贱婢生的贱种孙女还算得了什么？
    她也总得为两个孙子的将来考虑，不说以后家里给他们什么助力，至少，也不能让他们有一个被圈禁终生的罪臣姐夫，不能拖他们的后腿才是！
    顾笙抬手，“您不用给我解释，那是您的私事，与我并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也就是随口一叹而已，因为觉得对您那两个儿子，到底不是那么公平。但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他们真要怪，也只能怪令堂，怪不得别人！”
    容子毓抿嘴，“除了怪我母亲，还要怪我。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你母亲、他们各自的生母，还有你们姐弟三人，都不是……”
    赵晟见他情绪瞬间低落下来，顾笙又不肯再说了。
    只得道：“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要紧的是现在和未来，只要您真有那个心，任何时候都不算晚，也任何事都能解决好的。那容老爷您回京后，上头没有怪您，内务府宗人府什么的，也没有罚您吗？”
    容子毓摇头，“没怎么怪，咳，皇上与先太后之间，其实并非……到底不是亲生的，太后又比较强势，不然怎么会才出了国孝，立刻大赦天下。但还是罚了我两年年俸，那个，先帝在时，曾封过我一个二品的虚爵。但一年就几百银子的俸禄米粮，我也好，府里也好，还不缺这点儿银子，所以无所谓了。”
    赵晟点头，“那就好，只是罚俸禄，没对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好。我和笙笙也能放心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担心着您的。”
    容子毓眼睛一亮，“宝儿，真的吗，你真的一直担心着我吗？”
    顾笙白了赵晟一眼，才道：“唐三夫人早就说过您不会有事，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时辰不早了，您还不走呢？我和相公都累了一天，要梳洗了休息了，您也回去早点儿休息吧！”
    赵晟忙也笑道：“是啊，一路舟车劳顿的，您肯定早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话都回头再说吧。我送您出去啊。”
    待容子毓依依不舍的与顾笙道了别，便一路送了他出去。

 第413章 患得患失

    顾笙目送赵晟与容子毓走远了，才吐了一口长气，回了自家屋里去。
    等小萝给她送了热水进屋，她还没来得及梳洗，赵晟回来了，神情有些复杂。
    顾笙不由问道：“怎么了，脸色怪怪的，容老爷又与你说了什么不成？”
    赵晟摇摇头，“没有，容老爷没再与我说什么，只让我好生宽慰笙笙你。是……是裴公子他，他原来并没先走，而是一直等在外面的。他见了我，也没说什么，但他整个人都很哀伤，很可怜，我看了后，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顾笙听得心里一揪。
    吐了一口气，才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出去安慰他一下吗？”
    话音未落，赵晟已急道：“怎么可能，我虽然觉得他可怜，但可没想过让笙笙你去安慰他。你现在是我娘子，也不记得他了，我傻了才让你去安慰他呢！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跟你说了。”
    顾笙道：“你不说也就不是你了，毕竟你从来都很有底线，很磊落。时辰不早了，梳洗了睡吧，明儿你还要早起去学里……怎么了？”
    赵晟已忽然将她抱了个满怀，“笙笙，你现在心里的人是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等将来有朝一日，你若恢复了记忆，想要离开，我绝不会拦你，再难过都不会拦。但只要你一天没有恢复记忆，一天心里的人是我，你都不能离开我，我也绝不会放你走，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顾笙让他越抱越紧，都快喘不上气了。
    但她没有推开他，也没让他抱松一点儿。
    他现在满心都是忐忑与不安，如果这样的方式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她愿意配合的。
    顾笙就任他抱着，轻声道：“我答应你，一天没有恢复记忆，就一天不会离开你。我现在心里的人也是你，以后都会是你，这下你能安心了吗？”
    赵晟双臂总算松开了些，低道：“安心了，但还是不够安心。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想起来，怕你想起来后，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本来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裴公子又是那么的好，你们曾经还有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
    “我曾经以为，我和你遇上的时间刚刚好。就算有遗憾，也只是遗憾为什么没能早些遇上你，那样就能让你少吃些苦，少受些罪了。可现在我真的恨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早些遇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是这样的局面？我真的不想放手，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也做不到放手，我就只是嘴上说得轻松而已，我……”
    顾笙见他说到后面，都语无伦次了。
    索性抬头对上了他的双眼，“赵晟，你听我说。我很确定我不会有恢复记忆那一天，当初我也与你说过，我虽然身体还是容宝如，但极有可能，早就跟她不是一个人了。你当时不还感叹，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肯定是老天安排的缘分，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赵晟摇头，“我怎么会忘。但我……你的情感是那么的强烈，哪怕根本想不起来了，本能仍还在，那曾经得是多刻骨铭心的感情？裴公子又是那么的好，长得好，气度好，一举一动都像名画似的赏心悦目。他还是龙子凤孙，高贵不凡，我拿什么跟他比，都不用比，已经自惭形秽了。”
    顾笙听得大是惊讶，“他在你心里这么好，评价这么高呢？我看你一点都没自卑自惭过，还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当你心里半点不觉得自己比他差呢！”
    赵晟苦笑，“不争馒头也要蒸口气，我当着他的面儿，当然不能有半分露怯了。可我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的确差他差得远，人差得远，出身家世差得远，连遇见你的时间，都晚了那么多……”
    他自己最清楚，他在裴恪面前不过是强撑罢了。
    客观条件已是强撑，何况裴恪和曾经的笙笙还有那么多年、那么深的感情。
    当初他不知道这些，只看到笙笙纵然想不起容老爷来，情绪依然会因容老爷大受波动，心里已忍不住的担忧了。
    没想到，担忧真的这么快就成了现实，裴恪真的也找了来，他和笙笙之间还有那么多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甜蜜与回忆。
    那么强烈的感情，笙笙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想起来了吧？
    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认真说来，他才是后来的，到时候，他甚至连吃醋拈酸的资格都没有……
    顾笙双手捧住了赵晟的脸，正色道：“赵晟，你听着，在我心里，你一点不比裴公子差。长相气度不比他差，人品德行不比他差，你还更尊重我，任何时候都无条件的支持我。这一点是最难能可贵的，我也就是遇上的是你，才能安心行医，安心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都有你无条件的支持我，做我最坚强的后盾。无论我多么的惊世骇俗，在你这儿都是合理的、可行的，你都相信我能行。”
    “要是换了裴公子，就算他用情再深，他也未必会支持我。当然，他现在处境艰难，没那个条件支持我，但就算有一天他有那个条件了，我敢说他还是不会支持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支持我的！”
    所以她真的无数次的庆幸，她遇上的是赵晟。
    在九芝堂坐诊后，接触到的这个时代形形色色的人越多，就越庆幸。
    倒不想，赵晟会因为裴恪的出现，忽然变得这么的不自信，这么的妄自菲薄……
    赵晟眼里终于又重新有了光，“笙笙，你真这样想吗？我、我在你心里，真有这么好？可这些事，裴公子也未必就做不到。只要你给他机会去做，他肯定一样能做到，一样能感动你。他对你的情意，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
    顾笙没好气打断了他，“我分得清什么是感动，什么是喜欢！我也说了，我跟曾经的容宝如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合着我说了这么半天，都是白说的呢？”
    “行吧，既然你觉得我该给裴公子一个机会，我就给他吧。反正就像你说的，他长得好，气度好，还用情至深，我也不吃亏……”

 第414章 爱情本就是自私的

    赵晟听得脸都绿了，他哪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太在乎笙笙，太患得患失了，想笙笙再多哄他几句，多给他点信心和安全感而已。
    赵晟忙打断了顾笙，“笙笙不是，我没觉得你该给裴公子一个机会。我就是、就是想听你再夸我几句，再哄我几句，也再说裴公子几句不如我而已。我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嘛，对手那么强大，还有一段过去，换了你，我不信你能不急，不患得患失的！”
    顾笙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挺茶的？那你直说嘛，干嘛要迂回的来，非得我出大招了才肯说实话。”
    赵晟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委屈，“这要怎么直说，万一直说惹你不高兴了，觉得我太没风度，太小心眼儿了怎么办？”
    顾笙越发好笑，“所以我说你挺茶呢。放心，我不会不高兴，觉得你没风度的，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赵晟眼睛又亮了，“对啊，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别的我都可以酌情退让，惟独你，无论谁我都绝不会让的，能让我退让的，只有笙笙你。不过‘茶’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挺茶了？”
    顾笙笑眯眯道：“咳，就是夸你挺可爱，不过你就拿别这话夸别人了，只我们俩知道就行了。现在肯洗洗睡了吧？”
    赵晟忙道：“等一下，笙笙，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你三日后，到底要怎么给裴公子交代？他那么执着，我怕你怎么说你跟原来是容宝如不是一个人，他都不肯信的。他肯定会一直苦等你恢复记忆，哪怕只有万一的希望，也绝不会放弃的。”
    顾笙皱眉，“这事儿的确挺难，但再难也得去做。我打算明日告个假，去禅林寺求见一下他们的绝空大师，不是都说绝空大师是得道高僧吗？说不定，他能解释得清楚我这种情况。回头我再把他的说辞转达给裴公子，裴公子不信我的话，高僧的话总肯信了吧？”
    就当是为她的话镀层金吧。
    反正她只要咬死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就是混混沌沌的过了一阵子，清醒后就是现在的她了。
    高僧也未必就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赵晟沉吟，“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听说绝空大师经常闭关，要么就是云游四海，很少留在寺里，笙笙你确定你明日去，能见到人？或者就算大师在寺里，你确定他就肯接见你？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到时候也能多想想法子，多个照应。”
    顾笙直接摆手，“不用，我自己去就是。就前几日，我还听一个病人说要去禅林寺听绝空大师讲经，可见他人就是寺里，我明天应该能见到。等我明日事情没办成，你再一起想办法也不迟。”
    她主要还想问一问，原主情绪和情感一直残留着，要怎么解决？
    她总不能受原主的情绪控制一辈子，也是真的想帮原主、帮裴恪，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吧！
    赵晟还想再说。
    但见顾笙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只得打住了，道：“水好像都冷了？笙笙你等会儿，我马上给你换热的来啊。”
    顾笙应了，“那你去吧。”
    待赵晟出去了，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次日送走赵晟和李天青后，顾笙便没去医馆，只让小萝去了，顺道替自己告假。
    然后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径自去了禅林寺。
    却是刚出门不久，就遇上了裴恪，或者说，裴恪早已等着她了。
    顾笙心口又揪痛起来，比昨晚影响得她一直没睡踏实的那股子痛，还要更甚。
    不由有些烦躁，这叫什么事儿，简直比心脏病还要恼人！
    但她也不能装没看见裴恪，遂直接迎了上去，“裴公子这么早。一路奔波劳累，裴公子怎么也不说多休息一会儿？容老爷呢，他怎么不见？”
    裴恪一身月白衣袍，看起来比昨日更单薄苍白了几分，但也更俊秀清贵，更出众了。
    他一见顾笙走近就笑了，“我不累。一想到宝如你就近在咫尺，我很快就能见到。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只能在梦里见到你，梦有多美好，醒来就有多残酷，多痛苦，我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出门时表叔还在睡，我想着他这一路上说真累坏了，便没惊动他，只留了话给他，就先过来了。”
    顿了顿，“宝如你现在是要去九芝堂吗？我能跟你一起吗？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是、就是想多看你一会儿，想把之前那些日子的缺失，都尽可能给补回来……”
    顾笙的烦躁都化作了无奈。
    这么个又出众又温柔的人儿，还真让人狠不下心来拒绝。
    但一想到赵晟，想到他昨晚的辗转反侧，想到自己便是有丝毫的动摇，都是对他不公平，也是对裴恪不公平。
    顾笙还是强迫自己理智了起来，“裴公子，我今天不去九芝堂。而是要去城外的禅林寺，求见绝空大师，问一问我这种恍如大梦一场醒来后，便彻底忘了从前。也会了很多以前不会的技能，自己都觉得，跟以前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种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又要怎么解决了。”
    “裴公子若是有空，不防跟我一起去吧？正好当面听一听大师是怎么说的。我说的话您不信，大师说的，您总肯信了吧？”
    裴恪笑容僵硬了起来。
    片刻才道：“宝如，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的。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你又打小儿就聪明，在这期间就算会了些以前不会的技能，又有什么可奇怪的？你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性情大变，跟换了个人似的，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你已经……已经成了亲之事，我也不在乎。相反，我很感激赵晟一家当初对你的救助，很感激他们在你最难的时候，及时对你伸出了援手。哪怕那援手，当时并不纯粹。但他们救助了你的确是事实，要不是他们，我现在根本就见不到你，也根本不可能与你说话。”
    “所以我不怨不恨，也不难过。我只会高兴的，怀着感恩之心的，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恢复记忆，等到你心甘情愿跟我一起回去为止！”

 第415章 别再自欺欺人

    顾笙牙疼的吸了一口气。
    裴恪连理由都帮她想好了，还想得比她自己想的都合情合理，他自己还一看就深信不疑。
    她还要怎么说服他？
    但她只能继续努力，“我不止是‘会了些以前不会的技能’，我的医术不是我自夸，已绝对当得起一声‘大家’。你确定两年的时间，就能锻造出这么一个医学大家来？那这个大家的门槛儿也未免太低，太水了！”
    “我也不是性情大变。现在只要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又果敢又坚决，不怕任何人任何事，也自信这世上什么都难不倒我。你确定这样的我，跟你记忆里的宝如，有哪怕一分的相似之处？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就算再遭遇了大变，也不可能变到这个地步。所以你何必还要自欺欺人呢？”
    裴恪激动起来，“我几时自欺欺人了？过去两年里，我没有跟你在一起，不知道你都遇上了些什么，所以无权评论置喙。我只知道，你就是宝如，哪怕口口声声已经忘了一切，但见了我依然会心痛会难过，会情绪大动的宝如，我的宝如，就够了！”
    说着忽然一把握了顾笙的手腕儿，“你昨日见了我，那么的激动难过，眼睛红了好几次，那些都是假的吗？嘴巴能骗人，眼睛和心可骗不了人！你才是别老想着自己已经成了亲，回不到过去了，就一直自欺欺人！”
    顾笙忙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毕竟她如今在省城也大小算个名人了，保不齐路人中就有认得她的。
    再想到裴恪身份尴尬，更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
    顾笙只得反客为主，又拉起裴恪，四下看了一圈后，躲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这才吐了一口气。
    真是要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抬头，正好就对上裴恪带笑的双眼，见她看过来，还低笑道：“宝如，当初我们偷溜出去看花灯，你怕人发现了我，便也是这样拉了我找角落躲起来的。你……有印象吗？”
    顾笙揉了揉眉心，才沉声道：“我没有丝毫的印象。我只是不想惹火烧身，破坏了我如今简单安宁的日子而已。我真的很喜欢很满意现在的日子，并且希望这份简单与安宁，能一直持续下去。”
    裴恪不笑了，眼里随即还溢满了哀伤，“宝如，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不愿想起我，不愿跟我回去吗？”
    不待顾笙说话，已又道：“我知道我一个终生圈禁的人，你跟了我也会立刻失去自由，只能一辈子都困在那高墙之后，困在那巴掌大的一方天地里。短时间还罢了，时间一长，谁又能忍受？”
    “表叔也曾与我说过这个，说我若真的爱你，又怎么忍心让你跟着我，一起被困在那方寸之间，将来还会……连我们的孩子一起被困。让我还不如放了你，有时候，放手和成全也是一种爱，一种大爱……”
    可他真的做不到。
    那些暗无天日，艰难绝望的日子，全靠有宝如陪着他，他才能最终熬过来，她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的全部。
    他真的过不了没有她的日子，尤其是在艰难的失而复得之后，再要失去一次，他真的会疯的！
    顾笙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因为怕圈禁，怕跟着你会一起失去自由，连儿女都只能一起被困在方寸之间，才不肯跟你回去的。曾经的宝如不会惧怕这些，相信她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可我真的不是她，我不只是失去了曾经的记忆，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也不知道上天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可能自有它的玄机，只不过我们这些凡人参不透而已？”
    裴恪眼睛已是通红，“我不信老天爷会这样安排，它对我已经够残忍了，我不信它还要连我生命里最后的希望与美好都剥夺了！肯定有办法，肯定有的！宝如你也只是暂时忘了过去，暂时而已……不，都是赵晟迷惑了你，都是他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要是没有他，你绝不会这样的，要是没有他……”
    顾笙冷声打断了他，“要是没有赵晟，我早死了！这样也好，死了就能一了百了，现在大家都不会这么为难，你也不会这么痛苦了。的确没有赵晟的好！”
    裴恪忙道：“不是宝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我其实很感激赵晟的，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不是假的，我真的感激他和他的家人。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太激动了……”
    顾笙抬手，“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禅林寺，求见绝空大师吧。我的关于你的那部分情感与我的理智，打昨天见了你起，就一直是割裂的。我没办法控制那部分情感，所以情绪总是会失控；但我的理智又知道，那不是我的情感，我真正喜爱的是赵晟。”
    “相信绝空大师会有办法的。若他也没有办法，那我们就再想其他的办法，只要有心，我不信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
    裴诀见她说完就要走，忙道：“宝如你先别急，我还有话没说完……行吧，我们边走边说也是一样的。我的马车就停在前面，我们一起坐车去城外好不好？既安全，也能节约时间。”
    待与裴恪一起上了车，车也启动后。
    她才又道：“我刚才上车的动作利索吧？因为我一身的武艺也不错，你就算是外行，也该看得出来，没个十年八年的练不出来。不然你也可以问你的车夫，我一看他就是个练家子。所以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怀疑吗？”
    裴恪抿了抿唇，没有应她的话。
    而是直接岔开了，“宝如，我将来不会让你和我们的孩子，跟着我一起被圈禁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最多几年，我一定会扭转如今的局面，以后再不让你受那个老毒妇的气，而只有她求你的份儿，你想怎么报复她都可以。还要让你风风光光的站到人前去，好不好？”
    “只要你肯给我时间，赵晟能给你的自由，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宝如，求你……”

 第416章 只信自己的感觉

    裴恪见顾笙在自己的哀求下，仍是不为所动，衣袖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片刻才又道：“宝如，我没骗你，我真的能扭转如今的局面了。当初是我小，也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再如何不甘不忿，又能怎么样？我根本就斗不过他们，根本就再没有翻身之日。”
    “那时候你也总是劝我，就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挺好。富贵煊赫也好，贫穷苦难也好，说到底最后都会化作一捧黄土，谁也不能例外。所以我一直得过且过，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等你长大了，顺利迎娶你过门，再生上几个孩子，一家人安然度日。谁知道……”
    谁知道老天爷连这么个卑微的心愿都不肯满足他的，竟让宝如遭了那个老毒妇的毒手，落得沦落在外，生死未卜的下场！
    那时候裴恪才真正恨了，也真正后悔了。
    他要是足够强，至少让老毒妇觉得能给大长公主府和容家助力；至少能让老毒妇忌惮他，对宝如下毒手之前，必须得先考虑惹怒了他的后果是不是她承担得起的。
    悲剧是不是就极有可能不会发生，宝如也不会遭遇那样的不幸了？
    之后裴恪便变了，一心派人到处寻找容宝如之余，全副心思都用在了做以前自己不愿做，懒得做的那些事上。
    不就是蹚浑水，不就是冒九死一生的险吗，就因为他以前太胆小懦弱，太优柔寡断了，才会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护不住。
    都已经承受了这么惨痛的结果，他若还不奋起，还不改变，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所以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和地方，裴恪其实已经做了很多事。
    只不过顾笙自然不可能知道，他现在也不方便与顾笙直说，只能略微透露一点给她知道，好让她能相信他而已。
    但顾笙也猜出了一些来。
    先是说自己‘没你们想的那么弱’；往返一趟加在省城逗留的时间，怎么也得两三个月了，也一点不怕后方失火，后果不堪设想。
    还能带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车夫，看起来吃穿用度也半点没委屈了自己……不是有自己的底牌，有一定的底气，怎么敢这样？
    本来他们那样的龙子凤孙，就是离权利斗争最近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只是眨眼的事。
    当然，也是最凶险的，一个不慎，便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顾笙什么都没说，只道：“裴公子对宝如的心，她肯定都明白。但我真的不是她，每个人也不会一直站在原地，肯定都要往前走，往前看的。裴公子又何必再执迷不悟？”
    “就像您说的，最多几年，您就能扭转局面了。到时候您依然年轻，有的是大好的前程与未来，何不把该忘了的都忘了，趁早重新开始。届时您一定会庆幸今日的果决，庆幸自己没执迷不悟、拖泥带水到底的！”
    裴恪沉声道：“我不会庆幸，只会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没再果决一些，心狠一些！”
    说着吐了一口气，“宝如，你给我几年时间打拼扭转，我也给你几年的时间想起过往，我们就先以……以三年为期，好不好？三年后，我相信一切肯定都不一样了！”
    顾笙的回答是撩起车窗帘，看向了外面。
    马车都跑好半天了，怎么还在城里呢，那不是还得好一会儿，才能抵达禅林寺？
    她只得悻悻的放下帘子，看向了裴恪，“裴公子，禅林寺很快就到了。您有什么话，都等我们见过了绝空大师后，再说好不好？说不定到时候您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裴恪冷道：“我不想见什么绝空大师。得道高僧也好，世外高人也罢，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也只会按自己的意愿来做事，随心而为。但宝如你要见我也不拦着，我就把你送到山门前，然后在山门前等着你吧。”
    顾笙一阵心塞。
    合着她说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人家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也冷了脸，“那裴公子现在就把我放下吧，大家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趁早分道扬镳的好。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您相信接受我的话，趁早回京的！”
    裴恪扯唇，“我不相信谁还能强迫我相信不成？就算是宝如你，别的事我都可以顺着你、听你的，惟独这事儿我得坚持己见。”
    苦笑一声，“宝如你让我别再执迷不悟，你自己怎么就不能清醒一点，也别再执迷不悟呢？你只是没了过往的记忆，才会觉得自己喜爱赵晟，才会坚持要留下的。”
    “但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都想起来，也会立刻回到我身边。到时候你想过赵晟该怎么办吗？与其到时候越发的痛苦，还不如现在就壮士扼腕，长痛不如短痛……”
    顾笙打断他，“我自己的感觉和心自己最清楚，裴公子真的别再自欺欺人了。”
    “我没有自欺欺人！”裴恪沉声。
    顾笙反问，“没有自欺欺人，你怎么不敢随我去见绝空大师？不就是怕见了绝空大师，你就会彻底的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裴恪接连喘了几口气，让自己脸上重新有了笑。
    才又道：“宝如，我知道你都是囿于已经与赵晟成了亲，囿于从一而终的想法，才会一心赶我走的。可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肯跟我回去，我什么都不在乎。”
    “还是你怕赵晟不会同意？怕回去后会失去自由？我去跟赵晟谈，我补偿他，只要我办得到的，都可以给他。总之一定不会亏待了他，这样你总能安心了吧？回京后我也会力所能及给你最大自由的，反正大长公主府早就为你办过丧事了，你回去后也不能再以容大小姐的身份出现于人前了，那正好……”
    顾笙忽然叫起车夫来，“停车！马上停车！”
    待马车戛然停住后，看向裴恪扔下一句：“裴公子只管继续自说自话，我就不奉陪了。等我见过绝空大师后，说好的三日后，也就是大后日给你交代，也绝不会食言。告辞。”
    就要下车走人。

 第417章 叫不醒装睡的人

    手腕却一把被裴恪给握住了，“宝如，我没有自说自话，我真的是安心在解决问题。甚至，你现在不肯随我回京也没关系，那毕竟是你的伤心地，你不肯回去也情有可原，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你要留下就只管留下，大不了我以后得闲就来看你陪你便是。但你得先跟赵晟和离，之后也不到万不得已，再不与他见面……我是真的感激他，只要我做得到，他的一切条件都愿意满足。宝如，这样你若觉得还不行，你就说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我们都可以商量的，你……”
    顾笙的回答是直接一扣他的脉搏。
    便让他不得不松开了自己的手。
    这才冷嘲道：“裴公子还真尊重人呢，都要逼我与我相公和离了，还肯征求我的意见，与我商量，我真是谢谢您！可惜我早说了，我不是容宝如，我现在是顾笙，是赵晟的妻子，与您裴公子八竿子都打不着。您凭什么管我们夫妻间的事儿，凭什么逼我们和离？”
    “我承认过自己是容宝如，承认过自己是您的未婚妻吗？就算我真是您的未婚妻，也只是未婚妻而已，您有什么资格逼我和离，让我必须所谓的回到您身边？您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裴恪脸色重新苍白起来，笑容也挂不住了，“宝如，我……你别这样说我，别这样对我……我只是太在乎你了，真的不能没有你。那么多年的感情，说句难听的，就算是养条狗，你也舍不得，为什么就是要对我这么狠心……”
    顾笙捂住心口，“但一切真的都变了，我也真的不是你的宝如了！”
    裴恪摇头，“不，你就是我的宝如，我绝不会弄错，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将来也不会改变！宝如你不肯和离没关系，我去找赵晟就是，这世上还没有金银利益办不到的事，办不到只是因为给的金银利益还不够而已。”
    “只要给够了，我不信赵晟不会同意，到时候宝如你就会知道，原来你在他心里，远没有他在你心里怎么重要。真正把你放在第一位，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人，是我，也只有我！”
    顾笙气极反笑，都想打人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了片刻，才冷冷道：“第一，赵晟不会同意，你给他再多的金银利益都不会同意。我自己选的男人，自己还能不知道？他也很感激你，感激你早年给宝如的温暖和力量，说要不是你，他压根儿没有遇上我的机会。所以他从没想过要使什么阴招，反倒比我、甚至比你自己，还要盼着你以后能好，能儿孙满堂，幸福余生！”
    “第二，就算他同意了，那又怎么样？只能说明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而已。凭什么我就得所谓的回到你身边了？我的路从来都不只两条，非此即彼，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依附男人而活。我自己足以养活自己，一个人还能活得更精彩！”
    裴恪红眼扯唇道：“宝如你怎么就知道给再多的金银利益，赵晟都不会同意？同不同意，总得试过了才知道！”
    反正无论宝如怎么说，他都一定要试的。
    等他把赵晟这个外患解决了，再来专心唤起宝如的记忆，重新打动她的心，就不信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顾笙冷笑，“那你就尽管去试，看结果会不会是自取其辱！我先走了，裴公子请自便！”
    说完一撩车帘，纵身一跃，快得裴恪都没看清她的动作，她人已轻飘飘的落在了丈余开外的地上。
    随即再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去了。
    裴恪的车夫这才低声问他，“爷，要追上去吗？小姐身形轻灵，底盘扎实，真动起来手，属下只怕也不是对手。所以，说不定，真是有什么……奇遇呢？爷要不就……”
    “就什么？”裴恪冷声打断了他，“想劝爷放弃？不可能，爷放弃一切，都不会放弃宝如的！”
    哪怕这个宝如……的确不一样了。
    但她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等她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她就仍是他的宝如，他们就能跟过去一样相爱相知，永不分离了！
    顾笙脚程本就快，又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形中就走得更快。
    等她终于觉得心里没那么憋闷了，人也已在禅林寺的山门前了。
    顾笙这才思忖起来。
    以裴恪的固执，就算绝空大师如她所愿，替她解释分说，裴恪只怕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吧？
    毕竟从来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过就算如此，绝空大师她还是要去见的，能请绝空大师替她把原主那些残留的情绪消了，不再一见裴恪就情绪波动，心痛难过，也是好的。
    那她往后必要时候，便真能狠下心来了。
    只要她狠心的次数多了，不信不能让裴恪彻底死心！
    顾笙打定主意，便拾级而上，朝着禅林寺的宝殿前行起来。
    她运气很不错，绝空大师的确在寺里，听得她向知客僧自报家门，说是‘九芝堂的顾大夫求见’后，还直接在自己的禅房接见了她。
    顾笙见绝空大师慈眉善目的，眉毛胡子都白了，果然一看就很高僧、很令人信服的感觉。
    不由暗自点头，希望绝空大师真能帮到她，不要让白跑一趟吧！
    绝空大师则十分惊讶于顾笙的年轻与美貌，“已经听不少施主说过顾大夫年轻漂亮，就跟那九天之上的仙女儿一样了。还是没想到，顾大夫会是这样，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顾大夫请坐。”
    顾笙依言盘腿坐了，才笑道：“大师过奖了，都是病人们感激我，才会不吝夸奖我的。”
    绝空大师笑道：“心慈则貌美。顾大夫医者仁心，替那么多病人救治好了病痛，您的剖腹产手术更是救了那么多产妇和婴儿的性命，将来还会救更多的产妇婴儿。当真是泽被后世，功在千秋，病人们当然怎么夸都不为过了，那都是他们的心声。”
    顿了顿，“何况顾大夫的确美，由内自外的美，老衲可没过奖。顾大夫就不要谦虚了，您当得起任何赞美。顾大夫，请喝茶。”

 第418章 仍有执念

    顾笙少不得又谦虚了一回，才端起知客僧奉上的茶，送到嘴边喝起来。
    绝空大师等她放下茶盏，方笑道：“不知顾大夫特地来见，所为何事？老衲若能帮上忙，定不推诿。”
    顾笙见他直接，也不拐弯抹角了，道：“是有一件事想请教大师，但不方便旁人听，所以……”
    绝空大师便看了一眼知客僧。
    后者立刻双手合十一礼，退了出去，连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小沙弥，也一并带开了。
    顾笙这才道：“多谢大师。是这样的，我去年曾遭遇过一场大变，浑浑噩噩了好些日子，等终于清醒过来时，已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也会了许多以前不会的技能。譬如我的医术，就是以前没有的，我的性情，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当然，这些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就以为我是我。是我的亲人辗转找了来，告诉了我后，我才知道的。但我仍没想起以前的事，只是见到亲人时，心里很难过；见到以前的……未婚夫婿时，情绪更是波动很大，根本不受控制。”
    “我就想请教大师，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怎么才能让我不受那些情绪的影响控制？毕竟都已经重新开始，回不到过去了，长此以往，对所有相关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自己的身体，也实在吃不消，医者不自医啊！”
    绝空大师耐心听顾笙说完，才缓缓点头道：“老衲听明白顾大夫的烦恼了。这样的情况，老衲早年云游时，也曾遇上过，说得直白一点，就跟那些话本戏文上的‘夺舍’挺像的。你虽然还是你，但又已不是你了。”
    顾笙听绝空大师一听就明白。
    还把话说得这么委婉，‘夺舍’，‘你虽然还是你，但又已不是你’，暗忖看来自己真找对人了！
    忙道：“那大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您曾遇上过的类似情况，之后怎么样了？”
    绝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上天既做了这样的安排，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顾大夫只要顺应天意，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也就是了，实在不必因此而烦恼。”
    “至于老衲曾遇上过的类似情况，当时他也是希望老衲能为他解惑，老衲同样是这番说辞。他之后是什么情况，老衲不知道，毕竟老衲还要继续云游。但当时，他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事业有成，还是很满足的。所以顾大夫也大可放开心胸，顺应天意即可。”
    是觉得顾大夫的事迹听着就不凡，今日亲眼见了人，果然是真不凡。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凡法儿。
    定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那些产妇婴儿母子俱损，好事变坏事，所以特地安排的吧？
    顾笙听得暗暗苦笑。
    她倒是也想放开心胸，顺应天意呢。
    问题是，裴恪不肯呀，她的情况，也显然与绝空大师说的类似案例不一样。
    万幸绝空大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并没拿她当妖魔鬼怪，可见见多识广还是不一样……
    顾笙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师，那我见了以前的亲人和爱人时，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又该何解？我是很愿意放开心胸，既来则安的，可旁人的意志与情感，实在不由我控制。我理智上知道该当断则断，情感上却又不敢保证自己真能狠下心来。还求大师能帮我。”
    绝空大师沉吟道：“应该是仍有执念，情绪才会一直残留着，不肯消除吧？顾大夫是见了所有的亲人，都会如此，还是只见了特定的亲人，才会如此？”
    顾笙道：“只见了特定的曾经应该是最亲、最爱的人才会如此。但我至今也没见过其他人，也说不准。”
    绝空大师道：“曾经最亲、最爱的人才会如此，那执念自然就是因他们而生的了。是不是，始终放不下他们，没见到他们都真过得好，所以才一直不肯消散？怕是得亲眼见到他们都过得好，或者他们都亲口说，他们的确很好，这执念才肯散去，顾大夫的烦恼也才能消解了。”
    顾笙听得若有所思。
    容宝如对容子毓当然是有感情的，毕竟容子毓是真的疼她。
    但容子毓有父有母，还有两个儿子，有富贵荣华，就算日子算不得太好过，毕竟有个那样的娘，家里处境又的确尴尬。
    可与日子难过，让人放心不下也是不沾边的。
    让容宝如真正放不下的，只怕还是裴恪吧？
    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放下不！
    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让她的执念相信裴恪过得好？或者，要怎么才能让裴恪亲口说他的确很好？
    顾笙一直到郑重的谢过绝空大师，还自觉去宝殿添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再出了禅林寺，都还在发愁这个问题。
    裴恪要是肯听信她的话，要是肯放下，她也用不着特地跑这一趟了！
    这下好了，大后日要怎么给他交代？
    难不成，直接告诉他，她是从后世穿来的，身体虽是容宝如的，灵魂与芯子却实实在在早就换人了？
    这话对着绝空大师她敢说，对着赵晟其实也敢说，可对着容子毓与裴恪，她却怎么敢说……
    到一路回了家，顾笙眉头还是紧锁着的。
    容子毓早已在家等着她了，一见她回来，就笑道：“宝儿你回来了。听说你今儿没去九芝堂，而是去了禅林寺，你是去上香，还是有什么事儿呢？”
    顾笙有心迁怒他，要不是他把裴恪带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又知道这迁怒实在莫名其妙，吐了一口气，才道：“去找绝空大师请教问题。您从哪里来，怎么没跟裴公子一起？”
    等等，裴恪不会真找赵晟去了吧？
    虽然赵晟肯定软硬不吃，不会答应他，但心里又怎么会舒服，——她真的宁愿连上十台手术，都不愿面对这样的破事儿！
    容子毓已道：“我上午起来，就不见阿恪了，说是出门办事去了。我想着他也那么大的人了，又难得出门，便没多管，吃过早饭就去了你姑姑那儿。在你姑姑那儿吃了午饭，略坐了坐，才过来的。”
    顿了顿，“那你见到绝空大师，解了惑了吗？”

 第419章 他有名分的

    顾笙点头，“绝空大师乃是当世得道高僧，听说全天下都出名的，自然能替我解惑了。倒是您这次来，又打算逗留多久？若只您一人，时间长点短点倒都没关系。可还有裴公子跟您一起，只怕就……要不，您过两日就好生劝了他回去吧？”
    “一旦曝光，后果您比我更清楚到底有多严重。换了您，不会担心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么？”
    她的烦恼就别告诉容子毓了，容子毓更解决不了。
    何况知道她是夺了自己亲女儿的舍后，谁能保证容子毓会不恨的？
    真正疼爱女儿的爹，只怕没一个能接受这个残酷事实的。
    同样，裴恪那么深爱容宝如，肯定也接受不了。
    旁观者如绝空大师能坦然接受，说白了不过是因为见多识广，事不关己而已；而赵晟爱的本来就是她，不是容宝如，自然又不一样……顾笙既是不忍心，也是真不敢冒这个险。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还活得这么好，有爱人、有亲人，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她真的不想失去！
    关键她没了，容宝如应该也回不来了吧……
    容子毓皱起了眉头，“我怎么没劝，昨晚回到客栈，我足足劝了大半夜，可阿恪一看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还当亲眼看过你和阿晟多么恩爱后，他也就死心了，谁知道……”
    声音越来越低，“都怪我，当初若是对宝儿你再多一点关心，再多一点爱护，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和阿恪之间……就能早些亡羊补牢，不让你们都越陷越深，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顾笙道：“您如今再来说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我还要好生想一想，大后日要怎么给裴公子交代，若他听得进去，当然最好；若他实在听不进去，必要时候，不管是打晕他，还是迷晕他，都得把他弄上回京的船。到时候就要辛苦您了。”
    说句难听的，他们这些人，可都经不起裴恪的连累。
    便是唐大人，届时只怕都难辞其咎。
    真等不可挽回了时再来后悔，就真迟了……
    容子毓也省得利害关系，忙点头：“宝儿你跟爹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呢，若实在说不通，我就是绑，也肯定把阿恪给绑回京中去！”
    父女俩正说着话，赵晟回来了，“我还当笙笙你没回来呢。容老爷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顾笙忙道：“我见完绝空大师，就赶着回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容老爷是在我回来之前就来了的。你怎么又提前回来了，咳，没遇上什么事儿吧？”
    赵晟道：“没遇上什么事儿，笙笙你为什么这么问？”
    顾笙摇头，“没什么，就随口一问。我去问问周大姐今晚吃什么，容老爷若是无事，就留下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至于裴恪，他不在最好了，只要他不在眼前，她的心就不会难受。
    时间一长，没准儿就再不受原主情绪的影响了呢？
    等晚间送走了容子毓，李天青也回了房去。
    赵晟才问起顾笙白日见绝空大师的情况来，“大师怎么说的？若大师说得有理有据，最好能带了裴公子一起去，当面听大师说，他没准儿就会信了。”
    顾笙摇头叹息，“他固执得很，就算当面听大师说了，也肯定不会信的。大师倒是说，咳，我这种情况他以前云游时也见过，他称之为‘夺舍’，跟你以前说的话本子上那些‘回魂’的故事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赵晟忙道：“然后呢？”
    顾笙道：“然后，我虽然是当事人，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师也不明白，他说他到底只是人，不是神。但让我既来则安，说上天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我等凡人只要顺应天意，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赵晟听得缓缓点头，“大师说得对，我等凡人哪能轻易窥破天机，当然只能顺应天意了。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件事既然发生了、存在了，自然就有其发生存在的道理。”
    顿了顿，“裴公子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笙笙你刚才为什么说，就算当面听大师说了，他也不信？看不出来你还挺了解他的。”
    顾笙白他，“是啊，我是挺了解他的，怎么着？都快酸死人了！昨天他有多固执，你又不是没亲眼看到。今天，咳，早上我刚出门，就遇上他了，我又跟他说了半天，他都不肯听，我请他一起去见绝空大师，他也不肯去。我们话不投机，半路便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赵晟霎时更酸了，“他还一早就来找笙笙你？你如今可是有夫之妇，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避讳的！不行，我明儿得找他说道说道去，让他离我娘子远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他是后来的，可笙笙如今是他娘子，他是正儿八经有名分的，是他裴恪一个曾经的过客能比的吗？
    顾笙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还用得着你明儿去找他，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
    好悬忍住了，道：“你别找他了，他身份尴尬，你在城里又出名，万一让人看见起了疑，不是闹着玩儿的。反正他应该待不久，他固执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总不能真一点不考虑现实问题。所以我估摸着，他还是很快会走的。”
    赵晟点头，“这倒是，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多的是身不由己。”
    顾笙咳嗽一声，“那个，我们管得住自己不去找他，却管不住他去找你。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他去找你，说些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客气，只管给他怼回去。只注意选个僻静的角落，尽量别让人看见了就是。”
    赵晟奇道：“笙笙你为什么这么说，是裴公子说了什么，还是放了话要去找我不成？那倒正好了！”
    顾笙干笑了一下，“没有，我就是说万一而已。时辰不早了，我们睡吧，累一天了，昨晚也没睡好，我早困了。”
    她还是先别告诉赵晟裴恪那些话了，让裴恪当面去领教一下赵晟是不是真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吧，肯定比她说更有杀伤力。
    她也正好进一步考验一下，赵晟是不是真值得她信任，毕竟财帛权势动人心……

 第420章 再羡慕也没用

    次日吃过早饭，顾笙便照常去了九芝堂。
    她昨天已经耽误了一天工作，今天可不能再耽误了。
    至于旁的事，她都控制不了，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另一边，裴恪果真在赵晟去了省学后不久，便派人递了话，约赵晟一见。
    赵晟昨晚就猜到，顾笙的‘万一’应该不是无的放矢，肯定是裴恪昨天与她说了什么，没准儿还直接说了今天要来找他。
    现在见裴恪果然来了，不由嘴角一扯，来得正好，他还怕他不来呢！
    遂与夫子告了假，便径自出了省学，在旁边一间茶楼的雅阁里，见到了裴恪。
    裴恪一身鸦青长袍，头发只以一枚朴实无华的竹簪别着，浑身也只右手大拇指戴了一枚白玉扳指，便再无他物，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赵晟进去时，他正烹茶。
    明明就是茶楼里再平常不过的茶具，楞是被他修长好看的双手和优美雅致的动作，衬得有了非凡的生命力一般。
    赵晟却再无自卑，虽然这些他都不会，但每个人本来就不一样，裴公子会的他不会，他会的裴公子也未必会，他就是他，实在不必非要跟裴公子比。
    赵晟很坦然的就坐到了裴恪对面，“裴公子相约，不知所为何事？还请直言，我时间有限。”
    裴恪见他相貌俊朗，气度沉稳，前日他心思都在顾笙身上，对这个情敌其实并没真正关注过，或者说没真正放在眼里过。
    现在他才真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到了赵晟身上，把赵晟真正看进了眼里。
    然后就不得不承认，难怪宝如会被迷了心窍，眼前的人相貌气度已经够出众，还有一身的才华，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就一举考中小三元了。
    他是有那个让女人倾倒的资本。
    但那又怎么样？
    他就是再内外都出众，也改变不了他的寒门出身和贫寒家境，缩短不了他与宝如之间那犹如天堑的天生差距！
    裴恪推了一杯自己才斟好的茶到赵晟面前，“赵相公，请喝茶。”
    赵晟道谢后喝了一口，“好茶。虽然我不会品茶，但能尝出这茶的确与平日喝的不一样，裴公子一定是个茶艺高手吧？”
    裴恪轻笑，“高手谈不上，就只是会而已。不但我会，宝如也会，还会很多赵相公别说没见过，可能听都没听过的技艺。毕竟我们自打生下来，就处在那样的环境里，一应礼仪技艺，都跟吃饭喝水一样，是天生的本能了。”
    赵晟也轻笑，“所以呢？裴公子是在向我炫耀，您天生就多么的好命吗？可惜这都不是您靠自己本事得来的，只是因为您投了个好胎而已。我昨日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看来裴公子并没听进去。”
    裴恪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客观的告诉你，你和宝如之间天生的差距有多大，和我之间的差距又有多大而已。就算我们都成了落毛的凤凰，那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我们的吃穿用度，你根本想象不到，你若真爱她，就不该这样自私的委屈她，让她跟着你吃苦受穷才是！”
    赵晟吐了一口气，才道：“的确。笙笙现在的吃穿用度肯定赶不上从前，但她也没有饿着冻着，反而说自己每一天都很满足很充实；我也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但只要我有的，我全部都可以给她。且这只是暂时的，将来我们的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
    见裴恪要说话，不待他开口，又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裴公子凭什么这么武断的替笙笙以为，她跟着我是在吃苦受穷，是委屈了？说不定，她甘之如饴呢？”
    裴恪冷笑，“她是甘之如饴，因为她失去了记忆，也被你迷了心窍，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可你不能因为她甘之如饴，就心安理得的委屈她，心安理得的让她跟着你吃苦受穷！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赵晟也冷了脸，“我说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只要笙笙她自己心甘情愿，我想任何人都无权置喙。何况笙笙就算真委屈了，也只是暂时的，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朝着将来要给她更好的生活这个目标在前进。”
    “反倒是裴公子，拿着靠自己命好投胎得来的一切，拿着靠祖荫得来的一切，如此公然的向我炫耀，不觉得羞愧吗？等您凭自己的本事，能养活自己，能给笙笙您所谓的好日子了，再来向我炫耀也不迟！”
    裴恪讽笑，“你一直在努力？努力到连养家糊口都要靠宝如，靠她辛辛苦苦的挣银子养你，还要养你的家人们吗？赵相公软饭吃久了，宝如也善良久了，你便真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都是你的功劳了？”
    赵晟气得剧烈喘息起来。
    他的确吃笙笙的软饭了，但他也的确一直在努力，从没懈怠过，裴公子凭什么这么说他？
    他这辈子怕是都没体会过这种相互扶持，相濡以沫，让彼此和他们共同的家都变得更好的感情吧！
    赵晟想到这里，反倒笑了，“是啊，我就是吃笙笙的软饭了，可她就是愿意给我吃，怎么着呢？裴公子再羡慕，也是没用的。”
    “你！”
    这回轮到裴恪胸膛剧烈起伏了，“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还有脸说我自己飞不高了，便要拉着宝如，让她也飞不成。我看你才是吧，自己身处最底层，好不容易交了大运得了只白天鹅。便要拉着白天鹅，跟你一起从此都生活在最底层，跟你一起吃苦受穷，这辈子都别再想飞回她原来的世界！”
    赵晟嗤笑，“飞回她原来黄连镀金，苦不堪言的世界，跟着还要连最基本的自由都失去的世界吗？好不容易她因着机缘巧合，重获了新生，你却仍想拉她回那个你自己都恨不得逃离的世界里去，到底谁更自私？”
    “何况原来的世界也好，现在的生活也好，到底选哪一种，说到底只取决于她自己，只有她自己能做选择和决定。她都明明白白说了，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不会再回去，裴公子都没听见不成？还是你只听你想听的，不想听的都直接当耳旁风了！”

 第421章 你这是真的爱她吗

    裴恪被赵晟这一击，击了暂时没了话。
    是啊，归根结底，宝如她自己愿意。
    不然以她如今的本事性格，以她身后的靠山，赵晟又怎么可能强迫得了她……
    好一会儿，裴恪才咬牙道：“她都是被你迷惑了！还因为、因为她已经跟你成了亲，跟你同床共枕几百个日日夜夜了，在她恢复记忆之前，当然都心甘情愿要跟着你，继续吃苦受穷了！”
    不待赵晟说话，又道：“我不在乎她已经跟你成了亲，早已是你的人。只要她能回到我身边，我压根儿不在乎这个，所以你别以为这一点还能成为你的优势和倚仗。”
    “那些什么‘从一而终’、‘烈女不事二夫’的屁话，都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弄的。规矩也从来都只能约束大多数人，约束不了少数站在塔尖儿上的人，因为规矩就是他们定的！你开条件吧，是要金银美女，还是功名权势，只要你开了口，再难我也一定满足！”
    赵晟挑眉，“真的再难裴公子也一定满足？可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怕是在信口开河说大话吧？”
    裴恪见赵晟似是松动了，忙道：“我说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弱，所以你只管开口。是要今年秋闱的解元，还是明年春闱的一甲？或者黄金万两？这些都不是事儿，给我一定的时间，我肯定能替你办到。”
    “只要你有了功名权势，有了富贵荣华，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凭你的才貌，说不定，到时候尚公主都不是不可能。不比你辛辛苦苦的什么都要靠自己，得几十年才有可能得到这些强十倍？”
    “人生本来就是要有所舍，才能有所得的，只是放弃一个迟早要恢复记忆，恢复了记忆后，立刻就会毫不犹豫离开你的女人，就能得到通天的捷径。这笔买卖，你怎么算都是大赚，你自己好生考虑一下吧。”
    哼，宝如不是说赵晟绝不会同意，给再多的金银利益都不会同意吗？
    那他就证明给她看，她看走眼了。
    这世上全心全意爱她，把命都给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只有他！
    赵晟已扯唇道：“裴公子口气真不小。解元，一甲，黄金万两，还尚公主……您要真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失去自由这么多年，不会让当初的笙笙落得那样的下场。也就不会有此刻我们这场会面了！”
    裴恪冷然道：“我既然敢这么说，当然就有把握。曾经只是我心灰意冷，不想、不愿而已，我也因此得到了血的教训，当然得开始改变了。你只管开口就是，这就跟谈生意一样，你先开价，我再还价，等谈成一个彼此都满意的价钱，生意自然也就成了。”
    赵晟点头，“这倒是，生意本来就是谈出来的。不过解元我可以凭自己的才学去考，一甲也是一样，就算我没那个实力没那个命，考不中一甲，二甲还是很有把握的。”
    “等我中了进士，便可以做官了。只要做了官，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想要的荣华富贵不一样凭自己的本事挣来了？凭什么还要答应你的条件，拿我心爱的娘子去换呢？我又不是没那个本事，还是裴公子以为我的小三元，真只是考运气就得来的？”
    裴恪早料到赵晟不会是块儿好啃的骨头了。
    见他果然不好啃，并不气馁，道：“你对你自己的才学倒是挺自信。但你可能不知道，科考之路也好，仕途也好，越到后面，才学便越不是最重要的。”
    “关键还得有人脉，有助力。不信你就去打听一下，你们整个省城的大小官员里，有几个是跟你一样的寒门出身，又有几个不是出身大家大族？没有个三五代的积累，就想直接一代便脱胎换骨，你觉得可能吗？”
    赵晟表示赞同，“裴公子这话很有道理，人家三五代的积累，我凭什么去比？那人家三五代的努力，不都白费了？所以我没打算要跟别人怎么比，我只按部就班，一步步科考，一任任为官，报效朝廷造福百姓，不辜负自己毕生所学就够了。”
    裴恪正斟茶的手猛地一顿。
    吸了一口气，才道：“赵相公才华横溢，不该是这般胸无大志的人才是。你要是能中一甲，便能立时进庶吉士馆，都知道我朝历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等进了庶吉士馆，将来赵相公的前途可就不可限量了。”
    “我就不信，赵相公没有一颗将来入阁拜相，位极人臣的心，那可是全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终究目标。而宝如对我的感情，你也是亲眼看见的，就算她失去了记忆，一样对我非比寻常。”
    “那谁能保证，她不会很快就恢复记忆？等她恢复了记忆，你肯定留不住她的，又何必非要强求？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来也没机会遇上的。就趁早让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世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飞黄腾达你的，何乐而不为呢？”
    赵晟实在不想跟裴恪继续说下去了。
    且不说裴恪开的这些条件他根本做不到，他极有可能是在以人本性的贪婪故意引他上钩，让笙笙对他失望心冷，主动离开他。
    就算裴恪能做到，那又怎么样？
    他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大德，这辈子才能遇上笙笙，笙笙就是他全部的爱，是他宁愿死，也绝不会放手的人，他还要与她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呢。
    怎么可能就因为所谓的富贵权势，就放弃了她？
    他又不是疯了，才会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失去自己的心中至宝！
    赵晟直接道：“裴公子，第一，我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凭自己的本事去挣来，不论过程多艰难，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只要我尽了全力，便无怨无悔。”
    “第二，笙笙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今日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绝不会放弃她。反倒是你，一点不尊重她的意愿，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开心，还把她当个物品一般，以为只要自己开的价够高，就一定能得偿所愿，是真的爱她吗？你根本就是对她的侮辱与亵渎！”

 第422章 罚酒是什么滋味

    裴恪脸色已是难看至极，“我对宝如的爱毋庸置疑，你没资格置喙！你有骨气也很好，至少说明宝如眼光还不错，没找个废物，也不算太辱没了她！”
    “但你不该让他跟着你一起吃苦受穷，不该让她陪着你所谓一路打拼。她明明生来就是天之骄女，明明可以过最好的日子，你凭什么打着所谓喜爱的旗号，理所应当让她过差十倍百倍的生活？这样的所谓爱与尊重，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赵晟讽笑，“黄连镀金的天之骄女吗？你所谓最好的日子，你扪心自问，又是真的好吗？若当初你们的日子真的好，根本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现在笙笙在物质上，的确不能跟以前比。但她的精神是自由的，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也是真的快乐与满足。那可都是再好的物质也给不了她的。”
    “裴公子若还不信，只管去九芝堂看一看，人们都是如何尊重她；她在治病救人，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时，是如何的自信强大，光芒四射的。我相信看了之后，裴公子一定会有所触动的。就怕裴公子不肯去看，因为看了后，就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是我非要拉着她跟我一起吃苦，不肯跟你回去了！”
    裴恪昨天听顾笙说他自欺欺人还能忍。
    这会儿听赵晟也这样说他，便实在不能忍了。
    声冷如冰道：“赵晟，你这是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
    赵晟微笑以对，“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裴公子何必恼羞成怒。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虽然我和笙笙已经成亲一年多了，但至今仍未圆房。因为她年纪小，之前身体又不好，我们早就说好了，要等她年纪大些，身体也好些后再说。”
    “所以这一点从来不是我的优势和倚仗，我也不会这么想。我只会尊重笙笙的意愿，她愿意留下，我幸甚之至；她若要走，我再不舍也不会强留，只会祝福。因为真喜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快乐幸福的，而不是用尽一切手段，非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强颜欢笑！”
    裴诀大是震惊，“你、你说什么？你们竟然还没……圆房？”
    怎么可能？
    都成亲一年多了，还夜夜同床共枕，现在居然告诉他他们还没圆房，他才不会信！
    赵晟正色道：“这种事我没有欺骗裴公子的必要，本来是我们夫妇的私事，我也不该告诉你。但你非要想当然的自欺欺人，固执己见，我也只好告诉你了。”
    顿了顿，“所以，真不是我迷惑了笙笙，她也不是受什么‘从一而终’的影响，你那些自以为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她真的只是不想跟你回去，也真的是重新开始了而已，你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呢？”
    裴恪还在震惊着，“你们怎么可能还没圆房？你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宝如她又那么漂亮……肯定是你有问题，是你有问题对不对！”
    赵晟强忍住骂人的冲动。
    毕竟哪个男人都忍不了这个，“你才有问题！我是因为深爱，因为珍惜笙笙，怕她小小年纪万一有孕，对身体不好，才会克制住的。对我来说，只要那个人是她，那就算克制与煎熬，也是甜蜜的！”
    裴恪这下相信了。
    因为想到了曾经他也是这样克制自己的。
    那时候宝如年纪更小，可情到深处，他又实在难以自控……当时当真是最甜蜜的折磨与煎熬了。
    却没想到，赵晟竟也能做到这一步，他还已经跟宝如成了亲，夜夜都躺一张床上。
    裴恪终于相信，赵晟对顾笙的心意，一点不比他少了。
    难怪怎么利诱都没用……
    既然利诱没用，那便只能威逼了！
    裴恪冷冷看向赵晟，道：“既然你还没与宝如圆房，那更没有理由再强留她了。我刚才与你说的那些条件，仍然有效，只要你愿意放手，我甚至可以容忍你多提一些条件。”
    “但你若还要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知道你还有父母亲人，还有妹妹，你如果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只要你的爱情，我可以成全你，让你好生尝一尝什么叫竹篮打水两头空，到时候你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赵晟气极反笑，“我刚才已经说了很多次，我没有强留笙笙，是她自己愿意留下的，我任何时候都尊重她的决定。裴公子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至于我的父母亲人，你只要敢动他们一根头发，我立刻与你拼命。我的确出身寒微，但你也不过一个阶下囚而已，惹急了我，到底谁生谁死，还不一定，裴公子不信就尽管一试！”
    裴恪点头，“那就试一试吧。我是虎落平阳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犬类都能站到我头上的！你既然说什么都不肯吃敬酒，我也只好让你尝一尝罚酒的滋味儿了……”
    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道裴公子的罚酒是什么滋味儿？麻烦多准备一杯，好让我也能跟着我相公一起尝一尝！”
    随即门被推开，露出了门外的顾笙和容子毓来。
    父女俩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顾笙先一步进了屋子，直接站到了赵晟后面，才又冷冷道：“裴公子的罚酒端上来呗，也好让我们夫妇开一下眼界，见识一下来自高贵的龙子凤孙的罚酒到底是什么样的！”
    赵晟又惊又喜，“笙笙，你怎么来了？咳，没事儿，裴公子跟我闹着玩儿的。”
    容子毓则是满脸的谴责与不赞同，低声说裴恪，“阿恪，你怎么回事儿？宝儿话都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也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一个字都听不不进去？只要宝儿还活着，只要她过的开心幸福，不就够了？现在已经比之前我们遍寻不着她，只能日日都活在痛苦后悔与担惊受怕里，强太多了，不是吗？”
    裴恪面无表情的抿着唇，一个字都没说。
    现在的确比以前强了太多，可人不都是好了还想更好的吗？
    何况宝如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们早就互许了此生永不分离的，凭什么要让他退让，该退让的明明是赵晟这个后来者！

 第423章 急火攻心

    顾笙早上到了九芝堂后，越想越不放心。
    裴恪都快固执到偏执了，又生来就是特权阶级，哪怕早就是阶下囚，现在也‘没想象的那么弱’了。
    万一他与赵晟一言不合，赵晟也是个较真儿的，就打了起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便打不起来，赵晟也肯定好长时间都没法静下心来念书……
    顾笙只得临时又向金掌柜告了假，便忙忙赶去了容子毓和裴恪落脚的客栈。
    她必须得尽快警告阻止裴恪，不许他去找赵晟。
    至于考验不考验的，赵晟对她的心，还有他的人品她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哪还有考验的必要！
    可惜赶到客栈后，顾笙只见到了容子毓，问裴恪，却是早就出了门去，说是‘有事儿’，让容子毓只管自便，不用管他。
    顾笙这下真急了，裴恪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尽量隐藏心迹，除了去找赵晟，还能有什么事儿？
    容子毓听她把情况一说，也急了，“阿恪这不是胡闹吗，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阿晟也还要念书！”
    父女俩只得忙忙赶去了省学。
    果然向门房一打听，便得知赵晟临时出了门。
    亏得赵晟不止在省学出名，上上下下一多半都认得，在附近一带也算出名。
    顾笙与容子毓这才得以顺利的打听到他的行踪，直接找到了雅阁门口，把裴恪最后的狠话，听了个正着……
    容子毓还在说裴恪，“阿恪，你明天就跟我回京吧，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你会生出什么事来。你是孤身一人，不在乎你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们，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却都有家有口，有牵挂的人，实在经不起折腾，也实在不想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顾笙则仍是冷笑，“我还等着裴公子的罚酒呢，怎么还不端上来？”
    虽然她一靠近裴恪，心里还是不舒服，看着他不发一语，眼里却什么情绪都有的样子，还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但他实在过分了，踩到她的底线了！
    倒是赵晟笑道：“容老爷、笙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裴公子真跟我闹着玩儿的。吵架不本来就是这样，对着彼此放狠话，怎么狠怎么来吗？但其实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也根本不会付诸于行动。”
    “大家都是理智成熟的成人了，怎么可能那么冲动，那么不计后果？又不是小孩子，是吧，裴公子？”
    裴公子也是可怜，关键他已经够惨了，再惨下去，回头谁知道笙笙和容老爷冷静后回想起来，心里不会怜惜后悔？
    毕竟真的情有可原，也整整十年的感情，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没了爱情，情分仍然存在的。
    倒不如他来把这个局给解了，大家好尽快散了。
    反正换了他处在裴公子的立场，肯定不会真对情敌怎么样，也是至多只会利诱，再加几句口头威逼。
    不然不是弄巧成拙，自己把心爱的人推得离自己越远，离情敌越近呢？
    就算实在因妒生恨，动了杀心，也肯定会克制再克制的，——他是这样想的，想来裴公子也一样。
    裴恪却没接赵晟递上的梯子。
    只是沉声与容子毓道：“表叔放心，我不会连累您和宝如，也不会连累其他人的！”
    他刚才话虽说得狠，但就像赵晟所说，还真没要付诸于行动。
    真把赵晟和他的家人怎么样了，他和宝如之间就真彻底完了。
    那也是宝如的救命恩人们，当初若不是他们，宝如可能早就不在这世间了，他不会做那样恩将仇报的事。
    再妒忌再痛苦，也不会。
    可现在无论他怎么说，表叔和宝如肯定都会以为他是在狡辩，倒不如不说的好，尤其还当着赵晟的面……
    容子毓气道：“你说不会就不会了？真到了那一天再来后悔，可就迟了！现在的问题是，宝儿她真的一点想不起从前，她也已经和阿晟两情相悦成了亲，日子过得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开一点，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呢？”
    “你光一心想着带宝儿回去，带了她回去你要怎么安顿？她和阿晟的思念与痛苦，你都可以视而不见吗？她一个这么出名的大夫，你确定你藏得住她，她又愿意让你藏？她走了，她那么多病人又要怎么办？阿晟万一怀恨在心，回头做出什么事来，你又要怎么办？”
    “问题真的太多太多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不要再任性妄为了？错过了就真是错过了！你也还这么年轻，过两年娶房妻室，再生几个孩子，好日子就在后头，这辈子也不算白过了，又何必……”
    连珠带炮一说就是一大通，盼着能彻底骂醒裴恪。
    却是话没说完，就见裴恪忽然痛苦的捂住胸口，随即更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容子毓吓得后面的话立时咽了回去，“这、这……我、不会是我……”
    他竟然把阿恪骂得吐了血？！
    赵晟脸色大变，忙抢上前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裴恪，“裴公子，你怎么样？笙笙，快，你快给裴公子诊治！”
    顾笙自己心口也是猛地一痛。
    忙接连呼吸了几口，才伸手搭上了裴恪的脉搏，“一时急火攻心，加上一路奔波劳累，身心俱疲，才会吐血的。没事儿，吐出来反倒是好事，等我回头开两副药，熬了给他吃下去，静养几日，也就没事儿了。”
    说完又吸气呼气了几下，吩咐赵晟和容子毓，“把他扶到窗边的榻上躺着吧，幸好这雅阁够大，还有地方躺。也幸好我随时都带着药箱的，我得给他扎几针，不然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来，不是闹着玩的，本来身体就不算好了。”
    救人要紧，赵晟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其他。
    忙招呼了容子毓，一起把裴恪半扶半抬的弄到了榻上去躺平。
    这才问顾笙，“笙笙，还有什么要我们做的？……那，我和容老爷需要回避吗？”
    顾笙见裴恪面白如纸，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们回避一下吧，等我叫你们时，你们再进来。”
    裴恪都痛苦得吐血了，她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吧。
    至于告诉了后他会不会恨，又会不会对她怎么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424章 就是不信

    赵晟和容子毓便轻手轻脚的退到了外面去，赵晟还轻轻把房门给阖上了。
    顾笙这才打开药箱，把银针排开，再拉开裴恪的前襟，在他胸膛上施起针来。
    她一切换到大夫模式，便立刻是另一番模样，专注、自信、娴熟、果决……毫不夸张的说，她整个人都霎时在放光了。
    也跟曾经的容宝如，越发的……不像了。
    裴恪心口又是一痛。
    顾笙察觉到他身体在颤，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想吐？”
    裴恪摇摇头，气虚道：“没。吐了之后，反倒舒服了些。宝如你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为我劳心费力，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顾笙没说话，只是继续给他施针。
    等该扎的针都扎上了，还悄悄在针尖都注入了少许异能，退坐到了一旁。
    才道：“我是一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我面前吐血了而不管。你尽量摒除杂念，放松下来，一刻钟后，就可以给你取针了。”
    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这几天还不肯回去，那明后天就乔装一下，趁早晚人少时，去九芝堂找我，我再给你施两三次针吧。以后你也要注意保养，不要再这么心思重，这么大急大怒，对身体不好。我看你底子本就不算好，现在年轻还觉得无所谓，将来上了年纪，肯定要后悔的。”
    裴恪吐了一口气，才苦笑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刚才实在没忍住……”
    宝如和赵晟都一再的说他自欺欺人，赵晟和表叔也一再的提醒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偏偏他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宝如绝不可能跟他回去了，他们也真的没有以后了，越是不肯接受，心里其实就越清楚。
    本就已很绝望了，结果表叔还一直说他，宝如也满脸都是对他的厌恶，唯一没有误会他、明白他的人，反倒是赵晟这个他不愿意的人。
    他当时真的无论怎么克制，还是觉得气血翻涌，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喷出一大口鲜血，摇摇欲坠了……
    顾笙点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没忍住，但你也不用刻意去忍，这种事就像咳嗽一样，本来就忍不住的。只是以后你真的要尽量杜绝类似事情的再发生，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也说了，你早已是孤身一人，那除了自己爱惜自己，还能指望谁来替你爱惜？”
    裴恪又是苦笑一声，“是啊，我除了自己，还有谁？我连你都已经失去了，失去了个彻底……”
    顾笙默了默，道：“刚才亲眼见过我给你诊治施针后，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真的不是你的宝如了吗？是，看见你难过，我还是忍不住会共情，刚才你吐血，我心口也是一阵剧痛。但我的理智很清醒，也已经想好，不管你接不接受，都要把真相告诉你了。”
    话音未落，裴恪已道：“什么真相，哪有什么真相？我自己心里都清楚。宝如你要是累了，就坐着歇会儿，要不，就去外面透透气吧。待会儿该取针了，我叫你就是。”
    顾笙无奈一笑，“裴公子，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问题也不会因你逃避就不存在了。它会一直在，说不定还会越拖越严重，只有趁早解决了，才会对大家都好。”
    不待裴恪说话，又道：“昨天绝空大师听了我的情况，说他早年云游四海时，曾遇见过类似的情况。用大师的话来说，这应该叫‘夺舍’，再说白一点，应该就是借尸还魂。只是我……说不出我以前的来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一身的技能，其他的也忘了，就跟忘了宝如过去的一切一样。”
    “大师的意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件事既存在了，自然就有它的原因和道理。我们凡人不防把它当做是上天的安排，能做的便是顺应天意，听从老天爷的安排。所以我看着是宝如，但其实真的早已不是她，裴公子这下明白了吗？”
    裴恪好不容易才逼自己听她说完了。
    立刻沉声道：“我不明白，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事。宝如你不必为了让我死心，就费心编造这样的说辞，我已经说过了，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心！”
    垂在身体两侧的指关节却是白了又白。
    顾笙吸了一口气，“裴公子不相信的事，就一定不存在了？何况你心里到底相不相信，你自己清楚。”
    裴恪轻笑一声，“对啊，我心里很清楚，你就是宝如，你只是忘了我而已！被亲人那样歹毒的对待，遭受了那样非人的折辱与磋磨……表叔早就告诉我了，当初那老毒妇毒哑了你的喉咙，还折断了你的双手。那么大的痛苦与打击，你忘了一切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反正他不会信的，无论如何都不会信！
    顾笙真的头疼欲裂。
    还以为她把真相说了，裴恪就会相信了，哪怕他会愤怒、怨恨，甚至想要请神驱鬼什么的，她都认了。
    结果他偏偏仍要自欺欺人！
    又听得裴恪道：“所以我绝不会放过那老毒妇的，将来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偿！宝如你也不必再多说，你总是忍不住为我难过和心痛，那就是最好的说明，说明你就算暂时忘了我，骨子里依然是爱着我，依然当我是最重要的人！”
    “那我只要耐心的等着，等到你恢复记忆那一天，你自然就会回到我身边了。我再不逼你，再不找赵晟，再不有过激的行为就是。我刚才真的是一时激动了，但心里真不是那样想的，也不会真那样做。我气的只是赵晟作为后来者，却理直气壮、毫不退让而已，但真没想过要对他的父母亲人怎么样。”
    顾笙沉声道：“我信你不会真那么做，宝如那般深爱的人，自然有他值得的地方。至于我总是忍不住为你难过和心痛，我刚才已经说了，那都不是我的情感，那都是宝如残留下的。”
    “绝空大师也说了，应该是宝如仍有执念，仍放心不下你，才会如此的。等哪日她确定你过得好了，或者你亲口说，你真过得好，以后也会好好过，她应该就会放下执念，放心离开的。到时候，我自然也就不会再为你难过心痛了。”

 第425章 明天就走

    裴恪这回半晌都不说话了。
    那些情感，真的只是宝如残留下的，真的只是宝如的执念吗？
    不，他不信！
    他要是信了，岂不是意味着，他接受了宝如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接受了他的宝如其实早已……死去了，不在这人世间了的残酷事实？
    他不会接受的。
    他的宝如不可能死，她明明就还活着，明明就正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
    裴恪终于开了口：“宝如，我刚才说再不逼你了，我一定会做到的。我、我……我明天就回京，你不想再见到我，我明天就走便是。但你得答应我，等有朝一日你恢复了记忆，一定要立刻进京去找我。或者立刻送信去京城告诉我，我立刻来找你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顾笙终于听见他答应明天就走了，却是高兴不起来。
    他人倒是走了，问题却仍没解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定时炸弹就会再爆发一回呀！
    她只得道：“裴公子，我还要怎么说你才肯接受？我真的不会有恢复记忆那一天的，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是宝如，压根儿就是两个人，我拿什么去恢复？”
    “你肯尽快回京去我们都高兴，因为无论于情感，还是于现实来说，你留下都太冒险了。但请你回了京后，能放开心胸，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还这么年轻，只要你用心经营，好日子一定在后头。到时候宝如……泉下有知，也肯定会高兴的，相信到那时候，她才能真正……瞑目。”
    裴恪忽然又激动起来，“什么泉下有知，什么瞑目，宝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明明就好好的坐在我面前，明明就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咒自己，你为了逼我死心，还真是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顾笙见他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还要坐下来，忙喝道：“你给我躺好了，再乱动弄得经脉大乱，非死即残，可别怪我！”
    同时上前手上使力，将他摁得又躺好了，还检查了一回所有的针。
    才没好气又道：“裴公子要自伤自残，且等我离开后再来也不迟。不然我就得怀疑你是不是在使苦肉计了，毕竟我才明明白白说了，我是个大夫，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我面前倒下不管不问。”
    心里并不后悔刚才下的猛药。
    她不点明真正的容宝如根本早就死了的事实，裴恪便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裴恪脸色越发苍白了，气息也微弱起来，“宝如，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但你也别再这样说自己了，好不好？你明明就、明明就……”
    顾笙见他眼睛也红了，虽然不忍心，还是道：“裴公子，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说的是事实。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宝如，沦落到那样的境地，还喉咙也哑了双手也残了，你确定她真的还能活下去吗？换了你一个大男人，只怕都希望不大，所以……”
    话没说完，见裴恪闭上了眼睛，还有眼泪从眼角滑下。
    动了几次唇，到底没再说下去。
    真的是造化弄人，不，他们这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都是兴庆大长公主那个老毒妇害的。
    可如果没有容宝如的不幸，她也肯定来不了这里了……
    屋里好半晌都没了声音，只听得见顾笙和裴恪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外面传来赵晟压低的声音，“笙笙，好了吗，需要帮忙吗？”
    顾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低应道：“快好了，再等我一下。”
    然后看向裴恪，“裴公子，我给你取针了啊。你也不必急着明天就走，明天我再给你扎一次针。后天一早，你再到九芝堂，我给你扎了针后，你再走也不迟。”
    裴恪仍没有睁眼，只哑声道：“不用了，我明天一早就走。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但我刚才的话，请宝如你千万别忘了，一旦你恢复了记忆，一定要立刻告知我，好吗？”
    顾笙心里钝钝的痛，为他整个人忽然间就笼罩在了一蹭无形的死气与绝望里。
    她咬了几次唇，才低“嗯”了一声，“若真有那一天，我不会瞒着裴公子的。你路上和回京后，也千万多保重，有些事能行就行，不能行就算了，千万别强求，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而已，实在没必要让自己一直都活在痛苦里。”
    裴恪没应她的话，只闭着眼睛又道：“宝如，你一直唤我‘恪哥哥’的。现在，你能再唤我一声吗，除此之外，我也不敢再奢求旁的了。”
    这……
    顾笙尝试了几次，都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恪……恪……我……对不起……”
    她不能再给裴恪任何希望，这也只是专属于宝如和他之间的称呼，旁人都没那个资格叫。
    裴恪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卑微的心愿顾笙都不愿替他达成。
    心里越发的苦痛了。
    原来真的……不是，他怎么告诉自己是，不是也不会变成是。
    可如果他接受了这个‘不是’，以后他还要怎么活？
    他整个生命里的温暖就那么多，忽然间彻底没有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裴恪好不容易才强忍住了，道：“没关系，宝如你现在做不到，我也不勉强。你针既已经取完了，就出去跟赵晟先回去，忙你们的去吧。让表叔也先回去，我想再歇会儿，等歇好了，会自己回去的。”
    顾笙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像他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但也知道眼下他最需要的肯定是独处，遂轻声应了，“行，我马上就出去了。你好生歇会儿，也回去吧。明天你若实在不方便去九芝堂，我就去客栈给你施针也是一样的。你，保重。”
    然后收好药箱，轻手轻脚出去了。
    裴恪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等时间久了，肯定还是能接受的。
    这世上还没什么伤痛，是时间大法治不好的，宝如也不是不在了，只要他活着一天，她就一天活在他的心里，——这话且等明儿再说给他听吧！
    赵晟与容子毓在外面早等得很着急了。
    他们都怕裴恪真出了个什么事儿，那他们心里都一辈子不会好过了，何况笙笙/宝儿呢？

 第426章 能治标也是好的

    见顾笙终于出来了，赵晟与容子毓忙几步迎了上前。
    赵晟先就道：“笙笙，裴公子怎么样了？没事儿了吧？”
    容子毓也忙道：“宝儿，阿恪他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落下病根，可就……”
    顾笙道：“我给他施了针，他现在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说想自己再静静的歇会儿，让我们都先回去，他歇够了会自己回去的。容老爷，他还说他明天一早就回京了，但他身体可能撑不住，你最好拦住他，等明后日，我再给他施过两次针，他也吃上几顿药后，再出发也不迟。”
    她是盼着裴恪能快些回京，但也不愿拿他的身体开玩笑。
    容子毓惊喜道：“阿恪愿意回京了？那可太好了。宝儿你放心，我会拦着他，等他身体好些再走的。他只要肯回去就好，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
    顾笙点头，“时间总能冲淡一切的。那我们就先走吧，让裴公子安静的歇会儿，反正他带了人的，应该出不了事儿。”
    容子毓道：“他那个随从又贴心又能干，有他照顾阿恪，肯定没事儿的。那我们就先回吧，阿晟，你还要回学里吗？宝儿你呢，要回医馆不？”
    赵晟虽然一肚子的话想与顾笙说，但他大话都已在裴恪面前放过了。
    ‘一甲考不中，二甲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便得打今日起，越发的头悬梁锥刺股才是，不然他怎么让裴恪口服心服，觉得笙笙跟了他，绝不是辱没？
    遂笑道：“我只跟夫子告了一个时辰的假，现在都已经迟了，肯定要回学里的。”
    顾笙本也是个工作狂，现在事情也算有明显的进展，至少裴恪答应回京了，她当然得把心思都放回工作上了。
    遂也道：“我也要马上回医馆去，下午说好了要现场考验其他大夫们解剖课进程的。”
    容子毓只得道：“得，我还说找个地方，跟你们一起吃午饭呢。既然你们都忙，那就忙你们的，我自己逛我的去吧。反正阿恪你们就别操心了，有我在呢。”
    夫妻俩应了，又谢了容子毓，待一起下了楼，再简单道别后，便兵分三路，各自赶往了各自的目的地。
    到得傍晚，顾笙拖着一身忙碌后充实的疲惫，与小萝一起回到了家中。
    随即赵晟也回来了，李天青则是跟同窗约了在外面吃饭。
    晚饭自然只夫妻俩一起吃了，便也用不着顾忌什么了，一边吃饭，一边便说起裴恪来。
    赵晟因叹道：“只盼裴公子回了京后，能放开心胸，别再作茧自缚吧。他也是真的可怜，这辈子说是龙子凤孙，生来便享尽富贵荣华，但又有几日真正开心幸福过呢？”
    顾笙挑眉，“你原来真不恼他，不恨他呢？我还以为你当时只是唱高调，面子活儿，本来也是人之常情。结果你居然真这么大度？”
    赵晟咳了一声，“是有那么一点面子活儿啦。容老爷与他到底十多年的情分，笙笙你……我就怕你们当时越激动，事后就越后悔，越可怜他，那还不如我先大度一点。”
    “但大半还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可怜，他当时越虚张声势，就越可怜。因为当时除了虚张声势，他还能怎么样呢？”
    顾笙道：“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虚张声势，万一他就不是呢？这世上最怕的可就是万一。”
    赵晟笃定道：“他不会。因为我知道，他爱笙笙你……不，应该是爱宝如的心，一点不比我爱笙笙你的少。只凭这一点，他就不会。”
    说着一叹，“这么一想，我心里还真挺酸的，越想就越酸。这要是将来万一笙笙你忽然就想起了，我可一点优势和胜算都没有了。”
    顾笙嗔他一眼，“都说了无数次不可能想起了，还哪来的万一？你自己也那么多烂桃花，我几时像你这么酸过了？我就该跟你一样，也把醋坛子，不，醋缸子打翻的！”
    什么姚玲，什么郭宓的，她可都给他记着呢！
    赵晟忙道：“我那些烂桃花哪能跟裴公子比？笙笙你自己都说是烂桃花了。她们自身的才貌气度差裴公子差远了且不说，只比真心，她们也差远了。她们哪是真喜欢我，不过就是自以为的喜欢，或是从来任性惯了，自以为没有她得不到的而已。”
    “裴公子的心意却是毋庸置疑，我全部能感同身受。所以才能笃定他只是想虚张声势，不敢真怎么样。因为真爱一个人，就有了软肋，也有了顾忌，丝毫会让你难过，让你恨他，越来越远离他的险都不敢冒了。”
    顾笙听得有理。
    点头赞同道：“这倒是，换了我，应该也会这样想的。问题是，我不是她的宝如，我什么都跟他说了，绝空大师的原话，我自己的感受，都告诉了他。结果他还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说什么也不肯信。那还怎么能让宝如放下执念呢？他这样作茧自缚，自己也不好过呀。”
    赵晟上午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了，一点都不意外。
    道：“他从京城一路赶来到现在，从到了城里落脚到现在，总共才几天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想不通、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给他一点时间吧，等时间长了，我相信他慢慢能接受，能想通的。”
    顾笙叹气，“希望能如你所说吧。不然就算他很快回京了，我们不出意外，明年肯定也要进京的，到时候怕是避免不了再见，又该怎么办？”
    赵晟咝声，“是呀，若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以后也是麻烦。不过笙笙你也别急，慢慢来吧，总能想到办法的，我看你这几天都愁坏了，都不漂亮了。”
    换来顾笙的白眼，“你才不漂亮了，我美着呢！虽然只能治标，但总比标都不能治的好吧？且交给时间和距离来改变吧。说不定，到时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呢？”
    “嗯，那明天要我陪你去给裴公子施针吗？……我没空啊，可再没空，这种时候也得抽出空来不是？当面打翻醋坛子，到底大家都能酸到，就我一个人私下打翻醋坛子，酸的可就只我一个了。”
    “再酸我可就要算初八那天，让郭宓那个脑残堵个正着的账了啊……”

 第427章 送别

    次日吃过早饭，顾笙与赵晟李天青刚出了家门，迎面就遇上了裴恪和容子毓。
    李天青忙笑着说了一句，“舅兄，我就先走了啊，要是待会儿见你没到，我会替你向夫子告假的。”
    然后又与顾笙打了招呼，再冲裴恪和容子毓一欠身，便先走了。
    赵晟这才笑着问容子毓，“容老爷怎么一大早就和裴公子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儿吗？笙笙还说先去医馆瞧瞧，要是不忙，就去客栈见你们呢。”
    容子毓无声叹了一口气，才道：“阿恪坚持要一早出发回京，我实在拦不住他，又怕回头不好给宝儿你交代，只好拉着他过来了。要不，我们折回屋里去说？”
    顾笙对裴恪的固执已经无语了，“行吧，院子里说去。但我们夫妇都赶时间，大家长话短说吧。”
    待迎了容子毓与裴恪进门，真说到做到，没再迎他们进屋去，直接就在院子里站了道：“裴公子，你脸色这么难看，身体应该还没恢复，一晚上的时间，也的确恢复不了多少。你确定还是要今天就走吗？”
    裴恪抿了抿唇，才道：“我已经好多了，何况是走水路，上了船就可以躺着，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我本来也不想来打扰宝如你了，但表叔非要拉了我来，我也只好来了。正好就当面向你道别吧。”
    顾笙没说话，而是示意他伸出手，探上了他的脉搏。
    发现脉象还真没她想的那么虚弱，要坐船赶路还是行的。
    遂道：“你路上注意修养，药和饭也按时按量的吃，应该是不会有大碍。倒是没想到，裴公子底子虽不怎么好，恢复能力倒还不错。”
    裴恪苦笑一声，“没人疼，没人在意的人，可不得早早锻炼出一身不错的恢复能力了？”
    这话顾笙就没法接了，毕竟他原本是可以有人疼，有人在意的。
    赵晟见状，只得笑道：“既然裴公子执意要走，我们也不多留了。不过能不能稍微推迟一两个时辰？我们也好给你置办些吃食土仪什么的，你路上吃也行，带回京城去送人也行。”
    裴恪摇头，虽然还是不待见赵晟，但总算能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了，“不用了，我的衣食自有人打点，回京后也不需要送人土仪。宝如，我想再单独跟你说几句话，成吗？”
    要不是为了能再见宝如一面，再当面与宝如说几句话，他也不会顺水推舟，让表叔给拉着过来。
    而是直接已经走了。
    顾笙不用想也知道裴恪要与她说什么，但面对他满眼的哀伤与祈求，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得看了一眼赵晟后，引了裴恪到一旁的葡萄架下，道：“在裴公子开口之前，我先说几句啊。这世上真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你一个人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宝如她也不是……不在了，只要你在一天，她就一天在你心里，还望你能看开一些。”
    裴恪轻轻苦笑，“宝如你不用担心我又会喋喋不休的说之前那些话，就先拿话来堵我。我不会说那些了，我就一句话，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一切都好，我会在京城安心等着你想起我那一天的。”
    顾笙听完他前半段话还挺高兴，还当他经过一夜，已经想通一些了。
    谁知道最后一句，又回到最初了。
    只得干笑，“我肯定会好好过日子的，我这么难得的经历，可见是老天爷都要我好好过日子，我当然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但裴公子等待的那一天，应该是这辈子都不会出现了，裴公子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的好。”
    裴恪却沉声道：“肯定会有那一天的，我相信肯定有的！”
    这世上不是只有绝空大师一个得道高僧的，他说的话也未必就全的对的，他也未必什么都知道。
    他到底是人不是神！
    回去后，他就遍寻遍访得道高人，什么方法他都去尝试一遍，不信不能让宝如找回记忆。
    她的身体明明就好好的，她的情感也本能的跟以前一样，她的‘执念’也一直不肯消散。
    那只要他找到了得道高人，只要帮她找回了记忆，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还‘只要他在一天，宝如就一直在他心里’。
    他要她在心里做什么，他要的是她活生生的陪在他身边，与他相伴相守，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顾笙总不能连裴恪自己希望都不许，她也根本管不着。
    只能道：“那由得裴公子吧。你还有什么话吗？”
    裴恪当然还有话，很多很多话，只要宝如想听，他可以说三天三夜都不带停歇的。
    问题是，宝如她只差把不耐写在脸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裴恪遂摇头，“没什么了，你保重身体，之前……的亏空，也千万注意保养。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把当初的血债，十倍百倍讨回来的！”
    表叔下不了狠心，他却是毫无障碍的，尤其现在他对老毒妇老虔婆的恨意更添了十倍，将来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也保重身体。”
    顾笙没再多说，等她什么时候真见了兴庆大长公主，肯定要亲自替宝如讨回一个公道的，哪还需要假手他人。
    正好见一旁容子毓与赵晟也说完了话，顾笙便迎了上前，“容老爷，我和裴公子说完话了。但我和相公实在没空，不能送裴公子去码头了，就劳烦您送送他吧。”
    容子毓道：“我正和阿晟说，我要同了阿恪一起回京呢。等回头把阿恪送到了，我再过来看你们。”
    也省得路上出个什么意外，或者阿恪半路又钻了牛角尖，再折回来。
    那笙笙和阿晟又得劳神劳力了，一个不好，还会影响了夫妻间的感情；且大家也都要跟着担惊受怕。
    还不如他辛苦些，往返一趟，让大家都安心。
    顾笙一听就知道容子毓的顾虑，心里有些感动，也就只有亲爹，才会替自己的儿女想这么多了吧，虽然这不是她的亲爹。
    她定定看了容子毓片刻，才道：“那您路上慢些，我们等着您回来。这次也没好生陪您吃过饭，等您回来时，我和相公再好生陪您喝几杯。”

 第428章 暂时告一段落

    容子毓还是第一次见顾笙这么温情的与他说话。
    上次离别时顾笙当然也动了感情的，但明显跟这次不一样，虽然容子毓说不上来不一样在哪里，但他就是知道。
    忙笑着应了，“好好好，我一定快去快回，你们都等着我啊。也照顾好自己，都别太累了，病人是看不完的，该是你的也肯定跑不掉。”
    待顾笙与赵晟都应了，又问过裴恪还有什么话说没。
    得了否定回答，便与裴恪先走了，连顾笙与赵晟要送他们去巷口，都坚持不要。
    夫妻俩只得只把人送出了大门外。
    直至他们的背影瞧不见了，顾笙才长吐了一口气，“虽然这样说有些……那个，但我这会儿真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呼吸都顺畅了。真的，尤其我的心，一下子就开阔了好多似的。”
    赵晟见四下正好无人，伸手揽了她的肩，笑道：“我也觉得轻松了好多，果然哪怕只能治标，也比什么都治不了的强。那要不今儿我不去学里了，笙笙你也不去医馆了，我们都偷一天懒，聊表庆祝？”
    顾笙呵呵，“你想得倒是挺美，别忘了你只有一百多天，就要秋闱了。之前说要给你和妹夫弄个倒计时的牌子，每天警醒你们，让你们更好的化压力为动力，结果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不能再拖了，下午回来，我们就一起给弄出来吧。”
    再说她也忙得很，老夫老妻……咳，都一年多了，的确算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也没什么好浪漫的了，她还是跟她心爱的工作相亲相爱去吧！
    赵晟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心里比顾笙还紧迫。
    见顾笙这么说，也就故意垮了脸，“行吧，我就是那可怜的马儿，虽然不给我吃草，跑还是照样要跑的。”
    “可怜的马儿？”顾笙挑眉。
    赵晟忙赔笑，“说错了说错了，不是可怜的马儿，是乖巧的马儿。”
    “这还差不多……”
    夫妻俩笑了一回，见时辰委实不早了，才急匆匆出了门，各奔东西了。
    顾笙到得九芝堂，大家已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了，与平日并没两样。
    但她就是觉得今天看什么都更顺眼，做什么也更有劲。
    弄得金掌柜都打趣她，“看顾大夫今儿一脸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顾笙不由失笑，“哪有什么好事，就是昨晚睡得还不错，一件之前有些烦心的事也算是解决了。”
    笑过之后，想到裴恪和容子毓的船应该已经起航了，再想到裴恪这会儿心情肯定无比的低落，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真的希望他能早些看开，早些走出来吧……
    下午，唐三夫人乔装来了九芝堂。
    顾笙直接请她去了后堂，“夫人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唐三夫人道：“宝如，你爹他是已经回京城了吗？上午他就托人给我带了个信儿，说他先回京城了，过些日子再回来，让我照顾好你们小夫妻俩。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打发人去客栈问，说是人早就退房走了，我只好来问你了。”
    顾笙明白过来，点头道：“是已经回京去了。因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才来不及当面告诉夫人吧？我们也是早上他们忽然登门，说马上就要走，才知道的。”
    “他们？”唐三夫人压低声音，“也就是说，裴恪他……也已经回去了？”
    见顾笙肯定的点头，吐了一口长气，“回去了就好，回去了就好。我这几天简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吃也吃不下，就怕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还不知道等待你爹和我们容家的是什么，等待我们大家伙儿的又是什么！总算现在可以安心了。”
    顾笙很能明白她的心情，“我也一直悬着心的，幸好现在人走了。就是辛苦容老爷了，才舟车劳顿的赶了原路，还没缓过来，又得赶路。”
    唐三夫人有些没好气的道：“辛苦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当初不拦着人，死活不许他来的？……不过其实也怪不得你爹，裴恪铁了心要来，谁又拦得住？与其让人自己横冲直撞，还不如就守在他身边，好歹还能有点儿约束，把影响和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顾笙想了想，低道：“那唐大人知道这事儿吗？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不知道吧？”
    唐三夫人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小婶子的，总不好直接问大伯子吧？何况还是这种事，更不能问了。但现在人已经走了，没造成什么影响，不管他知不知道，我都权当他不知道吧。”
    顾笙点头，“那就这样吧。只要没人问，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唐大人也难做，说知道吧，那不是知情不报？说不知道吧，人家怕也不会信。”
    还会觉得他无能，自己地盘上的事都能不知道。
    唐三夫人应了，“对，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一个被圈禁多年的人，忽然离开几个月，怎么打点做到的？他也不怕走漏了风声，处境更难吗？”
    顾笙摇头，“这就得问他自己了，我们旁人如何能知道？”
    唐三夫人低道：“应该是这些年私底下还是有点儿东西吧？当年先帝在时，那么宠爱廖贵妃和他父亲，再是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儿大的。不过等我过阵子回京后，得想法子尽快给他说门亲事才是。等他成了亲，再添个孩子，自然也就不会再想着来纠缠宝如你了。”
    顾笙可不想唐三夫人卷进去，知道得越多，就越麻烦。
    忙道：“他这次就是想来求证一下而已，再说我都成亲了，他肯定会放开的。”
    唐三夫人道：“那可说不定，到底那么多年的感情。但宝如你实在想不起就算了，别勉强自己，赵相公人品前程都不错，你就安心跟他过日子吧。你爹也好，我也好，肯定都是盼着你好的。”
    顾笙谢了她，“我都明白，会好好跟相公过日子的。您回去也安心过您的日子吧，不管怎么说，事情也算暂时告一个段落了。”
    “是啊，好歹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没拖太久，已经不错了……”

 第429章 忽然要进京

    傍晚回到家，顾笙便指挥赵晟和李天青把倒计时的牌子给做了出来。
    就挂在厅堂外，只要回了家，立马就能看到，只要一出房门，也是随时都能看到。
    顾笙还笑道：“有压力才有动力，而且得实质性的压力才能化作动力。怎么样，你们现在有没有后背一紧，浑身的弦都绷了起来的感觉？”
    赵晟还没说话，李天青已先笑道：“别说，还真一下就有那种感觉了。是知道还有一百多天，但一百九十九天也是一百多天，一百零一天也是一百多天，哪有这个每天都在眼睁睁看着日子减少，每天数字都不一样的紧迫感？”
    “嫂子真是蕙质兰心，想出了这么个好办法来。不过要是能再早些开始弄这个倒计时，就更好了。”
    顾笙笑道：“再早些没用，两百多天呢，谁都会觉得长，反倒会想着没事儿，我就懈怠一天，反正还有两百多天。就现在一百五十来天最好了，肉眼可见的过一天少一天，很快还会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效果是想不好都难。”
    赵晟笑着附和，“的确，三位数和两位数可是有本质区别的，尤其还是自己眼睁睁看着变的。肯定会每天都不敢懈怠，就怕浪费一天，就少一天。这样也能更好的制定计划，学习起来都更有目标了。”
    顾笙点头，“就是这样的，都到这个地步了，有一定的压力是好事，在压力之下，人的潜能也才能激发出来。但你们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自己尽了力，不管结果如何，不后悔就够了。”
    赵晟与李天青都笑着应了，“我们肯定会张弛有度的。”
    “好歹也算是上过考场的老油条了，心里都明白的，嫂子就放心吧。”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去了堂屋里吃晚饭。
    饭后顾笙又特地交代了周大姐一番，接下来这段时间，多给赵晟和李天青炖补汤，隔天再加些安神助眠的药材，其他吃食也以清淡滋补的为主。
    待周大姐再三应了，才回了自家屋里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赵晟与李天青果然在倒计时给的无形压力下，都越发的努力了。
    进步自然也是显著的，旁人或许不清楚，他们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
    不禁都暗暗感叹，果然有一定的良性压力是对的，只要自己注意，不把那良性的压力化作恶性的就对了。
    顾笙见二人都废寝忘食的学习，自己也没闲着。
    每天同样是早出晚归，沉浸在自己的忙碌里，并于进了四月后，终于带出了两个能独立做剖腹产手术的大夫。
    十来个女学徒也都上了手，最迟年底，应该也能独立做手术了。
    尤其小萝，因为知道自己能有今天，是多么的来之不易，适应了医馆的节奏、把该掌握的基础也都掌握了后，进步那叫一个飞速。
    虽是十来个女学徒里年纪最小的，但据顾笙看来，年底最先能独立做手术的，应该反倒就是她。
    顾笙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小小的成就感来。
    小萝能有今天，不敢说都是她的功劳，但当初的确是她拉了她那最关键的一把。
    这世上不幸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个人的力量却是那么的渺小。
    她救助不了太多人，能救助到一个，也是好的！
    这日傍晚，顾笙刚和小萝回到家里，周大姐便迎了上来，“太太，今天有书信送到家里，好像是京城来的，太太请看。”
    说着递上信封。
    顾笙还当是容子毓来的信。
    不想打开一看，却是裴诀来的，说他六月里就要成亲了，若顾笙和赵晟方便，想请了他们去京城吃喜酒；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反正等明年赵晟去京城春闱，大家一样能见面。
    顾笙很意外，没想到裴诀和曹云舒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之前不还说婚期未定，应该怎么都是明年的事儿，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但不管有什么变故，这可是裴诀一辈子的大事儿，她和赵晟肯定都是要赶去京城贺喜的。
    幸好现在才四月初，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赶去京城，若路上顺利，还能给裴诀帮上些忙呢。
    等稍后赵晟回来，知道了裴诀的婚期，也是跟顾笙一样的想法，“阿诀这辈子就成这么一次亲，还什么‘不方便就算了’，再不方便也要方便啊。那笙笙，我们尽快收拾一下行李，就这几日便出发吧。”
    顾笙点头应了，“我会带着周大姐收拾衣物用品的，你就只管收拾自己的书本便是。不过你这一去就得两三个月，学里怎么办，夫子会同意你告这么久的假吗？而且八月里就秋闱了，时间紧急，你怕是也耽误不起吧？”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裴诀成亲当然是一辈子的大事，可赵晟秋闱一样攸关前程命运，一样是头等大事，实在是左右为难。
    赵晟倒是道：“我好生跟夫子说，夫子应该会同意的。我路上也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就是了，耽误不了太多的，若不然我前头十几年，不是白学了？这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顾笙一想也是，“幸好现在还不算热，咱们走水路时，你至少还是能安心学习的。也幸好现在林大夫几个都能独立主刀，小萝她们也都能帮上忙了，我离开两三个月应该也是没问题的，我明儿就跟金掌柜告假去。”
    赵晟道：“笙笙你好生跟金掌柜说，他待你实在不错。”
    顾笙笑道：“还用你说，我都知道。你也好生跟夫子说，别让夫子觉得你骄傲自满，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了。就是容老爷的信一直没到，也不知道他那边儿是什么情况了，又什么时候会再来？别到时候大家在半路上错过了。”
    赵晟也皱起了眉头，“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半路上错过了可都不知道。要不，你明儿去见见唐三夫人，看她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尽快与容老爷带个信？官驿送信要快得多。事出紧急，也只好以权谋一回私了。”
    “行，我明儿抽个时间去见一见唐三夫人吧，通信不便就是这么的要命……”

 第430章 正好同行了

    顾笙次日午后，见医馆不怎么忙了，便换了衣裳，去了唐府求见唐三夫人。
    唐三夫人正带了丫头婆子们收拾东西，屋里乱糟糟的。
    一见顾笙就道：“宝如你不是外人，我就没换衣裳梳头的折腾了在花厅里见你，而是直接让人把你引到了这里来，你别见怪啊。”
    顾笙笑道：“这有什么好见怪的，夫人太客气了。不过夫人这是……”
    怎么满地都是箱笼，瞧着像是也要出门的样子？
    唐三夫人道：“我们母子几个这两日便要回京了。我家老爷在京里病了，家里无人主持中馈，也乱糟糟的。我们老太太便发了话，让我们母子先回去，反正该尽的孝已经尽到了，孝不孝的，也不在每日都要守着她上。”
    “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家老爷，后院也有人在调三窝四，我再不回去，只怕都要上天了。正想着等收拾好了，便去见宝如你一面，与你道个别，谁知道你倒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顾笙道：“我本来是来向夫人辞行的，与我们夫妇交好的阿诀哥六月要成亲了，他一辈子的大事我们肯定要去道贺的，打算就这两天出发。没想到夫人竟也要回京，倒是正好同行了。”
    唐三夫人惊喜道：“这倒真是巧了。那我让人改包一艘大些的船啊，你们就别操心这个了，只等到时候上船就是了。”
    顿了顿，“不过，八月就要秋闱了，赵相公走得开吗？宝如你也是，九芝堂十天半个月的离了你还行，两三个月怕是不行吧？”
    顾笙笑道：“相公说他路上一样可以看书学习，耽误不了，夫子肯定会同意的。我现在也培养出几个能独立主刀的大夫了，医馆不是非我不可了。”
    唐三夫人点头，“那就好，我就怕误了你们的正事。我看的黄历是大后日一早出发大吉，宝如你和赵相公有问题吗？”
    顾笙忙道：“没问题。我们还正想着这么着急，怕船只不合适呢，这下真是沾夫人的光了。但我们也不能什么便宜都占夫人的，回头包船的费用，我们占一半吧。”
    唐三夫人直摆手，“诶，自家姑侄，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啊。宝如你说的阿诀哥，就是荣安郡王府那个老大吧？他居然要成亲了，知道定的是哪家的千金吗？说不定到时候，我也要去吃喜酒的。”
    顾笙不打算说太多，“听说好像是一位姓曹的小姐？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只能进京后才知道了。”
    “姓曹的小姐？”
    唐三夫人沉吟，“京城四品以上的人家，勋贵也好，文官也好，好像都没有姓曹的吧？要是四品以下的，那好歹也是郡王府的嫡长子，配他又辱没了，应该不会是四品以下的。那会是谁家呢……”
    顾笙没再让唐三夫人说下去，笑道：“反正到了就知道了。我今儿来见夫人，主要还担心一个问题，我们出发去了京城，万一容老爷也刚好离了京，路上再错过了，不是得白费功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碰面了？就想请问一下夫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带个信给容老爷。”
    唐三夫人见顾笙这么为容子毓着想，满脸都是笑。
    道：“那我写封信，请我大伯帮着走一下官驿吧。那就算你爹已经出发了，路上也能及时得到消息，可以与我们碰面。不过你爹多半会在京城等你们，裴诀六月就要成亲，肯定现在京城好些人都知道了。”
    “你爹又知道你们跟裴诀好，只要得到消息，肯定要进京去道贺的。那他只有在京城等你们，才是最好、最简便的法子，肯定会安心等着你们的。”
    顾笙一想有道理，点头笑道：“那就希望真如夫人所说吧。不过信还是要写的，又给夫人添麻烦了。”
    唐三夫人笑道：“我巴不得宝如你天天给我添麻烦呢，说明你越来越不拿我当外人呀。那你和赵相公到了京城后，不如就住我家吧？正好我家空屋子多，你爹要和你们见面说话也方便，不会被人打扰到。”
    顾笙还没想过那么远的问题，但她肯定不会住到唐三夫人家去。
    遂只笑道：“我们这次去京城是给阿诀哥道贺的，是他的客人，他应该自有安排。我们也想力所能及给他帮点儿忙，肯定住得离他近些更方便，怕是要辜负夫人的美意了。”
    唐三夫人见顾笙婉拒了自己，知道解她的心结得一步一步来，也不往心里去。
    笑道：“也是，裴诀既跟你们那么好，肯定不会委屈了你们的。反正到时候大家都在京城，要说话要照应也方便。”
    顾笙笑道：“是啊，离得近怎么都方便。何况我们还要跟夫人同行一个月呢，到时候天天都对着，夫人可别嫌我们烦才是。”
    “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了。赵相公学问好，也正好让他指点一下你表弟……”
    姑侄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便告辞了，好让唐三夫人继续收拾行李箱笼。
    她自己回到九芝堂，继续忙碌到傍晚回了家，也带着周大姐，收拾起自己和赵晟的行李来。
    之后两日，夫妻俩各自交接的交接，请夫子预留功课的预留功课，又与李天青和周大姐小萝都好生道别交代了一番。
    到得与唐三夫人约好的日子，便一早赶到了码头去。
    唐三夫人还没来，不过她的一个陪房早到了，正带了人把行李箱笼补给之类的，一一装船。
    瞧得顾笙与赵晟到了，陪房忙赔笑迎了上前，“赵相公赵娘子可真早，我们夫人还要等会儿才到。小的先引了二位上船去坐着吃茶吧？二位的行李也只管放着，小的会让人好生搬上船的。”
    赵晟看了一眼顾笙，笑道：“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夫人也是一样的。今儿这天气可真不错，夫人真是选的好日子。”
    陪房约莫也明白二人为何不先上船，主人家都还没来，他们哪好反客为主？
    越是知礼守节的人，越是注重这些细节。
    便也不再多劝，只笑道：“这程子天气应该都不错，最适合赶路了。那小的就先去忙了啊……”

 第431章 没近乡情怯

    顾笙与赵晟没等一会儿，唐三夫人便带着一双儿女和贴身的丫头婆子们也到了。
    瞧得夫妻俩，不由笑道：“你们小夫妻俩倒是早，怎么也不说多睡会儿？反正咱们自家包船，也不怕误了时间。”
    待彼此行礼见过了，赵晟才笑道：“这不是第一次去京城，激动得压根儿睡不着吗？”
    顾笙也笑，“那可是全天下最繁华最富贵的地方，想着很快就能大开眼界了，别说昨晚了，几晚都睡不着了。”
    唐三夫人直笑，“你俩就贫吧。不过眼看太阳就出来了，大家还是先上了船，你们再接着贫吧。”
    于是大家鱼贯上了船。
    里外熟悉一番，又说了一会儿话，待船起航后，便分配了房间，各自回房整理去了。
    顾笙见自家的屋子又大又明亮，船因为大，也比较平稳，很少有颠簸的时候，赵晟要学习做文章是完全没问题的。
    点头道：“这屋子真不错，唐三夫人真是有心了，特地给咱们一间这么好的屋子。待会儿见了她，我们还得好生道个谢才是。”
    赵晟也很感激，“是啊，这屋子怕是除了唐三夫人自己的主屋，最好的屋子了吧？本该她家小姐少爷住的，是得再郑重道谢。”
    顾笙道：“可惜她不肯收我们的银子。那我们也不能真心安理得的占便宜，得想个什么法子，把该咱们那份儿银子送出去才是。不然，等路上靠岸补给时，我悄悄去买些礼物吧？银子不收，礼物总要收了。”
    赵晟沉吟道：“路上虽然要经过几个大城市，但又怎么及得上京城应有尽有？还是等到了京城再买吧。正好这些日子笙笙你可以委婉的向唐三夫人跟前儿的妈妈丫头们，打听一下唐三夫人母子都喜好什么，送礼物总要送到人家的心坎儿上。”
    顾笙点头，“也是，那就到了京城后再说吧。反正到时候也要给阿诀哥买贺礼，正好一起买了。希望京城的东西不会太贵，不然咱们拢共就八百两的预算，超得太多可就头疼了。”
    赵晟笑道：“八百两肯定够了，京城物华天宝，什么东西没有？肯定多的是又便宜又好的宝贝。”
    顾笙揶揄他，“京城在你心里就这么好呢？简直变着法儿的夸。原来刚才说自己激动得睡不着，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咳，也不算真的，我就只一点点睡不着啦。毕竟第一次去京城，别说我了，换了谁能不激动的？以后就好了，以后肯定就能跟笙笙你一样淡定从容了。”
    顾笙的确没多少激动，笑道：“我也有激动啦，就是没让你看出来而已。整理屋子和行李吧，早些忙完了，你也好安心看你的书。亏得后面天气越来越热，咱们不用带太多衣物，不然行李还得多几大包。”
    赵晟笑道：“是啊，阿诀这个时间选得还挺合适的。”
    顿了顿，“笙笙，你是不是其实……并不想去京城，因为到时候可能会见到你不想见到的人，会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记忆，其实心里会有近乡情怯的感觉？”
    那他表现得这么激动，这么期待，可就过分了。
    他怎么能这么迟钝？
    “啊？”
    顾笙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我都没那些记忆，拿什么来想起？那些人我不想见到，也只是怕麻烦而已，还近乡情怯，你真是想太多。我之所以不像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热闹，你是知道的。”
    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京城再好，还能跟她那个时代的比？能跟那么多大城市比？
    赵晟迟疑，“真的吗？”
    总觉得笙笙话没说完似的。
    再想到到了京城，没准儿还会见到裴恪，他自己的激动与期待也一下打了折扣。
    顾笙白他，“不是蒸的还是煮的呢？行了，行动起来吧，不然待会儿还没忙完，就要吃午饭了。”
    赵晟这才没再多问，只说了一句：“笙笙，到了京城后不管遇上什么人，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的！”
    低头捡放起自己的书本来。
    等夫妻俩收拾好屋子，唐三夫人的丫头来请吃午饭了。
    顾笙与赵晟便去了厅堂，与唐三夫人母子三人见过后，大家吃起午饭来。
    席间夫妻俩都好生再谢了唐三夫人一回，赵晟还敬了她三杯酒，“实在不知该怎么感激夫人的好意，只能敬酒三杯，聊表谢意了。”
    弄得唐三夫人直嗔怪，“都说了一百遍不要跟我客气了，还是要客气，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再客气，我可真恼了啊。”
    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谁说宝如的心是石头，焐不热了，这不慢慢儿就焐热了？
    大家自此便昼行夜宿的赶起路来。
    赵晟每日都专心苦读。
    顾笙则是半天时间用来默写整理一些医学知识，打算以后有机会了，能印刷了到处推广开来；半天时间用来休息、忙其他的琐事和与唐三夫人母女聊天、看她们带了丫头做针线之类。
    倒也不难打发时间。
    这日午后，顾笙又去了唐三夫人屋里。
    她正与贴身妈妈说话儿，“……这孩子，真是说不出来了，看我待会儿怎么说她。”
    一抬头就见顾笙进来了，失笑道：“这才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宝如你来了，坐吧。”
    顾笙笑道：“原来夫人是在说我吗？我还以为夫人在说五少爷，不然就是四小姐呢。”
    唐三夫人嗔道：“当然说你了，你表弟表妹才不会与我客气见外。你悄悄儿问我跟前服侍的丫头婆子们我们母子仨的喜好做什么，不会是想回头投其所好的送我们礼物吧？”
    顾笙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唐三夫人知道了，还猜中了，咳了一声，“我哪有……”
    唐三夫人笑道：“就你这点儿道行，还想瞒过我？我一猜就知道。但真的没这个必要，宝如，我们什么都不缺，这趟也只有赚钱，没有亏钱的。你以为我们真那么多行李呢？大半都是顺道运进京去的货物，因我们是官眷，各关口都不收税，你说赚不赚吧？”

 第432章 最好的爱情

    顾笙还真不知道官眷的车船都是不收税的，压根儿就没往这上头想过。
    惊讶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那岂不是货物运到后，就算比市价低一些卖，也只有赚的，没有赔的？”
    唐三夫人点头笑道：“我们的货物又没问题，怎么可能比市价低？当然只有赚的。也就是我这次走得急，要是提前个把月就开始计划采买，这趟赚个千儿八百两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们小夫妻真的别与我客气，就算宝如你至今不肯叫我姑姑，我难道就不是你姑姑了？”
    顾笙有些不好意思，“我……咳，我们这趟跟着夫人，还真是又安全又方便，还增加了见识。”
    又道，“难怪都拼了命的要当官，要做人上人呢，原来这么多隐形的好处。”
    唐三夫人笑道：“你年轻，赵相公出身也低……咳，我是说，赵相公也年轻，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以后就慢慢知道了，不对，不用等以后，就赵相公八月里中了举，你就知道了，举人也有很多优待的。”
    顾笙笑道：“那就承夫人吉言了。也亏得跟夫人同行，我相公才能有那么安静又明亮的屋子读书。不然等我们回来时，只怕都七月底了，他就算拼了名的临阵磨枪，也迟了。”
    唐三夫人佯怒了，“怎么又来了？你怎么不说，因为有你们同行，我和你表妹少了好多无聊，你表弟也受赵相公的影响，看得见的用功多了？我还等着他过两年给我考个秀才回来呢！”
    顾笙笑道：“唐家家学渊源，肯定没问题的，您等着便是。”
    唐三夫人道：“我当然愿意等，就怕等来等去，都等不到啊。哎，家里那么好的条件，打小儿都是名师教着，好纸好墨培着，结果愣是连赵相公的三分都及不上，难不成他真不是读书的料？”
    顾笙忙道：“五少爷还小呢，何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五少爷生来富贵，开窍可能是要晚一些。我相公那是不拼了命的念书，就没有第二条向上的路可走，可不只能拼命了？”
    她的贴身妈妈也笑道：“是啊夫人，五少爷还小呢，您别急。再说能跟赵相公比的又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小三元呢！”
    唐三夫人摆手笑道：“我也不是着急，就这么一说。能跟赵相公比的本来就少，别说三分了，他能及不上赵相公一分，我都高兴了。之前只当赵相公是天分高，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的读书料子，用那些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文曲星。”
    “这次一路同行才知道，赵相公天分高只是一方面，关键他还那么刻苦。那就不怪年轻轻便是小三元了，天分高还用功的人，老天爷都舍不得辜负。”
    顾笙听得唐三夫人这么夸奖赵晟，心里说实话，当然是高兴的、与有荣焉的。
    嘴上却少不得谦虚，“夫人过奖了。我相公天分是有些，但还是那句话，他没有别的路可走，可不只能背水一战了？”
    唐三夫人笑道：“我可没过奖，宝如你就别谦虚了，我还要夸赵相公的，你实在要谦虚，等我夸完了再一起来吧。赵相公天分高、用功是一方面，关键人品是真不错，说话做事，待人接物都没的挑。我都好奇你公婆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个优秀的儿子来了，照理，他们都长在乡间，不该……才是。”
    顾笙笑道：“我婆婆是个很有见识，也很好的人，我相公和小姑都是她教的，人品德行都很不错。加上我相公还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大概，腹有诗书气自华吧？便成了现在您见到的这个他了。”
    唐三夫人缓缓点头，“可见多读书在哪里都错不了。就是让宝如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见一见你婆婆了，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吧。”
    顾笙笑道：“肯定有机会的。”
    唐三夫人也笑道：“是啊，论起来都是亲戚了，怎么可能没机会？但赵相公更难得的，还是对宝如你的那份心，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轻言细语，体贴入微，我要是年轻个二十来岁，我都要动心了。”
    “之前我还担心，因为裴恪……那一位的忽然到来，听说还找了赵相公的麻烦，对赵相公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怕赵相公心里存下芥蒂，因此影响了你们夫妻间的感情。你爹当时说起来，也最担心这个。”
    “等后来，他人走了，我问了你几次，你都是说你很好，我也不是很相信。怕你是在报喜不报忧，毕竟，咳，我们姑侄到底不算亲近。如今亲眼看了这十来日，我总算相信你没有报喜不报忧，也确信，赵相公是真的很好，值得宝如你托付终生了。”
    顾笙有些惊讶，“原来夫人之后每次都问我和相公好不好，是因为担心这个呢？您今天不说我还一直不知道。真是让您操心了，我和相公真的很好，彼此信任，彼此支持，那天他人才一走，我们就已经翻篇了，怎么可能有芥蒂？”
    这是实话，那天裴恪走后，赵晟便没再问过她有关裴恪的事。
    同样，她也没再解释过。
    因为他们潜意识里已默契的觉得，压根儿就没那个必要，至多也就对上一个眼神，已经足够了。
    谁知道竟让唐三夫人担心至今。
    唐三夫人笑道：“我这不是之前没亲眼所见吗？现在知道原来我都是在无谓的担心了。哎，真是美好啊，彼此这么的信任，又这么的支持对方，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宝如，我真替你高兴。”
    “要是当初你没出事，而是嫁了裴恪……咳，我就随口一说啊，只怕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快乐，看着你们小两口，就觉得美好，觉得充满了希望。可见感情也不一定就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也未必就不好。”
    顾笙点头笑道：“是啊，有些人喜欢轰轰烈烈，我和我相公却都觉得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最好。我们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努力，都让自己变得更好，然后再给对方自己能给的最好的，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最好的爱情不正是这样，让彼此都变成更好的人吗？
    她实在是幸运！

 第433章 真有矢志不渝的爱情

    又晓行夜宿了半个月，唐三夫人也对顾笙和赵晟之间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说实话，心里是真开始羡慕起来。
    宝如说了赵晟这辈子都不会纳妾，她也绝不允许，她只能有他一个，那同样，他也只能有她一个。
    将来他就是当了天王老子，都不能改变，否则她一定掉头就走，绝不回头。
    唐三夫人一开始并不相信，年轻貌美、夫妻蜜里调油时，当然都是这么说的，尤其说句现实的，赵晟还没真正得到宝如，还没真正吃到嘴里，当然如珠似宝了。
    等将来吃到嘴里，宝如也渐渐不年轻貌美了，与之相应的，却是赵晟爬得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有魅力，可就说不准了。
    便到时候赵晟仍有那个心，却挡不住那些争相恐后往他身上扑的女人，挡不住那些为了私利，拼命想要送他财色的人。
    在一次又一次的伸手就能够到的诱惑之下，除非是圣人，否则谁能始终如一的？
    反正唐三夫人活了三十几年了，至今没见过。
    包括她丈夫，刚成亲时也是蜜里调油，山盟海誓过的，几年后，不也变了，开始纳妾收通房，在外面应酬时，也少不了红袖添香了？
    就这样，她丈夫都还是人人夸赞的好丈夫，连她母亲都觉得她嫁得实在不错，福气也实在不错，让她要惜福。
    让唐三夫人怎能相信赵晟？
    她实在见得多了！
    但经过这次的同行，经过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唐三夫人信了赵晟将来真能做到。
    虽然赵晟什么都没说过，唐三夫人就是莫名信了。
    因为赵晟看顾笙的眼神，赵晟对顾笙的那种体贴入微，还因为小两口儿只要在一起时，便无形生出的那层看不见摸不着，但旁人却绝对插不进去的氛围。
    或许，这世上真有矢志不渝的爱情，也真有一生只爱一个女人，至死不渝的男人吧？
    等到了此次航行的终点通州码头，大家准备下船时，唐三夫人对赵晟便更热情了。
    一再道：“宝如、阿晟，你们怕不方便，不肯住到我们家就算了。等回头你们得了闲，可一定要家里去坐坐，让我这个做姑姑的好生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也正好让你们姑父指点一下阿晟，他虽没有阿晟的天赋，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应该还是能让阿晟有所收获的。”
    顾笙与赵晟少不得客气，“等得了闲，一定去叨扰您。”
    “夫人言重了，我差唐大人肯定差远了，能得他的指点，求之不得，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还是下船在即，唐五少爷笑道：“母亲，您有话先到了客栈，安顿下来后，再慢慢儿与表姐表姐夫说也不迟。反正也不是马上就要分离，您还有的是时间。”
    唐三夫人才意犹未尽的打住了，嗔道：“要你提醒，我不知道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等下船的舢板架好后，便鱼贯着下了船，先一步坐了车去客栈安顿，留了几个婆子和男仆殿后，清点搬运行李。
    却是通州码头离京城还有几十里，今天大家肯定是赶不及进城了，也没必要弄得自己那么累。
    反正也就迟一天的事儿，倒不如在通州码头歇一晚，先缓缓。
    正好通州码头身为全天下的水陆通衢，不但码头建得足够大，大得顾笙都惊叹，——原来如今便有这么大的码头了，那京城的规模和阜盛，肯定也远超她的想象，比后世那些大城市，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还真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更不能小看了一国首都，天子脚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自然，通州码头一带的客栈也是雨后春笋般林立，从最豪华的到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都应有尽有。
    唐三夫人的陪房很是得力，早先一步赶到码头，把客栈预定好了。
    是一间外表看着很不起眼，内里却别有洞天的客栈，等进了他们包的院子后，更是又雅致又清幽。
    看得大家长途赶路的疲惫都霎时散了几分。
    唐三夫人尽快给大家安排好了屋子，她带着女儿住正房，顾笙赵晟住东厢，唐五少爷住西厢。
    然后便各自回房，更衣梳洗起来。
    等好生洗了个澡和头，换过一身干净衣裳后，顾笙觉得彻底缓了过来。
    赵晟随后从净房出来，也是舒了一口长气，“终于好生洗了个澡，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船上到底用水不方便。也终于重新体会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了，还是地上舒服。”
    顾笙忍不住笑，“我倒觉得习惯了，反倒船上舒服些，一摇一晃的，都不用担心失眠了。”
    又感叹，“我真没想到通州码头这么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头！来往停靠起航的船也那么多，怕是随便一数都几百艘不止吧？”
    赵晟刚才是跟着唐五少爷一起坐的车，在船上时大家都在，也不方便与顾笙说悄悄话，同样积了满肚子的感叹要与顾笙叹。
    见顾笙先开了口，忙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大。不过想也知道，全天下水路的终点，码头不建得足够大，如何够来往船只停泊靠岸？就这样，我们不还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靠岸下了船？听五少爷说来，现在还好些，每年的年底和年初，一般都得等大半天甚至一两天，才能靠得了岸。”
    顾笙点头道：“要不是京城呢，就是不一样。我本来还不怎么期待进城的，这会儿也期待起来了。”
    赵晟笑道：“此行除了给阿诀贺喜，咱们就当是来开眼界的，旁的人旁的事，咱们都别多想。”
    顾笙“嗯”了一声，“反正我们也逗留不了多久，想那么多做什么？就是不知道明天进了城，我们去哪里找阿诀哥，总不能直接找去他们王府吧，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晟道：“且等等吧，以阿诀的周到，说不定早就派了人在码头等着接我们，没准儿很快就会找来客栈了。”
    “也说不准，就先等等吧。实在等不到，明天咱们进了城，先找客栈安顿下来了，又再说，鼻子下面就是嘴，我们都到京城了，害怕找不到阿诀哥呢……”

 第434章 抵京

    还真让赵晟说准了，他们才吃了下午茶和点心，——因为吃午饭已经太晚，吃晚饭又太早，唐三夫人便让大家先垫垫，晚上再好生吃一顿，当是犒劳大家这阵子的旅途辛苦。
    钟大哥便奉裴诀之命，找了来，“我们爷自得到消息，说赵相公赵娘子要随了唐家夫人少爷一起进京来，便让我带了人，一直在码头等着了。谁知道在码头上愣是没等到二位，还一路找到了客栈来才见到，真是好事多磨。”
    赵晟笑道：“阿诀也太想得到了，我们自己进城也是一样的，何必还劳烦钟大哥亲自来接？马上就是他的好日子了，钟大哥这般能干，该留在他身边理事帮衬才是。”
    钟大哥笑道：“有内务府和宗人府的人帮衬，老太妃也派了人帮衬，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不上我了。何况就算用得上我，二位可是我家大爷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是贵客中的贵客，当然得我来接了。”
    又道：“马车早就备下的，等进了城后，宅子也早备下了。是我家先王妃在时的一所陪嫁宅子，闹中取静，很适合赵相公念书学习，明儿二位见了，肯定满意的。”
    赵晟笑道：“看来的确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新郎官才能顾得上过问这些琐事。”
    顾笙也笑道：“离大喜的日子还有七八天，在那之前，阿诀哥有空见我们吗？我们有好多话，要与他说呢。”
    钟大哥笑道：“自然有的，大爷说了，明晚他就要好生与赵相公喝几杯呢，正好他明儿不当值。”
    赵晟忙道：“马上就要成亲了，阿诀还当值呢？我还以为，他至少有一个月的婚假。”
    钟大哥摆手，“哪能休那么长。大爷就打算告三日假，等陪了大少夫人回门后，就要继续当值了。哦，对了，大爷如今不在西山大营了，而是调到了金吾卫，还升了副千户，比以前更忙了，也的确不能告太久的假。”
    顾笙惊喜道：“阿诀哥又升官了呢？他这升官的速度可真是快，果然是金子到了哪里都会放光。”
    赵晟却是心里一紧。
    据他所知，金吾卫好像是拱卫皇宫的，等闲人根本进不了吧？
    阿诀却一下子就进了，还升了一级，到底怎么做到的，总不能是他那个狗屁父亲帮的他。
    那便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赵晟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也笑道：“那阿诀这不是双喜临门，又升官又洞房花烛呢，看来明晚我得跟他不醉不归了。”
    钟大哥笑道：“我们爷不爱跟别人喝酒，跟赵相公却是肯定要奉陪的。那我就不打扫二位休息了，明儿一早再来接二位啊。”
    待赵晟应了，便欠身一礼，先告辞了。
    顾笙这才笑道：“阿诀哥这会儿应该是春风得意吧？还当他日子怕是不好过，没想到比想象的好多了，咱们总算能安心了。”
    赵晟却是皱眉，“现在说安心还太早了，等明天见过了阿诀人后才知道。”
    又道，“也不知道他和曹小姐婚后，是住哪里？照理是该住在他们王府的。但那个家里，除了他祖母好些，怕是人人都恨不得吃了他们夫妇。到时候阿诀再忙于公务，日日不着家，就把曹小姐一个人留下，可就……阿诀到时候还怎么能心无旁骛，没有后顾之忧呢？”
    顾笙让他说得也皱起了眉头，“是哈，曹小姐一个新媳妇，肯定举步维艰。阿诀哥当初既答应了娶她，便也对她有责任了，总不能就只管自己在外闯荡，不管她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分家了，自家单过？”
    赵晟道：“怕是不容易。阿诀到底是嫡长子，就算他那个狗屁父亲再恨他，再想把他分出去，他自己也想分出去，只怕也难以达成。反正明天见了他人后，再说吧，我们到底许多事都不知道。”
    “嗯，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人了，办法也总比困难多……”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饭时间也到了。
    大家在船上吃住了快一个月，再是补给充足，又哪能真如陆地上一般方便？
    晚饭唐三夫人便直接叫了一大桌子菜，摆得是满满当当，让大家都别客气，“这些日子大家都瘦了，尤其阿晟你，又要赶路又是苦读，总算能好生补补了。”
    又说顾笙，“宝如，你也放开些，想吃什么吃什么。”
    赵晟与顾笙都笑道：“我们已经放得够开了，再放就要飞起来了。夫人别只顾着招呼我们了，您也吃……”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晚间大家也是一夜好睡。
    次日起来，因钟大哥已一早赶来接顾笙与赵晟了，唐三夫人该说的话也早说过了，便没多留他们。
    只笑道：“我们东西多，路上走得慢，待会儿你们就别等我们了，先走你们的吧。本来大家目的地也不同，何必白白浪费你们的时间，反正后边儿肯定还要再见的。”
    顾笙与赵晟也没客气，笑着应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等夫人忙过了，我们再择了日子登门拜访，多谢夫人这一路上的照顾。”
    再与唐五少爷唐四小姐作了别，便先上了马车，由钟大哥引着，先出发了，毕竟还要赶几个时辰的路。
    好在京城不愧是京城，不止官道，其他大路也都比顾笙来这儿后，走过的所有路平坦了不止一点半点。
    以致一直到进了城，都几乎没有颠簸的时候，顾笙与赵晟自然也都不觉得累。
    遂撩了车窗帘，看起京城来。
    见京城果然比省城更繁华阜盛，路更宽，人更多，两旁的房子也更高更大，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富足劲儿。
    顾笙不由再次感叹，“天子脚下的确不一样。要是其他地方也都能跟京城一样，可就世界大同了。”
    赵晟失笑，“哪有这么好的事，其他地方又不是京城，京城也只能一个。但的确不一样，就这还只是外城呢，等进了内城，肯定又是另一番模样，皇城就更是想象不到了。”
    “不用想象，以后你肯定有机会亲自去见识的。”
    “笙笙你放心，我肯定会努力，不但让我有机会去见识，还要让你有机会去见识的……”

 第435章 一开口还是没变

    顾笙与赵晟边看边说，边说边看，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钟大哥笑着扶了赵晟下车，又看着赵晟扶了顾笙下车。
    才笑道：“赵相公赵娘子，这就是我家先王妃的陪嫁宅子了。虽不大，胜在去哪里都方便，还比较安静，您二位只管安心住下，当自己的家一样便是。”
    顾笙见大门前一棵参天的榕树，四周都安安静静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巷口，也都干干净净。
    先就已经喜欢了，笑道：“可真是个好地方，我们肯定不会客气的，钟大哥放心吧。”
    钟大哥便笑眯眯的引了夫妻俩进去。
    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那边是马房，那边是下人住的屋子……正院放了不少东西，都是我家先王妃早年的陪嫁。还有我家爷后来又讨回来的一些和他自己陆陆续续添置的东西，有些乱，便不请二位过去了。”
    “给二位安排的院子在第二进，五间正房带东厢房，应该够二位住的了。还安排了两个妈妈两个丫头两个小子，随时服侍听差，赵相公赵娘子有事只管吩咐他们便是。”
    赵晟与顾笙听得忙都道：“我们用不了这么多人，也太麻烦了，钟大哥且撤些人回去，给你们帮忙吧。”
    钟大哥却是笑道：“赵相公赵娘子只管把这儿当自己的家。不但我家爷，我娘也说当初在石竹时，他们都把二位的家当自己的家，自在得很，还请二位也跟他们一样才是。”
    一路引着二人进了安排给他们住的院子，还把下人都叫了来见过，又待外头的小厮把二人的行李都送了进来。
    钟大哥才先告辞了，“我还得去给我家爷复命，也还有些琐事要忙，就先失陪了。”
    余下顾笙见他们住的正屋都足足一百多平，不由与赵晟感叹，“果然有钱就是好，这大屋子住着就是开阔敞亮，摆了这么多家具也不觉得挤，只觉得方便。还卧室净房书房会客厅一体的，真是不错。”
    赵晟道：“笙笙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将来让你也住上这样的大房子。”
    顾笙听得失笑，“我就随口一叹而已，可没那个以此激励鞭笞你的意思，你干嘛急着表决心？大屋子是好，但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在赵家村的家，那在我心里，才是最好的地方。”
    赵晟笑道：“金窝银窝永远不如自己的狗窝么。反正不管笙笙你是不是那个意思，我都会努力的。我们先整理一下吧，等整理完了，再歇歇，估计阿诀也该到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了，他肯定变化很大吧？”
    “见了就知道了，我其实更想见曹小姐，我跟她真是好久没见了。等她和阿诀哥成了亲，我应该能见到人吧？”
    “肯定能见的……”
    果然顾笙与赵晟才忙完，刚歇下来，一身鸦青圆领曳撒，远远看去又精神又干练，也更显英俊了的裴诀便到了。
    一到便将赵晟抱了个满怀，“阿晟，可算是见到你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又给顾笙打招呼：“嫂子，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们都还好吧？伯母和阿秀妹子也都好吧？可惜她们离得更远，实在不能来，只能下次有机会时，再见她们了！”
    赵晟也很激动，“我也很惦记阿诀你，怕你辛苦，怕你报喜不报忧。现在总算见到了人，可以安心了！”
    顾笙见他俩抱着就不撒手了，好笑道：“你们两个还打算抱到什么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呢，也不嫌肉麻的。还是坐下，有话慢慢说吧。”
    裴诀这才松开了赵晟，一边招呼他坐，一边打趣顾笙，“嫂子这是吃醋了不成？你醋女人便罢了，我一个大男人你也要醋？”
    顾笙忍不住白他，“我醋你才怪了。本来刚才见阿诀哥你一路走来，腰背也更笔挺了，人也更深沉稳重了，我还在想，这从了军的人就是不一样，从了军还当了官的人更不一样，只差都脱胎换骨了。”
    “谁知道，你一开口立马破功了。这跟之前比，压根儿没变化，还是之前那个我们熟悉的阿诀哥，深沉也好，稳重也好，都只是看起来，只是表象嘛。”
    赵晟也笑，“是啊，阿诀你是不开口还挺能唬人，一开口就仍跟以前一样。我看了是真高兴，至少说明，你在我和笙笙面前，还是那么的自在，我们这一趟，委实来对了。”
    裴诀笑道：“阿晟你和嫂子都是自己人，我在你们面前都不自在了，还能在谁面前自在？我本来是真不想让你们车马劳顿的折腾的，你八月可就要秋闱了，这一来一回的多耽误时间。万一……咳，我就想着，要不别给你们去信了，反正开了年，你们肯定要进京的。”
    “是钟妈妈说，若我不去信告诉你们一声，你们事后肯定要怪我拿你们当外人，指不定从此还会生分了。你们能不能来且不说，至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知道后不能来，我能理解，我日子定得这么急，你们也肯定能理解，但就是不能不说。”
    “我一想也是，咱们之间哪还需要什么善意的隐瞒？这才去了信给你们。谁知道你们果然要来，我这心里是又高兴，又愧疚，生怕耽误了阿晟你，到时候……”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打断了，“什么耽误不耽误的，阿诀你再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们就恼了啊。我在路上也一直在念书，耽误不了的，你就等着开了年再款待我们吧。”
    裴诀满脸都是笑，“那是肯定的，等你们开年再来时，保证给你们包吃包住包出行，款待得你们妥妥的。”
    顾笙忍俊不禁，阿诀哥还知道“三包”呢？
    她笑道：“这次把京城熟悉了，把阿诀哥的地盘儿也踩熟了，下次再来时，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对了阿诀哥，你和曹小姐大喜的日子怎么定得这么急？之前听钟大哥说来，我们还当怎么也得明年去了呢。”
    赵晟接道：“是啊，我本来还想着，明年我没准儿就已经中了，好歹也能给你添点儿光。现在好了，我充其量也就只能给你做做催妆诗，其他都得靠你自己了。”

 第436章 有主意就好

    裴诀等夫妻俩说完了，才叹道：“我也不想这么急的。是我祖母身体真的每况愈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她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希望我能在她去之前，把家成了。以后好歹也有自己的小家，有人照顾了。”
    “我当时回来时，全靠她护着，不然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她还替我把我母妃的一些早被我那个所谓父王，给改头换面，弄到了那个女人名下的产业，想法子要了回来。说便是没有爵位，有了那些产业，我自己也知道上进了，将来日子怎么都差不了。又何必再跟他们乌眼鸡似的，恨不能争个你死我活？”
    赵晟听得点头，“你祖母对你也算有几分真心，听起来也是真心为你打算的，难怪。那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裴诀摇头，“就是不怎么好。希望我这次成亲，好歹能替她冲一冲吧。”
    顾笙却是忍不住暗暗腹诽。
    阿诀哥的祖母凭什么就只知道让他退让，她怎么不让老渣男和那个女人母子退让呢？
    明明就是他们欠了阿诀哥母子！
    不过算了，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把祖产祖荫看得比命都重，有本事的人自己什么挣不来？
    顾笙遂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阿诀哥的祖母一高兴，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呢？要是方便，不然我回头给她诊个脉去？”
    裴诀听得眼睛一亮。
    随即却摇头，“太医都说我祖母是上了年纪，其实不是病，就是老了。怕是嫂子去了结果也一样，还是回头再说吧。”
    顾笙也不勉强，点头，“行，阿诀哥若方便，我随时都可以的，不方便就算了。”
    裴诀再次谢了她，“让嫂子费心了，本来你们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也很愧疚了。”
    顾笙笑道：“这就费心了？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阿诀哥果然是当官的人，不一样了，说话都比以前更圆滑了呢。”
    裴诀不好意思起来，“嫂子就笑我吧，我算什么当官的，京城随便扔块砖头下去，砸中的都不是二品，就是三品，我算什么？何况……”
    顿了顿，却是没再说下去。
    而是岔开了，“阿晟、嫂子，今晚你们就好生歇一歇，明天我让钟大哥安排两个人，带了你们京城各处都逛逛吧？我那儿没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就等着到时候阿晟跟我一起去接下亲，然后就安心吃酒看戏就是了。你们就趁这几天好生逛逛，也不枉大老远的来京城一趟。”
    赵晟笑道：“真没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还一路摩拳擦掌，想着要来帮你大干一场呢。行吧，既然不用我们帮忙，我们明儿就安心逛去了，笙笙，你怎么说？”
    顾笙笑道：“我能说什么，当然是夫唱妇随了。正好……”
    正好他们去买贺礼，不能只人到了，礼就不到了。
    裴诀忙笑问，“正好什么？嫂子现在也学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
    顾笙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了，遂笑道：“阿诀哥管我正好什么呢，那是我们夫妻间的秘密，你一个外人，问什么问。”
    裴诀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我怎么就忘了，你们两口子多爱显摆，多爱扎我的心了？幸好我马上也要成亲了，以后不用再忍受你们随时随地惨无人道的虐待了！”
    说得顾笙与赵晟都笑起来，“我们几时随时随地了？这不才分开了大半年嘛？”
    “就是，我们又几时惨无人道了？”
    笑过之后，赵晟才正色道：“阿诀，说起你成亲，当初既然是你自己同意了的，现在婚期也近在眼前了，往后就得好生过日子，好生对人曹小姐负责才是。”
    顾笙也道：“是啊阿诀哥，曹小姐我们都见过，我与她还是朋友，她人其实真还不错。你既答应了娶她，以后就不能跟她算这些狗屁倒灶的旧账，不能迁怒于她啊。”
    裴诀等他们说完了，才哼哼道：“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放心，我是见过她后，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当然不会薄待了她，不然我执意不从，谁又真能强迫得了我。”
    顿了顿，“何况她也是个可怜人，处境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我还是男人，实在不行了，还能远走高飞，能到外面去闯荡，她却只能一辈子困在后宅。我跟她也是这么说的，成亲后会对她负责的，到底……咳，当初能在石竹遇上已是意外，谁知道后来还、还说上了亲，也算是、算是缘分吧。”
    顾笙见他说着，脸都红了，笑起来，“可不是缘分吗，还是极难得的缘分，往后你们会很幸福的。”
    赵晟也看出了裴诀应该多少是有那么几分动心的，哪怕那几分动心，他自己可能都还没察觉到。
    笑道：“这便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对了，阿诀，那你们成亲是在你们王府吧？……那成亲后呢，还是住在王府里不成？”
    裴诀敛了笑，冷哼道：“都恨不得吃了我了，我怎么可能住王府？我还能避开，她……曹小姐往哪儿避？虽然这门亲事是我那个老子给定的，背后更是脱不了那个女人的干系，但只要她过了门，贴上了我的标签，他们照样不会让她好过的。”
    “所以我打算三朝回门后，就分府出来单过，就在这宅子里，反正样样都齐整，还是我母妃留给我的，感情不一样。不过这事儿不容易，我那老子就是典型的又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肯定不会同意我分府，我得再筹谋一下。”
    赵晟听他已经有了主意，虽然实施起来很困难，但有主意总比没主意的好。
    他点头道：“你祖母旁的我不置喙。但有一句话她说得对，只要你自己知道上进了，又有本事，爵位也好，富贵也好，将来什么挣不来？实在没必要跟一群烂人死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笑到最后的可未必是他们。”
    裴诀点点头，“我都明白，且先让他们得意吧，我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经。……咳，她现在忙着备嫁，出不了门，等成亲后，我再带了她来见阿晟和嫂子你们啊，好歹也算故人，就当叙旧了。”

 第437章 不想再浑浑噩噩

    顾笙笑着打趣，“何止是故人叙旧，还得认亲呢。我们可是当哥哥嫂子的，曹小姐当弟妹的，不该来见我们的？那我可得赶紧想一想，到时候给弟妹准备什么见面礼了。”
    裴诀脸又隐隐红了，“嫂子还客气呢，到时候就咱们一起吃顿饭，安安静静说会儿话就是，见面礼就免了吧。”
    顿了顿，“说到这个，阿晟，你和嫂子别费心准备什么贺礼了啊，咱们又不是别人，不来那些虚的。我什么都不缺你们也是知道的，就别破费了。只去吃喜酒当日，随便随个二十两的礼就是了。”
    赵晟闻言，看了顾笙一眼。
    才笑道：“这你就别管了，你缺不缺是你的事儿，我们送不送却是我们的事儿。对了，阿诀你怎么会进了金吾卫的？我还当你仍在西山大营呢，没想到已经调离了，还升了一级。我听钟大哥说了后，是又为你高兴，又忍不住担心……”
    担心他已彻底上了大皇子的船，根本下不来了。
    可他又不能把话明明白白说出来，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兄弟，他也无权干涉阿诀的私事，无权左右他的决定。
    但裴诀还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抿了抿唇，才低道：“我知道阿晟你的担心，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再活得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我想实现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也想替我母亲正名雪恨，想让他们有朝一日悔不当初，却只能跪在我母亲的坟前和我面前摇尾乞怜……”
    正好他回京后不久，便见到了大皇子，与当初他们在茂名府时见到的大不一样的大皇子。
    大皇子还问他，要不要跟了他一起干？
    虽然将来一旦赌输，肯定万劫不复，但若赌赢了，却能自此直上青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自然，也能要谁生，谁才能生，要谁死，谁就得死！
    裴诀之前在石竹时，因为离得远，也因为时间总能冲淡一切，便以为自己已经不恨，至少不怎么恨了。
    报不报复，要不要拿回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东西，也无所谓了。
    反正怎么着他母亲都回不来了，他也算报复过了，那个女人生的贱种这辈子可都只能当个半瞎子！
    但回了京城后，裴诀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痛恨的，每见一次荣安郡王，他的恨就多一分；每去他母亲的坟前一次，想到他母亲这辈子是那么的可怜，他的恨也会再多一分。
    所以裴诀到底还是上了大皇子的船，之后，他才进的西山大营，不久前又调到了金吾卫。
    自来都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管用的。
    大皇子如今拳头是还不够硬，但只要悉心经营，一步一步的来，总有一天，他的拳头会硬到所向无敌，成为主宰的！
    赵晟一听就明白，他是劝不转裴诀了。
    但仍沉声道：“可是阿诀，这条路九死一生，太难走了。你真确定你将来不会后悔吗？其实光凭着当初的救命之恩，若将来……你一样可以鸡犬升天的。只是升的高度，肯定达不到你预期而已，但我觉得也够用了，你要不……”
    “要不，趁现在还能回头，趁早回头吧？想来大皇子也不会硬拦你的，当初毕竟……”
    裴诀摇头打断了他，“阿晟，我既做了选择，就不会后悔，也不会退缩。是，凭借当初的救命之恩，将来，是怎么都能有几分香火情，虽然人是嫂子救的，我就只是从旁协助了一下。但肯定不够的，我还是宁愿活得轰轰烈烈，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
    赵晟见果然劝不动裴诀。
    只得叹气，“你现在是还没正式成亲，更没有孩子，当然无所畏惧，可将来……，但既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只能尊重。希望将来我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有了一定的力量，至少能在你有需要时，多少能帮到你吧。当然，我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到。”
    大皇子再有决心，当初在死里逃生后再脱胎换骨了，力量也好，权势也好，却不是一个人想能拥有，就能拥有的。
    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当然不知道如今京中到底是什么局势，更不知道朝中和皇宫的暗潮汹涌。
    但不止唐三夫人，就是唐五少爷，都知道皇上如今最宠爱的是宫里贤妃生的五皇子。
    同时，皇上还有二皇子这个嫡子，皇后与国丈府辅国公府如今也稳立后宫与朝中。
    说句不好听的话，大皇子既无名又无宠，还没有母族妻族的助力，他拿什么跟二皇子、五皇子去争？
    想坐收渔翁之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不赵晟也不会一见面，就忍不住劝裴诀了，可惜……
    顾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见赵晟与裴诀都不说话了。
    咳嗽一声，笑道：“行了相公，马上阿诀哥就要当新郎官儿了，你说这些干嘛？阿诀哥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也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会走好自己的路，你就放心吧。”
    又说裴诀，“阿诀哥，赵晟他也是担心你，当初听钟大哥说你当了百户，又看了你的信，便已很担心了，只是信上不方便说而已。他也和我一样，都更向往平淡的、按部就班的日子，所以才不能理解你。但既是你自己的选择，他和我都会尊重的，我们也会一辈子做你坚强的后盾。”
    裴诀吐了一口气，才道：“嫂子，我明白，我真的都明白。你们都是关心我，这世上以后我不知道，至少眼下，的确再找不到比你们更关心我的人了。但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看向赵晟，“阿晟，我本来不想说的，但为了让你和嫂子安心，我可以透露一点给你们知道。大皇子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手里……能打的牌更多了，实力也比之前强了许多许多。”
    声音越压越低，“当初先帝在时，最宠爱的就是廖贵妃母子，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吧？后来廖贵妃母子败了，先帝也去了，但他们的孙子和儿子，却仍活着的，哪怕他已被圈禁多年，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

 第438章 原来联了手

    ‘所以’后面的话，裴诀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相信以顾笙和赵晟的聪明，他就算点到为止，也足够他们明白了。
    顾笙与赵晟也的确霎时都明白了。
    然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震惊过后，再是恍然。
    难怪裴恪说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弱’，他之前的省城之行，也的确方方面面都在证明着，他果然有不为人知的底牌，手下也有不为人知的势力。
    现在裴诀又说，大皇子手里能打的牌更多了，实力也比以前强多了。
    敢情是这两人早就暗中联了手？！
    虽然都是瘦死的骆驼，但两匹瘦骆驼拧成了一股绳，实力肯定也是能上一个台阶的……
    裴诀见夫妻俩都是满脸的复杂，震惊虽有，更多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倒像是早就知道点儿什么的样子。
    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低道：“阿晟、嫂子，你们这是……难不成，你们早就知道些什么？”
    说完猛地想到，顾笙可曾是兴庆大长公主府的大小姐，是裴恪当年蒙先帝指婚的未婚妻子，那能早就知道点儿什么，也是不足为奇。
    可这么机密的事，是谁告诉的她和阿晟，他们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往这上头猜？
    那便只能是别人告诉的，可这个别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容三爷？
    还是，他们以为很隐秘的事，其实早就走漏了风声？
    赵晟先回过神来，摇头道：“也不算早就知道，只是跟之前的一些事对上后，再听你这么说，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见裴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忽然反应过来，“不是容老爷告诉的我们，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走漏风声。是……咳，是前阵子，那一位曾找去了省城，因为知道了你嫂子还活着，便跟当初容老爷一样，立刻赶了去。”
    “等见到我们后，你嫂子是真彻底忘了从前，也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特地去求见了高僧，高僧也是没有法子。你嫂子当然不肯离开我，随他回京。他急痛之下，分别对你嫂子和我，都说了不少话，所以我们知道了一点儿。但要不是你刚才的话，我们也至今不明白。”
    裴诀这才明白过来。
    忙道：“那后来呢？他没对你们怎么样吧？我还真不知道竟有这回事儿，要是早知道、早知道……”
    可就算早知道，他难道就能怎么样？
    也不知道大皇子知不知道，一来一回那么长时间，那一位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不是把大皇子坑在半路上了？
    不行，他得尽快问一问大皇子。
    若大皇子不知道，就得让大皇子与那一位谈一谈，让他有点儿契约精神，别再任性妄为才是；若大皇子知道，也得让他约束一下那一位，省得于公于私都坑人！
    赵晟已道：“后来他见我软硬不吃，你嫂子态度也坚决，也就只好回京了，能对我们怎么样？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又敢怎么样？阿诀你就别担心我们了。”
    顾笙也道，“是啊阿诀哥，我们这些都是小事、私事，倒是你……要不还是再考虑一下？我之前不知道原来大皇子是……这样今非昔比的。我虽然不懂这些，但也知道与虎谋皮，一般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你……”
    赵晟听她这么一说，等不及裴诀说话，忙也道：“阿诀，笙笙说得对，与虎谋皮哪能有好结果？我刚才已经不打算劝你了，但现在我不得不继续劝你，你真的要慎重考虑才是！”
    裴恪身为上一波“成王败寇”的阶下囚，这些年心里岂能不怨不恨，没想过要卷土重来，一雪前耻，‘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一切’的？
    那大皇子与他合作，若是败了，裴恪本就是阶下囚，下场也不过就是坏与更坏之间的区别而已。
    可竟胆敢与‘乱臣贼子’合谋的大皇子及他的党羽拥趸们，会落得什么下场，就说不好了。
    怕是本来还能留一条命的，也要立时掉脑袋了吧？
    便是侥幸剩了，大皇子也要承受骂名，还要想着怎么再与裴恪斗上一场，不知结果如何，——毕竟裴恪也是先帝的孙子，大家论起来出身起点都一样，凭什么大皇子能，他就不能了？
    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裴诀是真的很感动顾笙与赵晟这么为他考虑。
    尤其在知道了他们自己也这么多烦心事，原来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后。
    他郑重道：“阿晟、嫂子，你们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的。将来的事太远了，谁也说不准，我总不能因为将来会很凶险，就因噎废食，闭门不出了吧？但我知道，我如果现在退缩了，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与其将来后悔，还不如现在就认准了自己的路，坚持不懈的走下去。我会十二分小心的，我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会始终都守好自己底线的，想来老天爷也不会对我那么不公。”
    赵晟看他满脸的严肃，又看了一眼顾笙。
    决定不再多劝他了，反正他尽到了自己身为朋友和兄弟的责任，其他便只能尊重了。
    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们就不多说了。反正路是你自己选的，只能自己走下去，将来也不后悔。只要将来你能无怨无悔，我觉得这辈子也算值了。”
    裴诀点点头，“我会始终记住今日阿晟和嫂子你们的话的。阿晟你也别多想，就安心念的书，考你的科举，便是将来我们的路不同，一样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
    赵晟笑道：“那是，不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们干嘛大老远的赶来，就为喝你的喜酒？废话也不多说了，先让人把好酒好菜端上来吧，我看天色也不早了。”
    裴诀忙往外一看，见外面果然已经暗了下来。
    忙叫起人来，“酒菜怎么还没送来？多上几壶好酒，我跟我兄弟今儿要不醉不归！”
    又给顾笙赵晟赔不是，“看我一高兴起来，就忘了自己的主人之责了。阿晟和嫂子都饿坏了吧？我们马上就开饭啊……”

 第439章 父女重见

    一时酒菜来了，裴恪便给顾笙和赵晟斟了酒，然后陪夫妻俩吃喝起来。
    虽然彼此已经有日子没见了，但刚才已经说了半日的话，就算原本已经有些微的生疏，也早散去了。
    何况他们还没有什么生疏，一顿饭当然是开怀畅饮，有说有笑。
    一直到三更，顾笙才扶着大着舌头，一再嚷嚷自己‘没醉’的赵晟回了房去梳洗歇息。
    至于同样大着舌头，两眼发直的裴诀，则让下人扶到了别的屋子去睡下。
    次日，等赵晟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顾笙见他一醒来就抱着头满脸的痛苦之色，呵呵道：“昨晚我提醒某人时，某人可说了，头痛能头痛，这么高兴的日子，那点儿头痛算什么？现在，某人还这么说吗？”
    赵晟一动就天旋地转，有气无力道：“不说了，真的痛得太难受了，不但痛，还恶心……笙笙，能给我沏杯最浓的茶来吗？醒酒汤就算了，那个味儿太难闻了。”
    顾笙哼道：“没有浓茶，只有醒酒汤，你爱喝不喝！”
    话虽如此，还是去给赵晟沏了浓茶来，又打了冷水来给他洗脸。
    折腾一通后，赵晟总算舒服些了，问起裴诀来，“笙笙，阿诀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今儿好像要当值吧？”
    顾笙道：“你还知道人阿诀哥要当值呢？一早就起来，当值去了，希望今日不会耽误了他当值办公吧。他现在……可是正走钢丝的人，一个不慎，就会摔得头破血流。”
    说得赵晟皱起了眉头，“哎，上了船就算了，还与虎谋皮，可真是……现在只能希望，将来他们能赌赢，结果真能如他们所愿吧！”
    真的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顾笙半点不敢乐观了，“那么容易就赌赢，当初，那一脉的也不会成为阶下囚了，还不知道得多残酷，要付出怎样的血与泪。算了，咱们也别杞人忧天了，阿诀哥才刚上了路而已，以后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年。我们要是一直都这么愁，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晟点头，“也是，日子总得过下去，还得过好了。老是这么悲观，本来能好的，只怕也要不好了，有时候凭的本来就是一股气。”
    顿了顿，“笙笙，我们今天怎么安排？怪我起迟了，这会儿已经热起来了。要不下午等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再出门，给阿诀选贺礼去？”
    顾笙最是怕热的，也知道赵晟这么说，正是为她考虑。
    “嗯”了一声，“行，那我们半下午再出门吧。你上午再好生睡一觉，等下午把贺礼选好了，明天若是无事，就得继续开始念书了。虽然倒计时的牌子留在了家里，但也一直在我心里。今天距离你秋闱，只有六十八天了，明天就是六十七天，你可一天都浪费不起了！”
    赵晟心里何尝没有一个倒计时。
    听顾笙这么一说，心里也决定明天开始，就得继续用功了。
    嘴上却是哀嚎，“笙笙，你不去当监工可惜了……哎哟，我头又痛了，好痛好痛呀……”
    顾笙冷哼，“头痛也得给我用功，不然别怪我这个监工不客气啊。忘了告诉你了，我还使得一手的好鞭法呢，你明天要是不用功，我就挥舞着我的小皮鞭，哼哼哼……”
    “哎呀，我好怕怕呀，娘子千万怜惜则个……”
    夫妻俩正耍宝，婆子来报：“外面有一位容老爷求见。”
    这下还耍什么宝，赶紧收拾整理一番，见容子毓去吧。
    赵晟一边走，一边还道：“我本来还发愁，我睡觉笙笙你怎么办呢，不是太无聊了？现在也不用愁了，跟容老爷肯定要说半天的，我也不用犯困，笙笙你也不用无聊了。”
    顾笙道：“我才不会无聊，多的是事情做。还当容老爷怕是得明后日才找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夫妻俩说着话，很快到了花厅里。
    果见容子毓早已等着了，一见他们进来，立刻满脸是笑迎了上来，“宝儿、阿晟，可算是见到你们了！快，让我好生瞧瞧……都瘦了，尤其阿晟，听你们姑姑说，你在船上也是日夜苦读，难怪瘦成这样，可得好生补补才是。”
    顾笙与赵晟给他见了礼。
    赵晟先笑道：“没瘦，就是如今衣裳穿得薄，我又黑了些，给您的错觉罢了。倒是您，瞧着气色不大好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笙随即道，“还以为您明后日才会找来，我们还想着，要怎么先给您送个信，省得您不知道地方。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找来了，是唐三夫人告诉您的吗？”
    容子毓笑道：“我早算着日子了，知道你们到了，立刻使了人去问你们姑姑。听说你们让裴诀的人接走了，我再稍微一打听，可不就知道你们的落脚地了？”
    又道，“本来当初把……咳，把人送到后，我歇了几日，就打算再次出发的。谁知道就听说了裴诀六月里要成亲的消息，宗室营里消息本就传得快么，我听说后，想着你们肯定要进京来贺喜的，那么好的朋友兄弟呢！便没再出发，决定留在京里等你们，也省得半路上错过了。”
    赵晟笑道：“唐三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她说您多半会留在京里等我们，正好她也要进京，便邀了我们一起，路上真是得了她好多照顾。”
    容子毓摆手，“诶，自家姑侄，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再说我已经谢过你们姑姑了，你们就别放心上了。”
    说着见顾笙脸上一直没什么笑容，抿了抿唇，才小声道：“宝儿，你、你这次进京，可有想起什么没？到底这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随口问问，问问。”
    顾笙摇头，“什么都没想起。倒是您，气色真不怎么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要不我给您诊个脉吧？”
    容子毓听顾笙什么都没想起来，又是失望，又有些莫名的松气。
    忙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那些回忆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好的回忆，想不起来正好了。别勉强了自己，要紧的是过好现在和未来的日子，宝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第440章 凭自己的双手和本事

    顾笙忍住实话实说的冲动，她本来就从没往心里去过。
    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是不是大病初愈，还是怎么着？我现在就给您诊个脉吧。”
    不待容子毓说话，已不由分说拿过他的手，探上了他的脉。
    探过之后皱眉道：“脉象虽还算平稳，但仍可见虚浮无力，您肯定才病了来，是吧？您别想撒谎，我可是大夫，您瞒不过我的。”
    赵晟忙道：“容老爷，您就别顾左右而言他了，这样我们只会更担心。”
    容子毓干笑，“我，咳，我也就是前阵子不慎染了风寒，躺了几日，算不得什么大病，也没想过要瞒你们。就是觉得没那个必要说……宝儿，你别恼，我以后一定爱惜自己，再不生病了就是。”
    宝儿这可都是因为关心他，他离听她重新叫他‘爹’那一日，肯定是又近一步了吧？
    顾笙沉声道：“我恼的不是您生病，人吃五谷杂粮，谁都会生病。我恼的是您不说，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顿了顿，“您应该是来回奔波折腾，才会累病的，而不是不慎染了风寒吧？都是为了我们，您才会这样的，多谢您。”
    说完深深鞠躬了下去。
    容子毓忙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想伸手去扶顾笙，又不敢，“宝儿，你快起来，快起来……怎么跟自己的爹还这么客气呢？阿晟你快扶了宝儿起来。我也不是为的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为的家里，咳，反正自家人，就别这么见外了。”
    赵晟却跟着顾笙也鞠躬了下去，“但我和笙笙都知道，您更多还是为的我们，那这一礼，您就当得。”
    随即才笑着扶了顾笙起来，“好了笙笙，自家人就别见外了，反正以后容老爷肯定会更爱惜身体的，是吧？”
    容子毓忙笑道：“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更爱惜身体。都坐呀，坐下咱们再慢慢儿说。”
    待彼此都落了座，才问道：“阿晟，你这样来回奔波，不会耽误了你秋闱吧？宝儿你呢，你也那么忙。我这些日子是既盼着你们来，又怕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赵晟笑道：“耽误不了，我路上都在用功，笙笙也早培养好了能接手的人。就是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至多等阿诀的新娘子三朝回门，大家见上一面后，就要准备回去了。”
    容子毓忙道：“到时候我争取与你们一起走……我不是想给你们添麻烦啊，我是刚好谈了一笔生意，要去你们那儿进货。若是顺利，我这趟少说也能赚个二三百两，便有启动资金，以后就能以银子生银子，赚更多的银子了。”
    说着觑了觑顾笙，“宝儿，我谈这笔生意，完全没依靠家里分毫，全是靠的我自己。那与我合伙的人，至今不知道我是谁，我出的那部分本钱，咳，也是我靠给人写信画画挣来的。真的，每一文都是我凭自己双手和本事挣来的，半点没借助身份的便利，你相信我。”
    如此等他赚了钱，置了产，宝儿便不会再坚决拒绝，说什么也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了吧？
    他是真的想为她做点儿什么，也是真的想要对她付出，想要她的日子能更好些！
    顾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容子毓为何这么说，要说心里一点不触动，肯定是假的。
    片刻，她才道：“我相信您。听说您早年字画双绝，只要您愿意，就算都不知道您是谁，只要见过您写的字画的画，肯定多的是人愿意购买收藏的。”
    容子毓霎时笑开了，“宝儿你相信我就好。我一定凭自己的双手给你挣下一份不薄的嫁妆来，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再回绝我了，好不好？”
    顾笙沉默片刻，又看了一眼赵晟。
    才笑道：“我到时候一定不回绝您了，但您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因为我也能凭自己的双手挣银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养得活自己，还能养得很好。您只要心意到了，就够了。”
    赵晟也笑道：“是啊，笙笙还有我这个相公呢，容老爷您还怕我连自己的娘子都养不起不成？从她与我拜了天地高堂那天起，她余生都是我的责任了，您真的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容子毓只是笑，没说话。
    他唯一的女儿，亏欠良多的女儿，怎么可能只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他一定要凭自己的双手，给宝儿置下一份丰厚的嫁妆，不但让她，还要让她以后的儿女，这辈子都不用再为银钱发愁，只消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
    不过现在就没必要告诉宝儿和阿晟了，光说也没用，还是等他到时候，直接以行动来说话吧！
    容子毓很快转移了话题，“宝儿、阿晟，你们要不要京里各处都逛逛去？阿晟可是第一次……你们都是第一次来京城，要不我带了你们，四处都瞧瞧，再吃点儿京城的特色菜，买点儿稀奇的小玩意儿，也不枉大老远的来一趟。”
    赵晟笑道：“我们是打算下午不那么热了，就出去逛逛，正好给阿诀选新婚贺礼。容老爷，您见多识广，能给我们指点一下，我们选点儿什么贺礼合适吗？咳，我们预算有限，阿诀也不让我们买。但我们跟他那么要好，肯定不能委屈了他。”
    容子毓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他手上有不少好东西呀。
    好歹忍住了，思忖了一番后，道：“我听说是荣安郡王府公中办这次的酒宴，你们至多随个三五十两银子的贺礼也就罢了，反正也到不了阿诀手里。但可以再买点儿好东西，私下送给他们。要是能遇上好的玉环、龙凤玉佩什么的，可以买下来，到时候他们夫妇一人一个。”
    赵晟眼睛一亮，“我们还真没想到这上头，亏得问了您。那下午到处去逛时，我们就有目标了。”
    顾笙也觉得这主意好，“不说最好，稍微好些的玉环、龙凤玉佩，六七百两应该能拿下吧……能拿下就好，多谢您了。……不用您陪，阿诀哥有派人给我们引路。您在京里那么有名，也省得让人看见了起疑，再传到有些人的耳朵里去，生出事端来。”

 第441章 逛街买礼物

    容子毓心下一阵失望。
    他来的路上都想好了，一定要给宝儿和阿晟当好向导，一定要带他们去尝尝他认为京里最好的菜色，见识一下京里的各个好地方，还要趁机给他们买些东西。
    只要不是太贵的，又是现场买下的，宝儿总不会拒绝了吧？
    结果倒好，宝儿压根儿不让他当这个向导……
    不过容子毓心里也明白顾笙的顾虑，他在京城虽然处境尴尬，但因为……脸，咳，的确算挺出名的。
    一旦传到了他母亲耳朵里去，知道宝儿眼下就在京城，就在咫尺之间。
    谁知道她会不会又一时疯魔，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
    容子毓只得道：“好吧，那宝儿、阿晟，你们就自己逛去吧，我等你们忙完了，再过来看你们。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也要去荣安郡王府吃喜酒的，一样可以见到阿晟。就是宝儿你，内外有别，当天怕是见不到，但我会让你姑姑多照顾你的。”
    顾笙点头，“我会好生跟着唐三夫人的，您放心就是。”
    容子毓笑起来，“宝儿你这么聪明能干，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过白说说罢了。不过……你们既来了京城，就怕阿恪迟早会知道，你们还是留个心眼儿，省得又被他弄个措手不及吧。”
    赵晟想到裴恪既与大皇子联了手，那消息怕是比容子毓、比他们想象的都要灵通，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也未可知。
    笑道：“我们会注意的，您放心就是。说到裴公子，我正好问您一句，他上次回来的路上，没生什么事儿吧？您瞧着他，有没有渐渐想开的样子？说不定，时间已经冲淡了许多东西，他已经想开了呢？那就算他知道我们来了，也无所谓了。”
    容子毓觑了一眼顾笙，才道：“他当时身体不好，大半时间都在自己舱里躺着休息，倒是没生什么事儿，路上算得顺利。但他很少说话，东西也吃得不多，等我们抵达京城里，瘦得都快脱相了。”
    “我放心不下，要送他回去，他却不让。后来我想去看他，但实在不方便，只能递了口信，问他好不好，他倒是说自己很好，让我放心……我也说不准，他到底想没想开。”
    顾笙闻言，与赵晟对视一眼。
    这哪里还说不准，分明就是还没想开嘛。
    不过裴恪在京城绝不可能像在省城时一样的自由，明里暗里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
    他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坏了自己的大事吧？
    赵晟遂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们在京城也待不久，应该不会有与裴公子碰面的机会。时辰不早了，容老爷要不要留下，吃了午饭再回去？昨晚我们尝了阿诀家厨娘的手艺，还真挺不错，您正好也尝尝。”
    容子毓巴不得能与女儿女婿多待会儿。
    忙点头，“好啊，那我就留下，吃了午饭再回去，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对了，宝儿阿晟，你们爱不爱吃六月黄？眼下正是吃这个的时节，明儿我让人送些来你们吃吧？”
    顾笙见容子毓问的是她和赵晟两个人，看是却是自己，眼里还满是期待。
    哪里说出口拒绝的话来，“我和相公都爱吃，就是六月黄贵，也不易得，又要让您破费了。”
    容子毓满脸都是笑，“破费什么，自家爷儿们，那我明儿一早就使人送来啊。还有阿晟，你在船上时，应该做了不少文章吧？你挑几篇自己觉得好的出来，我回头让你们姑父，或者设法找个翰林替你瞧瞧，批注指点你一下。”
    “光你自己苦读苦练有什么用，那跟闭门造车有什么两样？还得有人提点，你才能真正进步。我可还等着，八月里你再靠个解元回来，不但宝儿，我也跟着再得意一回呢！”
    赵晟自也不会拒绝容子毓的好意，这也的确是他眼下最需要的。
    忙应道：“我待会儿就去挑选文章。我在船上隔天就会做一篇，一开始感觉还行，后来便觉得越来越不好，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好了。要是能得到大人们的指点，肯定就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这不就是闭门造车了？放心，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爷儿仨说着话，等到午时再一起吃了饭，容子毓才告辞离开了。
    余下顾笙与赵晟都小睡了一觉起来，待太阳渐渐落山了，没那么热了，便收拾一番，出了门，径自去了京城最繁华热闹的正阳大街。
    正阳大街果然不愧为如今的“天下第一街”，那个繁华与阜盛，顾笙瞧着与后世的王府井南京路春熙路什么的，也不差什么了。
    但她骨子里对逛街便不是很感兴趣，赵晟一个大男人，对逛街自然也是没什么兴趣。
    夫妻俩的目的地，便直接成了街道两旁的银楼、多宝阁之类，旁的都是过门不入。
    只是一连逛了五六家银楼多宝阁，他们都没选到中意的礼物。
    用顾笙的话来说，就是‘没有那种眼前一亮，看了就想买下来的感觉’。
    跟着他们的小厮只得赔笑，“赵相公赵娘子，刚才逛的已经是正阳大街最大、东西最齐全的几家店了，剩下几家都差得远，怕是更入不得您二位的眼。不过东门琉璃厂那边，还有不少卖古玩玉器的，只今儿时辰不早了，过去也迟了。要不明儿小的带了二位去那边儿瞧瞧？”
    顾笙眯眼往前左右看了一回，道：“前面那家店，好像也是卖金玉的？反正也到门口了，且去瞧瞧吧。要是再选不到合适的，就先回家，明儿一早去你说的那个东门琉璃厂。”
    赵晟赞同，“那就去瞧瞧，也费不了什么事儿。”
    夫妻俩遂又进了下一家店。
    这回好了，他们很快选到了一对都觉得眼前一亮的羊脂玉龙凤玉佩，“这个好，看着就澄净通透。”
    “是啊，样式也别致，阿诀哥和曹小姐一人一个挂了，便是不知道的人见了，也肯定立马能明白，他们是夫妻。”
    然后与掌柜的一通讨价还价，以四百六十两的价格成交了。
    掌柜的做成了一笔不小的生意，也很高兴。
    笑道：“我让人给爷和太太找个最漂亮的匣子，把这玉佩装起来啊。另外再送太太一对儿耳环，一对儿珠花，都是现在最流行的式样。虽只值十来两银子，但太太留着赏人也是好的，还望太太千万别嫌弃。”

 第442章 无事献殷勤

    有赠品拿，顾笙只有高兴的，怎么会嫌弃？
    笑着谢了掌柜的，“那我可就生受您了。这样的好事，也是多多益善，我怎么可能会嫌弃？”
    等待起店小二给他们包装玉佩来，很快本就漂亮通透的龙凤玉佩，便让黑底的姑鹅绒布承得越发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又有客人进来。
    掌柜的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原来是沈公子，好久不见您了，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面目俊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
    待掌柜的问好完，便道：“把你们店里最新款的首饰都拿出来，金的玉的都别漏了。本公子要好生选几样好东西，下个月送给我家表妹做生辰礼。”
    掌柜的忙赔笑应了，“好嘞，这就让人给您拿去。小八，快去……”
    待有小二应声去了，才又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记得上次沈公子来咱们店里时，也是为了给薛小姐选生辰礼物。没想到这么快，薛小姐的芳诞又要到了，怕是沈公子与薛小姐的好日子，也近了吧？”
    沈公子咳嗽一声，“胡说什么，本公子与表妹还没定亲，还早着呢。”
    话说如此，一脸的志在必得与得意，却满不是那回事儿。
    掌柜的便也不多说了，只笑道：“小店近来添了好些新颖别致的首饰，不是我吹，别家定然找不出来。又得跟以前一样，小店已经卖了快一个月了，别家才开始跟风也开卖，管保薛小姐见了会喜欢的……”
    话没说完，却见沈公子双眼已盯上了匣子里那对儿龙凤玉佩。
    问题是，玉佩已经卖出去了……
    掌柜的心里暗叫不好，忙赔笑，“沈公子，我们要不去后堂坐着，一边吃茶，一边慢慢儿选吧？”
    沈公子已手一指，“这对儿玉佩不错，多少银子？本公子要了。”
    掌柜的看了一眼顾笙与赵晟，虽然二人穿着打扮都不显，但都长相气度出众，还一出手就能买得起四百多两的玉佩，可见也是有底气、不好惹的人。
    只得继续赔笑，“沈公子，您来晚了一步，这对儿玉佩已经卖出去了。不过小店别致的好玉佩多了去了，我再给您选一对儿更好的吧？”
    沈公子却是摇手指，“不不不，本公子就瞧上了这一对儿，你多少银子卖的？本公子给你添一百两便是。本公子也是你家的老主顾了，要是这么点儿小事你都办不好，就别怪本公子以后再不登你家的门了！”
    “这……”掌柜的迟疑起来。
    两个生客比起一个熟客，还是个比较大方、比较有权势的熟客，当然没的比……
    迟疑之后，掌柜的看向了顾笙与赵晟，“这位爷、太太，要不二位另选一对儿玉佩吧？我给二位直接便宜五十两银子，好不好？”
    顾笙早想翻白眼儿了。
    他们都已经买了，银子都付出去了的东西，那就是他们的了，结果那位什么沈公子，竟然直接视他们为无物，掌柜的也是见风使舵，以为他们是谁呢！
    顾笙不待赵晟开口，已先道：“我们就要这对玉佩。这也已经是我们的东西了，便是掌柜的您，也无权再问过……小二哥，麻烦您包快点，我们还赶时间。”
    赵晟也沉声附和，“已经货屹两清，掌柜的说这话，不太合适吧？都是来买东西的客人，在您眼里，也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才是。”
    掌柜的涨红了脸，他没想到顾笙也好，赵晟也好，沉下脸来都还挺能唬人的，何况本来也是他理亏。
    他只得再次看向了沈公子，“沈公子，要不……”
    沈公子已直接上前几步，看向赵晟，打算与赵晟直接对话了，“这位公子，这玉佩我实在喜欢，你能否割爱，若你同意，我给你一百两……咦……”
    话没说完，看清赵晟的脸后，忽然满脸的意外惊讶。
    这、这人长得也太像他姑父年轻时了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赵晟当然不知道他在‘咦’什么，淡淡道：“沈公子是吗？这玉佩我们夫妇也实在喜欢，千金难买心头好，所以请恕我们不能割爱了，您再选其他的吧。”
    沈公子还处于惊讶中。
    怎么就会长得这么像，要说没点儿关系，谁也不能信啊，会不会，是他姑父年轻时，在外惹的风流账？
    那他姑父姑母可就喜从天降了！
    沈公子当下也顾不得买玉佩首饰了，换了一副笑脸便与赵晟道：“这位公子不知高姓大名？家住哪里？我听您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难不成……”
    赵晟简直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忽然态度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有问题！
    赵晟直接道：“我们不认识沈公子，还请您自便。小二哥你包好了没？行，包好了就给我吧。掌柜的，我们先走了，望您往后不要再这样做生意了！”
    说完便拉了顾笙，大步出去了。
    那沈公子却仍不罢休，立刻带人追了上去，“这位公子，您等一等，我没有恶意，是因为……”
    说到一半，见顾笙忽然冷冷看过来，明明就娇花一样的美人儿，却有如此冷厉的眼神，让人简直是一瞬间，便已有凉意自后背窜起，再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大夏天的却整个儿都冷起来。
    沈公子仗着姑父姑母的势，在京城向来很少怕事的，却本能的不敢再纠缠了，只得悻悻的退回了刚才的店里，打算向掌柜的打听一下赵晟和顾笙。
    反正只要短时间内不离开京城，等他回去禀告了他姑父姑母后，总能找到的！
    顾笙以眼神逼退了陆公子，才哼道：“什么人嘛，一看就居心叵测，不是好人！”
    赵晟也皱眉，“可不是，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说话做事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好感来。幸好以后也见不着了。”
    正说着，裴诀派给他们的那个小厮迎了上来，“赵相公赵娘子买好东西了？方才小的好像看见襄阳侯府的人了，他们是不是找二位的麻烦了？”
    襄阳侯府的人？
    顾笙想到郭宓那个脑残的夫家好像就是襄阳侯府，道：“你认识刚才那几个人？他们是襄阳侯府的人？”

 第443章 莫名不喜欢

    小厮道：“小的瞧着挺像是襄阳侯府的表公子。赵娘子不知道，他在京城也算出名，好些人都认得，不认得也听说过，所以小的也认得。”
    顾笙挑眉，“哦，他为什么出名？我瞧着，他没什么过人之处。”
    小厮笑道：“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襄阳侯府除了襄阳侯，多少年都再无一个男丁了，襄阳侯夫人便接了娘家侄子到跟前儿养活，捧凤凰蛋一样。可惜再捧凤凰蛋，也只是表公子，不姓薛，变不成真公子。”
    “偏人又总要以襄阳侯府的大爷自居，见大家都不买账，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娶了襄阳侯的独女薛小姐。说什么等他们有了孩子，就从母姓，继承薛家的香火。襄阳侯府的旁支们当然都不答应，爵位是薛家祖宗传下来的，干姓沈的什么事儿？”
    “转头就给他传得人尽皆知，闹了好大的笑话儿。襄阳侯之后也放了话，他就一个女儿，金贵得很，怎么也要再留几年，再说许人的事儿，还得给女儿挑个最好的夫婿。实在挑不到合适的，他便养女儿一辈子又何妨？可见从来没有把女儿许给那位表公子的意思。他闹的笑话可不就更大了？所以好生出了一回名呢！”
    顾笙这下明白了。
    敢情那位沈公子出的名，不是美名，而是这样的名？
    那他刚才在店里时，还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活像他已娶定了那位薛小姐。
    不过襄阳侯府看来的确如唐三夫人说的，为了爵位，一个个都恨不得打破头了，——也不知道郭宓那个脑残什么时候嫁过来，希望能越快越好吧！
    赵晟对沈公子着实没有好感。
    这会儿也已想到了郭宓的夫家就是襄阳侯府，哪怕不是嫡枝，也勉强算得上一家人。
    自然对襄阳侯府也是没好感，道：“明明就是他自己理亏，哪来的脸找我们麻烦？他没找我们麻烦，以后也肯定不会再见。怪热的，先回吧。”
    顾笙见他兴致不高，便也歇了八卦的心，点头道：“行，那就先回吧。”
    一时回了家，赵晟梳洗凉快一番后，心情也就恢复了，看着匣子里的龙凤玉佩与顾笙道：“这对儿玉佩真不错，等阿诀单独带了曹小姐与咱们会面时，再当面送给他们吧。”
    顾笙应了，“好啊，既是贺礼，又是见面礼，可替咱们省事儿了。省得还要再去一家一家的挑，半天挑不到合适的不说，还可能遇上脑子有问题的人。不过这玉佩品相好，就算一礼双送，也拿得出手，不会寒碜了。”
    赵晟笑道：“要紧的是心意，只要我们是一片真心，送什么阿诀都肯定高兴。”
    说着冷哼一声，“我是说就郭宓那个德行，什么人家才肯与他们家结亲？还当男方是被蒙蔽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一拍即合，可见整个襄阳侯府就没一个好的！”
    顾笙笑道：“你也别一竿子打翻全船人。与郭宓定亲的人家是襄阳侯府的旁支，那位沈公子也只是他们家的亲戚，说不定，襄阳侯府嫡枝的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
    赵晟让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咳，我也不是非要以偏概全，我就是、就是莫名的对襄阳侯府生不出好感来。笙笙，我上次不是说过，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襄阳侯府的名头吗？现在我也没想起是在哪里听过，但就是莫名的觉得不喜欢他们家。”
    顾笙摊手，“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他们家又不是银子，人人都要喜欢。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唐三夫人家拜访？要不明儿你就在家安心看书，我去街上买些礼物，买好了礼物咱们再定日子。正好我也逛逛京城的医馆药房，看能不能遇上什么好东西。”
    赵晟失笑，“别人到了一个新地方，首要逛的都是衣料首饰店，要么就是酒楼寺庙，要么就是当地最出名的地方。笙笙你倒好，从来都只想着逛医馆药房，亏得你这样的凤毛麟角，不然店家们都要哭了。”
    顾笙笑道：“我管他们哭不哭呢，我就是爱逛医馆药房，怎么着吧？那就这么定了啊，你明儿就在家安心念书，也收收心。等容老爷拿了你的文章回来，你看着大人们的批注指点，找到了症结，肯定就能茅塞顿开，一日千里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等我明年春闱后，不管结果如何，至少都能暂时松口气，到时候我再好生陪笙笙你，让你再不无聊啊。”
    “我要你陪呢？我每天都只恨时间不够用，也压根儿没空无聊好吗……”
    夫妻俩说着话，等吃过晚饭，又到花园里消食乘凉至天黑透，才回了屋里洗澡歇下。
    第二天起来，赵晟便按昨儿说定的，看书收心起来，顾笙则独自出了门去。
    她接连逛了几家医馆，发现她的听诊器居然在京城也已有大夫使用了。
    她的剖腹产手术好些大夫也早有耳闻，很是向往，“要是什么时候，顾大夫能到京城来，让我们都亲眼见识一下她的神技，可就太好了！”
    “你想得倒是挺美，还让顾大夫来京城。我就不一样了，从不奢求顾大夫能来京城，我能去他们那儿，亲眼见一见顾大夫，再见识一下她的高明医术，就心满意足了。可惜我这根本走不开……”
    顾笙心里很是欣慰。
    不管怎么说，星星之火已有燎原的希望了，那便是好事。
    她暗暗在心里道，京城她肯定是会来的，只要京城的大夫们诚心想学，她也愿意倾囊相授，绝不私藏。
    又逛了两家医馆，眼见已快午时，天儿也越来越热。
    顾笙遂决定尽快买好去唐三夫人家拜访的礼物，就回去了，也省得赵晟等的着急。
    却是刚出了最后一家医馆的门，就有一辆马车停到了顾笙面前，驾车的人她也刚好认识，正是上次裴恪那个车夫，抱拳行了个礼，便客气道：“小姐，我家爷正等着您，还请小姐随我去一趟。”
    顾笙有些头疼。
    果然裴恪早就知道她和赵晟到京城了，他也果然还没想开……

 第444章 曾经的闺房

    顾笙一想到自己见了裴恪，肯定又得心痛难受，便压根儿不想去见他。
    本来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是相见不如不见。
    顾笙遂淡淡道：“我相公姓赵，这位大哥请叫我赵娘子。我也没空去见你家爷，你还是先回去吧。”
    车夫却道：“小姐明明有空，又何必非要拒我家爷于千里之外？他自上次回京至今，便一直病着，人都快脱相了，小姐心里难道就真一点不触动吗？您放心，我家爷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顾笙强忍住不耐，“我不是非要拒你家爷于千里之外，现在的情况，我只有离他远远的，才是最好的，我不信你心里不清楚。何况这里可是京城，牵一发而动全身，真万一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我看你忠心得很，回去好生劝劝你家爷吧。”
    车夫暗自苦笑，他劝得动就怪了。
    嘴上同时道：“我领了我家爷的命，请小姐去一见，就无论如何都会做到。还请小姐务必赏个脸，若不然，我便只能去求见赵相公了。”
    顾笙瞬间冷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车夫摇头，“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家爷知道赵相公秋闱在即，也不想打扰了他，小姐难不成想打扰他？”
    顾笙当然不想打扰了赵晟，他的刻苦与压力，别人不知道，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吐了一口气，到底松了口，“行，我跟你走就是。”
    反正等见了裴恪后，她要走，也没人能拦得住她。
    车夫就一个领命办事的，她与他说得再多也没用，还得裴恪发话再不打扰她和赵晟才成。
    顾笙遂上了马车，随车夫先大路后小路，一阵七拐八拐后，最终进了一所不起眼的宅子。
    然后在宅子的正院里，见到了裴恪。
    裴恪果然清瘦了不少，苍白得风大一些，怕都能把他吹倒。
    一见顾笙，他便温柔的笑道：“宝如，你来了。坐……搬个冰釜来，给小姐凉快凉快。”
    顾笙心里本来很不高兴的。
    一见到裴恪，却是只剩心痛与难受了，他怎么就非要这么看不开，非要这么自苦呢……
    “咳……”她清了清嗓子，“不用搬冰釜了，我坐会儿就凉快了。”
    也省得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用冰说不定又得倒下。
    裴恪越发笑开了，“宝如，你这是关心我吗？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关心我也要迂回婉转的来。没事儿，我加件衣裳也就是了……”
    顾笙打断了他，“裴公子，您找我来肯定是有事，不然无缘无故的，大家都忙，又何必白白耽误彼此的时间？您就直说吧，我洗耳恭听。”
    她真的不想听什么‘以前’了，明明她话早已说得很清楚，大家也早已心知肚明。
    裴恪笑容僵了一下，“宝如，你觉得这是耽误时间吗？我不觉得，我把所有时间都花到你身上，也心甘情愿，你……”
    见顾笙脸色越来冷沉，到底打住了，道：“宝如，难得你来了京城，要不我带你把曾经我们去过的地方，都逛一逛吧？我们还可以去潭拓寺上香，你以前一直想去，但我一直没能陪你去。”
    “我们把以前去过的地方都回顾一遍，说不定你……故地重游之后，就想起些什么来了呢？我这几天都有空的，裴诀大喜的日子也还有几天，宝如，你能不能……”
    顾笙再次打断了他，“裴公子请恕我不能答应。我话都已经给您说得很清楚了，您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地方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容老爷和您都不能让我想起过去，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是宝如了。您确定故地重游，就能让我想起了？真的别再自欺欺人，作茧自缚了！”
    裴恪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我几时自欺欺人了？我也从不想自欺欺人！那宝如你先别见了我就难过心软，别一见我难过，也跟着红眼睛啊，那我就真信了你早彻底忘了我，压根儿已不是我的宝如了！”
    顾笙很是烦躁，“我记得我早就与裴公子说过了，那是宝如的执念，我根本不能控制那份情绪，并不是我自己的。我要怎么说，裴公子才肯接受？”
    裴恪沉声道：“不管是宝如的执念，还是你的执念，在我看来，都没区别。我反正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
    顿了顿，“宝如你不肯跟我故地重游京城就算了，那现在，你跟我去个地方吧……放心，不远，就几步路而已。”
    说着已起身，在往外走了。
    顾笙没法，这个人真的不是普通的偏执；见他背影越发瘦削，也实在不忍心。
    到底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幸好真只有几步路，与方才的花厅就一墙之隔。
    也没顾笙想的那么特别，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间女孩儿的闺房，小小巧巧的，不算奢华，但处处都能看得出，主人很满意、很在意自己的小窝。
    只是这小窝好像没什么人气，也不知已多久没人住过了……顾笙醍醐灌顶，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她皱眉看向裴恪，“这……不会是宝如曾经的闺房吧？”
    裴恪笑起来，“我就知道宝如你只看一眼，就会想起这是你曾经的屋子，不对，不能叫你的屋子，只是跟你的屋子一模一样而已。你……不见了后，我又悔又恨，根本睡不了一个囫囵觉。偏又听说，那个老毒妇把你的屋子也给平了，可见做贼心虚！”
    “我便让人照你屋子的原样，重新布置了这里，得了机会就会过来坐一坐，住上一两晚。也就只有在这屋里，我才能睡得安稳些，才能偶尔做个好梦，梦见宝如你回来了。万幸我的美梦终于还是成真了！”
    顾笙心里实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裴恪他也只是太爱一个人，太爱宝如了而已，他有什么错？
    但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裴公子，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想起来，我只是推理而已。这明显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你又非要带我来看，那不是宝如曾经的闺房，还能是谁的？”
    “倒是你，一直沉迷于过去，又有什么意义？世间真的很大，能做的有意义的事也很多，只要你愿意退一步，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真正海阔天空的。”

 第445章 至死不放下

    裴恪笑容又是一僵，“宝如，我不信你没有一丝一毫熟悉的感觉，我绝不信！我们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吧，你的书房我也是按原样布置的，卧室也是。就是你窗前的风铃当初是你亲手做的，怕是会有细微的差别，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回来了，可以亲手再做一个……”
    顾笙淡笑，“裴公子，不好意思啊。我这双手能治病救人，能拿手术刀，也能揍人，就是不会做什么风铃，您别再自说自话了。”
    裴恪抿了抿唇，才笑道：“没关系，宝如你不会做，我来做就是。我手可从小就比你的巧，最开始做风铃，还是我教你的呢，只不过最后你青出于蓝了而已。”
    不待顾笙说话，又道，“宝如，我们待会儿再去看看小厨房和花园吧？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要个自己的小厨房，说你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还想有个自己的小花园，好让你全部种你喜爱的花儿，也可以种葫芦吗？别的小姐都喜欢牡丹芙蓉之类的，你倒好，偏偏最喜欢葫芦，也不知道……”
    顾笙不等他说完，已直接掉头往外走。
    真的，要不是看在宝如的份儿上，要不是现在也的确没有精神病院，她都要忍不住让裴恪去精神病院了。
    裴恪却忽然以不符合他身体状况的速度，挡到了顾笙面前，“宝如，你要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呢完……你要不想听了，也没关系。我看时辰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我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金丝虾球、清蒸鲈鱼，还有……”
    顾笙沉声道：“裴公子，你愿意沉浸在过去，自欺欺人的不肯醒来，别人却没那个义务陪着你一起沉浸。我还有事，要赶着回去，就先告辞了。也希望您不要再打扰我和我相公，给彼此都保留最后一分体面。”
    说完绕过他就要走。
    裴恪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宝如，我不会让你走的！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你今天既然回了家，往后我便再不会让你从这个家离开，从我的世界离开了！”
    顾笙的回答是直接反手一扣他的脉搏，便让他不得不松开了她。
    随即还退到了几步开外去，才冷笑道：“裴公子，我若要走，不但你，就是你那个车夫，再加上你明里暗里的所有人，都是拦不住我的。不信你就尽管一试！”
    顿了顿，“但一打起来，动静便由不得人控制了，轻了重了都是说不好的。到时候万一惊动了其他人，把裴公子的一些秘密曝了光，让你的谋算全盘落空，可就怪不得我了。”
    裴恪脸色已是难看至极，“宝如，我知道你现在本事大，我强留是留不住的。我也没想过要强留你，我任何时候都绝不会勉强你的，因为我舍不得。”
    “所以宝如，我是求你，求你能留下，求你不要再离开我……这宅子我完全是按你曾经说过的，你梦想中的小家布置的，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你在这里，完全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你难道就真一点都不触动吗？”
    顾笙冷冷点头，“对，一点都不触动，因为我不是宝如，说一万遍也不是！我现在是顾笙，是赵晟的娘子，就算裴公子你留得住我，你也不能私自扣押良家妇女。”
    “我相公在家里见我一直不回去，也肯定会来找我的。可他人生地不熟，只能去找人帮忙，甚至报官，那样的结果裴公子确定你真想看到？还请三思！”
    裴恪满眼都是挣扎与痛苦，“我、我有什么好怕的，他要报官就去，要找人也只管找啊，大不了、大不了……”
    想说大不了他就跟顾笙一起死。
    反正他也找不回曾经的宝如了，那还不如跟她一起死，他不信等他们都死了，宝如还想不起他，想不起他们的曾经。
    只要她能想起他，不再对他这么冷漠残忍，死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
    他都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了，怎么会不知道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论说得再美好，死了就是死了，人世间的一切都与之无关了，不像活着，哪怕再痛苦、再难，至少，总还有希望……
    裴恪到底艰难的松了口，“宝如，我放你走便是……你不知道知道了你要来京城，我有多惊喜。想着你看到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家后，你多少总能想起一点从前，我又有多期待。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侥幸的希望，我都愿意去尝试，惟恐错过了，可惜……”
    可惜希望有多大，失望也就有多大。
    顾笙见他眼里满是破碎，闭眼喘了几口气，才睁开道：“裴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执念，接受现实？你真的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是不是，非要我把这条命给你，把这个躯体给你，你才能罢休？”
    裴恪见顾笙眼睛也红了，心下微微安慰。
    只要宝如心里一天还有执念，他就一天还有希望。
    他才不会放下执念，至死都不会放下！
    他没回答顾笙的问题，只哑声道：“宝如，你实在要走，就走吧，我让人送你便是。来人——”
    顾笙忙道：“希望我们夫妇在京城剩下的日子，裴公子不要再打扰我们了。你找我一万次，我也跟现在一样，想不起来，反而只会越来越不耐烦，甚至会因影响到了我相公秋闱，而恨上裴公子。虽然跟你做朋友有点难，但我们夫妇也没想过与你为敌，只盼你能好好的，希望你明白。”
    裴恪没答应她，但也没反驳她，只又叫了声：“来人——”
    他那个车夫便很快出现了。
    裴恪吩咐，“好生送了小姐回去。”
    后者便恭声应了“是”，对顾笙做了个“请”的动作，“我送小姐。”
    顾笙还想得到裴恪一句明确的答复，“裴公子，您还没答应……”
    但见裴恪已在仰头望天了，整个人说不出的凄凉萧瑟，她心一软，还是没有再说，随车夫大步去了。
    她态度都这么坚决了，裴恪就算还要执迷不悟，应该也不会再轻易打扰她和赵晟了……吧？

 第446章 一定要忍耐

    顾笙一离开，裴恪便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到了地上去。
    他的谋士加心腹在暗处见了，忙奔过来，扶住了他，“少主，您还好吧，要不要请于大夫？”
    裴恪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不用了……扶我去躺下，缓缓就好了。”
    谋士见他为个女人搞成这样，又是生气着急，又是恨铁不成钢。
    沉声道：“少主，您真的操之过急了。不是说好了，等找到高人异士后，您再去找小姐，在那之前，就顺其自然，由得她吗？您这样着急，除了将小姐越推越远，关键对您的身体是多么大的伤害，您又是何必？您还想不想为小姐和主公报仇，想不想夺回那本该属于您的一切，想不想给小姐最好的一切了？”
    这个少主打一开始就不肯配合他们这些旧人，说累了倦了，只想跟自己所爱的人过简单平淡的生活，哪怕得一辈子失去自由，连自己的儿孙也失去自由，他也不在乎。
    找他的次数多了后，他还直接不肯见了。
    把他们都急得不行，他没了自由与尊贵，好歹还有富足，有人伺候，将来还会有妻儿。
    若运气好，将来逢上新君收买人心，大赦天下，没准儿连自由都能恢复。
    他们这些在一轮轮的腥风血雨里侥幸活了下来的旧人，却只能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这辈子都别想再有重见天日那一天。
    叫他们怎能不急、不争？
    他们就算要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
    幸好忽然有一天，那迷得他们少主晕头转向，毫无斗志的女人，死了。
    就算之后又说人没死，只是失踪了，于他们来说，依然是天赐的良机。
    果然少主先是为了找人，找上了他们，再是怀着满腔的后悔与仇恨，开始运筹帷幄了，那将来就算他只能做个亲王，一样够他们这些人翻身做主，重见天日了。
    何况，谁知道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
    谁又敢说，他们的少主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他们这些人没有真正鸡犬升天的机会了？
    却不想，那个女人竟真找到了，他们的少主也又开始疯魔了，就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忘了他，短时间内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一时间一群旧人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头疼。
    却还只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少主既最在意那个女人，那就拿那个女人来激励少主，约束少主，以免少主心灰意冷，又回到以前的样子；或是一个冲动疯魔之下，不知道做出什么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来……
    幸好因为事涉那个女人，裴恪还听得进去，“她没来京城之前，我还能不急，可知道她就在我咫尺之间了，我怎能不急？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也是有我们那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我不信她真一点儿都不想起来了，我不信……”
    如果宝如在生她养她的地方，仍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她这辈子，还有想起来的希望吗？
    她肯定还是想起了一些的，肯定是的，只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而已！
    谋士差点儿就实话实说，人就是一点儿没想起来，您不信又有什么用？
    想到自家脆弱的少主已经不起刺激了。
    只得道：“可能，需要某个特定的契机，或是发生一些能真正刺激到小姐的事？您还是继续寻找高人异士吧，只要找到了，属下相信一定少主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不待裴恪说话，又道：“但在那之前，少主得有足够的力量，人力财力都得源源不断，还绝不能露了丝毫的马脚才是。不然少主自己都落得比当年……之后，刚开始还要糟糕的境地，甚至，连性命都没了。又还怎么继续寻访高人异士，怎么让小姐恢复记忆，怎么给小姐最好的一切，让她再不受任何的委屈？”
    裴恪一想到刚才顾笙的决绝，便心口一阵钝痛。
    语气里也带出了几分灰心与不耐烦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都找几个月了，也没找到所谓的高人异士，京城和周边的庙宇道观你们又不许我去。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高人，等来那个特定的契机？”
    他本来还想着，若宝如故地重游，多少想起了一些来，他便有把握说动她，跟他一起去潭拓寺，见一见潭拓寺的几位高僧。
    实在不行，向来便是皇家寺院的大觉寺里的主持苦慧大师，他也打算冒险带了宝如去一见了。
    就算他底下的人怎么拦他劝他，他都要去！
    可惜宝如还是丝毫没想起他，底下的人想劝阻他都压根儿都没机会……
    谋士闻言，急得都想冒火了。
    合着他说了半天，都是白说的？全天下这么多漂亮女人，少主又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就不能跟别的龙子凤孙，贵胄达官一样，风流好色一点吗？
    谋士只得继续哄他，“哪有几个月，也就才两个多月，若高人异士那么好找，少主敢信吗？肯定不敢信，不敢拿小姐来冒险的。您就安心将养身体，安心带领属下等一边做正事，一边等到找到真正的高人异士。”
    “您自己之前不都说了，多的都等过来了，最绝望的时候也等过来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吗？那只要您耐心的再等等，属下坚信您肯定也能等到小姐恢复记忆，回到您身边那一天的！”
    裴恪其实何止是灰心，他都快彻底绝望了。
    谋士的话于他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真的会有那一天吗？只要真能有那一天，等多久我都可以不在乎，但必须有那一天！”
    “当然会有！”
    谋士见他眼里终于又有了光，忙道：“只要少主不放弃，只要少主让自己变得一天比一天强大，强大到再没有人能打倒您，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但在那之前，您真的别找小姐了。那样只会弄巧成拙，将小姐越推越远不说，还极有可能为少主惹来危险。裴诀可跟那赵晟好得只差穿一条裤子，万一他说漏了嘴，赵晟再一气之下，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少主可就后悔也迟了。”
    “总之小不忍则乱大谋，无价之宝本也不易得，求少主一定要忍耐，一定要三思……”

 第447章 她有什么错

    顾笙待马车一出了裴恪家，上了大街，便淡声与他的车夫道：“就在这里停下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省得回去万一让赵晟或是裴诀看见了，赵晟回去就要秋闱了，她绝不能让这些破事儿影响了他的状态和发挥；同样，阿诀哥成亲在即，她也不想给他添麻烦，影响了他的心情。
    车夫因顾笙仍是对自家少主不假辞色，现在对上顾笙，也是客气不起来了。
    就算真忘记了，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家少主又是那般的可怜，心怎么就能那么狠！
    车夫沉声道：“少主吩咐了我好生送小姐回去，那我就必须做到，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一个做下人的。”
    顾笙一下感觉到了对方对她的不满。
    不知是该气还是该讽笑，“没听说过当事人不愿意，还非要送人回去的。怎么着，你们的‘客人’都是这样，接要强行接，送也要强行送？那你就先掂量一下，自己拦不拦得住我吧！”
    车夫见顾笙动怒了，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语气不好。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了，只能又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也只是……心疼我家少主，替他不值而已，还请小姐……”
    顾笙的回答是直接一脚踢出去。
    然后趁车夫恍神躲避的空隙，人已飞速一跃，再在地上一个利索的转圈后，停稳下来，“上次我是这样下的车，这次又是，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也不喜欢再见到你们主仆中的任何一个人，否则绝不会再客气，这话你回去也带给你主子吧！”
    车夫上次就觉得自己应该不是顾笙的对手了，现在更证明了他的猜测，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后怕。
    惊的是这样的功夫，没个十年二十年的苦练，怎么可能？
    可原先的小姐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怕的则是他要真跟顾笙动起手来，只怕是不死也要残吧？
    车夫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笙扬长而去了。
    顾笙大步走出了好远，才觉得胸口那口气顺畅了些。
    还‘只是心疼我家少主，替他不值而已’，说得跟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可她的确不是宝如，也的确给不了裴恪回应，她能怎么办，她又有什么错？
    当初也不是她要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了这儿的。
    她对此感激庆幸不已，但她也不能因此就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勉强自己再不做自己了吧！
    好在顾笙气归气，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这么点小事也不至于真影响了她的情绪。
    等她回家时，人已恢复了正常。
    赵晟却仍等她等得有些着急了，“笙笙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吃饭了吗？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回来，只好先吃了点儿东西垫垫，你要没吃，我就陪你吃一点儿吧。”
    顾笙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进了医馆药铺，便立马什么都忘了。要不是肚子忽然叫起来，提醒我早过了午饭时间，我还想不起回来呢。”
    又道，“那你陪我吃点儿吧。往后再遇上这样的情况，也别等我了，我这么大个人，你还怕我饿着呢？”
    赵晟点头应了，叫了人摆饭。
    待饭菜上了桌，顾笙吃了几筷子后，才状似无意的问道：“笙笙，你今儿出去，真一直在医馆药铺里流连，没遇上什么人，什么事儿呢？”
    顾笙面色不变，“我能遇上什么人，什么事儿？你当京城认得我的人好多呢？你呢，上午看书有收获吗，倒也不是非要你有什么收获进步，主要还是要一直保持那种靠前紧张但又不乱的状态。”
    赵晟笑道：“一开始我还真有些不能收心，但一连写了两篇大字，心就静了下来。笙笙你就放心吧，我会一直保持好状态的。对了，你买的礼品呢？”
    顾笙正夹菜的手一顿，“一开始没遇上合适的，就没买，后来就给忘了，等我下午再出去买吧。”
    让裴恪那么一“请”，她哪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
    赵晟笑着应了，“好啊，等下午凉快些了，我陪你一起去买，正好也休息一下眼睛和脑子。”
    心里却直嘀咕，笙笙真是忘了，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儿？
    不是他多疑，而是以那位裴公子的偏执，知道他们来了京城，怎么可能不与笙笙见上一面？
    无论如何也要见的，区别只是单独见笙笙一个人，还是不得已，他们两个一起见而已。
    正好上午笙笙是一个人出的门，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虽然顾笙已经否定了，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赵晟就是莫名有种感觉，笙笙才和裴恪见了面，——至于结果，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那就难怪笙笙什么都不告诉他了，她肯定是怕影响了他的心情和状态，影响了他秋闱。
    赵晟想明白的同时，已决定顾笙既不肯说，他便会一直当不知道了。
    笙笙都是为了他着想，那他当然要领了她的这份心，然后以最好的状态下场，既不辜负自己，更不辜负她才是。
    至于裴公子，他若再要枉顾笙笙的意愿，纠缠不休，他也肯定不会再与他客气！
    等到半下午，赵晟果然陪顾笙一起出门，买了好些礼品，预备不是明日，便是后日去唐三夫人家拜访。
    到得傍晚，裴诀却忽然来了，一来就与顾笙道：“嫂子，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顾笙挑眉，“阿诀哥总得先说清楚是什么忙，我才能说肯不肯帮你，万一是我做不到的呢？”
    赵晟也笑道：“就是，阿诀你一来就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别说笙笙了，换了谁也不敢答应啊，总得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诀失笑，“看我，脑子真是抽抽了，才会直接连重点都忘了说。嫂子，是这样的，后日不就要铺妆了吗，大后日便是正日子，她……曹小姐却年初才来京城，连地头都还没踩熟，就更别提交上几个知心的姐妹手帕交了。”
    “可京城的风俗，女儿家出阁前，都会有闺中密友去作陪。我就想着、想着嫂子跟她早就认得的，大家也知根知底，嫂子还又聪明又能干，咳，就想请嫂子……去陪她两日，一是让她别害怕慌张，二是，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护一护她，免得她吃亏……”

 第448章 解释就是掩饰

    裴诀磕磕巴巴的说完，脸都红了。
    见顾笙与赵晟果然不出所料满脸都是戏谑，脸更红了。
    咳嗽一声，“我、我都是听钟妈妈说的。钟妈妈说她……曹小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家里又是继母当家，肯定日子远不像表面的那么好。我既然已经决定娶她了，婚期还越来越近，就该对她负责，该让她风风光光，高高兴兴的出阁。”
    “真的，真的是钟妈妈说的。钟妈妈还说女儿家一辈子就嫁一次人，肯定都不想留遗憾的；且我跟她现在在旁人看来，已经是一体的了，她失了体面，我难道就很体面不成？要不然，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想到这些？你们真的要相信我！”
    顾笙直笑，“我们没说不相信你啊，阿诀哥干嘛急着解释？你不知道有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呢？”
    赵晟也忍不住笑，“还有一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诀让夫妻俩的一唱一和说得又是咬牙又是笑，道：“你们两口子就可劲儿挤兑我吧！不信算了，反正我话已经说了，嫂子肯不肯帮忙，就给句话吧。”
    顾笙笑道：“帮帮帮，当然要帮。阿诀哥都这么诚心的开口了，我跟曹小姐也是朋友，这么点儿小忙都不肯帮，还算什么朋友？那我什么时候去曹小姐家，他们家同意我去吗？”
    那位曹大少爷应该已经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吧？
    毕竟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见自己忽然不行了，肯定要什么方法都试一试，绝不肯放过任何一线希望的。
    其结果便是，他本来还有机会好的，也要彻底没希望了。
    那曹老太太和曹家其他人见到她，岂有不恨的，怕是都要恨不得立刻扑上前，活活撕碎她吧？
    裴诀道：“明天上午行吗？……上午不行，那就下午吧，我到时候派人来接送嫂子。至于他们家会不会同意，哼，我只是送个好朋友去陪伴新娘子两夜而已，他们家都不同意，不是太没有与荣安郡王府结亲的诚意了？”
    顾笙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我们拜访过唐三夫人家回来后，我就等着阿诀哥派人来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曹小姐的。”
    裴诀脸上重新有了笑，“嫂子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忙过了这几天，我再好生谢嫂子，还有阿晟你啊。”
    赵晟笑道：“谢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什么忙都没帮上你的。”
    裴诀挤眉弄眼，“当然是谢你独守空房两夜的牺牲呀。”
    让赵晟啐了一口，“果然是要成亲的人了，就是不一样了，什么话都敢说了。没事儿，为了能让我兄弟高高兴兴的洞房花烛，我这点儿牺牲算得了什么？”
    随即便岔开了，笙笙可还在呢，哪能什么玩笑都开，“钟妈妈这些日子忙坏了吧？我和笙笙都挺惦记她的，只能等她忙完了，再与她见面叙旧了。”
    裴诀也知道有些玩笑不能当着女儿家的面开，笑道：“她是忙坏了，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考虑，别人做都不放心。只能等忙了，再安排她与你们碰面了。”
    顾笙道：“不着急，大家也不是外人，有的是机会。也亏得阿诀哥你还有钟妈妈替你主内，不然你一个人，怕是要顾头不顾尾了。那钟妈妈现在，不难过了吧？听钟大哥说，当初钟妈妈气得直哭。”
    就怕钟妈妈心里终究还是有气，等曹云舒过门后，明里暗里便与曹云舒各种不对付。
    到时候一边是亲长一般的存在，一边是枕边人，阿诀哥可就只能当夹心饼干了。
    裴诀反问，“钟妈妈都能让我必须对她负责任了，怎么可能还难过？她一开始难过生气，也是气的我那个老子和那个女人，气的他们想要毁了我的终身大事，不是气的曹小姐。”
    “等之后见我自己愿意了，她也就接受了。还反过来劝我，曹小姐肯定也做不了家里的主，只能任人摆布，让我别迁怒了她。都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当年我母亲就是投错了第二次胎，让我千万别让曹小姐也投错第二次胎。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人心也是肉长的，只要我好好对她，她肯定也会死心塌地的跟我过日子的。”
    顾笙与赵晟都听得对钟妈妈大是佩服，“钟妈妈这心胸气度真不是盖的，我真是替阿诀哥高兴。”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阿诀你能有钟妈妈这么能干宽容的妈妈。曹小姐应该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你以后的日子是想不越过越好都难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待吃过晚饭，裴诀才由赵晟送了出去。
    晚间睡觉时，赵晟便抱了顾笙，就不肯撒手了。
    顾笙嫌热要推开他。
    他反倒抱得更紧，还振振有词，“马上就要有两晚抱不到，当然得先补回来了。”
    顾笙不由嗔道，“真的好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热……行吧，你要抱就尽管抱，穿这么薄，反正待会儿要去冲凉水澡的人不是我。”
    赵晟早就在难受了，毕竟他们就只隔了两层薄薄的衣料而已，平日他也只敢轻轻抱顾笙片刻就松开。
    但仍是舍不得放开，哑着声音道：“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一边转移注意力，“笙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那曹家除了曹小姐，只怕就没一个好东西，不然当初……要不是看在阿诀的份儿上，我真不会答应你去。偏我又不方便陪你去，心里实在放不下。”
    顾笙推了他一下，“要说多少遍你才肯放心？来阴的，我一个大夫，他们不是等着踢铁板呢？来明的，他们全家捆起来，只怕也打不过我。何况喜事当前，他们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怎么可能省事儿？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唐家拜见呢！”
    赵晟喘了一口气，果然不能抱太久，转移注意力也没用了。
    他只能松开顾笙，“笙笙，你先睡，我去冲个凉就来。”
    然后快速下了床，有些狼狈的往净房去了。
    看得顾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片刻才轻“呸”了一声，先睡下了。

 第449章 旧友重逢

    翌日起来吃过早饭，顾笙与赵晟便换了衣裳，坐上马车径自去了唐三夫人家拜见。
    唐三夫人见了他们很是高兴，忙又打发了人去请唐三老爷，“正好我家老爷身体还没复原，得过几日才回衙门继续当值。你们要是晚来几天，可就只能等他傍晚下值回来，才能见到了。”
    还让人请容子毓去，“三哥不是说他一早就要来吗，怎么还没来？立刻使人瞧瞧去，别是路上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却是刚说到容子毓，容子毓就来了，“我看见路边有卖荷花儿的，开得还不错，就全给买了下来，耽误了一会儿。宝儿、阿晟，你们回去时，也带些荷花回去啊，好给你们屋里添点儿颜色。”
    唐三夫人见他的两个小厮手里都是满满当当，笑个不住，“三哥，你这是买了几家的荷花儿呢？快快快，都拿去好生放好，别白费了舅老爷这番心意。”
    顾笙与赵晟见了容子毓，也都很高兴，“没想打扰容老爷的，没想到您还是来了，真是惊喜。”
    毕竟唐三夫人家于他们来说，是陌生的地方，能多个熟识亲近的人，当然是好事。
    大家自是相谈甚欢。
    等稍后唐三老爷到了，唐三夫人给他介绍了赵晟和顾笙后，大家免不得又是一番行礼拜见。
    唐三老爷对唐三夫人那般推崇顾笙与赵晟，其实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
    也不想掺和妻子娘家的那些破事儿。
    但见了顾笙和赵晟，尤其是赵晟，还与赵晟交谈了一会儿后，他霎时改变了看法。
    难怪妻子赞不绝口，难怪年轻轻就能考中小三元，原来人家真的万里挑一，有那个实力！
    唐三老爷也是科举出身的，一下子就起了爱才之心。
    主动问起赵晟要文章来，“阿晟你可有现成做好的文章？不然现去我书房，做一篇也使得。我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应该还是能指点你一二的。”
    赵晟忙谦虚，“您岂止能指点我一二，肯定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但您身体还没复原，就怕打扰了您静养……”
    唐三老爷忙道：“打扰什么，我早大好了，是你们姑姑不放心，非要我在家多歇几日，才没回衙门当值的。那现在你就随我去我书房吧，忙完了正好吃午饭。”
    不由分说拉着赵晟往他的书房去了。
    浑然忘了之前容子毓找他替赵晟看一下文章时，他‘病了这么久，实在精力不济，万一指点错了，不是弄巧成拙？舅兄另请高明吧’的托辞。
    弄得容子毓只好另外找了位朋友给赵晟看文章，现在还没给答复。
    容子毓就与唐三夫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知道妹夫/老爷见过阿晟后，一定会立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现在果不其然吧？
    还真以为他们是在夸大其词呢，事实是阿晟他就有那么好！
    顾笙不知道容子毓与唐三夫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唐三老爷的态度前后转变还是感觉得到的。
    不由暗暗有些替赵晟骄傲，有真才实学的人就是不一样，到了哪里，都是掩饰不住本身光芒的！
    在唐家吃过午饭，又坐了一会儿，顾笙赵晟才同容子毓一起告辞了。
    唐三老爷还不想放赵晟走，让他明儿再来，“反正都是自家亲戚，你就拿这儿当自己的家，等明儿吃了晚饭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现场考验过赵晟的学问，又在席间与赵晟顾笙都说了话后，唐三老爷惜才之心更甚，对如今这个“宝如”，也更高看了。
    同样也明白了自家大哥为何就能做到一方封疆大吏，自己却始终不上不下。
    大哥眼光是比他好，是比他看得更高更远，他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容子毓出了唐三夫人家，便笑着与顾笙赵晟道：“阿晟，我这就去问一下我那个朋友，给你评注文章评得怎么样了。你们先回去等着我，我待会儿再过去啊，晚上正好一起吃晚饭。”
    赵晟笑道：“容老爷不必着急，且再等等吧，您那位朋友肯定很忙，等他什么时候评完了，肯定会主动打发人去告诉您的。”
    顿了顿，“晚饭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吃，不过就您和我，笙笙要去曹家陪伴阿诀的新娘子，等到后日把新娘子送到了，才能回来。我正愁一个人吃饭没劲呢，有您一起吃，再好不过了。”
    容子毓忙看向顾笙，“宝儿，你要去新娘子家这么几日呢？肯定人多事也多，你又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才是。不过为什么让你去，你跟新娘子又不认识。”
    顾笙道：“正是因为我跟新娘子早就认识，新娘子也人生地不熟，阿诀哥才请我去的。您就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容子毓点头，“原来你们早就认得，那就难怪了。既是裴诀请你去的，肯定也不会让你受委屈。阿晟，那我们今晚可以好生喝几杯了。”
    赵晟正要说话，顾笙已没好气道：“喝什么喝，是您身体很好，还是相公已经秋闱过了，不需要用功了？最多一人三杯，要是谁多喝了，别怪我翻脸啊！”
    容子毓与赵晟只得摸着鼻子，忙忙赔笑，“好好好，我们就一人三杯，绝不多喝。”
    “笙笙你放心，我肯定会说到做到，也监督好容老爷的。”
    但容子毓心里却跟刚吃了冰镇西瓜似的，说不出的舒坦。
    宝儿在他面前越是随意，就说明心里已越是接受了他，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申时，裴诀打发了人来接顾笙。
    顾笙便带好提前收拾好的小包袱，上了马车，去了曹家。
    然后见到了已一年多没见的曹云舒。
    曹云舒长高了些，也长胖了些，一张脸白里透红的，比之前更漂亮，整个人的气质也比之前更沉稳练达了。
    一见顾笙，她便满脸是笑的迎了上前，“笙笙，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之前只当你不能来，谁知道你和赵相公真来了，又当得再过几日……咳，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今儿就见到了，我打昨儿知道了你要来这个好消息后，便一直翘首以盼了！”

 第450章 当然是斗来的

    顾笙见曹云舒这么热情，一点久别后的生疏都没有。
    不自觉也已是满脸的笑，“云舒，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想着你现在肯定很忙，不方便见面，我也当得你和阿诀哥成亲后，才能见到你了。没想到今天不但见到了，还要陪你两天，真是意外之喜。”
    顿了顿，“主要还是阿诀哥贴心。他虽一贯贴心，但对女孩子这么贴心，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曹云舒红了脸，“他……裴公子本来就是个极好的人。笙笙，我们屋里坐着慢慢儿说，别站在这儿晒太阳了。”
    一面引了顾笙进屋去。
    顾笙很快随她进了屋里，见她的屋子足有五间，家具都是成套的，屋里也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靠窗的架子上挂的大红牡丹遍地金嫁衣亦是金光闪闪。
    与她想象中的狭小局促，寒酸委屈的一团乱景象简直不沾一点儿边。
    而整个曹府据她方才看来，也并不算多大、多富裕。
    那为什么会允许曹云舒一个理应是“小白菜”的人，住这么大这么好的屋子呢？
    这么看来，曹云舒在曹家的处境，其实并不像她和裴诀钟妈妈等人以为的那么糟糕了……顾笙不由暗忖。
    有人上了茶来，“赵娘子，请喝茶。”
    顾笙抬头一看，不是别个，正是曹云舒跟前儿的童妈妈。
    她立刻笑了，“童妈妈，真是好久不见了。您气色和云舒一样好，看来别后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呢。”
    童妈妈笑容满面，“都是托的赵娘子的福。我家小姐自吃了您的药，身体是越来越好，我见了只有高兴的，这一高兴气色不就好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谁知道您和赵相公还大老远的来给我家小姐姑爷贺喜，您还特地来陪伴我家小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才好了。”
    顾笙笑道：“您太客气了。我当初只是尽了一个大夫的本职，如今也是因为与阿诀哥、与云舒都是好朋友，好朋友大喜的日子，我们当然要来贺喜了。”
    童妈妈却仍很是感激。
    待顾笙喝了茶，又上了点心和新切好的西瓜来，才笑着退了出去，让顾笙与曹云舒好自在说话。
    顾笙这才试探着，问起曹云舒来，“云舒，你身体早已痊愈了吧？看你精神气色都好，处境也很不错，我心里真是为你高兴。要不要我再给你把个脉？”
    曹云舒笑道：“我早就痊愈了，如今吃得好也睡得好，且……终于得偿所愿了，当然精神气色都好了。笙笙，刚才童妈妈的话不但是她的，也是我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顾笙摆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现在又多了一层好兄弟家嫂子的关系，就别客气了。那你……你过了刚开始的不适应，后边儿应该就适应得越来越好了吧？我真的，不用去拜见你继母和祖母她们吗？”
    曹云舒笑了一声，“笙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了？想问什么你就直接问。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不用去给她们请安，我继母向来瞧不起这家里的每一个人，我的朋友，她才不会见。当然，我也不想我的朋友去见她，省得影响了我和我朋友的大好心情。她只要在我的嫁妆上，做够面子情就行了。”
    “至于我们家老太太，呵，她现在对我是又恨又怕，也不会见我和我的朋友，我们干嘛还要去多此一举。就我们自己坐着，一边吃茶点一边聊天不好呢？反正该她们出现的时候，她们自然会过来的。”
    顾笙笑起来，“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其实心里巴不得不去。那你，怎么做到让她对你又恨又怕的，这一切……”
    用手指四处指了指，“又是怎么来的？”
    曹云舒轻笑一声，“当然是跟她们斗来的了。我家老太太和二太太早年做了不少亏心事，进京后又人生地不熟的，与寄人篱下没什么两样。可不得夹紧了尾巴做人了？我再告诉她们，手上都有她们哪些把柄，她们便只能我怎么说，就怎么做了。”
    “幸好我那个好继母向来‘孝顺’，我家老太太说的话，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一般她都会同意。我这大屋子不就来了？我的六十抬扎扎实实的嫁妆，不也有了？虽然那有大半本来就是我娘留给我的。”
    但已经比她上辈子那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六十抬嫁妆强出十倍了，她已经很知足。
    至于旁的，她既然已经顺利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一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讨回真正的公道，还会远吗？
    顾笙一听就知道，这个‘斗来的’过程绝不会像曹云舒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还不知道曹云舒经过了怎样的艰难挣扎与苦涩血泪，才算勉强占到了上风。
    难怪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顾笙不由叹道：“云舒，我刚才第一眼就觉得你变了很多，你这一年多，肯定很不容易吧？不过现在好了，你有阿诀哥了。他亲口说了，将来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你们的好日子肯定在后头。”
    曹云舒一听到裴诀，整个人都无形柔和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他之前也是让人这么给我带的话，我相信他，我也一定会用心经营我们的小日子，才算……”
    才算不枉费了老天爷给她这重来一次的恩典。
    顾笙却又道：“不过你也别全然信任了阿诀哥……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就算你再喜爱他，你们的感情以后再深厚，你也最好不要把全部的情感都寄托到他身上，把全部的时间也都花到他身上。”
    “无论如何，你都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兴趣爱好，最好还能让自己不断的进步。你得任何时候，都最爱自己，然后再去爱别人，不然你自己都不爱自己了，还能指望别人爱你吗？靠任何人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稳当的。”
    “咳，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至少不该在你和阿诀哥大喜的当头说的。但我把你当朋友，也是真盼着你和阿诀哥将来能好，所以实在没忍住，还是说了。你若觉得顺耳，能听进去就最好；若觉得不顺耳，就当我从来没说过吧。”

 第451章 人从书里乖

    毕竟曹云舒当初对裴诀的感情是多么的难以控制，又是多么的深厚，顾笙都是亲眼看见的。
    虽然她至今也不知道缘由，但为了曹云舒好，为了裴诀好，她还是决定旁观者清，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
    以免将来万一裴诀负了曹云舒，她会走上极端；或者她的爱太深太沉，俨然已是她生命的全部，裴诀会因为窒息，先受不了走了极端。
    曹云舒已是满脸的感动。
    还忍不住一把握住了顾笙的手，“笙笙，这些话两辈……从来就没人与我说过，你是第一个，我心里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要不是真拿我当朋友，要不是真盼着我和他将来能好，你何必这么说？笙笙，我真的太幸运了！”
    幸运能重来一次，能如愿以偿，还能交到这么好一个朋友！
    顾笙让曹云舒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咳，云舒，我也没有这么好，我就是盼着你和阿诀哥能好。反正，你记住就是了。”
    曹云舒笑着点头，“放心，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我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兴趣爱好了，再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糊涂懦弱，自己回头看，都觉得受不了了。”
    顿了顿，“我现在很爱看书，什么书都爱看，给我一本书，我能静坐一整天，不吃不喝都行。一开始，我是想着人从书里乖，我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教我，我便只能靠自己多学多看，让自己聪明明理了。”
    “但渐渐的，我就真爱上了看书，觉得再没有比徜徉书海，更令人身心愉悦的事了。将来，我也会继续看书读书，他在家时，我就做一个好妻子，他不在家，我就看我的书，丰富我的精神世界，想想就觉得挺美的。”
    顾笙这下彻底明白了，“原来云舒你整个人都变了，是因为腹有诗书气自华呢？我也想静下心来，多看书读书，可惜我没那个时间，只怕也没那个定力。”
    曹云舒笑道：“笙笙你每天都要忙着治病救人，当然不像我这个闲人有那么多时间了。对了，赵相公一切都好，柳伯母和赵姑娘也都好吧？当初听说了赵相公得中小三元的好消息，我是真为你们高兴。很快又要秋闱了，我可等着赵相公再中解元的好消息了。”
    顾笙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过解元是真不敢想，能一举考中，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我娘和阿秀也都挺好的，阿秀还跟以前石竹的县丞李老爷的儿子定了亲，可惜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希望能尽快见到吧。”
    “李县丞的儿子，就是他那个向来不干好事儿的庶子吗？这……柳伯母和赵相公是不是被蒙蔽了……”
    “不是那个李天保，是李太太过继的长子，叫李天青，上次也中了秀才的，如今跟我相公一起在省学念书，我们还租住在一起呢，人品才学都很不错。”
    两人说了半日的话，等天色暗了下来，又一起吃了童妈妈精心安排的菜肴，才去了厢房里看曹云舒的嫁妆。
    见曹云舒的嫁妆比自己原本以为的也要丰厚许多，顾笙不由开玩笑，“以后不用愁没人借银子了，多的不说，千儿八百两的，我们曹小姐裴夫人，肯定没问题吧？”
    曹云舒让她那句‘裴夫人’说得一下子红了脸，嗔道：“笙笙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开玩笑了？你再开我玩笑，我将来就真不借了啊，你要不开了，只要我有，多少都借。”
    顾笙忙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为了将来能随时借到大把的银子，我把嘴巴缝起来。”
    说得曹云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笑过之后，才低道：“我娘当年嫁给我那个所谓的父亲，是低嫁，陪嫁很不少。可惜却没落得好下场，就因为我继母守寡后想再嫁，看中了我那个所谓的父亲，我娘就得给她腾位子，最终落得死个不明不白的下场……幸好我把她的陪嫁都拿了回来，将来也一定会……”
    顿了顿，“一定会过得很好，让我娘的在天之灵安心的！”
    顾笙其实早猜到曹云舒家肯定也破事儿一箩筐了，现在一听，果不其然，不由嘬了一下牙。
    怎么她认得的人里，裴诀也好，裴恪也好，曹云舒也好，甚至包括从前的宝如……都是家里破事儿一箩筐，他们的生活也好，人生也好，也都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不怪柳湘莲会说贾府只有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
    这些所谓的豪门高门、大户人家的确是家家都藏污纳垢，家家都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呀！
    顾笙只能低声劝慰曹云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做过亏心事的人，也早晚会得到报应的，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两个人低声说了一会儿话，童妈妈来了，“小姐，二太太听说赵娘子来了，在外面一直缠着，要进来求见赵娘子。我怎么请她走都没用，小姐和赵娘子看，要不要让她进来？”
    顾笙和曹云舒都是一听便知道，曹二太太肯定是为了她儿子的“病”而来。
    毕竟当初姓曹的是因为惹了顾笙，让顾笙打了一顿后，才会“病”到现在的。
    正好顾笙又是大夫，说不是她弄的，傻子也不会信。
    之前是人远在千里之外就算了，现在人已经来了京城，还就在他们曹家，当然得抓住这个机会，让顾笙把人给治好了，——她也必须给治好，谁让都是她害的！
    曹云舒比恨曹老太太还要恨曹二太太，直接冷冷与童妈妈道：“让她走，再不走就让人架了她去见老太太！”
    童妈妈有些为难，“我好说歹说半天了，她就是不肯走。还说什么要是赵娘子不给大少爷治好病，她就、就让小姐后日出不了门，大家都别活了……”
    曹云舒气极反笑，“好啊，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让我出不了门。到时候都用不着我开口，这家里说了算的，便每一个都先不会放过她了，真以为能威胁到谁呢！”
    吩咐童妈妈，“妈妈出去把我这话原样告诉她，她若还不走，就直接关院门，随便她在外面怎么闹。”

 第452章 不愿意给他治

    童妈妈忙应了“是”，转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
    顾笙却叫住了她，看向曹云舒：“云舒，喜事当前，没必要让那些奇葩闹得鸡飞狗跳的，冲了喜气，也影响了心情。让她进来，我来跟她说……算了，别让她进来了，我们出去吧。”
    曹云舒迟疑，“笙笙，你要给我大堂哥……治病吗？你不用看我的面子，我巴不得他一辈子都病着，再也好不了，省得祸害无辜的女儿家。你也不用怕我为难，我压根儿不在乎他们每一个人了。倒是你特意来陪我，就是我的客人，我肯定怎么都要护你周全，不让你委屈了。”
    顾笙笑道：“能给我委屈受的人，现在我还没遇见过，你就放心吧。我们快点儿去把麻烦解决了，也好早些睡觉。”
    哼，只要曹二太太敢让她给她那垃圾儿子治病，她一定让她后悔莫及！
    曹云舒见顾笙满脸的从容，想到她有谋也有勇，决定听她的，“那好吧，我们出去跟她说。”
    虽然她不觉得她那好二婶真敢闹腾得她出不了门子，到时候她父亲和继母先就饶不了她。
    寿阳伯可还等着讨好了荣安郡王夫妇，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好处。
    同样，她父亲和继母也还等着寿阳伯吃够了肉之后，分他们一点儿汤喝呢，岂能容得一个‘乡下来的’、‘白吃白喝的’泼妇随便撒野！
    但她也不会小瞧了一个做母亲的，对自己儿女的那份毫无保留、不求回报，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的心。
    哪怕那个母亲再阴险歹毒，十恶不赦。
    所以她说会闹得她出不了门子，没准儿还真敢。
    毕竟过去这一年多，曹光祖已经看过太多大夫，也经历过太多次从满怀希望、到希望落空，再到彻底绝望的打击，母子俩都已有些魔怔了。
    曹云舒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能再一次嫁给裴诀，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不到万不得已，的确不想让人破坏了她的好日子，破坏了她和裴诀这一次已经不一样了的开端！
    顾笙与曹云舒很快到了曹云舒的院门。
    果见曹二太太还等在门外，正满脸凶相的大骂看门的婆子，“我好歹也是这家里的二太太，你个贱婢再敢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把你打个烂羊头了！”
    一边骂，一边还想硬闯。
    看门的婆子当然不肯，她可既领了太太的命，又拿了大小姐好处的，“二太太只管打只管骂，反正今儿若大小姐不同意您进去，您要进去，便只能踏着奴婢的尸体进去……大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您放心，奴婢应付得了，大小姐还是快进去吧，没的坏了您的心情。”
    曹云舒笑道：“妈妈果然是个办事利索的，童妈妈，待会儿给她拿些钱打酒吃。”
    待看门的婆子满脸堆笑的谢了恩，才看向曹二太太，冷冷道：“二婶也知道您是这家里的二太太呢？那为什么跟个市井泼妇似的，哪里都能生事撒泼？”
    离得近了，便能看清楚曹二太太满脸的焦灼与憔悴了。
    见曹云舒终于肯出来了，关键顾笙就在她旁边，两人看起来都是又漂亮气色又好，曹二太太简直想立刻扑上去，把两人都撕个粉碎。
    害了她的儿子，害得她也不得不把已经吃到肚里的肥肉都吐出来不说，还什么罪名都往她头上按，人人都拿她当替罪羊。
    都是眼前这两个小贱货害的！
    总算还没忘了眼下自己是求人，曹二太太到底把满腔的恨意都先压下了，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来。
    道：“云舒，我也不想这样的，这不是这婆子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不让我进去吗？还没听说过，当二婶的要进自家侄女的院子，还要通传的，呵呵。”
    不待曹云舒说话，又道：“赵娘子，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比上次见到时，更漂亮了呢！听说您相公还考中了小三元，你这福气可真是太好了……”
    曹云舒直接打断了她，“原来二婶没什么急事，不然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寒暄这些废话？那就请回吧，我们要关门睡觉了。”
    曹二太太气得牙根直痒痒。
    这个该死的小贱货，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真以为自己是嫁进王府当少夫人，过好日子去的呢？
    哼，哭死她的日子且在后头！
    但曹二太太还是只能忍下，强笑道：“你这孩子，现在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么乖巧了……好好好，我就直说了。赵娘子，听说您医术很是高明，不但在石竹，如今在省城里都是出了名的，我就想请……请您给我儿子瞧一瞧，他病了好长时间了，也看过很多大夫，但都没用。赵娘子医术高明，肯定能治好他的，等治好了，我们肯定有重谢。”
    曹家虽举家搬来了京城，老宅却仍在，留守老宅的管事下人们也还在，平时也没少了书信往来。
    自然早就知道了赵晟一举考中小三元的事，也知道顾笙渐渐在石竹名气是多么的大，之后到了省城，又渐渐在省城名气是多么的大。
    简直把曹二太太母子和曹老太太气了个够呛。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作恶的人春风得意，日子越过越好，那被他们害了的人反倒一直活在痛苦难过中，生不如死，简直就是老天不公！
    可他们也知道再恨都没用，别说彼此相隔千里，他们鞭长莫及。
    就算顾笙就在他们眼前，譬如现在，他们又能怎么样？
    人家的相公已经是小三元，前途大好，她自己也已是名医，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要求她治病，他们除了忍气吞声，说到底又能怎么样？
    他们甚至还得好声好气的求着她、捧着她……
    顾笙已淡淡道：“我医术的确挺高明的，但如果曹二太太是请我为令郎治病，那不好意思了，我不愿意。虽然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但我也有权利选择给谁治病，不给谁治病。而令郎，恰好就在我不愿意治的行列，所以你走吧。”
    “你的意思，就是你能治，但不肯治了？”
    曹二太太让顾笙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得再也忍不住，瞬间爆发了，“你这小贱货，你凭什么不给我儿子治，都是你害的他，那你就该给他治，必须给他治！”

 第453章 好妖怪就不怕

    顾笙仍是一脸淡淡的，“我害的他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有什么权利说我该给他治，必须给他治？你以为你是谁，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能强迫我的人，至今还没出生呢！”
    曹二太太更气急败坏，声音也更尖厉了，“当初就是你打了我儿子，他才会、才会……一直病到现在的，不是你害的他，还能是谁？你现在想不承认了，门儿都没有！”
    “既然是你害的他，你就必须给他治好，必须让他恢复到跟从前一样！不然我就跟你拼命，活着时跟你拼命，要死大家一起死，死也变成鬼，也饶不了你，反正我们不好过了，你也休想好过！”
    这个贱货，居然还想抵赖。
    她休想，她今日不给她儿子治，也必须治，还必须得给他治好了。
    然后他们再来算她当初害她儿子的账。
    不然她就跟她拼命，大家都活不成。
    反正她儿子要是治不好，便娶不上媳妇儿，给她生不了孙子，他们老两口儿只能断子绝孙，那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趁早跟仇人同归于尽的好！
    顾笙凉凉一笑，“我当初打过你儿子？我怎么不记得了……是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他先想害我，以为我是小猫咪，结果没想到我是打老虎。先撩者贱，打死不怨，那落得什么下场可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了！”
    曹二太太咬牙切齿，“他怎么害你了？谁让你长得、长得一脸的狐媚子，他以为你是那种女人，想着或许你愿意过好日子……再说他也是被那个姓秦的哄着逼着的，怎么能怪他？你打他一顿就算了，竟然还、还……你的心怎么这么黑，这么黑的心还做大夫，你就不怕你那些病人知道了，再不敢让你治病吗？”
    顾笙怒极反笑，“我长得一脸的狐媚子，他以为我是那种女人？简直可笑，我长成什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他又凭什么以为，我还以为他是个垃圾，以为你们全家都是垃圾呢！”
    “你！”
    曹二太太气得直发抖，“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儿子把病治好，我就把你这么心黑的事传得人人都知道，到时候我看还有谁请你治病，看你还怎么得意！连你男人都等着被人骂老婆是心黑手辣的破鞋，你们都等着名声臭大街吧！”
    “啪”！
    顾笙的回答是直接给了曹二太太一巴掌，“你要传得人尽皆知就请便。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到底是谁名声臭大街，沦为笑柄，人们又会不会继续找我看病。但你要是再敢不干不净的骂人，就不只是挨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曹二太太捂着火辣辣的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刚才，她是被小贱货给……打了吗？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立刻疯了，低头朝着顾笙就撞了过去，“你个小贱货，竟然还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顾笙直接敏捷的一闪身，避开了。
    才看向一个趔趄后，好不容易站稳的曹二太太，冷冷道：“我没心情再跟你废话。你要让我给你儿子治病，可以，只要你不怕我给他越治越坏，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让他连命都没了。反正你当亲娘的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曹二太太之前只想着既是顾笙害的她儿子，那她肯定就有办法治。
    因为抱的希望太大，俨然已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便真没想到这一茬儿。
    是啊，万一小贱货趁机使坏，让她儿子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连命都给治没了呢？
    曹二太太咬牙，“你敢，你要真敢害我儿子的命，你也得偿命！”
    顾笙轻笑，“我既然敢这么说，当然就有把握，他就算死了，我也能全身而退，谁也奈何不了我了。毕竟我的本事，可比你个愚蠢无知的货以为的，强大多了。”
    一边说，一边已捻动手指，徒手变了朵火花在手里拿着，还半点不觉得烧和痛的架势。
    没办法，对付这种蠢货，只能用这种简单直观的办法，靠眼神和杀气逼退她，显然是没用的。
    曹二太太果然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你、你是人还是鬼？不然就是妖怪！我一定要请了大师来捉拿你，我、我这就弄狗血去，我一定要让你现出原形……”
    顾笙冷冷道：“那你就试试能把我怎么样。但你放心，在我被捉拿之前，肯定不会饶了你和你那个垃圾儿子的，不信你就试试！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等着我用手里的三昧真火请你呢？以后也不许再来云舒的院子，不许再找她的麻烦，否则我一样不会客气！”
    曹二太太能往哪儿请大师去？
    她现在人生地不熟，还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连个看门婆子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反观顾笙，又厉害又邪门儿，她便真能请了大师来，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吧？
    所以还是别鸡蛋碰石头了，以后、以后他们总能找到报仇机会的，到时候她一定要吃小贱货的肉，喝小贱货的血！
    这么一想，又见顾笙手里那朵火花还在烧着，她却仍是没事儿人一般……曹二太太到底在恨恨扔下一句：“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得意不起来，让你后悔的！”
    灰溜溜的走了。
    曹云舒一直在一旁没有用武之地，见曹二太太走远了，才忙问顾笙：“笙笙，你这真是……真是三昧真火吗？真不会烧到你，你真不痛？”
    顾笙把火吹熄了，甩了甩手，笑道：“当然是假的，就是个小把戏，跟天桥下那些耍杂耍吐火的，是一样的原理，我凑巧会而已。咳，你们不会也觉得我是妖怪吧？”
    曹云舒忙摇头，“当然不会，从头到尾都没觉得你是妖怪过。”
    真要说妖怪，她这重活一世的人，在旁人看来，才是真正的妖怪吧？
    童妈妈与看门婆子本来还有些惊慌害怕的，听顾笙一说，想到天桥下那些吐火的吐的火更大，不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也就不怕了。
    童妈妈还笑道：“别说赵娘子不是妖怪，就算真是，只要您是好妖怪，我们便不怕！”

 第454章 终日打鹰被啄眼

    看门婆子笑着附和，“是啊，只要是好的，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坏人、坏妖怪。”
    顾笙不由笑道，“你这妈妈说话还挺有道理的。”
    曹云舒也笑，“本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便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便什么都不怕。”
    笑过之后，才吩咐童妈妈，“妈妈去一趟太太院里，把刚才的事告诉太太，让她管一管二太太吧。反正怕后日出不了门子的人绝不会是我，至于是谁，谁自己心里知道。”
    “是，小姐。”童妈妈忙应声去了。
    曹云舒这才引了顾笙回屋去，“笙笙，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屋里去坐着，喝杯茶，歇会儿吧。”
    顾笙笑道：“这算什么麻烦。不瞒你说，我之前一直想着，也不知道你们家那个垃圾怎么样了，不亲眼看到他过得不好，我简直不能安心。现在虽没亲眼见到，也跟亲眼看到差不多了，我总算能安心了。”
    说得曹云舒笑起来，“我也是亲眼见到他们过得不好后，一下子安心了。说来我还得谢谢笙笙你呢，要不是你，我可就只能自己来了，还不知道得等到时候，才能有合适的时机。”
    顾笙摆手，“你不用谢我，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坏事做多了，肯定会有报应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童妈妈回来了，“小姐，太太说她知道了，会请老太太管好二太太的，请小姐只管放心。”
    曹云舒嘴角一扯，“她知道了就好。弄两碗杏仁露来，我和笙笙喝了好睡。”
    一时杏仁露来了，顾笙与曹云舒趁热喝过，便梳洗了各自睡下了，但没睡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
    因为不但顾笙不习惯，曹云舒也不习惯。
    两人唯一能习惯身边躺的人，也就只有赵晟和裴诀了。
    遂简单沟通后，都没勉强，反正真朋友之间的情谊不在这些小事上。
    次日起来吃过早饭，曹家和寿阳伯府的一些亲朋家的女眷、还有曹云舒父亲的一些同僚下属家的女眷们，开始陆陆续续登门，为曹云舒添妆了。
    毕竟不管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在旁人看来又是如何的马屎皮面光，曹家身为主人家，该做的面子情还是要做到的。
    顾笙因此再次见到了曹老太太，也见到了曹云舒的继母。
    曹老太太虽穿戴一新，气色却并不好，看来在京城的日子，远不如在石竹时那么好过，高门媳妇的婆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一见到顾笙，眼里就恨不能喷出火来，直接把顾笙烧成灰烬。
    这个小贱货，都是她害了她的大孙子，毁了她的大孙子一辈子啊！
    曹太太则相貌平平，连身边跟的丫鬟的姿色都及不上。
    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在守寡后，屈就于曹云舒的父亲一个小小的同进士吧？
    好在曹太太腰背笔挺，气度出众，一举一动都犹如行云流水般，再在一身锦衣华服的衬托下，倒也颇有几分高门名媛的架势。
    顾笙作为来陪伴新娘子的女宾，自然不用应酬曹家的客人们，在见过曹老太太和曹太太后，便回了内室里，继续陪伴曹云舒。
    但她在曹家的圈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新面孔，长得又着实不错，一身出众的气度也着实少见，当真是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于是在她走后，客人们小声议论说笑的对象，便成了她，而非曹云舒这个主角了。
    待听得顾笙的相公就是今年他们那一省的小三元，也是全国唯一的小三元后，一众女眷都惊叹艳羡起来。
    二十出头的小三元呢，这次的秋闱肯定会中的，说不定还是解元，那明年春闱时，不就是妥妥的一甲了？
    就有人扼起腕来，刚才应该好生结识一下赵娘子的。
    不过没关系，肯定还有机会的。
    不趁现在就开始烧冷灶，等到灶已经烧热了，她们再去加柴，可就没有用了，——毕竟曹家的圈子实在不算高端，都是些六七品、七八品的，寿阳伯府来的，则不是庶出就是旁支，一个小三元，当然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看得曹老太太是越发生气了。
    明明小贱货就害了她大孙子一辈子，她却不但不能立刻找她报仇算账，还得强颜欢笑的看别人夸她、奉承她，还有没有天理了！
    曹云舒那个忤逆不孝、忘恩负义的东西，就是为了怄她，让她憋死，才会故意请了小贱货来陪她吧？
    曹太太倒是没生气，一直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但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荣安郡王妃要找的是个懦弱无能好拿捏，只会拖继子后腿的媳妇，可如今的曹云舒，哪还与懦弱无能好拿捏沾边？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被她骗了的，简直就是终日打鹰，反被鹰啄了眼！
    关键裴诀一开始不是死命的抵触这门亲事吗，后来怎么会忽然就变了态度，昨天还特地给曹云舒送好朋友来陪伴她出阁了？
    这好朋友偏也不是省油的灯，本身一看已是个人物了，还有个小三元相公，有一身的好医术，十有八九将来会成为曹云舒夫妇的助力。
    就怕回头荣安郡王府发现货不对板，会一气之下迁怒她大哥，她大哥再一气之下迁怒于他们夫妇，可就糟糕了……
    顾笙自不知道在她走后，众人是怎么议论的她。
    反正这些人她这辈子大概率都不会再见了，她们想什么说什么，她当然用不着在乎。
    曹云舒也不关心曹老太太和曹太太心里想什么，又高不高兴。
    有客人进来看新娘子时，她就落落大方的站起来，与客人见礼道谢，就当看在客人添妆的份儿上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添妆至少也能值个十两八两的，她回头都送去善堂，也是好的。
    没客人进来时，她就低声与顾笙说笑，很是自在。
    一点儿她那些所谓“姐妹”、“表姐妹们”以为和期待的孤寂难堪都没有。
    反倒弄得后者们悻悻的。
    哼，就算眼下不肯给她们看好戏，以后也免不了的，她们看好戏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第455章 有什么可不舍

    到得下午，荣安郡王府的媒人带着挑夫们，敲锣打鼓的搬嫁妆来了。
    曹家内外一时间都一片的热闹。
    荣安郡王府的媒人对曹家这份热闹很是满意，好歹也是郡王府嫡长子的岳家，大喜的日子当然得热热闹闹的了。
    对曹云舒的六十抬嫁妆也很是满意。
    虽然数量说起来不多，比不得其他高门大户嫁女儿，动不动就是八十八抬、九十九抬、一百二十抬嫁妆。
    但曹家本来也不是高门，充其量只能算京城的中等人家，不能以高门大户的标准来对标。
    可六十抬也绝不寒酸，尤其还抬抬看起来都沉甸甸的，手都插不进去，便是街上最眼尖最挑剔的八婆们，肯定都说不出不是来。
    自然也就能扭转旁人对荣安郡王夫妇胡乱给原配嫡长子娶亲，马屎皮面光的说辞了。
    他们哪里随便了？
    四十出头的五品官，往后肯定还要升迁的，还同样是原配嫡长女，嫁妆也丰厚，哪里辱没裴诀了？
    至于往后才发现新娘子懦弱无能，身体还不好，只会拖后腿，那怎么能怪得荣安郡王夫妇。
    谁也没有前后眼，他们哪知道曹家的女儿会是这副德行呢？
    荣安郡王府的媒人当场便赞了曹云舒的父亲一回，“亲家老爷果然疼爱女儿，办事也果然妥帖。往后大家便是亲戚了，亲家老爷可要经常去我们王府做客走动才是。”
    喜得曹云舒的父亲是直搓手，“只要王爷不嫌弃，一定常去拜见王爷，一定常去。”
    如此到得吉时，媒人便带着挑夫们，吹吹打打的把嫁妆都抬走了。
    曹云舒的屋子也一下空了下来。
    要是多愁善感些的女儿家，看到自己的闺房一下子空荡陌生起来，再想到明天就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十有八九立刻就要哭起来了。
    曹云舒却是很平静。
    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她就是个暂住的，有什么可伤感不舍的？
    看得顾笙笑起来，“云舒，我本来还想着，明天你就要出嫁了，今天肯定怎么着都免不了紧张焦虑。毕竟‘婚前焦虑症’是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有的，无论男女。没想到，你一直这么的淡定，都说我沉得住气，现在看来，你也不遑多让。”
    顿了顿，“弄得我绞尽脑汁，才特意想出来的那些宽慰你的说辞，都愣是没了用武之地。”
    曹云舒也笑起来，“没事儿，笙笙你也可以说出来我听听。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家，等我出嫁后，情况再糟糕，应该也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了，那我还有什么可紧张焦虑的？”
    她是奔向自己爱的人，是去过好日子的。
    自她回来以来，也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了，怎么可能焦虑害怕什么的？
    她唯一害怕的，只是她再嫁不成裴诀，他要另娶他人，她与他只能遗憾的错过，然后她痛苦一辈子而已。
    幸好，幸好她还是如愿以偿了，幸好他还是那个听得进道理，能体谅人心的他。
    ——当初曹云舒终于等到了荣安郡王府与曹家开始谈婚论嫁，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总算没枉费她一直假装懦弱无能，身体不好。
    却不想，裴诀的态度与上次大不一样，他直接放话，不会娶这门亲，压根儿就不会认，随便荣安郡王府怎么折腾。
    当然，也可能上次裴诀也抗争过的，只不过她不知道。
    或者上次裴诀也跟她一样的无能，压根儿就没抗争过。
    不像这次，他看起来与“无能”两个字压根儿不沾边了，还早早就去西山大营做了百户，与上次已是云泥之别。
    当然不用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娶自己不愿意娶的人了。
    曹云舒当时简直如坠冰窟。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只能生生与爱人错过，因为爱人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还不如不回来呢！
    她痛苦煎熬了一夜后，做了决定，她要尽快见裴诀一面，说服他答应这门亲事！
    之后，曹云舒与童妈妈几乎是用尽一切办法，才总算把话递到了裴诀面前，然后顺利见到了裴诀。
    曹云舒当然不敢直接说自己对裴诀是如何的深爱，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便只能与裴诀分析利弊，“裴公子迟早要娶亲的，侥幸能躲过这次，下次呢，下下次呢？那总是你的父亲，说到哪里去，都做得你婚事的主，不然你就是不孝。你确定要给他机会，往你身上泼脏水，败坏你的名声，让你彻底没有做世子的希望吗？”
    “若哪日真惹急了他，他好歹也是皇上的堂弟，还是有机会面圣的。到时候他直接求了皇上为你赐婚，你怎么办，也抗旨不遵吗？抗旨不遵可是大罪，那可就更如他的意了。”
    “我好歹也与裴公子算旧识，我家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与裴公子可谓是同病相怜。希望裴公子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做好你的贤内助，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绝不后悔今日选择的！”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命运果然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曹云舒终究还是说服裴诀点了头，把两人的亲事定了下来……
    顾笙笑道：“也是，这里丝毫都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了。何况，我们阿诀哥那么的好，绝不可能对自己的妻子不好，你是看得见要去过好日子的，与旁的新娘子前路莫测哪能一样？”
    曹云舒红了脸，“他是绝不可能对自己的妻子不好，又不是对我，换了别人也一样的。”
    顾笙笑道：“那可未必，这次若是别人，他只怕压根儿不会同意。我和我相公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已经有意了，只不过可能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而已。”
    “他跟前儿的钟妈妈也是个能干通透的，明天你见过就知道了。往后不但你们夫妻俩钟妈妈会照顾的妥妥帖帖，该劝的时候都会劝，将来连你们的孩子，都不用愁了。”
    说得曹云舒越发红了脸，“什么夫妻俩，还没成亲呢，还、还孩子，笙笙你就会笑我！”
    顾笙直笑，“我哪笑你了，这不是事实呢？明天你们就是夫妻了，孩子也迟早会有的，我难道事实都不能说了？”
    曹云舒脸已红得能滴出血来。
    但没再反驳顾笙了，是啊，他们明天就是夫妻了，他们也一定会有孩子，将来还会有孙子。
    这辈子，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儿孙满堂的！

 第456章 答案呼之欲出

    到得晚上，顾笙犯起难来。
    因为童妈妈悄悄儿拜托她，与曹云舒说一下明晚洞房花烛夜会发生的事，省得曹云舒事先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万一闹笑话儿，或是扫了新郎官的兴，可就不好了。
    还给了顾笙一本册子，“本来这事儿该我们小姐的母亲，或是其他长辈教她的。可我们家的情况赵娘子也知道，压根儿不会有人教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不会愿意她们教。我倒是想教，可我只是一个下人，想来想去，也只能拜托赵娘子，晚上陪我家小姐睡时，教给她了。”
    红着老脸说完，便不由分说退了出去。
    剩下顾笙只差风中凌乱。
    她还真没给人做过x教育，要怎么给曹云舒说呢？
    再一翻那册子，才忍着看了两页，眼睛已差点儿辣瞎。
    那么丑陋的人物，那么粗糙的画工，童妈妈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玩意儿啊？
    就不怕曹云舒看了后，对那件事只剩恐惧与恶心，反而弄巧成拙，影响深远呢？
    顾笙没办法，只好决定以自己的方式，给曹云舒做一次科学的、直观的科普了。
    却不想，她磨磨蹭蹭的还没开口。
    曹云舒已先红着脸小声道：“笙笙，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与我说什么。童妈妈与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的？”
    咳嗽一声，“那个，其实我……知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所以你不用再说了，我们聊会儿天吧，以赵相公对你的黏糊劲儿，过了今晚，往后我们再想像现在这样秉烛夜谈，还要睡在一起，怕是难了。赵相公肯定不会同意的，还是别浪费了大好的机会才是。”
    顾笙想到都两天一夜没见赵晟了，且应该还得明晚才能见到，心里一直强压着的思念和牵挂霎时都冲了出来。
    也不知道赵晟这两天好不好，这会儿正做什么？
    希望明天阿诀哥迎亲时，能看到他吧……
    嘴上却是笑道：“怎么见得就是我相公不同意，万一是阿诀哥不同意呢？阿诀哥那个人是别人真心对他好一分，他就要还十分的。你就等着他黏你黏得恨不能出门都将你变小了，揣了怀里吧。”
    说得曹云舒满脸的羞喜，“那，就承笙笙你吉言了，到时候我一定好生谢你。”
    “谢我干什么，我就动动嘴皮子而已，你要谢也该谢阿诀哥才是。不过两口子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呢，也太生分了。你到时候呀，就直接‘吧唧’亲他一口，保证他心里立马比吃了蜜还甜。”
    “呸，你可真是越说越不正经了，平日你就是这样哄赵相公的不成？”
    “差不多啦，反正每次都哄得他高高兴兴的，这也是夫妻间的情趣嘛……”
    两人一直喁喁低语至夜深，曹云舒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顾笙才也闭上了眼睛，想起之前的疑问来。
    曹云舒说她‘其实知道’，还让别管她是怎么知道的。
    可她一个没成亲的大姑娘，怎么会知道，往哪儿知道的？
    这可不是信息大爆炸的后世，网上什么都能查到。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再结合她对阿诀哥的态度，她的改变……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若她也跟顾笙自己一样，是有幸重来一次的，便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不过顾笙决定什么都不会问曹云舒，她能有自己的秘密，曹云舒当然也能有，只要她跟她一样，不会做随便伤害别人，更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那就够了！
    顾笙想着，也很快沉入了梦乡里……
    次日才交五更，童妈妈便叫醒了顾笙和曹云舒，然后伺候起曹云舒沐浴洗头、全身抹香膏来。
    等她们忙得差不多时，今天的梳头太太来了。
    顾笙见童妈妈不得空，只好临时充当起主人来，先递了红包给梳头太太，又请了她落座，喝百合莲子羹，同时与她亲切交谈。
    幸好没尬聊一会儿，沐浴过后，越发显得娇羞漂亮的曹云舒便坐到了妆台前，梳头太太则上前给她开起脸来。
    顾笙方暗自吐了一口气。
    少时曹老太太与曹太太也过来了，大喜的日子，她们当然不会傻到摆脸色，说不该说的话。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竟然很不错。
    再稍后，等亲朋们的女眷也说说笑笑的过来看新娘子，屋里就更热闹了。
    除了各种夸赞曹云舒的，竟然还有与顾笙攀谈的，弄得顾笙是烦不胜烦，还是强作笑脸，那叫一个心累。
    总算熬到半下午，新郎官来迎亲了，丫头婆子们也都开始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嚷嚷：“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把女眷们都吸引得跑了出去看热闹。
    顾笙方悄悄松了一口气，低声与曹云舒道：“幸好花轿来了，要是再不来，我脸都要笑僵了，人也恨不得倒下了。之前我真不知道成亲原来这么繁琐，这么累！”
    说完见曹云舒还一身繁复的大红嫁衣，待会儿还得盖盖头，简直光想着都觉得热了。
    忙又道：“云舒你热不热，要不我替你把嫁衣弄开点儿，你好歹透透气？我光看着你这身打扮，都替你累了。”
    曹云舒却满脸的恬静，笑道：“我不热呀……也不想喝水。没事儿，笙笙你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你今儿为了我，实在辛苦了。等我回头再谢你啊。”
    她简直就是数着时间在过，都已经迫不及待了，怎么可能觉得累？
    顾笙见她的确还好，汗都不见一滴，想着屋里摆了冰盆的，现在人又少了，的确比方才凉快多了。
    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静静的等了不多一会儿，外面开始有说笑声了，渐渐越来越近。
    随后童妈妈跑了进来，“小姐，姑爷家的娶亲太太和喜娘来了。”
    曹家的娶亲太太和喜娘也忙跑了进来，“快快快，看看小姐的衣裳和头发乱没乱！”
    “盖头拿过来，快……”
    曹云舒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任由娶亲太太和喜娘给自己理了一回衣妆，然后盖上了大红色的盖头。

 第457章 百行孝为先

    简单的仪式后，眼看盖了大红盖头的曹云舒已让两边的娶亲太太扶了在往外走。
    顾笙吐了一口气，她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曹云舒却忽然停住了，叫了一声童妈妈。
    童妈妈立刻凑了上前，随即便来到了顾笙身边，小声道：“赵娘子，我们小姐希望您能一路陪着她去王府。我会给您安排好马车的，真是有劳您了。”
    得，她话说早了，她的任务尚未完成，还得继续努力……顾笙只能把还没吐完的那口气，又给收了回去。
    笑道：“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正好全程见证一下两边的热闹。”
    于是顾笙很快代替曹家的娶亲太太，扶住了曹云舒的一边手，立刻感觉到她的手在抖。
    看来她嘴上说得再轻松淡定，心里其实还是紧张的？不然就是太激动了？
    顾笙轻轻握住了曹云舒的手，无声给予她支持与力量。
    还当起不了作用，毕竟只是心理安慰而已。
    不想很快曹云舒还真平静了许多，顾笙遂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簇拥着新娘子，很快到了曹家张灯结彩的前厅，曹云舒要在这里拜别过父母，再由她的兄弟背着上花轿。
    新郎官裴诀也要在这里，叩拜岳父岳母，然后再迎亲。
    前厅里早已是宾客满堂，裴诀带着他的一众娶亲傧相也已在过五关斩六将后，站在厅里了。
    当中的交椅上，则端坐着曹云舒的父亲曹显扬和继母曹太太，二人都是红光满面，一副高高兴兴嫁女儿的模样。
    进了前厅后，两边的喜娘便立时接手扶住了曹云舒，慢慢将她扶到了曹显扬和曹太太面前，然后拖长声音高唱，“新娘子拜别父母——”
    却是等了半晌，都不见曹云舒拜下。
    喜娘只当她恍神了没听见，见周围的宾客们都是一脸的莫名，新郎官瞧着好像也不高兴了，只得又高唱了一声：“新娘子拜别父母——”
    然后再小声提醒曹云舒，“小姐快跪下，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误吉时了。”
    总算这回曹云舒有反应了，却不是屈膝跪下，而是淡声开了口：“拜别父母可以，先把我亲生母亲的牌位请出来，我才会拜。”
    亲生母亲？
    宾客们一下子炸了锅，随即都交头接耳起来。
    是了，曹太太好像是继室，曹小姐却听说是原配生的嫡长女，如今出阁前要拜别父母了，的确该先拜自己母亲的牌位，再拜曹太太这个继母才是。
    曹显扬则是一愣过后，立刻气急败坏起来，这个孽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疯了不成？
    再看曹太太脸上虽还有笑容，那笑容却压根儿没抵达眼底，更没有站出来打圆场，把场面先应付过去的意思。
    曹显扬只得自己站了起来，“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喜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便是。你一辈子就一次的大喜事，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又冲自家的喜娘使眼色，“还愣着做什么，小姐不方便，你们不知道扶了小姐跪下……”
    曹云舒直接打断了他，“我怎么胡说八道了？百行孝为先，我马上就要出阁了，我亲生母亲生我养我一场，我难道不该给她磕个头，拜别一下呢？老爷好歹也是读了多年圣贤书的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曹显扬简直快气死了。
    虽然隔着盖头，还是能想象得到此刻曹云舒的嘴脸是多么的可恨。
    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儿，他还只能强忍着，“生恩不及养恩大，太太辛苦养育你这么多年，难道还当不起你一拜？至于你生母，等你三朝回门时，再拜也是一样的。喜娘，扶小姐跪下——”
    心里是又惊怒又后悔。
    这个女儿不是向来都胆小懦弱，让做什么做什么，被针扎了也不会吭一声吗？
    敢情之前她都是装的！
    他每天公务繁忙，不知道不了解这些情况也就算了，老娘和太太……太太也不好太管前头继女的事儿，倒也怪不得她。
    可老娘和二弟妹是干什么吃的，人一直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被瞒过，——看来还是他平日说她们、敲打她们太少了，现在后悔也迟了！
    曹云舒筹谋这一刻，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虽然她已等不及嫁给裴诀，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但她也从来没忘过自己母亲的委屈，没忘过她的悲惨遭遇。
    可惜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为她报仇雪恨，只能小小的先给这些害过她的直接凶手间接凶手们添点儿堵。
    曹云舒嘴角一扯，又道：“我去年才到京城来，之前一次都没见过太太。虽然来了京城后，太太待我宛若亲生，但我生母却九死一生才生下我，还养了我几年，才不幸去了。所以至少在我这儿，是生恩大于养恩的。”
    “还请老爷不要耽误时间了，您自己不是都才说，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那就现在请我母亲的牌位出来吧……还是，家里压根儿就没有我母亲的牌位，老爷才一再推脱的？”
    曹显扬已气得快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这个孽女，他不立马打死了她，让她再别想胡说八道，他就跟她姓！
    幸好曹太太终于站了起来，替他打圆场，“好孩子，成亲是你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比什么都重要，要不为什么铺妆也好，姑爷迎亲的时间、你出门的时间，你们拜堂入洞房，甚至饮合衾酒的时间，都得先选好吉时？”
    “就是都盼着你们小夫妻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呢。想来你母亲……姐姐在天有灵，也不愿因为她，而误了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就安心听喜娘的，安心上花轿吧，我向你保证，等你三朝回门时，第一件事就是叩拜姐姐，怎么样？”
    哪怕曹太太心里已恨得要死。
    这么多年来，圈子里都只知道她是寡妇再嫁的，却鲜少有人知道，曹显扬在她之前，还有原配的。
    要不是想着曹云舒年纪正好，听说长得也很不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卖个好价钱……派上大用场，她当初根本不会同意她进京来。
    现在好了，她的脸都丢尽了，连带他们寿阳伯府都跟着丢脸。
    她还得强颜欢笑，把场面先应付过去，真是气死人了！

 第458章 再次刮目相看

    曹太太只当自己都屈尊递上梯子，曹云舒就该趁机下了。
    反正她目的也达到了，给她老子和她的难堪也给到了，肯定不会再疯魔下去，以免真误了自己的吉时。
    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没有哪个女儿家能不重视的，就不信她曹云舒能例外！
    可惜曹云舒直接以行动打了她的脸，“太太都是为我好，我明白。但我母亲生我养我一场，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拜别她，肯定会一辈子都难以心安的。三朝回门虽然只隔两日，但意义已经完全不一样，还请老爷太太就成全了我这么个小小的心愿吧！”
    就这还是‘小小的心愿’？
    曹太太强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这个小贱货，她真是看走眼了，才能让这么个阴险狡诈的东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装到现在。
    她能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儿，干出逼迫自己亲爹，让自己亲爹和亲人难堪的事来。
    等待会儿到了王府，不会也这么的疯癫吧？
    那可就真是要命了，王爷王妃肯定都会大怒，她大哥也肯定会大怒的……
    曹太太只能继续尽量安抚曹云舒，“好孩子，你一片孝顺之心我们都明白。但当母亲的，只要自己的儿女能好，真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姐姐一定不会怪你的。”
    顿了顿，“何况姑爷和大家伙儿都还等着你呢，你不为自己想，不怕误了吉时，也得为姑爷想不是？姑爷，你说呢？”
    说着看向裴诀，想着裴诀一定会出言阻止曹云舒，毕竟王府还有一大堆宾客等着呢，他肯定不想宾客们看了自己的笑话儿去！
    不想裴诀也道：“我也不怕误了吉时。百行孝为先，小姐这般孝顺，我敬佩且来不及了，便是真因此误了吉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夫妇往后一条心，日子肯定只有越过越好的，吉时不吉时的，也不重要了。”
    裴诀再次对曹云舒刮目相看了。
    上次她辗转找到他，说服他答应这门婚事时，他已对她刮目相看了一次。
    不想这么快，她就又让他刮目相看了一次。
    明明看起来那么柔弱，却能这般的坚强勇敢，竟敢当着满堂的宾客，敢在自己大喜的日子，坚持为自己的母亲这个原配的曹太太正名。
    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他当然要站在她这一边，尽可能帮她护她了！
    曹太太没想到裴诀竟也不配合自己，宽大衣袖下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了。
    偏裴诀还不怕事儿大，又看向曹显扬，道：“老爷，还是快点儿请了岳母的牌位出来，小姐和我拜别吧。有这个大家说话的时间，都够把牌位请出来，够小姐和我拜别了。”
    曹显扬的脸白一阵青一阵的，“这……”
    家里根本就没前妻的牌位，便是现做也来不及，总不能让他无中生有，给现变出来吧？
    曹太太也是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她的家，也全是靠着她，这个家才能有现在的样子，内外都井井有条，一家人都安闲富足。
    凭什么要供别的女人的牌位，凭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难堪？
    今儿她要是妥协了，把前头那个短命鬼的牌位供进了家里，往后几十年，她肯定都会生活在愤怒与不甘里，几十年都别想安生的！
    可惜曹云舒与裴诀都根本不妥协，“老爷太太，是不是我这个请求……太为难了？可我马上就要出门子了，就只有这么个小小的心愿……”
    “老爷太太，莫不是觉得请岳母的牌位出来不方便？那就小姐和我去供了岳母牌位的地方拜见也是一样的。”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也是越来越大声，“口口声声怕误了吉时，那倒是快点儿行动呀。”
    “行动什么，怕是根本就没有。”
    “这也太……那个了吧，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有女儿呢。也没让执妾礼什么的，就只是日常供奉着，四时八节的不忘上一炷香而已，至于吗，跟死人还有什么好争的……”
    荣安郡王府的娶亲太太还催起来，“亲家老爷、太太，这误了吉时一会儿没什么，要是一直这样耽误下去，今儿连堂都拜不了，可就真不好了。王府里众位王爷王妃、宗室亲眷和去贺喜的大人们可都还等着呢！”
    曹太太只得在曹显扬小心翼翼的目光下，近乎咬牙切齿的开了口：“那大小姐和姑爷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请姐姐的牌位去。”
    一面冲自己的贴身妈妈使了个恶狠狠的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行礼退下准备去了，——真要安心准备，其实也不难，等牌位来了，场面自然就能应付过去，麻烦也自然能解决了。
    但曹太太胸口还是怒火万丈，简直想吃人。
    小贱货，真以为她去了王府就有好日子过了？
    王妃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她等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到时候她就知道，得罪了娘家到底会有什么下场了。
    她一定会让她悔青肠子的！
    不一时，曹云舒亲生母亲的牌位请来了。
    也真是难为了曹太太的贴身妈妈，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都还能把明明就是现做的牌位，愣是弄得跟已经做好了很久，一直供奉着的一样。
    曹云舒与裴诀先一起叩拜了曹云舒母亲的牌位，又拜别了曹显扬和曹太太，曹云舒才终于在喜娘的高唱声：“新娘子上花轿了，新娘子上花轿了……”
    由裴诀直接拦腰一抱，给一路抱到外面，送进了花轿里。
    至于为什么是裴诀抱，而不是曹云舒的兄弟们背的新娘子上花轿，既然他们都黑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那裴诀也懒得麻烦他们了，他自己的新娘子，自己抱上花轿去就是！
    宾客们见状，便都高声笑闹叫好起来，合着阵阵的鞭炮声和鼓乐声，整个曹家内外霎时又热闹了起来，就像方才的插曲，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
    如果曹显扬和曹太太不都冷着一张脸的话。
    但他们再冷脸，该丢的脸也已经丢了，还得担心荣安郡王府那边的情况，少不得又在心里把曹云舒骂了个半死。
    可惜随便他们怎么骂，曹云舒都听不到，便是听到了，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第459章 一切刚刚好

    趁裴诀抱了曹云舒上花轿的空档，顾笙与赵晟短暂的见上了面。
    更确切的说，是说上了话。
    毕竟才一进前厅，他们其实已经算见上了面。
    因为赵晟也是今天裴诀的娶亲傧相之一，刚才进来之前，还帮着做了不少催妆诗，不然就凭裴诀其他的宗室兄弟和同僚，都肚子里没二两墨，闯门可没那么容易。
    裴诀今日身为新郎官儿，当然是一身大红的吉服了。
    他本来就长得好，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再让大红的吉服一衬，毫不夸张的说，当真是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但顾笙却只看了裴诀一眼，注意力便都放到了赵晟身上。
    见他也是一身暗红衣裳，明明就是一样的衣装打扮，他却愣是比其他七个娶亲傧相出众多了。
    顾笙当时只想到了一个词‘盘正条顺’，然后就抿嘴笑起来，笑着笑着，脸也渐渐烧起来。
    因为赵晟一直都在盯着她看，就像在场只有她一个人，或者说，无论在场有多少人，他的眼睛都只看得她一个人一般。
    要不是曹云舒忽然开口，非要先拜她亲生母亲的牌位，让夫妻俩的心一下子都揪了起来，赵晟还得继续看顾笙下去。
    谁让一分开就是两天两夜，已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等终于能说上话时，赵晟当然是一开口就直抒胸臆了，“笙笙，你这两天都还好吧？我真是太想你了，想得简直心都快痛了，幸好你今晚就可以回去了！”
    顾笙脸又烧起来了，低嗔道：“你可真肉麻，心都想痛了，跟谁学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快出去吧，马上花轿就要起轿了，你可别误了阿诀哥的大事。我也要跟了云舒，一路去王府，晚上应该能回去。”
    赵晟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忙道：“我知道，我马上就跟上去。曹小姐真是不容易，也真是难得，幸好她遇上了阿诀，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她岂止不容易，都不敢想她到底是怎么熬到了今天的。回头我可得让阿诀哥对她更好才是，当然，也会让云舒对阿诀哥更好的，都不容易……”
    夫妻俩飞快说了几句话，便混入了人群里，赶着去了外面。
    很快，花轿起轿了。
    然后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的绕着京城走了大半圈后，才进了荣安王府。
    王府的礼官傧相们都早等着了。
    见花轿一到，便忙主持唱和起一应礼节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顾笙简直眼花缭乱，荣安王府这边的礼仪就比曹家繁复多了，宾客也更多，地方也更大。
    虽然顾笙知道对这门亲事，很多人都是怀着恶意的，许多地方也肯定不像她看到的这么花团锦簇。
    但还是觉得开了一回眼界，这可是原汁原味的古人婚礼呢！
    以致都随裴诀和曹云舒进了满屋大红的喜房，她仍在暗暗感叹。
    很快，喜娘端了秤杆来，“请新郎官挑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随即是合衾酒，“请新郎新娘共饮交杯美酒，从此和和美美——”
    再是吃子孙饽饽。
    顾笙觉得每一项仪式都是那么的有趣。
    当然更有趣的还是裴诀与曹云舒都红着脸，满脸羞涩，想看对方又不好意思看的画面。
    顾笙就算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肯定一直满脸的姨母笑。
    等裴诀让人请去了外面敬酒，喜娘们也都退下吃席去了。
    她再忍不住打趣起曹云舒来，“‘我敬酒去了，很快回来，你要卸妆梳洗也成，吃东西也成，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啧，我还真没见阿诀哥这么害羞温柔过呢！”曹云舒满脸通红，轻啐道：“笙笙你就笑我吧，当我不知道赵相公私下对你是多么温柔？哦，不用私下，就有人在时，赵相公也一样的温柔。”
    顾笙笑道：“我是他娘子，他当然该任何时候都对我温柔了。云舒你现在也是阿诀哥的娘子了，所以不用害羞，只管放开些。你越放松，他只有越高兴的，因为说明你信任他，拿他当自己人呀。”
    曹云舒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会好好对他，也会好好保护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再欺负他的！”
    顾笙好笑，“你一个弱女子，保护阿诀哥什么，他保护你还差不多。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你之前在你们家厅里，坚持要先拜别你母亲时，真的好厉害好飒，我之前就知道你外柔内刚了，没想到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没准儿将来关键时刻，你还真能护住阿诀哥。”
    真的，她当时真的好意外，也好佩服她。
    更替裴诀高兴，能娶到这么个能干有主意的贤内助，他以后肯定不会有后顾之忧了；同样，曹云舒能嫁裴诀这么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以后也不用再孤苦无依了。
    两人真的一切都刚刚好。
    曹云舒摇头道：“笙笙，我没你说的这么厉害。我虽然一直筹谋着那一刻，但其实一直都在犹豫，害怕我到时候万一先露了怯，害怕我做不到。害怕……他觉得我不好，乃至真影响了整场婚礼，让我最终……夙愿落空。”
    “当时我手抖得多厉害你最清楚了，你还立刻握住了我的手。我当时不是紧张旁的，就是在紧张这件事，所以，我才会让童妈妈请了你上前，让你扶我。因为你是我的福星，一直以来给了我那么多帮助，也给了我那么多力量，当时我也是想从你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结果真因为笙笙那一握，她一下子镇定了下来，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之后才敢公然与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和继母斗争。
    当然，还离不开裴诀关键时刻的强力支持，要不是他也表态，不怕误吉时，她不知道还要与父亲继母僵持到什么时候。
    他们两个都是她的力量之源！
    顾笙听得很是触动，“主要还是云舒你自己足够勇敢坚强，不然就算你汲取到再多的外部力量，也是没用的。以后好了，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阿诀哥，有我了，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460章 完成托付

    曹云舒重重点头，“是啊，我以后不是一个人了！笙笙，真的谢谢你！”
    谢谢她让她既能找回爱人，又能多了这么好的朋友。
    从此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无所畏惧了！
    顾笙失笑，“谢我什么，我明明没做什么。又打算谢到什么时候？不会一直到我们都白发苍苍了，你还是一见我，必定满口不离‘谢’吧？那还不如回头给我弄些好吃的更实惠。”
    曹云舒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真是从来都把吃放在第一位，赵相公都不吃醋自己还不如一口吃的？行，我回头就给你准备，保证让你吃满意……咝，说到吃的，这会儿才发现，肚子好饿，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顾笙忙道：“那我给你找点儿吃的去？除了早起那碗百合莲子羹和中途那个包子，你一整天就再没吃过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成亲就是遭罪，尤其如今大热天的，更是罪上加罪。”
    没办法，曹云舒的嫁衣复杂得她一个人根本没法穿脱，万一吃多了喝多了，再刚好赶上是在花轿里时忽然三急，就更糟糕了。
    唯一的办法，便是尽量不吃不喝，熬到入了洞房后再说。
    幸好总算都结束了。
    顾笙说完，就要往外去。
    钟妈妈却带着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进来了。
    进来笑眯眯的先给顾笙行过礼，“赵娘子，好久不见了，真是好生记挂您。”
    又给曹云舒行礼，“大少夫人，奴婢是大爷屋里的管事妈妈，奴婢夫家姓钟，大家都叫奴婢钟妈妈。奴婢奉大爷之命，来给您和赵娘子送吃的。”
    曹云舒上辈子并没与钟妈妈打过交道，毕竟裴诀一直没接了钟妈妈回身边服侍。
    之前听得裴诀屋里如今多了位钟妈妈，还老成能干，把裴诀照顾得妥妥帖帖，院子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曾紧张过。
    这种老妈妈肯定不好相与，等她进了门，怕是除了攘外，同时还得想方设法安内了。
    不想现在一见，钟妈妈规矩虽纹丝不乱，眼里却全是善意，让人油然就生出了好感来。
    曹云舒心里的紧张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忙起身搀了钟妈妈起来，笑道：“钟妈妈千万别客气，您照顾大爷真是辛苦了。也曾听笙笙提过您，说您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我今儿见了，果不其然，一下子就安心了。”
    钟妈妈笑道：“照顾大爷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当少夫人的‘辛苦’二字。奴婢也没赵娘子说的那么好，只是赵娘子不嫌弃而已。往后奴婢一定会跟服侍大爷一样，尽心服侍少夫人的，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请少夫人千万指出来，奴婢一定改正。”
    曹云舒等她说完了，才道：“妈妈快别奴婢奴婢的了，您是服侍过先王妃的老人儿，快别折杀了我。总归往后我们都好生照顾大爷，把咱们这个小家打理得妥妥的，让大爷没有后顾之忧，把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这话钟妈妈爱听，对曹云舒的好感也是直线上升，“先王妃要是知道大爷为他娶了这么好的儿媳妇，泉下有知还不知道得高兴呢。”
    一旁顾笙早已端了自己的鸡汤面，在嗦着了。
    见钟妈妈与曹云舒相谈甚欢，也挺高兴，至少裴诀不用担心“婆媳问题”了。
    她笑道：“云舒，你不说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吗，那还等什么，先吃东西吧，吃完了再慢慢儿与钟妈妈说。钟妈妈，您也是，不怕饿着您家大少夫人，阿诀哥心疼呢？”
    说得钟妈妈笑起来，“看我，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了。大少夫人快吃面吧。”
    曹云舒则是红了脸，“笙笙你说你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偏就要长嘴呢？钟妈妈您吃了吗，要不一起吃吧？”
    钟妈妈呵呵笑道：“奴婢……我早吃过了，少夫人别管我了，快吃吧。哦，我先给您把凤冠卸下来，省得您不方便啊。”
    顾笙也笑，“云舒你就别跟钟妈妈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快吃你的面吧。这面好生劲道，汤底也香浓，浇头也爽口，王府别的不论，厨子手艺倒是真不错！”
    钟妈妈把才从曹云舒头上卸下的凤冠放好，笑道：“赵娘子误会了，这不是府里厨子的手艺，是我亲手做的。我家大爷说了，少夫人折腾了一天，肯定饿了也累了，要吃点儿爽口又踏实的东西，赵娘子您也辛苦了一天，他也该好生谢您，我索性就亲自下厨了，幸好您吃得惯。少夫人呢，吃得惯吗？”
    曹云舒闻言，把嘴里的面咽了下去。
    才笑道：“吃得惯，这么好吃的面，怎么可能吃不惯？真是辛苦妈妈了，这是我多年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面！”
    钟妈妈又惊又喜，“真的吗，少夫人不会是哄我开心的吧？还是少夫人这些年……”
    到底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顾笙忍不住插嘴，“钟妈妈放宽心，云舒不是为了哄你开心，也不是这些年没吃没喝。您都说了，是阿诀哥让您给她煮的面，还特意要求‘爽口而踏实’，她当然要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钟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哈哈，赵娘子不说，我还反应不过来呢。”
    曹云舒则是红着脸瞪向了顾笙，“就你什么都知道，懒得理你了……”
    心里却是甜得能滴出蜜，埋头继续吃起面来。
    等顾笙与曹云舒吃碗面，钟妈妈便笑道：“少夫人，我让人去叫了您的妈妈和丫鬟们来，先服侍您卸妆梳洗吧？赵娘子，内院应该也开席了，您要不要去坐坐，要是想去，我就让人带您去。”
    顾笙已经完成裴诀请她帮忙再陪曹云舒一会儿的托付了，当然不好再继续留下。
    继续留下等裴诀回来赶她，免得耽误了他的洞房花烛夜吗？
    遂笑道：“我去前面坐坐吧，应该有熟人，正好去见一面，打个招呼。”
    钟妈妈遂叫了两个丫鬟来，一个往后头暂时安置曹云舒嫁妆的地方，叫童妈妈等人去。
    一个则带着顾笙，出了裴诀的院子，一路往今日荣安郡王府内院开席的地方去了。

 第461章 面子情谁不会

    顾笙随钟妈妈指派的丫鬟一路经回廊过穿堂，然后在越来越近的热闹喧阗声中，抵达了灯火通明的开席会场。
    就见水榭旁、老树下、穿堂里……到处都摆满了大圆桌，坐满了宾客们。
    当中还搭了个高高的戏台子，方便客人边吃边看戏。
    好在是顾笙眼力好，在人头攒动中，还是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唐三夫人。
    唐三夫人终于见到了她，又惊又喜，低声道：“宝如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没来呢，可又一想，你怎么可能不来？便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幸好你终于出现了。”
    一边拉了顾笙挨着自己坐下。
    顾笙便也顺势坐好，才也低声道：“我本来新娘子上花轿之前就要过来的，结果新娘子说希望我能一直陪着她，所以我是随花轿一起来的王府，之后又直接去了新房。这会儿新娘子已安顿下来了，我便来找您了。”
    唐三夫人忙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能安心了。不过你跟新娘子这么好呢，之前我还当你们只是寻常的交情。”
    顾笙道：“新娘子人品很不错，为人处世也好，我当初还给她治过病，一来二去可不就交好了？”
    “啊？”
    唐三夫人越发压低了声音，“新娘子真这么好呢？可都在说，新娘子不但出身低，还性子身子都弱，只怕不是个立得起来的，都在说荣安郡王妃居心不良呢。可听宝如你说来，满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顾笙一扯唇角，“那荣安郡王妃怕是要失望了。本来只想钓条小鲤鱼的，谁知道竟钓了条大白鲨。不过也是她和荣安郡王活该，谁让他们多年来一直都居心不良，不干人事儿的！”
    顿了顿，“真的都在议论荣安郡王妃居心不良呢？可我瞧着宾客们都一副高高兴兴，诚心来贺喜的样子。也不会有人傻到在主人家家里，就议论主人家吧？”
    唐三夫人撇嘴，“面子情儿谁不会做？荣安郡王妃那么恨裴诀，今儿的戏酒不也安排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至少面子上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顾笙一想也是。
    所以指望靠舆论打压荣安郡王夫妇，让他们难堪、名声狼藉，显然是没有用的。
    就算有用，也对他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那还有什么意义？
    话说回来，就他们当年干的那没脸没皮的破事儿，他们的名声在京城，只怕本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唐三夫人已又道：“宝如，你待会儿怎么回去……跟赵相公一起呢？那你们跟我一起走吧，我先送了你们，再回家去。”
    顾笙想到裴诀这会儿怕是顾不上管她和赵晟，也就应了，“那就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怎么都悄悄儿看我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还是，那些人已认出了容宝如这张脸？
    也是，容宝如好歹在京城生活了几十年，有三五个认得她的人，有什么可奇怪的？
    那可就麻烦了，顾笙从不怕事儿，她只怕麻烦。
    幸好唐三夫人笑道：“看你当然是因为你好看了。莫非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还是经顾笙再一说，她才明白顾笙的顾虑，忙道：“没有，宝如你不用担心她们认得你。你一直出门少，咳……你祖母当时也不爱让你见人，你连自己的院门其实都很少出……除了自家人，连至交亲朋，其实都不认得你。”
    但心里也忍不住庆幸，亏得宝如见人少，她二伯母辈分又高，今儿这样的日子，肯定不会屈尊来给一个侄孙辈的贺喜。
    不然就算来的容家的其他亲朋认不出宝如来，二伯母也肯定认得出，那可就免不了一场大闹了。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不会惹上麻烦就好。
    她和赵晟都已经说好，等曹云舒三朝回门后，与他们夫妇单独一聚后，便出发回去了，可不想让这样那样突发的破事儿给耽搁了。
    不过唐三夫人还是引起了警觉。
    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今儿来贺喜吃酒的宗室多，跟以后赵晟中了进士后，所处的文官圈子不一样，万一就有认出了宝如的呢？
    遂又坐了一会儿，便问顾笙要不要回去了，“省得待会儿人多车多，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顾笙早就累了，不但累，四周的嘈杂也让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便低声应了唐三夫人，“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吧。不过我相公在外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怕是得先打发人去告诉他一声。”
    唐三夫人道：“这有什么难的。待会儿路上随便找个小厮，给他点儿银子，让他去给阿晟递个话儿，说我们在王府的二门外等着他也就是了。”
    姑侄俩便提前离了席，再叫了个荣安郡王府的丫鬟，把她们引到了二门外去。
    却是等了半晌，都不见赵晟出来。
    顾笙不由有些急了，“难不成给阿诀哥挡酒喝多了？还是出了事儿，给耽搁了？”
    唐三夫人道：“宝如你别急，今儿多的是人给新郎官儿挡酒，轮不到阿晟一个书生的。应该是让什么事儿给耽搁了，我们再等等吧。”
    好在是又等了一会儿，顾笙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
    她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忙迎了上去，“赵晟，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没喝多吧？真是让我好担心。阿诀哥是不是还在喝酒呢，他知道你走吗？”
    赵晟脸色有些不好看，见了顾笙，才缓和了下来，道：“我没喝多，阿诀也没喝多，早就回新房去了。让笙笙你和夫人久等了，真是对不住。我们这就回吧。”
    唐三夫人笑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就是宝如她担心阿晟你，要不说你们小夫妻就是恩爱了，就这一会儿不见都要担心了。你看我们家那个，我担不担心，他又担不担心我？你们快上车吧。”
    赵晟再次向唐三夫人致了歉，“没等多久也等了，主要是让一点儿突发情况给耽误了，夫人不怪罪就好。”
    才先扶着顾笙上了马车，随即自己也上了，踏上了回去的路。

 第462章 你果然是我儿子

    等回了家，顾笙好生洗了个澡，换了凉爽的衣裳。
    才问起已先洗过澡的赵晟来，“看你一直都不怎么高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别想瞒我，都同床共枕几百个日日夜夜了，你有没有不高兴，我还能不知道？”
    “没有……”赵晟还想遮掩，见顾笙定定的看着他，明眸里全是坚持。
    只得咳嗽一声，“是发生了一件事。我当时随了其他傧相跟着阿诀一起去敬酒，敬到其中一桌时，有个中年男子见了我就开始失态。同桌的客人便都笑他，莫不是想儿子想疯了，才会看见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儿郎，就觉得是他家的人？”
    “之后，我才知道那就是襄阳侯，且，我的确跟他长得有几分……至少六七分相似吧。再之后，阿诀怕我喝多了不舒服，就让我先去吃席了，谁知道我才吃了几口，襄阳侯就找了来，要与我借一步说话。”
    赵晟推辞了两次，襄阳侯就是不肯走，他不想扰了裴诀的婚礼，本来阿诀这个亲就成得各种坎坷了。
    只得随襄阳侯去了僻静处说话。
    襄阳侯立刻问起他的籍贯住处来，又问他母亲姓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亲人。
    兴奋得满脸通红，跟才喝了几斤酒一样，“那天听内侄说，遇上了一个跟我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本侯……我还以为他是在夸大其词。不过我也让他带了人，在京城里到处找寻，可惜找了几日都没有音信。”
    “谁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今天竟然这么巧就遇上了你，也真的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肯定是老天看我襄阳侯府这些年一直舍米舍粥，怜贫恤老，终于开了眼！”
    赵晟之前就知道些襄阳侯府的事，对襄阳侯的病急乱投医，不放过任何一线希望，倒也能理解。
    他也不觉得祖祖辈辈都是石竹小县、偏远山村人士的自家能与千里之外的京城豪门扯得上关系。
    哪怕他跟襄阳侯的确长得有些像。
    但这世上无亲无故却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遂说了自己的母亲姓柳，自家祖祖辈辈都是茂名府石竹县人，不可能与襄阳侯府这样的京城高门有关系……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襄阳侯越发兴奋的打断了：“你母亲真个姓柳？她是不是叫芸香？哈呀，好孩子，你果然是我儿子，错不了，肯定错不了！我原来早就有儿子了，老天待我不薄，老天待我不薄！”
    赵晟听得襄阳侯竟然知道柳芸香的闺名，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娘在赵家村生活了二十几年，知道她闺名的人都寥寥无几。
    可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照理该从来没见过他娘的襄阳侯，却一下说对了他娘的闺名。
    要说这当中没有缘由，傻子都不能信。
    但要让赵晟就这样接受，他真有可能是襄阳侯的儿子，也绝不可能。
    别说现在压根儿没有证实，只是襄阳侯的一面之词，就算最后真……证实了，他也不会认！
    赵晟遂临时扯了个谎，说自己的娘不叫‘芸香’。
    至于叫什么，就不方便告诉襄阳侯了，“反正我肯定与侯爷八竿子都打不着，更不会是侯爷的儿子，侯爷还是慎言，也别乱认亲的好。等回头证实您弄错了，不但您自己失望，旁人也尴尬。”
    说完就要走。
    却让襄阳侯给拦住了，仍是满脸兴奋狂喜的道：“好孩子，你真是我儿子，不然我们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像？但我也不只是凭我们长得像，就乱认亲，我是有依据的。我当年在茂名府待过的，你娘还姓柳，当年我在茂名时，最宠爱的良妾……咳，反正你娘姓柳就对了。”
    “至于她的闺名，她可能压根儿没告诉你实话，你当然不知道她其实叫芸香了。我绝不会弄错的，好孩子，你真的就是我儿子，待会儿就跟我回去吧，家里所有人见了你，肯定都会很高兴，以后也……”
    赵晟直接打断了他，“侯爷说我是您儿子，我就是了？那我还说这天下的银子都是我的，天下的银子就真是我的了？知道您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传承香火，您的心情我能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就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绝不可能是您的儿子，也请您不要再乱说，更不要再跟着我、打扰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次说完，径自便离开了。
    幸得之后襄阳侯真没再烦过他，虽然仍频频看他，也一直傻笑，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但也让赵晟的心情再好不起来……
    顾笙总算听明白了，“我是说以你的性子，又是阿诀哥的喜宴，就算是天大的事，你也不会那么不高兴，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那你怎么想的？不过是襄阳侯的一面之词罢了，他又是众所周知的想儿子想疯了。所以他的话，根本不可信，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白白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和状态。”
    心里却揪紧了，因为直觉襄阳侯说的，没准儿是真的。
    毕竟不止长得像，还曾在茂名府待过，还直接就说对了柳芸香的闺名，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且，柳芸香自己都说过，她早年在大户人家待过。
    除此之外，又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便是赵晟和赵秀，只怕都不知道她的过去，她的娘家和来历……
    关键这些点顾笙都能想到，以赵晟的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怕这才是他心情低沉焦躁的根源吧？
    果然赵晟沉声道：“一面之词的确不可信，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他知道娘的闺名，还曾在府城待过。但我也不会信的，我绝不可能是他儿子，娘也绝不可能给人做妾，呸，我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给他做妾，他也配？想得倒是挺美！”
    顾笙见赵晟越说越生气，忙安抚他，“娘那么自强自立的人，当然不可能给人做妾，你既然深知这一点，还有什么可气的？稍安勿躁，再喝点儿茶冷静一下吧。”

 第463章 解释得通了

    赵晟接过顾笙递上的茶喝了两口，心里稍微好受了些，道：“笙笙你说得对，娘那么自强自立的人，怎么可能给人做妾？我身为她的儿子，该坚信这一点才是！所以某些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顾笙点头，“当中一定有缘由。等我们回去后见了娘，一问自然知道了。说不定，根本不是襄阳侯说的那样？”
    顿了顿，“他都想儿子想疯了，当年若娘真是他……真与他有关系，又怀了身孕，他怎么可能放娘走？我觉着，娘在茂名府的……大户人家家里当过差，是有可能的，毕竟娘的见识气度的确与村里那些婶子嫂子都不一样。但你是他的儿子，可能性却不大。”
    这分析合情也合理。
    赵晟忙道：“对对对，可能正是因为娘在他家里当过差，他认得娘，才会误会的。哼，当年娘若真已怀了我，他们那样的大户人家都藏污纳垢，的确可能容不下娘，但总不至于连自家的骨肉都容不下。所以我肯定与他没关系！”
    说完又道：“我想起来了。我之前为什么说总觉得襄阳侯府耳熟，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样，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我就是小时候，偶然听娘和爹说过一次，只是年代太久远，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可见至多就是当差，不然娘怎么可能告诉爹，她不是该瞒得死死的，瞒一辈子吗？”
    顾笙直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若你真是……娘怎么可能告诉你爹，她肯定要瞒着的，她……”
    忽然‘她’不下去了。
    以柳芸香的人品，若赵晟真……不是赵铁生的儿子，她肯定要直接告诉赵铁生，不会藏着掖着的，她天性就不是那样的人。
    赵铁生那时候也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要瞒只怕也是瞒不过的。
    所以，这才会有了柳芸香的屈就低嫁，有了她的鲜花插到牛粪上？
    不然就凭赵铁生的条件，做梦也是娶不到柳芸香的……
    顾笙曾经有过的疑问，忽然都解释得通了。
    赵晟见她忽然不说了，下意识道：“笙笙你怎么不说了，娘还怎么样，你继续说你的看法呀，她……”
    冷不防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若娘根本没瞒着爹，甚至，都没想过要瞒爹呢？
    那爹当初闹分家时，为什么对他们那么绝情；娘又为什么张招娣一说他指不定根本不是爹的儿子，就一下子心灰意冷的妥协了，说他们母子什么都不要了……便也都解释通了。
    可他、可他……反正他一个字都不会信襄阳侯的，他就是赵晟，这辈子都只是赵晟！
    顾笙见赵晟先是恍然，随即便是满脸的灰败，大是心疼。
    这种事本来落到谁头上，短时间内也的确要大受打击，难以接受。
    忙握了赵晟的手，“赵晟你先别难过，也别乱。事情还没证实呢，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万一回头证实了，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你不是白乱了？”
    “退一万步，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你的错。你从头到尾都没法选择，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也不是娘的错，她肯定是有苦衷的，一个弱女子，在这个世道，能怎么样呢，许多时候她都是无能为力的。所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无论如何，也要等我们回去后，见了娘再说。”
    赵晟低声苦笑，“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笙笙，我这会儿已经心乱如麻了。我、我害怕万一是真的，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接受，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石竹县赵家村的人，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是我的根。我一辈子都是那里的人，一辈子都只姓赵，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顾笙忙改为抱了他的头，柔声道：“你别激动，也别乱，无论如何，都有我陪着你呢。我这么聪明能干，又这么能打，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只要你不愿意，什么侯不侯的，天王老子都没用！”
    又轻轻给赵晟揉起太阳穴来。
    总算让赵晟渐渐平静了下来。
    握了顾笙的手，饱含感情道：“笙笙，幸好还有你陪着我，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你说得对，只要我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我。我会很快调整好状态，绝不影响秋闱的，若因此影响了我的状态和发挥，我才真是对不起至亲至爱，也对不起自己。”
    “至于旁的，等我们回去后，见了娘再说吧。是假的，当然最好；若万一……，娘肯定是有苦衷的，当年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才熬了过来的，这些年也是吃苦受累，各种不容易。反正无论如何，我肯定都会跟娘站在一起。”
    顾笙见赵晟这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有些心酸，更多却是佩服。
    他真的很自律理性，也真的有一颗强大的心。
    顾笙笑道：“这就对了，你寒窗苦读十几年，可不能临时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影响了状态，我可还等着当解元娘子呢。这才是咱们家眼下一等一的大事，别的都得靠后，也都有我们一起面对。只要我们全家四口都一条心，天塌下来都不是事儿！”
    赵晟重重点头，“我们全家四口肯定会一直一条心的！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睡吧，笙笙你这几天肯定累坏了，今晚可得睡个好觉才是。”
    顾笙应了，“你也得睡个好觉，等一觉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全新的开始了。”
    夫妻俩遂熄灯躺下了。
    顾笙知道赵晟就算再自律理性，今晚也肯定睡不好的。
    便拿了把蒲扇，一边给他扇风，一边轻拍他，“这待遇，可就只有你能享受到的。所以摒弃一切杂念，在我手酸之前，给我尽快入睡。”
    赵晟却拥了她，再夺过她手里的扇子，反倒给她扇起来，“笙笙，你先睡吧。放心，我不会东想西想，弄得睡不着的，等你睡着了，我马上就睡。”
    顾笙抢了几次，都抢不回来，只得闭上眼睛由他了。
    反正他年轻力壮的，其实偶尔失眠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的……

 第464章 希望都是美好回忆

    次日等顾笙醒来，赵晟已不在身边了。
    她有些懊恼，知道赵晟心里有事，她还是跟以往一样的放松，她就该警惕一点儿的，——果然习惯了就再难更改了。
    顾笙穿衣下了床，正要去外面找赵晟。
    赵晟便一身汗的回来了，“笙笙，你醒了？我去院子里跑跳了一会儿，又打了一套拳，这会儿虽然大汗淋漓的，却觉得好痛快！”
    顾笙笑起来，“运动就是这样，能让人身心都变得舒爽起来。你先去洗漱换衣裳吧，我也去院子里稍微活动一下，几天没活动，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
    赵晟应了，“那我去洗漱了。”
    夫妻俩便一个去了净房，一个去了院子里。
    等顾笙也活动完，洗漱更衣过，夫妻俩便对坐了，吃起早饭来。
    顾笙这才问赵晟，“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我迷迷糊糊时，好像感觉到你一直翻来覆去的。”
    赵晟咽下嘴里的粥，笑道：“那我不是吵到笙笙你了？我后半夜睡了的，真的。我一想到我都已经遇上你这个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已经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你了，一个人有了鱼，总不能还强求熊掌吧？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能拥有其中一样，已经是幸运了。”
    “那我还有什么可乱、可抱怨的？别的事在笙笙你这个最大的幸运面前，压根儿就不叫事。若遇上你的代价便是这些破事儿，我甘之若饴。这么一想，再看你睡在我身边，那么的漂亮恬淡，全身心都信任依赖我。我心里是豁然开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笙等他说完了，才嗔道：“你刚才真是锻炼去了？我看你是去厨房喝蜜了吧，大早上的嘴巴就这么甜。”
    赵晟挑眉，“喝没喝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让顾笙啐了一口，才正色又道：“真的，笙笙，我真的已经豁然开朗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顾笙点头，“豁然开朗了就好。本来就是这样，你若一味的往坏的方面想，肯定只有沮丧低落的。不能只看你的烦恼，得看你得到了什么，拥有什么才是。”
    顿了顿，“像阿诀哥，难道没有烦恼？他的烦恼可比你多多了，也打小儿比你不幸多了。再说云舒，难道就是泡在蜜罐里了？她的烦恼和心里的苦，只有自己才知道。好在现在他们有彼此了，也不知道昨晚上他们，咳，有没有琴瑟和鸣？”
    赵晟笑道：“洞房花烛夜呢，当然要琴瑟和鸣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在敬茶了吧？听阿诀的意思，昨儿其实还好些，今儿的敬茶和认亲，才真是一场硬仗。希望他们能一切顺利吧。”
    顿了顿，“所以笙笙你说得对，比起阿诀，我已经幸福多了。至少，我有真心疼我的娘，有阿秀，怎么着都不至于成亲第二日，本来该高高兴兴的，却必须得把敬茶认亲这样的喜事，当做一场仗来打！”
    顾笙忙道：“阿诀哥真这么说呢？也是，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何况还有个那样的爹，阿诀哥怎么敢不严以待阵？幸好云舒也是个立得起来的，应该不会吃亏。”
    说着手一挥，“算了，先不说这些了，等回头见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倒是昨天的婚礼，虽然又热又繁琐，但也挺有趣的，好几次都看得我眼花缭乱呢。云舒的嫁衣也漂亮，那些礼仪也讲究，我算是好生开了一回眼见。”
    赵晟默了一下，才笑道：“笙笙，你真觉得昨天的婚礼有趣，曹小姐的嫁衣也漂亮呢？你放心，将来我都会补给你的，咱们也把那些礼仪都来一遍。当初，真的太委屈你了！”
    昨天看见曹家和荣安郡王府都是张灯结彩，那么的热闹，不管私下里是什么样，至少面上看起来，两家的确都一派的喜庆。
    赵晟心里其实就已经不好受了。
    女儿家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无论是谁，又怎么可能真不期待，真不喜欢？
    当初他却什么都没给笙笙，连与她拜堂都是在人事不省的状态下，他真是太委屈笙笙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一定会加倍都补给笙笙的！
    “啊？”
    顾笙一愣过后，才反应过来赵晟的话。
    不由失笑，“赵晟，你当我是在跟你抱怨，是在暗示你呢？我就只是纯粹感叹一下，真的，毕竟以前从来没见过。但不代表我就愿意自己被那样折腾好吗？”
    “这么热的天儿，却要穿那么复杂的嫁衣，还一整天都不敢吃不敢喝，还要被关进狭小不透风的花轿里一两个时辰，我光想都觉得要中暑窒息了，才不想亲身经历呢！”
    赵晟轻轻拉过顾笙的手，“笙笙，我知道你不是抱怨也不是暗示。但我的确委屈了你，你便什么都不说，我将来也肯定要都补给你的，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呢。”
    “我希望将来你想起来，都是美好的回忆。哪怕也得闷热或是受冻，也不敢吃喝，我也会被笑话灌酒什么的，我也希望将来等我们白发苍苍了，回忆起来时，脸上都不自觉是笑着的。”
    顾笙心里一下子软软的。
    嗔道：“你是受虐狂呢，闷热受冻挨饿，还要被笑话灌酒，还能觉得是美好的，笑得出来？我才不想跟你一起折腾，你到时候自己一个人折腾吧。我就跟其他人一起坐着，吃席看戏就是了。”
    赵晟笑道：“那可不成，没有新娘子，还热闹什么热闹？笙笙你怕热受冻挨饿，我们就选个不冷不热的日子，不就成了？反正我一定要再好生迎娶你一回，一定要再好生跟你拜回堂，然后入洞房，咳……笙笙你就答应了我吧。”
    顾笙见他说到最后，已是笑得一脸的荡漾，怎么会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呸”了一声，“你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吧？当我不知道你的司马昭之心。我现在不会答应你的，除非你让我当上解元夫人，我才会考虑要不要答应你。所以你把杂念都给我摒除了，务必保持最好的状态，记住了吗？”

 第465章 一早找上门

    赵晟忙应道：“笙笙你放心，我已经把一切杂念都摒除了。我待会儿就看书去，务必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
    说着讨好一笑，“只是那个，万一不是解元……毕竟解元真的很难考。能不能，稍微放宽一点儿，前五十……前二十总成了吧？笙笙，能不能只要能考进前二十名，就答应我？但我还是会尽全力的，我九牛二虎之力都使出来，行不行？”
    顾笙让他无意的凡尔赛说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省状元太难了，能不能放宽到全省前二十名？
    她哼哼道：“我得先考虑考虑，前二十名哪有解元夫人风光？毕竟从来人们都只记得第一，谁知道第二第三是谁呢？反正你自己说的，要九牛二虎之力都使出来啊，那我看你表现了。”
    赵晟立刻道：“好，我一定好好表现，让笙笙你看到我的努力和诚意！”
    夫妻俩说笑着吃完了早饭，屋里的气氛已是十分的好。
    顾笙也能感觉到，赵晟心情是真的松快了下来。
    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枉费她费心哄这一场。
    她正要叫了人进来收拾残桌，就有婆子先进来了，“赵相公、赵娘子，外面来了位很体面的老爷，说要见赵相公。我问他是谁，得问清楚了才好进来通传，他只说他姓薛，我一说赵相公就知道了，也肯定会见他的。所以我来请示赵相公。”
    姓薛？
    顾笙与赵晟对视一眼，都猜到了来者是谁。
    肯定就是襄阳侯无疑了，那天多宝阁的掌柜可叫了好多声‘薛小姐’的。
    顾笙简直想骂人，她好不容易才哄得赵晟心情好了起来，结果立马就要给她回到解放前了，真是可恶！
    她直接与婆子道：“就说赵相公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让客人先走。”
    赵晟脸色已是很难看，接道：“让他以后也不要再来，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婆子见夫妻俩都不高兴了，如何能不知道来人肯定是他们不想见的人？
    忙小心翼翼应了“是”，退了出去。
    却是刚走到院门，就见小厮福生——也就是那日引顾笙和赵晟出门的那个小厮，引了那位客人进来，还满脸的殷勤，“侯爷请，就是这里了。赵相公赵娘子知道您作长辈忽然来看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婆子只得忙折回了院子里，干笑道：“赵相公赵娘子，福生他……已经引着客人进来了，我还听福生叫客人什么‘侯爷’，想来是福生刚好认得客人，所以给请了进来……”
    顾笙目力好，已经看到福生引了个中年男人进院门，显然已是无力回天了。
    简直不知道该骂谁的好。
    只得与赵晟道：“相公，你看书去吧，我去见客人，再请他走就是。”
    赵晟却是沉声道：“笙笙，还是一起见吧。这次把话说清楚了，也省得再有下一次！”
    很快，福生便引着襄阳侯进了屋里，“赵相公、赵娘子，襄阳侯爷说是二位的长辈，我刚好路过门厅，又刚好有幸见过侯爷一面，所以认得。便请了侯爷进来，之前还真不知道，您二位还有位这般尊贵的长辈呢！”
    赵晟也不好骂福生，只得道：“辛苦你了，不过我们没有这么尊贵的长辈，所以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好了，你和这位妈妈都去忙吧，这里不要你们伺候了。”
    福生一看，得，自己好像马屁拍到了马腿儿上。
    只得讪笑着应了一声“是”，“小的就在外面伺候，有事赵相公赵娘子吩咐啊。”
    与那婆子一道，退了出去。
    赵晟这才看向襄阳侯，冷声道：“襄阳侯爷真是用心了，这么一大早的就能找上门。但我昨天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与您不可能有任何关系，还请您不要再来，省得彼此都尴尬。”
    襄阳侯满脸都是笑，就当没看到赵晟的冷脸一般，“好孩子，我绝不可能弄错，你真的是我儿子。我昨晚回去后想了又想，连细节都对得上，何况你跟我长得就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任凭谁见了，都要说我们是父子。怎么可能弄错？”
    说着看向顾笙，“这便是你媳妇儿了吧？与你还挺配的。听说又聪明又能干，还有一身的好医术？往后定能当好世子夫人。我再派人快马加鞭去把你们娘接进京来，往后我们一家人就好生过日子，好不好？”
    顾笙已看清襄阳侯的确长得跟赵晟很相似了，心里暗呼不妙，只怕，两人还真是父子……
    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侯爷消息还挺灵通的。那应该也知道我相公姓赵，是茂名府石竹县赵家村人士，户籍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才是。同样，我婆婆也是赵柳氏，我们怎么就与您一家人了？您夫人难道不在了，可我公公还在呢！”
    虽然已想过襄阳侯不可能轻易放弃，但顾笙想着他们很快就要离京了，只要他们不出门，襄阳侯自然也就别想找到人了。
    却不想，他竟这么快就找了来。
    也是，好歹也是个侯爷，这点儿本事能耐肯定还是有的。
    弄得她只好把柳芸香再次与赵铁生那个前夫扯上关系，还第一次违心叫了赵铁生‘公公’，还殃及了无辜的襄阳侯夫人！
    襄阳侯没想到顾笙这么不客气，笑容僵了一下。
    才看回赵晟笑道：“我知道好孩子你心里有气，你和你媳妇儿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的。这么天大的喜事，我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一整夜就没合过眼，只要骂我几句算什么，打我都使得！”
    赵晟仍是满脸的冷淡，“那侯爷怕是高兴得太早了。我母亲不可能认得你，我也不可能跟您有关系。您不能想儿子想到路上随便碰见个人，就说是您的儿子，哪怕我的确跟您长得有几分相似。您贵人事忙，我们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请回吧，之后也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顾笙补充，“好叫侯爷知道，我相公马上要参加秋闱的，您应该也早知道这一点了才是。所以务必不要再来打扰他，若因您的缘故，影响了他的心情和状态，让他秋闱时发挥失常了，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让您后悔莫及！”

 第466章 当年的真相

    襄阳侯听完顾笙的话，只想笑。
    一个小小的民妇，竟也敢威胁他，还‘一定让他后悔莫及’。
    他随便夸她两句，她就真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了？
    还是以为自己能出入布政使府，能与唐家攀上交情，还有个裴诀与他们交好，她就真拿自己当一盘菜了？
    哼，他堂堂超品侯爷，说句不好听的，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
    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还敢口出狂言，等儿子认祖归宗后，他立马做主让儿子休了她，正好再给儿子娶个高门千金！
    襄阳侯想着，勾起一边唇角，正要应顾笙的话。
    就迎上顾笙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
    襄阳侯后背莫名就凉了起来，有种被猛兽毒蛇忽然盯上了，本能的浑身发麻的感觉。
    他心里一惊，他居然会在一个十几岁小妇人的目光——仅仅只是目光下，生出哪怕真遇上危险了、或是偶尔面圣时，都没有过的悚然感觉，这也太、太奇怪了。
    然而同时，他又莫名的相信了，顾笙说让他后悔莫及，就一定做得到！
    襄阳侯到底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讽刺轻蔑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再不着痕迹的吸了一口气，看回了赵晟，“好孩子，我肯定不会随便谁只要长得跟我有几分相似，就认为是我儿子。果真如此，府里这会儿肯定都装不下了，想当我儿子的人，肯定多了去了。”
    “但你不一样，你不止跟我长得相似，细节也都对得上。你是天佑十八年生的，生辰是在五六月左右，对不对？你娘还姓柳，我当年也曾在茂名府待过几年。这些都能对上，怎么可能弄错？”
    赵晟冷冷道：“侯爷消息这般灵通，知道我是哪年生的，生辰大概在几月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世上姓柳的人也多了去了，何况柳姓在茂名府还本来就是大姓。若这都能成为您所谓的‘都能对上’，也未免太可笑了！”
    襄阳侯忙道：“我不是打听到的你的生辰，我是自己推算的。当年你娘在我身边一共待了三年多，在你之前，她还，咳，有过一次身孕，但不小心滑了胎。之后，她就一直没有过身孕了。”
    “结果那年我因你祖父忽然病重，回了一次京。等几个月后再回了茂名府，你娘她就、就已经向夫人求得放妾书，离开了。我立刻找去了她娘家，谁知道不但她，连她娘家兄嫂也都连夜搬走了，根本找不到人。”
    “我想着你娘其实一直不愿做妾的，当初都是她兄嫂逼的她。她在我后院里，也的确不开心……那时候你大伯成亲都七八年了，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我也成亲五六年了，膝下却连个女儿都没有。”
    “咳，所以，我后院里人一直……不少，连她第一次滑胎，都极有可能不是意外。她得了机会就想离开，也是在所难免，我就又派人找了几个月，实在没找到后，就放弃了。现在想来，你娘她离开时，肯定已经有了身孕，她八成是怕又一次保不住孩子，才会离开的！”
    顾笙听明白了。
    当年事情的真相，应该就是这样了。
    柳芸香是被兄嫂逼迫，才不得已做了襄阳侯妾室的。
    谁知道襄阳侯的后院明争暗斗不断，她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压根儿保不住。
    那等她第二次发现有了身孕，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当然就要为自己的孩子谋一条生路，不让他又重蹈第一个孩子的覆辙了。
    所以她趁襄阳侯不在，求了主母襄阳侯夫人。
    那时候襄阳侯夫人应该也恨着柳芸香的，毕竟她能一连两次怀上身孕，便说明了她当时有多得襄阳侯的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襄阳侯夫人当然巴不得能除了眼中钉肉中刺了。
    毕竟那时候襄阳侯夫人也料不到，襄阳侯和她居然会一直都没有儿子，嫡的庶的都没有，会沦落到有朝一日求子若渴。
    她要是知道柳芸香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要是能预知未来，肯定哭着求着，也要把柳芸香先留下，至少也等她生下了孩子再说吧？
    顾笙想到这里，不由勾唇讽笑。
    这叫什么，这就叫报应吧？
    顾笙能想明白的，赵晟自然也能想明白，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若襄阳侯说的是真的，当年他娘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她的眼泪与痛苦，根本数也数不清吧？！
    赵晟冷冷道：“侯爷还真挺会讲故事的，可惜我们夫妇对您后院的事，对您家里的事，通通都不感兴趣。我母亲与您更是八竿子打不着，您说再多也打不着。现在，请您离开，我要读书，我娘子也要忙自己的事了，实在没空再继续听您讲故事。侯爷请吧！”
    顿了顿，“以后也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更不要妄图去打扰我母亲，否则，您位高权重我奈何不得您，但鱼死网破还是能做到的！”
    他绝不能让他们去打扰他娘，让他娘又勾起曾经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她苦了这么多年，从年纪轻轻被兄嫂所迫，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苦到现在人到中年，又被生活所迫，受尽委屈，也就这一两年，才终于有了安闲自在的日子过。
    谁敢去打扰她，让她又痛苦难过，再也不得安生，谁就是他的敌人！
    襄阳侯还不肯放弃，“好孩子，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更恨我了。我当年真的不知道，又公务本就繁忙，顾得上这头，就顾不上那头，我要是早知道，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护得你们母子周全，绝不会让你们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受了这么多年的累。”
    “我一定会十倍百倍补偿你们母子的。不但我，你嫡母……夫人她也说了，一定会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愿意让你娘跟她平起平坐，只要你们一回来，立马为你请封世子，为你娘请封诰命。”
    “往后除了你妹妹的嫁妆，府里一切包括夫人的嫁妆，也都是你的。她昨天知道好消息后，也是高兴得一夜睡不着，要不是我拦着，她今儿也要一起来了。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好生补偿你和你娘吧，啊？”

 第467章 不要打扰我

    襄阳侯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是为了哄赵晟和柳芸香回去，在信口开河。
    襄阳侯夫人知道了赵晟真是襄阳侯的儿子后，真的比襄阳侯本人还高兴。
    因为过继这件事，不但襄阳侯本人不情愿，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肯放弃自己还能有亲儿子的希望，所以一直咬死了没松口。
    襄阳侯夫人更不情愿。
    过继来的儿子出于礼法，将来的确不敢怠慢了她这个嗣母，必要时候，也必须为她的女儿撑腰，不然不用她们母女开口，亲族便饶不了他，舆论也饶不了他。
    当然，过继来的肯定不会真正尽心，而一件事情尽心与不尽心，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问题是，连不尽心的她可能都捞不着。
    当年襄阳侯的爵位，不是从老襄阳侯手里继承来的，而是从他大哥手里继承来的。
    那一旦过继，该过继到谁名下呢？
    过继到他们夫妇名下，她将来才能当太夫人，她女儿也才能从襄阳侯的女儿，变成襄阳侯的嫡亲妹妹。
    反之，若过继到襄阳侯大哥的名下，襄阳侯太夫人的位子，就得是她大嫂的，她们母女也将重新变回寄人篱下，便是将来她也过继了，他们这一支也只能是旁支，再不是襄阳侯府的嫡支了！
    襄阳侯夫人这绝不是在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
    事实上，给襄阳侯的大哥过继嗣子，让他大哥身为嫡长这一支，来继续承袭爵位家业的声音，这些年薛氏族中一直都有。
    薛大夫人当年进门就是世子夫人，出身家世当然都不是襄阳侯夫人能比的，娘家也至今都如日中天。
    加之薛大夫人比较会做人，该大方的时候比谁都大方，该哭该委屈的时候，也能放得下身段。
    所以这些年在族里的名声，比襄阳侯夫人可强多了，明里暗里奉承可怜她，觉得她真的委屈大发了的人，绝不在少数。
    这也是襄阳侯府过继嗣子之事，至今都没能定下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族里的人都在明里暗里的较劲，只恨不能自家占了这个巧宗去。
    襄阳侯府的两房人，又何尝没在明里暗里的较着劲？
    可现在好了，襄阳侯自己有亲生的儿子了。
    那子承父业，便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二话了，什么过继啊嗣子的，当然也都得见鬼去了！
    所以襄阳侯夫人今儿想一起来，也是真的。
    她只后悔当年为什么要把柳芸香放走，为什么不能事先知道她离开时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她当时要是知道，肯定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住的。
    那打小儿就养在她身边的庶子，与她自己亲生的，也就没差别了，她也就不用受这么多年的各种委屈白眼、流这么多年的泪了！
    还是襄阳侯好说歹说，怕万一吓着了孩子什么的，越发不肯认祖归宗，才把她给劝住了……
    赵晟已经很不耐烦了，“襄阳侯是听不懂人话呢？我们夫妇都已经说得很明白，您还不走，就别怪我让人去报官，告您私闯民宅了。反正我就一个小小的秀才，不怕丢脸，您要是也不怕丢脸，就尽管试一试！”
    襄阳侯讪笑，“好孩子，你怨我恨我我都认。可你光怨恨有什么意义，你得给机会让我补偿你，把你们母子这些年的委屈都给找补回来，才有意义不是？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你想一想，只要你肯回去，你马上就是世子了，将来还会是襄阳侯。府里的一切也都是你的，你整个人生从此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从此就真正的权势富贵都有了！”
    “岂不比你现在寒窗苦读十几年，将来便是能中，也得从七八品熬起，一年也就几十两的俸禄，连妻儿都养不活，强出一百倍一千倍？你……”
    赵晟冷冷打断了他，“您这些话不必对我说，因为我绝不可能是您的儿子！”
    顾笙似笑非笑附和，“相公你肯定不是。若真是亲生父子，当爹的知道自己的儿子这般出息，只有高兴的，更怕自己打扰拖累了他。就跟那个故事里，两个妇人争夺一个孩子，亲娘惟恐拉痛了孩子，只能先放开手是一样的道理。”
    “亲爹只会远远的躲开，惟恐自己的儿子难过伤心。所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亲爹还是赵家村等着你回去呢！”
    襄阳侯气得瞪向了顾笙。
    瞪到一半，见顾笙眼里半分笑意都没有，只得又收回了，道：“好孩子，我就是心痛愧疚，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子，才会这样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啊。你只要当了世子，马上就是一品，从此要什么有什么，不是怎么着都比现在出息十倍呢？”
    “我也真是为你着想，真的，只要你肯回去，我第二天就给你请封世子，你又何必再这么辛苦。我都已经替你铺好以后的路了，现成的捷径，你为什么……”
    赵晟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沉声道：“侯爷还是请回吧。我肯定不能只凭您的一面之词，就认下了您。认爹可是大事，不能随便的。我总得回去求证过我娘后，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所以在我离京之前，请您不要再打扰我。在我秋闱之前，也是一样。等我秋闱放了榜，我求证过我娘后，自然会给您答复的，您只要耐心等着即可。反之，您若再纠缠下去，还想直接去打扰我娘，我向您保证，这辈子我都不会认您，一丝一毫认您的希望，都不会再给！”
    襄阳侯急了，“可是……”
    他好不容易才有的儿子，还是这么个长得又好学问又好的出息大儿子，他还等着带了他回去，告慰父母祖宗，也狠狠打族里和京里某些人的脸呢！
    赵晟断然道：“没有可是。您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您若不选，那就连这条路都没有了！”
    襄阳侯见赵晟满脸的冷漠，眼里则是与顾笙如出一辙的没有温度。
    后面的话还真不敢说了。
    万一真惹恼了儿子，就是不肯认祖归宗，牛不喝水他难道还能强摁头？
    便是说破了大天去，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毕竟孩子已经大了，是他自己的选择……
    襄阳侯只得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道：“好吧，我暂时不打扰你们了便是。但你真是我儿子，等你求证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好不好？”

 第468章 真是想得美

    总算把一步三回头的襄阳侯给送走了，赵晟冷着脸坐下后，半晌都没再开口。
    顾笙知道他这会儿不想说话，也不烦他，就在一旁也坐了，静静的陪着他。
    等他冷静下来了，想说话了时，她再倾听也不迟。
    好在不多一会儿，赵晟就哑声开了口：“笙笙，我还是不相信……不想相信，可我心里又直觉知道，那应该是真的，当年应该就是那样的。我……我……我这会儿好乱……”
    顾笙忙抓了他的手，“没事儿，无论如何都有我陪着你。你想说什么你就说，你也不用勉强自己，你不想接受就不接受，谁也休想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赵晟闭上眼睛痛苦道：“我肯定不会接受的，他以为那劳什子世子之位和他所谓的家产我稀罕呢？我自己有手有脚有本事，想要什么都只会凭自己的本事挣来！”
    “我主要是心痛娘。她当年不知道被逼成了什么样，才会答应……做妾，那几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之后，她又是为了我，才嫁给了……爹，受了那么多年委屈的，她都是为了我！我光想着这些，就觉得要心痛得不能呼吸了。”
    “我以后也不知道要怎么见娘了。她明明可以过得更好，明明可以不用受那些多委屈的，她当年只要不要我，肯定可以重新嫁个好人家，也就不会……”
    顾笙见他说到后面，声音都哽咽了，心里大不是滋味儿。
    忙起身拥了他，柔声道：“你怎么就知道娘可以过得更好，她那狼心狗肺的兄嫂能卖她第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第三次。当然，她也的确是为了你，那是一个做母亲的保护自己孩子的本能。”
    “但你这些年也给了她那么多幸福与安慰，她不是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有你和阿秀两个这么好的孩子吗？不信你回去问她，她肯定会说自己从没后悔过，她当初的牺牲与选择，都是值得的！”
    心里简直烦死襄阳侯了。
    都不说这么大的事，必然会影响赵晟的状态了。
    关键气大伤身，说不定连他的身体都会受影响！
    还是襄阳侯以为，他多年前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播过一粒种子，多年以来，从来没管过那粒种子是怎么生根发芽，怎么经历风吹雨打，然后才艰难长成了。
    眼前终于要开花结果了，就因为那粒种子是他播的，他就理所应当可以说那是他的儿子，他可以坐享胜利的果实了？
    真是想得美！
    赵晟哽咽道：“她是不会后悔。她有多疼我和阿秀，我怎么会不知道，那真是为了我们，连命都可以不要。可我心里还是难受，她这辈子，真的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顾笙继续柔声，“没事儿，娘还有大几十年好活呢。往后我们加倍的孝敬她，尽可能让她过最好的日子，让她以后都只有甘没有苦，把之前那些苦都给她加倍的补回来就是了。”
    劝慰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让赵晟的情绪好了些。
    一直垂着的手抬起，轻轻圈住了顾笙的药，道：“笙笙，幸好还有你陪着我，真是万幸！”
    顾笙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要不要喝点儿水？管你要不要，我反正要，刚才说了半天，口都给我说渴了。”
    遂拉开赵晟的手，到桌前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赵晟。
    一杯水下肚后，赵晟情绪又好了些。
    这才正色与顾笙道：“笙笙，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如他们所愿，什么认祖归宗的。这些年没有他们，我们母子也活得好好的，将来我们还会活得更好，疯了才自找麻烦，给自己弄一群所谓的亲人族人呢！”
    笙笙一直都喜欢简单的生活，他虽然有一腔的抱负，也只会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实现。
    所谓的现成捷径，他不会去走，也不屑去走！
    顾笙点头，“你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娘和阿秀肯定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不要再乱，也不要钻牛角尖了，只要记得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就够了！”
    赵晟抿唇“嗯”了一声，“我会尽快调整好的，本来时间就紧，可再经不起耽搁了。我干脆去写几篇大字吧，写大字能让我快速静下心来。笙笙你要不去院子里逛会儿，或者忙你自己的事去，就不用管我了。”
    顾笙有些迟疑，“要不，还是我陪着你吧？你写你的大字，我也可以在一旁默写我的医书，我们各写各的，互不打扰就是了。”
    省得赵晟一个人独处时，不知道又要怎么胡思乱想了。
    省得赵晟一个人独处时，不知道又要怎么胡思乱想了。
    赵晟却是正色道：“笙笙你别担心，我真不会再胡思乱想。说到底，他就是个陌生人，就算他再高兴，也不能掩盖他只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儿子，不用再过继别人儿子，而不是单纯高兴自己忽然多了个儿子，真是太好了的事实。”
    “他对我没有感情，同样，我对他也没有感情。当然犯不着为他浪费时间生气难过了，我除了震惊和几分生气，主要还是心疼娘。但娘以后还要跟我们一起生活几十年的，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对她好。所以哪还用得着胡思乱想？”
    顾笙咝声，“真的？那行吧，你自己写大字。我去整理一下我的药箱，等下午凉快了，打算还是要去医馆药馆看看。”
    希望裴恪那边也不会再烦她，不然她真要挥舞苍蝇拍，重打这一只接一只的“苍蝇”了。
    赵晟也立刻想到了这一茬儿，裴恪那才是真正的油盐不进。
    忙应道：“下午我看看能不能陪笙笙你一起去吧，我……”
    正说着，刚才那个婆子又赔着笑进来了，“赵相公、赵娘子，那个，外面又来了位老爷……不是不是，是之前来家里吃过饭喝过酒，还送过六月黄的那位老爷。”
    顾笙与赵晟这下明白了，是容子毓来了，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顾笙便吩咐，“让福生引了那位老爷进来吧。”
    总算这次知道不自作主张了。

 第469章 只知一不知二

    福生很快引着容子毓进来了。
    虽然也认得容子毓，这回却不敢再乱拍马屁了。
    只恭声说了一句：“小的把客人给请到了，赵相公赵娘子若没有旁的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
    见顾笙赵晟没别的吩咐了，也就行礼退下了。
    容子毓这才笑着与夫妻俩道：“宝儿、阿晟，总算你们都忙完了，今儿可以好生歇歇了。所以我来看看你们，中午也正好在你们这儿蹭饭了。阿晟，我们还是一人三杯？”
    顾笙笑不出来。
    赵晟这会儿哪来的心情喝酒，他怕是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吧？
    顾笙正要开口，赵晟已先笑道：“好啊，中午我一定好生陪您喝三杯。”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容子毓也不是那等迟钝之人，很快发现了赵晟不高兴，再看顾笙，好像也不怎么高兴。
    他忙问道：“宝儿、阿晟，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你们都……是不是谁欺负你们了？”
    顾笙忙道：“没有谁欺负我们，就是相公想着秋闱一天比一天近，有些紧张和焦虑，我也有些紧张罢了。所以今儿就不留您吃饭了，您还是先回去……”
    话没说完，赵晟已道：“笙笙，没事儿，可以告诉容老爷的，毕竟这么亲的人。昨儿在酒席上，也不少人起哄，说我跟……襄阳侯长得像，本来迟早也会传到容老爷耳朵里的。”
    随即看向容子毓，道：“昨儿荣安郡王府的酒席，您也去了的，应该听说了席上的一些传言吧？”
    容子毓一脸懵，“什么传言？我昨儿有事走得早，还真不知道。刚才听阿晟你说襄阳侯，你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赵晟咳了一声，道：“就是我陪了阿诀一起去敬酒，敬到襄阳侯等人那一桌时，都说、说我跟襄阳侯长得好像，襄阳侯之后还非要跟我借一步说话。我怕闹得众人瞩目，坏了阿诀的喜宴，就与他去了僻静处说话。”
    “结果听说了我是茂名府人士，我娘姓柳后，他就非说我是他儿子，高兴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我怎么说不是他都不听，之后我便先走了。谁知道今儿一早，他又直接找上了门来，说了一大通的话，我们刚才才把人送走，所以……”
    容子毓已是满脸的惊讶，“竟然还有这种事？可你和襄阳侯明明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可能是……父子？京城和你们那个小山村也相隔了不说十万八千里，几千里总是有的，这根本不可能嘛！”
    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不过不说没觉得，这一说了我才发现，阿晟你跟襄阳侯，咝，长得还真挺像的。这也太、太奇妙了哈，呵呵……”
    顾笙白了他一眼，“您呵什么呵，现在相公心里很乱，您不说安慰他，还笑得出来。”
    容子毓忙赔小心，“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儿，只能打哈哈吗？阿晟，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能只听襄阳侯的一面之词，肯定得求证过你母亲，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赵晟点头，“肯定要求证我母亲的。但，若他们不再咄咄逼人，我其实根本不想问我母亲，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那都是很不美好的回忆，我不想让她再回想一次当年的痛苦，不想让她再难过一次。”
    容子毓道：“阿晟你实在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也就是说，如果是真的，哪怕前面是高官显贵，荣华权势等着你，你都不想认他们，不想回去了？”
    “嗯。”赵晟点头，“我有手有脚有才学，从来没想过要走什么捷径。”
    容子毓赞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宝儿眼光真是没的挑！只是你不想回去，他们却肯定不会放弃。”
    “这些年襄阳侯府是怎么变着花样求子，为了求子到底花了多少银子，都快成京城的一大笑话儿了。他们想儿子都快想疯了，还得扛着方方面面的压力不肯过继，现在忽然美梦成了真，还直接是个这么大这么优秀的儿子，他们肯定打死也不会放弃的，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赵晟应道：“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但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摁头，我不愿意做的事，他们也休想勉强。”
    顾笙插言，“襄阳侯夫妇为什么不愿意过继？他们完全可以过继一个人品德行都上佳的嗣子，实在怕养不熟，他们还可以过继个年纪小的，从小养到大，那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就非要执意于求子，都快求成笑话儿了，还不回头？”
    “亲生的就这么重要吗？襄阳侯夫人也不想想，她自己怕已是生不了。那就算襄阳侯万一成功了，孩子一样不是她的，她只是嫡母，那跟过继又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想不开呢！”
    容子毓道：“宝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襄阳侯是从他大哥手里承袭的爵位，那过继嗣子，到底过继到谁名下？现在他是襄阳侯不假，但他的爵位相当于是捡来的，既然他没有儿子，只能过继。他大哥那一房同样的传承香火下去，同样也得过继。”
    “那他大哥便有儿子了，这儿子身为长房长孙，就理应他来继承襄阳侯的爵位，而不是襄阳侯过继的嗣子继承才是。你让襄阳侯夫妇怎么能甘心？往后他们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偏他们又不是膝下全无所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他们有个女儿的，以后女儿在夫家不是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了？”
    赵晟已是满脸的嘲讽，“原来是这样，那他们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是有一片慈父之心，慈母之心的。”
    顾笙也没好气，“这么能算计，这么执着，当年就不要……肯定是他们做过的亏心事太多，有因才会有果的。那要让他们知难而退，难度的确更大了！”
    赵晟沉声道：“难度再大，结果也不会改变。只是我现在要安心准备秋闱了，没时间与他们折腾，只能等我考完秋闱后，再找机会与襄阳侯交涉，最好能把这事儿一直瞒着娘，不要让娘知道，徒增烦恼了。”

 第470章 真不考虑了

    容子毓忙道：“对的阿晟，现在秋闱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得靠后。你就别想这些破事儿了，只要你态度一直坚定不改，他们碰壁的次数多了后，自然也就会放弃了。”
    想了想，又与顾笙道：“宝儿，你之后可得多注意照顾保护阿晟了。襄阳侯夫妇如今有多想阿晟回去，其他人知道了他的存在后，就有多不想他回去。你们不在乎爵位家产，别人可在乎得很，打破了脑袋都要拼最后一口气去争的。”
    顾笙磨牙道：“那就只管来，弄得个个断胳膊缺腿的，自然就知道厉害了！”
    她正没处撒气呢，巴不得来几个不长脑子的给她出出气！
    赵晟也沉声道：“只要他们敢来，我一定让他们后悔莫及！”
    容子毓道：“他们也未必真敢来，三个和尚没水喝，他们自己先就斗个不可开交了，哪还顾得上旁的？我就是想到了，白提醒宝儿阿晟你们一下而已，你们也不必真草木皆兵，就稍微小心一些就是了。”
    顾笙道：“您提醒得对。我还真没想到这上头，您要不提醒，等事到临头了再来仓促迎敌，可就迟了。”
    赵晟附和，“是啊老爷，我们都没想到，您到底阅历更深，不是至亲，也不会多这个嘴，我和笙笙都很感谢您。”
    容子毓一挥手，“诶，自家人，说这些话就见外了。不过阿晟你真不再想一想了？那可是超一品的侯爵，且襄阳侯府这几代人丁都不旺，家里的产业便相对集中，所以他们家在整个京城，都算数得着的富。”
    “你要是回去……谁要是当上了襄阳侯世子，远的不说，至少三五代内，是什么都不用愁了。阿晟你确定不再仔细考虑一下？”
    赵晟直接道：“不用考虑。只要我努力拼搏，将来再教育好儿女，一样可以三五代内不用愁。”
    他娘当年好不容易才逃离了，也是为了他，才最终决定逃离的，他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爵位家产，就再回去？
    那不是又要把他娘的伤疤给撕开，也侧面显得他娘当年的逃离毫无意义了！
    容子毓点头道：“阿晟你想明白了就好，反正以你的才学，平步青云本就是看得见的。那，你们还是按之前定好的日子返程吗？”
    赵晟道：“自然是。时间太紧了，要不是为了等阿诀夫妇忙完了，大家再单独聚一下，我们今天就想走了。”
    容子毓道：“那车船的事你们别管了，我来安排。阿晟你就专心看书，宝儿你就事先收拾好你们的行李就是了。”
    顾笙应了，“我们暂时是顾不上车船，只能劳您多费心了。相公，你要不去写你的大字吧？我陪老爷说话就是。”
    赵晟却是道：“这会儿又不想写了，还是继续跟你们聊天吧。老爷，之前您帮我请的大人做的批注，我还没看完，但已经觉得受益匪浅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谢您了。”
    容子毓嗔道：“又来了又来了，谁让你谢了？你文章写得好，我也脸上有光。我那友人也说了，你文章已经很够火候了，秋闱只要能静下心来好生答题，肯定没问题的。”
    赵晟道：“我会安心答题的，老爷就放心吧……”
    等吃过午饭，又坐了一会儿，容子毓便先回去了。
    临走前还借口让顾笙送自己出去，交代了顾笙一番，“阿晟这几天心情肯定好不了，哪怕他面上表现得再平静，毕竟这样的事搁谁身上，短时间内都无法接受的。宝儿你就多费心了，要是忙不过来，就给我递个信儿，我来给你帮忙。”
    顾笙道：“能有什么忙不过来的，相公他又自律又理性，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倒是您之前说过的，去……去尊夫人坟前上香之事，您看着尽快安排吧。省得回头说走就走，根本顾不上，下次再来京城，又得明年了。”
    之前容子毓曾试探着，对顾笙提过，想让她和赵晟去宝如母亲的坟前上柱香。
    一是让宝如母亲知道，女儿找回来了；二是让她知道，不但女儿找回来了，还多了个特别特别好的女婿。
    让她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
    顾笙当时没有明确答应容子毓，只是拿话岔了过去，容子毓便也没好再说。
    但顾笙事后想了想，她既然占了宝如的身体，有些事的确避免不了，且宝如的母亲也实在是个悲情的人。
    所以这会儿她才会这样对容子毓说，就当是满足他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容子毓有些惊喜，“宝儿，你真的愿意去吗？可、可阿晟他……你们这么忙，实在不行，就下次吧。我其实已经告诉过你母亲了，她泉下有知不会怪罪的。”
    顾笙道：“不用下次了，您尽快安排吧。当然，人越少越好，听您说来，地方是在城外？也正好让相公散散心了。”
    容子毓想了想，道：“那就明天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们，怎么样？城外也比城里凉快些，我们吃了午饭再回来。”
    “行，您看着安排吧……”
    等容子毓走远了，顾笙才回了他们住的院子里。
    赵晟正写大字，地上团了几张废纸，但他眼下已经全神贯注在笔走游龙了。
    顾笙知道，他肯定是一开始还是免不了心浮气躁，不过写着写着，心也就定了下来。
    遂没打扰他，轻手轻脚转头去了厨房，打算让厨娘晚上炖个安神助眠的补汤给他喝。
    到得晚饭时，赵晟情绪已经很平稳。
    听得顾笙说明天要出城去给宝如的母亲上香，他点头道：“是该去的，无论如何都该去。我那天其实就想劝笙笙你，但又……那我们明天早点起来吧，也正好出城看一下山山水水，当是散心了。感觉都好久没好生看过山看过水了，还真挺想的，还是……”
    ‘还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顾笙还是猜到，他多半是想赵家村、想家了。
    笑道：“那我们明天就好生散一散，最好能找个小溪玩玩儿水。屋里放了冰是还算凉快，但哪比不上自然的凉快？不过这样的话，就得多带一两套衣裳备用了。”

 第471章 祭扫

    次日吃过早饭，容子毓便来接顾笙和赵晟了。
    夫妻俩早换好了素色衣裳，等容子毓一到，便上了马车，爷儿仨径自出了城去。
    城外果然又开阔又凉快，空气也比城里好多了。
    容子毓见赵晟虽然一直没怎么说话，整个人的情绪却能让人感觉到越来越好。
    笑道：“笙笙、阿晟，这次时间太紧了，天儿也太热。等下次你们再来京城时，正好不冷不热，我再……安排人带了你们各处都逛逛去啊，京城内外值得一逛的地方还真不少。”
    顾笙自然更能感觉到赵晟的情绪好了起来，点头道：“这次不止天热，相公也实在浪费不起时间游玩。等明年春闱后就好了，至少可以抵达第一个终点，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赵晟收回正看外面风景的眼神，笑道：“满打满算也就八个多月了，希望八个月后，我不会让笙笙和老爷失望吧。”
    顾笙笑道：“反正你尽了全力就行，结果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容子毓也道：“正是，只要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至少都不会后悔。阿晟你也还这么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和机遇，所以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爷儿仨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容家位于城郊的祖坟。
    那是一块背山望水的风水宝地，容家尚了兴庆大长公主后，才精挑细选把祖坟迁到了这里，以为有了如此风水宝地的庇佑，容家定能越来越兴旺，成为真正的豪门世家。
    可惜容家只兴旺了短短二十几年，便一夜回到解放前，哪怕兴庆大长公主还在，家势也反倒不如从前了。
    等有朝一日兴庆大长公主去了，更是不敢想。
    但容家的花架子还在，至少守祖坟的守陵人仍是那么的多，加上各自繁衍，都快形成一个小村子了。
    容子毓事先显然已安排过了。
    等他们到时，村口却除了个中年男人，再没第二个人，“三爷，整猪整羊都早准备好了，香烛纸钱也都备好了。只有鞭炮按您的吩咐，没有准备。”
    容子毓点头，“按我的吩咐准备好了就好。那你带路吧。”
    中年男人忙应了“是”，待容子毓和顾笙赵晟下了车，便一路引着他们，往山上去了。
    差不多一刻钟后，一行人在一座小小的坟茔前停下了。
    就见汉白玉的墓碑前，已摆好各色祭品，周围也早打扫过了。
    容子毓将中年男人打发了，才低声与顾笙道：“宝儿，你母亲她当初……我母亲的意思，是要先休妻的，因我坚持才罢了休。却不肯厚葬她，所以她的坟茔看起来，才会比其他的小一些，寒酸一些……”
    顾笙倒是没觉得宝如母亲的坟茔寒酸。
    说句不好听的，人都已经没了，死后风光也好，寒酸也好，又还有什么区别？
    她想了想，才道：“死去万事空，人都不在了，其实一切都没意义了。您不用觉得心里过不去，很多事，您也无可奈何。”
    赵晟也低道：“是啊老爷，您不用过意不去，您当初已经尽了力。不然真休了妻，那边侯府又皮之不存了，只怕……夫人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更别提能像现在这样，好歹四时八节都有供奉，不至于沦落成孤魂野鬼了。”
    容子毓眼睛有些红，“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何况我们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她生前我也没保护好她，什么都被蒙在鼓里。我要是当初早点儿知道，说不定也就不会……那我唯一还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让她死后好歹有个容身之所了。”
    一边说，一边已点了香，递给顾笙，“宝儿，你先给你母亲上柱香，再与她说会儿话吧。当初真怪不得她，当年她自己都是个孩子了，之后，她也只是为了自救、为了你。比较谁能事先料到风云突变，谁又能事先料到，一件小事发展到最后，会产生那样巨大的后果呢？”
    顾笙接了香，三鞠躬又跪下，把香给插好了，才在心里念念有词起来。
    不外些她已不是宝如，但很感激宝如，一定会好好替她活下去，将来时机成熟了，还一定会为宝如伸冤报仇之类的话，让宝如母亲泉下有知，只管安心。
    容子毓等顾笙站起来后，才又递了香给赵晟，道：“阿晟，你也上柱香，说几句吧。你这么好的女婿，宝儿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喜欢，很欣慰的。”
    赵晟应了，双手接过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夫人，我是赵晟。您放心，这辈子能遇上笙笙，是我最大的幸运，我一定会终我毕生疼她爱她护她，不让她受委屈的！”
    虽然笙笙是笙笙，宝如是宝如，但她们之间，必然有老天才知道的关联。
    他既能敬着容老爷，与容老爷越处越好，给宝如的母亲上柱香磕个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赵晟也祭拜完了，容子毓道：“宝儿、阿晟，你们去找个阴凉处歇会儿吧，要玩儿水也行，就前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我跟你们母亲再说会儿话。”
    顾笙与赵晟都应了，待绕出坟圈，沿着容子毓指的路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一处溪流。
    夫妻俩都好生洗了把脸和手，又喝了水，赵晟才拿出折扇，给顾笙扇起风来，“城外虽然凉快不少，但整体还是热，笙笙你还好吧？”
    顾笙笑道：“我当然好了，都快三伏天了还不热，什么时候才热呢？这会儿的凉快也只是相对凉快而已。你别扇了，这里够凉快了，要是午饭也能在这里吃就好了。”
    赵晟皱眉道：“还是算了吧，别弄了回头不该知道咱们来过的人也知道了。”
    顾笙道：“我知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这又不是容老爷自家的祖坟，他也有他的不容易。”
    赵晟点头，“是啊，谁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不过今天出来走了这一趟，这会儿又有山水看，我心里是真舒坦多了。笙笙，谢谢你。”
    “谢我什么？又不是我安排的，你要谢不也该谢容老爷呢？”
    “容老爷我要谢的，但你也要谢……”

 第472章 太妃气倒了

    等顾笙与赵晟都脱了鞋袜，在凉水里泡了一会儿脚，容子毓找来了。
    见状不由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会享受。我以往夏天来时，也喜欢这样泡脚，泡得脚都起皮了，还不想走。”
    又问道：“你们都饿了吧？我已经吩咐下去，待会儿直接把我们的午饭送这里来了。等吃完了饭，你们泡够了，我们再回城也不迟。”
    赵晟忙道：“把饭送到这里来，会不会太麻烦了？怕是不知道的人也要知道了，要不我们还是另找地方吃饭吧？”
    容子毓一挥手，“无妨，我都安排好了，这里的人都不会知道你们是谁的，哪怕刚才那个男仆。至于消息回头会传到谁耳朵里，传就传吧，女儿女婿来给自己的母亲上柱香怎么了，说破了大天去，没理的也不会是我们。你们就别管了。”
    反正他母亲已经无论如何，都会不待见宝儿到底了，——当然，宝儿也明显这辈子都不会再认她。
    那再多一件或几件她不喜欢宝儿的事，也无所谓了。
    容子毓都这么说了，赵晟自然不好再多说，只笑道：“那就听老爷安排吧。”
    倒是顾笙笑道：“既然待会儿要在这里吃饭，我刚看见水里好像有鱼。那我就叉两条现烤了，待会儿当是添个菜吧。”
    说完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折了根拇指粗心的树枝，把顶端弄尖了，真叉起鱼来。
    容子毓几时见过这样的女儿，心底深处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发痛。
    但见顾笙笑得一脸的明媚，是他自找到她以来，从没见过的；也是之前很多年，至少他都没在女儿脸上看到过的。
    也就释然了。
    赵晟也没见过顾笙叉鱼，但顾笙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最好看的，都是对的、他无条件支持的。
    见顾笙几下都没叉中，一边笑她，“笙笙，你确定我们待会儿能添菜？”
    一边挽了裤腿和衣袖，上前帮起她忙来。
    弄得容子毓之后也加入了进去，翁婿俩都替顾笙把鱼把她面前赶，总算让她叉到了两条，洗净剖开后，现场就烤起来。
    容子毓这才笑道：“真是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赵晟笑道：“您放心，以后像这么开心的时候，还多着呢。因为有笙笙在的地方，就有阳光，就有快乐。”
    顾笙嗔道：“我又不是太阳，我也不想当太阳……好像有人来了。”
    容子毓忙起身往外看去，待看见是之前那个中年男人，由他的小厮引着越走越近，手里还都提着食盒，笑起来，“我们的午饭到了。”
    爷儿仨一起吃了午饭，自然，少不了顾笙的烤鱼。
    虽然要顾笙说，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赵晟与容子毓还是捧场的吃了个干净。
    随后又玩儿了一回水，算着时间，再不回去，怕就要赶不上进城了。
    才下了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却是刚在家门口下车，还没站稳呢，福生已火烧屁股般冲了过来，“赵相公赵娘子，您二位可算是回来了。大爷跟前儿的钟大哥刚吃过午饭就来了，说是太妃娘娘病得很重，大爷想请了赵娘子去给瞧瞧，谁知道……”
    顾笙忙道：“那现在钟大哥在哪里？我去换身利索点的衣裳，再拿上药箱，就可以随他走了。”
    福生道：“一直在厅里等着赵娘子呢，幸好您终于回来了。”
    顾笙不等他说完，已大步往里走了。
    余下赵晟忙与容子毓道：“老爷，事出紧急，就不留您吃晚饭了，您千万别见怪，先请回吧。”
    容子毓道：“这有什么可见怪的，人命关天，当然该以人命为重。你也快进去，看有没有能帮宝儿忙的地方，就别管我了，我自己知道回去的。”
    赵晟忙应了“是”，顾不得再与他客气，也大步追顾笙去了。
    等顾笙换好衣裳拿上药箱，立刻去了花厅见到钟大哥，“钟大哥，太妃为什么会忽然病得很重，你知道都有些什么症状吗？”
    钟大哥已经等得很着急了，忙道：“我也不知道，内院的事，我一个连二门都不得随意出入的人如何清楚？只知道昨儿早上大爷和大少夫人敬茶认亲时，听说都还好好儿的。”
    “昨儿的认亲宴听我娘递的话儿，好像也还算顺利。是今天大爷与大少夫人回门后，没吃午饭就回来了，太妃便不怎么高兴，等吃午饭时，就与王爷说了，要让大爷大少夫人分府单过。偏偏王爷不同意，然后发生了争执，太妃她老人家就给、给气得直接倒下了。”
    “我娘就让我赶紧来请赵娘子，怕万一太医们给太妃看不了，回头若是……王爷会借题发挥，把事情都算到大爷和大少夫人头上。那大爷大少夫人的处境就更难了！”
    顾笙沉声道：“他要是直接就同意了，太妃怎么会给气得倒下？居然还好意思把账都算到阿诀哥和你们大少夫人头上，真是好大的脸！”
    赵晟也道：“把人硬留下，也是两看两生厌，为什么还要强留？就不能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吗？钟大哥，我要同了我娘子一起去，可以吗？我也正好见一见阿诀，宽慰一下他。谁跟他似的，新婚第三日，就被逼成这样？”
    钟大哥忙道：“当然可以的，我家大爷这会儿肯定也想见赵相公。那我们这就……走吧？我怕再耽误下去，万一太妃……”
    顾笙果断道：“那就马上出发，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也是一样。”
    三人便一起出了厅堂，再一路去到门房，上了马车，直奔荣安郡王府去了。
    就见荣安郡王府还是跟前天一样的张灯结彩，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副家有喜事的样子。
    但进了门，尤其再一路到了王府的二门，便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紧张与焦灼了。
    钟妈妈早等在二门外了，瞧得顾笙终于来了，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小跑迎了上来，“赵娘子，您可算来了……原来赵相公也来了，总算有个能宽慰我家大爷的人了。”
    顾笙忙道：“钟妈妈，现在太妃怎么样了？阿诀哥和云舒人呢？”

 第473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钟妈妈摇头低声道：“太妃现在情况很不好，一直昏迷不醒，几个太医看过后，都说……怕是就这一两天了，让准备起来了。”
    “大爷和大少夫人一直守着的，其他人也都在。要不是太医说太妃现在需要清净，绝不能吵闹喧哗，只怕那、那当老子的，都恨不得直接打死大爷，直接撕碎大爷了。正好罪名都是现成的，把太妃给气得直接倒下，甚至直接给气……！明明就是他自己气的！”
    顾笙忙道：“那太医们有说太妃是什么病吗？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我也未必有把握。但我会尽全力的。”
    钟妈妈红着眼道：“太医们说是心疾，还有些其他的毛病，毕竟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这要是万一……屎盆子可就只能扣大爷和大少夫人头上了。可分府出去单过真是太妃忽然先提的，大爷虽有那个心，但还没跟太妃说过，打算过几日再说。”
    顾笙已皱眉思索起来。
    心脏上的毛病，以如今的医疗条件，的确够棘手的，不然搭个桥，或是搭个支架，便十有七八都能解决了。
    又听得钟妈妈道：“昨儿敬茶认亲时。就很不高兴了，因为大少夫人的嫁妆远超所有人的预期，大少夫人本人也居然跟他们之前以为的大不一样。谁知道敬茶时，大少夫人先敬过了太妃和王爷，便说要先敬先王妃这个原配嫡亲婆婆，再敬现王妃……”
    曹云舒出阁那日拜别父母时，得了裴诀的支持，便也想投桃报李，好歹先替裴诀母子小小的讨回一点儿这些年的憋屈。
    她都说了，以后要尽全力护着裴诀，他不好说的话她来说，他不好做的事她来做，那就打敬茶认亲开始吧。
    反正她就算再怎么卑躬屈膝，再怎么委曲求全，也改变消除不了裴诀那些所谓“亲人”心里半点的恶意与恨意，更不可能让他们对他们夫妇好一点，仁慈一点。
    那她何必还要委曲求全。
    索性一开始就摆明车马，扯下那层某些人自以为是，掩耳盗铃的遮羞布！
    曹云舒遂在给荣安太妃和荣安郡王敬完茶后，朗声说要先给先荣安郡王妃敬茶，“先王妃既是父王的原配嫡妻，又是我的嫡亲婆婆，当然得先给她老人家敬茶。好叫她老人家知道，她有儿媳了，以后自有儿媳替她照顾大爷了，请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只管安心。”
    把荣安郡王妃只差当场气了个倒仰。
    不是说这曹氏打小儿养在乡下，老实懦弱得针扎了都不会叫一声，胆小得连囫囵话都说不了一句吗？
    结果一个乡下贱丫头，竟能有那么实在的嫁妆就不说了。
    现在看来，人也一点儿跟听说的不一样，他们分明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早知道事先她就该亲自看一看，而不该只听信一面之词，就让王爷把亲事给定下了的！
    可众目睽睽之下，曹云舒的话又的确是正理。
    她是该先给自己的原配嫡亲婆婆敬完茶，然后才轮到她这个继婆婆。
    荣安郡王妃只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强笑着让人请先王妃的牌位去了，“都怪我，一高兴起来，就忘了这一茬儿了。幸好新媳妇想到了，不怪都说你是个细致周到的，现在看来，王爷果然没挑错人。”
    如此待先王妃的牌位请到后，曹云舒给先王妃敬了茶，才给荣安郡王妃也敬了茶。
    没让场面真难堪，真不可收拾。
    除了荣安郡王当公公的，竟然公然为难新儿媳，让曹云舒跪了好半天，让荣安郡王妃只管训话，“既来了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当然一切都得按咱们家的规矩来。王妃只管好生教导新儿媳，玉不琢不成器，不一开始就对她严厉些，将来怎么好挑大梁？”
    这一点儿小插曲以外。
    但也很快让荣安太妃给阻止了，“要教导新媳妇，也不急于这一时，没见这么多本家亲戚都还等着认亲呢？等过了这几日，再慢慢儿教也不迟。”
    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去搀曹云舒起来，不过没等到后者走上前，裴诀已直接搀了曹云舒起来。
    之后，曹云舒在认亲时表现出来的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又让荣安郡王夫妇暗自生了一回气。
    她明明就没见过众多宗亲们，却总是能在太妃的贴身嬷嬷介绍完后，三言两语便搔中对方的痒处，逗得对方喜笑颜开，赞不绝口。
    问题是，那些女眷间的事，好些都是裴诀也不知道的，自然不可能是裴诀告诉她的。
    那便只能是她自己事先做足了功课，才能这般游刃有余了，关键她娘家那么多人，事先只怕谁都不知道，不然他们肯定不敢隐瞒的，——这份心计与能力，简直不可小觑。
    于是众宗亲每夸奖曹云舒一回：“这孩子倒是个伶俐人儿，瞧着竟有几分她婆婆当年刚进门时的风采。”
    “之前还想着出身是低了些，只当是……故意的，没想到这挑人时，竟还真用了心的。”
    “难怪阿诀这孩子一向毛躁，如今瞧着都沉稳多了，‘妻好一半福’可不是说说而已。”
    “往后你们小两口儿就好生过日子，早日让你们祖母抱上曾孙子，也早日让你们母妃在九泉之下安心。她当年实在走得太早了些……”
    荣安郡王夫妇心里便多怄气一分。
    个小贱妇以往肯定是扮猪吃老虎的，他们都被蒙蔽了、被耍了，简直可恶！
    偏偏人还是荣安郡王亲自定的，荣安郡王妃之前也曾在宗室里的人明里暗里质疑时，解释过好多次这个新媳妇只是出身低了些，其他方方面面都没的挑，将来大家伙儿见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反正就是表现得他们夫妇都对新媳妇很满意的样子。
    现在难不成还能自打嘴巴，说他们看走了眼，不要这个媳妇了不成？
    那就真是要被宗室里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本来他们夫妇在宗室里，名声便算不得好了。
    虽然裴诀的名声也算不得好，都觉得他可怜归可怜，性子却太轴，心也太狠了些，但比起他们夫妇，还是要好些的。
    荣安郡王夫妇只得强颜欢笑，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熬过了整场认亲，又熬过了之后的认亲宴的。

 第474章 何必这么多废话

    荣安郡王夫妇当然做梦都想不到，曹云舒是“开了挂”的。
    她上辈子是老实懦弱，在王府里混得连得脸些的丫头婆子都不如。
    宗室里不管远近的伯母婶子妯娌们，也都瞧不上她，觉得她立不起来，上不得台面。
    但她总在王府生活了好几年，哪怕消息再不灵通，天长日久的，好些人好些事也是听说过的。
    如今既存了心在众宗亲面前露脸，慢慢儿的替裴诀维护他在宗室里的人缘，让他将来遇事时，多少总能有几个人肯替他说话，也多少让他的路好走几分。
    曹云舒当然要着意表现了。
    事实上，她早就在脑子里把认亲时，大概会遇上哪些人，遇上了谁她便要说什么话，全部复过盘，全部演练过了。
    当然能赢得几乎所有人的赞美，也当然能把有些人狠狠气上一回了。
    反正昨夜荣安郡王府里好些人都知道，王妃院里的灯亮了好久，听说王妃还哭了，王爷哄了很久才哄好。
    但荣安太妃却是真的高兴。
    她当然知道儿子儿媳当初给裴诀挑选曹云舒，没安好心了。
    可她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亲自替裴诀挑选了。
    她又是当祖母的，到底隔了一层，她挑的人万一荣安郡王就是咬死了不同意，她也没办法。
    只得由着他们定了曹云舒，想着出身低些就低些吧，趁着她还在，好生教导指点一番。
    在她走之前，再逼荣安郡王做主，把他们小夫妻分府出去单过也就是了。
    反正诀哥儿现在已经知道上进了，只要他们小夫妻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过一两年再添个一儿半女的，日子自然也就能越过越好了。
    却不想，曹云舒竟方方面面都比她预期的好了太多太多，与裴诀之间看起来，也跟别的新婚夫妇一样的甜蜜缱绻，甚至还多了几分无形的默契。
    荣安太妃心里那叫一个欣慰，这才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平白无故捡了一个宝呢。
    连带她心里之前的膈应，也都消了，变成了痛快。
    可见害人之心真的不可有，一旦有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人终害己了！
    所以今天等裴诀带着曹云舒回门回来后，荣安太妃便决定即日就让他们小夫妇分府出去单过了。
    也是因为曹家做得太过了。
    女儿出嫁后第一次带了新女婿回门去，竟然都没留新婚小夫妻吃了午饭再回来，讲究些的人家，可都是要等吃了晚饭，再让自家同辈的子侄一路送了新婚小夫妻到家的。
    结果曹家倒好，连午饭都没留，什么意思呢，瞧不起她孙子，瞧不起他们荣安郡王府是不是？
    哪怕裴诀做了解释，是他们给曹云舒的母亲上过香、磕过头后，压根儿不想多与曹家的其他人相处，更不想与他们一起吃饭，自己坚持要先回来的。
    荣安太妃依然很不高兴。
    要不是当老子的和当后娘的不安好心，她孙子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岳家，又怎么会与那样的所谓亲戚们打交道，弄得大喜的日子，都高兴不起来？
    那曹家也是后娘当家，还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到了一块儿去，唯一的庆幸，便是诀哥儿媳妇还能出淤泥而不染了！
    等到吃午饭时，荣安太妃便再忍不住与荣安郡王说了要把他们小夫妻分府出去单过之事，且最好就这几日，便挑个好日子，把事情给办了。
    荣安郡王夫妇当然不肯同意。
    尤其荣安郡王妃。
    让黑心种子和小贱妇分出去单过了，黑心种子才好安心往上爬，小贱妇也能安心生孩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妇把日子越过越好，将来王爷是不请立黑心种子做世子，也只能请立是不是？
    本来她儿子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不是嫡长，还瞎了一只眼睛，根本做不了官，也出不了门。
    想娶个高门媳妇，添个得力的岳家，也是不容易。
    再让黑心种子爬上四品三品，还先有了儿子，他们母子这辈子还活什么活，不是白活了？
    当然说什么也得把人留下，让他们夫妻离心，反目成仇，然后好找可乘之机了！
    但荣安郡王妃从来不会蠢到自己直接与荣安太妃对上，她都是摆出一副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样子，荣安郡王便自会出头当黑脸，然后她再出面当白脸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荣安郡王一看她的样子，立刻自己与荣安太妃对上了，“母妃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和王妃都还活得好好儿的了，就分家了，传了出去让人怎么说我们家，又怎么说我和王妃？怕是都要说是我们容不下新媳妇吧？”
    “新媳妇刚进门，也什么都不懂，王妃总得带在身边教导个三二年的，才能独当一面。母妃向来疼爱孙子辈我都知道，但光疼爱肯定不够，还得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不然就是害了他们。这事儿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母亲不必再说。”
    说完又骂起裴诀和曹云舒来，“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想飞了？当本王不知道你想飞是假，给本王添堵，让本王又被人唾弃才是真？你心肠有多歹毒，本王多年前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都能那么歹毒了，现在又练了几年，当然更歹毒，心也更黑了。本王真是前世不修，这辈子才摊上了你这么个黑心烂肝的歹毒种子！还有有些人别仗着自己是新媳妇，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给媳妇没脸，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刚进门就撺掇了男人要分家，这样的媳妇，休了也是活该！”
    裴诀当然不可能由得荣安郡王骂曹云舒。
    骂他也就算了，骂曹云舒他就忍不了了。
    便与荣安郡王顶上了，“真是难得我与王爷还能有达成共识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肯定是前世不修，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所谓的家庭，这样所谓的父亲！您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我从来瞧不上您的破爵位，我想要的，只会凭自己的本事去挣来！”
    “您要是不信，就只管为您心爱的儿子请封世子，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我现在只想分府出去单过，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不也正如您所愿吗？又何必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

 第475章 恼羞成怒

    荣安郡王见裴诀还敢公然顶嘴，要知道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说了便是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下了。
    越发的恼羞成怒。
    立刻就要叫了人请家法，“本王今儿不狠狠打你一顿，你还真以为本王这个老子管不了你，真以为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
    荣安郡王妃见荣安太妃脸色已是很不好看，故意假惺惺的打圆场，“诀哥儿，你就给你父王认个错儿吧。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其实向来很疼你，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岂有不疼你的？”
    “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你们分出去，又不好意思说而已。你给他认个错，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往后我们一家人仍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
    裴诀对荣安郡王更多是恨，对荣安郡王妃却是十足的厌恶。
    当然没好气，“和和美美？这家里什么时候和和美美过了？哦，你们一家几口倒是和和美美了，其他人的日子几时与和美沾过边了，也不怕笑掉了人的大牙！”
    荣安郡王妃立刻满脸的泫然欲泣，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荣安郡王如何看得下去，暴喝一声：“家法怎么还没请来？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本王养你们何用？趁早都给本王有多远滚多远！”
    就要扑上前打裴诀。
    荣安郡王妃的两个女儿见了，本来就是骄纵惯了的人，也早恨透了裴诀的，能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当下也一起扑上去，要打曹云舒，“贱妇，刚过门就想给我母妃难堪了，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果真是破锅配破锅，与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东西简直绝配！”
    荣安太妃气得大喝了几次都不管用，“都给我住手！我还没死呢，当着我的面便老子不像老子，儿子不像儿子，上下尊卑人伦纲常都不顾，乱成了一锅粥，是巴不得气死了我老太婆是不是？”
    终于捂着胸口，满脸痛苦的倒在了榻上，不省人事了。
    荣安郡王夫妇与裴诀等人这才慌了，忙都乱着请太医。
    荣安郡王还要叫人立刻打裴诀一顿板子，然后关到柴房里，至于曹云舒，则‘立刻给本王滚回你们曹家去，我们王府要不起你这样的祸害！’要不是裴诀态度很坚决的说荣安太妃不醒来，他不会离开半步，谁敢动手，别怪他不客气。
    还一直把曹云舒挡在自己身后。
    荣安太妃的贴身嬷嬷也恼了，含泪让荣安郡王夫妇和裴诀都不要再吵，“是不是非要让太妃娘娘再也醒不过来了，王爷和大爷才肯暂时安静下来！”
    还不知道荣安郡王要趁机怎样借题发挥……
    钟妈妈说话间，已带着顾笙和赵晟走到了荣安太妃的院子外。
    顾笙与赵晟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顾笙便低声道：“太妃的意思我们都听明白了，她就是不想阿诀哥继续争爵位，才让他分府出去单过的。等过个几年，阿诀哥自己什么都有了，更不会稀罕爵位，爵位便自然而然是那一位母子的了。怎么他们都看不出来太妃的用意，以为太妃是在维护阿诀哥呢？”
    钟妈妈冷笑道：“当然是见不得我们大爷好过，哪怕大爷不要爵位，也绝不肯让大爷好过了！”
    赵晟接道：“没本事、外强中干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自己以为是香饽饽，便以为别人也当是香饽饽。当然得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守好了，最好到最后还能他们得到一切，‘仇人’死无葬身之地。”
    钟妈妈咬牙，“他们简直做梦！大爷和大少夫人只会越来越好，将来只有他们哭着求着看大爷大少夫人笑的份儿！”
    钟妈妈本来就对曹云舒印象不错，再加上曹云舒坚持要先敬先王妃茶，还有她的处处周到、处处对裴诀的维护，当然在钟妈妈心里，已是不折不扣的自己人。
    顾笙道：“阿诀哥和云舒都又聪明又能干，那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不过钟妈妈确定，待会儿我进去后，你们王爷肯让我给太妃治病吗？只怕他根本不会同意。”
    钟妈妈皱眉道：“我也一直担心这个。但大爷说，他会让王爷同意的。大爷他也是真心盼着太妃能醒来、能好起来，说不然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安心。就算太妃对他的疼爱有限，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总归是真心疼爱了、真心为他着想了的，所以赵娘子……”
    顾笙表示明白，“钟妈妈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那您先进去瞧瞧，再出来带我进去吧。”
    钟妈妈应了，屈膝一礼后先进了荣安太妃的院子，——所幸她在王府里多少有几分体面，自己又是个会处事、立得起来的，才能一路都畅通无阻，没人拦她和顾笙赵晟。
    顾笙等她走远了，才低声与赵晟叹道：“知道阿诀哥难了，还是没想到这么难。这知道的说他是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里在办白事呢！”
    赵晟点头沉声道：“就这样一个家，再加一个破爵位，就真以为阿诀稀罕呢，他自己什么挣不来！”
    夫妻俩没说几句话，便见裴诀带着曹云舒和钟妈妈，急匆匆迎了出来。
    裴诀和曹云舒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裴诀一见顾笙，便道：“嫂子你可算来了，我祖母她……太医们都说不成了。我知道很为难你，但就算只剩一线希望，我还是要试一试。你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也不会让其他人怪你，所有后果，我都会一力承担的！”
    顾笙道：“阿诀哥一力承担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大家都不是傻子，事情到底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都心知肚明。我会尽全力的，你放心就是。只是令……荣安郡王同意我进去治病吗？”
    裴诀断然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嫂子只管随我进去便是。”
    又吩咐钟妈妈，“妈妈先带了阿晟去我书房里少坐。等忙完了，我再跟阿晟你慢慢说话啊。”
    赵晟忙道：“阿诀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先忙你的正事去，就别管我了。”
    目送裴诀带着顾笙和曹云舒又进去了，才随钟妈妈，先去了裴诀的书房。

 第476章 真黑心给你们看

    顾笙随着裴诀和曹云舒进了荣安太妃的院子，还在穿堂里，已能感觉到里面的紧张与焦灼了。
    她心里不由有些替裴诀着急，万一荣安太妃真救不回来了，以他那个狗屁父亲的尿性，十有八九会不遗余力的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他到时候可要如何破局？
    便是他能破局，心里又怎么过得去？
    没准儿因为愧疚，他压根儿局都懒得破，随便荣安郡王想怎么样了。
    说句难听的，这种时候，拼的便是谁更不要脸，谁更无耻。
    还有曹云舒，她才刚进门，太婆婆便没了，细究起来，也的确多少跟她有关，她以后在宗室里要如何立足……
    正想着，就听得裴诀低沉道：“嫂子，我们进去吧。”
    顾笙回过神来，“嗯，走吧。”
    三人便先后进了荣安太妃的正屋。
    就见厅堂里满是或站着、或坐着的男女老少，再加上一众伺候的丫头婆子，本来又是大热的天儿，哪怕屋里放了好几个冰釜冰盆，依然一进屋就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顾笙顾不得细看当中坐着的荣安郡王夫妇都长什么样，虽然她多少有点儿好奇。
    先就皱起了眉头，低声与裴诀道：“阿诀哥，太医没说让大家都出去等，屋里人越少越好吗？正常人都受不了跟这么多人共处一室了，何况病人。”
    裴诀沉声道：“说了的，但没用，个个都嚷嚷着不放心，不肯离开一步，太医没办法，只得由他们了。”
    顾笙冷笑，“还有脸说自己是不放心？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巴不得太妃快点儿去吧！必须得先让他们都出去！”
    裴诀应道：“行，我……”
    话没说完，有人终于发现了三人，立刻阴阳怪气道：“哟，大爷大少夫人透气回来了呢？大家都担心得恨不能代替母妃受病痛的折磨，你们倒好，还有心情出去透气，还真是好孝心呢！”
    却是荣安郡王的庶弟媳方氏，向来便是荣安郡王妃的头号狗腿子，这种时候当然更要替荣安郡王妃冲锋陷阵了。
    方氏这话一出，荣安郡王又火了，骂道：“太妃若是能化险为夷便罢，若是不能，本王一定会让那把她老人家气倒了的人偿命！”
    裴诀与曹云舒听得这话，都很生气，尤其曹云舒，真的太欺负人了！
    但她也知道裴诀这会儿心里更多是焦急与后悔，见裴诀没说话，自己便也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顾笙却是忍不得。
    她厌恶荣安郡王本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终于见了人，那厌恶也立刻蹭蹭翻了倍，根本忍不了。
    顾笙遂淡声道：“那王爷自己不是先就得偿命了？毕竟纸包不住火，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荣安郡王这才看见了顾笙。
    先是惊讶于她的美貌一怔，随即便怒了，“你是谁？几时有你说话的份儿了，谁让你到这里来的？来人，把这黄毛丫头给本王赶出去，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王府来了，看本王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裴诀这回冷声开了口：“这是承宣城里最出名的顾大夫，我特地请她来给祖母治病的。王爷要耍威风，还请先去外面耍，记得把屋里不相干的人也都带出去。这么多人，又嘈杂味道又怪，正常人都受不了，要窒息了，何况祖母还病着。一个太医这么说，你们可以不听，个个太医大夫都这么说，可见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荣安郡王更怒了，“你特地请来给你祖母治病的，就这么个黄毛丫头？你是嫌已经气倒了你祖母不够，还想直接治死她是不是？枉自她一直病着还处处替你打算，所有人都得靠后，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荣安郡王妃也接道：“诀哥儿，你祖母都这样了，你何必还要……太医们都没法子了，这么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成什么事儿？你就别给大家添乱，也别跟你父王怄气了。”
    裴诀冷冷看了她一眼，才道：“都给我出去，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了。现在我只在乎祖母的安危，谁敢拦着顾大夫救祖母，谁就是我的敌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荣安郡王怒极反笑，“本王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个黑心烂肝的东西做主，你……”
    裴诀的回答是直接上前几步，忽然出手如电般一把就拖过了站在荣安郡王后面，一直满脸仇恨瞪着他的裴许——也就是荣安郡王夫妇的宝贝儿子。
    再一把掐住了裴许的脖子，立刻让他呼吸困难，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这才又冷冷道：“既然口口声声我黑心烂肝，我只好真黑心烂肝给你们看了！”
    荣安郡王已是气得乱颤，“你这个孽子！你已经害得许哥儿瞎了一只眼睛，这些年都活得这么的可怜了，你还想怎么样？不把他弄死了，你誓不罢休是不是？本王告诉你，你害死了他，你也活不成，本王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荣安郡王妃则是又气又急，“诀哥儿你别冲动……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许哥儿好歹是你弟弟，你、你……许哥儿你别怕，父王和母妃马上救你，你别怕……”
    见儿子越发的呼吸困难，整个人也抖得筛糠一般，知道儿子至今仍是怕着裴诀的，不由大是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让儿子也过来的，就算要过来，等太妃……真到了最后那一刻，再过来也不迟啊！
    裴诀仍掐着裴许的脖子，“出不出去？再不出去，我就真要控住不住力道，一把掐断你宝贝儿子的脖子了！”
    荣安郡王这些年最疼最愧疚的，便是裴许这个儿子。
    见裴诀是动真格儿的，只得恨恨道：“出去就出去，要是太妃真有个好歹，本王一定老账新账与你一块儿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都出去，还愣着干什么，都耳聋了没听见呢！”
    把人都吼了出去，自己最后也退到了门边，才冲裴诀吼道：“孽子，人都已经出去了，你还不放人？”
    裴诀先与曹云舒道：“你先带了嫂子去祖母床边。”
    待曹云舒带了顾笙往荣安太妃床前去了，才一把把裴许推向了荣安郡王。

 第477章 讨人嫌第一名

    顾笙很快随曹云舒走到了荣安太妃床边，见她面白如纸，呼吸微弱，放下药箱，便给她诊起脉来。
    她的贴身嬷嬷一直守在床边的，刚才外面的争执也都听见了，自然知道顾笙是大夫。
    却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太医们都没办法了，顾笙一个小姑娘，就算医术真不错，又怎么可能比那么多太医都强？
    贴身嬷嬷只低声与曹云舒道：“大少夫人放心，我知道不是您和大爷的错，万一……我会替您和大爷说公道话的，因为这肯定是太妃娘娘的心愿。”
    曹云舒也低道：“多谢惠嬷嬷，反正大爷和我都问心无愧就够了。”
    顾笙给荣安太妃诊完了脉，又拿出听诊器，仔细听了一回她的心脏各瓣膜、尤其是二尖瓣的杂音，越听就越想皱眉头。
    荣安太妃这心脏病还不是单一的一种心脏病，而是几种病慢慢的合并后，引起的心衰。
    要想治好，除了进行换瓣手术或做闭式球囊扩张术，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问题是，她就一个人，要工具器材没有，要人也没有，拿什么给她做那么复杂的手术？
    那便只能保守治疗，能撑到哪一天，算哪一天了……
    曹云舒见顾笙一直不说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笙笙，祖母她……情况如何了？”
    顾笙吐了一口气，才道：“太妃到底年纪大了，患心疾的年头应该也不短了，却一直是治标不治本，所以要想根治，几乎不可能。但我会尽力，让她的寿命能延长一段时间，也让她少受病痛折磨的。”
    顿了顿，“现在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好给太妃治疗。”
    惠嬷嬷仍是半信半疑，“这位……顾大夫，您的意思，太妃娘娘还能醒过来，还能……继续活下去吗？可太医们都说……”
    曹云舒忙道：“惠嬷嬷您只管相信顾大夫。她年纪是轻，但真的既有医术又有医德，当初我患了怪病，就是顾大夫给我治好的。她还治好了许许多多的病人，在当之无愧的当代女华佗。我们先出去吧，等会儿就能有好消息了。”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惠嬷嬷出去了。
    顾笙这才拿出银针，调动异能，全神贯注给荣安太妃扎起大大小小的穴位来。
    等顾笙终于忙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裴诀、曹云舒与惠嬷嬷在外面也已等得很着急了，见她终于出来了，忙都迎了上来，“嫂子/笙笙，祖母怎么样了？”
    顾笙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我给太妃娘娘扎了针，多少打通了她的心脉和一些血管的栓塞，只要心脏能供氧了，她就很快能醒过来了，且看今晚吧。我还要给她开方子，阿诀哥哪里方便？”
    惠嬷嬷忙道：“我这就给顾大夫取文房四宝去。想不到顾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这般的高明，等太妃娘娘醒了，我再给您磕头啊……”
    一边说着，一边已以不符合她年纪的敏捷，小跑着取纸笔去了。
    裴诀方与顾笙道：“嫂子，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顾笙摆手，“阿诀哥说这话就见外了。不过令祖母之后绝不能再有大的情绪波动，喜怒哀乐都不能，也要饮食清淡，少吃高油高盐高糖的东西，若能严格按照医嘱来，一年半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裴诀沉声道：“等这次我们分府出去单过了，以后这个家只剩他们至亲的一家人，自然不会再有大怒大悲的时候。”
    又与曹云舒道，“记住嫂子刚才的话了没？待会儿转告给惠嬷嬷。”
    待曹云舒应了，才往内室看荣安太妃去了。
    不一会儿，顾笙开好了方子，惠嬷嬷立刻亲自拿了，抓药熬药去了。
    曹云舒便与裴诀道：“大爷，你带了笙笙去我们院里，先把饭吃了，再好生歇会儿吧？她肯定累坏了，赵相公也肯定已经等得很着急了。祖母这会儿我会寸步不离守着的。”
    裴诀想了想，道：“还是你带嫂子去我们院里，安排他们吃饭吧，我在这里守着更安心。”
    曹云舒一听就知道，他是怕她一个人留下会吃亏受委屈，心里一甜。
    点头道：“好，那就我先带了笙笙过去，待会儿再过来换大爷。”
    随即带了顾笙出去。
    就见荣安郡王夫妇都还等在院子里，其他人倒是已经散了大半，连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都走了，裴许更是不见踪影。
    一见顾笙与曹云舒出来，荣安郡王立刻没好气道：“太妃怎么样了？不是本事大得很吗，怎么至今没听见太妃醒来的消息？可见是吹牛的。太妃要是真有个好歹，本王一个都饶不了你们！”
    顾笙只想翻白眼儿，阿诀哥这个狗屁父亲除了虚张声势的闹腾叫嚣，还能做什么？
    简直干啥啥不行，讨人嫌第一名！
    她见曹云舒要说话，忙先道：“我已经给太妃做过诊治了，不出意外，太妃今晚就能醒过来了，王爷只管安心等着就是。”
    省得当公公的要骂儿媳妇，儿媳妇只能受着。
    她却是以大夫的身份来的荣安郡王府，还刚说了今晚就能让荣安太妃醒过来，荣安郡王除非真不要脸了，才做得出当众骂她的事。
    果然荣安郡王一下子不好骂了，只是语气仍不怎么好，“你确定太妃今晚就能醒过来？那么多太医都不敢说这话，你才多大年纪，可别把牛皮给吹破了。”
    荣安郡王妃柔柔道：“王爷别急，反正今晚看过不就知道了？刚才两位太医不也说，若真是那位承宣的顾大夫，还是可以期待的吗？看来诀哥儿是真费了心的。”
    心里却是冷笑，太医们都毫无办法，一个黄毛丫头算什么？
    等太妃一去，黑心种子和小贱妇就等着被宗室们和满京城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还敢那样欺负她儿子，她绝不会放过他们，到时候绝对会痛打落水狗的！
    正说着，被荣安郡王府一直留着不许走的两位太医就凑了过来，“这位姑娘真是那位顾大夫……吗？果然跟传言一样……不对，跟传言还是不一样，您比传言可还要年轻漂亮多了。”
    “顾大夫，太妃今晚真就能醒过来吗？您怎么做到的，我们都只知道是心疾，却开方子也好，扎针也好，都毫无办法。敢问您师从哪位高人大家，才能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明的医术？”

 第478章 竟真有两把刷子

    太医院身为全国最高级别的医署，也是全天下几乎所有大夫的最高追求和终究目标。
    自然能进太医院的，都是佼佼者，都有一身过硬的医术，一众太医也都自有傲气。
    但在顾笙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他们却都傲气不起来。
    因为他们虽然都没见过顾笙的人，却早已久闻她的大名了。
    听诊器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也有人见识过了，都觉得若能用得好、用得精通了，作用简直不可估量。
    剖腹产手术更是，若推广开来，便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产妇和胎儿的伤亡，真正造福百姓后世，功在千秋了，叫人怎能不神往佩服？
    万万没想到，他们今天居然能在荣安郡王府见到顾大夫，等他们回去与太医院的其他同僚一说，肯定都会很羡慕他们的！
    顾笙见两位太医都是四五十的人了，却满脸的兴奋与求知若渴。
    恰恰与她以前说过的，他们做技术的人，从来都只服有本事、有真才实学的人，至于年龄性别社会地位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再次对上了。
    忙谦逊道：“我的确就是承宣城的顾大夫，但我没有两位大人说得这么厉害，实在当不起二位的夸赞。我师从何人也不方便告诉二位大人，只能说，并不是我自己的本事，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机会学到而已。”
    两位太医没想到顾笙不但医术好，人还这么谦虚。
    都笑道：“顾大夫还要怎么厉害，听诊器也好，剖腹产也好，可都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就是，更难得的是连我们都听说了顾大夫一点都不藏私。真是难为您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心胸气概，实在是吾辈的榜样，也是杏林的大幸！”
    顾笙仍是满脸谦逊，“两位大人再夸下去，我都要无地自容了。二位都是大家，我只是运气好一些而已，实在不敢在二位面前班门弄斧。”
    太医之一忙道：“有志不在年高，顾大夫医术比我们都高明是事实，那我们当然要夸了。其实主要还是，呵呵，主要还是我们真的很想知道，顾大夫是怎么给太妃娘娘治病的，我们知道了，下次万一遇上同样的病人，也不至于束手无策了。”
    顾笙笑道：“我非常理解二位大人，换了我，也一定会跟二位一样求知若渴的。我主要是给太妃扎了……这些穴位，方子的话，是……这样开的。”
    两位太医都听得奇怪脸，“我们的治疗法子和方子也跟顾大夫的几乎没区别啊。看来顾大夫的看法跟我们一样，都觉得太妃是风心病，那怎么会……难不成，是力道问题，还是手法问题？”
    顾笙当然最清楚原因，她都是靠的自己的异能，不然她医术再高明也没用。
    所以对太医们都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们可都是靠的自己的医术和经验。
    遂笑道：“应该就是力道和手法的区别了吧？我到底与太妃是同性，不像二位太医是异性，有些细微的差别怕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两位太医听得缓缓点头，“应该就是了。所以自听说了顾大夫的事迹后，我们院判大人和同僚们都感叹，像顾大夫这样的女大夫能多一些，该多好呢？”
    顾笙笑道：“我们承宣城的九芝堂里，便已经有好些女学徒了，再过几年，她们肯定都能独当一面。我相信以后女大夫肯定会越来越多，也会遍布各地的。”
    他们在这里相谈甚欢，荣安郡王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这么说来，这个黄毛丫头竟真有几把刷子了？
    不然也不会才听说了个名儿，两个太医就兴头成这样了，——那他事后不是没办法跟孽子算账，只能继续忍着他，因为老娘肯定会护着他了？
    孽子实在可恶，今日敢掐弟弟的脖子，明日谁敢保证不会掐他这个老子的脖子，大家本就早已恨毒了彼此！
    不过老娘能活过来，终归是好事，只能继续忍就忍吧。
    话说回来，他就算是当老子的，难道就真敢公然杀子不成？
    还不是只能私下来，且还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成事，事后也得保证不露任何马脚，不会惹得任何人怀疑才是，偏偏孽子的翅膀眼看已经越来越硬……
    荣安郡王只是眉头皱了起来，荣安郡王妃却是手里的帕子都要绞成麻花了。
    本以为黑心种子临时抓来的黄毛丫头是个吹牛的，没想到居然不是。
    早知道，她之前就该无论如何都让王爷不同意黄毛丫头给太妃治病，不，她该直接让人把人堵在大门外，压根儿不许她踏进王府一步的！
    这下好了，太妃……个老不死的醒来后，肯定会因为她这条老命是黑心种子拉来的人给救回来的，越发偏心黑心种子，越发向着他，还有曹氏那个小贱妇的。
    哪比得上人死了，一个字都再说不了，便可以由得活着的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不行，老不死的与黑心种子至少也得先死一个，才能稍减她心头之恨！
    顾笙与两个太医又说了几句话，两个太医见她面露疲色了，也就识相的没再多说，“那我们就不打扰顾大夫了，顾大夫还请先去歇会儿吧。”
    又向荣安郡王辞行，“太妃娘娘既有顾大夫这样的名医医治了，下官们便属实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还请王爷能准许下官们先回太医院去复命……”
    顾笙则随着曹云舒，很快出了荣安太妃的院子。
    曹云舒这才问顾笙，“笙笙，你肯定累了也饿了吧？我们回去就吃饭，钟妈妈向来周到，肯定早就准备好，赵相公也肯定早就等着你了。就是今天晚上，怕是要委屈你和赵相公留宿一晚，以防祖母那里万一有变了。”
    顾笙摆手道：“没事儿，在哪里住都是一样的，也省得明天你们还要特地跑一趟，去见我们了。云舒你呢，你也还好吧？这才新婚第三日，就遇上这么多事儿，可真是……哎，阿诀哥也真是不容易，偏偏托生到了这样一个家里来！”

 第479章 偶尔学学不要脸

    曹云舒却笑起来，“我很好，真的，笙笙，我特别的好。因为大爷他对我非常好，在人前特别的维护我，在人后也特别的尊重体贴我，我真的觉得好得不能再好了。虽然这才短短两三日，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我心里真的好久没这么开心，这么踏实过了。”
    新婚之夜就不说了，大爷……咳，一直都很温柔，过了最初的不适，两个人便契合得跟前世一样了。
    惹得大爷还感叹了一句：“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就像曾经发生过很多次一样？”
    事后他也很温柔的替她清理，怕她不适，次日一早还特地去找了药膏来给她用……她当时虽然害羞，更多却是幸福，都恨不得时光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了！
    等到敬茶认亲时，他也是事前鼓励她，让她不要怕，因为任何时候他都会在站在她身旁，做她的后盾。
    开始敬茶时，一直陪着她，她跪他就跪，她起他才起，给足了她体面，也给足了她安全感。
    若不然，她也不能那么坚定、无所畏惧的提出必须先给她嫡亲婆婆敬过茶，再给荣安王妃这个继婆婆敬了。
    就是因为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有大爷跟她一起面对，她不再是一个人，他也不再是一个人！
    今日回门时，大爷就更是全程维护她了。
    见她那个所谓的父亲一训话起来就没个完了，半天不叫她起来。
    想是越想前日她出阁时的事就越气，早就咬牙切齿的要给她一个厉害瞧了。
    便直接一把把她拉了起来，说她：“身体弱，不能久跪，不然跪坏了，回去我家祖母要心疼的。曹大人应该不至于不给我祖母这点儿面子吧？”
    叫曹显扬还不是叫的‘岳父大人’，直接叫的‘曹大人’，压根儿不打算认这个岳父的意思不要表达得太明显。
    当场便只差把曹显扬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之后曹老太太要借题发挥，训斥曹云舒时，也是裴诀直接站了起来维护她，“我觉得我家少夫人处处都挺好的，我家里长辈们也都这样认为。怎么回了娘家来，却个个儿都要训斥她，跟她犯了多大的错儿似的？”
    “孩子不都是自家的最好吗？看来老太太也好，曹大人曹太太也好，真正不满的其实都是我。既然如此，我就走了，不留下白讨众位的嫌了！”
    然后拉着曹云舒就走了，连午饭都没吃。
    这才会惹得荣安太妃越发不喜欢曹家的，真的一点儿礼数规矩都不懂，果然是乡下人家！
    但荣安太妃骂曹家时，曹云舒一点儿没觉得羞愧，反而心里都是痛快。
    她都不是曹家的人了，管别人怎么骂他们呢，怎么骂她都喜闻乐见。
    而这痛快，都是裴诀给她的，曹云舒心里就不止是痛快，更多还是甜蜜了。
    再到之后，荣安太妃气晕了过去，也是他一直将她护在身后。
    就像一棵参天大树般，只要有他在，便风也好，雨也好，都休想挨到她分毫……所以曹云舒怎么会觉得不好，她已经觉得好得不能再好，且以后的每一天，都还会更好！
    顾笙见曹云舒满脸的舒展与甜蜜，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也笑起来，“阿诀哥本来就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当然，云舒你也再好不过，看见你们这么好，我和相公也能安心了。”
    曹云舒低道：“我这会儿倒是挺好，但大爷他，心里应该不怎么好受。祖母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且大爷一般都是那个肉更少的手背，但至少也是肉，结果却闹成这样……幸好还有笙笙你，不然还真是不敢想。”
    其实上一次，荣安太妃是明年才去的，所以曹云舒心里一开始并不怎么慌。
    但转念一想，好多事都跟上一次不一样了，比如她自己，就因为先遇上了笙笙，与上辈子大不一样了；同样，大爷也遇上了他们夫妇，也跟上辈子大不一样了。
    那谁就能保证，太妃的大限不会提前到今年，不会让她的寿命也跟着改变呢？
    曹云舒这才开始慌了。
    幸好，还有笙笙在……
    顾笙已道：“没事儿，太妃会好起来的。整件事也与你和阿诀哥无关，让阿诀哥别总是找自己的原因，别总是太有担当了，偶尔也该学学某些人的不要脸和无耻才是。”
    曹云舒让她说得笑起来，“我记下了，回头就给大爷说。大爷若还是不肯学他们的不要脸和无耻，那就我来学，学会了正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更好的保护大爷。”
    顾笙牙酸起来，“这怎么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儿呢？云舒你要甜蜜回头跟阿诀哥甜蜜去，别跟我面前嘚瑟了，仔细回头我也嘚瑟给你看！”
    曹云舒越发好笑了，红着脸道：“那你倒是嘚瑟给我看呀，反正我早看习惯了，酸不到我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裴诀和曹云舒的院子。
    院子里也仍张灯结彩的，但无形中透着一股淡淡的紧张。
    毕竟若荣安太妃真有个好歹，裴诀与曹云舒绝不会再有好日子过，那他们院里的下人自然也不会有日子过，当然人人宛如惊弓之鸟了。
    瞧得顾笙与曹云舒终于回来了，等在花厅里一直往外张望的赵晟与钟妈妈几乎是立刻奔了出来。
    赵晟是朝着顾笙奔过去，“笙笙，你怎么样，累坏了吧？”
    毕竟他最在乎的，始终都是顾笙本人，旁的都得靠后。
    钟妈妈则是奔着曹云舒去的，“大少夫人，太妃怎么样了？还、还好吧？”
    虽然一直没听到扣云板的声音，至少说明太妃还活着，但还活着与再也醒不过来，也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幸好曹云舒立刻道：“笙笙给祖母诊治过了，说今晚祖母应该就能醒过来。往后只要不再有大的情绪波动，也严格按照遗嘱吃药饮食，再活个一年半载是没有问题的。”
    钟妈妈这才捂着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果然有赵娘子就稳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哪怕一年半载后，太妃还是要去，至少，这次某些人不会有机会借题发挥，大爷心里也不用那么自责愧疚了！

 第480章 废物也得有本事

    钟妈妈高兴庆幸过后，知道顾笙三人肯定都饿了，忙道：“大少夫人，您先陪着赵相公赵娘子去厅里少坐，我这就叫她们摆膳啊。今儿都急坏了，也饿坏了，总算这会儿能消消停停的吃顿饭了。”
    曹云舒忙应了，“那妈妈快去，我会招呼好笙笙和赵相公的。”
    待钟妈妈转身去了，便迎了顾笙和赵晟进花厅，“赵相公，让你久等了。你先凑合着吃点儿东西，待会儿等我去换了大爷回来，再让大爷陪你好生喝几杯啊。”
    赵晟忙道：“这时候还喝什么酒，嫂子就别与我客气了。总算太妃暂时脱离危险了，不然阿诀心里还不知道得怎么怪自己，他就是那么个任何时候都严于律己的人。”
    顾笙笑道：“我才在回来的路上，还跟云舒说，以后我们都得劝着阿诀哥，偶尔也学学某些人的不要脸与无耻才是。”
    赵晟道：“那怕是有点儿难，毕竟那些人的不要脸与无耻是天生的，阿诀可学不来。”
    曹云舒笑道：“没事儿，大爷学不来我来学就是，反正我一个女人家，要什么脸面。惹急了我，也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
    三人说了没几句，钟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进来摆饭了。
    三人便都净了手，吃起饭来。
    待吃完了，曹云舒放心不下裴诀，与顾笙约好，若荣安太妃那里不好了，立刻使人来请她后，又往荣安太妃院里去了。
    赵晟这才低声问顾笙，“笙笙，荣安太妃今晚真能醒来吗？那么些太医都说不成了，我心里是真担心万一……不信你摸，现在我手心里都还捏着一把汗的。”
    顾笙摸他的手果然汗津津的。
    故意笑道：“你这话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呢？哼，你都不相信我了，难怪别人一开始都不敢信。”
    赵晟忙道：“我不是不信笙笙你，这不是想着阿诀处境本就艰难，怕真万一……阿诀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吗？那荣安郡王是怎么同意你给太妃医治的，我那日在婚礼上，只远远见了他一面，便觉得光看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顾笙道：“他一开始的确不同意，说我是个黄毛丫头在吹牛，让人赶我出去。是阿诀哥掐了他宝贝儿子的脖子，他才不得不同意的，还把满屋子的人都带了出去。简直可笑，随便谁都知道病人需要的是安静和空气流通，他们却都拥在太妃屋里，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不放心！”
    赵晟惊讶道：“阿诀掐了他……就是那个儿子吗？那他们岂不是更得恨死阿诀了？”
    顾笙耸肩，“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早就恨死阿诀哥了，也不差这一次了。荣安郡王就像你说的，光看面相便不是个好人了，不怪都说相由心生，老渣男就是老渣男！”
    又道：“荣安郡王妃一看就是个老白花，那副总是自己最无辜的楚楚可怜样儿，真是看得我满心的不适。偏偏老渣男就吃她那一套，还真是破锅配破盖，天造地设！”
    “那个儿子也是，一直拿好的那只眼睛仇恨的瞪着阿诀哥，结果阿诀哥才一抓过他，他立刻怂了，抖得筛糠似的，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蛋。叫他们怎能不恨死了阿诀哥？因为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废物呀！”
    赵晟听得冷哼，“我早就说过了，没本事、外强中干的人都是这样。只盼太妃醒来后，能痛定思痛，一鼓作气真让阿诀他们分府出去单过吧。跟这样一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简直就是折磨！”
    顾笙道：“希望如此吧。对了，我们今晚怕是得住下了，这样也好，待会儿阿诀哥回来，我们就可以跟他好生说话了。等该说的都说完了，明天起来后，你再回去把咱们给他们准备的那对玉佩拿来，当面送给他们。若明日太妃情况还好，后日我们应该就可以出发回去了。”
    赵晟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最好别耽误咱们原定的行程。就是阿诀他们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等待会儿见了阿诀哥，先听他怎么说吧。他心里肯定有主意的，这事儿虽难，但他后面要遇到的困难多了去了，也不该被眼前的困难给难住了才是。”
    “嗯，待会儿见了他再说吧……”
    不多一会儿，裴诀回来了。
    回来后先吩咐了钟妈妈去荣安太妃院子里陪着曹云舒，“省得惠嬷嬷偶尔照顾不到时，哪个不长眼睛的冲撞了大少夫人。谁若还敢生事，妈妈不必客气，天塌下来都有我给你撑着！”
    才与赵晟道：“阿晟，让你久等了。也辛苦嫂子了，本来大热天的把你们给弄到京里来，也没陪着你们，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谁知道又遇上这些破事儿，弄得你们都不得安生。早知道，我真不该给你们去那封信的。”
    赵晟忙道：“阿诀你这是什么话，再这么说我们可恼了啊。你难道想遇上这些破事儿的？你公务繁忙也是好事，现在年纪轻轻都不好生奋斗了，更待何时，老了再来奋斗吗？还不该给我们去信，你不去信就别怪我们事后知道了，跟你绝交了！”
    顾笙则笑道：“我们要是不来，怎么能看到阿诀哥你与云舒这么好，这么甜蜜。一个为了你，宁愿自己学不要脸与无耻，护着你、替你出气周全；一个处处护着她，给她体面替她撑腰，稍微分开一会儿，都要立马派钟妈妈过去守着她呢？”
    “阿诀哥，我们真的都为你高兴。你以后再不是一个人了，你除了我们，还有更亲更近，要为你生儿育女，要与你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的人了。等我们回去见到了娘和阿秀，再告诉了她们，她们肯定也会由衷为你高兴的。”
    说得裴诀先是不好意思，随即便笑起来。
    眼里的阴霾也随着这一笑，散去了大半，“嫂子说得对，我以后不但有你们，还有舒儿了。所以这些破事儿算得了什么？他们只管放马过来就是，看我会不会怕他们。可惜也得那群除了一肚子坏水，什么都没有的废物有那个本事！”

 第481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人说话间，童妈妈带了人进来给裴诀摆晚饭，“大少夫人说知道大爷没胃口，但没胃口也得吃饭，不然身体饿坏了，可就亲者痛仇者快了。”
    又笑着与顾笙赵晟道：“赵相公陪我家大爷喝两杯，赵娘子也再吃点儿吧？”
    裴诀的确没什么胃口，但想到曹云舒在那么着急的情况下，都还想着自己的，且赵晟和顾笙马上就要回去了，他今晚不与赵晟喝两杯，下次就得大半年后了。
    遂与童妈妈道：“那就拿壶好酒来，——阿晟，我们随意喝几杯吧？”
    赵晟忙道：“都是自己人，阿诀你干嘛这么客气？你实在要喝，让童妈妈弄点儿米酒，再少少加点儿冰，我们喝几杯，就当解渴解暑吧。你不是才还说，待会儿要去换了嫂子回来吗？”
    顾笙也道：“那就来罐米酒加冰，我也喝点儿吧。等喝完了，我再与阿诀哥一道过去，看看太妃。”
    裴诀见夫妻俩都这么说，到底点了头。
    童妈妈便忙让人准备去了，等稍后冰米酒来了，裴诀亲自给顾笙和赵晟满上，三人都一口饮尽了。
    裴诀才笑道：“还是阿晟这个主意好，一下子就觉得凉快到了心里去。”
    赵晟笑道：“凉快了就好。那你先吃点儿菜，等你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喝……这个椒盐排骨好吃，阿诀你快尝尝。”
    顾笙则动手给裴诀盛了碗汤先凉着，“阿诀哥，这乌鸡汤也不错。”
    等裴诀吃得差不多了，三人才又边喝冰米酒，边说起话来。
    裴诀道：“阿晟，你们定好回去的日子是后日吧？车船都安排好了没，要不要我让钟大哥明天去替你们安排？”
    赵晟忙道：“容老爷会跟我们一起回去，说让我们别操心车船了，他都会安排好的。定的日子也确实是后日，但现在太妃这个情况，我和笙笙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你……”
    话没说完，裴诀已道：“放心不下我什么，我好得很。我祖母若今晚能醒来，后面也自有太医们给她医治，她本来就是多年的宿疾了，太医们都给治惯了的，应该不会再有大碍。你们只管放心回去你们的，要是耽误了阿晟你秋闱，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以后都没脸见你们，也没脸见柳伯母和阿秀妹子了。”
    顿了顿，又笑道：“有容表叔跟你们同行，肯定吃住行都会安排得妥妥的，那我就放心了。”
    顾笙道：“太妃是多年心疾引起的心衰，这次醒来后就算处处注意，本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后面是我给她诊治，还是太医们给她诊治，其实区别已经不大。那阿诀哥，我们可就真先回去了，这么热的天儿，既怕路上出个什么事儿耽误了，也怕遇上暴雨洪水。”
    反正荣安太妃对阿诀哥的疼爱也有限，她今天能从死神手里替她抢回命来，已经是看在阿诀哥的面子上了。
    还想让他们为她耽误行程，继而一个不慎，就会影响到赵晟秋闱。
    说句不好听的，荣安太妃还没那个脸面！
    裴诀忙道：“可不是，热还勉强能忍，不行还可以用冰。万一遇上暴雨洪水走不了，就真是毫无办法了。阿晟，你和嫂子就安心回去你们的，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翅膀虽还不够硬，也勉强能飞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赵晟迟疑道：“真不会有事儿？他们到底占了尊长的名分，太妃心里你一个人的分量，肯定也比不过他们那么多人的。希望她醒来后，能加把劲儿，把你们分出去吧。”
    裴诀道：“能有什么事儿，今天嫂子已替我把最大的危机解除了，哪怕那危机并不全是我的原因，他们肯定还是会借题发挥的。但嫂子已经让他们没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笙笑道：“我当时就是想着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才会拼了命，也要救活太妃的。我瞧着太妃跟前儿的惠嬷嬷是个仔细人，有她照顾劝解太妃，说不定等下次我们进京时，太妃都还好好儿的。”
    裴诀笑道：“那就承嫂子吉言了。到时候，我们也肯定已经分出去单过了，你们再来，大家就可以每天都同吃同住了。”
    赵晟道：“那当然最好了。但阿诀你也别太直了，可以迂回一点来，能智取的尽量智取……不过以你这脑子，咝，看来得让钟妈妈童妈妈多弄点儿猪脑给你补补了，毕竟吃什么补什么嘛。”
    说得裴诀笑骂起来，“你脑子好了不起啊？有本事跟我比划拳脚骑射，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顾笙哼笑，“想打得我相公满地找牙，那阿诀哥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裴诀就苦了脸，“你们两口子这不是欺负人呢吗？文斗我比不过阿晟，武斗又比不过嫂子你，那岂不是这辈子都只能被你们欺负了？”
    “没事儿，我们不会经常欺负你的，就偶尔而已。对外还是会一直把大腿给你抱，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欺负你的。以偶尔的被欺负，就能换来外人的休想欺负，你亏不了的。”
    “那我不是还得谢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当然，你若实在要谢，也不是不可以……”
    三人开了一回玩笑，裴诀叫人进来收拾完了残席，上了茶来。
    才问赵晟，“阿晟，听说襄阳侯之后又去找了你，他不会真以为，你是他儿子吧？真是比我都会白日做梦。”
    赵晟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
    顾笙则暗暗叫苦，阿诀哥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她忙笑道：“阿诀哥，我们为你和云舒准备了礼物，可惜今天来得仓促，没带，只能明天回去取了来，再送给你们了啊。”
    裴诀忙摆手，“我不是让嫂子你们别乱破费，你们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偏又不肯接受我的赠予。反正你们别拿来啊，拿来我也不会收的。”
    赵晟咳了一声，道：“我们都买了，退不了了，阿诀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本来我们也是该的，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顿了顿，“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现在看来，应该已经有六七分是真了……”

 第482章 福祸相依

    裴诀还要推辞，“阿晟你们才是真别跟我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啊，等明年你考中了状元，将来再当上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再送我也不……”
    推辞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赵晟的话，“不是阿晟，你刚说什么来着？什么应该已经六七分真了……不会是，你跟襄阳侯真、真有关系吧？”
    赵晟苦笑了一声，“他说他当年曾在茂名城待过几年，还一口就说出了我娘的闺名。我的生辰籍贯那些他都能打听到，我娘的闺名他却往哪儿打听去？他还恰好那几年在茂名府待过，这世上哪能有这么多巧合？”
    “所以我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又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下去……本来没想告诉阿诀你的，想着你刚成亲，公务又繁忙，已经忙不过来了，还是等以后再与你说吧。但你刚好问到了，我当然不能再瞒你。”
    裴诀已是满脸的震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我是说伯母瞧着一点不像村里旁的那些妇人们，你们母子几个就跟生错了地方似的。那阿秀妹子也是……不是，襄阳侯府想孩子都想疯了，当年怎么会让你们流落在外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晟抿了抿唇，“我现在也不清楚，只能根据襄阳侯的一面之词推测。当年我娘她……只是襄阳侯的妾，让她兄嫂给逼迫的。她第一次有了身孕后，因襄阳侯内院明争暗斗不断，没能保住。等后来再有了我，便没声张，而是趁襄阳侯回京之际，向主母求得了放妾书。”
    “所以我可能是，但阿秀一定不是。不过这些都只是我和笙笙的猜测，具体的，要等回去见过我娘，求证过她后，才能确定。”
    裴诀忙点头，“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求证伯母了。那、那阿晟你怎么想的？我看你很不高兴的样子，你只要肯回去，立马就是世子了。能与亲生父亲重逢相聚，也怎么说都是喜事……难不成，你不想认他们，不想回去？”
    赵晟片刻才“嗯”了一声，“是不打算认，更不打算回去。如果可能，甚至希望此事到此为止，不要让我娘知道，省得又勾起她不美好的回忆。”
    裴诀道：“怕是不可能吧？襄阳侯想儿子都想疯了，可能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你回去的，怎么可能瞒得住伯母？那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地方吗？”
    赵晟摇头，“暂时没有，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是。我已经说了，让他们不要打扰我，至少在我秋闱之前不要打扰，否则，我绝不可能再给他们丝毫的机会。他们应该还是能听进去的。”
    裴诀吐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眼下秋闱才是最要紧的。”
    说着忍不住感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也亏得当年有这些事，阿晟你没能在京城当你的贵公子，不然我们多半没机会认识，你肯定也没机会遇上嫂子了。可见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这话是真有道理，都是老天的安排呀！”
    赵晟忍不住笑起来，“阿诀你什么时候也会掉书袋子了？不过你说得对，都是老天的安排，若不然，我们也不能认识，我更不能遇上笙笙了。”
    一边看向顾笙，“笙笙，比起能遇上你，其他都算不得什么，遇见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咦……”
    裴诀就作势抖起鸡皮疙瘩来，“我好心宽慰阿晟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哼，等着，我待会儿就把舒儿接回来，看谁更肉麻。以前我没老婆，只能被你们肉麻就算了，现在我也有老婆了，也该我报仇了！”
    说得顾笙与赵晟都哈哈大笑起来，把屋里无形的低沉都给冲散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裴诀打算去换曹云舒回来了，“她身体不好，我去换了她回来睡觉。反正我哪里都能睡，明儿也已继续告假，得等大后日再去当值。”
    顾笙忙道：“我跟阿诀哥一起去。”
    裴诀正要应答，就有婆子满脸喜色的小跑了进来，“大爷，大少夫人才打发人回来说，太妃娘娘醒了！”
    裴诀忙拔腿就跑，顾笙反应过来，扔下一句：“你早点儿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给赵晟，也忙跟了上去。
    余下赵晟倒是也想去看看，省得又得一直提心吊胆。
    可到底是在荣安郡王府的内院，荣安太妃也是女眷，处处都不方便，只得作罢。
    顾笙跟着裴诀很快到了荣安太妃院里，荣安太妃果然已经醒了，只身体仍很虚弱无力。
    见了顾笙，她先强撑着道了谢，“顾大夫，听说全靠你，我老婆子才能捡回这条命来，真是难为你这么年轻，又生得这么弱，却有这么好的医术。等回头我好了，再好生谢你啊……”
    才与裴诀道：“诀哥儿，不是你的错，你千万别怪自己。也让你媳妇儿别怪自己，祖母心里都知道……等过几日祖母好些了，就做主让你们分出去过。将来，你们肯定什么都会有的……祖母也是盼着这个家能好，盼着自己所有的儿孙都能好……”
    裴诀忙道：“祖母您别说了，我心里都明白，也早就没想争什么了。我想要什么，都会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您还是先休息吧，等您好了，有话再慢慢说也不迟。”
    荣安太妃的确还很虚弱，又看了一眼床边的荣安郡王，警告了一句：“你不许骂诀哥儿和他媳妇，你要骂就先骂你自己。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想头也都给我收了，否则我做鬼也不饶你！”
    便再撑不住，陷入了昏睡中。
    顾笙忙给她把起脉来，把完了小声问惠嬷嬷，“光吃了药，没吃过其他东西吧？水不算……那就熬着白粥，等下次太妃再醒了，无论如何也喂她吃点儿，吃了粥再吃药。”
    又与裴诀曹云舒道：“让所有人都先出去吧，我要再给太妃扎次针。”
    夫妻俩忙都应了，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至于荣安郡王，虽然满脸悻悻的，母妃什么意思呢，当着满屋子人的面，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的……到底还是也出去了。

 第483章 原来您知道呢

    顾笙要再次给荣安太妃施针是假，调动异能再给她五脏六腑尤其是心脏，疏通温养一圈才是真。
    就当是为了阿诀哥吧。
    好歹荣安太妃刚才还知道宽慰他，也知道为他撑腰。
    等顾笙终于忙完出了内室，脸色便有些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了。
    没办法，她今天异能耗得实在不少，得赶紧好生睡一觉，才能缓过来。
    裴诀见顾笙满脸的疲色，忙让曹云舒上前扶住了她，“今天真是太辛苦嫂子了。你和舒儿先回去休息吧，祖母这里有我守着，不会有事的。”
    顾笙没跟他客气，“那我就先去休息了，有什么情况，立刻让人去叫我。”
    说完便与曹云舒一起先走了。
    余下裴诀与荣安郡王简直是两看两生厌，又见裴诀一副他今晚绝不会离开荣安太妃床前半步的架势。
    荣安郡王索性一甩袖子，也走了。
    裴诀这才无声冷笑起来，这会儿一定老老小小都很失望吧？
    他们失望的时候还在后头，焦灼痛苦的时候也在后头！
    赵晟见顾笙满脸疲色的让曹云舒和钟妈妈扶回来，忙一把接过了，“怎么了笙笙，你脸色好难看……你哪里不舒服？”
    说着也顾不得曹云舒和钟妈妈还在了，直接一把抱起了她。
    顾笙已摆手笑道：“没事儿，就是累着了，睡一觉就好了。让云舒和钟妈妈见笑了。”
    曹云舒忙道：“我们感激笙笙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笑你？赵相公，你快抱了笙笙去屋里休息吧，她今天真的累坏了。我虽然不懂医术，也知道给病人诊治是一件多么劳神费力的事。有什么话，大家都明儿再说。”
    钟妈妈则道：“我马上让人送热水去赵相公赵娘子屋里啊。冰盆也多添一个，务必让赵相公赵娘子今晚都睡个好觉。”
    赵晟满心都是对顾笙的心疼，也不跟她们客气了，很快便抱了顾笙回房去。
    惹得顾笙忍不住笑，“是某人的锻炼还不够，还是我长胖了？这才几步路呢，就喘成这样，早知道我就自己走回来了。”
    她是累了，但真没累到大家想象的那个地步，可惜显然没人信。
    赵晟喘着气没好气，“我都是急的。给人治个病都能治的自己成这样，你到底有没有爱惜你的身体？”
    顾笙忙赔笑，“爱惜了的，真的爱惜了的。这不是太妃病得实在不轻，也是为了阿诀哥，所以更得全神贯注吗？没事儿，我睡一觉真的就好了。”
    见赵晟还是黑着脸，只得又道：“热水应该快来了吧？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力气自己洗澡，怎么办呢？要不，好相公你给我洗？”
    赵晟的脸一下子由黑转红了，“我给你洗就我给你洗，以为我不敢呢！”
    只是等稍后热水真来了，他却给顾笙安排好了，就忙躲了出去。
    那个小坏蛋就是仗着他现在不敢，等以后……他再慢慢儿收拾她！
    好在顾笙一夜好睡起来后，的确整个人都恢复了神采奕奕，赵晟脸色这才好看多了，与她道：“我待会儿吃过早饭，就回去把玉佩取来，送给阿诀他们，也好了一桩事。”
    顾笙点头应了，“那你路上小心点儿，我待会儿也再去看看太妃。希望今天能把事情都了了，明天我们好安安心心的出发。”
    夫妻俩吃了早饭，便分头行事去了。
    等到中午，荣安太妃再次醒来后，精神气色总算也都好了起来。
    等顾笙再次给她检查完身体后，她让惠嬷嬷取了个匣子给顾笙，“顾大夫，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小心意，一是答谢你这次的救命之恩；二则，就是谢你们夫妇还有家人当初在石竹时，对诀哥儿的照顾了。这孩子打小儿就不容易，也没什么朋友，能交到你们夫妇这么好、这么能干的朋友，我替他高兴，将来……也能安心了。”
    对裴诀这个孙子，荣安太妃除了愧疚，当然还是有心疼的。
    只是一边就一个孙子，另一边却儿子孙子孙女那么些个，谁轻谁重，不言而喻。
    荣安太妃能做的，也就是让裴诀远远的避开，大家都眼不见心不烦，才能好歹都有安生日子过了。
    可裴诀偏偏提前自己回了京，她的身体也的确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要让她再对他不闻不问，近乎放逐，便实在有些做不出来了。
    但孩子已经长大，再不像曾经那样需要嘘寒问暖，关心照顾了，她还能替他做的，也就是为他娶一房媳妇，让他好生把亲成了，往后好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幸好，他还交到了真心的朋友，且这朋友不但对他真心，还挺有本事，一个有好医术，一个有好才学，将来肯定都是前途大好。
    那假以时日，便是诀哥儿自己的人脉，慢慢的，他也会有自己的关系网，自己的亲朋圈子，真正可以与本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了。
    她当祖母的到时候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也能有脸去见他娘了……
    作为大夫，顾笙能看到荣安太妃好起来，当然是高兴的，也盼着她能恢复得更好。
    不然她从昨天到今天的辛苦，不都白费了？
    她虽然对荣安太妃好感度有限，但身为大夫的职业操守还是在的，盼着自己的每一个病人，无论好坏，至少都能在自己手上好起来。
    但作为裴诀和曹云舒的好朋友，顾笙便实在听不下去荣安太妃这话了。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淡笑道：“原来太妃娘娘知道阿诀哥打小儿就不容易？我还以为您贵人事忙，一直不知道呢！”
    关键阿诀哥那些‘不容易’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荣安太妃既是这王府身份最高，也是辈分最高的人，只要她安心要护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护不住？
    除非她根本不想护，或者就算她有那个心，也根本没有尽力去护。
    再说远一点，当年她完全可以不用祸害阿诀哥的母亲，就让荣安郡王多等一年半载的，情况立马不一样。
    便不止阿诀哥的悲剧，连他母亲的悲剧，都可以避免了！
    岂是随便说几句孩子不容易，但好在现在有朋友，也有前程了，将来日子肯定不会差，她替他高兴，她也安心了……之类不痛不痒的话，就能一笔勾销的？

 第484章 当年错得彻底

    荣安太妃万万想不到顾笙会挤兑自己，怔了一下。
    先是有些生气，这小丫头竟敢这样对她说话，连宫里皇后娘娘和各宫主位娘娘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她怎么敢？
    但随即便恼不起来了。
    人顾大夫说的都是实话，而从来最不中听的，也是实话，她若真因此恼羞成怒，也太没心胸太没气度了。
    荣安太妃的生气便都化作了苦笑，咳嗽了一声，才道：“顾大夫原来不止医术高明，还是个性情中人。我们诀哥儿能遇上你们夫妇这么好的朋友，又能娶到大少夫人这样的媳妇儿，看来是真要苦尽甘来了。”
    顿了顿，又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直都是知道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但，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有些事当长辈的若是管得太多了，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先冷着它，过几天自然也就平息了。何况……”
    何况还是那句话，一边只有一个孙子，另一边却儿子孙子孙女那么些个，她能怎么着呢？
    总得让大家日子都能过下去，总得维持住家里的体面，省得让人看了笑话儿去……
    顾笙淡笑道：“太妃娘娘既知道，就最好了。至于往后，不用您说，云舒也会做阿诀哥一辈子的好妻子、好爱人，我们夫妇也会做他一辈子好朋友的。他六亲缘是太差了，但在爱情和友情上，您却是不用担心的。”
    荣安太妃笑起来，“我已经能预见了，他将来肯定能儿孙满堂，亲朋满座的。往后，也要请顾大夫夫妇多照顾我们诀哥儿，还有他媳妇了。”
    顾笙点头，“照顾不敢当，反正大家都以真心换真心就是了，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
    除了荣安郡王府的众人。
    荣安太妃饱经世故的人，如何听不出顾笙的言外之意，看不出她对他们家所有人的鄙夷不屑？
    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的。
    话到嘴边，到底忍住了，吩咐惠嬷嬷，“送顾大夫出去吧，诀哥儿媳妇肯定都等急了。”
    顾笙立刻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太妃娘娘歇息，先行告退了。”
    反正她对不喜欢的人，几乎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看法，实在没那个闲心继续坐着，听荣安太妃的‘不得已’与‘苦衷’们。
    她自己不说了，让她先走，当然最好了。
    不然待会儿她一个没忍住，再反驳她几句、怼她几句，怼出个好歹来，不还是她自己的事？
    惠嬷嬷便送了顾笙出去。
    荣安太妃这才整个儿靠到身后的大迎枕上，叹起气来。
    当年真的是错得彻底，她错得彻底，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更错得彻底。
    她要是不急着给那东西娶亲，不就不至害了诀哥儿他娘，也不至害了诀哥儿了？
    谁能知道郁氏会那么薄命，成亲不过半年，丈夫就死了呢？
    她要是一早知道，就多等一年半载的，正好让不成器的东西与她破锅配破盖，不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事来，也不会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说不定，没了当初的波折，他们俩的感情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如一日的，自以为好得跟那些话本子上写的似的。
    府里也不会因此弄得乱七八糟的，宗室里谁家提起来，都明里暗里的笑话儿了。
    哎，都是命啊……
    顾笙与曹云舒一道回了她和裴诀的院子，赵晟和裴诀已经在等她们吃饭了。
    见她们终于回来了，都笑道：“快来坐，冰米酒已经给你们倒好，鱼汤也给你们凉好了，只等你们开动了。”
    顾笙与曹云舒便各自净了手，落了座。
    赵晟才又笑道：“怎么样笙笙，太妃恢复得还可以吗？”
    顾笙点头，“挺好的，比我预期还要好些，我今晚再给她扎一次针，她明天还会更好。所以阿诀哥只管放心吧。”
    裴诀笑道：“真是多谢嫂子了，你这医术实在神奇，我非得先敬你一杯不可。”
    端了酒杯先干为敬，待顾笙喝了，立刻又给她满上了。
    四人才一起举了杯，一边说着：“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一边道着谢，“多谢多谢，你们也是一样。”
    把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弄得热烈了起来。
    一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赵晟才拿出匣子递给顾笙，顾笙则递给了曹云舒，“云舒，这是我们送你和阿诀哥的新婚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
    裴诀忙道：“不是说好了，不许送的吗，阿晟和嫂子怎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赵晟笑道：“我们听还是听进去了的，只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而已……开玩笑的。这礼物我们早就买好了，退也退不了，可不只能送出来了？你们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我们也实在想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意。”
    顾笙附和道：“就是，我们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也不成呢？再说了，我们都知道回头阿诀哥肯定要送我们更贵重的礼物。虽然我们已经做好了空手套白狼的准备，但一毛不拔也不好意思不是，所以才决定先抛砖引玉的。阿诀哥现在懂了吧？”
    裴诀已是乐不可支，“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配合得这么好，怎么不干脆说书去？行吧，我懂了，回头一定给你们回一块砖头那么大的美玉。”
    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匣子，“啧，阿晟嫂子你们管这叫砖呢，那我回头可送不起你们玉了。你们这至少也花了五六百两吧，日子还过不过了？”
    曹云舒忙偏头一看，见匣子里的龙凤玉佩清透莹润，造型精美。
    忙也道：“笙笙、赵相公，你们这也太破费了，都是自己人，你们又是何必？”
    五六百两的东西，连如今的她都要心疼肉疼，舍不得买，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顾笙笑道：“哪有五六百两，四百多两就搞定了，真当我们是冤大头，谁都能宰我们一刀？便是真五六百两，也不至于让我们日子不过了，阿诀哥这是瞧不起谁呢。不知道我多能挣，你兄弟也不是吃白饭的？”
    赵晟笑着帮腔，“就是，瞧不起谁呢？我们现在不缺银子，以后也不会缺，阿诀你和嫂子安心收下就是了。”

 第485章 沉甸甸的谢礼

    赵晟这话一出，裴诀和曹云舒还没说话。
    顾笙先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们现在不缺银子？某人真是好大的口气，虽然是事实，你也不能这么狂妄的说出来吧？也不怕阿诀哥和云舒笑你。”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我这不是见阿诀他们一直不肯收，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呸，还‘实话’，仔细牛皮马上就吹破了。”
    裴诀与曹云舒也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笑过之后，裴诀才道：“行吧，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阿诀和嫂子你们这份沉甸甸的心意了。正好往后我们一人戴一个，只要看见玉佩，就能想到你们对我们的这份情谊。”
    曹云舒忙笑道：“那我明儿就亲手打两根络子，把两块玉都串起来。”
    至于收了他们这么一份重礼，也只好等后面加倍的还给他们了，好在后面还有的是机会……夫妻俩想着，对视一眼，于无声中达成了默契。
    送出去了一个匣子，顾笙忽然想到，她还有另一个匣子没打开。
    遂拿了出来，与赵晟裴诀道：“这是太妃给我的谢礼，说除了谢我这次的救命之恩，还要谢我和赵晟你，还有娘她们之前在石竹对阿诀哥的照顾。我估计这谢礼分量肯定不轻，所以阿诀哥、云舒，现在相信我们日子能过下去了吧？”
    裴诀失笑，“嫂子要把我刚才的话念到什么时候？快打开我们都瞧瞧吧。我祖母出手向来都算大方，分量应该不会轻的。”
    顾笙点点头，“行，马上打开。”
    找到匣子的开口，轻轻给打开了。
    就见里面竟是一叠银票，全是一百两的，足足十张。
    顾笙不由嘬起牙来，“我是说这匣子怎么感觉轻飘飘的，说穿了就一叠纸，可不轻吗？但这一叠纸又太贵重了，我就算劳了神费了力，也实在不好意思拿这么多。要不，咱们退一半回去？”
    后一句话，却是问的赵晟。
    赵晟也有些惊讶，“的确太多了些，笙笙你给太妃治病是该收一定的诊金，但我们当初照顾阿诀，却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何况阿诀也对我们照顾那么多，哪来的脸收所谓谢礼呢？是得退至少一半，甚至一大半回去才是。”
    顾笙点头，“那就退……八百两，我们留二百两吧。”
    反正二百两也够多了。
    还当自当初救了大皇子以来，再遇不上这样的好事了，没想到这次又遇上了，正好给他们已经瘪了下去的钱包回回血。
    赵晟正要再说，裴诀已先道：“退什么退，既是我祖母给的，嫂子你就收下便是。本来也是你该得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呢，难道连一千两都值不起了？”
    顾笙摆手，“人命是无价之宝，何止一千两？但无论哪个大夫，也不可能真做出救了人性命，就要收人一千两的事，那也太没有职业操守了。我们只拿自己认为自己应得的。”
    裴诀却仍坚持，“这一千两就是嫂子你应得的。要不是你，这会儿我祖母说不定已经……哪还能坐在那里跟我们说话，又还能亲自谢你呢？一千两之于别人来说是很多，但之于她来说，就跟十来两银子没多大区别。所以嫂子你安心收着就是，别觉得受之有愧。”
    顾笙失笑，“可我的确受之有愧，都不说太妃好歹是阿诀哥的祖母了。就算她不是，只是我一个普通的病人，她也再家财万贯，我也不能收她这么多的。”
    裴诀抿了抿唇，声音低沉下来，“这还是我祖母第一次因为我，向别人真心的道谢。也是她第一次，当着我朋友的面儿，承认我这些年不容易。虽然她主要还是谢的嫂子的救命之恩，谢你们照顾我，不过是附带的。”
    “但我心里依然有点儿酸酸的、胀胀的……反正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形容得清的感觉。至少，她肯出手这么大方，总比只出百十两银子，小气吧啦的强。所以嫂子，你真的收着吧。”
    顾笙忽然明白了裴诀的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至少荣安太妃还肯为他花钱，总比一毛都不肯为他拔的强。
    虽然不能用银子来衡量一切，尤其是感情，但在他们这个家里，在他和荣安太妃祖孙之间，银子的多少还是能衡量一些东西的。
    顾笙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好吧，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这份沉甸甸的谢礼了。也省得阿诀哥和云舒你们还是会忍不住担心，我们日子什么时候就过不下去了。”
    裴诀笑起来，“嫂子收下我们就不担心了。一千两，就算你们大手大脚的花，也够花到明年阿晟高中授官了。”
    赵晟笑道：“那可未必，我们回去后就买房买地，一千两够做什么的？便是不买房买地，再去买两对儿玉佩、镯子什么的，也剩不下多少了。看来赚钱这件事，任重而道远，活着一天，就得努力一天啊！”
    他略一想，也大概明白了裴诀的意思，同样也觉得心里酸酸的。
    阿晟这些年的所得到底得少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他略得到一点，便觉得弥足珍贵，满心酸胀？
    裴诀已笑道：“何止活着一天，就得努力一天，等将来我们有了儿孙，还得更努力，不过那时候肯定是累并快乐着。对哈，说到将来，阿晟，不会我后来居上，比你后成亲，却比你先当爹吧？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换来赵晟的白眼，明知道他还没圆房，这不是摆明了往他伤口上撒盐呢，“等你真后来居上了再说吧！这世上多的是看起来像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其实根本射不中的人。”
    “你才根本射不中呢，上次我们金吾卫比武，我骑射双第一好吗？”
    “是吗？那就等着瞧，明年的这时候你能不能当爹吧。”
    “我肯定能当！你到时候就等着羡慕我吧……要不，到时候我们结个娃娃亲？”
    “要是女儿跟嫂子一样还差不多，要是儿子跟你一样，还是算了吧！”
    “你们两个怎么越想越美，越说越口无遮拦，没见我们还在呢？都注意一点儿，再不注意翻脸了啊……”

 第486章 送别

    傍晚顾笙又给荣安太妃做了一回治疗，便与赵晟辞别裴诀曹云舒，回了裴诀母妃的陪嫁宅子去收拾行李。
    好在大热天儿的衣裳都薄，他们此次来京城也没买什么东西，行李收拾起来自然快。
    不过半个时辰，已经都打包好，只等明天搬运上车了。
    夫妻俩这才各自洗了澡，熄灯睡下了。
    次日一早，容子毓便坐车接顾笙和赵晟来了，“宝儿、阿晟，你们都收拾好了没？……那我们尽快出发吧，早点儿上船，早点儿离开码头，今晚便不用住客栈了。”
    赵晟忙笑道：“都听老爷安排，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我这就搬行李去啊。”
    顾笙要帮忙，他也不让，还开玩笑，“当着老爷的面儿，笙笙你好歹也让我表现表现。不然老爷肯定想，当着我的面儿都这样了，背着我岂不更得什么事都推给你了？”
    容子毓等他走远了，才低声问顾笙，“宝儿，阿晟瞧着心情好像还不错？”
    顾笙点头，“是还不错，因为终于要回去了。”
    也因为又一次深切感受到，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却仍都在积极努力的活着，觉得自己那点儿烦恼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心情自然也就轻松了。
    容子毓笑起来，“他心情好了就好。我们路上稍微快一点，争取能比预期的日子快上几天，阿晟就可以多几天时间看书做文章，多几天时间调整状态了。”
    顾笙道：“那当然最好了。”
    父女俩正说着，裴诀和曹云舒也赶来为顾笙赵晟送行了。
    还带了好些礼物来，给容子毓行过礼后，裴诀便笑道：“时间紧急，来不及为嫂子你们准备土仪礼物，只能回头再补上了。”
    顾笙呵呵，“这么多礼物，还叫来不及为我们准备？看来昨天我们说了那么多，让你们别来，更别准备礼物，自己人不来那些虚的，都是耳边风啊。”
    裴诀摸了摸鼻子，“当时风是有点儿大，所以一个字都没听清。”
    曹云舒忍笑道：“就是因为是自己人，我们才更得来呀，笙笙你就别与我们客气了。何况这一别还得大半年后才能再见，你们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我们都等着赵相公高中解元的好消息啊！”
    顾笙笑道：“能中就挺好，解元可不敢想，不过还是承云舒你吉言吧。”
    赵晟正好搬了行李出来，见满地都是礼物，裴诀和曹云舒则站在礼物中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立刻嚷嚷道：“阿诀你还真会给我找事儿。就我们现在的行李，已经够搬得我满头大汗了，你和嫂子还送这么些来，是诚心想累瘫我呢？”
    裴诀听得笑骂，“合着给你送礼还送错了？那我走，行了吧？自己太弱了，搬点儿东西就累瘫，反倒怪起送礼物的人来！”
    “你才太弱了，光会说，你倒是也搬呀，看会不会也弄得满头大汗。”
    “搬就搬，多大点事儿……”
    两人嘴上不停，手上也没闲，不过几个回合，便把行李都给搬上了马车。
    顾笙见曹云舒先还有些紧张，低声嗔怪着裴诀，“大爷说话怎么也不知道缓着点儿的，还真是在军营里跟糙汉子们待久了，改不了了。亏得赵相公肚量好，不跟他生气。”
    不由失笑，“他俩向来开玩笑惯了的，时间长了云舒你就知道了，可别怪阿诀哥。真要论起来，不也是我相公先呲达阿诀哥的？云舒你就别管他们了，由得他们吧。”
    曹云舒闻言，见裴诀与赵晟果然越斗嘴越亲热，明白这应该就是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这才笑着没有再说。
    顾笙则暗暗感叹，赵晟和阿诀哥也算幸运了，能遇上彼此这么好的朋友、兄弟，一个知道对方因为家里的破事儿烦心，便总是不着痕迹的开玩笑，好让他放松心情；另一个知道对方心里因为当年的旧事和已经可以预见、避免不了的纠缠与麻烦，心情也并不好，便也总是配合着他插科打诨，彼此嘲笑。
    而这份配合与默契，都是在无形中完成的，两人甚至连眼神都没对过一个，可不都幸运之至吗？
    行李既装好了，分别的时刻也到了。
    赵晟这才收了嬉笑之色，低声与裴诀道：“阿诀，不管怎么说，照顾好自己和嫂子，过好你们自己的小日子。有些事不用太计较，毕竟跟一群又蠢又坏的废物计较，都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还有一些事，能够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做之前千万想清楚了，也千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等雨真下来了，再来后悔当初怎么没想着提前备好雨伞，可就迟了。”
    裴诀也低声叮嘱了他不少话，“回去后就安心备考，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影响了自己的状态和心情。嫂子和我们，还有伯母、阿秀妹子都等着你的好消息，你也不想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汗水与心血，对不对？”
    “至于我，公事也好，私事也好，我心里都有数，每一步都会谨慎再谨慎的。所以你和嫂子都只管放心吧，等下次你们再进京来时，大家再好生聚一聚……”
    另一边，顾笙也叮嘱了曹云舒不少话。
    直至时辰实在不早了，两对小夫妻才依依不舍的最后作了别，顾笙赵晟与容子毓上了车，赶往了码头。
    裴诀与曹云舒则站在大门外目送他们，直至彻底看不见踪影，才折回了屋里去。
    下午到得通州码头后，又是一番忙碌。
    等他们坐的船终于驶出了通州码头，顾笙与赵晟不由都吐了一口长气，“可算是顺利出发了！”
    容子毓笑道：“宝儿、阿晟，你们都热着了吧？先回房去整理一下，再好生洗个澡，就可以吃晚饭了。出远门就是这样，光装卸行李就能烦得人半死了，尤其还这么热的天儿。好在接下来我们都可以清闲调停一阵子，只等到了后，再累一次了。”
    赵晟笑道：“亏得车船都是老爷提前安排好的，让我们少操了好些心。要是我们来安排，肯定一团乱，待会儿我陪老爷好生喝几杯啊。”
    “那敢情好……”

 第487章 好大一个惊喜

    接下来一段时间，顾笙他们都是晓行夜宿。
    终于赶在八月初，顺利抵达了省城。
    彼时天气已经凉爽了下来，顾笙他们下船时，也终于不用再一动就满身大汗了。
    容子毓惦记着自己船上的货品，临下船前便已与顾笙和赵晟说好，他要先去忙自己的，等忙完了再去找他们了。
    因此下船后，两拨人在码头上便直接分了道，容子毓主仆一行先去了客栈安顿，顾笙和赵晟则坐车回了家去。
    却是才拍了两下大门，大门就被从里拉开了。
    开门的人还是顾笙与赵晟都万万想不到的人——柳芸香！
    夫妻俩先是呆滞，呆滞过后，便都狂喜起来，“娘，您怎么来了？您什么时候来的？阿秀呢？她来没？”
    “是啊娘，您啥时候来的？刚我们在路上还在想，我们这一离家就是两个多月，家里变化肯定很大，没准儿还会有惊喜等着我们。没想到不但真有惊喜等着我们，还是个这么大的惊喜！”
    柳芸香也没想到顾笙和赵晟今天会回来。
    高兴得又哭又笑的，“我来几天了，阿秀也一起来了。这不是想着阿晟你和阿青都快秋闱了，我们实在惦记得慌，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便收拾收拾，索性来找你们了？”
    “谁知道终于找到了你们住的地方，才知道你和笙笙都进了京去，参加阿诀的婚礼。不过幸好还有阿青在，把什么都给我们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还算着时间，你们怕是得过了初十才能回来，没想到今天就到了，真不枉我这几天随时都竖着耳朵的。快让娘好生看看你们……都瘦了，肯定是赶路闹的，我可得给你们好生补补……”
    顾笙直笑，“我就知道娘见了我们，肯定第一句话就是说我们又瘦了。我们都好得很，真的，倒是您，才是真瘦了……等我们把行李都搬进屋里去，再好生跟娘说话啊。”
    正说着，赵秀与周大姐也听见声音，出来了。
    见是顾笙与赵晟回来了，赵秀欢喜得立刻奔了上前，“四哥四嫂，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和娘都快想死你们了！”
    周大姐也满脸的欢喜，“还当爷和太太还得几天才能到，没想到今天就到了。我马上就去烧热水，好让爷和太太好生洗个澡啊。”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便把顾笙和赵晟的行李都搬进了屋里去。
    周大姐又忙去提了块一直吊在井里的瓜上来，切好端到堂屋里，“爷、太太，先吃点儿瓜解解暑吧。这是李相公前几日特意买的瓜，买了好多呢，也特别的甜，老太太和小姐都说好吃。”
    待顾笙和赵晟开始吃瓜了，才笑着往灶房继续忙活去了。
    顾笙见柳芸香与赵秀都只看着她和赵晟吃瓜，不由失笑，“娘和阿秀看着我们干什么，你们也吃呀，这么多瓜呢，我和相公可吃不完。”
    赵晟也道：“是啊，娘、阿秀，你们也吃。这瓜还真挺甜的，李兄真是费心了。对了他人呢，这个时间点，他早该下学回来了才是。”
    柳芸香这才捡了块瓜递给赵秀。
    随即自己也捡了块吃起来，“阿青这些天没住家里，我们来当天，他就暂时搬去了学里住。说家里都是女眷，他留下不方便，这些天都是中午过来看我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看完之后，又赶回去上学。”
    赵晟笑起来，“没想到他这么懂事，这还差不多。那等我明儿去学里见了他，再谢他吧。”
    到底阿秀和李天青只是订了亲，还没成亲，哪好就直接同住一个屋檐下的？
    便是有娘一直在，也不方便，谁知道娘一个不注意，某人会不会就趁机占了阿秀的便宜去？
    毕竟，咳，自家的小白菜心里只怕也是愿意被某头猪拱的。
    幸好那头猪还算识相！
    柳芸香笑道：“阿青本来就是个好的，不然我当初怎么能相中他做女婿？本来李太太也说要带了阿宛跟我们一起来的，也说是好久没见阿青了，很是惦记，也想赶在你们下场之前，来当面给你们打气加油。”
    “谁知道都要出发了，却忽然收到消息，她娘家母亲病重，怕是熬不过了。她只好带着阿宛，着急忙慌的赶回了娘家去。不然这些天家里可就热闹了。”
    顾笙道：“那也没办法，老人家可能就等着李太太去见最后一面。不像妹夫，以后多的是机会，是该先紧着那边。”
    赵晟附和，“是啊，这也是预料不到的。何况一个女婿半个儿，娘和阿秀能来，李兄心里应该已经够高兴了。”
    顾笙见一旁赵秀早已红了脸，打趣道：“不是应该，是肯定。毕竟一日不见都如隔三秋，你自己算一算，这都多少秋了？”
    赵秀让她说得脸更红了，嗔道：“四嫂怎么还是这么爱笑话儿人，四哥你也不管管她。”
    赵晟摊手，“我倒是想管呢，这不是怕我一管娘就要说我，你也要说我吗？毕竟都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儿子，有了嫂嫂就忘了哥哥的。”
    说得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笑过之后，赵晟才问起柳芸香和赵秀是什么时候出发的，路上可都还顺利。
    家里和村里自他和顾笙离开，可都有些什么事儿来，“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离家越远，就越想家了。要不是时间情况实在不允许，我早就恨不能飞回家里去，好生住几日，好生看看家乡的山山水水了。”
    柳芸香便一一与他分说，“我们五月中就出发了，先去的县里。之后李太太和阿宛来不了了，但李太太还是让人给我们安排好了船，我们便坐船到了府城。到了府城后，我们又拿着李太太给的信，去找到李太太娘家在府城的香料铺的掌柜，请掌柜的给我们安排好了来省城的车船。”
    “这样一路上虽然走得不算快，但一直都很顺利。本来一开始我和阿秀还有些怕的，毕竟就我们两个人，肯定容易招人欺负，万一再遇上什么危险……不过后来我们就不怕了。这不就真让我们顺顺当当找了来，见到了阿青？下次再出门，我们就更有经验，更不怕了。”

 第488章 来了就安心住下

    赵晟不等柳芸香把话说完，已沉声道：“娘还下次，没有下次了！这次也就是我事先不知道，不然肯定不会让您和阿秀就两个弱女子，赶这么大老远的路！这要是有个万一，让我怎么办？”
    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心安，到死都不能原谅自己呢？
    顾笙也忙道：“是啊娘，这次就算了，绝不能再有下次了。除非有我们跟你们一起，或者还有其他人与你们同行。这么大老远的路，你们胆子也真是有够大！”
    尤其赵秀还青春貌美，柳芸香也风韵犹存。
    母女俩不论单看，还是站到一起，都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万一真遇上了歹人，便是能侥幸得救，后果都不敢想，何况哪有那么多侥幸，后果就更是……
    柳芸香见儿子儿媳都满脸的紧张后怕，忙笑道：“哪有你们说得这么严重，李太太都给我们安排好了的，青天白日的，也哪来的那么多坏人？反正这次我们已经平安到了，阿晟笙笙你们就别念了。至多我答应你们，下次我们一定多注意……不是，是下次再不这样了，行了吧？”
    赵晟还想再说，“那也……”
    顾笙忙笑道：“行了相公，娘都答应我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你就少说两句。娘，打去年我们离开，您和阿秀一切都好吧？每次通个信，都是千难万难，等终于收到时，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我和相公心里都实在记挂你们得紧，幸好今天终于见到了。”
    柳芸香呵呵笑道：“我们都好着呢，好吃好住有银子花，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李太太和阿宛待我们也好，每次我们去县里，李太太都尽心款待我们，阿宛也跟阿秀好得亲姐妹似的。”
    “去年过年时，除了三十初一是我和阿秀两个人单过的，初二阿宛就到了我们家里做客。之后李太太也到我们家住了两天，然后又邀了我们一起去县里看花灯。龚老太太和龚太太也请我们吃饭，简直觉得眨眼间，年就已经过完了似的。所以你们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顾笙听得直笑，“想不到您和阿秀的生活还挺多姿多彩嘛，当时过年时，我们可太想你们了。幸好今年过年，我们一家人应该可以一起过，一起团圆了。”
    赵晟笑着接道：“娘，您和阿秀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等开了年后又再说吧。正好我和笙笙都忙得很，有您和阿秀在，我们可就有福了，家里一切都不用操心了。”
    柳芸香笑着反问，“你们现在难道操心了？我这几天看过了，周大姐实在是个又能干又细致的，有她照顾你们，我可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顾笙笑道：“那也不能跟亲娘比啊，反正娘您和阿秀就先安心住下，咱们屋子本来就够。现在我和相公回来了，妹夫搬回来住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了，大家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赵秀插言道：“四嫂，我听小萝说，你现在坐诊的九芝堂有好些个女学徒，说不定明年她也能拿手术刀了。我能不能也去九芝堂？自打你来了省城，我就做了两次剖腹产，因为都不信任我……我要学好技术，回去让所有人都口服心服！”
    “只要你想去，随时欢迎。你都做了两例了，为什么还不信任你？……没事儿，总有一天，他们会跟信任我，一样信任你的……”
    一家人久别重逢，当然一说起话来就打不住了。
    还是周大姐催了几次，小萝随后也回来了，见顾笙和赵晟终于回家了，又是一番欢天喜地。
    顾笙和赵晟才先洗澡去了，等洗完了，一家人继续边吃边说。
    赵晟便问起赵铁生来，“爹……他一切都好吧？大哥二哥两家人，对他可还孝顺？也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回去时，再当面给他请安问好了。”
    虽然那已十之八九不是他的亲爹，但总是他叫了这么多年‘爹’的人，总养育了他一场，他还是会尽量孝顺他，让他安度余生的。
    柳芸香轻哼一声，“他现在过的就是老太爷的日子，只差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又不缺钱花，村里村外还人人都捧着敬着他，他能有什么不好？”
    赵秀跟着笑道：“四哥，爹真的很好。自从大家都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就渐渐想开了，愿意做活儿时，就去做些，不愿意做时，就跟村里的老汉们说笑钓鱼。整个人气色现在看着好多了，也年轻了好几岁。”
    赵晟点头，“他自己能想开就最好了，本来他也该享福了。总是老黄牛似的，想着要为自己的儿女奉献一辈子，结果人家领他的情吗？反倒都不孝顺，那他更得自己爱自己才是。”
    赵秀道：“如今他们都孝顺了。张招娣和朱春花每天都给爹早早就把饭做好了，衣裳也洗得干干净净，所以娘才说爹只差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呢。毕竟去年全村都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了，大俊嫂家和本华叔家，还有另外几家原本村里日子难过的，因免了税，一下子都能吃饱穿暖，缓过气来了。”
    “他们要是不把爹孝顺好了，哪日惹得四哥你一个不高兴，就不让他们轮免税免徭役了，他们还不是只能干看着？他们才不会傻到跟实实在在的好处过不去。所以四哥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赵晟“嗯”了一声，“这下我的确可以安心了。那村里其他人，都还好吧？老叔公他们、顺三叔他们……算来离上次回去还不到一年，但已经跟过了好多年似的！”
    柳芸香道：“都好着呢。听说我和阿秀要来省城看你和笙笙，还都想给你们带东西，我好说歹说天太热路太远，实在不方便，才算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不过仍纷纷让我带话儿给你，你是天上的文曲星，这次一定能考中，大家都会在家里求菩萨和神仙保佑你的。”
    “那老东西也想让我给你们带东西带银子，我能要他的？张氏朱氏的我就更不会要了，看都懒得看一眼，现在知道后悔了？迟了……”

 第489章 会守口如瓶的

    一家人边吃边说，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才散。
    饭后，柳芸香还意犹未尽，还想再跟赵晟顾笙说下去。
    她可都快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孩子们了，这会儿简直恨不能一时一刻都不要跟他们分开，完全可以眼睛都不眨的看他们一整夜。
    还是赵秀嗔道：“娘，四哥四嫂才赶路回来，肯定都累了，还是先让他们好生睡一觉，有话咱们明儿再说也不迟。您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四哥明天也还要去学里，四嫂也要去医馆，都有正事忙呢！”
    柳芸香这才讪笑着，放了赵晟顾笙回房去，“那阿晟、笙笙，你们快回去睡觉去，有话咱们回头再说……也是怪我，一高兴起来就说个没完了。”
    顾笙笑道：“我们完全明白娘的心情，因为我们也还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娘您和阿秀说。不过的确不用急在这一时，等大家都休息好了，等秋闱过了，我们一家人说它个三天三夜，再城里城外的好生玩儿它个几天几夜。”
    “我们自打来了省城，一直都不得闲，其实还真没安心到处游玩过，到时候正好一家人一起了。”
    赵晟也道：“等我考完了，一定好生陪娘。”
    柳芸香听得大是心疼，“我就知道你们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亏得我和阿秀来了，你们自己说的，到时候要陪我们好生玩儿几天几夜啊，要是说话不算话，看我不拧你们耳朵！”
    赵秀忙道：“娘您怎么一说起来就没完了？四哥四嫂，你们快回房休息吧，我和娘也回房了。”
    说完不由分说拉了柳芸香回房去。
    一边走，一边还能听见柳芸香的笑骂声，“我几时说起来就没完了，还管起你娘来了，哼……”
    顾笙与赵晟都忍不住好笑，心情大好的回了房。
    见床上早已铺好了凉席，屋里也熏过艾草，没有蚊虫烦人了。
    顾笙不由感叹，“还是回到家里好啊！不但更安静更凉快，还一回来就见到了娘和阿秀，简直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不会明天早上起来，才发现原来我们都是在做梦吧？”
    赵晟失笑，“放心，不是做梦，我之前已掐过自己好几下确认了。要是笙笙你还担心是做梦，要不我也掐你几下？”
    顾笙嗔他一眼，“我傻了才让你掐我，要掐也是我掐你。呼，还真有些累了，睡吧，等明天起来了，我再整理行李，你就安心上你的学去，可耽误不起时间了。我等明天缓一天，也陪娘和阿秀一天，后天再去九芝堂吧。”
    赵晟应了，“我的确耽误不起了，一天都耽误不起，那就辛苦笙笙你了。”
    顿了顿，“至于……那件事，他们既没追来烦人，就先别告诉娘了，等我考完了，再根据情况来看要不要与娘说吧。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难而退了呢？”
    顾笙也挺奇怪，居然一路上都没人跟踪他们，无论是想对赵晟不利的，还是想哄了求了他回去的，都没有。
    但她也不会因此就天真的以为，襄阳侯府的人已经知难而退了。
    点头道：“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告诉娘的。若他们能在此期间知难而退，当然最好了，就怕……”
    赵晟苦笑，“我明白，他们绝不会放弃的。反正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秋闱。”
    “对，其他都得靠边儿。那我们快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呢，一告假就是两个多月，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去迟到了，夫子们肯定要恼你了。”
    “我也担心这个呢，明天最好比以往还早些。那我吹灯了啊……”
    第二天等顾笙醒来时，赵晟早已不在身边了。
    赵秀一见她，就笑道：“四嫂，睡得好吗？四哥已经上学去了，吃了三个包子两个鸡蛋，说中午不回来吃了，晚上和……和青哥一起回来。四嫂饿了没？周大姐出去买菜前包了饺子的，我马上给你下啊。”
    顾笙见她笑得一脸的灿烂，心情也跟着一片灿烂。
    笑着点头：“好啊，你多下几个，我正饿得慌。娘呢，怎么不见她？”
    赵秀笑道：“跟周大姐一起买菜去了，说要好生给四哥四嫂补一补。四嫂稍等啊。”
    说着往灶房去了。
    不一会儿，顾笙便吃上了热腾腾相香喷喷的饺子，“唔……周大姐的手艺好像更好了呢？看来还是家里最舒服，家里的饭也最好吃。”
    赵秀直笑，“让娘听见四嫂这么夸奖周大姐的手艺，怕是要吃醋了。不过，悄悄跟四嫂说啊，我也觉得周大姐手艺更好。”
    姑嫂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顾笙才道：“这次来回都急，也没想到娘和阿秀你们会忽然来，便没在京城给你们买礼物。不过我们回来时，阿诀哥和云舒还是给我们备了不少礼物，阿秀你待会儿去看一看，喜欢什么，就只管拿走。”
    赵秀忙摆手，“四哥四嫂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也……咳，给我置办了好多。反正……到时候，一定不会寒酸了，四嫂就留着自己用吧。你这么漂亮，现在又是满城知名的‘顾大夫’，也该打扮起来了。”
    顾笙挑眉，“打扮得满头珠翠，满手不是镯子就是戒指，袖子也宽大得吃个饭都嫌麻烦？那还当什么大夫，我还是更喜欢利利索索的。反正让阿秀你挑，你就挑，没见过还有谁嫌嫁妆多的。等回头妹夫敢对你不好时，你就知道嫁妆多多益善的用处了。”
    赵秀越发红了脸，小声道：“就算我嫁妆不够多，我相信他也不、不敢对我不好的。”
    顾笙笑起来，“哟，还挺自信的？倒也是，有我和你四哥在，他李天青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们立马锤爆他的狗头！但你能有这份自信，当然更好了，看来我们不在这几天，某人没少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呀。难怪刚才‘青哥’都叫上了，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说得赵秀娇嗔的跺起脚来，“四嫂，四哥竟然从来没觉得过你话多呢，吃你的饺子吧！”

 第490章 适当的报喜不报忧

    等顾笙与赵秀说笑着吃完了饺子，柳芸香与周大姐都两手不空的回来了。
    见顾笙已经起来了，柳芸香立刻满脸笑容，“笙笙，阿晟是要赶着上学，你今儿又不用去医馆，怎么也不说多睡一会儿？我买了最新鲜的五花肉，中午给你做蒸肉吃啊！”
    顾笙笑着点头，“好啊，早想娘的蒸肉吃了。娘，我帮您……”
    赵秀也忙上前帮忙，大家一起把买的肉和菜都搬进了灶房里。
    柳芸香这才一边洗手，一边问起顾笙来，“笙笙，阿诀真娶了曹小姐呢？可见他们是真有缘，当初在咱们家那么偏远的地方能遇上，到了京城那样的大地方，竟还能遇上。这才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顾笙等她洗完手，引了她和赵秀到堂屋坐下。
    才笑道：“当初刚听说他俩定了亲，我和相公也感叹过，他们是真有缘。没想到这次进京一瞧，他们感情还特别好，云舒处处心痛阿诀哥，阿诀哥也特别的尊重体贴云舒，往后他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娘只管放心吧！”
    柳芸香叹道：“阿诀那孩子不容易，虽然很多事你们都不告诉我，但我又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幸好他遇上了曹小姐，当初我就觉着，曹小姐看阿诀的目光不对劲儿。现在好了，他们成了一对儿，等明年再添个孩子，这日子可就越来越有盼头了。”
    顾笙笑道：“不止呢，阿诀哥现在可出息了。年初还只是六品百户，在西山大营当差，这次我们进京时，他就已经升了从五品副千户，调进金吾卫当差了。金吾卫娘和阿秀不知道吧？就是专门保护皇上，在宫里当差的。反正你们只要知道，阿诀哥将来日子一定会比他那个所谓父亲的去年都好就对了！”
    至于阿诀哥的那些潜在的风险与危机，还有他的种种不容易，就不必告诉娘和阿秀了。
    省得她们平白担心，偶尔适当的报喜不报忧还是很有必要的。
    柳芸香已惊喜道：“哟，阿诀现在已经这么出息了呢？都是五品的官老爷了，以他的年纪，以后前程肯定好得很。哼，他那心眼儿偏到脚后跟的老子就等着后悔吧！”
    顾笙笑道：“那还用说，肯定让他悔青肠子！对了娘，我去取个东西来，您和阿秀等等啊。”
    说完便起身回房，取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回来给柳芸香，“娘，这个您拿着，这些日子看见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想买就买，看见漂亮的衣裳和首饰，也可以给您自己和阿秀买。我打明儿起回了医馆，肯定得忙碌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便肯定没多少时间陪您了，这出不了力，也只能出钱了……”
    话没说完，柳芸香已急道：“这个我可不能要，也不会要……笙笙你听我说，上次你给我们留的银子还多呢，我和阿秀也有手有脚，还能挣。倒是你们，这次跑一趟京城，阿诀又那么好，你们怎么可能不花银子，给他置办一份像样的礼物？怕是都花得差不多了吧？”
    “那这银票你就更得留着了，也省得回头不趁手。哎，我当娘的帮不上你们，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要一次次拿你们的银子，拖你们的后腿，我成什么人了？反正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要的！”
    赵秀也道：“是啊四嫂，你还是留着你和四哥花的，娘还有我呢。”
    顾笙只得无奈一笑，小声道：“娘、阿秀，你们别担心，我们手里银子多着呢。这次去京城，我还顺道救了阿诀哥的祖母一命，他祖母身份很尊贵，也特别的富有，直接就给了我一千两银票做谢礼。所以现在我手上的银子，比你们想的多多了，何况我和相公都还要挣的。娘再不要，我可就恼了啊。”
    怎么别人当霸道总裁总是很容易，她一当却只会让人怀疑，她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死活不肯要她的钱？
    柳芸香和赵秀都吓了一跳，“一、一千两？”
    阿诀/阿诀哥的祖母出手也太大方了吧，果然是京城豪门，她们用银子是以两计的，阿诀/阿诀哥的祖母却是以百两、千两计的？
    还是她们出问题了，听错了？
    顾笙肯定的点头，“对，你们没听错，就是一千两。但不止是给我的诊金谢礼，还有当初阿诀哥在石竹时，我们全家对他照顾的谢礼。所以这银子娘和阿秀你们本来就有份儿的，你们还要推辞吗？”
    随即又是一番好说歹说，“还是娘和阿秀嫌少，才不肯收？行吧，我再去给你们取几张来。”
    总算让柳芸香收下了银票。
    顾笙这才笑了，“娘、阿秀，阿诀哥还说希望我们下次进京时，能带了你们一起去，大家好生聚一聚呢。他如今公务繁忙，要出京怕是难了，但你们进京却是不难的，到时候他们夫妇一定好生款待你们。”
    柳芸香呵呵笑道：“那还是算了吧。这次能来省城开眼界，已经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了，哪还敢想去京城？等阿诀以后再回石竹时，大家再聚也是一样。反正曹小姐是石竹人，以后总会回去那一天的，就别去京城给他，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秀抿嘴笑道：“我也觉得这次能来省城，已经够高兴够幸运了。就在去年，我还连县里都几乎没去过，谁知道这才多久呢，已经府城都去过，现在又在省城了。能走这么远的地方，能看到那么多不同的风景和人，我觉得这辈子都已经值得了！”
    顾笙不由笑骂，“你才活了多大，就这辈子都值了？你以后要去的地方还多得很，要见的人和风景也多得很呢。”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好吧，我觉得这辈子到现在都挺值，至于以后会不会更值，还是等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娘儿三个说着笑着，都觉得说不出的放松与畅快。
    等中午吃了饭，下午又一起整理了顾笙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全家都分了一份，然后在温馨松快的气氛中，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
    赵晟与李天青回来了。

 第491章 仗着没舅子

    李天青先笑着给柳芸香行了礼，才笑着给顾笙问好：“好久没见嫂子了，嫂子一切都好吧？今天忽然看到舅兄，才知道你们昨天就回来了，竟然都没说托人去学里给我说一声。”
    顾笙笑道：“昨天回来都快傍晚了，没想到娘和阿秀竟然来了，我们只顾着惊喜，只顾着说话。之后又收拾洗漱了一番，天就黑了，想着反正今天相公要去学里的，便没让人带信给妹夫，妹夫千万别见怪。”
    李天青忙摆手笑道：“我没见怪，就是有点儿遗憾。不过舅兄说得对，惊喜之所以是惊喜，就是事先想都想不到，等真发生时，惊讶喜悦才能翻倍。”
    赵晟道：“所以才没带信给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娘，什么时候开饭，人这么多，要不开两桌吧？”
    省得某人的双眼都快定阿秀身上了，还自以为大家都没看见。
    也不知道前几天他和笙笙不在时，某人得更不收敛到什么地步？
    柳芸香先有些莫名其妙，“哪里人多了，就这么几个人，还全是自己人，开什么两桌，不是找事儿……”
    随即便反应过来，赵晟为什么这么说，不由失笑，“你这当哥哥的可真是……还是开一桌吧，以后每天都要一起吃饭的。开两桌什么都得备双份儿，也太折腾了。”
    反正阿青是个守礼的，马上又要秋闱了，他哪还顾得上旁的？
    当大舅子的爱护妹妹归爱护，也不能防到这个地步不是，仗着他自己没大舅子呢？
    顾笙也明白了赵晟的意思，似笑非笑晲了他一眼，某人果然不愧是驰名双标。
    一边低声与早已红透了脸的赵秀道：“别理你四哥，他这是间歇性犯抽。”
    赵晟一个支持的都没有，只能迎上李天青讨好的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娘现在来了，当然家里什么都是您说了算。您说开一桌，那就开一桌吧。”
    柳芸香便笑着站了起来，“那就准备开饭吧，我去叫周大姐准备上菜了。我今儿做了蒸肉的，还炸了酥肉和丸子，阿晟笙笙你们待会儿都多吃一点，阿青虽然之前已经吃过了，也多吃一点啊。”
    赵秀忙道：“娘，我跟您一起去。”
    随柳芸香一起出了堂屋，往灶房去了。
    余下赵晟还想找李天青的茬儿，但李天青始终笑得一脸的谦恭，他自己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心里不由越发的悻悻然。
    当他想当恶人，这总得有人当恶人吧？
    结果愣是都向着某人，他反倒成了外人似的，好气！
    顾笙将他偶尔的孩子气看在眼里，好笑之余，决定转移话题，“相公，你今天去学里还适应吗，夫子们没说你什么吧？”
    赵晟咳了一声，“刚开始有点儿不适应，后来就好了。夫子们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现做了几篇文章，看过之后，都说看来我告假期间，也并没荒废了学业。但秋闱马上就要到了，我还是得尽快调整好状态，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才是。”
    顾笙点头，“那你尽快调整好状态吧。也就十几天了，累过这十几天，就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又笑着把李天青拉进话题里，“我看妹夫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倒是挺好的，看来这些日子是真用了功，等回头下了场，可别把相公甩太远了。”
    李天青忙笑道：“嫂子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天赋远不及舅兄，也只能笨鸟先飞了。这次我也不敢奢望旁的，只要能侥幸得中，已经幸甚之至了。倒是舅兄今儿做的文章，夫子们都赞，还特意念给大家伙儿听，让大家伙儿都学着点。我只能祈祷，回头舅兄才是别把我甩太远才是。”
    赵晟道：“我这次去京里，侥幸得了几位大人指点批注文章，受益匪浅，所以才能入夫子们的眼。回头妹夫选几篇自己觉得不错的文章，我替你瞧瞧吧，若你不嫌弃的话。”
    算了，反正已经是准妹夫了，有些事只要不过分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到底某人各方面都还是不错的，除了眼睛，也没管不住身体的其他部位……
    李天青已喜道：“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我怎么会嫌弃？多谢舅兄了。那我待会儿就选几篇文章，回了学里后，再选几篇新近做的，一齐给舅兄指点啊。”
    “什么指点不指点的，我可不敢当，互相切磋罢了……”
    于是等柳芸香和赵秀端了菜进来，就见赵晟与李天青已经说得很热闹了。
    赵秀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就见柳芸香正对着自己笑，再一偏头，又见顾笙也在望着她笑。
    自己也抿嘴笑起来，娘还真说对了，有四嫂在，不会怎么样的。
    当然，也是因为四哥是个好哥哥，青哥……更是个好男人，因为他们心里都一样的疼她、爱她！
    一家人说笑着吃完了饭，李天青虽然依依不舍，为了挣表现，还是咬牙告辞，先回学里去了。
    剩下顾笙赵晟还想多陪柳芸香说会儿话，反倒让柳芸香赶了回房去，“明儿都要早起呢，还不回房洗澡休息，还等什么？我和阿秀短期内又不会走，后边儿多少话说不得。”
    只能先回了房去。
    等都洗漱完了，顾笙才笑着说赵晟，“你干嘛总把妹夫当贼似的防，他也没做什么呀。亏得他脾气好，不生你气，换了我，早气得跟你翻脸了！”
    赵晟哼道：“我还巴不得他跟我翻脸，也得他敢呀！总得让他知道，他得来的不容易，将来才会更珍惜。何况这大夏天的，都穿得薄，万一……我不先唱黑脸，等他搬回来住后，真发生了什么，再来唱黑脸，可就迟了。”
    顿了顿，“娘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你当嫂子的也是向着他，可不只能我来唱这个黑脸了？”
    顾笙听得失笑，“你想得还挺多。那我们天天也穿这么薄，还天天住一间屋，睡一张床，也没见你……咳，你都能做到，人妹夫自然也能做到。”
    赵晟呵呵，“那可未必，笙笙你当这世上的男人都跟我一样的君子、柳下惠呢？我这样的，一万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哟，是吗？那我不是捡到宝了？柳下惠先生既这么难得，待会儿别抱我啊。”
    “那个，抱还是要抱的……反正一直到他们成亲前，我这个黑脸都得唱下去。”
    “切，娘说得对，你之所以这么双标，也就是仗着我没哥哥了……”

 第492章 回归九芝堂

    次日吃过早饭，顾笙便带着小萝，再加上“编外人士”赵秀，一起去了九芝堂。
    金掌柜和医馆里其他人昨天就经小萝之口，知道顾笙已经回来了，都高兴得什么似的。
    但他们同样早知道，顾大夫的婆婆和小姑前些日子也来了省城，顾大夫与赵相公远道归来，一家重逢，肯定要好生陪一陪母亲妹妹的。
    昨儿便没人去打扰顾笙。
    金掌柜甚至还让小萝带话给顾笙，让她多歇几日，多陪几日婆婆小姑，再到医馆恢复坐诊也不迟，反正大家还应付得过来。
    等实在忙不过来了，再去请她也不迟。
    是以这会儿瞧得顾笙竟来了，金掌柜是又惊讶又高兴，“顾大夫怎么今儿就来了，我不是让小萝给您带了话儿，您过几日再来都使得吗？莫不是小萝话没带到？”
    顾笙摆手笑道：“小萝昨儿一回家话就带到了。是我自己实在想念大伙儿，想念病人们，也想念之前的忙碌与充实了。这些日子您和大家伙儿都好，医馆里也一切都顺利吧？因这次来回都急，也来不及给大伙儿准备礼物。这样，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春熙楼的水晶肘子和蜜汁火方，您替我安排一下好不好？”
    金掌柜满脸都是笑，“顾大夫终于回归这么高兴的事儿，怎么能让您破费，还是我请您和大家伙儿吧。”
    却是哪里犟得过顾笙，只得应了，“那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往春熙楼安排去，顾大夫放心就是。”
    顾笙这才笑了。
    随即吩咐赵秀见过金掌柜，“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见过大掌柜？大掌柜又公正又热心，一向对我照顾有加，你四哥也是极熟的，你就当他是自家长辈，不必拘谨。”
    待赵秀忙屈膝给金掌柜见了礼，“见过大掌柜。”
    又给金掌柜介绍起赵秀来，“这就是我小姑赵姑娘了，以往我在家时，她也跟着我行过医，做过剖腹产手术的。我离开家乡后，她还曾单独做过剖腹产手术。属于现成就能上手的预备大夫，只是到底年轻，还欠缺了些经验，所以我带她来医馆学点儿东西，不知可方便？”
    金掌柜这下总算都明白了。
    立刻笑道：“原来这位姑娘便是顾大夫的小姑呢？是说长得跟赵相公好像，兄妹俩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更难得的是，赵姑娘竟也是位大夫，这可是我们医馆求也求不来的，怎么可能不方便？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顾笙笑道：“那这些日子我小姑就每天跟我一起来回了啊。您也不用给她开月钱，我知道给她开的，她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已经很难得了……您真别与我客气，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省得难以服众……”
    等顾笙与金掌柜终于把这事儿说定，让小萝先带了赵秀去换衣裳，到处先熟悉一下。
    这才说起正事来，“我不在期间，医馆一共做了多少例剖腹产，都还顺利吧？门头镇呢，我算着时间至少也该有十来个产妇到日子生产了，顺产的有几个，剖腹产的有几个？都是谁给主的刀，几日离开医馆回的家？”
    金掌柜见顾笙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笑道：“就知道顾大夫肯定一回来就要问的。所以我早吩咐他们，必须从头到尾给我做最详细的记录了，我马上让人给您取去啊。那个谁，你去……”
    叫了人去取病历记录来。
    又让人请大夫学徒们去，因为知道以顾笙的习惯，等看完记录后，肯定马上还要开会的。
    如此等顾笙终于把她不在期间的病历记录都看完，也开完会后，已经中午了。
    大家见她放松了下来，这才敢纷纷凑上前，与她说笑了，“顾大夫怎么不在京城多待几日？京城肯定大得不得了，也到处都富得流油吧？”
    “都说京城就是皇上住的地方，顾大夫看到皇宫了吗？我这辈子要是能去一趟京城，能看一次皇宫，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人赵相公马上要考举人老爷了，顾大夫他们当然要赶着回来了。顾大夫，都说赵相公是文曲星下凡，这次考举人老爷也肯定一次就能考中，我们可都等着喝赵相公和您的喜酒了。”
    “赵相公何止能考中举人老爷，赵相公肯定要中解元的。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能跟着面上有光呢……”
    顾笙也笑着一一与众人说笑，“京城是挺大，不过时间紧，天儿又热，我其实就没怎么出过门，只能下次有机会进京时，再好生到处瞧一瞧了……皇宫更是没看到，连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这不是我相公一告假就两个多月，怕再不回来，夫子们都要骂了吗……他若能承大家吉言，一次考中，肯定少不了请大家吃喜酒……”
    还与大家说了九芝堂如今在京城都有名了，“原来现在京里好些医馆药馆都知道咱们九芝堂，我还看见好些大夫也在用咱们的听诊器了。剖腹产手术他们也听说了，还说想见识一下，若能有机会学，就更好了。大掌柜，咱们九芝堂什么时候开到京里去呢？现在好时机可已经摆在眼前了。”
    说得大家都是又高兴又振奋，“咱们九芝堂这下可是声名远播了。”
    “都是托的顾大夫的福。那不是以后我们去了京城，一说起咱们是九芝堂的人，别人都不敢小瞧了？”
    “大掌柜，您干脆回了东家，真把咱们九芝堂开到京城去吧，正好借顾大夫这股东风。我们这些人没准儿也能有机会去京城当值了……”
    金掌柜也很兴奋，“我回头就求见东家去，东家本来也早就有把咱们医馆开到京城去的打算了。”
    大家本就说得热闹，正好春熙楼的人又送了预定的水晶肘子和蜜汁火方来，整个九芝堂里里外外霎时就更热闹了，老远都能听见欢声笑语。
    直到吃饱喝足，算着时间病人该要陆陆续续登门了。
    金掌柜才一声令下，让大家都散了，该小休的小休，该忙自己事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第493章 希望将来不后悔

    等顾笙坐下稍微小憩了一会儿，便又投入到了下午的忙碌中。
    一直到傍晚，她忙得差不多了，才带上赵秀和小萝，踏上了回家的路。
    也终于顾得上与赵秀说话了，“怎么样阿秀，还适应医馆的忙碌吗？咱们九芝堂是整个省城都数得着的医馆，除了过年，几乎每天都是这么多病人，所有人也每天都是一样的忙碌。刚开始你可能是觉得应接不暇，无从下手，但时间长了，你就能慢慢适应了。”
    赵秀苦着脸道：“我可不是觉得应接不暇，无从下手吗？怎么就有那么多病人？我刚开始还在想，医馆用得着这么大，用得着这么多大夫学徒帮工吗？谁知道根本不够用！”
    顾笙听得好笑，“我之前听布政使唐大人跟前儿的师爷说过，整个承宣城的常住人口至少五十万。你想想五十万人是什么概念吧，人吃五谷杂粮，也谁都免不得生病，可不得每天都有那么多病人了？”
    赵秀惊道：“五十万？好多人呀，难怪了！不过四嫂你放心，我会尽快适应，不会给你丢脸的。”
    顾笙笑道：“我不是怕你丢脸，你也没什么可丢我脸的地方。我就是觉着机会难得，希望你能趁此机会，多学点儿东西，等将来万一有一天需要时，不至于技到用时方恨少。”
    赵秀忙点头，“四嫂放心，我都明白了，一定会努力的。”
    又笑着与小萝道：“我早猜到四嫂肯定很忙了，还是没想到会忙到那个地步。只有麻烦小萝你多带带我，只能给你添麻烦了啊。”
    小萝不好意思起来，“小姐……阿秀姐千万别这么说，你底子那么扎实，好些事直接就能上手，哪还需要我带你？我至多也就能帮你认认人，认认地方。”
    赵秀笑道：“这你可就谦虚了。我看你才是懂得又多，动作又利索，关键你年纪还这么小，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是吧四嫂？”
    顾笙点头：“嗯，小萝进步是挺大，可见这些日子用了心的。不过后边儿还得继续努力，才能有望明年主刀。反正你和阿秀有不懂的都尽管问我，或者问其他大夫也行，彼此也常互相帮助切磋。不管将来你们能不能学以致用，至少我希望将来你们不会后悔当初自己不该荒废岁月和机会。”
    赵秀与小萝忙都正色应了，“我们都记住了。”
    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家。
    柳芸香一见赵秀，便忙问道：“阿秀，你今儿在医馆还适应，没给你四嫂添麻烦吧？要不……”
    想说要不让赵秀明儿还是别去了。
    毕竟李家大家大族，情况跟他们家不一样，阿秀过去是要当当家主母的，学主持中馈、当家理事才是正道，医术真没多大用处，她学得再好，也不可能像笙笙一样能到医馆坐镇，声名远扬。
    且女儿家一旦嫁了人，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这个婆婆可以凡事不计较，李太太也能不计较吗？
    便是李太太也肯不计较，人家已经肯先敬他们一尺了，他们当然得反过来敬人家一丈，更不能得寸进尺才是！
    可惜话没说完，顾笙已笑道：“娘就放心吧，阿秀适应得很好，也一点没给我添麻烦。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所谓技多不压身，不管将来能不能学以致用，有机会学总是好事，学到了也能以防万一。”
    “再说了，妹夫不也没说什么吗？您就把心放宽了，想出去逛就跟周大姐一起，想串门也可以，想待在家也可以，等我们都忙完了这一阵，一定好好陪您啊。”
    “可是……”柳芸香还想再说。
    实在是李天青这个女婿真的难得，李太太母女也难得，柳芸香不想横生枝节，巴不得大家能一直都和和美美的。
    赵秀已笑道：“娘，我真没给四嫂添麻烦，我也真的很想继续去学。您不知道四嫂在医馆里有多说一不二，有多闪闪发光，真的，我才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我当然不敢奢望将来能变得跟四嫂一样，但我既能有这个机会，就实在不想放弃，娘，您就让我继续去吧，啊？”
    真的，赵秀现在想起顾笙在九芝堂时的那种光芒耀眼，都还觉得又是羡慕又是震撼。
    她之前就知道她四嫂会发光，她到了哪里，光就能到哪里。
    但还是没想到，连那么大一个九芝堂，都能被她的光芒充满大大小小的角落。
    她以后能活得有她四嫂十中之一的会发光，便这辈子都值了！
    柳芸香见女儿满眼都在放光，那种对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新东西的渴望与向往，简直溢于言表。
    哪还说得出反对的话来，“行行行，你要继续去就去吧。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现在是阿秀还没嫁到李家去，还是他们家的人，当然只有她这个当娘的才做得她的主，至于以后，且等到了那一天，又再说吧。
    本来女儿家嫁了人，就别想再有安闲日子过，别再想由得自己的心意来了。
    不抓住这最后的尾巴，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赵秀忙抱了柳芸香的手臂撒娇，“我哪有翅膀硬了？我翅膀压根儿还没长出来呢，所以娘您还要管着我，一直管到我八十岁才成。”
    柳芸香没好气嗔道：“你八十岁我都不在了，还管什么管？”
    顾笙凑趣，“娘到时候怎么就不在了，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就是到时候阿秀也好，我和相公也好，肯定都儿孙满堂了，您管我们时，好歹也背着他们一点儿，别忘了给我们留点儿面子。”
    逗得柳芸香笑起来后，又道：“娘，您不知道阿秀今天虽才第一天去我们医馆，却有多受欢迎。女学徒们都夸她好看，其他大夫帮工都蠢蠢欲动，想摘了我们家这朵娇花儿去。还是后来知道阿秀早就定了亲，妹夫还是省学的秀才，才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我们大掌柜也直羡慕您好福气，说您一双儿女都这般的出色，还有我这么好的儿媳妇，他要是能有这个福气，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第494章 全家都没看错

    顾笙妙语连连，赵秀和小萝也在一旁时不时的插几句嘴，凑几句趣。
    总算把柳芸香逗得眉头彻底舒展了开来。
    赵晟与李天青随即也回来了。
    跟柳芸香一样，赵晟也很关心赵秀今天在九芝堂适不适应。
    先就道：“笙笙，阿秀今天没给你添麻烦吧？阿秀，我虽去九芝堂去得少，却是见识过那里随时都有多忙乱的。别说你四嫂和里面其他人了，就是我站那儿时，都不自觉绷着一根弦。”
    “但忙乱归忙乱，却能学到很多东西。小萝刚来我们家时，胆小得真是话都不敢说一句，现在多利索？可见九芝堂有多锻炼人。难得你有这个机会，可得好好学，别让一时的困难给吓住了才是。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庆幸自己能有这个难得的机会，会庆幸自己如今全力以赴了的。”
    赵秀忙正色应了，“四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是，我今天是有些不适应，感觉大家都好忙，却都能忙而不乱，不出任何差错。我却无从下手，实在差得有些远。”
    “不过万事开头难，他们总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能干的，肯定也有个学习适应的过程。既然他们都能做到，我肯定也能做到，四哥四嫂等着看就是，我绝不会丢你们脸的！”
    顾笙见赵秀说着说着，就表起决心来。
    忙嗔赵晟道：“人阿秀今儿表现好着呢，从大掌柜到其他人，都夸她聪明能干，上手快，一看就是有底子的。相公你虽是当哥哥的，却是外行，就别跟这儿外行指挥内行了。”
    又与赵秀道：“阿秀，别把你四哥的话往心里去，你才没给我添麻烦，没丢我的脸。不但不会给我添麻烦，等过几天你彻底上手后，肯定还能替我分很多忧，就跟之前咱们在家时一样。”
    赵秀笑道：“四嫂这话怎么说的，四哥都是为我好，才特地跟我说这些话的，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我肯定得牢牢记住了，时刻警醒自己才是。”
    赵晟笑起来，“你能明白四哥的心就好。真的，你能有这个学习的机会实在难得，得正好有你四嫂近水楼台的替你提供平台，正好有娘和我们的支持，更有李……咳，妹夫的支持。三者缺一不可，可不得时刻警醒自己？”
    算了，看在某人在这事上对阿秀毫不犹豫支持的份儿上，提前叫一声‘妹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将来阿秀要像笙笙这样到处行医坐诊的可能性不大，李家的情况完全不同，李太太对儿媳的要求也不一样。
    但技多不压身，能趁现在有机会时，多学点儿东西，总是好的。
    反正他当哥哥的，一千个一万个支持自己的妹妹。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将来李天青万一变了，阿秀也还能有一技傍身，能养活自己，——他从来不愿自己和自己的至亲们有害人之心，但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旁人的防人之心，也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没有的！
    柳芸香见赵晟终于提到了李天青。
    忙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天青，“阿青你放心，阿秀只是学这一段时间，也省得天天待在家里，时间难打发。将来不会跟她四嫂一样，去医馆坐诊的，她肯定……肯定会以家里的事为主，肯定会尽足她该尽的责任和本分。”
    李天青忙笑道：“伯母这话怎么说的。我昨儿不是就说了，我第一个支持阿秀妹妹去九芝堂，跟着嫂子学习吗？九芝堂那么大的医馆，不但能学医术，还能学到各种为人处世的道理。阿秀妹妹能有这个机会，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也只有支持她的。”
    怕柳芸香不信，又郑重补充了一句，“伯母千万别多想，便是将来有机会了，我一样支持阿秀妹妹。支持她能变得跟嫂子一样救死扶伤，人人敬仰，真的！”
    他当初第一次被阿秀打动，不正是她急着要帮嫂子救人，也正是因为有她的坚持，他族中那位嫂子才能母子平安吗？
    她当时是如何的光芒耀眼，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当然不愿意她因为与他定了亲，因为要嫁给他了，就只能放弃自己的爱好和所学，从此不再发光发热，只能泯然于所有的内宅妇人中。
    将来如何他现在的确不敢保证，毕竟他自己都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也有自己的责任。
    但至少眼下，他的确是支持阿秀的，将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以内，他也会尽可能支持她！
    柳芸香见李天青说得认真，这才笑开了，“我就说我当初没看错人，果然没看错，我们阿秀实在是个好福气的。阿秀，你以后可得好好对阿青，才不枉他对你的这份心。”
    说得赵秀红了脸，“娘，您说什么呢……我、我去问问周大姐，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
    一边说，一边已急慌慌的往外走去。
    余光却察觉到一直有人在看自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看过去。
    果见是李天青在看自己，脸也有些红，但眼里的鼓励与支持却是毫不掩饰的。
    赵秀脸就更红了，心里也更热乎了。
    娘说得对，她实在是个好福气的！
    既有了李天青的一再支持，赵秀再去九芝堂，柳芸香便什么都没再说了。
    顾笙也安了心，虽然她支持赵秀学本事，支持她做独立女性，但总得考虑如今的世情，考虑她以后的夫妻关系、婆媳关系。
    幸好李天青是个给力的，他们全家都没看错！
    顾笙自此便每天都带着赵秀早出晚归，一得了空闲就在一旁提点她。
    赵秀本来就有底子，又聪明肯学，不几日，便渐渐上了手。
    至于赵晟与李天青，也没闲着，都抓紧最后的时间在冲刺，以期能在秋闱中一举得中，最好还能考出理想的成绩来。
    家里过中秋的事，准备给赵晟李天青夫子们月饼节礼、还有给唐府节礼、给左邻右舍送月饼糕点的事，便都全权落到了柳芸香和周大姐的身上。
    倒是正好遂了柳芸香的心。
    她本来还嫌自己每天也太闲了，简直就是个吃白饭的，因无事可做，时间也委实难打发。
    有了事情忙就不一样了，每天时间简直一晃就过了，也觉得自己又有用了。
    自然，一应事宜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495章 中秋

    在全家人各自的忙碌中，中秋节到了。
    但顾笙和赵秀小萝仍是一早就去了九芝堂，要等下午忙得差不多了，才回家来全家人一起过节。
    赵晟和李天青更不必说，八月十八就是秋闱，他们拢共只有最后三天时间了。
    柳芸香也不失落儿女们大过节的也不能多陪自己，他们都有自己的正事要忙，现在年纪轻轻的不好生拼搏奋斗，等到一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时，再来后悔不成？
    晚上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顿饭，再能一起吃着月饼赏月，她已经很知足了。
    到得半下午，顾笙与赵秀小萝先忙完回了家。
    就见容子毓早已到了，一见顾笙她们回来，就笑道：“宝儿，你今儿忙完了？我带了些螃蟹过来，已经让周大姐蒸上了，等阿晟他们回来，就可以开动了。”
    顾笙等赵秀和小萝给他行了礼，避出去了。
    才道：“您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您生意还没忙完，得晚些时候才能到。我还说实在不行，待会儿就和相公一起去接您呢。”
    容子毓听得满脸都是笑，“哪需要宝儿你和阿晟去接我，我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找不到路。我最后一批货已经出了，这趟生意便都忙完了。大概算了一下，我应该能分到三百多两银子的赚头，比我预期的还多些呢！等回头爹给你买花儿戴……”
    话没说完，想到顾笙不爱他自称‘爹’。
    忙打住了讪笑，“咳，我忘了宝儿你如今不爱戴花儿了。那就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买给你吧……这银子真的都是我凭自己双手挣来的，一点没沾家里的名头。宝儿你、你千万给我个机会……”
    顾笙不等他说完，已笑道：“我不是不爱戴花儿，是不爱戴繁复俗气的，简单好看的我还是喜欢的。那我就等着您给我买了啊。”
    算了，大过节的，就当哄容子毓开心吧，他这个爹当得也是不容易。
    容子毓霎时笑开了花儿，“好好好，我回头就给宝儿你买去啊。我的审美你放心，肯定又简单又别致，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双手也是高兴得直搓。
    果然他凭自己双手挣来的银子，宝儿就肯接受了。
    那他还得继续努力，挣更多的银子，好给宝儿补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才是！
    正说着，柳芸香端着西瓜笑眯眯的进来了，“亲家老爷、笙笙，先吃点儿瓜解解渴吧。等阿晟和阿青回来，就能开饭了。”
    容子毓心情大好，忙笑道：“亲家母您也吃。待会儿开了席，我也得好生敬您几杯才是，这些天可全靠您照顾操持，宝儿和阿晟他们才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各忙各的。您天天都能看见他们可能还不觉得，打这次回来，我今天才第三次见宝儿，感受就很明显。”
    “她长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阿晟上次我瞧着也气色好多了，可见都是您无微不至照顾的功劳。要不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柳芸香忙客气，“亲家老爷客气了。我别的忙帮不上，也就只能给他们做做饭，洗洗衣裳，让他们不用为这些琐事烦心了。反倒是您一路上都把心操完了，这些天也不是送这就是送那的，该我好生敬您几杯才是。”
    容子毓忙又笑道：“我也没送什么，操心更是谈不上，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哪比得上亲家母凡事都是亲力亲为，心意根本不一样，亲家母才是真别跟我客气了。”
    “那么多月饼糕点，那么多吃的用的，您还要送什么？在船上时……”
    顾笙见二人一客气起来就没完了，只得无奈的笑着打断了他们，“老爷、娘，你们就别互夸了，心意都是一样的。待会儿也不用你们互敬，都我们小的敬你们当长辈的，成了吧？”
    容子毓与柳芸香这才都笑着没有再说，大家吃起瓜来。
    一边吃瓜，还一边闲话着，“娘，您做的月饼我们医馆的人都说好吃，我们大掌柜尤其喜欢吃，让我一定要回来替他谢您呢。”
    “那是你们大掌柜不嫌弃，你们医馆的人也肯定不好说难吃。他们什么月饼没吃过，我做的大家也就尝个新鲜罢了。”
    “可的确好吃呀，他们出于情面不好说实话，我难道还不好说了？老爷您说呢？”
    “亲家母，真的好吃，比市面上卖的那些华而不实的强多了。”
    “笙笙和亲家老爷你们就别再夸我了，再夸我都要飘起来了。”
    “没夸娘，只是实话实话而已……老爷您这几日去过唐府了吗？我上次去拜见唐大人，唐大人还问起您。”
    “我打算后日去。事先去，人家是留我过节，还是不留呢，何必弄得彼此都尴尬……”
    如此说着闲话儿，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赵晟与李天青也终于回来了。
    见容子毓已经来了，郎舅俩忙都行礼寒暄起来。
    柳芸香则起身去了灶房，“我这就与周大姐说去，咱们早些开饭啊。阿晟、阿青，你们等会儿把桌子抬到院子里，咱们今晚就在院子里吃饭。等吃完了，正好在院子里赏月，也省得再折腾了……”
    家里立时热闹起来。
    等所有人包括周大姐和小萝、四喜，都在大圆桌前坐定后，团圆喜庆的气氛更是扑面而来。
    容子毓还是先给柳芸香敬了酒，“亲家母，我真的特别特别的感激您，但感激的话说多了就没用了，我都记在心里了，我就先干为敬了啊！”
    待柳芸香喝了，又要给赵晟敬，“阿晟，我也一切尽在不言中，先干了啊……”
    这还是他找到宝儿后，第一次与她一起团圆过节，要不是因为亲家母和阿晟，他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赵晟自然不能受容子毓的敬酒，虽然他一听就明白容子毓的意思。
    但该感激的哪是容老爷，该是他才对。
    不由深深看了一眼顾笙，才笑道：“老爷简直折杀我了，还是我先干吧，等我干了，我和笙笙再一起敬您啊。”
    如此都喝了一轮后，大家才说笑着吃起菜来。
    待酒足饭饱，收拾完残局，大家又一起围坐了，吃月饼赏月色。
    一直到二更鼓响，大家一起许了愿，才各自散了。
    毕竟赵晟和李天青如今可不能再熬夜，等他们考完了，再来庆祝狂欢也不迟。

 第496章 家有考生都紧张

    第二天顾笙一起来，就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无形中紧张了许多。
    从柳芸香到周大姐，再到赵秀、小萝和四喜，都是不但说话声比往日小了许多，连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明显比以往压低了。
    顾笙不由牙疼。
    虽然她很能明白大家的心情，家有考生，还后日就是下场的日子了，搁谁能不紧张的？
    尤其昨儿中秋节这个分水岭一过，大家短暂的放松之后，心里那根弦只会绷得更紧。
    但大家都这么紧张，无形中只有让赵晟和李天青更紧张的。
    他们已经够紧张了，家里便得有一个轻松些的氛围，让他们至少回家后，能稍稍放松些下来才是。
    顾笙遂趁赵晟和李天青去了学堂后，把大家都叫齐了，道：“娘，您和大家伙儿都太紧张了，这可不行，会给相公和妹夫压力的，他们压力本来就够大了。所以大家之前怎么过日子的，这些天仍怎么过，该说就说，该笑就笑。”
    “只注意晚上别吵着他们休息就是了。不然他们在学里也紧张，好不容易回了家，还得屏息凝神，浑身都绷起来，真上了考场，万一起了反作用……呸呸呸，没有万一，没有万一……”
    柳芸香赵秀的确都满心的紧张。
    这考举人可跟考秀才不一样，要是举人那么好考，也不会一个县里，都拢共没几位举人老爷了。
    何况上次考秀才时，她们只用担心赵晟。
    这次却还多了李天青，担心也变成了双倍的，惟恐一个中了，另一个不能中，更甚者，两个都……可不得让她们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但顾笙说的也是实话。
    若回了家里还不能放松，就跟线绷得太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啪”的一声，给断了是一样的道理……
    柳芸香到底年长些，经过见过的事也多些。
    见顾笙嘴上说着让大家都别太紧张，实际自己也控制不住的紧张了，才会开始下意识口头忌讳，不小心说了‘万一’两个字都要立马补救。
    想着自己可是最年长的，她若先乱了，大家肯定会跟着乱；反之，她若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家自然也就会跟着放松下来了。
    她眼下别的忙帮不上阿晟和阿青的，这点事儿还是能做的。
    遂很快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与顾笙道：“笙笙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再给阿晟和阿青压力了，他们这些日子本来就够苦、够煎熬了。咱们都得放松下来，让他们觉得，我们并没把秋闱看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大家都是该吃吃，该睡睡。他们也才能该吃吃，该睡睡。”
    顾笙忙点头，“娘，我就是这个意思。都到这个地步了，紧张其实已经没用……也不是没用，我们就只心里紧张，内紧外松就是了。”
    又与周大姐道：“这两天的饭菜一定要清淡，晚上炖的汤里也一定要加安神助眠的药材，但切记不能过量了。我们要在行动上，不把秋闱当一回事，但心理上却绝不能藐视了它。等过了这一阵，咱们再好生放松。”
    周大姐忙也应了，“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给爷和李姑爷准备饭菜，让他们吃好睡好的。”
    顾笙便又叮嘱了小萝和四喜，尤其是赵秀一番，毕竟全家所有人里，不用说也知道，眼下最最紧张的非赵秀莫属。
    还带着大家吸气呼气了一回。
    待大家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渐渐都放松了下来，才带着赵秀和小萝，出门往九芝堂去了。
    不想到了九芝堂，也是自金掌柜以下，但凡在顾笙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人，都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顾大夫，赵相公后日就要下场了，您这还来医馆做什么？还是回去守着赵相公吧，眼下秋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就是顾大夫，医馆这边您就别管了，有我们呢！”
    “要不是我们过去不但帮不上忙，还会吵到赵相公，我们都想去给赵相公加油了，顾大夫就安心回去吧。”
    弄得顾笙是又窝心，又有些想笑。
    无奈道：“我相公今儿仍跟之前一样，一早就去了学里，得晚上才回家。我在家除了干熬时间，能有什么用？还不如来医馆呢，做起事来，就不会胡思乱想，时间也能过得快些了。”
    众人听得赵晟仍是一早就去了学里，想着顾笙留在家里的确没什么用。
    这才纷纷又笑道：“赵相公可真是有够刻苦的，难怪旁人都及不上他。”
    “赵相公这么刻苦，这次肯定能高中，顾大夫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们吃喜酒。”
    “难怪顾大夫和赵姑娘都这么稳得住，原来是因为赵相公先稳住了。”
    “那明儿呢，顾大夫还要来医馆吗？……后日您总不来了吧，要不是怕吵着了赵相公，后日我们也想去给赵相公送考，好提前沾他的喜气呢……”
    顾笙也少不得又应酬了众人一回，“也不是稳得住，就是我相公和我们都觉得平常心对待吧，毕竟现在再着急再紧张也没有用了……若真承大家吉言能中，肯定要请大家的……”
    金掌柜才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忙各自的去。
    最后自己问起顾笙来，“顾大夫，明儿不管赵相公还去不去学里，您都别来医馆了吧？我知道赵相公有的是才华，但到底秋闱是大事，不但我们医馆上下，病人们也都理解的。”
    又道：“我听说禅林寺绝空大师的平安符最灵验了，也不知道绝空大师如今在不在寺里？听说他经常云游四海的，要不，顾大夫索性这就出城瞧瞧去？”
    顾笙纵然知道金掌柜是一番好意，还是让他弄得又紧张了起来，毕竟她心里本来就挺紧张的。
    片刻才道：“那我明儿就真不来了啊，实在有急诊了时，您再让人去叫我吧。至于去不去禅林寺，回头再说吧……总之多谢您好意了。”
    绝空大师的确是得道高僧，但考举人考的可是才学与实力，与平安符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她还是别去求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守着赵晟，能让他多睡会儿也是好的！

 第497章 还是靠自己的好

    下午，医馆病人逐渐减少，顾笙留不留下其实都无所谓了。
    她也的确控制不住的心烦意乱。
    遂与金掌柜打过招呼后，带着赵秀先回了家去。
    至于小萝，她既不像她们姑嫂般关心则乱，当然就要按医馆的规矩来，到点儿才能回家了。
    顾笙与赵秀一路回到家里，不想赵晟与李天青已先回家了，正坐在葡萄架下喝杏仁露，两个人看起来心情都还不错的样子。
    顾笙心下稍松，笑道：“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
    赵晟笑道：“夫子让大家都早些回家，明天也不用再去学里，更不许临时抱佛脚的熬夜，今晚和明晚都必须睡个好觉。所以我们就早早回来了。”
    李天青笑接道：“没想到一回来就有杏仁露喝，周大姐的手艺真的不赖。嫂子和阿秀妹妹要喝吗，我给你们端去吧？”
    顾笙忙摆手，“我们暂时不想喝，等想喝时自己去端吧。那你们明天要先去熟悉考场四周吗？要不，我和阿秀明儿就不去医馆了，陪你们一起吧？”
    赵秀怕赵晟反对，忙也道：“是啊，这么重要的事……不是，我是说我来了这么久，还没好生逛过呢，明儿正好大家……对了，再叫上娘，大家一起吧？”
    赵晟失笑，“笙笙、阿秀，你们别紧张，我和阿青明天会自己去熟悉考场四周的。好歹也考过几次的人了，我们经验怎么着也比你们丰富些，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紧张脆弱，毕竟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还能不知道？”
    李天青也道：“嫂子和阿秀妹妹就放心吧，我们心里都有数的。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这么长时间的头悬梁锥刺股，肯定不会白费的。对着伯母我和舅兄是这么说，对着你们也是这么说，所以你们都放轻松些，之前仍怎么过，现在仍怎么过就是了。”
    又笑道，“我们这些日子都是吃好喝好，心情也好。比起那些只能住校舍的同窗们，我们状态已经好了不少。比起那些只能大老远赶来省城赶考，指不定这会儿了都还没安顿下来的学子们，更是占了以逸待劳的优势。这样我们都还要紧张害怕，得对自己多没信心呢？”
    顾笙和赵秀听郎舅二人都这么说，这才放松了下来。
    顾笙因笑道：“看来我们是白紧张了，你们两个都胸有成竹，根本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赵秀则道：“难怪刚才我和四嫂回来时，感觉每家客栈都好多人，好热闹的样子，我居然没反应过来。那后日得多少人下场呢？”
    李天青笑道：“是要比往年多一些，不过还好，我和舅兄仍照常考就是了，阿秀妹妹不必担心。”
    赵晟道：“我们肯定跑不过所有人，但只要能保持自己的正常水准，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们的学堂、夫子和各方面的条件，可都比大多数人强。”
    顾笙忙点头，“反正你们正常考试，正常发挥就是了。娘呢？时辰也不早了，要不今晚我们就早些开饭？”
    正说着，柳芸香就从灶房出来了，“是说听见了笙笙和阿秀你们的声音，果然是你们回来了。要喝杏仁露吗？”
    顾笙笑应，“要喝，我自己来端吧。”
    等走近了柳芸香，才低声问道：“娘，相公和妹夫回来多久了？感觉他们心情都还不错的样子，至少比早上看起来要放松些。”
    柳芸香忙也压低声音，“回来有一会儿了，心情是还不错。听他们说来，他们今儿一路回来，邻居们都没再问他们秋闱的事，只是笑着打过招呼就算了；等回了家后，我和周大姐也正一副安闲的样子捡豆子，这不是打算自己生豆芽吗？”
    “他们见邻居都不替他们紧张，家里气氛也悠悠缓缓的，说是一下子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似的。笙笙，亏得你早上特意给我们说了，让我们都别紧张。我之后想了想，又特意去与邻居们说了，让他们这几日都别再关心他们哥儿俩秋闱的事，等考完了放榜时，自然都知道结果了。没想到还真有用！”
    顾笙忙道：“肯定有用的，本来喜悦悲伤焦灼这些情绪，就是最容易传染人的。不过还是娘想得周到，我都没想到要去与邻居们打招呼，您却不但想到了，还直接去做了。果然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柳芸香有些不好意思，更多却是高兴，“我帮不上你们别的忙，这些你们想不到的小事总得多想些。笙笙，你快去端杏仁露吧，喝完了咱们早些开饭，晚上也好早些歇了。”
    “好的娘，我这就去……”
    第二天起来，赵晟与李天青看起来仍心情不错，整体都还算放松。
    但顾笙与赵秀仍没再去九芝堂，就留在家里，等他们熟悉完考场四周回来。
    柳芸香等他们一出门，就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起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又问顾笙，“笙笙，我们真不用去给他们哥儿俩求灵符吗？之前他们县试时，我们可都求了的。这次可是乡试，更难、人也更多，我真觉着更该去求的。”
    顾笙无奈一笑，“娘难道忘了是相公让我们不必去求的？相公说的也对，那么多人一起求菩萨，菩萨哪里管得过来？还是靠自己的好。”
    柳芸香悻悻道：“也不知他打哪儿听来的这些歪理，菩萨那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管不过来？行吧，不求就不求，全靠自己吧，靠自己本来也是对的！”
    只是仍免不得心烦意乱，明明是说要去找脏衣服来洗，结果却抱了个针线篓子出来。
    明明说要浇花儿，又不知怎么的拿了把扫帚在手里。
    顾笙见状，知道她是因为心里没个寄托，有些后悔没提前安排她去禅林寺走一趟，至少可以让她当娘的求个心安。
    但现在已经迟了，只得笑道：“娘，要不我们先给相公和妹夫准备考篮吧？等他们回来，再检查一下，查漏补缺一下就够了。”
    把柳芸香哄着收拾考篮去了，才算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第498章 秋闱

    到得中午，赵晟和李天青熟悉完考场四周回来了。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也不多问他们。
    安排他们吃完午饭，又小睡了一觉起来，便让他们查看起各自的考篮来，“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漏的。吃食的话这阵子不冷不热，倒是方便，我们已经给你们备好了三天的量。”
    “一些基本的丸药我也给你们备下了，都写好了名字和简单功效的，你们待会儿好生看看。”
    “文房四宝我们就没给你们准备了，你们自己看着准备自己合用的吧。”
    赵晟与李天青笑着应了，各自查漏补缺了一回，又去葡萄架下大家说笑了一回，待吃过晚饭，就早早梳洗了睡下了，好养精蓄锐。
    翌日一早，容子毓便坐了马车，来接赵晟和李天青了。
    这也是顾笙之前就与他说好的，今日由他送赵晟和李天青去贡院，之前他就别再过来了，省得无形给郎舅俩增添压力。
    所以前两日容子毓都没过来，哪怕他心里一直悬着的。
    但这会儿当着赵晟和李天青的面，他却是一脸的轻松，笑道：“阿晟、阿青，早饭都吃过了，考篮也检查过了吧？那我们就走吧，早些去，省得待会儿排老长的队。”
    又与柳芸香道：“亲家母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哥儿俩好生送进考场的，您就在家安心等他们回来就是了。”
    柳芸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勉强笑道：“真是辛苦亲家老爷了。等他们考完了，缓过劲儿来了，再好生答谢您啊。”
    容子毓摆手，“诶，亲家母这话就见外了，我又不是外人，您跟我还客气呢？笙笙，那我们就走了啊，你们都不用担心，阿晟和阿青这一去，肯定得旗开得胜的！”
    赵晟与李天青也忙辞了柳芸香和顾笙赵秀，“娘、笙笙、阿秀，你们安心在家等我们回来就是。”
    “是啊伯母，您和嫂子还有阿秀妹妹就安心待在家里吧！”
    还各自深深看了一眼各自的爱人，才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顾笙等人的视线范围以内。
    柳芸香这才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难怪笙笙你和阿晟都不肯同意我去送考。我这还在家门口，已经这么紧张了，要是真去了贡院外，怕不得直接紧张得晕过去了？幸好还有亲家老爷送他们去，幸好我刚才在他俩面前，还勉强稳住了……笙笙、阿秀，我刚才稳住了的吧？呼……”
    顾笙忙笑道：“娘放轻松些，您刚不但稳住了，还稳得非常好呢。我和相公不让您去，倒不是怕您紧张。主要人太多了，挤得半天都动不了，您何必去受那个罪呢？就在家安心等相公和妹夫回来多好。也等不了多久的，若他们到时候都提前交卷，那后天午后，他们应该就能回来了。”
    柳芸香惊讶道：“还能提前交卷呢？”
    顾笙点头，“能的，之前相公县试府试和院试时，都曾提前交过卷。只要他做完了题目，觉得可以交卷了，到了时间就可以提前交的。反正留下也是干坐，还不如先回来饱餐一顿，再好生睡一觉，为下一场养精蓄锐。”
    柳芸香明白过来，“是了，之前每次都是笙笙你陪着阿晟去赶考的，不怪你都知道。也真是辛苦你了，承受了这么多，我这当娘的反倒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不该。”
    顾笙笑着摇头，“娘这是什么话，没有什么是您该的，我也没什么辛苦的，自家人不说这些话。何况之前每次都有阿诀哥陪着一起，其实车马也好，吃住也好，都是阿诀哥安排的。他还说，相公每次都能考中案首，就是因为有他接送呢。”
    “可惜这次他远在京城，是怎么都没法接送相公了。只盼他的好运能继续庇佑相公和妹夫，让他们这次也考个好成绩吧！”
    柳芸香听她说起裴诀，渐渐放松了下来，“阿诀是个有后福的，就算这次他不在，他的好运也一定可以继续带给阿晟和阿青，让他们都顺利考完，平安回来的。”
    顾笙笑着“嗯”了一声，“反正我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待哄得柳芸香先进了屋去，见赵秀始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得又宽慰起赵秀来，“阿秀你也别担心，妹夫明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该相信他才是。”
    赵秀吐了一口气，“四嫂，我也不只是担心……他，我也一样担心四哥的。我这几天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娘也是，晚上根本睡不着。四哥呢，睡得还算安稳吧？至于他睡得安不安稳，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顾笙当然知道赵晟睡得不算安稳。
    他毕竟告了两个多月的假，又遇上了那么多事，大考在即，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负担？
    但他什么都不说，她便也没有试图开解他。
    这种时候有适当的压力未必是坏事，说不定就能转化为更大的动力。
    当然，也可能这压力会直接把赵晟压垮，让他发挥失常。
    可他还这么年轻，大不了，三年后又再来就是，反正她始终会陪着他的！
    顾笙因笑道：“你四哥睡得还不错，想来妹夫也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一路从县试府试院试厮杀上来的，进了省学后也考过那么多次了，怎么会没有心得体会，肯定早就临阵不乱了。阿秀你就安心吧。”
    赵秀长叹了一口气，“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胡思乱想，该安安心心的等他们回来，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四嫂，我们今天去医馆吗？还是去吧，在家里时间也太难熬了，有事情做总能好些。”
    顾笙开玩笑，“你就不怕你到时候心不在焉的，把药给病人抓错，或者不是这里失误，就是那里失误呢？逗你玩儿的，连这点儿专业素养都没有，还当什么大夫呢？”
    咝了一声，“就是娘怎么办，我们不在家，她肯定更要胡思乱想，神不守舍了。”
    “这还不简单，让周大姐陪她去逛街买东西吧？等逛到中午，再让周大姐带了她去医馆找我们，也好让她看一看我们每天待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好让她安心。”
    “是个好主意！那就这么办……”

 第498章 得失心别太重

    柳芸香却怎么说，都提不起去逛街买东西的兴致来，“虽然如今比前阵子凉快多了，太阳底下还是怪热的。我这几天也没睡好，头晕晕的，实在不想出门，宁愿在家歇着。笙笙阿秀你们只管忙你们的去吧，不用管我。”
    又道：“何况亲家老爷送完了阿晟和阿青，只怕也要折回来，与我们说一声，好让我们安心。我们都出了门去，不是要让亲家老爷扑个空了？”
    顾笙与赵秀只得决定留下陪她。
    这一场就得考三天，后面还得考两场，不让娘早些把心定下来，等三场终于考完，怕是赵晟和李天青还没倒下，她已先倒下了。
    好在娘儿们几个彼此说着话，又有周大姐在一旁凑趣，渐渐柳芸香的精神还是好了起来。
    等到交午时，容子毓果然折了回来，“宝儿、亲家母，人我已经平安送进贡院了。早上去时还不挤，阿晟和阿青排队验身都比较靠前，之后人就越来越多了，简直挤得水泄不通。看来下一场得把马车停远些，宁愿走路过去，再走路出来。”
    顾笙见他满脸的疲色，忙道：“真是辛苦老爷了，我们猜到很挤了，但现场肯定只有更挤，更难熬的。等下一场，还是我去送他们吧。”
    柳芸香则忙递了西瓜给他，“亲家老爷快吃块瓜解解渴吧，真是辛苦您了，难怪这个时辰您才回来。”
    容子毓接过瓜吃完了，才笑道：“宝儿亲家母你们都别这么说，自家人非要这么客气，可就太伤感情了。再说就算挤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我却一送考就是两个子侄辈，还都又年轻又长得好，你们不知道当时周围的人都有多羡慕我。”
    “所以第二场第三场宝儿你也别跟我争，还是我去送阿晟和阿青吧。我刚才还没被羡慕够，还想再被羡慕两回呢。”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屋里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笑过之后，赵秀才道：“容老爷，既然这么挤，这次赶考的学子，肯定比往年多了不少吧？之前问四哥，四哥只说是多了些，具体多了多少，却总不肯说，是不是，多出太多了？”
    这个问题也正是顾笙与柳芸香关心的，忙都看向了容子毓。
    容子毓让娘儿仨看得咳了一下，才道：“这个……听说是多了三成以上。没办法，去年没考，今年是恩科，多一年的时间，足够那些本来没把握的学子觉得有把握，原本不敢下场的，也敢下场一试了。”
    “不过亲家母你们也别急，多再多人又如何？咱们阿晟和阿青都是天分又高、又努力的，他们都考不中了，谁还能考中？你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像我，就一点儿不担心，因为知道他们哥儿俩肯定会中的！”
    柳芸香吐了一口气，“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不担心吧。毕竟没出结果之前，什么都有可能，万一……呸呸呸，没有万一，没有万一。”
    顾笙忙笑道：“娘别担心了，老爷说得对，相公和妹夫都考不中了，谁还能考中？咱们就别杞人忧天了。老爷，您留下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待容子毓答话，柳芸香已先道：“这还用说，亲家老爷肯定得吃了饭再回去。那笙笙，你陪亲家老爷聊着，我们先做饭去了啊。”
    说完便起身冲容子毓一个欠身，带着周大姐和赵秀出去了。
    容子毓这才压低声音与顾笙道：“宝儿，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知道你的心这会儿肯定悬着的，也早就吃不下睡不着了。但阿晟肯定能中的，小三元都中不了了，不立马得物议如沸呢？之前他的小三元到底怎么中的，不会是有猫腻吧？”
    “还是哪位大人看他不顺眼，故意在整他呢？反正只要他达到了平均水平，他就一定能中，名次还肯定不会低。只是能不能中解元经元，就得看运气了。”
    顾笙经过之前赵晟的县试案首“保送”秀才，已经知道一些官场上的潜规则了。
    其实也跟容子毓一样的想法，赵晟这次中肯定是能中的，只看名次是高是低罢了。
    但赵晟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中，达不到他的目标，在他看来，只怕就是失败，这才是顾笙最担心的。
    不过以他的理智和自律，就算真失败了，应该也能尽快调整好的，何况还有她一直陪着他，这样想来，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顾笙也压低了声音，“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我知道自己不该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就是忍不住。可能多少也是受了娘和阿秀的感染吧？”
    容子毓点头，“应该是，她们可比你更着急，毕竟一个是女婿，一个是未来夫婿，跟你比起来肯定亲疏有别。何况阿青不像阿晟那么有名，没出结果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他就能中，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顾笙叹道：“所以阿秀才那么焦灼呢，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就看妹夫的造化了吧，他那么刻苦，天赋也不差，想来老天爷也不会为难这么个勤奋努力的人。”
    容子毓道：“反正我觉得尽力了就行。实在结果不尽如人意，也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又不是这次秋闱就定终生了，得失心真的别太重，太顺利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这倒是……”
    父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午饭做好，大家一道吃毕，容子毓就先回去了。
    顾笙便让柳芸香和赵秀都回房睡一觉去，“看你们的黑眼圈，真当相公和妹夫看不出来呢？趁这两天他们不在家，都赶紧养精蓄锐，等他们后天回来，看见我们都精神焕发，才不会上了考场都还担心。”
    柳芸香与赵秀因为有容子毓的再三保证，‘阿晟和阿青状态都好着呢，真的，一看就胸有成竹，要打胜仗的！我看人看得多了，准错不了！’且想着顾笙说的也对，等阿晟阿青回来，见她们都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担心就怪了。
    遂都回了房去睡觉。
    顾笙这才心下一松，也回了房睡觉去。

 第500章 考完就抛脑后

    次日起来，经过一天一晚的调整，不但柳芸香，赵秀情绪也好了许多。
    等吃过早饭，顾笙便带着赵秀小萝，又去了九芝堂。
    赵晟还要考好多天呢，她和赵秀总不能天天都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本职工作都不管了。
    医馆显然也的确需要她们，因为金掌柜见了顾笙后，只笑着客气了几句，“顾大夫怎么今儿就来了，不是说了等赵相公考完了，您再回来也不迟吗？”
    待顾笙笑着应了，“他还要考好多天呢，我可闲不住这么多天，还不如来医馆帮忙。”
    也就没再多说了。
    顾笙心里便越发确定她和赵秀今天来医馆是对的了，本来任何时候，也的确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的。
    姑嫂俩忙了一上午，下午顾笙还做了台剖腹产手术，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
    到得第三日，顾笙和赵秀在医馆吃过午饭，就向金掌柜告了假，坐车赶去了贡院外。
    顾笙怕赵晟和李天青会提前交卷，所以早就已与容子毓说好，让他今日吃过午饭，就去接郎舅两个了。
    只是时间每往前走一刻钟，她心里便越毛躁一分。
    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尔反尔，决定自己也要去接赵晟，这可是秋闱的第一场，她没去送他就算了，要是还不去接他，心里怎么过得去？
    他出来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她，也肯定会很失望的。
    大不了，后面两场她真不去就是了。
    顾笙与赵秀一路赶到贡院外，容子毓早已到了。
    一见她们也来了，不由笑道：“我就知道宝儿你和阿秀肯定还是忍不住要来的，没事儿，今天肯定不会像前天那么挤了。”
    顾笙给他行了礼，才道：“有人交卷出来了吗？怎么感觉冷冷清清的，都看不到什么人呢，那些学子的亲属们就不怕他们提前交卷出来，没人接呢？”
    容子毓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道：“除了刚才看见有两个让人抬出来的，倒是再没看见其他人出来。秋闱的试题要难得多，就算有提前交卷的，也不会提前太多，我们且慢慢儿等吧。”
    说完便让顾笙和赵秀上车去等，“车里凉快些，还有茶和点心，你们可以一边吃喝一边等。”
    顾笙还好些，毕竟已经接过赵晟那么多次。
    赵秀却是紧张得脸色惨白，身体也不自觉发着抖，“我、我不渴也不饿……我、我就在这里等吧。”
    顾笙只得握了她的手，笑道：“阿秀你别紧张，你要相信你四哥和妹夫才是。”
    可惜赵秀还是紧张得直颤，渐渐弄得顾笙与容子毓也故作轻松不起来了。
    好在终于赵晟先出来了，虽然眼圈发黑，胡子拉渣，一脸的憔悴，脚步倒是停稳，精神也还勉强。
    顾笙几乎是立刻冲了上去，“相公，你还好吧？”
    容子毓紧跟而上，见顾笙说话间已扶住了赵晟，便一把接过了他手里的考篮，“阿晟，你肯定累坏了也饿坏了吧？我们马上就回去，回去你就能好生吃一顿，再好生睡一觉了啊！”
    赵晟勉强笑了一下，声音沙哑，“我还好，都考那么多次了，早就有经验了。笙笙和老爷你们不用担心……阿秀你也别担心，你这脸色怎么比我还难看？”
    赵秀尝试了几次都实在笑不出来，只得道：“四哥，看见你好好儿的我就放心了，娘待会儿也能放心了。那个、那个……”
    赵晟见她结巴了半天都结巴不出来，替她把想问的话说了出来，“我不知道妹夫在哪个考区考，但本场的题目不算难，号房里也还好，白天不热晚上不冷，妹夫肯定能正常发挥的。”
    赵秀苍白的脸这才渐渐有了血色，道：“四哥，你要不先去车上歇会儿？再不然，就让容老爷和四嫂先陪你回去，我、我……”
    想说自己一个人留下等李天青就行了。
    毕竟四哥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好吃好睡，谁知道青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实在没必要白浪费时间。
    可想到自己一个人留下，又实在不妥，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但也足够顾笙他们都明白了。
    顾笙便与容子毓道：“老爷，要不您先送相公回去吧？我和阿秀留下等妹夫，等妹夫出来了，您要是回来了最好，要是没回来，我们就想办法现叫个车回去，也是一样的。”
    容子毓说心里话，当然更偏心自己的女婿，沉吟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现叫车怕是不方便，要不这样，我半路上看见有车，就先把钱付给车夫，让他直接过来接你们就是。”
    赵晟却插言道：“不必，我去车上等也是一样的。妹夫答题速度不比我慢多少，底子也扎实，应该也快出来了。”
    赵秀忙道：“那要是等一两个时辰，他都不出来呢？四哥就跟亲家老爷先回去吧，也好让娘早些安心。”
    她虽然也担心青哥，但亲哥哥当然更重要，可舍不得让四哥已经肉眼可见的疲惫了，还要陪着她强撑。
    幸好四人还没商议几句，就见李天青也提着考篮，脚步有些虚浮的出来了。
    赵秀霎时顾不得避讳不避讳的，也顾不得赵晟就在旁边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去。
    李天青一看见她，脸也霎时亮了，加快脚步迎上了她，“阿秀妹妹，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得回家后，才能见到你……你们了，没想到你和嫂子也来了。”
    赵秀与他对视了片刻后，就不敢再看他了。
    小声道：“四嫂和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跟大掌柜告了假，赶了过来。还当四哥和你要一会儿才出来，没想到先是四哥出来了，这会儿你也出来了……咳，你肯定累坏了也饿坏了吧？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顾笙这会儿也走近了，笑接道：“妹夫把你的考篮给我吧……跟我还客气什么？那我们这就上车，先回家吧？考完了就直接给抛到脑后去，回家后吃饱喝足了，立马睡觉。我刚跟相公也是这么说的，毕竟后面还有两场硬仗等着你们打呢！”
    李天青这场发挥得本不算好的，方才一路出来心情便免不得沮丧。
    但这会儿他一点都不沮丧了，一出来就能看到心爱的人和亲人们，他还有什么可沮丧的？
    后面还有两场呢，他再好好发挥也就是了！
    李天青遂笑着应了“好”，“都听嫂子的。”
    然后与顾笙赵秀一起，走向了赵晟和容子毓。

 第501章 一回生二回熟

    柳芸香与周大姐也早在家里算着时间，等得很着急了。
    幸好没等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顾笙的声音，“娘，我们接到相公和妹夫回来了——”
    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忙接了出去。
    见果然赵晟和李天青都回来了，除了一脸的憔悴疲惫，瞧着也还好，忙笑道：“阿晟阿青你们都累了吧？热水一直给你们备着的，饭菜也都是现成的，你们看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呢？”
    顾笙想着二人刚才在路上都差点儿睡着了，忙赶在二人之前道：“娘，先安排他们吃饭吧，吃完了再洗澡，洗了就好睡。省得先洗澡洗到一半就睡着了。”
    说得赵晟与李天青都笑起来，“哪至于就困到这地步，还是先洗澡吧，浑身都不舒服。”
    “是啊，觉得自己浑身都臭了。”
    可惜嘴上说着‘不至于’，哈欠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根本忍不住。
    弄得自己都忍不住好笑，“这才真是说嘴打嘴呢……哈……我说妹夫，你能离我远点儿吗，我本来不打了的，看你一打，立马又忍不住了。”
    “舅兄当我想呢？我也是看你先打，才忍不住的。”
    柳芸香遂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那就先吃饭，吃了再洗澡。你们先去堂屋等着，马上给给你们端来。”
    之后便是好一阵的兵荒马乱。
    一直到赵晟和李天青都睡下了，容子毓也先回去了，家里才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柳芸香这才得了空，悄声问顾笙，“笙笙，阿晟和阿青路上有说他们考得怎么样吗？我看他们情绪都还可以，应该考得……还好吧？但又怕他们是怕我们担心，故意装的……我这心啊，真是七上八下的，他们没回来吧，担心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们回来了吧，又忍不住担心他们考得怎么样了。”
    顾笙轻笑，“所以说当了娘，就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呢。不过我们没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已经考完了，无论如何结果都不可能改变了，当然就该先抛开，全力以赴下一场考试了。”
    “等他们睡醒后，娘也别问他们啊。他们都身经百战了，心里都有数的，发挥得好了自己会戒骄戒躁，发挥得不好了，也会自己调整的。我们帮不上他们忙，也就只能做好后勤工作，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也不给他们压力了。”
    柳芸香吐了一口气，干笑道：“我这不是、这不是心里毛毛躁躁的吗？既笙笙你这么说了，我不问他们就是。”
    顾笙点头，“这就对了，反正总会知道结果的。实在忍不住，等他们三场都考完了，再问他们就是。但根据我之前接送相公和两次接送妹夫的经验，他们应该发挥得都还行，不然也不能提前交卷了。所以娘把心放宽些，等着双喜临门就行了。”
    “若真能双喜临门，那我就是吃一年，不，就是吃一辈子的素也心甘情愿啊！”
    “娘可千万别许这样的愿，一年吃素已经很难熬了，您还一辈子。本来对相公和妹夫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您真许了愿，回头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好歹劝得柳芸香没许愿，替她“捍卫”了吃肉的权利后，顾笙才摇头笑着，出了堂屋。
    就见赵秀正在院子里的角落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嘴唇不住翻动的念念有词。
    顾笙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也正许愿，若是赵晟和李天青这次能中，她就怎么样怎么样。
    但顾笙没有上前去劝赵秀，阿秀既然什么都没问，反而特意选了角落许愿，就是不想给其他人再徒增烦恼，也不想被人打扰。
    那就由得她吧，这时候能有个精神寄托，也是好的，何况无论如何，那总是她美好的祝愿。
    不过顾笙还是希望明天起来后，柳芸香也好，赵秀也好，都能恢复正常，不再焦灼不安，毕竟已经经历过一场考试了，她们一回生，二回熟，也该逐渐适应了。
    顾笙遂回了自家屋里去。
    就见赵晟睡得正熟，因为疲惫，还难得打起了呼噜。
    但他的眉头却是紧皱着的，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顾笙心里一下子钝钝软软的，无声叹了一口气，伸手给他轻揉起太阳穴来，还调动异能，在他全身都游走了一遍，替他消除疲劳。
    等瞧得赵晟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也不再打呼，才收了异能，又轻手轻脚出去了。
    次日，赵晟与李天青仍是卯正就起来了。
    但因昨天回家吃饱喝足就睡下了，两人都足足睡了七个多时辰，这会儿自是精神抖擞。
    待吃完周大姐特意蒸的包子，又检查了一番考篮后。
    赵晟便笑着与柳芸香道：“娘，我和妹夫这就出发了啊。您在家别担心我们，我们都好着呢，别弄得最后考完了，我和妹夫都精神焕发，您反倒瘦了一圈。让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是您考，不是我们考呢！”
    李天青也笑道：“是啊伯母，您多往好的方面想。我和舅兄至少有人接送，也有家回，回来也什么都是现成的，吃得好睡得也好，已经比大多数考生都强了。”
    好在柳芸香还真如顾笙昨晚希望的那样，一回生二回熟后，比三天前临送别赵晟和李天青时轻松多了。
    笑嗔道：“我大字不识几箩筐，考什么考，你这不是故意笑你娘呢？要不是你马上要去考试，我就拧你耳朵了！”
    说完了赵晟，又与李天青道：“阿青你放心，我今儿已经好多了，毕竟之前没经历过。你和你舅兄都好好考，只要咱们尽力了就行，结果不重要。这几天不敢吃浓油重酱的菜，只能吃清淡的，可清淡的有什么吃头？等你们三场考完了，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李天青忙笑着应了，“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等三场都考完了，我们再好生陪您啊。”
    正说着，容子毓到了。
    顾笙和柳芸香问过他已吃了早饭，便没再多说，将爷儿仨送出大门外，待马车驶出老远了，才折回屋里去，也吃起早饭来。

 第502章 考前是宝考后是草

    吃过早饭，顾笙与赵秀小萝也出了门。
    顾笙见赵秀迎着朝阳闭上眼睛，吐了一口长气后，才又重新睁开眼睛。
    不由笑道：“今天心情轻松多了吧？”
    赵秀有些不好意思，“是轻松多了，毕竟不像三天前那样，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了。四嫂，你之前真是太不容易了，偏我和娘那时候都不在，压根儿不知道这些。”
    顾笙摆手，“除了县试，之后府试和院试我可没紧张，毕竟那时候你四哥的秀才已经稳了。便是县试时，我其实也还好，那时候你四哥还什么都没有嘛，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他稳得住，我当然更稳得住。”
    “不像这次，竞争更大，他和妹夫承受的压力也更大。但他们以后的路还很长，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若连这点压力他们都承受不住，也别想什么以后能飞多高多远了。”
    “所以阿秀，我们都要相信他们，也要支持他们，他们能顺利过关，我们就支持他们继续过下一关；若不幸不能，那就支持他们再过一次这一关就是，什么大不了的。”
    赵秀等顾笙说完了，才重重点头，“四嫂，我记住你的话了，每次你的话都能让我觉得比读了几本书都有用。”
    顾笙失笑，“我可没那本事。我也就是经历得比你多些早些而已，你现在不也适应了？等明年春闱时，你指不定比我还稳得住。”
    “我可不敢跟四嫂比，这么久了，我就没见四嫂你真正慌张过。”
    “我这几天的慌张敢情都被你无视了？我也只担心你四哥，妹夫虽也担心，只是附带的。不像你，两个都一样的担心，压力也是双份的，所以我才说你稳得住呢。果然不愧是将来要当官太太的人！”
    “呸，四嫂就会笑话儿我……”
    姑嫂俩就这样说笑着，再加一个一直在旁抿嘴笑着看她们斗嘴的小萝，一路到了九芝堂，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第二场考完，仍是容子毓去接的赵晟和李天青。
    顾笙与赵秀都没有再去。
    第三场也是一样，等她们忙完回家时，赵晟与李天青都已吃过饭洗过澡，睡下了。
    柳芸香一见了她们，就笑道：“刚才吃饭时，我问过阿晟和阿青了，他们都说考得还不错，阿晟说应该有七八成的把握，阿青也说有六七成。”
    说着忽然想到顾笙之前的话，迟疑起来，“那个，笙笙，他们这都考完了，我应该可以问他们……了吧？”
    顾笙笑着点头：“当然可以问了，都考完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当他们还是金贵的大熊猫……咳，当他们还跟考前和考试期间一样金贵呢。等他们醒了，就得接受他们之前是宝，如今却是草的残酷事实了！”
    说得柳芸香与赵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赵秀道：“可娘不是说了，等考完了要给四哥他们做好吃的吗？容老爷之前也说了，要带他们去骑马呢。”
    顾笙哼笑，“那就要看他们表现了。把家里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有好吃的。想骑马也行，也得先劳动，不然天上可不会掉馅儿饼！”
    柳芸香听得直笑，“这个主意好。每天都是我们忙忙碌碌的，现在他们既然考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当然该做点儿事了。周大姐，到时候你就教他们揉面，我就指挥他们打糍粑怎么样？都年轻力壮的，力气怎么着也比我们大多了。”
    周大姐忙摆手，“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哪能让爷和李姑爷大男人家家的做这些事。尤其他们还都是读书人，是老爷，手都是用来拿笔翻书的，就更使不得了。”
    柳芸香一挥手，“怎么使不得了？男人就不用做事，读书人就不用做事了？等他们缓过来了，只管使唤他们。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管，我们家的男人就得一样做这些事。真当自己如今还是宝呢？癞疙宝还差不多！”
    逗得顾笙与赵秀都笑不可抑。
    周大姐也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再次庆幸起她们母女能遇上这么好，这么肯把她们母女也当人的一个主家来。
    第二天等赵晟睡醒了，顾笙才笑着问起他考得如何来，“听娘说，你有七八分把握，真的吗？那我岂不是马上就是举人娘子了，啧，好得意，好风光！”
    赵晟终于考完了，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虽然醒了，也没起来，仍躺着懒洋洋笑道：“顾大夫还稀罕区区一个举人娘子呢，等我开了年，给你挣个进士夫人回来，你再得意风光也不迟。”
    顾笙挑眉笑道：“意思就是，举人果然稳了？总算没枉费我这些天的吃不好睡不好，没枉费我那几根白头发。”
    赵晟这下躺不住了，“笙笙你长白头发了，哪里呢？我看看，不是让你别担心，别……”
    顾笙忙娇嗔的打断了他，“逗你玩儿的，我这个年纪，哪来的白头发？那你和妹夫今天有什么安排呢，要去学里，先把你们答的题和做的文章都默给夫子们看吗？”
    赵晟道：“夫子们都说不用。阅卷是学政大人带着十几位大人一起阅，谁能知道每一位大人的偏好？夫子们觉得好的，他们觉得不好也是白搭。所以没有默的必要，等着七日后放榜就是了。”
    顾笙想起他说过的秋闱客观题只占三成，后两场做的两篇文章要占七成，那的确没多大默出自己文章的必要。
    点头道：“那我们就耐心等着七日后放榜吧。你今天和妹夫休息够了，就听娘的安排，娘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别再想跟以前一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啊！”
    赵晟咝声，“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儿不妙的感觉呢？”
    顾笙好笑道：“反正你们回头就知道了。都考完了，还当自己跟之前一样金贵呢？我得走了，你躺会儿就起来，别等着娘催你啊。人妹夫可早就起来了。”
    赵晟撇嘴，“他又不像我，娘子就睡在身边，醒来就能看见，随时都能说话儿，可不只能勤快点儿了？哼，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与阿秀说这说那的，别怪我不客气！”
    “那你就等着娘收拾你吧，娘如今可满意妹夫这个女婿了……”

 第503章 早就暗中盯着的

    顾笙与赵秀一起出了家门，才问起她李天青考得如何来，“妹夫底子扎实，应该不只像娘昨儿说的那样，只有六七成把握吧？他肯定谦虚了。但对着阿秀你，他就没谦虚的必要了，对吧？”
    赵秀红了脸，道：“他对着我怎么就没谦虚的必要了？四嫂就是爱笑人。咳，他仍说的是有六七成把握，因为第一场他发挥得不算好，而第二场第三场又得看能不能入大人们的眼。所以不敢把话说满了。”
    顾笙沉吟，“原来妹夫第一场发挥得不好吗？倒是没看出来。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他平日在省学里也是品学兼优，夫子们都夸的，就算发挥略有失常，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赵秀点头，“希望吧。我之前很紧张，很在意他会考不好，今天倒是忽然就不紧张了。万一考得不好，下次又再来就是，不能因为没考好，就把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汗水和辛苦都给抹杀了。”
    顿了顿，“娘也是这么说。说别人只看得到四哥和青哥的荣耀与风光，看不到他们付出的汗水与心血，那我们这些亲人就更该看到才是。”
    顾笙笑起来，“这便是我之前说过的，别人只关心你非得高不高，只有亲人才会关心你飞得累不累了。反正七日后就放榜了，我们再耐心等等吧，多的都等过来了。”
    “嗯，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去看榜……”
    等顾笙与赵秀到了九芝堂，不出所料，自金掌柜以下，大家也都很关心赵晟考得怎么样，“赵相公肯定考得很好，能中解元吧？”
    “我们可都等着喝赵相公的喜酒了……”
    顾笙一律谦虚以对，“现在还说不好，得等七日后放榜才知道。到时候若中了，一定请大家啊……”
    还有关心李天青考得如何的，“咱们赵姑娘这次也要跟顾大夫一样，当上举人娘子了吧？那才真是双喜临门呢！”
    弄得赵秀脸红红的。
    亏得病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登门了，才算是“解救”了姑嫂两个。
    顾笙不由暗暗嘬牙，这就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吧？
    当初为了宣传剖腹产，不但九芝堂的人，连病人们都知道了赵晟是她相公。
    现在好了，人人都盯着赵晟秋闱考得怎么样，等回头赵晟真中了，他们家怕是想不大摆筵席都不行了吧？
    好在医馆上下都颇有分寸，也都知道顾笙一进入“顾大夫模式”，便只有公事，没有私事，之后都没人再问她了。
    她才得以耳根清净的一直专注于工作到中午。
    却是刚吃了午饭，还来不及消食小憩，周大姐就急匆匆找了来，“太太，您快回家去一趟吧。中午老太太和我正吃饭，就有个很体面的管家娘子找上了门来，见了老太太就喊、喊‘柳姨娘’。”
    “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好难看，把人让进院子里后，就让我回屋去，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我之后听见老太太哭了，好像还摔了东西，怕出事儿，就悄悄从后门离了家，来找太太来了。”
    顾笙脸色也一下子好难看。
    该死的，还以为襄阳侯府的人就算不至知难而退，也至少会暂时按兵不动。
    现在看来，他们怕是早就到了承宣城里，早就在暗中盯着他们家了。
    顾笙吸了一口气，才沉声问周大姐，“爷和李姑爷呢，他们出门去了吗？”
    周大姐点头，“上午帮着揉好了面，打好了糍粑，爷和李姑爷就出门了。跟老太太说的是还是要去拜见一下夫子们，晚上可能都不回家吃饭了。”
    顾笙越发明白了。
    襄阳侯府的人果然早就在盯着他们家了，才会知道柳芸香和赵秀也来了省城，也才会特意选了赵晟考完、又正好不在家的时候，忽然上门单独见柳芸香！
    她沉声与周大姐道：“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你去外面等我一下。”
    待打发了周大姐，便往柜台后找金掌柜去了。
    正好赵秀也来问金掌柜问题，听得顾笙要提前回去，忙道：“四嫂，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那我也一起回去吧？”
    顾笙现在还不知道柳芸香是什么个意思，愿不愿意赵秀知道她的过去。
    遂只小声道：“不是家里出了事，是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咳，要回家去一趟，你就别担心了，安心留下当你的值吧。要是我下午没回来，你就和小萝一起回家就是。”
    赵秀见顾笙说得半遮半掩的，只当她是小日子来了，要回家去换洗。
    也就没再多说，忙自己的去了。
    顾笙这才辞了金掌柜，出了九芝堂，随周大姐一起急匆匆赶回了家去。
    家里却没有预料中的凄风凄雨或是剑拔弩张，反而一片的安静，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周大姐不由有些讪讪的，“太太，这……我真没撒谎……”
    顾笙摆手，“我知道你没撒谎。老太太应该不是在堂屋里，就是在房间里，你忙你的去吧，我找她去就是。”
    待打发了周大姐，顾笙才往堂屋寻柳芸香了。
    果然柳芸香不在堂屋里，顾笙遂又去了她和赵秀的卧室。
    这下找到人了——应该说是先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然后才循声在床上找到了人。
    就是柳芸香哭得太投入了，连顾笙进屋了都没发觉，还是顾笙上前轻轻叫了她一声“娘”，她下意识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才看见竟然是顾笙回来了。
    忙胡乱擦起脸上的泪来，“笙笙，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有什么事儿吗？我、我……只是忽然有些想家了，才会忍不住哭了的，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千万别乱想，也别告诉阿晟和阿秀啊。”
    顾笙见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知道她肯定哭了好一阵了。
    叹道：“娘，是周大姐去叫的我回来，说家里来了客人，您还哭了。我放心不下，当然要回来看一看了。您，还好吧？”
    柳芸香强笑道：“我好得很啊，我怎么可能不好？家里来的客人也不是什么客人，是我很多年没见的一个故人，所以我才会没忍住哭了。周大姐也真是的，还巴巴的去把笙笙你叫回来，还嫌你不够忙呢，简直就是裹乱！”

 第504章 当年都是不得已

    顾笙见柳芸香还想遮掩，约莫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应该的确不想让这家里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过去。
    顾笙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柳芸香，“娘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吧。”
    待柳芸香喝了水，情绪明显好了些后，才笑道：“娘也别怪周大姐。她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差，谨慎惯了，怕真出什么事儿，才会悄悄去找我的。”
    毕竟对方来的人张口就是‘柳姨娘’，明显涉及到什么豪门密辛，要是万一柳芸香再是逃妾……叫周大姐怎敢当没事发生一样，她对自己母女眼下的日子都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柳芸香强笑，“我也不是怪她，就是觉得她没必要多此一举。这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吗？笙笙你还是安心回医馆，忙你的去吧。阿晟和阿青今晚不回来吃饭，你和阿秀早些回来啊。”
    顾笙抿了抿唇，决定与柳芸香开门见山。
    毕竟襄阳侯府的人肯定还会再来，两边纵然都再想瞒，最终肯定还是瞒不住的。
    她定定看向柳芸香，“娘，我和相公其实都早知道了……就是当年有关您的事，我们都早知道了。”
    柳芸香脸上立刻闪过一抹慌乱，结巴道：“知、知道什么了，你们早知道什么了？我不明白笙笙你在说什么。我、我头有些晕，想睡一会儿，笙笙你先出去吧……”
    顾笙直接打断了她，“娘，您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您明白。相公在阿诀哥的婚宴上，跟着阿诀哥一起敬酒时，见到了……襄阳侯，相公与他长得很像，同桌的人都开玩笑，说莫不是襄阳侯的儿子吧？”
    “襄阳侯自己也觉得有可能，当时就找了相公确认。听得相公是石竹人士，您还姓柳后，很是兴奋，口口声声相公就是他的儿子。第二天还一早又找上门，把当年的事都与相公说了，希望相公能认祖归宗。”
    “所以我才会一听得周大姐说，家里来了人，还叫您‘柳姨娘’，便立刻赶了回来。因为相公和我都不想让您知道这事儿，不想勾起您当年不好的回忆。谁知道，还是防不胜防，让他们找到了您……”
    柳芸香脸色早已是惨白如纸。
    等顾笙终于说完，立刻嘶声道：“什么襄阳侯，我根本不认识，我一个乡下妇人，上哪儿认识那般尊贵的人去？我姓柳又碍着他什么了，这世上姓柳的人多了去了。他凭什么就因为我姓柳，就胡说八道，乱认儿子？”
    “阿晟是我的儿子，与旁人一点干系都没有，真是想儿子想疯了！”
    顾笙见她越说越激动，忙安抚她，“娘您别生气，也别急。不管是不是真的，相公都没想过认他，没想过认祖归宗，他说他这辈子都是赵晟，这辈子都只是您的儿子。”
    顿了顿，“当然，若不是真的，就最好了。只是……襄阳侯连您的闺名都知道，还与我们说了很多当年的事。可当年相公都还没出生，就更别说我了，更是不知道在哪里，当然无从辨别襄阳侯的话是不是真的。”
    “现在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就把当年的事，告诉我们吧？若不是真的，襄阳侯自然只能死心；若……是真的，咱们再一起想办法，总能把问题解决好的。”
    柳芸香听得襄阳侯还记得她的闺名，这种事本来也是瞒不住的，只要襄阳侯安了心要查，怎么可能查不到证据？
    毕竟别人不知道，她当娘的却是最清楚，赵晟的的确确是襄阳侯儿子的！
    柳芸香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夺眶而出了，“笙笙，当年我都是、都是不得已的。我爹娘去得早，从小就和两个哥哥相依为命，谁知道长到十几岁上，二哥还一病没了。大哥一个人要养活全家五口，大嫂那时候又怀着身孕，帮不上大哥什么忙，我只好每天都跟着大哥一起出去做生意……”
    柳大哥每天都挑个担子卖豆腐脑，因用料足、味道也好，生意向来不赖。
    有了柳芸香在一旁帮忙后，生意就更好，每天赚得也更多了。
    只是柳芸香长得漂亮，也正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会让自家的生意越来越好，时间长了，又怎么会不引来同行的妒恨和不怀好意之人的觊觎？
    终于有一天，地痞流氓找上了门，不但要让柳大哥交“保护费”，还要调戏柳芸香，扬言要抢了柳芸香回去做小老婆。
    柳大哥又是心痛妹妹，又是心痛自家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强撑着与他们理论，还被打倒在地，生意担子也被砸了。
    幸好关键时刻，一位贵公子路过，喝住了地痞流氓们，也救下了柳芸香兄妹。
    之后，那位贵公子便常到柳芸香兄妹的小摊儿上来吃豆腐脑，与柳芸香之间，也是渐渐生了情愫，终于有一天，向柳大哥提出了要纳柳芸香为良妾。
    柳芸香这才知道，那位贵公子原来早有妻房，当然不肯做妾。
    一旦她作了妾，不但她，将来她的儿女，甚至她早已死了的父母，可都再也别想直起腰杆做人了！
    她遂忍痛与那位贵公子做了了断，让后者不要再来找她，也不要再打扰他们家的生活。
    大家既然是两个世界的人，那就一辈子都生活在两个世界吧！
    可惜她大哥大嫂却动了心，自家妹妹那么漂亮，哪是跟他们家一样的寻常小老百姓家消受得起的？
    娶回去只怕也护不住。
    妹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享享福了，老天爷把她生得这么漂亮，不就是让她来享福的？
    正好也让全家人过几天好日子，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做生意真的太苦了。
    关键都这么苦了，一家人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还是要受人欺负，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不就是当妾吗，只要能让妹妹、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当妾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人薛大人还说了，妹妹进门就是良妾，与旁的妾室通房不一样，也就仅次于正房太太而已，他也会一辈子都对她好。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再犹豫下去，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悔青肠子也迟了！

 第505章 为母则刚

    柳芸香面对兄嫂的软磨硬泡，还是不肯同意给襄阳侯做妾。
    “宁做穷家妻，不做富家妾”，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女一辈子连叫自己一声“娘”都是奢望！
    所以哪怕仍有情愫，她也咬牙坚持住了。
    柳大哥无法，妹妹宁死不肯做妾，他总不能真逼得妹妹去死吧？
    只得挑起担子，继续起早贪黑做起自己的生意来，但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柳芸香跟自己一起去帮忙，省得回头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可就算如此，还是出了事。
    不几日，柳大哥便让地痞流氓们打得浑身是血的抬回了家，大夫看过后直摇头，说除非天天人参燕窝的吊着补着，否则就等着办后事吧。
    柳大嫂没日没夜的哭，腹中的孩子都顾不得，两个大的更是顾不得。
    柳芸香又要担心哥哥，又要操心嫂子侄儿们，没两日便心力交瘁的跟蔫儿了的花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跟着倒下了。
    这时候，襄阳侯听到他们家出了事，带人上门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雪中送炭来了。
    可柳大哥的腿还是因为救治不及时，只怕要落下终生的残疾，往后也再没能力养家糊口了。
    柳大嫂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挺着大肚子就给柳芸香跪下了。
    求她可怜可怜她大哥，可怜可怜她几个嗷嗷待哺的侄儿，“我知道不该为难妹妹，可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怎么着呢？我自己可以不吃不喝，可你大哥和孩子们总要吃，我肚子里这个小的也总要吃吧？求妹妹就可怜可怜我和你大哥，疼一疼你侄儿们吧……”
    又哭诉起打小儿柳大哥都是怎么辛辛苦苦撑起这个家，怎么心痛柳芸香这个唯一的妹妹，连带她进门后，也是如何拿柳芸香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疼的来。
    哭得柳芸香是急痛交加，六神无主。
    终于在柳大嫂随后还拉了两个儿子来，一起哭着跪着求她后，含泪答应了给襄阳侯做妾……
    柳芸香说到这里，双眼更红了。
    但已不是哭的，而是气的，“等我答应了之后，他们很快定好了日子，就在十日后。可没过几日，我就无意发现，原来我大哥的伤根本就是假的，我大嫂日日以泪洗面也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为了逼我，故意演的一出戏！”
    “他们足足要了……襄阳侯五百两银子，还不连襄阳侯额外给我的二百两妆奁钱。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还管什么兄妹骨肉情呢，当然是银子更亲了！我气得要离开，以后死也不会再回来，我大哥怎么都劝不住我，又羞又急后，竟然还以死相逼……”
    不但拿自己的命来逼柳芸香，还拿全家人的命一起逼，“你二哥早早就没了，家里的香火就只剩我这一支。我们爷儿几个要是也死了，爹娘就断子绝孙，以后逢年过节连供一碗饭的人都没有了。我看你以后有什么脸去见爹娘，你就不怕他们半夜回来找你吗！”
    又让两个儿子抱了柳芸香的腿，一口一个“姑姑”的哭求，说他们不想死，说他们也想跟邻居家的小孩儿一样，经常都能有肉吃，经常都能有新衣裳穿，还能有书念。
    柳芸香被逼得毫无办法，只能含泪上了粉轿，从此成了襄阳侯的妾，跟他后院其他的女人一样，每天除了等待，就是立规矩，不然就是争奇斗艳，拈酸吃醋。
    亏得她长得好，也是襄阳侯自己相中的，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来的。
    襄阳侯对她始终不一样些，她日子也因此还算好过，还很快有了身孕……
    柳芸香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了孩子后，我本来还有那么几分不认命的，想着孩子都有了，以后就守着孩子安安心心的过就是，便也彻底认命了。谁知道，孩子竟没能保住，我还连到底是夫人下的手，还是另外几个平日所谓的‘姐妹们’下的手，都压根儿不知道。”
    “我那时候就心灰意冷，又想离开了。可离开了我又能往哪里去呢，我大哥大嫂肯定还会逼我回去，说不定，还会再卖我一次。老爷……襄阳侯也未必会放人，光那一纸纳妾文书，就能困得我哪里都去不了了。所以良妾又如何，还不是妾，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吗？”
    她只好继续忍耐，继续煎熬，没想到居然在度日如年中，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好像又有了身孕。
    这一次，柳芸香不敢再声张了，连她最贴身的丫鬟都没告诉。
    正好襄阳侯因老侯爷忽然病中，赶着回了京去。
    柳芸香想来想去，决定趁此机会，让夫人给自己一纸放妾文书，然后立刻走得远远的。
    她可不想再一次保不住自己的孩子，让他/她连到这世上来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既然老天爷再次让她当了娘，她就必须刚强起来了！
    反正她对襄阳侯曾经有过的情愫，也早已在他的风流薄情和各种和稀泥中，消耗殆尽了。
    柳芸香便直接去求了襄阳侯夫人，说自己当初根本就不想做妾，希望夫人能放她走，既是帮助别人，也是帮助自己，那她一定会一辈子铭记她的恩情，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来报答她的。
    襄阳侯夫人本来早就深深忌惮柳芸香的得宠了，她还是良妾，将来要是让她先生了儿子，这家里还有她这个夫人的立足之地吗？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要被逼着“退位让贤”了！
    襄阳侯夫人权衡过后，便同意了给柳芸香放妾书，只是让柳芸香什么都不许带走，且离开后就得立刻走得远远儿的，保证让襄阳侯再也找不到。
    不然她可就枉作恶人，既没能除了劲敌，再无后顾之忧，又白白因此惹了夫君的厌，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复夫妻间的关系，就真是竹篮打水两头空，亏大发了！
    柳芸香一心求去，当然是襄阳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等拿到放妾书后，便真除了身上的衣裳，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就离开了当时的薛府，赶着回了自己的娘家去。
    想着这几年娘家兄嫂靠着自己，肯定已积下一份不薄的家业，自己也不要多的，就二三十两，能让她撑到找个隐蔽的地方，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就够了。

 第506章 真卖了一次卖二次

    谁知道柳大哥柳大嫂瞧得柳芸香回来，听得她还是拿了放妾书回来的，从此便不再是襄阳侯的妾了，却是又惊又怒。
    都赶着她骂起来，“我看你这是好日子过够了，猪油蒙心了，才会这样上赶着作死的！”
    “姑老爷这几年哪里对不起你，又哪里对不起咱们家了？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不成，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柳大哥随即还要送柳芸香回去，“夫人早巴不得你滚蛋了，你还偏自己撞上门去！幸好府里当家的始终是姑老爷，夫人也得听姑老爷的。你回去就给夫人好生认个错儿，说你是猪油蒙了心，让夫人原谅你这一次。她肯定也怕姑老爷回来怪罪她，咱们既然先给递了台阶，她自然也就会顺着台阶下了。”
    让柳芸香好生说了一顿，“夫人是大家千金，娘家有官有钱有权，放一个妾走怎么了？只要她想，把满后院的妾都给放走了，老爷也只能干看着！也就是我平日还算乖巧，夫人才肯放我走，而不是直接提脚卖了我。大哥要是还敢送我回去，信不信她立刻卖了我，还要让人打得你满地找牙？”
    “何况老爷这次回京，多半不会再回来了，那府里更是夫人说了算。大哥要是嫌现在的日子太好过了，就只管折腾去，回头悔青肠子了可别怪我！”
    才暂时悻悻闭上了嘴。
    但仍没死了让柳芸香回去的心，毕竟靠着柳芸香，这几年他们家的日子是真的好过，他还想长长久久的，不但自己的儿子们，以后孙子们也能有更好的日子过呢。
    怎么能断了与薛家的“亲戚”关系？
    他这个“舅爷”，说什么也要当到底的！
    可惜柳大哥之后一连去了薛府几次，都没能见到襄阳侯夫人，甚至连递句话到襄阳侯夫人面前都难。
    他还打听到，襄阳侯夫人原来不止给了柳芸香一个人放妾书，自襄阳侯来了当地后纳的小妾通房，好像都给放了，府里也开始在收拾行李箱笼，看来是真要回京，再不回来了。
    自然，襄阳侯也没必要再回来一趟，自找折腾了，反正有的是下人护卫，他回不回来接家眷，其实都一样的。
    柳大哥这下不得不死了心，接受了自己再不是薛府舅爷的“残酷”事实。
    却不肯给柳芸香银子，更不许她独自离开，口口声声：“你一个女人家能去哪里，这里就是你的家。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待着，有你大哥的一碗饭，就少不了你的一碗饭。”
    倒让柳芸香小小感动了一把。
    虽然当年他们的确联合起来骗过她逼过她，关键时刻，亲人就是亲人，还是靠得住的。
    但她仍坚持要柳大哥给银子，坚持要离开。
    等她肚子一大起来，可就瞒不住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她实在不想再回那个只看得见头顶四方天的小院子，不想再过回之前那让人越过越灰心，越过越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了……
    柳芸香说到这里，忽然咬牙切齿起来，“他还是不肯给我银子，说什么也要留我在家里住下。我什么都没有，只能先留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偷些银子，然后偷偷离开。”
    “没想到过了几天，我大侄儿才偷偷告诉我，他爹已经又把我卖了个富商做妾，还是五百两，因为我漂亮，也因为我服侍过京城来的大家公子，与旁人不一样。那个富商当时都五十多岁，当我爷爷都够了！我大侄儿因为从小是我带大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决定偷偷告诉我。”
    顾笙听到这里，也实在再忍不住口吐芬芳了，“王八蛋，卖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次不够，还要卖第二次，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那对狗屁兄嫂也就是现在不在她面前，否则，她一定立刻锤爆他们的狗头！
    柳芸香冷笑，“可不是畜生不如吗，口口声声相依为命的亲兄妹，却能一次次出卖自己的亲妹妹，就因为尝到了卖妹妹的甜头！也是，卖一次妹妹，就能全家吃香喝辣好多年了，上哪儿再找这么划算的生意去？连本钱都不用出！”
    “我当时便对他们彻底死了心。又不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明明已经吃穿不愁，孩子上得起学，也雇得起下人了。还要卖我，我到底欠他们什么了，要把我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既然他们不管我的死活，我又何必再管他们死活……”
    只是柳芸香一个弱女子，还身无分文，哪怕心里再恨，要独自逃走也是不现实的。
    尤其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小的想。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那阵子赵铁生正好随了几个石竹同乡，到茂名府城找活儿干，就暂时落脚在柳芸香娘家同一条巷子里。
    柳芸香出门买东西时，偶然碰见过赵铁生两次，因赵铁生一看就老实本分，对他印象还不错。
    之后又打听到他是个鳏夫，老家又穷又偏远，没人带路根本找不去。
    柳芸香便动了心思，若赵铁生肯带着她一起走，她应该就能在兄嫂的眼皮子底下逃得远远的，还不会被他们找到，然后就能顺利生下孩子了。
    但柳芸香从来不是个走歪门邪道的，她就算已经火烧到眉毛了，也没打算欺骗赵铁生。
    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单独与赵铁生相处，她直接就把自己的情况与赵铁生都说明了，包括她肚子里已经有别的男人的孩子也说了。
    问赵铁生还肯不肯带她走？
    若赵铁生肯，她以后一定好好跟他过日子，把他的孩子们都当自己亲生的，把赵家的日子过起来。
    穷怕什么，只要勤劳肯干，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赵铁生虽然第一眼看见柳芸香，就动了心思，毕竟她当年实在太漂亮，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那天上的仙女。
    还是做梦都不敢想，这个仙女会有跟自己产生交集那一天。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馅儿饼就真砸到了他头上！
    赵铁生当即以他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速度和决断，答应了柳芸香要带她走。
    并于当天晚上，接到从自家狗洞里逃出来的柳芸香，两个人连夜赶往码头，坐上了开往石竹的船……

 第507章 真没怪过我吗

    顾笙听到这里，虽然知道之后柳芸香的兄嫂肯定没追上她，或者追上了，也是有惊无险，并没能成功把她抓进去。
    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还是忍不住紧张，忙问道：“后来呢，娘，后来怎么样？”
    既然赵铁生的石竹同乡们还在，那对黑心烂肝的兄嫂要打听推测到柳芸香的去向，要一路追去石竹，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才是。
    她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柳芸香苦笑，“后来他们居然一直没追来，我也觉得挺奇怪。以他们的作风，肯定怎么着也要抓了我回去的，不然怎么跟他们的新买主交代？要让他们把已经到嘴的肥肉吐出去，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还是好久以后，我才转了几个弯打听到，他们当初算着多半追不上我了，就立刻拖家带口也搬走了。反正有富商给的那五百两，他们去了哪里，都能重新开始了，何况他们还有积蓄。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了——最好是死了，否则哪天要是再让我遇上，我也一定要让他们死！”
    顾笙见柳芸香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的恨，当年得多恨，可想而知。
    忙道：“要真遇上了，哪用得着娘让他们死，我先就让他们死一死了。当年竟然敢那样欺负娘，我饶不了他们……应该也不用等我们动手了，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天爷肯定看不下去，早有报应给他们了！”
    柳芸香咬牙道：“他们肯定早已遭了报应！还有脸威胁我，要是害柳家断子绝孙了，将来我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呸，没脸去见爹娘的只会是他们，我有什么好没脸的！”
    顾笙忙笑道：“娘别气了，为那些畜生气坏自己的身体太不值当。就是那些年，您肯定吃了很多的苦，流了很多的泪吧？所以相公一直不想让您知道，巴不得最好能瞒您一辈子呢，谁知道……”
    柳芸香叹了一口气，“我早知道瞒不了一辈子的。阿晟只要去京城，就极有可能会暴露，因为……长得的确很像。但我总不能因此就拦着阿晟，不让他去京城，不让他上进了。”
    “那些年，也的确不容易。虽然当时没有后面那些烦心人、烦心事，但日子也是真苦……太穷了，已经猜到会很穷了，但还是没想到，会穷到那个地步……”
    那时候的赵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是抬举。
    毕竟他们连四壁都没有，有的只是摇摇欲坠的土墙和风大一点就极有可能会被吹走、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茅房房顶。
    再就是赵木三兄弟那三张嗷嗷待哺的嘴了。
    但因为赵铁生说了他也一定会把赵晟当自己亲生的，并且的确做到了，从回去的路上，就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柳芸香，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有限的钱省下来，好让柳芸香能稍微吃好一些。
    等终于到了家后，也是拼命的劳作，就是因为觉得真的太委屈柳芸香这个“仙女儿”了。
    柳芸香感动之余，还是压下后悔，咬牙坚持住了。
    不但用自己的双手、智慧和见识，帮着赵铁生把家给撑了起来，让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
    还的确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一直把赵木三兄弟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对待。
    只可惜，终究还是人心易变，没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顾笙见柳芸香说着，又频繁的眨起眼睛来，似是要哭了。
    忙轻轻握了她的手，“娘，您别难过也别生气，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您有相公、有阿秀，还有我，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任何事也有我们全家一起面对承担。您再不用孤军奋战，委曲求全了！”
    柳芸香吸了一下鼻子，才笑道：“是啊，我现在有你们了，还有什么可生气，可害怕的！”
    顾笙也笑了，“这就对了。那，襄阳侯府来的人都与您说了什么？他们是不是以为，只要说服您肯回去了，相公便自然也只能跟着回去，认祖归宗了？哼，真是想得美！”
    柳芸香片刻才低“嗯”了一声，“他们就是这个意思。今儿来的，是当年他……襄阳侯跟前儿最得用小厮、如今已是侯府大管事的娘子姚妈妈，当年跟我也算熟识。”
    “姚妈妈跟我说了好些话，什么这些年他们家侯爷一直没、没忘过我，当初也找了我好久，还因此跟夫人怄了好久的气。又说她家侯爷后来还为当年我那个、那个连来这世间看一眼机会都没有的苦命孩儿立了坟……我不想听这些，听着就忍不住想哭，便让她走，她却怎么都不肯走，我摔了东西也不走……”
    顾笙听得很是不舒服，道：“那后来她怎么肯走的？她怎么就不赖到我回来，看我不直接一脚给她踹出去！”
    柳芸香道：“后来我说我要考虑一下，毕竟太突然了，之前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而且这么大的事，我也得与孩子们商量，让她先回去，不然我就直接不考虑了。她才先走了，说回头再来找我。”
    说着苦笑一声，“我也是脑子抽抽了。她都说了她家侯爷已经见过阿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居然还想着要瞒着你们，这还要怎么瞒？”
    顾笙忙道：“娘，没事儿，现在既然都知道了，那就一起来想办法把问题给解决了就是。那个姚妈妈说了她住在哪里吗？”
    还等什么她回头再来找柳芸香，他们先去找到她，先让她滚蛋，省得她再来烦柳芸香！
    柳芸香摇头，“她没说，只说等我考虑好了，她会再来找我的。”
    抿了抿唇，“笙笙，阿晟他，真的不想回去？也真的，没有怪过我吗？毕竟……”
    毕竟当年她若不一心离开，他便生来就是豪门贵公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肯定要被当成凤凰蛋一般捧大。
    也就不会受这些年的穷，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之前更是差点儿没命。
    想要得到一点点，也只能自己拼了命的去争取了。
    他明明生来就可以拥有一切的……

 第508章 尊严自由更重要

    顾笙不用柳芸香把‘毕竟’后面的话说出来，也猜得到她想说什么。
    忙道：“娘怎么会这样想？相公他心痛您当年受过的苦，感动于您为了保护他，让他能有机会来到这世上所做的那些努力和牺牲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怪您？您千万别胡思乱想。”
    “不信等他回来后，您亲自问他，看他怎么说。您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品德心灵，您自己还不了解吗？”
    说得柳芸香红了眼圈，“我当然知道阿晟不会怪我，只会心痛我。可那不是他的确能过更好的生活，却因为我……那生活还不是寻常的好，是特别特别的好，当初若不是我一心离开，他肯定早就是世子了，他……”
    顾笙递了帕子给柳芸香，才道：“娘，那日子对于旁人来说，可能的确特别特别好，但对于相公来说，却是未必。他宁愿您能开心自由，宁愿您能有尊严的活着。他想要什么，也只会凭自己的本事去挣来，用不着生来就拥有一切，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巴不得生来就拥有一切。”
    “再说了，您确定当初您留下，他还有来到这世间的机会？确定他就算能降生，也能平安的长大？襄阳侯不是一开始就子嗣艰难，一开始就无子的。谁知道那艰难有多少是人为造成的？说不定就是积少成多后，无子的报应才终于来了。”
    柳芸香情绪这才平复了些。
    点头道：“这倒是，若当初我没离开，说不定阿晟早就……我之所以离开，说到底怕的不正是这一点吗？那时候，他们可料不到，以后他们会想儿子想得都快疯了，也没有一个。”
    “当然不会心软手软了，反正自己没有，别人也休想有，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现在想来抢我现成的儿子，想坐享别人胜利的果实了？真是想得美！”
    顾笙笑道：“这就对了，只要相公不同意，您也不同意，他们就是想得再美，也是白搭。他们怕是以为，只要他们把好处一说，再把什么世子啊诰命啊一说，您当娘的，为了儿子能有更好的前程和生活，肯定立刻就会答应回去了吧？”
    柳芸香冷笑，“可不是。那么金光闪闪的世子呢，谁听了能不动心的？哪个当娘的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封侯拜相，荣华富贵呢？”
    ——襄阳侯夫妇的确这样想的。
    赵晟不为他们的权势富贵所动，那是因为他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以为光凭他自己，将来就真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非得等到将来到处碰壁，碰得他头破血流了，他才能知道厉害。
    但柳芸香就不同了，她早就受过生活的磨难，受过生活中各种不如意的折磨了，肯定知道怎么选才是最好的。
    这些年她也肯定是因为地处偏远，不可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京中事，更不知道可能襄阳侯府的事，才会一直没反应的。
    她要是知道，肯定早带着儿子进京去过好日子了。
    那现在若是让她知道，她当年的夫主早已是襄阳侯，她儿子也是襄阳侯府唯一的儿子，一回去就能封世子，以后还能当侯爷，偌大的家业也都是他的。
    她也能母凭子贵，跟着当二夫人，甚至还能封诰命。
    她怎么可能不回去，她怕是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京中去了。
    而只要她肯进京了，赵晟一看就是个孝子，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进京，认祖归宗了。
    襄阳侯夫妇想来想去，都觉得柳芸香肯定不会跟赵晟一样的固执、不知变通。
    这才会赶着派了姚妈妈带着人，紧跟着赵晟和顾笙他们出发离京后，也出发了。
    不过襄阳侯还是顾及着赵晟之前警告的，让他们在他秋闱之前，都不许打扰他，更不许试图去打扰柳芸香。
    所以一路上姚妈妈一行都很小心，到了承宣省城后，各种行事也是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慎，让赵晟和顾笙察觉了他们的行踪。
    却不想，柳芸香竟然也来了承宣城，倒是正好省了姚妈妈一行还得长途跋涉的事儿了。
    那么偏远的地方，要不是这一趟实在事关重大，非去不可，谁又愿意去吃那个苦呢？
    能不用吃苦，就把事情给办成了，当然最好了！
    不过姚妈妈还是没敢轻举妄动，要是扰了世子爷秋闱，回头世子爷恼起来，侯爷都得赔小心，惟恐惹了这个宝贝蛋子不高兴，何况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遂硬是一直忍到赵晟秋闱完，忍到今儿他还出了门去，家里只剩柳芸香和周大姐了，才终于登了门……
    顾笙已又道：“他们以为当儿子的听见了那样的荣华富贵，肯定会迫不及待；当娘的知道了，为了儿子，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把尊严和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也宁愿自力更生，一路荆棘，也不愿吃他们的嗟来之食！”
    柳芸香咬牙道：“只要阿晟不怪我，不想着要回去，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当年既然一心逃离了，就绝不可能再回去。
    不然她还逃什么逃？
    哪怕现在她已经一把年纪了，骨子里依然没办法忍受与人分享丈夫，没办法忍受自己所谓的丈夫身上，随时都可能带着别的女人的香味气息！
    顾笙还待再说，忽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遂暂时打住了，道：“居然都这个时辰了，娘，您要不小睡一会儿吧？等睡了起来正好吃晚饭。我也交代周大姐几句去，她虽然是个嘴紧的，我还是觉得交代一下比较好。”
    主要是她想尽快把赵晟找回来，让赵晟好生宽慰一下柳芸香，再商量一下他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姚妈妈，让她趁早滚蛋。
    柳芸香毕竟年过四旬的人了，情绪一大动就是一下午，的确也早身心俱疲了。
    想着跟顾笙自家孩子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便点头应了：“行，那我就睡一会儿吧。笙笙，你交代完周大姐，也歇一会儿，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娘跟我还说这些呢？您安心睡，我先出去了啊……”

 第509章 又痛又恨

    顾笙出了柳芸香的房间，便去灶房找到周大姐，低声交代了她一通，“今天的事，你先一个人，包括小萝都别告诉。省得小萝万一说漏了嘴，让阿秀和妹夫知道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告诉他们的。”
    也省得赵秀万一接受不了，还得先开解安慰她。
    现在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先把外敌——那个姚妈妈赶走了，再来考虑怎么解决“内忧”吧。
    周大姐忙应了，“太太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说了就让我嘴里长个疔，一辈子都好不了……”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打断了：“周大姐不用说这些。我知道你嘴紧，但这事儿吧，有点儿复杂，所以才特意叮嘱你一句。”
    又吩咐了她炖个汤，放点儿安神助眠的药材，晚饭也迟些开后，才出了灶房。
    只是往哪儿去寻赵晟，顾笙一时间没有头绪。
    毕竟省城这么大，饭馆子茶楼都是数不胜数，她总不能一间一间的找过去……
    幸好顾笙没犯愁一会儿，赵晟和李天青就回来了！
    顾笙忙迎了上去，“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晚饭都不回来吃吗……小声点儿，娘有点不舒服，正睡觉呢。”
    赵晟听得柳芸香不舒服，忙压低声音，“笙笙，娘怎么了？上午我们去拜访夫子时，也有其他同窗在，大家便凑了个局，都喝了不少。晚上夫子便不让大家再喝了，让都各自回去歇着，等放了榜，身体也彻底缓过来了，再喝也不迟。”
    李天青也很关心柳芸香，“嫂子，伯母是哪里不舒服？上午我们出门时，都还好好儿的啊。”
    顾笙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儿头痛，可能是这些日子都没睡好的缘故。你们别担心，等她好睡两天就缓过来了。”
    顿了顿，“你们都回房梳洗了歇会儿吧，今天晚点儿开饭。”
    赵晟还想去看柳芸香，让顾笙拉住了，“娘刚睡着，你就别去吵她了。”
    只得与李天青打了招呼，各自回了房去。
    顾笙等赵晟洗了脸，换了家里穿的衣裳。
    才低声与他道：“今天襄阳侯府的人来找娘了，据娘说来，是侯府现任大管事的娘子，叫姚妈妈。娘本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是周大姐在她们屋里听得娘哭了，好像还摔了东西，怕出事儿，赶着去医馆找了我回来，我才知道的。”
    赵晟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等顾笙终于说完了，立刻咬牙道：“我说了让他们不许打扰娘的，看来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笙笙你知道那个姚妈妈现在人在哪里吗？我找她去！”
    原来娘压根儿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是生生被气坏了！
    顾笙忙道：“你先别生气，生气又不能解决问题。我也不知道那个姚妈妈在哪里，我回来时她人已经走了，只说等娘考虑好了，她会再来找娘的。”
    见赵晟还是面如锅底，索性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先喝点儿水冷静一下。那姚妈妈既然能特地选我们都不在的时候登门，可见一直暗中盯着我们家的，明天我们守株待兔就是。”
    赵晟接连喝了几口水，心里的火稍微灭了些。
    沉沉点头道：“嗯，那明天我们就先假装出门，然后等着瓮中捉鳖。居然一直盯着我们家的，也不知盯多久了，还挺沉得住气！”
    顾笙道：“是啊，不但沉得住气，也做得挺隐秘。也是怪我，这么长时间了，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不然早把他们揪出来，也就不会惊动娘了。”
    赵晟忙道：“怎么能怪笙笙你。你每天那么忙，之前因为我和妹夫秋闱，更是每天都提着心的，哪还顾得上旁的？我们不也都没察觉到吗？现在不说这些了。那娘她，是个什么意思，没想过要回……进京吧？”
    顾笙立刻道：“这还用问，娘当然不可能想回去了。她当年真的太不容易，太可怜了，她那狼心狗肺的兄嫂卖了她一次不算，之后还想卖她第二次……”
    就把柳芸香所说的当年的事，原样都与赵晟说了一遍。
    末了恨恨道：“本来以娘的聪明能干和才貌品行，完全可以配一个最好的男子，再生几个最漂亮的孩子，有一个最完美的家和人生。结果愣是被他们给毁了！”
    “当兄嫂的黑心烂肝，只想着不劳而获；所谓贵公子也已是妻妾成群，娘也明确说了自己不愿做妾，还是要看上了就要得到，直接惘顾娘的意愿。最后好不容易重获了自由，也靠着自己的辛苦，日子慢慢好起来了，结果仍是所遇非人……娘这辈子真是太倒霉、太苦了！”
    赵晟听得心里的痛和恨一点不比顾笙少，“难怪这些年娘从来不提自己的娘家，不提自己的亲人。这样狼心狗肺的所谓亲人，有什么好提的，换谁都得绝口不提！他们最好早就死了，就算还活着，也最好一辈子别撞我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他们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儿死！”
    还有襄阳侯，就算那狼心狗肺的夫妻俩才是主谋、才是凶手。
    襄阳侯也绝对是帮凶，是让那对夫妻黑心烂肝出卖妹妹的根本原因。
    他要是娘一表明态度，就直接放手，怎么还会有后面的事？
    显然是他暗示，甚至直接明示过那对夫妻！
    所以他比那对夫妻还要可恨，哪怕没有他的可恨，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赵晟也压根儿没机会来到这人世间，他依然要说襄阳侯最可恨！
    顾笙沉声道：“那样畜生不如的东西，肯定会遭报应的。像襄阳侯，不就已经遭了报应，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咱们索性趁这次，把事情给彻底解决了，让他们以后再不能来烦我们，更不能来烦娘。以后我们一家人才好安安心心的，把日子越过越好。”
    赵晟抿唇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明天我们先把那个姚妈妈堵住了再说吧。只是要彻底解决这事儿，怕是不容易，有些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顾笙冷笑，“那就送他们到黄河边，让他们不死心，也只能死心！”

 第510章 最好的娘最好的儿子

    顾笙与赵晟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听得院子里赵秀和小萝回来了。
    也就暂时打住，调整好情绪，去了外面。
    赵秀一见顾笙，就关心道：“四嫂，你……还好吧？”
    顾笙笑道：“我挺好的，就是娘有些头痛，这会儿在睡觉，大家都小声点儿，别吵着了她。”
    “啊？”赵秀听得柳芸香不舒服，忙要去房里看她。
    却是还来不及行动，柳芸香已先出来了，除了眼睛稍微还有些红，倒是看不出异样来了，“我睡了一觉好多了，你们都放心吧。都这个时辰了，你们肯定都早饿了，咱们开饭吧。”
    赵秀与李天青见柳芸香精神还好，也就放下心来，笑道：“好啊，开饭吧。”
    只有赵晟一看到柳芸香都这个时候了，还得强颜欢笑，不让任何人看出她心里的痛苦与煎熬来，以免大家担心。
    立刻就想到了她当年的种种艰难与委曲求全，心里霎时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
    还是顾笙怕他情绪激动之下，一个不慎露了馅儿，忙拉了他一把，又冲他轻轻摇头。
    柳芸香也感觉到了儿子对自己毫不保留，发自内心的心痛，红着眼睛欣慰的冲他笑了一下。
    赵晟才强迫自己把满腔的翻腾都压下。
    笑着扶住了柳芸香，“娘，我扶您。”
    然后一起进了厅堂里。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完了饭，因为有顾笙有意活跃气氛，赵秀与李天青一直都没察觉出异常来。
    饭后，赵晟与赵秀道：“今晚你单独睡吧。让你四嫂给你找床褥子和被子，让周大姐帮你铺一下床，收拾一下房间，不是正好还有一间空屋子吗？也好让娘安心睡觉。”
    赵秀忙道：“我还是跟娘睡吧，娘万一夜里哪里不舒服，我才好立刻知道，立刻照顾她呀。”
    赵晟不用问也知道柳芸香现在更希望的是独处，何况他待会儿还有话与柳芸香说。
    便道：“你四嫂说娘身体没大碍，就是需要好生睡一觉，是吧笙笙？”
    顾笙笑着点头，“阿秀，娘需要是安静良好的睡眠，何况我警醒着呢，万一娘真不舒服了，我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你就放心吧。”
    赵秀见顾笙也这么说，这才没再坚持，“行吧，那娘，今晚您就安心睡个好觉，我明晚就搬回来跟您一起住啊。”
    柳芸香点头，“好啊。”
    如此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家便各自散了，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找被子的找被子，回房的回房去了。
    赵晟也跟着柳芸香进了她屋里，打算母子俩好生说说体己话。
    一直到顾笙洗好澡，连头发都烘干了，赵晟才红着眼睛，回了房。
    顾笙忙低道：“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跟娘都说什么了？娘下午就哭了好久，你还引得她哭，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赵晟声音有些嘶哑，“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娘，我从来没怪过她，对她只有感激和心痛。感激她那么艰难，也要给我生命，让我来这世上走一遭；心痛她遭受了那么多的不幸与不公……虽然这些话笙笙你已经替我说过了，但我还是觉得，我必须亲口告诉娘，必须亲口再与她说一遍。”
    “再就是，请她也别怪我，因为当初若不是为了我，她未必会离开。那她也就不会遭遇后面的这些事，不会吃后面这些苦了。”
    “虽然她留下，可能一辈子都会不开心。但至少，她能一直锦衣玉食，呼奴使婢，也就不会受那么多年的穷，一年累到头，却连顿好饭都吃不上，连件好衣裳都穿不上，到头来还落不着好了！”
    顾笙见赵晟越说声音越哑，眼睛也越来越红。
    忙握了他的手，“好了，这些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你从来没怪过娘，娘难道几时怪过你？她可从来都说，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与福气，就是能有你和阿秀这么好一双儿女。”
    “当初她离开，也不全是为了你。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出身底层，但她自有一刻通透坚韧的心，也自有一身的傲骨。她若当初真勉强自己留下了，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了。所以她当初不止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自救。”
    “正是因为娘当初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才有了如今的你，也有了如今的她。于你们来说都是好事，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知道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所以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儿子；也知道你是最好的儿子，所以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娘。你们都该高兴和庆幸才是，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赵晟让顾笙说得心里好受了许多，道：“笙笙你说得对，这都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好生孝顺娘，把她曾经吃过的那些苦，受过的那些委屈，都给她十倍百倍补回来就是了。”
    顾笙笑道：“这就对了，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娘也完全可以从新开始，她还那么年轻，想学新东西，想过从来没过过的新生活，甚至，想开始自己的新感情，都完全来得及。反正我们也好，阿秀也好，肯定都会无条件支持她的，对吧？”
    赵晟抿了抿唇，“我还真与娘说了这个问题。说她前面几十年都太苦了，要是将来遇上了真正合适，真正让她体会到了被疼爱、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我们肯定都支持她重新开始的。”
    “可娘说，她早没那个心了。当初对……襄阳侯，是有过短暂的情愫，但很快就消磨殆尽了。到了……爹，时间长了，感情肯定还是有过的，但一样败给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她早累了，后半辈子只想过自己清清静静的日子，不想再与男人有什么交集。”
    顾笙想到襄阳侯与赵铁生两人的德行，也不怪柳芸香对男人再无好感。
    忙笑道：“没关系，娘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反正她还有我们，还要什么男人？男人只会让我们女人变得不幸……呃，我没说你啊，你是例外。”
    “我有这么好的娘子，当然是例外了。我若不例外，不用笙笙你说什么，娘就先饶不了我了。她说她自己早年受够了苦，所以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受一样的苦，所以我哪里敢？我是既没那个心，更没那个胆。”
    “所以我当初才会选了你呢，就是因为有这么好的婆婆……不然呢，你难不成以为我先看中的你……”

 第511章 守株待兔

    第二天起来，睡了一觉的柳芸香和赵晟看起来情绪都好了不少。
    顾笙与赵晟昨晚就商量好，今天要把柳芸香支出去，以免回头他们把姚妈妈瓮中捉鳖后，闹得很不愉快。
    弄得柳芸香也跟着生气烦心了。
    待吃过早饭，顾笙便与赵秀道：“阿秀，你今天上午就别去医馆了。带了娘和周大姐，去我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布庄，把给你四哥定做的衣裳都取回来吧？看着有合适的，也可以给娘和你自己做两件。”
    “你四哥马上要各处应酬了，没几件衣裳换怎么成？偏我今天实在不得空，只能辛苦你了，金掌柜那儿，我会替你告假的。妹夫，你要是没事儿，就替你舅兄送一送娘和阿秀吧？他也刚好有点儿事。”
    一面冲李天青挤眉弄眼。
    弄得李天青还当顾笙这是故意在给他和赵秀制造机会，毕竟家里人多口杂的，他连想找机会与赵秀单独说几句话都不方便，更别提还想牵个小手什么的了。
    当即欣然应了，“嫂子和舅兄都只管放心，我会好生把伯母她们送到，再好生带回来的。”
    于是一行人很快收拾好，自后门出了门。
    顾笙和赵晟这才带了小萝，也从正门出了门，待上了大街后，顾笙便打发小萝先去了医馆，正好替她和赵秀向金掌柜告假。
    然后再与赵晟一道，抄小路折回了家去。
    果然没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拍门，“柳妹子在家呢吗，我是你姚大嫂呀……”
    顾笙与赵晟在门后对视一眼，随即由赵晟上前几步，猛地拉开了门。
    就露出了大门外一身绸缎、头戴金钗，看起来很是富态，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当家太太还气派的中年妇人。
    不用说，就是那位姚妈妈了。
    姚妈妈脸上本来还满是笑，“柳妹子，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您不喜欢我叫您‘姨娘’，我这不马上就改了，您……”
    笑容却在看到门后的人竟然不是柳芸香，而是一个长得跟自家侯爷年轻时十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后，一下子僵住了。
    片刻才结结巴巴的又开了口，“世、世子爷……大爷，我是府里大管事姚家的娘子，都叫我姚妈妈。您、您不是出门去了吗，怎么会……”
    赵晟面无表情，“进来说话！”
    姚妈妈早就知道赵晟不好惹了，毕竟连襄阳侯都奈何不得他，这会儿见他果然压迫力十足，忙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应了，“是是是……”
    小心翼翼进了大门，还很自觉的关上了。
    赵晟这才冷冷又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承宣城，一直住在哪里？竟然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你们了！”
    姚妈妈赔笑，“那个，大爷，我们没有坏心的。真的，侯爷和夫人都疼您疼得什么似的，恨不能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您，怎么可能有丝毫的坏心？我们来之前，侯爷和夫人还再三再四的叮嘱，一定不能影响了您秋闱。”
    “总算您顺利考完了，连我们住的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知道，您之前是小三元，这次肯定要中的，没准儿还能中解元呢。等回头放了榜，侯爷和夫人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赵晟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少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我们没时间听你说这些不相干的废话。”
    什么侯爷什么夫人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
    姚妈妈强笑都快笑不出来了，大爷明明长得斯斯文文的，跟旁人说话时也都是不笑不开口，那叫一个温文尔雅。
    怎么偏对自家人……对侯府上下，都这般的不客气呢？
    姚妈妈片刻才小声道：“那个，我们就住在两条街以外的朋来客栈，大爷出发后第三日上，我们也出发了。到了承宣城后，本来是打算修整两日，就要继续出发，去见柳姨、见二夫人的。没想到二夫人竟就在承宣城里，我们便也住下了。”
    “只是怕影响到大爷秋闱，我们才一直躲着，没敢登门的。毕竟大爷那么看重秋闱，若因为我们影响了发挥，我们就罪该万死了。可，可接了大爷和二夫人回去，也是大事，不但侯爷夫人，全族的人都巴巴等着的。所以终于撑到昨儿，我、奴婢便再也忍不住登门了……”
    赵晟嗤笑，“这么说来，我还该多谢你们如此为我考虑了？”
    姚妈妈干笑，“奴婢不敢，不敢，大爷说笑了。那个，不知二夫人和大爷考虑得怎么样了？侯爷和夫人真的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二夫人和大爷回去，只要二位主子肯回去，他们什么都肯答应的。”
    “现在大爷秋闱也过了，正好二夫人也来了，要不，就收拾了行李箱笼，尽快随奴婢进京回府吧？侯爷真的很后悔当年没护好二夫人，已经说了，等这次二夫人回去后，便会十倍百倍的补偿二夫人。大爷也是一样，只要二位主子一回去，立马为大爷请封世子，为二夫人请封诰命，本来侯爷也该有一位四品侧夫人的，大爷，您看？”
    赵晟唇角一扯，“你家侯爷真什么都肯答应？”
    姚妈妈只当这话有戏了，忙赔笑着拼命点头，“当真，只要大爷和二夫人开口，侯爷一定什么都答应！”
    赵晟冷冷接道：“那就让他再不要来打扰我们母子，以后不但他，所有襄阳侯府的人、所有姓薛的人，都不许再来打扰我们！”
    姚妈妈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这……大爷这个要求，侯爷怕是做不到，但除了这个，都行的。大爷为什么就不愿回去呢，回去您就是世子，偌大的家业也都是您的，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难不成是因为当年的事，您和二夫人都还恼着侯爷？侯爷他当初真的不知道呀，他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不护着二夫人？那时候侯爷待二夫人真的是独一份儿，我们这些老人都知道。”
    “也就是侯爷这些年根本不知道二夫人的去向，要不然，肯定早接二夫人和您回去了。奴婢说句公道话，侯爷并没有真对不住大爷和二夫人的地方，为什么，就偏要这样恼他呢？”

 第512章 夏虫不可语冰

    襄阳侯没有真对不住他娘的地方？
    赵晟气极反笑，“首先，我娘不是你家二夫人，你若再一口一个‘二夫人’，别怪我翻脸。其次，当年我娘为什么会被她那所谓的兄嫂逼成那样？不是你家侯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傻子都不会信！”
    “我娘本来可以嫁一个好男人，有自己幸福的小家，有虽然平淡却美好的一生，却愣是被你家侯爷出于一己之私给毁了。竟然还有脸说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还要怎样对不住？”
    姚妈妈有些目瞪口呆。
    这……大爷这话是从何说起？
    侯爷几时毁了柳姨娘的一生了？
    若真是那样的一生，那样又穷又苦又窝囊畏缩的一生，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真毁了又怎样！
    姚妈妈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大爷，当初二……柳……柳娘子她与侯爷，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啊。且，奴婢再说几句您不爱听的啊，柳娘子当初是漂亮，但就凭她家那条件，她能嫁给什么真正的好男人？多半也就是跟她家差不多的小生意人家，充其量，也就能嫁个家里有一间半间铺子的所谓‘少东家’了不得了。”
    “那不是太委屈她了吗？女儿家就像花一样，真的很娇嫩的。得用心呵护，悉心栽培，才能一直漂亮的开放下去。大爷难道就忍心，让柳娘子从早到晚不停的劳作，没几年就老得不能看了，一天真正的好日子都过不上？就忍心她被那些地痞流氓骚扰调戏，忍心她受尽各种委屈吗？别说您了，就是奴婢光想着都觉得受不了了。”
    顾笙本来一直坐在一旁当布景板的。
    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了，“所以你家侯爷当年是在拯救我们娘，是在用心呵护、悉心栽培她，她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才对了？”
    姚妈妈当然早就看见顾笙了。
    但知道自己今儿需要重点攻克的对象是赵晟，便只是看了一眼顾笙，再暗中感叹了一句这位大奶奶倒是真漂亮，看来等大爷回去后，至少三五年内怕是不会换人，回头可也得好生奉承着。
    也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回赵晟身上了。
    可这会儿顾笙开了口，还一听就语气不善，姚妈妈也不敢再当她不存在了。
    忙赔笑看向了顾笙，“这位便是大奶奶了吧？大奶奶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觉着、觉得当年以柳娘子的美貌和灵巧，本来生来就该穿金戴银呼奴唤婢过好日子的，旁的都太委屈了，所以……”
    “侯爷当初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才会一定要迎了柳娘子回去，省得她再受欺负再受委屈。她那兄嫂……真不是好的，亏得当初有侯爷，不然，迟早还不定会把柳娘子给卖到什么地方去。”
    顾笙仍是皮笑肉不笑，“所以说来说去，你的意思就是我娘还是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嘛？”
    姚妈妈吞了口口水，这大奶奶怎么也这么难缠呢？
    难怪侯爷说起来就直摇头，没什么好印象……
    姚妈妈只得继续赔笑，“奴婢真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就是陈述事实。柳娘子当年是真的漂亮，那样漂亮的美人儿，若没有人护着，真的是……后来侯爷迎了柳娘子回去后，稍微一打扮，那真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都比不过。”
    “没想到大奶奶也长得仙女儿似的，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等这次回京后，大奶奶再稍稍打扮一番，肯定更漂亮，往后一家人就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大奶奶觉得怎么样？”
    顾笙收了皮笑肉不笑，冷冷道：“不怎么样！对于你来说，能给你家侯爷做妾，是天大的幸运，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可对别人来说，却未必，这世上多的是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人，也多的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
    “你天生骨头就是弯的，天生就愿意跪着生，是你的事，却不能想当然的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你看不起别人平淡普通的一生，觉得太苦太穷，可有的是人就愿意过那样的一生，因为夏虫不可语冰！现在你知道你家侯爷到底有多对不起我娘了吧？”
    姚妈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大爷和大奶奶怎么都这么轴呢，莫不是，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堂堂侯爵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他们侯府到底有多豪富？
    应该就是了。
    他们上哪儿知道真正的豪门世家都是怎么过日子，怎么纵情享受，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财富权势办不到的去？
    姚妈妈有了新思路，忙道：“大爷、大奶奶，当年的事咱们就先不说了，毕竟奴婢只是个下人，许多事也说不着，更做不得主。只能等二位和柳娘子见到侯爷后，再与侯爷当面分说了。”
    “正好侯爷和夫人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几位主子，薛家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肯定都在盼着大爷能回去。要不，几位主子就随奴婢进一趟京吧，这么大的事，不管大爷最终肯不肯回去，大家总得当面说，才能说清楚，对不对？”
    只要把人弄进京，再弄进府里去亲眼看过府里的豪富，亲身经历过荣华富贵的好了，就不信大爷大奶奶还能不动心。
    便是曾过过好日子的柳姨娘，也肯定会动心的。
    当年她跟侯爷时，侯爷只是侯府一个承不了爵的二公子，地位财富都有限，哪是现在堂堂侯爵所拥有的一切能比的？
    对，现在旁的都别说了，想尽一切法子把人弄进京去是正经，只要弄进了京去，就成功一半了！
    可惜赵晟立刻冷冷戳破了姚妈妈的美梦，“我娘昨晚很明确的告诉了我，我不是你家侯爷的儿子。所以，我们不会跟你进京去，没那个时间，更没那个必要！”
    “你的打算我猜得到，把我们先弄进京后，看到你们侯府的荣华富贵，再让一堆人围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番，说不定，事情就成了呢？不可能。我现在很明白的告诉你，过去、现在、将来，我赵晟，还有我的母亲娘子，都与你们襄阳侯府没有丝毫的关系！”

 第513章 谁跟你拿乔

    赵晟冷冷说完，便一把拉开门，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今天就收拾了回京去，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更别再来打扰我们全家。否则，我虽只是个小小的秀才，自信还是有办法让你们后悔莫及，只能灰溜溜滚蛋的！”
    顿了顿，“对了，记得让你家侯爷以后都不许再派人来打扰我们，更不许亲自来，大家往后都井水不犯河水。不然这辈子都休想我踏进你们襄阳侯府半步，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姚妈妈没想到自己的打算立刻就被赵晟看透了。
    还彻底懒得再与她说下去，直接赶她走了。
    可她来之前，可是与侯爷夫人打了包票一定能把事情办好的，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以后侯爷夫人哪还肯用她，她在府里又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肯定还会连她当家的，都被一起连累的……
    姚妈妈不由慌了，下意识抓住了门，想把门再关上，“大爷别生气，我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爷您也别说气话，您怎么可能不是侯爷的儿子？您跟侯爷长得分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昨儿柳娘子她也没否认您是侯爷的儿子，您怎么可能不是？”
    “都是奴婢老糊涂了，说错了话，求大爷大奶奶千万别跟奴婢一般见识……奴婢给您磕头了，求大爷别赶奴婢走，听奴婢再说几句。”
    一边说，一边真跪下砰砰砰给赵晟磕起头来，没几下就把额头磕红了。
    赵晟哪见过这阵仗，心里一阵不适。
    但的确没办法再赶姚妈妈走，说到底她只是听命办事的下人而已。
    顾笙倒是冷心惯了，能视若无睹的一脚给姚妈妈踹出去。
    但见赵晟没再继续赶人，也就忍住了，顺手把大门又给关上了，道：“别磕了，不是要再说几句吗，还不起来说。我们不习惯这样一直低着头与人说话。”
    姚妈妈听得有转机了，忙停止磕头，自地上爬了起来。
    拼命赔笑道：“大爷、大奶奶大人大量，不跟奴婢一般见识就好。的确是奴婢糊涂了，忘了大爷学业繁忙，大奶奶也贵人事忙，怕是暂时没时间进京去。”
    “要不，等奴婢回去后，立刻打发人快马进京，请……侯爷公务繁忙，怕是实在来不了。但夫人应该是可以亲自来一趟的，等夫人来后，大爷大奶奶与夫人当面谈一谈，说不定，亲眼见过夫人的诚意后，大爷大奶奶就……”
    也是，现在是侯爷夫人求着大爷和柳姨娘，当然该他们拿乔了。
    哪能一说就回去，二请就进京，还只是她一个下人来请？
    怎么也得三请四请五请……后，还得是侯爷夫人亲自来请，姿态要放得足够低，好话也要说得足够多，让他们心里真正痛快了，才肯答应回去才是。
    不然怎么能出柳姨娘心里那口积了这么年的气，又怎么能让侯爷夫人知道来之不易，以后都得好好捧着哄着，好好珍惜？
    毕竟谁不知道得来的太容易的，都不会珍惜？
    换了姚妈妈自己，这会儿也得拼命拿乔，哪怕心里再高兴再愿意，也能沉得住气。
    谁让侯爷夫人非他们不可，压根儿没有、也不想选第二条路呢！
    赵晟听得姚妈妈还想把襄阳侯夫人弄来，又是一阵不耐烦，“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过去现在将来，我赵晟和我母亲，都与你们襄阳侯府没有丝毫关系！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非得我一脚把你踹出去，才肯接受现实，立刻走人呢？”
    吐了一口气，“真的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弄得彼此本来还能做陌生人的，也要变成仇人了。从理智上来说，你们侯爷和夫人完全可以过继一个嗣子，就算会有阻挠，但也是有很大希望能如他们所愿的。”
    “从情感上来说，我与你们侯爷就见过两次，还都不愉快，与你们夫人更是从没见过，到底哪来的感情？所以他们根本不是非我不可的，又何必非要强人所难，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呢？”
    大爷这样子，好像也不只是在拿乔……
    姚妈妈接连吞咽了几口，才继续拼命赔笑，“大爷这话怎么说的，侯爷夫人就是非您不可呀。您是侯爷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哪怕只见过一面，那也是血浓于水。”
    “侯爷都有您了，又怎么可能再过继别人，那过继来的，能跟亲生的比吗？便是老侯爷和祖宗们泉下有知，也肯定不会同意侯爷白放着亲儿子不接回去封世子，继承家业香火，反而过继旁支的。大爷，侯爷真的疼您……无论怎么说，您和侯爷也是亲父子，亲生的它就是亲生的，无论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顾笙懒得听姚妈妈说个没完了，嗤笑道：“亲生的就是亲生的？照你这么说来，一个人多年前播过一粒种子，多年以来，从来没管过那粒种子是怎么生根发芽，怎么经历风吹雨打，然后才艰难长成了的。”
    “结果就因为那粒种子是他无意播的，他就理所应当可以说那是他的儿子，他就可以惘顾当事人母子的意愿，坐享胜利的果实了？姚妈妈，你觉得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姚妈妈额头上已有了汗。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当年侯爷为什么不知道，不都是因为柳姨娘自己蓄意隐瞒，蓄意离开吗？
    侯爷要是当年就知道，肯定不会放人走……可那样一来，说不定大爷根本就没机会来到这人世间，更别说长大成人，还如此出挑了……结果只会比现在还糟……压根儿就是个死循环……
    赵晟再次一把拉开了门，“你走吧，明天一早就回京去！怕不好复命，就明天一早再来，我今晚写封信你带回去，你家主子自然就不会迁怒你了。”
    “可是……”姚妈妈哭丧着脸还想挣扎。
    见赵晟满脸寒霜，额头青筋也是直迸，显然已在忍耐的极限。
    想着有封信也是好的，回去后她好歹能有个交代了，总比两手空空，只能灰溜溜回去的强。
    到底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等明儿一早再来取大爷的信。”
    然后行了个礼，垂头丧气的终于走了。

 第514章 只会推得更远

    瞧得姚妈妈终于走了，顾笙先吐了一口长气，“总算走了，再不走，我真要忍不住我的暴脾气，给她一脚踹出去了！”
    又问赵晟，“你真要给襄阳侯写信呢，那你打算怎么写？”
    赵晟沉声道：“就是把我和娘的意愿都告诉他，让他以后真不要再烦我们了。他们要是现在过继，那过继来的嗣子只会感恩戴德，时间长了，也肯定能处出几分真感情来。怎么也比强扭我这个既不在意他们家业，也不在意所谓血浓于水的苦瓜强不是？”
    顾笙听得忍不住好笑，“你几时变成苦瓜的，我怎么觉着，你一直是个甜瓜呢？”
    赵晟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对着我在乎的人是甜瓜，对着厌恶的人，当然就是苦瓜了。”
    顾笙笑着点头，“就喜欢我相公这份双标。可万一，襄阳侯看了你的信后，还是不肯罢休，非要继续烦你和娘，以为只要他一直不放弃，就总有一天，会打动你和娘呢？”
    赵晟冷声道：“我会在信里写得一清二楚的。他要再烦他们，只会把我们推得更远，连将来他……不在了，我都不会踏进襄阳侯府、不会踏进他的灵堂一步！”
    “凭什么改变了娘的一生，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还一点不知悔改？凭什么他们需要一个儿子、需要一个继承人了，我就得如他们所愿，立刻回去所谓认祖归宗，然后掺和到他们家族里那一摊子破烂事儿去？”
    “他们压根儿不是因为感情，只是因为利益和现实，才希望我回去的。我也有我自己的规划，自己的人生，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好好的。休想因为他们，就在已经改变了娘的一生后，再改变我这一生！”
    顾笙忙笑道：“好了，别激动了。你的文章可是写得大人们都赞的，写得襄阳侯看过后，就再不来烦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那你是现在写，还是打算构思一下再写，我给你磨墨吧？”
    不待赵晟说话，又笑道：“等你写完了，我再好生见识一下，什么叫文字如刀，刀刀不见血，就能杀敌退敌啊！”
    赵晟失笑，“我哪有笙笙你说的这么厉害，你就笑我吧。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写，等下午或是晚上再写吧，你医馆忙就先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了，我一个人在家正好静静。”
    顾笙医馆忙是事实，但也不至于陪赵晟半天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赵晟既想一个人静静，她便也不勉强。
    笑道：“行，那我就先去医馆了，你照顾好自己，别钻牛角尖啊。最多交午时，娘他们就该回来了。”
    待赵晟应了，又上前几步，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已经给过你糖吃了，不许一个人在家当苦瓜啊。”
    才笑着走了。
    余下赵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热乎，仅剩的烦躁与不耐也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得中午，赵秀也回了医馆继续当班。
    顾笙问过她柳芸香心情一直不错，还选了好些针线，打算回家绣点儿东西后。
    也就放心下来，“娘每天闲着也的确难受，她要绣东西就绣吧。让她每天只需绣一个时辰，还是在院子里光线最好的时候绣就是了。”
    赵秀笑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城里不比家里，到处都可以去，大家也都是认识的，随便一起聊个天说个笑，半天时间就过去了。娘还喂了鸡鸭，种了瓜菜，一消磨时间又是一半天，不算忙，但还算充实。”
    “偏现在地方有限，人也不熟，家里琐事又有周大姐。时间长了，别说她自己，我都替她闲得难受。她愿意做什么，就由得她吧，等将来，她有了孙子孙女儿抱，每天带孙子孙女儿都忙不过来了，可就想无聊都难了。”
    顾笙听赵秀居然还开起她玩笑来，这不是班门弄斧呢？
    哼笑道：“可不是，等将来再有了外孙子外孙女儿抱，娘肯定更没时间无聊了。所以阿秀，你和妹夫将来一定得抓紧时间，多多努力才是。”
    把赵秀说了个大红脸，“好吧，我就知道斗嘴笑话儿人，我从来都不是四嫂对手。”
    索性转移话题，正好她也的确心存疑惑，“对了四嫂，娘昨儿真是身体不舒服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像还哭过？之后四哥去娘屋里，跟娘说了那么半天的话，都说了些什么呢？今天也是，我总觉得娘也好，你和四嫂也好，都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仨都知道，就独独瞒着我一样。”
    呃……
    顾笙怔了一下，还当阿秀肯定察觉不到异常，没想到原来她这么细心敏锐。
    也是，要是不细心敏锐，怎么能进步那么飞速，又怎么当大夫呢？
    她想了想，才笑道：“是发生了一点事儿，但……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得等回去问过娘和你四哥的意思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若能告诉你，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若不能，你也别往心里去，娘和你四哥不是有意瞒你的，只是觉得，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于你的生活，也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还望阿秀你能明白，到时候别往心里去。”
    赵铁生再不好，那也是赵秀的亲生父亲。
    要是她知道了柳芸香在赵铁生之前，就有过丈夫，赵晟还不是她同父的哥哥，赵铁生当初是“喜当爹”，万一接受不了，继而与柳芸香赵晟生了嫌隙，甚至恨上他们，可就糟糕了。
    虽然顾笙潜意识里觉得赵秀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跟赵晟一样，只会更加的心痛柳芸香。
    总得防着那个万一。
    好在赵秀见顾笙承认了的确有事瞒着她，也没再追问下去。
    只是笑道：“娘和四哥不告诉我，肯定有他们不告诉我的原因，那等回去问过他们后，看他们怎么说吧。他们愿意告诉我就听着，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告不告诉他们都是我娘和四哥，每个人也都有连至亲都不愿告诉的秘密。”

 第515章 也是家里的一员

    顾笙见赵秀这么豁达坦然，很是喜欢，真的，娘把他们兄妹俩都教得特别好！
    故意逗她道：“哦，那阿秀你有什么连至亲都不愿告诉的秘密没？我不是你至亲，你可以告诉我。放心，我谁也不会告诉，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说得赵秀哭笑不得，“四嫂怎么就不是我至亲了，我们还要怎样亲？你休想套我的话，我才不会上你当。”
    顾笙就用手肘撞了一下她，“没事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秘密，肯定与妹夫有关，对不对？就你这点儿道行，还想瞒过我，还太嫩了点儿！”
    赵秀的秘密可不都与李天青有关吗？
    红着脸道：“四嫂跟我比，到底谁更嫩啊，我可比你大月份。我、我得去忙了，四嫂你快休息一会儿吧，下午你还有的忙呢。”
    说完不等顾笙再说，已一溜烟儿跑了。
    剩下顾笙看着她跑远了，才敛了笑，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赵晟和娘这会儿在家怎么样了，心情都还好吧？
    晚上回去是得问问他们，要不要尽快把事情告知赵秀了。
    全家人都知道，就瞒着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她虽没经历过，但光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了，——合着他们才是一家人，就自己一个人是外人？
    哪怕是善意的欺瞒，当事人心里也肯定会不舒服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不舒服更是会与日俱增，到头来，让人不舒服、生气难过的都已不是惟独自己不知道秘密，而是全家都瞒着自己一个人、无形拿自己当外人的这一行径了！
    顾笙打定了主意，傍晚回到家，在屋里梳洗换衣裳时。
    便低声问起赵晟来，“……阿秀其实已经察觉到异常了，她只是没说，也没表现出来而已。要不要，尽快都告诉她？这么大的事，瞒肯定迟早瞒不住的。她也是娘的孩子，是这个家的一员，本来也不该瞒她。别弄得最后，她还是知道了，亲人之间却生了疙瘩，可就弄巧成拙了。”
    赵晟在家调整了一天，午后又与柳芸香母子说了一回体己话儿，心情已经平复多了。
    听得顾笙这话，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么大的事，的确不该瞒着阿秀。身为娘的女儿，她也该知道娘早年的不容易和这些年都是如何委曲求全的才是。等待会儿吃了晚饭，笙笙你就叫上阿秀，我们一起去娘屋里，当面告诉她吧。”
    顾笙忙道：“你不用先问过娘的意思吗？我觉得还是该先问一问。”
    赵晟道：“自然要问的。我待会儿找机会问吧，笙笙你就别管了。”
    待顾笙应了，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听得外面周大姐喊：“开饭了——”
    遂都打住没有再说，出了房间，去了厅堂。
    一时吃过晚饭，赵晟冲顾笙使了个眼色后，便带着柳芸香先回房去了。
    顾笙接收到他的眼色，先笑着与李天青打过了招呼，“妹夫，娘还是有些不舒服，今晚要早些歇息。只能麻烦你也早些回房歇下，以免吵到她了，真是对不住啊。”
    李天青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他们一家怕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了，忙笑道：“我还没缓过来呢，本来也打算今晚早些睡，嫂子就别与我客气了。”
    随即也回了房去。
    顾笙这才带着赵秀，去了柳芸香屋里。
    就见赵晟与柳芸香已在桌前坐定了，赵晟倒是一脸的平静，柳芸香却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与局促，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向赵秀开口，等赵秀知道后，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吧？
    顾笙笑着叫了一声“娘”，拉着赵秀上前也坐下了，还顺手握住了柳芸香一只手，才看向赵晟，“相公，是你来说，还是娘来说？”
    赵晟看了一眼柳芸香，“咳，我来说吧。”
    柳芸香却道：“还、还是我来说吧。”
    本来她真不想告诉阿秀、至少暂时不想告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
    但笙笙一进来就给了她力量，让她决定，她还是自己告诉阿秀比较好，又不是她的错，她有什么好羞愧的开不了口的？
    柳芸香说完，见赵晟还想再说，笑着冲他摇了摇头，又见顾笙满眼都是鼓励。
    这才看向了赵秀，“阿秀，娘现在要与你说一说娘当年的事。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为什么从来不回娘家，连提都不提，你们也从来没有外家舅家走吗？现在我都告诉你。”
    “我在嫁给你爹前，其实是茂名府城的人。之前我们在府城时，你不是说觉得我好像很多地方都很熟悉的样子，根本不像第一次去府城的人吗？对，那也不是巧合。因为那本来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那里足足生活了二十年，哪怕离开得再久，又怎么可能真忘了？当年……”
    就把当年她是如何与大哥相依为命，如何被逼的不得不给襄阳侯做了妾，到之后她为什么一心要离开，又是怎么在已经怀了赵晟的情况下偶然遇上了赵铁生。
    为了能尽快逃离，避免再次被卖的命运，只得把一切都告诉了赵铁生，问赵铁生愿不愿意带了她一起走……这一系列的事，都讲述了一遍。
    “我本来想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到我死都不告诉你们兄妹的。哪怕我知道你四哥只要去了京城，就肯定会有曝光的风险，会有纸包不住火那一天。”
    “但我还是一直抱着侥幸的希望，那么大的京城，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就那么巧，那么背？所以我事先一个字都没告诉过你四哥，我也总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去京城，不让他去挣自己的前程了。”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他就第一次去京城，竟然就……他和你四嫂还想瞒着我，不想勾起我那些不好的回忆。可惜他们直接找上了门来，根本就瞒不住了……”
    赵秀已是目瞪口呆。
    娘说的这些，怎么听起来，就跟话本子上的故事一样？
    也只有话本子上的故事才能这么复杂，这么曲折吧？
    娘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听来的，反正现实中肯定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不可能……

 第516章 幸好坚持对了

    见赵秀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半天都不说话，就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已经傻了一般。
    柳芸香好不容易才生出的勇气一下子都消散了。
    她红着眼睛又低下了头去，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与羞愧。
    一个女人，不能从一而终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她当初还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别人孩子的情况下，非要嫁给赵铁生的。
    阿秀做女儿的，怎么可能不替自己的亲爹觉得委屈，觉得不值？
    她怕是还会后悔之前毫不犹豫就站了她和阿晟这一边，反而背叛了自己的亲爹。
    说不定，还会立刻离开吧？
    顾笙与赵晟见赵秀一直不说话，对视一眼，则是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这样直剌剌的告诉阿秀，该循序渐进，慢慢儿告诉她，一点一点缓着来的……
    顾笙抿了抿唇，正要开口打破满屋子令人快要窒息的沉默。
    毕竟是她先提议不要再瞒着赵秀的。
    赵晟已先沉声道：“阿秀，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在想，你耳朵听错了，这些都不是真的，是娘和我们编出来吓唬你，哄你玩儿的？不是，你没听错，这些也不是假的，娘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有什么话，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只管说出来吧，娘和我都听着的。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怪娘，敢对娘出言不逊，说什么过分的话，我可不会客气！哪怕在你心里，我可能已经不是你哥哥了，但我是你哥哥这个事实，却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长兄如父，那我觉得你错了，就管教得你！”
    顾笙听他语气不善，忙低道：“相公你干嘛这么严厉，阿秀不还什么都没说呢？阿秀，你是不是……娘当年真的很不容易，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委曲求全，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娘是实在被逼得没了法，才会和离的。”
    “她还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哪怕那家业本来就有大半是她整下来的，她依然什么都没要。所以在我看来，她是对得起你爹，对得起那个家的，你也不该怪她。哪怕她真的该怪，这世上也所有人都可以怪她，惟独你和你四哥不能，何况她还没有任何地方该怪的。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再开口。”
    赵秀早已红了眼睛，脸也涨得通红。
    等顾笙终于说完了，立刻激动道：“四哥四嫂，我哪里怪娘了，我又怎么可能怪娘？我就是觉得太惊讶太想不到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而已。你们怎么就会觉得我会怪娘？我心痛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怪她，那我还是个人吗？”
    说完还一把抱住了柳芸香，哭出了声来，“娘，我真的没有怪您，我是没想到原来发生过那么多事，没想到会那么复杂，您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委屈。他们居然那样对你，那还是亲人们，简直就是蚂蟥，就是豺狼，畜生都不如，他们一定会遭报应的，呜呜呜……”
    柳芸香见女儿竟然因为心痛自己，心痛得哭了出来。
    她自己的女儿，当然一下就能感觉到她是真心痛，还是装心痛。
    眼泪也再忍不住夺眶而出了，“没事儿，都过去了，过去了……我能有你四哥和你这么好的孩子，一切都值了。只要你们不怪我，不觉得我丢人，我就什么都不怕……”
    赵秀哭道：“我和四哥怎么可能怪您，您又有什么可丢人的？您怎么会这样想！”
    柳芸香含泪苦笑，“怕你觉得我没有从一而终，对不起你爹，怕你知道后，会觉得这些年太委屈你爹了。就这样我当初竟然还敢和离，还敢想分家产，我和你四哥本来就不该分，都是我活该，我……”
    赵秀哽声打断了她：“谁说您对不起爹了，谁又规定您要从一而终了？当初您是把一切都与他说明了，他什么都知道后，仍决定带您一起走，您才会跟他走的，您对他没有任何的欺瞒糊弄。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以后怎么样，他都怪不得任何人。不然就凭他的条件，怎么可能再娶都娶到您这样的？我就是他女儿，也得这么说。”
    “至于从一而终，爹在您之前，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自己不也没从一而终吗？那凭什么要求您从一而终呢，这世上鳏夫能够再娶，寡妇当然也能再嫁。真要说对不起，也是爹对不起您更多。”
    “他明明就答应了会一辈子对您好，尽可能不让您受委屈的。结果怎么样，您为那个家操碎了心，一次次的委曲求全，却落得净身出户的下场。爹心里其实还是介意的，才会总是让您委曲求全，才会觉得那都是您应该的，结果天长日久，便也耳濡目染得其他人都跟着有样学样，终于弄散了那个家！”
    柳芸香没想到赵秀不但真没怪她，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的眼泪又来了。
    不过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欣慰，“阿秀，你能这么说，娘就真的安心了。对你四哥，我是怕他怪我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我要是不离开，他便生来就有一切，也就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什么都得靠自己了。”
    “对你，我是怕你怪我对不起你爹，还害得你背叛了他，离开了他，更怕你要因此离开我，以后再不肯理我。”
    “我早年每次觉得熬不下去了时，都会后悔，当年为什么不在一开始，被他们逼得没法时，就直接一根绳子勒死了自己，一了百了。为什么非要顾及他们的死活，为什么，非鼓不起勇气结果自己，不就是死吗，也就痛一下下的事，有什么好怕的？那样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不会有那么多的苦了。”
    “可看见你们兄妹俩，想到都是我把你们带到了这人世间来的，我要是死了，你们怎么办？我那不是太对不起你们，太不负责任了？我又每次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幸好，我坚持对了，你们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儿女，都不但不怪我，还这么的心痛我，理解我……娘这辈子都值了！”

 第517章 没有苦哪来甜

    柳芸香这番话不但说得赵秀又呜咽起来，“娘，我这辈子都绝不可能怪您、不理您，更不会离开您。您真的太不容易了，为什么就不早些告诉我和四哥，我们也能早些替您分担……不，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早些长大，那样就能早些替您分担，早些保护您了……”
    赵晟的眼泪也再忍不住落了下来。
    已经知道娘这些年苦了，还是没想到，会苦到无数次都差点儿寻了短见，但又为了他们兄妹，尤其是为了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也是，被所谓的至亲两次出卖已经够苦，只能昧心给人做妾、失去自由失去尊严也已经够苦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却又要忍受贫穷的折磨，忍受种种生活的苦难。
    那时候，娘也就二十多岁，跟他现在一个年纪而已，还是个女流。
    他又打小儿身体一直不好，要不是侥幸遇上了笙笙，娘只怕还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与绝望，——他真的不敢想，娘那些年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赵晟好不容易才哑着声音开了口，“阿秀，你别再招娘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往后我们都好生孝顺娘，加倍孝顺娘，把娘曾经那些苦都十倍百倍给她补回来，让她往后几十年都只有甜，再没有苦！”
    顾笙也红着眼睛道：“就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阿秀，你快把眼泪擦了，再给娘也擦了，娘您从来都没错，就算要死，也该是他们死，您说什么都得活着。”
    “因为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看到他们遭报应。现在希望已经来了，您有这么好的一双儿女，还有我这么好的儿媳和妹夫那么好的女婿，我们一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您就等着享清福就是了。”
    柳芸香见三个儿女都满眼心痛与怜惜的看着自己。
    含泪笑起来，“笙笙说得对，我有你们几个这么好的儿女，还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不哭了，阿秀阿晟你们也都别哭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大福气肯定在后头。往后这些话我们也都不说了啊，就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
    以前她是不敢去回想那些过去，一回想就觉得心里鲜血淋淋的，痛得连气都要喘不上来，索性就强迫自己不去想，好像不想，就没发生过一样。
    现在她则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去想了，没有过去那些苦难，她又怎么能有一双这么好的女儿，能有笙笙这么好的儿媳和看得见的美好未来？
    赵晟忙笑道：“娘说得对，以后我们都别说这些了，开开心心过好当下和未来最重要。至于京城的事，您也别管了，我会解决好的。只要我们母子态度决心一致，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也就只能放弃了。”
    柳芸香抿了抿唇，道：“我肯定是不会再回去的，就是……怕耽误了阿晟你的前程。这世间能封侯拜相的人，又有几个？我、我怕你将来会后悔，因为那份富贵，寻常人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眼下是阿晟还没见识过那些富贵，也没真正见识过世道的险恶与黑暗，没见过权势富贵很多时候真的能通天，所以毫不犹豫。
    她就怕他将来见过后，再来后悔，却已经迟了。
    所以，阿晟若想回去，她也绝不会拦着他，她只自己不回去就是了。
    赵晟不待柳芸香话音落下，已沉声道：“娘，我是还没真正见识过那份富贵，但我也不稀罕。我早说了，我想要的一切都会凭自己的本事挣来，就算我这代做不到，三五代后，我相信我的子孙肯定能做到。”
    “襄阳侯府的一切，难道是他们凭自己本事得来的？还不是凭的祖荫，是代代累积的结果。何况再是富贵通天，他们一天也不过就吃三顿饭，晚上就睡一张床而已，与其他人有什么分别？娘的担心我明白，怕我将来会后悔，但已经迟了。”
    “您放心，我绝不会后悔的。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自信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封侯拜相的世间没几个，能中小三元的人难道就有很多？能中小三元后，再中解元的，更是凤毛麟角。娘只管等着吧，我将来就算不能封侯，但拜相焉知就没有希望了？”
    顾笙忙笑道：“相公的意思，这次秋闱，你中解元有望了？那你也太厉害了！还这么沉得住气，一点没让我们看出来。难不成是想等放榜时，给我们一个大惊喜？”
    柳芸香与赵秀跟着反应过来，也是满脸的惊喜，“阿晟，这么说来，你这次考得比我们想象的都好了？”
    “四哥，你可真行！”
    赵晟摸了摸鼻子，“咳，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其实没把握。这不是想宽慰娘，让娘别再乱想，心里也好过些吗？反正娘您心里明白，您儿子一点不差，所以压根儿不稀罕那些所谓的爵位家产就够了。”
    他是自觉考得还不错，但解元哪是那么容易的，除了看才学，还得看家世人脉。
    他这次能中二到五名的经元，已经烧高香了。
    现在还是别太自满了，以免回头全家人都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的好。
    顾笙见赵晟说完，便冲自己使起眼色来，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开始把期望值拉得太高，回头却发现远不及预期，可是要大受打击的……
    她忙笑道：“甭管能不能中解元，以相公这个年纪，能中就是好事，就是厉害中的厉害。反正我们就安心等好消息吧，娘也安心休息，时辰不早了，您看今晚仍是您自己睡，还是让阿秀搬回来？”
    柳芸香道：“还是我自己睡吧，下午睡了一觉，晚上我怕是要失眠，别扰了阿秀。既然阿晟你都想明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娘只为有你这么好的儿子骄傲。”
    又说赵秀，“你心里也别怪你爹，他也没错。只是过日子就是那样，时间长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愉快。我反正始终感激他当年给了我和你四哥一个容身的地方，所以哪怕到了现在，我对你四哥还是那句话，这辈子都要好生孝敬他，给他养老送终，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

 第518章 不惮以最大恶意

    赵秀心里这会儿对赵铁生的确有些怨。
    明明答应了娘会一辈子都对她好，不让她受委屈的，却压根儿没做到，让娘辛辛苦苦十几年，到头来却落得心灰意冷，净身出户的下场。
    说到底，爹心里不就是仗着当年对娘和四哥所谓“有恩”吗？
    她以前不知道这些秘密，现在终于知道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哪怕娘当初是个寡妇，四哥是她一开始就知道从前夫家带过来的，爹都未必敢那样委屈她。
    村里那些寡妇再嫁的、当后娘的，可哪个都比娘泼辣，哪个都比娘日子痛快。
    还不就是仗着娘有口难言，不能说、说不得，更没有娘家依靠。
    然后便有意无意的让她委屈自己，再一步步的得寸进尺而已……
    但总是自己的亲爹，性格就是那样，也有他的可怜之处，让赵秀真怎么怨恨赵铁生，还要付诸于行动，她也做不出来。
    遂低声应了柳芸香的话，“娘放心吧，我都明白，以后也会好生孝顺爹，尽到做女儿的责任。说到底，我就一个爹，他也就我一个女儿而已。”
    柳芸香点点头，“那就好。本来就是我和你爹两个人之间的事，与你和你四哥都不相干，我虽跟他早不是夫妻了，但你们始终是父子父女。”
    顿了顿，“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房去睡吧，笙笙和阿秀明儿还要早起呢。阿晟你也别以为自己就可以清闲了，今天打的糍粑邻居们都说好吃，明天我打算和周大姐再做些，你和阿青明天还得继续出力啊。”
    赵晟见柳芸香情绪渐渐好了起来，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明天我和妹夫再打就是了，正好今天没打过瘾。那娘您早些歇息啊，我们就先出去了。”
    待柳芸香应了，带着顾笙和赵秀起身出去了。
    余下柳芸香待三人都出去了，才吐了一口长气，先是笑，但很快又哭起来，不过连哭都是笑着的……
    另一边，赵晟与顾笙一起无声把赵秀送到了她房门前。
    赵晟这才低道：“阿秀，你别多想，咱们一家日子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千万别生分了。反正我这辈子都是你四哥，这辈子我们都是一家人。”
    赵秀还真没想过要与赵晟生分了。
    轻哼道：“不是四哥自己说的，你可能已经不是我哥哥了吗？到底是谁先要生分的，现在倒说起我来。”
    说得赵晟讪讪的，“我那不是、那不是怕你接受不了，怕你怪娘吗？我以后再不说了就是。”
    赵秀又是一哼，“四哥为什么觉得我会怪娘，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难道就你一个人是娘的孩子，我就不是，就你会心痛娘，我就不会了？真是现在想起来我都还生气。”
    赵晟只能继续干笑，“四哥错了，当时也是太心痛娘了，怕万一……反正以后肯定不会了。”
    顾笙忙替他说情，“阿秀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他当时也是脑抽了。你要还不解气，就罚他给你买几样新首饰，怎么样？再不然，就罚他扫一个月的地，或者打他一顿？你不好下手，我可以代劳的……”
    赵秀笑着打断了她，“四嫂，我跟四哥开玩笑的，其实我根本没生气。谁能想到，原来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呢？好在现在话都说清楚了，咱们一家往后只管好生过日子就是了。”
    顾笙笑着点头：“那肯定的，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那你早点儿睡吧，我们也回房了。”
    待赵秀应了，才与赵晟回了他们屋里去。
    一面问道：“你信写好了吗，明天那个姚妈妈肯定一早就要来的。最好能在巷子里把信给她，然后让她马上走人，省得又惹得娘不高兴，家里其他人也察觉到。”
    赵晟沉声道：“写了一半了，但现在觉得措辞还不够激烈，打算团了重新来。娘当初竟然……有过寻短见的心，这得被逼得多绝望？甚至连当年的那些地痞流氓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受人指使了！”
    “不然为什么前面十几年都平平安安的，忽然就有地痞流氓开始上门骚扰了？那好歹是府城，我不信寻常地痞流氓真敢那么猖獗！”
    顾笙咝声，“你意思，当初所谓的‘挺身而出’，都极有可能是有预谋的了？应该，不至于吧？”
    当年的襄阳侯也不是没见过美女，更不缺美女，倒也不必把他想得那么阴险。
    赵晟冷哼道：“那谁知道，我现在反正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幸好阿秀也一样的心痛娘，一点都没有怨娘，不然娘得多难过？那我也只能把账都算到某人头上，更恼他更烦他了！”
    顾笙点头，“是啊，幸好阿秀一样心痛娘。不过都是娘生的教养的，你品性没的挑，阿秀自然也是一样，娘真的把你们都教的好。”
    赵晟道：“那也是因为娘是最好的娘，我们耳濡目染，当然多少能学到些。那笙笙你先睡吧，我把信写好了再来睡。”
    “我给你磨墨吧？”
    顾笙笑道，“正好也看一下，你都写了些什么。要是有更狠的话，才好立刻告诉你。”
    赵晟却是摆手，“我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先睡吧，往天这时候早睡了，省得明儿去了医馆没精神。等明天早上你起来再看，也是一样的，反正我措辞绝不会客气！”
    顾笙的确有些困了，见赵晟坚持，也就笑了，“行吧，本来还说给你红袖添香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先睡了。”
    赵晟笑起来，“红袖添香我还是喜欢的，这不是今天时机不对吗？等过了这阵子，笙笙你再给我添，我肯定乐意之至。”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顾笙便先放下帐子，睡下了。
    赵晟这才剪了灯花，待灯光变得更亮后，皱眉提起笔，重新写起给襄阳侯的信来。
    本来那句‘他要是再敢烦我们，便是将来他不在了，我都不会踏进襄阳侯府、不会踏进他的灵堂一步’，他只是私下跟笙笙说说而已的。
    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他就是要写在信中，就是要让襄阳侯也知道！

 第519章 总算走人了

    第二天顾笙醒得很早，因为记挂着姚妈妈要来取信的事。
    她一醒，赵晟也跟着醒了，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青影。
    顾笙一见就知道他昨晚睡得迟不说，肯定还没睡好，低道：“要不你再睡会儿，我去把信给那姚妈妈吧？她要敢不走，我肯定不会对她客气，正好你不在，有些话我更好说。”
    赵晟却是一边打哈欠，一边摇头，“还是我去吧。你和娘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自己找理由借口来找补的，等回去后，见了她主子再稍微一遮掩，他们没准儿还以为我和娘都同意了呢。就得我去，把话直接说死了，她才会再想遮掩都是枉然。”
    顾笙一想也是，“行吧，那我们梳洗了就一起去。信在书案上吗，我先看看去。”
    说着就往床下跳，还差点儿绊了一下。
    看得赵晟直摇头，“笙笙你慢点儿，信就在那里，又不会飞，早一点迟一点也没关系。”
    然后也下了床，打洗漱的水去了。
    顾笙很快就看完了赵晟写的信，看完后在心里默默为襄阳侯点了一根蜡。
    啧，这样字字如刀，谁看谁气死的一封信，襄阳侯看了后，要是还不死心，她就敬他是条汉子，如此的不怕死，如此的视死如归！
    不一会儿，顾笙与赵晟梳洗完，再与正在院子里择菜的周大嫂低声打过招呼，“我们出去一会儿，吃早饭前肯定回来。”
    便出了门去。
    还当要等一会儿姚妈妈才来，不想刚出了巷口，就一眼看见了她，看架势应该还等有一会儿了。
    幸好还识趣，没直接去敲门。
    一见顾笙与赵晟，姚妈妈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大爷大奶奶早安，奴婢还说要再等一会儿，大爷大奶奶才来呢，没想到大爷大奶奶这么早。”
    赵晟直接把信递给她，“你回去把这信交给你家侯爷，他看过后，自然也就不会怪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姚妈妈本来不想接信的，但见赵晟一脸的冷漠，只好双手接过了。
    赔笑道：“大爷，那个……奴婢昨晚回去想来想去，您这不是秋闱马上就要放榜了吗？以大爷的才学，肯定要中的，等中了，便要出发去京城，准备春闱了。要不，就让奴婢过些日子再回京吧？”
    “这一来，奴婢也想沾沾大爷的喜气，二来……若是大爷要进京，奴婢正好带了人一路服侍，也省得大爷大奶奶为那些衣食住行的琐事烦心。横竖，大爷都要进京的，其实早一点儿、晚一点儿，也没太大差别。等进了京后，大爷还能受名师指点，该打点认识的，也能提前打点认识，岂不是……”
    赵晟见她还不死心，冷冷道：“第一，请叫我们夫妇赵相公、赵娘子，要叫大爷大奶奶，回你们自己家里叫去，这里没有。第二，我昨天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想再说第二遍，你若还不走人，回你的京城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姚妈妈见赵晟始终油盐不进，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道：“大、大……赵相公反正都要进京的，也好歹是骨肉至亲，何必非要这般决绝呢？侯爷夫……侯爷他真的很疼您、很看重您。”
    “您也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提的。给令尊……给赵老爷的补偿，给柳娘子的补偿，都可以商量的。便是赵姑娘的嫁妆，侯爷也肯定愿意出一份与咱们家大小姐一样的，往后大家也可以当至亲继续走动，绝不会让大……赵相公为难的……”
    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在赵晟和顾笙的四只冷眼之下，再说不下去。
    心里已经哭了。
    昨晚她想了又想，就算她拿了大爷的亲笔信回去，侯爷和夫人也肯定要迁怒她的。
    她和她当家的倒是老了，实在没了体面也能活下去，可儿孙们都还年轻呢，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本来府里盯着他们两口子，巴不得他们两口子腾位子的人就多了去了，岂有不趁机落井下石的。
    且大爷若真不肯回去，爵位迟早要落回长房，他们这些人一样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姚妈妈今早上起来后，便咬牙做了决定，无论大爷大奶奶说什么，她眼下都不能回京，至少也要等到大爷放了榜，再尝试一下能不能说服大爷提前进京才行。
    为此她还自作主张，连给赵铁生的补偿、给赵秀的嫁妆都想到了。
    想着只要她能把事情办好，侯爷肯定不会介意多出个三五七千两的。
    而大爷和柳姨娘到时候见侯爷什么都替他们考虑到了，也肯定会慢慢与侯爷亲近起来的。
    可惜现在看来，她的想象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赵晟见姚妈妈终于不说了，才冷冷开了口，“我数五个数，你要再不走，我向你保证，将来便是你家侯爷升天了，我也绝不会踏进你们襄阳侯府一步！一、二……”
    姚妈妈慌了，“大爷，这、这……您这话也太、太……侯爷怎么说也是您亲生父亲，您这不是……”
    “三！”
    “大爷，凡事好商量嘛，您这又是何必。大家分明就是骨肉至亲，何苦非要弄得仇人一样，您……”
    “四！”
    姚妈妈到底还是不敢真让赵晟把五个数数完。
    万一大爷到时候真说到做到，连侯爷……人都不在了，依然不肯回去送侯爷最后一程，侯爷岂非到了那边也不能瞑目？
    姚妈妈只能哭丧着脸，往后退去，“奴婢这就走，这就走……大爷可千万别再数了……也千万别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不然不但侯爷听了要难过，您将来也肯定会后悔的……奴婢这就走……”
    然后在赵晟和顾笙的持续冷眼下，退无可退的转身离开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气，“总算把这狗皮膏药给弄走了！”
    赵晟却是沉声道：“不亲眼看到他们上了回京的船，确定他们的确已经离开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这狗皮膏药又会黏上来。笙笙你先回去吧，我找找看有没有闲汉，给几个钱让闲汉盯着去……”
    话没说完，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宝儿、阿晟，你们怎么大清早的站这里？”

 第520章 脱胎换骨了似的

    顾笙和赵晟下意识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容子毓。
    顾笙正要打招呼，赵晟已先道：“老爷，您的小厮能借我用用吗？”
    容子毓好奇，“当然能借，就是阿晟你借来干嘛？”
    赵晟道：“等会儿再给您解释。”
    随即上前对容子毓的小厮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刚才你跟老爷进来时，可看见了一个四十多岁，穿戴都很不俗的妇人？看见就好，你跟上去，看她……”
    待小厮应声而去后，才看回容子毓，笑道：“亏得老爷刚好来了，不然我一时间还真未必找得到人。”
    就把姚妈妈的来历和来意，都大概与容子毓说了说，“不亲眼看到他们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上门烦我们。希望这次过后，以后大家真能井水不犯河水。”
    容子毓这下全明白了，皱眉道：“怕还是不可能。都不说爵位家产了，光为着香火传承和以后他们两口子的摔丧驾灵，他们都肯定死也不会放弃的。”
    赵晟冷笑，“那就看谁磨得过谁，我还没听说过儿子也能硬认的！算了，不说这个了，省得大清早的平白影响心情。老爷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顾笙跟着道：“边往回走边说吧。省得邻居们该出来了，也省得娘他们等我们吃早饭等急了。”
    爷儿仨遂慢慢往家走去。
    容子毓这才回答赵晟，“这不是想着阿晟你歇了两日，肯定已经缓过来了，所以特地过来问问你秋闱考得怎么样吗？那天接你和阿青回来时，看你们都累成那样，我也不好问的。弄得我这几晚都没睡好，就怕万一……咳，肯定没有万一，肯定没有的。”
    赵晟笑起来，“没事儿，现在都考完了，哪还消什么都忌讳？本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秋闱可考的是真才实学。我考得感觉还不错，中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能排什么名次，就只能等放榜才知道了。”
    容子毓也笑起来，“考得不错就好。你这孩子向来沉稳内敛，你既然都说感觉不错，那肯定考得很不错，我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顾笙插嘴道：“看您的样子，可不像几晚都没睡好的。”
    毕竟都知道赵晟肯定要中的，相当于已经有了保底的保送资格，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容子毓就咳了一声，“宝儿，我真几晚都没睡好。只不过我天生丽质，几夜没睡好也看不出来，非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看出来。”
    顾笙呵呵，“那您的确是天生丽质哈，不怪能当多年的京城第一美男子。”
    “那都是京城那些闲人胡说的，宝儿你就别笑我了，没见我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还真没见……”
    父女俩就这样斗着嘴，赵晟则一边笑着，一边摇头的到了家。
    家里众人都已起来了。
    瞧得顾笙赵晟和容子毓一起回来，柳芸香忙笑道：“亲家老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们都还没吃饭，亲家老爷要是不嫌弃，就一起用点儿吧？”
    容子毓笑眯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就是来问问阿晟和阿青考得怎么样。正好没吃早饭，就叨扰亲家母了。”
    待李天青和赵秀都给他行过礼，李天青也谢过他的关心，“第一场发挥不是很好，第二场第三场还行，只能等放榜后，才知道到底结果如何了了。”
    一家人才都进了厅堂，热热闹闹的吃起早饭来。
    一时吃过早饭，顾笙虽有心等到容子毓的小厮回来后，再去九芝堂。
    那个姚妈妈现在就是颗不定时炸弹，不给尽快扔出去，她实在不能安心。
    但也不能因此就耽误去医馆的时间，老是迟到请假，也会让金掌柜难做。
    顾笙遂与赵晟打过招呼，回头让四喜去医馆给她带个信儿后，便叫了赵秀和小萝，准备出发了。
    不想赵秀却迟疑起来，“四嫂，我今儿能不能不去医馆，或者晚些时候再去？我、我想留在家里，多陪娘一会儿。”
    顾笙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还处于对柳芸香巨大的心痛怜惜中，铆足了劲儿的想要对柳芸香好呢。
    顾笙不由失笑，拉了她到一旁低道：“阿秀，你确定娘想你留在家陪她？你就放心吧，娘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那些人、那些事当初都没能打倒她，如今当然更不能了。最坏的情形和时候，早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赵秀抿了抿唇，“我知道娘没我想的那么脆弱，她远比我想象的要勇敢坚强，但她也是人，是血肉之躯，不是无坚不摧的。我现在就是想对她好，倾尽全力的对她好。”
    顾笙点头，“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不过以我对娘的了解，她肯定不愿我们因为知道了她的过去，就改变了对她的态度，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不愿意。她肯定希望我们以前怎么样，如今仍怎么样，她自己也是一样。那才说明那压根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说着看了一眼正跟容子毓说话的柳芸香，“不信，你问娘去？”
    赵秀也看了过去。
    见柳芸香眉目自然舒展，整个人虽然看不出来明显的变化，但的确跟昨天、跟以前好像都不一样了。
    如果非要形容，就是有种脱胎换骨了的感觉似的。
    赵秀到底没有上前去问柳芸香。
    只低道：“四嫂你说得对，那压根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值得我们要因此刻意去改变什么。那我们出发吧，再不出发可就真要迟到了。”
    姑嫂俩遂再次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与小萝一道出了门。
    到得半上午，赵晟居然亲自来了一趟医馆，告诉顾笙郑妈妈一行已经上了船，出发回京之事，“老爷的小厮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顾笙不由松了一口气，“走了就好，不然别想有清净日子过。我们还算了，我最不想姚妈妈去打扰娘了。他们这一走，多的不敢说，清净两三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赵晟点头，“是啊，能清净两三个月也是好的。说不定到时候娘和阿秀已经回去了，自然也就烦不着娘了。””

 第521章 都中了！

    顾笙忙道：“娘她们要回去吗，之前不是说好了，好歹也等到过完年后再说吗？”
    赵晟道：“今天说了一句，还是不放心家里，打算过阵子就回去。不过我没答应，只说到时候再说。”
    顾笙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回头反正我肯定怎么着都要把娘留下的。她不给你这个儿子面子，我这个儿媳的面子，在她面前还是管点儿用的。”
    赵晟笑起来，“可不是，娘现在心里最疼的就是笙笙，我和阿秀都得靠后。”
    顾笙也笑，“知道就好。对了，你干嘛亲自来给我报信，没见都盯着你看呢？等着吧，待会儿你出去时，还得人人都问你考得怎么样，要喝你喜酒，半天你都别想脱身。老爷走了吗……那你干嘛不留在家里？”
    “我倒是想留下，是娘说有事情跟老爷商量，让我别留在家里碍事儿，我只好出来了呗。”
    赵晟咝声，“也不知他们有什么事要商量的？老爷说派他的小厮跑一趟，娘还不肯。对了，老爷还说，我们家该添一两个小厮男仆了，要跑个腿儿、出个门什么的，也方便些。我说要问笙笙你的意思，咱们家都是你说了算。”
    他倒是不排斥买人，虽然现在其实用处也不大，得以后才能派上用场。
    但笙笙明显很不喜欢，那他当然得尊重笙笙的意思。
    顾笙的确不喜欢，之前买周大姐和小萝，是为了救她们，实在没办法，她也没把她们当过下人看。
    现在是还有办法，那何必自己才摆脱当货物的命运，就开始堂而皇之的把别人当货物？
    顾笙遂只道：“现在家里应该用不上小厮吧，我看妹夫家的四喜就是闲着的时候多。等将来实在需要时，咱们去雇一两个也就是了。”
    赵晟“嗯”了一声，“听娘子的，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笙笙你忙着，我先回去了？回去正好吃午饭。”
    顾笙呵呵，“午饭前你走得出九芝堂的大门，我算你厉害。等着吧，金掌柜和大家伙儿肯定说什么也要留你吃了午饭，才肯放你走的。”
    “呃……”
    果然金掌柜说什么也要留赵晟吃了午饭再走，“难得赵相公过来，又正好赶上饭点儿，连顿饭都不留您吃，我们九芝堂上下都成什么人了？我已经让人叫了席面了，赵相公可千万要赏我们这个脸。”
    “放心放心，不喝酒，大家伙儿想喝酒，不知道留到赵相公高中后，再一次喝个够呢？”
    赵晟实在推辞不过，只得留下与金掌柜等人一道吃了饭，吃完又喝着茶聊了好半天，才终于得到脱身的机会，先回了家去。
    柳芸香和赵秀事后得知姚妈妈一行已经回了京去，也是松了一口气。
    柳芸香是真不想应对过去的那些人和事，赵秀则是有心无力，压根儿就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干心痛母亲兄长。
    现在人总算走了，真是可喜可贺！
    但柳芸香反倒更多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里了，弄得赵晟很是担心她是不是嘴上说着没事儿，其实心里仍然很难过，很介意过去的事，才会不肯出门走动的？
    顾笙与赵秀知道后，也跟着悬起了心来。
    可一问柳芸香，她又再三再四的保证自己没事儿，不信可以让大多数时候，也跟她一起待在房里的周大姐作证。
    反正她好得很，没有难过、没有钻牛角尖，更不会寻短见，让他们都只管放心。
    三人问过周大姐后，得知她的确好好儿的，至于每天她都在房里忙什么，却是：“老太太说了，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密的，爷、太太和小姐就别为难我了。”
    到底还是由得柳芸香了。
    毕竟马上秋闱就放榜了，大家心里其实都挺焦灼的，哪怕赵晟自己，都忍不住的焦灼，其实也不大顾得上旁的了。
    终于到了放榜当日。
    一大早，赵晟与李天青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便带着四喜，出门看榜去了。
    等容子毓赶到时，两人都出门好一会儿了。
    容子毓只得跺着脚，“早知道我就不来兜这一圈儿，也直接过去了。那亲家母、宝儿，你们都在家安心等消息，一看完榜，我立刻打发人回来给你们报喜啊！”
    急急吩咐车夫调转马头，也赶着往贡院去了。
    柳芸香这才又一次双手合十，念起佛来，“阿弥陀佛，菩萨可一定要保佑我家阿晟和阿青高中啊！”
    赵秀也止不住的慌张，四哥应该是稳中的，只看名次靠前还是靠后。
    青哥就未必了，菩萨可一定要多多保佑青哥，不然不但他自己，李太太母女、甚至他亲生父母家的处境，肯定都要受到一定影响的……
    顾笙倒是没念佛，但也控制不住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十取一的概率，比高考可要严酷多了，不怪都说“金举人，银进士”呢。
    不过没关系，就算百取一，赵晟和李天青也肯定榜上有名的，肯定！
    娘儿三个心急如焚的等到太阳都升到老高了。
    总算见四喜满脸激动的跑了回来，进门时还差点儿让门槛给绊得直接摔到地上去，“亲家太太、赵娘子、赵姑娘大喜，中了！赵相公中了第三名，我家爷中了第一百二十一名，恭喜亲家太太，恭喜赵娘子，恭喜赵姑娘，呼……呼……”
    顾笙的心立刻砰砰直跳，“真的吗？四喜，是我相公和你家爷亲自看完榜后，让你先回来报喜的吗？”
    柳芸香与赵秀也兴奋得满脸通红，“那他们人呢，他们是不是在后面？”
    “四喜，你确定没弄错吧？四哥和青哥都太厉害了，这下总算都可以安心了……”
    四喜激动得直喘气，“是爷和赵相公亲自看完榜后，让我先回来报喜，好让亲家太太们安心的……本来容老爷还让他车夫送我的，可太多人也太多车了，坐车还没我跑快呢！”
    又道：“赵娘子，我听说报喜的差爷很快就要到了，赵相公是第三名经元，官差肯定要来家里的。您和亲家太太快收拾准备一下吧，等赵相公他们回来了再准备，只怕来不及！”

 第522章 已经很惊喜了

    柳芸香从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哪知道要准备些什么？
    幸好顾笙还算有经验，见柳芸香又喜又慌的看过来，“笙笙，这、这要怎么准备，你知道吗？”
    立刻冲四喜道：“四喜，就辛苦你再跑一趟，去多买些鞭炮回来，待会儿官差来后好放。娘，您别急，我们就换身得体的衣裳，再准备些红包待会儿给来报喜的官差们就是了。”
    “周大姐，你去烧水沏茶，再准备些点心瓜果的……阿秀，你去给周大姐帮忙吧。幸好周大姐勤快，家里随时都干干净净的，倒是不用特地打扫了。”
    “四喜，你再多买些糖果炒货回来，就跟之前几次我相公和你家爷中了时一样。待会儿肯定街坊四邻都要来看热闹道喜的，好歹让大家都沾沾喜气，我马上给你取银子啊，你搬不动，就花钱找几个人帮忙就是……”
    如此安排了一番，家里众人总算都找到了主心骨，各自忙碌去了。
    等稍后一切都准备好了，四喜也把鞭炮和糖果炒货都买了回来。
    容子毓先回来了，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宝儿、亲家母，今儿可真是双喜临门，天大的喜事啊！我之前就说阿晟和阿青肯定都能中，怎么样，果然让我说中了吧？真是恭喜亲家母了，一日之间，就既是举人老爷的母亲，又是举人老爷的岳母了！”
    已经穿戴一新的柳芸香也满脸都是笑，“亲家老爷同喜同喜。他们哥儿俩这次能中，可离不开亲家老爷的支持和帮助，回头可得让他们好生敬亲家老爷几杯才是。”
    容子毓忙摆手，“亲家母这话就见外了，自家孩子，我难道不该呢？何况我可什么都没做，靠的都是亲家母教导有方，靠的都是他们自己有真才实学。”
    又问顾笙，“家里可都准备好了，官差们去过解元和第二名经元处报喜后，肯定就要来咱们这儿报喜了。”
    顾笙点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相公和妹夫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容子毓笑道：“他们让一同去看榜的同窗和其他学子围得水泄不通，连官差让大家看过榜的都先散了，方便没看过的人看，也免得发生挤压踩踏事件都没用。毕竟阿晟可是第三名经元，又年轻，长得又好，明年没准儿就是探花的料，谁不想趁机搭上几句话的？”
    “我看着他们一时间出不来，怕官差来报喜时，家里没个准备，就先赶着回来了，没想到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也是，我竟忘了之前阿晟可中过三次案首，宝儿肯定早有经验了。不过他们应该也快了，旁人再热情，也不能误了他们的正事不是？”
    顾笙笑道：“其实本来也没什么要准备的，那就安心等他们回来吧，希望官差能迟点儿到。”
    顿了顿，“对了老爷，您知道解元是谁吗？肯定是个才学品貌都更出众的青年才俊吧，真是有够厉害的！”
    高考省状元呢，没两把刷子怎么成。
    还当赵晟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容子毓一撇嘴，压低声音道：“才学品貌比不比阿晟出众我不知道，出身家世倒是的确比阿晟出众。就是这城里纪家的子弟，年纪的话，好像比阿晟长两三岁，但多年前就已是名扬四方的才子了。呵，也不知道这名扬四方有几分是靠的他自己的真本事，又有几分靠的是他家族承宣纪氏的造势？”
    承宣纪氏？
    顾笙在省城也待这么久了，当然对其早有耳闻。
    别看这省城“一把手”是唐大人，紧随其后的人物也没一个姓纪的，可纪家才是本省的第一清贵世家，之前听说还出过阁老的。
    便是如今，纪家在朝中和地方做官的子弟都多的是，族中子弟中秀才举人的，更是不知凡几。
    他们族学的夫子，听说也都是饱学大儒。
    那就难怪解元会出自他们家了，许多时候，出身家世本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何况人家肯定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然怎么敢这么高调，出身家世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顾笙想着，笑道：“老爷别这么说，人家既比相公年长，打小儿受的教育培养也远胜相公，胜过相公本来也是理所应当。这可是乡试，都说比将来会试还难的，相公能考中第三名经元，已经是天大的喜事，我们也都很高兴很满足了，老爷难道还不高兴？”
    都全省第三名，——更确定的说，应该算是全省考研第三名了吧？
    毕竟之前的院试才该是高考。
    都这么好的成绩了，他们这些做家人的骄傲自豪都来不及了，还要不高兴，得多不知足，又得气死多少人？
    反正顾笙已经很惊喜，很高兴了。
    容子毓忙道：“我当然高兴。这不是，还是会稍稍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吗，毕竟孩子谁不是自家的最好，别家的都比不上？不过也是，前五名里好像就阿晟一个真正出身寒门的，其他个个儿都是世家望族出身，他还能中第三名，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笙笑着点头，“老爷这样想就对了。别总去想我们没得到什么，失去了什么，要看我们已经拥有了什么。人家自己又有实力，又有家族多代的底蕴积累，怎么可能没有差距？但我相信，几代过后，我们也什么都会有的。”
    容子毓失笑，“枉我活了四十年，竟还没你一个小丫头想得透彻了。什么时辰了，怎么阿晟阿青还没回来呢？幸好报喜的官差也还没到……不行，我还是让人瞧瞧去吧。”
    说完去外面如此这般吩咐了自己的小厮一番，待其应声去了。
    才又折回了厅堂里，笑着与顾笙柳芸香道：“好像官差们来家里报过喜后，回头还要报喜到各个州府，再由各个州府报喜到各个县里，然后由县里派人到此番中了的举子们家里去报喜。”
    “到时候纵然阿晟阿青都不在，也势必要在石竹好生出一回风头了。亲家母就等着将来回去时，人人都羡慕奉承吧。”

 第523章 报喜

    柳芸香虽然会忍不住担心，等她回了石竹后，万一襄阳侯府的人仍不肯放弃，还会一路找到她家里去。
    到时候村里和周围的人当面倒是不会说什么，私下里会把她和阿晟说成什么样儿，她简直不敢想。
    但心里还是想尽快回去的。
    都住二十年的地方了，早已是她的家，她扎根的地方，也是如今最能给她安全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以往明里暗里嘲笑奚落他们母子的人也不少，虽然随着阿晟中了秀才，那些人早已彻底换了一副嘴脸。
    柳芸香心里多少还是存了那么几分想要回去，再扬眉吐气一番的心的。
    听得容子毓这话，不由笑道：“当初阿晟府试和院试中了时，也是县里的差爷们到家里报喜，我们才知道的，这次想来也是一样。不过旁人的羡慕奉承就算了，都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有几个是出于真心？”
    “那些人还只看得到阿晟现在的风光，看不到他十几年的努力和辛苦。反正只我们自家人知道，只我们自家人真正高兴也就是了。”
    顾笙还想留柳芸香长住的。
    忙接道：“老爷说什么呢，娘什么时候要回去了，早得很呢，以后的事都以后再说吧。”
    幸好话没说完，赵晟与李天青便回来了。
    郎舅两个乍一看都还算平静，但稍微再一细看，就能看出他们其实都在极力克制着激动了。
    赵晟先与柳芸香道：“娘，儿子中了第三名经元，您高兴吗？”
    又看向顾笙，“笙笙，你呢，你高兴吗？幸好没让你失望。”
    柳芸香眼睛一下子红了，笑道：“我当然高兴，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上辈子我一定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有这么出息又这么孝顺的儿子！”
    顾笙也有些鼻酸，低嗔道：“傻话，你考多少名我都不会失望，因为知道你尽了力的。快进屋喝口茶，歇会儿吧，估计官差也快到了。”
    另一边，李天青虽然没赵晟考得好，但也满心都是高兴与庆幸。
    这次秋闱一共两千六百多人参考，按比例，便只能取前二百六十名，真正是高手如云，一丁点儿的差距，便能压下一大群人了。
    偏偏李天青第一场还发挥得不理想，一直到放榜之前，他的心愿都是能吊个尾取中，能敬赔末座，他已经很满足了。
    却不想，他竟考了第一百二十一名，算是中等靠前的，简直就是意外的大惊喜！
    李天青心里有多喜幸，可想而知。
    可惜一回家来，虽然满地都是红艳艳的鞭炮，家里到处也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却没一个是他的骨肉至亲，没一个眼里心里都只他一个人，满心都等着分享他一个人喜悦的人……
    李天青心里正微微低落着，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道：“青哥，恭喜你一次就考中了，真是厉害。从今日起，你可就是举人老爷了。等好消息传回石竹，肯定李伯母和阿宛，还有……你的其他骨肉至亲，都会替你高兴和骄傲的！”
    李天青忙抬头，对上的就是赵秀满是喜悦与骄傲的双眼。
    尤其这双好看的眼睛时，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
    李天青心里一下子热乎起来，“多谢阿秀妹妹，我算什么厉害，差舅兄可差远了。但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本来天赋就及不上舅兄……我、我会继续努力，将来……咳，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要为你挣下凤冠霞帔来的。”
    顿了顿，声音压得越发低，“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头发也好看，簪子也好看。”
    赵秀脸一下子红透了，还以为青哥没发现她今儿精心妆扮过，没想过一下子就发现了。
    她的声音也更低了，“我、我怕待会儿客人多，会丢了四哥和你的脸，才会这样的……我也相信你，将来一定会为李伯母挣下凤冠霞帔来的。”
    李天青还要再说，就听得柳芸香笑道：“阿青，伯母还没恭喜你呢，你也是好样儿的！等好消息传回石竹，你母亲和亲人们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顾笙随即也笑道：“就这样妹夫还说自己发挥得不好，这要是发挥得好了，岂不是要考得更好了？不过没关系，等开了年春闱时，妹夫再好生发挥就是了，管保到时候马到功成，金榜题名。”
    李天青只得先打住了与赵秀的对话，再余光看着赵秀躲到了一边儿去。
    才笑道：“多谢伯母，伯母同喜，嫂子也同喜。我第一场真发挥得不好，还当能敬陪末座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竟能有这样的惊喜。我往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又看向赵晟，“当然主要还得多谢舅兄。要不是舅兄一直指点我，帮助我，得了上头大人们的指点，都会无私的与我分享，这次我肯定会榜上无名的。”
    心里那点儿失落已经荡然无存，只剩热乎与暖心了。
    伯母他们一样关心他、为他高兴，只是稍微迟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本来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赵晟已摆手道：“妹夫怎么又来了，你能考中，凭的都是你自己的学识和本事，与我何干？你就别这么谦虚了。”
    李天青忙道：“我不是谦虚，是我自己太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本来就还差了几分火候，又与那么多高手同场竞技，若不是有舅兄之前与我分享大人们的高见，我这次真上不了榜的。”
    “反正舅兄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将来一定不会让舅兄和伯母失望的！”
    赵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我们一起继续努力吧，争取明年再来一次双喜临门。”
    “我会竭尽全力，就算不能像舅兄一样名列一甲，好歹也争取能二甲有名的……”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终于听见有锣鼓声传来，还越来越近。
    遂忙都迎了出去。
    果然很快便见有官差敲锣打鼓的越走越近，一边走，一边还高唱着：“恭喜石竹籍秀才赵晟于秋闱中考中第三名经元——”
    “恭喜石竹籍秀才李天青于秋闱中考中第一百二十一举人——”

 第524章 举人老爷

    等官差们唱过几遍后，容子毓看了一眼他的小厮。
    后者知机，立刻招呼了四喜一道，把早就挂好摆好的鞭炮都给点燃了。
    立刻一阵震天的“噼里啪啦”声。
    不但把左邻右舍，连整条巷子的人们都给引了来，一时间家门口那叫一个热闹。
    围观的人们很快经过口口相传，弄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立刻都是羡慕赞叹不绝，“我就说赵相公李相公肯定能中吧，果不其然。尤其两位相公……不，现在该叫举人老爷了，两位举人老爷还都这般的年轻，将来还不知道要做到多大的官呢！”
    “竟然一家子一次就出了两位举人老爷，这也太厉害了吧！”
    “两位举人还是郎舅呢，真正的一家人。他们家的父母长辈可真是太有福气了，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还就住在咱们巷子里，也不知我家那几个榆木脑袋能不能沾点儿两位举人老爷的聪明劲儿？”
    “可惜两位举人老爷都要么娶亲，要么定亲了。不然我家女儿年貌都相当，我家也算有点儿家底，没准儿还真有希望当举人老爷的老丈人。”
    “你可真是想得美……”
    左邻右舍与顾笙他们素有往来和交情的，更是比自家子侄中了举人还兴奋。
    都争着给赵晟和李天青道喜，“赵相公李相公，我早说二位没问题，这次一定能考中吧？连带我们这些邻居都跟着觉得光彩呢！”
    “两位相公打算什么时候摆酒庆祝呢？到时候我们可都要来讨一杯喜酒喝，沾沾两位相公的喜气。”
    “两位相公哪顾得上操心这些琐事？要不，咱们凑了份子，请两位相公吧？也好让大家都跟着热闹热闹……”
    赵晟与李天青却是暂时顾不得应酬邻居街坊们。
    他们正忙着招呼官差们到厅堂里吃茶点瓜果去，又一人给了两个足足的红包。
    官差们都十分的客气。
    毕竟赵晟和李天青都是举人老爷了，都不说以后，便是现在，地位已比他们这些小吏高得多，当然得好生奉承着了。
    好在容子毓的小厮着实是个得力的。
    见主子们都忙不过来，便带着四喜，不停的招呼围观的邻居街坊们吃糖吃炒货，“大家伙儿都别客气啊，今儿糖果炒货都管够……可以带回去，都是街坊，大家伙儿都沾沾我们家两位举人老爷的喜气吧……”
    说得大家都欢欢喜喜的。
    等官差们离开，往下一家报喜去后，也就说说笑笑的跟着散了。
    柳芸香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刚才那个阵仗，可真是有够吓人的。咱们这巷子几时住这么多人了，之前还真不知道。”
    容子毓听得直笑，“刚才那么响的鞭炮声，又这么难得的喜事，肯定不止这条巷子的，其他街巷的人也肯定来了不少。幸好宝儿想得周到，提前买了那么多糖果炒货，不然我看刚才那些人的架势，都想把房子给咱们拆了，拿回去好全家都沾喜气了。”
    顾笙笑道：“我这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早有经验了。不过也亏得左右几位邻居大哥和嫂子们替咱们驱散人群，回头怕真得摆几桌酒，请了大家热闹一日才是。”
    周大姐笑着插言，“只怕街坊四邻都不会让爷和李姑爷摆酒请客，而是要他们凑了份子请爷和李姑爷。刚才我还听隔壁叶老爷他们说，这下大家都跟着沾光了，以后自家的房子不管是租是卖，都不愁了，还能多赚不少银子，非要请爷和李姑爷不可呢。”
    顾笙挑眉，“是吗？倒不想相公和妹夫还直接拉高了咱们这条巷子的房价和租金呢！但也没有因此就让大家凑份子的道理，回头真要摆酒，也咱们自家出银子，大家只来吃就是了。”
    赵晟点头，“就咱们自家出银子吧，也花不了多少。不过我和妹夫明天要去拜谢夫子们，应该还有谢师宴。还要去拜见学政大人和其他大人们，还要簪花游街，还要参加琼林宴，再加上同窗同科之间的一些应酬……怕是怎么着也得五六日后，才有空了。”
    李天青笑道：“我跟上次院试时一样，比舅兄要闲些，不用簪花游街。这下好了，省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又有机会一睹赵相公……如今该叫赵经元的风采了，肯定到时候舅兄又得迷倒一大片。”
    赵晟白他，“妹夫就吹吧，她们看的其实又不是我，就是跟着凑热闹而已。何况这次还有解元挡在前面，前一百名里听说也不少的青年才俊，谁还顾得上看我？”
    柳芸香与赵秀忙都问道：“簪花游街是什么意思呢？怎么阿晟你要去，阿青却不用去？”
    “听起来好像很热闹，四哥，我们到时候能去吗？”
    赵晟只得给她们解释，“簪花游街就是这次乡试的前一百名，到时候都换了统一的衣裳，簪了花骑了马，由官府的人一路护送着游街。好让……咳，新科举子们都出一出风头，也让满城的人都瞧瞧，高中后是何等的风光，回头才好都努力念书，力争上进。”
    李天青笑道：“上次院试后，舅兄便游过一次街了，引来赞美无数呢。到时候若伯母和阿秀妹妹想去看，我引了你们去看就是，很热闹很风光的。不过伯母可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然肯定无数的姑娘要赶着您叫婆婆。”
    让赵晟又瞪了一眼，“妹夫再吹牛，我可恼了啊！”
    随即赔笑看向了顾笙，希望顾笙别把李天青的胡说八道听进去。
    就见顾笙一脸的似笑非笑。
    上次游街招来了郭宓那个脑子有病的，谁知道这次会招来什么？
    她刚才只顾着高兴，怎么就忘了还有簪花游街这回事儿了？
    偏柳芸香与赵秀还在好奇的问李天青个不住，“这省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那么放得开呢？还当城里的女子都更矜持呢，没想到比我们乡下的还要大胆。”
    “意思是，这次就只前百名游街了？那上次呢，上次阿青你不是五十多名吗，怎么上次你还是没游街？”
    “上次只前五十名游街……所以我会考呢，每次都刚好不用麻烦，妥妥的闷声发大财啊！”

 第525章 贺喜不断

    赵晟只得继续冲顾笙赔笑。
    实在不行，他回头游街时，把脸弄得黑黑的，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二眼，总成了……吧？
    顾笙却是无声一哼，什么时候全城的医馆也集中来个簪花游街？
    不然，到时候给赵晟的衣裳后背贴上“已婚”两个字？
    大家说说笑笑的，很快便到了中午。
    周大姐便要安排午饭去。
    顾笙笑道：“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还做什么饭，去酒楼叫了席面，让他们送来，中午大家都好生喝几杯吧。”
    周大姐笑着应了，正要出去。
    就见小萝引着金掌柜和九芝堂几位与顾笙向来走得近的大夫进来了。
    都是满脸的激动，“恭喜赵相公、顾大夫，恭喜李相公！知道二位相公高中了，九芝堂上下都高兴得什么似的，个个儿恨不能跟了一起来当面给二位相公道喜。”
    “连病人们都恨不能过来沾喜气。”
    “我们坐的马车都走出老远了，还能听见医馆传来的鞭炮声。”
    “医馆买了些，大家又凑份子买了些，病人们也有好些凑了份子的呢……这样天大的喜事，当然要好生热闹一下，也当然都想沾一沾喜气了。”
    顾笙和赵晟忙笑着谢了金掌柜和众人，“还累得大家伙儿特意跑一趟，又累得大家破费，我们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多谢大家伙儿了。”
    金掌柜笑着直摆手，“都是自己人，赵相公顾大夫这话就太见外了。不知道家里打算什么时候摆酒，好生热闹一下呢？到时候我带了大家来给二位帮忙啊。”
    又道：“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我到时候也想带了来沾一沾赵相公李相公的喜气。真是不简单啊，两位相公都这么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尤其赵相公，虽然没考中解元，那也不是因为他才学比不过，明显只是输在了出身家世上而已。
    何况虽然不是头名解元，第三名经元也够厉害，没差多少了。
    等到明年春闱，赵相公也肯定能中，往后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了，——赵姑娘怎么就已经定了亲呢？定的偏也是一位青年才俊，不然他就是用抢的，也要抢了赵姑娘回去给自家儿子做媳妇呀！
    顾笙早知道这场酒少不了的。
    平日自金掌柜以下，九芝堂上下也的确对她和赵秀都多有配合照顾。
    遂看向赵晟，见他点头后，笑道：“这几日我相公和李相公都实在不得闲，要谢师、要拜见大人们，还有琼林宴和各种宴席要参加。只能等忙完这几日，再定日子摆酒了。您放心，到时候肯定少不了请您和大家伙儿的。”
    金掌柜见顾笙和赵晟要摆酒，笑开了花儿，“到时候我们一定早早来帮忙。这几日顾大夫也别急着回医馆了，就在家好生忙您的，也好生陪陪赵相公和赵老太太吧。赵姑娘也是一样，医馆那边人手够的。”
    心里已在盘算医馆送什么贺礼，他私人又送什么贺礼了。
    肯定不能轻了，也不能俗了……还是回去与太太和长子商量一下吧。
    对了，东家那儿怕也得请示一下。
    说不定，到时候东家不但礼到，人也会到呢，毕竟等将来赵相公真腾飞了，再想去烧热灶，可就迟了……
    顾笙自不知道眨眼间金掌柜已经想了这么多，笑着谢了他，“那这几日我和阿秀便弹性上值吧，什么时候我们有空，我们就什么时候去医馆。或者医馆忙不过来了时，就让人来叫我们。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们再把空缺都补回来。”
    赵晟也笑着谢了他，“真是多谢大掌柜了，能遇上您这样的大掌柜，我娘子和妹妹真是幸运。”
    大家说着笑着，不一会儿酒楼的席面也送到了。
    遂男一桌、女一桌的分别坐了，热热闹闹的吃起午饭来，因今儿委实都高兴，不论男女老少，还都喝了酒。
    一直到交申时，金掌柜才带着医馆众人告辞离开了。
    家里却仍热闹得很。
    因为唐夫人和唐少夫人都打发了人来给赵晟李天青送贺礼。
    唐少夫人的贴身妈妈还笑着邀请顾笙、柳芸香和赵秀过些日子去赴她举办的菊花宴，“我们少夫人自赵娘子从京城回来，又得知赵太太和赵姑娘来了，就想请几位过府一叙了。但又怕影响了赵相公李相公备考秋闱，所以一直忍着的。”
    “总算如今赵相公李相公都取得了好成绩，大家都可以安心了。到时候赵娘子、赵太太和赵姑娘可都千万要赏脸才是。”
    顾笙少不得又应酬了唐府的人一回，“多谢夫人和少夫人关心了，我家相公和妹夫上午还说，回头要去给唐大人请安拜谢呢。若不是唐大人一直提点他们，他们也不能有今天。”
    “夫人和少夫人对我们也一直是关照有加。等忙过了这几日，我一定登门拜谢夫人和少夫人去。”
    却是才送走了她们，郭府的郭夫人竟然也打发了人来送贺礼。
    顾笙不确定这到底是郭将军的意思，还是真是郭夫人的意思，但也能想明白他们的心思。
    赵晟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了，还考了第三名经元，那明年春闱十有八九要中的。
    等将来真有求于赵晟了，再来后悔当初没趁早烧冷灶，可就迟了。
    自然是未雨绸缪，一开始就留一线的好，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更花不了几个钱儿。
    毕竟来者是客，顾笙也不好给拒了。
    只得把郭府的贺礼也收下，再赏了郭府来送礼的下人们，将人送走了。
    之后，又有城里几家顾笙或者略略打过交道，或者只听过名号、压根儿没见过人没打过交道的高门大户也送了贺礼来。
    还大部分是女眷送来的，只能顾笙出面应酬。
    毕竟总不能让柳芸香受累，赵秀又还是个姑娘家，也不能让她出面。
    以致傍晚过后，家里终于清静了下来时，顾笙简直快累瘫了，“真是比我在医馆忙了一整天，比我接连做了两台手术都还累！这样甜蜜的负担，最好就今天一天，明天可千万别再来了！”

 第526章 甜蜜的负担

    柳芸香见顾笙嗓子都哑了，忙倒了杯水递给她。
    一边心疼歉然道：“今儿的确辛苦笙笙你了，偏我和阿秀都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你一个人受累，希望明儿再没人来送礼了。还以为咱们外地来的，肯定没几个客人，谁知道……”
    顾笙接过水一气饮尽了，才笑道：“娘上午不还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吗？只要你足够有本事，足够强大，自然多的是人来攀交情、奉承的，才不管之前彼此认不认识，有没有交情呢。”
    毕竟关系人脉就是这样慢慢维系出来的。
    那些高门大户也不是说就真把两个小小的举人看在眼里，就算赵晟和李天青今天中的是进士，跟他们的家族权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但“莫欺少年穷”，谁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两个小举人不会飞黄腾达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他们也不是说想沾光攀交情什么的，只要能不找他们的茬儿，不坏他们的事，就已经足够了。
    反正还是那句话，就随口一句话，再花几个小钱儿，成本这么小的事，何乐而不为。
    赵晟今天脸也笑得快僵了，但还是没有顾笙累。
    待顾笙说完，就与柳芸香道：“娘，那我们早些开饭吧，吃完了好让笙笙早些睡下，今天她真累坏了。只怕明天也不能消停，笙笙，还得辛苦你，只能等忙完了这阵儿，我再好生谢你了。”
    又道，“要不，我明天在巷口挂个‘谢绝访客’的牌子？就考个举人而已，便弄得一副络绎不绝，喜迎八方来客的架势，让那些真正厉害的人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好笑呢。”
    顾笙听得牙疼，“就考个举人而已？你这可真是凡出了新境界哈，没见所有人都羡慕成了什么样？人家来贺喜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哪能都拒之门外，那旁人才真是要好笑，说咱们太拿自己当盘菜了，毕竟咱们这点儿访客算得了什么？”
    “何况人家也不是只来给你贺喜的，还有妹夫呢，你就替妹夫做上主了？你就别管这些了，明天只管忙你们的去，家里都交给我吧。”
    李天青笑道：“大家来贺喜可不是冲的我，都是冲的舅兄，我不过是巴着舅兄沾光而已，倒弄得我也跟着发了一笔小财。就是的确辛苦嫂子了，回头我才真是要好生感谢嫂子才是。”
    他一个一百二十一名，连官差报喜、簪花游街都不够格儿，要不是跟舅兄住在一起，官差们怎么会也给他报喜，谁又会巴巴的上门给他送贺礼？
    当然，应该多少还是会有那么几个，但肯定不能跟今日这架势比。
    所以往后他就安心跟随舅兄的脚步了。
    反正舅兄人品才华都是万中无一，又是自己的亲舅兄，跟着他，肯定错不了！
    顾笙摆手笑道：“我也没那么辛苦啦，就是要一直说话一直笑，与我平时的工作一般都是动手不动口不一样，乍然之间有些不适应而已。但我刚才不是都说了，这是甜蜜的负担吗？”
    “所以其实再来个三五七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旁人可求还求不来呢！”
    柳芸香也笑起来，“这倒是，这样的风光可不是家家都有，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明天阿晟阿青你们只管忙你们的去，我和阿秀会给笙笙帮忙的。”
    说完站起来，“我去叫周大姐开饭了啊，吃完了都早些睡。今晚总算都能睡个好觉了，等明天起来，肯定大家都是精神焕发。”
    这几天家里其实就没一个人睡好了的。
    听得柳芸香这话，都笑起来，“是啊，今晚总算能睡个安心觉了。”
    一时吃完了晚饭，大家又闲话了几句，便让四喜关好了大门，各自回了房去。
    赵晟这才将顾笙抱了个满怀，把脸埋在她颈窝处，低喃道：“笙笙，总算可以抱你了。我也总算没让你失望，总算不至于没脸见你。”
    顾笙察觉到他身体有些发颤，忙回抱住了他。
    嗔道：“怎么又说傻话。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努了力，考多少名我都不会失望？考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也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其实只要能考出平均水平，我已经很高兴了。”
    “谁知道你直接超常发挥，考了第三名！真的，我之前就知道你厉害了，还是没想到你能厉害到这个地步。你这脑子也太灵，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说完捧起他的脸，“这必须得奖励一个吻……不，一个吻怎么够，至少也得奖励一百个才成。你看是现在就一次性付清，还是分期给你呢？”
    赵晟笑起来，“那还是分期吧，一次性付清的话，肯定到后面嘴都麻了，不是亏大发了？还是分一百天，一天一个的好。”
    笑完了正色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考第三。我虽然心知自己十有八九要中的，但目标只敢定前二十。太多世家望族子弟了，跟他们比，我算得了什么？之前能中小三元，也是运气，是世家刚好都没有跟我年纪相当，才华也出众的子弟而已。”
    “万万没想到，大人们居然点了我第三名经元，我当时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老爷说得对，唐大人肯定还是起了作用的，那光老爷今天去拜谢肯定就不够了，我也得尽快登门，当面拜谢才是。”
    顾笙听得点头，“唐大人就算一句话都不说，光冲我们时常能出入唐府，与唐府走得还算近这一点，便已经能起作用了。正好今天唐夫人和唐少夫人还特地派人来贺喜，到时候我跟了你一起去吧，也该当面谢她们的。”
    赵晟应了，“我明天忙完后，看能不能后天去吧。事情太多了，还当考完放榜了，就能安心陪笙笙你和娘几日了，谁知道反倒更忙了。”
    顾笙哼笑，“你这话最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去，看他们会不会都恨得牙根直痒痒。不过我心里是真高兴，真松了一口气。我之前是真担心你会被压力给压垮了，关键你什么都不肯说，面上也什么都不肯表露出来，我连问你、开解你都无从下口，幸好这一仗你打赢了！”

 第527章 学霸就是学霸

    赵晟拉着顾笙到桌前坐下了，才笑道：“其实，我没有笙笙你想的那么大压力。若连这点儿压力都承受不住，我还是趁早放弃科考，放弃自己的志向，改走其他路的好。”
    “毕竟无论是谁，都是越往上承受的压力便越大的。旁人只看到了唐大人是布政使，在承宣城说一不二，何等的威仪风光，哪知道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再说句不敬的，便是至尊的天子，就能凡事都随心所欲，不用承受任何压力了？那肯定不可能。”
    “我这么一想，便觉得我那点儿压力算不得什么了。就像你之前说的，又不是一考定终生，大不了，我三年后重新再来就是！”
    顾笙听得直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是不是正是因为你这样想，才能发挥得这么好？我本来还担心……”
    担心原来襄阳侯才是他亲生父亲，当年的事也是那般的曲折，柳芸香还受了那么多苦。
    再加上裴恪的油盐不进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抽风，再滚雪球般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这两件事随便哪一件，已经够烦人、够影响人心情了。
    偏偏还两件凑到了一起，顾笙回来后，偶尔给病人问诊时，忽然想起来，都觉得烦躁，赵晟一个准考研生，想也知道只有更烦躁的。
    幸好现在看来，学霸就是学霸！
    赵晟笑道：“笙笙你担心什么？担心襄阳侯府的事，还有裴恪的事，会影响到我的心情和状态吗？的确有影响，但就一点点。”
    “因为他们只是我生命里微不足道的过客，很快就会过去了，我何必要把他们放在心上，何必要让他们影响了我的生活和人生？”
    “前者的主动权本来就掌握在我手里，我不愿意，他就没办法；后者的话，只要笙笙你心里的人始终是我，你始终能陪在我身边，我便拥有一切，便什么都不怕！”
    顾笙笑晲他，“这成了举人老爷，就是不一样了，好像嘴巴都更甜了呢？”
    “是吗，我倒没觉得，那你要不要再尝尝？”
    “不要！我要睡了，这么多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今晚我要一觉到天亮！”
    “不行，必须尝了才能睡，不尝不给睡。”
    “切，说得就跟谁要睡……咳、你似的……唔……”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赵晟和李天青便穿戴一新出了门，往省学去了。
    剩下顾笙在家里也没闲着，一上午果然净顾着应酬款待来贺喜的人们了。
    虽然那些人她都不认识，但都是茂名府或是石竹县的人，与赵晟李天青拐弯抹角的也算得上同窗，那便是同乡加同窗了，当然得热情款待。
    还有茂名府商会的人登门贺喜，送的贺礼更是大手笔。
    还想知道赵晟和李天青什么时候能得闲，他们好登门拜访，“像两位老爷这般二十出头的少年举人，可着咱们茂名府，也找不出几个来，真是咱们茂名的光荣！”
    弄得顾笙是应接不暇，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三头六臂。
    幸好柳芸香与赵秀，尤其是赵秀帮了她不少忙，款待客人的茶点瓜果、给各家的回礼和下人们的赏钱，赵秀都只问过顾笙一次，之后便全部安排得井井有条。
    谁送了什么贺礼，她也不但都先带着周大姐大概归好了类，还全部详细记录好了，以便回头赵晟和顾笙好回礼。
    于是等到中午，忙碌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后，顾笙第一件事便是表扬赵秀，“阿秀，你现在真的好能干好有条理，以后肯定是个当家理事的好材料，李太太的栽培真是没白费！”
    赵秀有些不好意思，“四嫂别这么说，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你先吩咐了我，我照葫芦画瓢而已。”
    柳芸香笑道：“能照葫芦画瓢画成这样也不错了。之前李太太每次夸你进步很大时，我都当是客气话，毕竟哪有当着亲娘面儿说人女儿不好的？李太太那么周到一个人，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没想到，原来阿秀你是真的进步很大，李太太并不是在客气。”
    那等阿秀将来进了门，再学上一阵子，肯定也能担起当家理事的责任，她总算能安心了。
    赵秀越发不好意思了，“娘这话当着我和四嫂的面儿说说就算了，当着别人可别说。我还差得远呢，反倒是四嫂不但医术好，还样样都无师自通，果然是聪明人一通百通？才真是厉害，我肯定再练几十年都比不上。”
    顾笙笑起来，“那是，我这么厉害的人，上哪儿再找第二个去？开玩笑开玩笑，我连个盘扣都不会钉，哪里厉害了？不像阿秀你，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真是便宜妹夫了，我这么好的妹子，都不想给他了，怎么办？”
    说着看向柳芸香，“娘，要不咱们再多留阿秀几年，先等她过了二十再说吧？”
    柳芸香一听就知道顾笙是在逗赵秀，呵呵笑道：“可以啊，反正现在咱们家日子好过了，别说再养阿秀几年，就是养一辈子都养得起。那就等你过了二十岁生辰后，咱们再说，怎么样？”
    后面的话，却是问的赵秀。
    赵秀脸已红透了，哼道：“过了二十就二十，真养我一辈子更好，我巴不得好吗？在家里当小姐不好，非得去别人家劳心劳力还未必能讨好？傻子才要嫁呢！”
    周大姐在一旁忍不住笑着插嘴，“都知道这世上有三件事不可信，一是老年人说不想活，二是少年人说不想长大，至于三嘛，便是大姑娘说不想嫁了。”
    说得顾笙与柳芸香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还真是，这三件事可不是哪件都信不得？”
    笑过之后，顾笙才与柳芸香商量起正事来，“娘，我本来是想的，到时候咱们就在家里摆个五六桌酒，也就差不多了。五六桌酒的话，咱们院子也摆得开，周大姐手艺也好，再去外面给她找几个帮厨的妇人，应该就能忙过来了。”
    “可现在看来，到时候不请自来的客人只怕不会少，家里肯定摆不开，也吵得人头痛。索性到时候包酒楼算了，选间规模不算大的，楼下就宴请街坊四邻和我们医馆的人，有贵客来了，就请到楼上雅间去，便能都不失礼，也都不干扰了，您怎么说？”

 第528章 就知道你早忘了

    柳芸香虽没当过大户人家的主母，赵家的主母却是当了快二十年的。
    略一计算，便知道顾笙考虑得在理了。
    点头道：“照昨天今天这个架势，怕是十几桌客人都未必打得住，家里的确摆不开。万一再来了贵客，咱们家在我们自己看来，当然样样都好，但贵客看来，怕是就入不得眼了。”
    “只是也得替街坊们想一想，我这些日子瞧着，大家都挺不错，也不能怠慢了。就在附近找一家合适的酒楼吧，不然吃了午饭，我就去找？我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定好酒楼后，我还可以先看看菜色。”
    顾笙见柳芸香赞同自己，笑道：“哪能让娘去，也不急在今天。等晚上相公和妹夫回来，与他们商量后，听听他们是什么意思，再去定酒楼也不迟。”
    柳芸香一想也是，这才不再着急。
    一家子娘子军吃了午饭，又各自小睡了一觉起来。
    幸好下午来贺喜的客人比上午少多了，她们下午的时间便主要花在了拆看各色礼物上，倒也清闲。
    等到天快黑时，赵晟与李天青终于回来了，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酒气。
    一问才知道，他们中午晚上都在酒楼吃的饭，中午是这次中了的同窗们凑份子先小宴了班上的夫子们，晚上则是同窗们自己小聚。
    难怪都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说话还大舌头。
    柳芸香忙道：“中午既喝了，晚上就该少喝，你们哥儿俩高兴归高兴，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我可听笙笙说了，后面几天你们还有好多场酒要喝呢！”
    一边数落着二人，一边往厨房，叫周大姐给他们准备热水、醒酒汤去了。
    好生梳洗了一番，又喝了醒酒汤，赵晟与李天青精神好多了。
    顾笙便问起他们宴客的事来，“簪花游街和琼林宴是什么时候？我和娘今儿商量了，到时候客人只怕得十几桌，家里地方小，也太累人，还是就近找家酒楼的好，你们怎么说？你们到时候有哪些客人，先一起大概列张单子吧。”
    赵晟揉了揉眉心，道：“簪花游街和琼林宴都是明日，后日应该没事，那就后日宴客吧，也好早些了一桩事。定酒楼挺好，本来大家都够累了，还要各种采买劳作，人都得疯了，宁愿花点儿银子。”
    “至于我要宴请的客人，就是十来个相熟些的同窗，妹夫你呢……我也想着我们平日交往的人都差不多。不过既然要宴客，那可得提前把夫子们都请下。”
    李天青道：“明日琼林宴夫子们应该都要去，舅兄簪花游街时，我就当面请夫子们吧。就是我之前说好的引了嫂子和伯母、阿秀妹妹去看你们簪花游街，只能失言了。”
    顾笙笑道：“还用妹夫引，我不知道引了娘和阿秀去呢？你就安心赴你的琼林宴去吧。”
    柳芸香跟着笑道：“就是，你们忙你们的正事，我们纯粹就是凑热闹，看不看其实都无所谓的。”
    李天青闻言，飞快看了一眼赵秀，才笑道：“那只能等我回头另找时间，陪伯母和阿秀妹妹到处去逛一逛了。自打伯母，咳，来了，就一直瞎忙，还真没好生陪过您呢。”
    柳芸香如何不知道他这话真正是想对赵秀说，呵呵笑道：“没事儿，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见外。”
    李天青便又看了一眼已低下头去的赵秀，方看回了赵晟，“舅兄，先说好，回头宴客的银子，一人一半啊。我这两天已经占了大便宜，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还跟着小赚一笔了。要是再连该出的银子都不出，我成什么人了？”
    虽然他的客人肯定只占极少数，但他也理当出一半。
    赵晟见他说得认真，略一思忖就点了头，“行，那等最后算好一共花了多少银子，再一人一半儿吧。”
    这样回头写酒楼门口摆的大红匾额时，便可以写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让来宾们都看到，坐席期间也不至于厚此薄彼，忽略了妹夫了。
    李天青这才笑了，“那明日我把四喜留在家里，嫂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就是。”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粗略算了算客人，还真至少得十桌出头，还不连到时候不请自来的。
    这才各自回了房去。
    赵晟一回房就躺下了，嘴里还哼哼着，“笙笙，头好痛……”
    顾笙虽看出他是故意在撒娇，也猜到他头估计是真痛，到底还是上前替他揉起太阳穴来。
    嘴里则没好气道：“活该，谁让你喝酒的，你就不能说自己不能喝，别人喝三杯你才喝一杯呢？我这还有正事给你说呢！那明天后天都不得空，咱们什么时候才去唐府拜谢呢？忙完了这几日再去，可就太没有诚意了。”
    赵晟嘟哝道：“你当我不想他们喝三杯，我才喝一杯呢？问题一个个都精得什么似的，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呼……笙笙你的手就是有魔力，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顾笙哼道：“我看你就是仗着反正有我替你揉，照顾你，才敢喝多的吧？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赵晟又皱起了眉头，“等忙完了去拜见，的确差点儿诚意，尤其老爷已先去见过唐大人，肯定说过我们很快也要去当面拜谢的话了。”
    顾笙想了想，道：“那不然把宴客定在大后日，后日我们去唐府拜见？正好我送张请帖给唐少夫人。虽然唐夫人和唐少夫人到时候都不可能来，但我们也不能象征性的都不递张帖子。唐夫人我没资格递，唐少夫人还是可以递的，至于她来不来，就是她的事了。”
    赵晟沉吟，“这样的话，最好都先发张请帖，我和妹夫两个人一起写，倒也快。可我还是想先把这些琐事都了了，省得回头万一又有什么突发情况，计划赶不上变化，白白浪费时间。”
    顾笙挑眉，“你好像很赶时间的样子，有什么急事不成？春闱还早呢！”
    赵晟仰头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笙笙你肯定早忘了。再过几天，就是你生辰了，我想到时候好生陪你过生辰，当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上了。”

 第529章 到底送谁礼物

    生辰？
    顾笙还真忘记这回事儿了，失笑道：“你不说我压根儿想不起这回事儿，什么大不了的，年年都要过的。你也经常都陪着我的，哪还需要特意空出时间来陪我？还是先忙正事吧。”
    赵晟一下坐了起来，“对我来说，这才是正事，一等一的正事，别的事都得靠后。”
    定定看了顾笙一会儿后，才继续道：“还是就定后日宴客吧，明天琼林宴多半唐大人也要去的，我见到他后，先当面给他请个罪，说好过些日子再去当面拜谢他就是。也正好避避嫌，省得有心人说我这第三名经元是唐大人徇私的结果。”
    顾笙让他深邃专注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起来。
    咳了一声，“到时候让娘给我做碗寿面就是了，之前你生辰时，我不就只给你做了碗面？你若要大张旗鼓的给我庆祝，不是显得我之前太不重视你了？”
    赵晟笑起来，“笙笙你陪着我，就是对我的重视了。至于我怎么给你过生辰，把你的生辰看得有多重，都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双标吗？”
    顾笙也笑起来，“行吧，你非要给我庆祝，我也只好笑纳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兴头的要给我过生辰，到时候会送我什么意想不到的礼物。”
    赵晟又定定看向了她，压低了声音，“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把我自己送给笙笙你，怎么样？”
    顾笙脸一下发起烫来，某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车呢？
    她没好气哼道：“你确定你这是送我礼物，而不是送你自己礼物？你是不是忘了，是我过生辰，不是你过了？”
    赵晟伸手勾下她的脖子，在她唇上啜了一口，才笑道：“我当然知道，是笙笙你过生辰，所以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啊。等我生辰时，你再把你自己给我不就是了？”
    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可是某人自己说的，我这次要是能考中前二十，就……现在不会是想反悔吧？”
    顾笙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话，“咳，我没想反悔。这、这不是家里人太多，最近也太忙了吗？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虽然她早想过那一天很多次了，也没紧张害怕过，反而……挺期待的。
    但真事到临头了，才发现好像还是有点儿紧张。
    又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觉得还差了点儿什么，没有原以为会有的那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啊？”
    赵晟有些失望，“还要过些日子啊？不过家里如今的确人多，是有些不方便，要不，我们到时候单独去外面住一晚，第二天才回来？”
    去外面住，第二天才回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顾笙迟疑道：“这两天事情太多太忙了，还是，咳，到时候再说吧……那我还要给唐少夫人送帖子吗？她来不来是她的事，我们连帖子都不送，就是我们失礼了。”
    赵晟见顾笙转移了话题，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当初自己说的，要等笙笙大些后再圆房，以免她小小年纪就受生育的苦。
    也是他自己说的，当初实在太委屈她了，以后一定要重新娶她一次，把该给的都给她，把那些委屈都给她补回来。
    结果就因为喝了点儿酒，也才中了经元，他就想仗着几分酒意和志满意得，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当耳边风，直接给略过了，让笙笙再一次委屈自己，——他可真太不是东西了！
    赵晟心里骂了自己一回，也决定回头一定要好生与顾笙谈谈，向她保证自己再不耍小聪明，再不着急后。
    才应道：“那就明日给唐少夫人送张帖子吧，我早上起来写好后，我再出门。”
    顾笙没看他，只笑道：“还是我写吧，我的字现在也勉强能见人了，你就别管了。等写好后，我就让四喜送到唐府，交给唐少夫人的贴身妈妈去。”
    又道：“既然定了后日宴客，那我明天就去把酒楼定好，菜色酒水也都安排好。左邻右舍和九芝堂众人，也得当面邀请，至于你和妹夫的客人，就你们去邀请，我不管了啊。”
    顾笙终于看他了，“这是送……礼物失败后，要与我见外了？我就是觉得现在太忙了，过些日子，咳，也不迟的。”
    等忙过了这阵，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后，应该就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
    反正她好歹是大夫，还是知道一些避孕法子，短时间内不至于升级的；当然，若老天爷实在要送个孩子给他们，她也会高高兴兴收下的。
    赵晟忙笑道：“我怎么可能与笙笙你见外？我是真觉得这几天你太忙太累了。之前还觉得家里下人多了也是麻烦，根本没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现在却觉得，还是人多一些的好。至少你就可以只动嘴，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了。”
    顾笙笑道：“那你得努力了，下人多没问题，关键要养得起。就是明日我肯定不能去看你游街了，这次场面肯定比上次院试时更盛大，更万人空巷，想想还有点儿遗憾呢。”
    赵晟忙赔笑，“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我、我明天一定会把脸抹得黑黑的，让所有人都不会看我第二眼。”
    顾笙似笑非笑，“你确定这样有用？赵相公的风采去年可全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见过的，我不信这么快她们就忘了。不行，我还是得瞧瞧去，省得回头忽然又有张小姐李小姐的找上门。”
    “就这么定了，正好带娘和阿秀也去看看热闹。这样的热闹可不是时常能看到的，她们也肯定想看看自己儿子和哥哥到时候究竟是怎样风光的。酒楼等看完了热闹再去定也不迟，大不了多出点儿银子就是。”
    赵晟越发笑不出来了，“笙笙，我明天一定会目不斜视，绝不往街道两边看一眼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一边走一边喊，我早就娶亲了，娘子非常非常的漂亮，都别看我，更别往我身上扔帕子簪子什么的，没结果的。怎么样？”
    说得顾笙“噗嗤”笑出了声来，“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明天就等着看你表现了……逗你的，我这点儿自信都没有，还配当大名鼎鼎的顾大夫吗？好了，不早了，睡吧……”

 第530章 定酒楼

    第二天一早起来送走了赵晟和李天青，顾笙也赶着出了门去订酒楼。
    倒不是她非要急着把事情先办完了，好去看赵晟簪花游街，——她看不看都无所谓，主要是想让柳芸香和赵秀去感受一下那份热闹。
    而是她早上起来后才想到，不先把酒楼定好，赵晟和李天青邀请客人时，连地点都没有，明天让人家往哪儿赴宴去？
    总不能等定好后，再去邀请一次，那就真是自找麻烦了。
    还是她一早就去定好地方，然后打发四喜赶着去告诉李天青和赵晟的好。
    幸好他们家附近就有一间叫“宾再来”的酒楼，顾笙和赵晟之前去吃过，平日家里需要叫席面时，也多是去的他们家，菜品味道都算讲究。
    更幸好酒楼掌柜的一听完顾笙的来意，立刻笑眯眯的应了，“正好我们家明日没有包场包席的，顾大夫只管放心，我一定给您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不让您和两位举人老爷额外操一点心。”
    又道：“难得顾大夫看得起我们这家小酒楼，没有去六必居、春熙楼那样的大酒楼，我们宾再来简直就是蓬荜生辉。为表感谢，明日的一应花销我都给您算七折，就当是我们酒楼上下对两位举人老爷的祝贺了，顾大夫意下如何？”
    顾笙来的路上最担心的，便是宾再来明日已有人包场了。
    毕竟时间这么紧，谁家宴客定酒楼不是提前十天半个月的呢？
    不想明日竟没人包场，于她来说，便已经是惊喜了，哪还需要让掌柜的打折。
    忙摆手笑道：“您开门做生意，上下几十口子要养活，哪能让您做亏本儿的买卖？您还是按原本的价格来吧，本来你们家的菜就物美价廉，赚头不大了。”
    “您只给我弄干净一点，漂亮一点，别让我们失礼就是了。毕竟明日我家相公和妹夫的同窗同科们好些都要来，多是读书人，难免比常人讲究一些。”
    两位举人老爷的同窗同科们？
    那不也是举人老爷们，至少也是秀才老爷呢？
    他们酒楼这一波可赚大发了，明天他一定让伙计多买几筐鞭炮来放！
    掌柜的越想越兴奋，“顾大夫放心，我们一定给您弄得漂漂亮亮的，让您家的贵客们都满意。我们也亏不了本儿，只是说赚得少一些而已，您就同意我给您打七折吧？若不然，您就是嫌折扣太少，我只能给您打对折了。”
    好说歹说，就是要给顾笙打折。
    顾笙没办法，只得笑着同意了他，“那我们可就生受您了。您放心，以后我们一定多多照顾您家生意，让您把明儿亏的都给赚回来。”
    又把菜色大半先定了下来，付了定金，才让眉开眼笑的掌柜送了出去。
    等顾笙一路回到家里，就见容子毓来了。
    一见她就笑道：“宝儿你回来了，酒楼定得怎么样？要是定好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这会儿赶过去，应该正合适，要是再晚些，肯定就挤得很了。”
    又与柳芸香道：“亲家母放心，我已经让人先定好沿街茶楼的二楼了，待会儿肯定能消消停停的看热闹，不用跟人打挤。”
    柳芸香忙笑道：“亲家老爷真是费心了，其实看不看热闹都无所谓的。笙笙，酒楼定好了吗？”
    顾笙笑着点头，“定好了。幸好如今不年不节的，他们明天没人包场，菜色也基本定了。他们掌柜的还非要给我们打七折，我推辞不过，只好同意了。娘只管放心吧。”
    柳芸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酒楼定好了，就能省一大半的事儿了。”
    容子毓插嘴道：“宝儿你也不先跟我说，跟我说了我直接打发人去办好就是了，哪还用你亲自去操心……咳，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顾笙有些好笑，道：“您定的酒楼肯定数一数二，我们可消费不起，也实在没那个必要，所以才没告诉您。您也别操心了，明儿只管去坐席吃酒就是了。”
    待容子毓笑眯眯的应了，“好好好，我都听宝儿你的。”
    才看回柳芸香，“那娘您和阿秀先收拾一下，我回房给唐少夫人写个帖子，让四喜送过去。等送完了帖子，四喜再去找到妹夫，把定了宾再来的事告诉他，我们整个上午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柳芸香忙笑道：“笙笙你快去。一早起来都是你在忙，在操心，我们可什么都没做。等过几天阿晟忙完了，你就什么事儿都叫他去做，把这些天的辛苦都补回来。”
    “要是全天下的婆婆都跟亲家母一样，世间至少也得少一大半的烦恼了。我们家宝儿能遇上您这么好的婆婆，真是福气。”
    “瞧亲家老爷说的，能遇上笙笙这么好的儿媳，您这么好的亲家，才是我的福气……”
    顾笙就这样听着两亲家的互吹，笑着回了房去。
    等她写好请帖，打发了四喜先去送帖子加报信后，一家人便出了门去。
    就见大街上已到处都是人，还以女子居多，娇声笑语，闹闹哄哄的，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柳芸香与赵秀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由直咂舌，“刚才还在想，也没见街上有多少人啊，哪来的笙笙你们说的热闹瞧呢？原来人都在这里。”
    “看来真的是全城的女子今儿都出动了？”
    顾笙好笑道：“刚才都是小街小巷，当然看不到人了，待会儿新科举人们游街可只走几条主街。”
    周大姐也笑道，“我记得去年爷他们游街时，还没这么多人，今年看来大家都更疯狂了。”
    容子毓道：“去年只是秀才，今年可是举人，当然不一样。何况今年世家子弟多，都知道世家子弟好看，平日也轻易见不着，当然要趁今天看个够了。”
    说着往外看了一回，又笑叹道：“这阵仗，跟京城看探花郎和新科进士们游街时，也不差多少了。”
    亏得容子毓的车夫声音洪亮、赶车技术好，在人群中也是行动自如，不一会儿便把一车人载到了容子毓早就定好的茶楼。
    立刻有小二殷勤的迎上前，请问清楚后，再殷勤的引了他们上楼去。

 第531章 果然不掉馅儿饼

    等小二送了茶点来，再行礼退出去，还关上了门。
    顾笙才走到了窗边。
    就见街道两旁都已满是人头，往左看望不到头，往右看望不到尾。
    还能听见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阗声，简直让顾笙快犯密集恐惧症了。
    柳芸香与赵秀倒是满脸的兴奋，“这也太热闹了，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还当看不看都无所谓，幸好来了，真是没白来！”
    “娘，我也是，我从来没一次见过这么多人，还大半是女子。感觉她们都打扮得好漂亮，四嫂，真的有过新科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们就在簪花游街当日，便与人群中哪位女子情定终生的先例吗？”
    顾笙摊手，“这我怎么知道？应该是没有的吧，能中举人的，一般年纪都不小了，有几个还没娶亲的？便还有没娶的，也肯定是城里高门富户们争抢的对象，哪轮得到寻常百姓人家呢？”
    周大姐笑道：“其实那些女子也不是就想嫁给举人老爷，她们只是跟着凑热闹而已。今天这样的日子，父母长辈也不会管她们，旁人也不会说她们，她们都可以可劲儿的玩闹撒欢，怎能不兴头？”
    柳芸香笑着直点头，“原来是这样。也是，咱们女人家一辈子也就那几年的自在日子过而已，当然有机会撒欢，就不能错过了才是。”
    这些容子毓都插不上嘴，也确实不感兴趣。
    见柳芸香赵秀与周大姐说得热闹，顾笙却没怎么再说。
    遂叫了顾笙到一旁，低道：“宝儿，我昨天又去了一趟唐府，是唐大人请我去的。我听他的意思，是觉得阿晟真不错，这次能考中第三名经元，实在出乎他意料，应该有想收阿晟做个弟子的意图。你等阿晟今天回了家，把这话告诉他，看他是个什么意思吧。”
    顾笙有些惊讶，“收弟子？为什么？唐大人又不是没儿子，听说无论嫡出庶出都还挺上进的。退一万步，就算他儿子都不争气，唐家不还有其他子弟呢，哪就需要收弟子了，老爷不会是意会错了吧？”
    据她所知，好像如今各行各业的人都不轻易收弟子吧？
    以唐大人的权势地位，更不可能轻易开这个口子才是，赵晟还不至于惊才绝艳到那一步。
    容子毓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唐大人几个儿子资质都挺一般，侄儿辈也都没有太出挑的，这光知道努力和上进，没有那个资质天赋，也是没用的。我跟你姑姑这么多年的兄妹，唐家的情况我还能不知道？”
    “那等唐大人将来上了年纪，就得面临后继无人的风险了。就这次出了解元的纪家，当年要不是纪阁老致仕后，后继无人，也不会到现在只是本省数得着的世家大族，早该是全国都数得着的了。就看他们家解元明年能不能名列一甲了，若是能，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家肯定又能兴旺起来了。”
    顾笙听明白了，“您的意思，唐大人是看中了相公的才学，可能会培养他做继承人？”
    天上居然真会掉馅儿饼？
    容子毓呵呵，“宝儿你想得还挺美。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唐家的二代虽都缺乏资质天赋，三代却未必，只要第三代里能出个资质过人的，家族的荣耀传承自然又能延续了。但中间总需要一个过渡期，一个过渡人。”
    顾笙这下彻底明白了，原来天上掉的不是馅儿饼，而可能是裹了糖衣的不定时炮弹，“唐大人看中了相公做这个过渡人，所以打算趁现在开始培养起来了？”
    容子毓道：“可能也不止看中了阿晟一个，应该还有其他人选，毕竟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这于阿晟来说，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尤其明年若唐大人真能入阁，阿晟背靠大树，便越发好乘凉了。官场上有人护着，跟没人护着，差别可大了去了。”
    “只是这样一来，阿晟便相当于打上了唐大人的标签。以后万一政见不和，或者唐大人要让他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时，他就得很被动了。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大可真到了那时候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反正宝儿你回去把这些都告诉阿晟，让他自己考量吧。”
    顾笙缓缓点头，“老爷的话我都记下了，回去后会好生跟相公说的。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婉拒唐大人，若唐大人真有那个意思的话。”
    赵晟想出仕做官，只是想实现自己的志向与抱负，想真正为国家和百姓做实事，不辜负自己多年所学而已。
    可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在宦海与人无穷无尽周旋斗争的。
    更确切的说，他想做的从来都是百姓的父母官，而不是政客。
    容子毓看了一眼柳芸香三人仍说得热闹，才继续低道：“若阿晟不愿意，也未必是坏事。不管唐大人明年能不能入阁，以他的品级权柄，都将会……将与夺嫡撇不清干系的。”
    “问题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将来胜出的会是哪一个，龙椅上那一位又还年富力强，一切都有可能。阿晟不卷进去也好事，将来万一……可就后悔也迟了。真的，上位者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改变太多人的生活与命运，甚至是血流成河。”
    譬如他们家，当初就算侥幸保住了身家性命，这些年不也只能苟延残喘，不知道将来……他母亲去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吗？
    顾笙一看容子毓的神情，就知道他怕是想到了自家曾经的经历。
    点头道：“我会把这些话也告诉相公的，老爷放心就是。也多谢您这般为相公、为我们考虑。”
    容子毓忙摆手，“宝儿你跟我还说这些？我本来想亲口告诉阿晟的，可他这几天都那么忙，实在找不到机会，只好先告诉给你，让你转告给他了。”
    “我刚才那些话，也只是我的想法，没有左右阿晟和你的意思。你们怎么选，我都支持你们的。将来只要有我在一天，也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们去。”

 第532章 一黑毁所有

    顾笙低声再次谢了容子毓，“我知道老爷一心都是为我们好，我会让相公仔细考虑，回头拜见唐大人时，也仔细应对的。”
    顿了顿，又道：“至于将来，您就别想也别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和相公会走好我们的路的，本来自己的路也只能自己走。您就过好自己的日子，怎么高兴怎么来，再过几年，等着……咳，含饴弄孙就是了。”
    容子毓让这话说得眼睛发热起来。
    宝儿让他过几年等着含饴弄孙就是，她是还没重新叫他一声‘爹’，但这跟叫他爹了又有什么两样？
    他就听她的，等着抱孙子、带孙子即可！
    容子毓咳嗽一声，正要再说，楼下忽然炸了锅似的，一下子疯狂的热闹起来。
    还能听见有女声在尖叫：“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柳芸香赵秀与周大姐霎时也顾不得聊天了，都满脸兴奋的扑到了窗边，“我看看我看看……哈呀，真的来了……好长的队伍！”
    “娘，我看见四哥了，就第二排的第二个，您看见没……四哥骑马可真威风，四嫂，你快来看呀！”
    赵秀一边兴奋的喊着，一边还不由分说几步上前拉了顾笙也去窗边，“四嫂，喏，四哥在那儿，你看见没？那第一个就是解元吗？长得还挺好看，挺器宇轩昂的，不过差四哥还是差一点。”
    顾笙只得冲容子毓一笑，无声打住了他们的对话后，看向了窗外，“你四哥在哪儿呢……看见了看见了，真是难为你，这么远居然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柳芸香笑道：“自己的亲哥哥，当然隔再远都能认出来，何况这还一直在越来越近。笙笙，去年阿晟他们游街那次，也这么热闹吗？这场面我回去说给你顺三婶他们听，他们肯定都不敢信，够我吹好久的牛了。”
    顾笙笑道：“今年还要更盛大些。去年队伍可没这么长，围观的人也稍微少些，我今儿算是知道什么叫万人空巷了。”
    赵秀道：“四嫂，这应该是按四哥他们秋闱的排名排的队游街吧？解元单独走在第一排，第二排四个，应该就是第二名到第五名经元了吧？再然后是每排五个，算下来刚好二十一排。”
    又惊笑道：“怎么那么多往中间扔手帕荷包的？……好像还有扔簪子玉佩的？这要是打到脸上了，该多痛……还好大半都是往解元砸去的，还好四哥走在中间，不然肯定也要被砸痛了。不过那些姑娘们怎么回事儿呢，解元虽然是解元，我四哥明显长得更好看呀，她们都什么眼光……咳……”
    话没说完，在顾笙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识相的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呃，她怎么就忘了四嫂在一旁了？
    顾笙见赵秀不说了，才哼笑道：“妹夫也长得挺好的，早知道就该鞭笞他加把劲儿，也考进前一百，让姑娘们都开开眼的。”
    赵秀只能红着脸赔笑，“四嫂，我就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这还差不多。”顾笙这才不逗她了，眯眼往下仔细看起来。
    这会儿再看赵晟，便已经很清楚了，一身与旁人都相同的朱红长衫，仍被他穿出了与旁人都不一样的风采来。
    不过他的脸好像要比平时黑黄一些，便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精神，也不是一目了然的吊打其他人了，——顾笙不由嘬牙，这家伙往脸上抹了什么东西呢，他还真说到做到？
    不怪都说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真是诚不欺她！
    顾笙忍着笑看了赵晟一会儿，见他果真一直都目不斜视，脸上的笑容也跟刻好的一样，一直都没变过，但也一点让人感觉不到高兴与真诚，一直都是再标准不过的假笑。
    越发好笑之余，还是把目光自赵晟身上移开，看向了其他人，当然主要是解元。
    就见解元年纪与赵晟差不多，长得也是英俊挺拔，风度翩翩，还比赵晟多了几分贵气。
    且脸上一直都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也就难怪赵秀刚才会夸他‘器宇轩昂’，大姑娘小媳妇们也会明知他已娶了亲，还这般的疯狂了。
    顾笙又看了一回其他人，说实话，才华学识且不论，单论长相，有赵晟和纪解元珠玉在前，便实在都有些平凡无奇，乏善可陈了。
    也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
    一时游街的队伍走过了，楼下的人们也小半继续追上去，大半开始散了。
    容子毓便问顾笙，“宝儿，这家茶楼不供饭，但不远就是六必居了，要不，我请大家伙儿中午去六必居吃饭吧？吃完了再回去，也省得折腾了。”
    顾笙却是摆手，“我还得去一趟九芝堂，请金掌柜和大家伙儿明天去吃酒呢。等回家后，还得一家一家邻居的敲门邀请，怕时间不够用，只能回头再吃六必居了。老爷且先把你的银子留着，别担心花不出去。”
    柳芸香也笑道：“耽搁了亲家老爷一上午，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这么多人，去哪里都能有照应，您就放心吧。”
    容子毓能有什么事儿，但都是女人，他不好一直跟着，这会儿马车动不了，他也送不了顾笙她们。
    遂点头道：“那就回头再吃六必居，宝儿你们先走吧，我等人群都散了再走，估计得一两个时辰后了。明天我会早些到家里的，再带四五个帮忙的人，够不够？不够我再找些去。”
    顾笙默了默，“应该差不多了，我们自己本来也有这么些人。那就明儿见。”
    待柳芸香与赵秀也辞了容子毓，娘儿几个便先下了楼，往九芝堂去了。
    顾笙她们一路到得九芝堂，九芝堂上午的忙碌已基本告了一段落了。
    金掌柜听完顾笙的邀约，立刻笑呵呵道：“明天我们一定早到，一定。顾大夫怎么还特地带着大家伙儿亲自跑一趟呢，随便打发了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本来这几天您就够忙了，都是自己人，您还这么见外呢？”
    其他闻讯围过来的大夫们也都笑道：“就是，顾大夫跟我们还见外呢，明天我们一定早到。”

 第533章 邀约

    顾笙等大家都说完了，才笑道：“本来都该给大家发请帖的，但时间紧急，实在来不及，只能口头邀请了。那就说定了，明天都早些到啊，不但你们要早些到，还必须得拖家带口，能带的都带上，不然我可不依的！”
    等大家都笑呵呵的应了。
    却是话锋一转，“但该当值的人还是得留够了，以免病人来了找不到人救治。也不许都喝酒，得防着要做手术，至于到时候你们谁喝、谁不喝，就你们自己商量吧。反正我明天忙得很，肯定做不了手术的，都别指望我啊。”
    金掌柜也跟着道：“再是大喜的日子，也不能忘了各自的本职。待会儿各自商量好了，给我个名单，谁留守上午，谁留守下午，各个地方都谁留守，我心里得有个数。”
    众大夫都故意哀嚎起来，“还当明天可以偷一天懒，好生松快一天了。原来还是得轮值，还是不能敞开了吃好喝好。”
    “可不是，这么大喜的日子，顾大夫居然还是这么严厉……咳，所以才能带出我们这样一群高徒来？”
    “呵呵，可不是，顾大夫严得好，严得妙……那我们都去忙了啊，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待众大夫都散了，顾笙才收了似笑非笑，与金掌柜道：“明天轮值的劳您都给他们添几个菜。我让人送菜过来，怕是忙不过来，只能等忙过了这几天，再请大家一回了。”
    金掌柜忙笑道：“顾大夫总是这么客气，您就别管这些了，我知道安排的。对了，明日我让我太太和大儿媳早些过去，帮顾大夫招呼客人吧？她们婆媳俩都还算伶俐。”
    顾笙笑道：“哪能让您家太太和少奶奶受累，让她们明儿只管吃好喝好就是了，我们娘儿仨应该忙得过来。当然实在忙不过来时，也只好麻烦金太太和少奶奶了，谁让她们是自己人呢？”
    柳芸香笑道：“之前就知道大掌柜和大家伙儿都对我家俩丫头诸多照顾了，没想到今天亲眼见过后，才知道大家对她们到底有多照顾。真都是当自家晚辈一样来爱护照顾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大掌柜和大家了。”
    金掌柜忙摆手，“赵老太太这话说的，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哪是我们照顾顾大夫，是顾大夫医术高明，却从不藏私，人品医德都一等一的好，才会赢得所有人由衷爱戴的。真要感激，也该我们感激顾大夫才是。”
    又赞柳芸香好福气，“儿子女婿都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老爷了，您老一定上辈子积了很多福，这辈子也一直与人为善，才能有这么好的儿子女婿，这么好的儿媳女儿吧？”
    把柳芸香结结实实奉承了一顿，说得大家都是眉开眼笑，眼见时辰不早了，才道了别，各忙各的去了。
    下午，顾笙与柳芸香便一家一家敲开邻居们的门，邀约起一众邻居来。
    邻居们也都乐呵呵的应了，“还说我们凑了份子请两位举人老爷呢，现在倒先生受两位老爷的了。那就等两位老爷忙完了，我们再凑了份子热闹一日。”
    “还上酒楼呢？真是让赵娘子和两位老爷破费了……明天一准儿早到。”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赵娘子千万别客气，说一声就是。难得大家能做邻居，那就是缘分对不对？”
    还有夸赵晟今天游街时好看威风，显然也是去看了热闹的，“赵相公骑上高头大马可真威风，有官老爷的架势了。不过感觉今天赵相公脸色不怎么好看呢，是不是累着了？”
    “我也觉着赵相公没去年游街时好看，也没平日好看，怎么回事儿呢？”
    “你们女人家就只知道看赵相公好不好看，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我说，赵相公哪里不好看了，不仍跟平日一样呢？反正不管怎么着，赵相公李相公都是咱们厚德巷的光荣！”
    顾笙闻言，想起九芝堂里也一群人去看了今天热闹，然后同样狐疑赵晟脸色不对的。
    忍不住再次好笑，看在某人这么聪明又乖巧的份儿上，今晚的“分期付款”翻倍吧！
    等顾笙和柳芸香忙完回到家里，宾再来的掌柜打发人送了最终的菜单来给顾笙过目，看她还要不要删减改动的。
    顾笙与柳芸香赵秀仔细看了两遍，又商量一回，添了个佛跳墙后，才打发了小二。
    柳芸香就皱起了眉头，“笙笙，我瞧着刚才的菜单，就算掌柜的肯给咱们打七折，一桌只怕也没有三四两银子下不来。再加上茶点瓜果的，明儿怕是得花百来两银子吧，这会不会太破费了？”
    顾笙笑道：“没事儿的娘，这么高兴的事，花再多银子都值得。再说客人们都有贺礼贺银，说不定还能有点儿小赚，当然，以后肯定少不了回礼，但也是以后的事了。反正您就别管了，等着明天当您风风光光的老太太便是。”
    “就是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太太，咝，哪里跟‘老’字沾边儿了？”
    说得柳芸香和一旁赵秀都笑起来，“笙笙你就变着法儿的哄我开心吧。”
    “那我就要给四嫂说句公道话了，她可没哄娘您，她说的都是实话，是吧四嫂？”
    笑过之后，柳芸香才道：“笙笙，我是怕花费太多，阿青他会有压力。李太太虽然待他好，到底，咳，不是亲娘，那家里又还有不待见他的父子俩。偏他又说了，摆酒的银子一定要出一半儿，我就想着……”
    顾笙明白过来，“还是娘想得周全，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那到时候我们说服妹夫，他只出个一半的一半的银子，行吗？毕竟菜单都定了，客人也肯定请下了，改不了了。”
    赵秀却忽然道：“四嫂，他既然说了要出一半银子的，就让他出吧。他的客人是要少些，但他也什么心都没操，都是四嫂在费心张罗，他已经没出力了，还不该出钱呢？再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哪能总让四哥四嫂吃亏？”
    “再者，没有压力，他又哪来的动力呢？他本来处境就与旁人不同，除了自己强大起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如今对他越严厉，反而越是为他好。”

 第534章 全靠演技

    顾笙与柳芸香都没想到赵秀会这么说。
    意外过后，柳芸香先就欣慰的笑了。
    这的确是阿秀能说出来的话，她本来就从不是个占人便宜的性子，任何时候都宁愿自强自立。
    也从来都是别人敬她一尺，她就会敬别人一丈，别人对她好了，她立刻就会对别人更好的。
    对别人尚且如此了，对亲生的兄嫂更该如此才是，万不能想着反正是至亲，就该怎么着怎么着，不然哪怕是亲兄妹，也处不长的。
    ——现在看来，她这个当娘的就算以后不在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顾笙随即也笑了。
    打趣已经红了脸的赵秀道：“我都要羡慕妹夫了，到底何德何能，能娶到我们阿秀这么好的姑娘？真的，他太幸运了，以后的日子是想不好过都难了。不但他自己，以后他儿孙也是日子想不好过都难了。”
    又感叹，“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我要是个男人，我肯定抢也要把阿秀你抢过来做我媳妇儿！”
    赵秀忍不住笑出来声来，“巧了不是？我也跟四嫂一样想，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那我肯定要抢了四嫂做媳妇儿，四哥是亲哥哥也不管。”
    顾笙挑眉，“那不然，往后就咱俩过得了？到时候我们每天都一起出门回家，一起行医问诊，一起逛街，一起吃睡，这日子光想都觉得爽。至于你四哥和妹夫，管两个臭男人怎么过呢，我都不用想也知道，待会儿肯定又得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可以啊，我反正求之不得，就怕四哥要打我。”
    说得柳芸香也笑出了声来，“你四哥打你应该不至于，但肯定天天都不会给你好脸色瞧的，还是算了吧。你们聊着啊，我让周大姐熬一锅醒酒汤，再熬点儿小米粥去，等阿晟和阿青回来，也好缓缓。不然明天又要喝，身体怎么吃得消。”
    又道：“虽然他们醉醺醺的回来，是挺臭的，也不是他们想臭的，咱们还是该给他们多一点关爱才是。”
    顾笙笑道：“看娘替他们想得多周到，要不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呢？”
    柳芸香便笑着出去了。
    赵秀这才正色与顾笙道：“四嫂，真的青哥该出的那一份儿，都让他出吧。他这次本来就沾你和四哥不少光了，升米恩斗米仇，大家不一开始就把规矩立好了，人心易变，时间长了谁知道会怎么样？”
    “这既是为他好，也是不让我难做。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当然得端平了。我回头也会找机会把这些话，把我的态度告诉他的，四嫂放心吧。”
    顾笙见她认真起来，也认真道：“阿秀，我本来想的是，都是自家人，谁多出一点谁少出一点都无所谓，反正钱是王八蛋，用了再去赚就是。但你说得更有道理，以后还有几十年呢，大家就算是至亲，也的你敬我我让你，才能走得长久。”
    “那就听你的，以后该妹夫出的，都让他出吧。他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才会让自己变得更好，以后你的日子也才能更好过。啧，难怪都说‘妻好一半福’呢！”
    赵秀又红了脸，“我差四嫂可差远了。真的，我为什么就不是男子？”
    “你是女子也可以啊，我不是说了，以后可以咱俩一起过吗？就怕某人呀，舍不得。”
    “我才没有舍不得，舍不得的明明就是四嫂……”
    姑嫂俩笑闹了一回，等吃了晚饭，天都黑透了，赵晟与李天青终于让四喜引着，由几个同窗送了回来。
    柳芸香见二人都喝得神志不清了，忙让顾笙赵秀和周大姐母女把人分头扶了进屋去，自己则含笑招呼起那几个同窗来。
    幸好同窗们虽也一身的酒气，人都还挺清醒。
    知道柳芸香这会儿顾不得他们，笑着与柳芸香寒暄了几句，也就告辞了，“明日我们正好也要来给赵兄李兄贺喜的，就明日再陪伯母说话，聆听伯母教诲了。”
    柳芸香这才急匆匆进了厅堂去。
    却见赵晟与李天青都正坐在桌前喝小米粥，哪还有半分刚才醉得都站不稳了的样子？
    柳芸香不由愕然，“这是……”
    赵晟笑起来，“娘，我和妹夫不是真醉，都是装的，不然哪里脱得了身？”
    李天青也笑道：“中午唐大人、学政大人和其他大人们都在，大家还不敢过火了，喝酒都是点到为止，行的酒令也都很风雅。晚宴大人们都先走了，一个个便放开得跟疯了一样。”
    “我和舅兄见情况不妙，只得找机会泼了自己一身的酒，装喝多了，才免于了继续被灌。就是这样一来，东西也吃不成了，幸好一回家来就有香喷喷的小米粥喝，伯母真是想得周到。”
    柳芸香不由笑了，“原来是这样，你们两个倒是机灵。”
    顾笙笑道：“不机灵怎么当举人老爷？不但机灵，演技还挺好，我们刚才也被骗到了，以为你们真醉了。”
    赵晟把嘴里的粥咽下，道：“估计今儿喝醉了的，七八成都是装的，没几个真爱喝酒的。偏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很高兴，很乐在其中的样子来。”
    “这就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嫂子这话精辟，还挺有趣……”
    大家说着话，等赵晟和李天青吃完了粥，又洗漱了一番，越发清醒了。
    才商量起明日宴客的一些细节来，“该邀约的人都邀约过了，地方也都说了？”
    “那就好，我们该邀约的也都当面邀约过了……”
    “不用买鞭炮和糖果炒货那些了，宾再来的掌柜非说都他们提供……”
    “到时候当然是你们款待男客，我们招呼女客了……都与掌柜的说好了，楼下大堂以屏风隔开，一边坐男客，一边坐女客，楼上都是雅阁，倒是可以再隔，只分头引人进去就是了……”
    一直到二更已过，该商量的都商量得差不多，大家也都乏了，才各自回了房去。
    一回房，顾笙便捧起赵晟的脸，接连亲了他几下。
    赵晟又惊又喜，“笙笙，你今儿怎么……这么高兴，捡金子了？”
    顾笙嗔他一眼，“一天天就知道金子银子的，怎么这么俗？这不是你说的，要分期付款吗？”

 第535章 动作倒是快

    赵晟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笑道：“我家笙笙果然讲信用，只要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不过刚才只算一天的啊，要算几天的，我可不认。”
    顾笙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知道，没打算算几天的。多出来的是给你今天游街时，没有招蜂引蝶的奖励。”
    顿了顿，“话说你往你脸上抹什么了，怎么一下子那么黑那么黄？一下子颜值就下降了一半，弄得邻居们都问你是不是累着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噗，太可乐了！”
    赵晟就故意拍了拍胸口，“原来是奖励，那就好。至于我往脸上抹了什么，就是我的秘密了，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除非，笙笙你求我，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顾笙呵呵，“你爱告诉不告诉，反正你不告诉我也猜得到。不过就是在黄色的香粉里加了些画眉用的黛石粉而已，对不对？”
    “呃……”赵晟干笑，“还真瞒不过你。”
    顾笙得意道：“那是，有什么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的？咳，其实也不是啦，是我事后问阿秀，阿秀猜测的，没想到还真猜对了。不过你是怎么想出来，又是怎么弄来那些东西的？”
    赵晟不好意思起来，“我悄悄让四喜帮忙去给我弄的。这不是怕万一又跟去年一样，笙笙你不高兴，说不定还会再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吗？所以当时跟你开完玩笑，我就在想不能光说，还得付诸于行动才是。”
    “幸好今天看来，效果还不错。当然，也是因为纪解元太耀眼了，有他珠玉在前，谁还注意得到我，注意得到其他人呢？”
    顾笙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也得这样，不但要说，更要做，那奖励自然也是多多。可我并没觉得纪解元珠玉在前，你跟他比差了什么。除了家世，你一点都不输给他，长相、气度、才学……说不定，他才学还比不上你呢。”
    说得赵晟满脸都是笑，“虽然这话是因为笙笙你‘情人眼里出西施’，明显偏心于我，我听了心里还是高兴。不过纪解元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我跟他之间还是有差距，要学习的地方也还多得很。”
    顾笙挑眉，“是吗，你今天跟他说话了？”
    赵晟点头，“中午大家坐的一桌，晚上也彼此喝了酒的，怎么可能不说话？他特别的渊博，也特别见多识广，据说是因为他们家的子弟过了十五岁后，都要到处游学，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不然以他的才学年纪，上一科秋闱就要下场的。相比之下，我读的都是死书，都是纸上谈兵，与他之间的确还有差距，这次大人们点他为解元，我也是口服心服。”
    顾笙笑道：“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呢？那看来他的确有过人之处，以后若有机会还是可以交往的，当然也不必刻意去制造机会，顺其自然就是了。”
    赵晟“嗯”了一声，“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有机会深交就深交，没机会也就算了。倒是唐大人今天对我很是抬举，不但午宴时叫了我们前五名坐到他们那一桌，还问我们有没有表字，五个人里就我还没有，他便当众给我起了一个‘见明’。”
    “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了我跟他论起来，还是亲戚的话给席上众人听。所以晚宴时才那么多人都来敬我酒，连带妹夫都跟着被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要不是我们及时装醉，这会儿指不定都还没回来呢！”
    顾笙咝了一声，“唐大人当众给你起了表字，还透露你跟他论起来是亲戚？唐大人动作倒真是快！”
    顿了顿，“‘见明’两个字有什么寓意吗？”
    赵晟道：“说是我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肯定免不了各种困难荆棘，希望我以后每次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笙缓缓点头，“这么说来，也算是个好名字了。那你以后表字就打算用这两个字了？”
    “唐大人当众给我起的，我当然得用起来了，不然不是太辜负唐大人的一番好意，太不识抬举了？何况的确是好字。”
    赵晟说着，皱起了眉头，“不过笙笙你刚才说‘唐大人动作倒真是快’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顾笙道：“听着怪就对了，算你敏锐。是这样的……”
    就把上午容子毓与她说的那些话，都大概学了一遍给赵晟听，“老爷说本来要当面与你说的，但你这几天一直忙，他找不到机会，只能先告诉我，再让我告诉你了。”
    “还让你仔细考量，都有利也有弊，端看你怎么选。反正他怎么都支持你，将来只要有他在一天，也不会让他欺负了你去的。”
    赵晟这下都明白了，“难怪唐大人今天对我那般抬举，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物，哪会做无缘无故的事，说无缘无故的话？怕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带着深意的，原来如此。”
    顾笙点头，“他应该自知道你中了第三名经元，就开始在筹谋了。你不是说，不但前五名，前十名里都除了你，再没一个真正的寒门子弟了，都不是世家大族，也是家境殷实的耕读之家吗？”
    “那又要资质好才学出众，又要没有依仗的，也就只有你了，正好也扯得上亲。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你要是聪明一点，也肯定不会拒绝，只是受宠若惊的。”
    赵晟自嘲一笑，“倒不想我是这样，终于真正入了唐大人眼的。我得好生想一想……唐家的资源和人脉肯定是我做梦都不敢想，不但现在，再过十几二十年，都未必敢想的。能攀上这样一棵大树，多少人做梦都能笑醒，怎么着也比我还得自己从无到有，苦苦经营人脉强出百倍。”
    “但老爷说得对，这样我就得打上唐大人的标签，以后就很被动了。唐家需要的也是一个过渡人，肯定会拔苗助长，让我尽快看起来很强大，实则头重脚轻，根本不会给我时间慢慢沉淀，慢慢积累，把地基打牢了，再一步步脚踏实地往上爬的。”

 第536章 知我者，笙笙也

    顾笙沉声道：“地基不打牢了，你房子修得再高，旁人看起来再风光，也是空中楼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崩离析。”
    赵晟苦笑，“是啊，成功从来都没有捷径，只能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才能长远。我倒不是怕做过渡人，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等我做到非我不可了，唐大人又能耐我何？”
    “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是不愿为唐家做嫁衣，在我的底线和能力范围内，可以的。但唐大人未必这么想，就怕他只是拿我当一把刀，快速的磨锋利了，就立刻用来砍这砍那。只要能达到目的，刀砍残了、断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换一把也就是了。”
    就怕唐大人想的不是双赢，而只是想利用他，等用完了，立刻再扔掉……
    顾笙抿唇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接唐大人的招了？要不，再仔细考虑一下，等忙过了这两天再说？”
    他刚才说‘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应该多少还是有些动心的吧？
    毕竟他还是很想证明自己给很多人、也给自己看，很想打某些人的脸的。
    唐大人又是文官，与襄阳侯能带给他的‘捷径’完全是另一条不同的捷径。
    赵晟沉默片刻，才道：“或许没我们想的这般险恶，唐大人也有真正的爱才之心。但这种事，肯定得最好的和最坏的情形都先想清楚了，不能抱任何的侥幸心理。也不能只想好的，坏的直接视而不见，那等将来无力回天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顾笙点点头，“是这话，所以不用急于一时的。”
    赵晟又道：“不，已经不用考量了。一旦打上了唐大人的标签，将来很多事我都得身不由己了。做吧，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不做吧，又要被人唾骂忘恩负义。听说官场上想要中途改换门庭，所谓‘弃暗投明’的人，到头来几乎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还是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吧。哪怕这样机会要少很多，速度也要慢很多，但我至少心安理得，问心无愧。我也只想尽可能为朝廷出力为百姓谋福，想实实在在的做事，哪怕苦些累些都愿意。”
    “但若拜到唐大人门下，怕是时间和精力都得用在无休止的筹谋和斗争中，再顾不上其他了，还是算了吧。”
    顾笙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还真把你的想法、你的话都猜了个准。”
    “是吗？”赵晟扬眉，“笙笙你怎么猜的我的想法？”
    顾笙笑道：“我想的是，你应该只想做一个能为国家和百姓做实事，不辜负自己多年所学和本心的好官，而不是一个政客，果不其然。”
    赵晟也笑起来，“果然是知我者，笙笙也。再者老爷说的也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太子没立，皇上又还年富力强，将来真的一切都有可能。”
    “连阿诀我都不想他卷进去，一心想要劝退他了，何况我自己？轰轰烈烈的确绚烂，但平平淡淡、按部就班也没什么不好。我这条命又不是我自己的，还是笙笙你的，是娘和阿秀的，我还要让你们以后都过上好日子，可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顾笙笑着直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就平平淡淡、按部就班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晟“嗯”道：“我也想的是平淡可以，不平凡就是了。何况我若真想走捷径，何必要弄得这么复杂，不就有现成的捷径等着我走吗？还没有任何风险，不用战战兢兢，走一步看三步，妥妥的一本万利。”
    “连这样的捷径我都能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其他捷径又还算得了什么？我一开始就不要他们的栽培扶持，不要他们给的机会，将来自然利也好，害也好，都与我沾不上边了。”
    顾笙故意道：“那万一将来你后悔了呢？害的确谁都不想沾，可利谁不想沾呢？”
    赵晟正色道：“我就不想沾。我又不是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挣来，哪怕慢一点，但至少我心里踏实。”
    顾笙笑起来，“你想清楚了就好。那你还用唐大人给你取的表字吗？回头你见了他，他万一提起这事儿，你又打算怎么说？”
    赵晟道：“表字肯定是要用的，唐大人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我起的，我不用不是公然打他的脸呢？何况字的确是好字，我刚才就说了，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较真。”
    “至于怎么跟唐大人说这事儿，他肯定不会明说的，那我也委婉的向他表明我的态度，他肯定立刻就会懂了。这种事本来就讲究你情我愿，我既不识抬举，他也不必纡尊降贵，给我不可，另选他人就是了。反正受宠若惊，恨不得肝脑涂地的他人肯定多的是，什么大不了的。”
    顾笙缓缓点头，“这倒是，是他选人，主动权本来就掌握在他手里。就是这样一来，他会不会以后给你小鞋穿，又会不会，阻挠我推行剖腹产啊？应该，不至于……吧？”
    赵晟让她问得怔了一下，才失笑道：“笙笙你想到哪里去了？唐大人能给我什么小鞋穿，我一个小小的举人，说句难听的，配他给小鞋穿吗？至于你推行剖腹产手术的事，办好了于他也是政绩，比带给你的名利都大多了，他怎么可能阻挠？”
    “他要是连这点心胸肚量都没有，也做不到一方封疆大吏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顾笙也忍不住自失一笑，“是哈，我真是想太多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家大少夫人和长孙的救命恩人，与他们家也算沾亲带故，哪就至于了？那你仔细想想回头见了他，要怎么应对吧。”
    “嗯，我会的，笙笙你就别管，也别担心了，早些睡吧，明儿还有的忙呢……”
    夫妻俩遂吹了灯，很快歇下了。
    次日一早，全家人便都起来了，快速吃过早饭，便都穿戴一新，准备锁了门，先去宾再来等候宾客们。
    却是还没出门，容子毓就来了，还带了两个一看就很能干的管事妈妈和四个男仆来，“亲家母，你们这是要去酒楼了吗？那我来的还挺是时候的。”

 第537章 不能喧宾夺主

    赵晟和李天青都忙给容子毓行礼，谢他连日的操劳，“真是让老爷费心了，今儿定要好生敬您几杯才是。”
    容子毓摆手笑道：“自家人不说这些。现在就出发吗，我带了两辆马车来，正好男一辆，女一辆。”
    于是大家分头上了车，不一时便到了宾再来。
    就见酒楼大门外已经摆满了鞭炮和爆竹，大门两旁的大红对联也已换过了，屋檐下还全部挂上了大红灯笼，一派的喜庆气氛。
    就这样，掌柜的还怕不够喜庆。
    先给赵晟和李天青道过喜，“真是恭喜两位举人老爷，贺喜两位举人老爷了。两位举人老爷都这般的年轻有为，明年肯定也能金榜题名，我们酒楼今日能迎来两位举人老爷，真是我们的荣幸。”
    便冲顾笙赔笑道：“顾大夫，您看要不要再到处挂点儿红绸，门窗上也都弄些大红喜字来贴上？我还请了舞狮队，您看什么时候开始舞起来的好？”
    顾笙愕然又好笑，掌柜的这是当自家办喜事呢，也太实诚了吧？
    问题是，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再看赵晟和李天青，也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虽然他们心里也高兴，也志满意得，但自家关起门来高兴就够了，还要闹得人尽皆知，一副得意不完的架势，不是等着让人笑话他们装不下要不完，笑话他们轻狂呢？
    这可是省城，一个小小的举人真算不得什么。
    顾笙只能笑道：“就这样已经很好了，舞狮队也别舞了，别吵得周围的人都不得安生。等忙完了今日，再好生谢您啊。”
    好说歹说，待掌柜的满脸遗憾的让人退舞狮队去了，才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与大家伙儿一起进了酒楼大堂里。
    幸好大堂也好，楼上也好，都布置得简洁大方，没再用力过猛。
    顾笙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着与赵晟李天青道：“你们先去楼上看看雅阁都怎么个布局，预想一下待会儿客人到了，都怎么安排吧。女客的话，应该只留一间就够了，最好选一间靠边的、清静些的。”
    赵晟点头应了，“等看完了，我和妹夫就接夫子们去，接到我们就赶着回来，应该正好赶上迎接同窗和其他客人们。”
    与李天青一起上了二楼去。
    顾笙便又与柳芸香赵秀道：“娘、阿秀，你们也先到处看看，熟悉一下场地吧。等客人们到了，也更从容些。”
    柳芸香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今儿可是主人家，自家都这也不熟，那也不知道的，还怎么款待客人们呢？既然安心请客，就得哪哪儿都做好了才是。”
    说完也带着赵秀和周大姐走了。
    至于容子毓带来的管事妈妈和男仆们，则已很自觉的分头找事儿做去了。
    顾笙这才小声问容子毓，“老爷您今儿这是……您这脸色也太难看了吧？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让衣裳给衬的？您这身衣裳吧，咝，真是越看越难看，简直把您的天生丽质一下给折扣了七八分，您打哪儿翻出来的？”
    又道：“我刚才就想问您了，想着人多，不能落了您的面子，才忍住了。不过大家都不是瞎子，肯定也看出来了，只是跟我一样，不好说而已。”
    容子毓好不容易等她说完，立刻道：“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今儿能不夺阿晟和阿青的风头啊？他们的好日子，我却盛装出席，算怎么一回事，谁还会……咳，注意他们呢，这不是喧宾夺主吗？”
    顾笙听得只想望天。
    她咳嗽一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您考虑得还真挺周到，也真挺……自信的。”
    当然，他也的确有自信的资本，长得又好看，气质又好，浑身都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现在的赵晟和李天青跟他一比，也就只胜在年轻了。
    今天他要是盛装出席，没准儿还真会喧宾夺主。
    容子毓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宝儿，我也不是自信，就是觉得既然想到了，注意一下总没有坏处的。何况我也怕万一有人认得我，不是自找麻烦呢？”
    顾笙笑着点头，“您考虑得真的很周到。就是这颜色真的不衬您，您以后千万别穿了，省得您自己穿着也难受，我们看着也难受，还是平日的您更赏心悦目些。”
    看来好看的人就是身披脑袋都好看，也不尽然，好看的人也扛不住奇葩的颜色。
    容子毓道：“这颜色还罢了，关键我还有意把脸抹黑了的。我这还是跟阿晟学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以后万一遇上什么危险，都能多一个逃脱的办法了。”
    “呃……”顾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呵呵干笑，“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父女俩又低声说了几句话，顾笙便把赵晟的态度告诉了容子毓，“我猜得没错，相公果然不愿意走那条所谓的捷径。他宁愿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将来才能真正实现自己的志向，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也真正问心无愧。”
    “他说会与唐大人说清楚的，老爷就别再管这事儿，也别担心了。他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若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也不用谈什么以后了。”
    容子毓点头，“阿晟心里有主见就好。毕竟这是他自己的路，只能他自己选择怎么走，我们这些人至多也就能给点儿建议。也是，他要真想走捷径，也就不会直接把京城那家子拒之门外了。”
    “反正只要他有主意，立身正，凭他的才华，将来的前程怎么都差不了的。”
    顾笙笑道：“那就承老爷吉言了。”
    正好赵晟和李天青自二楼下来，父女俩便就此打住了。
    等郎舅俩出发接夫子们去了，柳芸香与赵秀周大姐也回了大厅里，第一拨客人——金掌柜带着太太、大儿子一家三口，还有小儿子到了。
    顾笙忙含笑迎了上去，“欢迎欢迎，大掌柜果然说到做到，这么早就来了，真是我们全家的荣幸，快请进。”
    金掌柜爽朗笑道：“顾大夫说了要让我全家都到的，又是这么大的喜事，我当然要拖家带口，来凑这个热闹，沾这份喜气了。”

 第538章 唐少夫人到贺

    金掌柜说完，便让儿子儿媳们见过柳芸香和顾笙，“这是赵老太太，这是顾大夫……不是都说早就仰慕顾大夫得很，早就想见一见顾大夫了吗？现在顾大夫人就在面前了，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
    金掌柜的儿子儿媳们闻言，忙都笑着给柳芸香和顾笙见起礼来，“恭喜赵老太太，恭喜顾大夫。”
    脸上除了笑，还都有掩饰不住的惊讶惊艳之色。
    已经听说过很多次顾大夫不但医术高明，人还年轻漂亮了，还是没想到，顾大夫的美貌会远超他们的预期。
    有这样的美貌，完全可以靠美貌就享一辈子的富贵荣华了，结果顾大夫偏要靠一身的医术本事，难怪人人都交口称赞了。
    除了惊讶于顾笙的年轻美貌，对柳芸香的相貌气度也是暗自惊叹。
    这真是个乡下妇人？
    好些大户人家的太太都差她差远了好吗，难怪能养出赵相公那样才貌双全，一万个里也挑不出第二个来的儿子了！
    顾笙之前只见过金太太，金掌柜的儿子儿媳们今日都是第一次见。
    因为金掌柜奉行“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他的两个儿子从事的便都是别的行当，自然没多少与九芝堂上下打交道的机会了。
    顾笙忙笑道：“大家同喜同喜，都快请进吧，等落了座，大家边吃茶边说话也不迟。”
    柳芸香也笑道：“因时间紧，场子也有限，今儿便没请戏班子。金掌柜和金太太千万多包涵，午宴和晚宴都务必吃好喝好啊。”
    金掌柜与金太太忙都笑道：“赵老太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今儿我们也不是来看戏，而是来沾喜气的。有赵相公和李相公这样难得的喜气沾，旁的算什么？”
    金太太见一旁赵秀果然又漂亮又进退有度，自家小儿子也失了几次神，心里直扼腕。
    怎么赵姑娘就定亲了，偏定的还是位青年才俊呢，不然她肯定说什么也要求了赵姑娘回家做儿媳……
    大家很快都到大厅里落了座，吃起茶点瓜果来。
    赵晟与李天青也接到几位夫子回来了。
    柳芸香与顾笙忙迎了上前，给夫子们行礼道谢，“若非有夫子们的悉心栽培教育，他们哥儿俩也不可能有今日。我们全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夫子们才好，只能请夫子们今日千万吃好喝好了。”
    夫子们有见过顾笙的，却都没见过柳芸香。
    见她风韵犹存，进退有度，都很是好感，纷纷笑道：“都是他们哥儿俩自己上进刻苦，才能有今日，我们只是起个引路的作用而已。”
    待彼此寒暄客气完了，赵晟与李天青才引了夫子们去楼上，由容子毓先替他们陪着。
    反正夫子们都不可能认识容子毓，以容子毓的礼仪见识，只要他愿意，也肯定能让夫子们都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之后，先是赵晟和李天青的一些同窗同科们，再是左邻右舍们，还有九芝堂的其他大夫及其家小们……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都到了。
    从楼下大堂到楼上雅阁，也渐渐坐得满满当当，整个宾再来里里外外都是越来越热闹。
    眼见已快至午正，顾笙找到了赵晟，低道：“应该没客人了吧？再来可就得添桌子了。等午正一到，就开宴吧，今儿来的孩子不少，大人饿了还能忍忍，别把孩子们饿坏了。”
    赵晟也压低声音，“嗯，午正一到就开宴。幸好咱们时间定得急，好些人根本来不及知道，不然不请自来的怕是还得多出几桌来。”
    顾笙道：“是啊，再来几桌什么商会的、什么同乡啊，真是要招架不住了。待会儿开了宴你和妹夫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再一桌一桌依次敬酒吧，省得空腹喝酒吃不消。夫子们那儿你们就先别管了，我瞧着老爷都招呼得挺好的。”
    赵晟庆幸道：“亏得有老爷在，自己替我们款待客人不说，带来的人也个个儿精明能干，里里外外都给我们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要是就我们自家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忙乱。”
    顾笙笑道：“可不是。之前金掌柜还说，他们全家今儿都安了心来帮忙的，结果根本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夫妻俩正说着，容子毓带来的一个管事妈妈急匆匆进来了，“赵相公、赵娘子，外面又来客人了，说是唐家的少夫人。”
    顾笙一惊，“确定是唐家的少夫人？……她怎么会来的，根本就不该呀？”
    赵晟也挺意外，“照理是不该。但笙笙你先给人送了帖子的，现在人也真来了，便来者是客，你快去把人迎进来，好生款待着吧。”
    顾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我那帖子就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而已，压根儿没抱希望人会真来，谁知道……那我迎人去了，你也忙去吧。”
    夫妻俩遂暂时分开，一个去了楼上，一个迎出了酒楼大门外去。
    果见唐少夫人的贴身妈妈正站在一辆低调的黑漆平头马车前，一见顾笙走近，便笑道：“我们少夫人特地来为赵相公赵娘子贺喜的，应该没迟到吧？”
    车帘同时被撩开，露出了唐少夫人的笑脸来，“赵娘子，我没来迟吧？”
    顾笙忙笑道：“不迟不迟，少夫人来得刚刚好。就是我们都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真是荣幸之至，少夫人快请——”
    然后应唐少夫人贴身妈妈所请，让唐少夫人的马车自酒楼后门进了门，然后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阁去。
    雅阁里已经坐了金太太婆媳和赵晟几位同窗同科的娘子，她们今日就算女客里身份高的了。
    听完顾笙介绍这新来的客人竟是唐少夫人，都是又惊又喜，忙都笑着让唐少夫人上座，又纷纷奉承她，“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能见到少夫人您，真是三生有幸。”
    “可不是，少夫人如此品貌气度，我等也不知积了什么福，今日才能有幸与您同坐一桌。”
    唐少夫人笑着应酬众人，“大家过奖了。今日大家都是赵相公赵娘子的客人，是为着给赵娘子夫妇贺喜，大家才齐聚一堂的，我们都该谢赵相公赵娘子才是。”

 第539章 总算忙完了

    顾笙本来还担心唐少夫人会不适应，见她游刃有余，略一想就明白了。
    同桌的众人身份跟她比起来，当然算不得什么，但也不算太辱没她。
    而唐少夫人这样的大家少夫人，应酬各种各样的客人也肯定早就是本能，哪怕心里不喜欢，面上也不会让人看出分毫来。
    自然大家都能其乐融融，不然弄得主人家为难或是不高兴，还不如不来这一趟。
    顾笙遂叫了赵秀来，专心款待这一桌子客人后，先下了楼去，——待会儿赵晟和李天青挨桌敬酒时，男客们且不说，女客肯定得她和柳芸香一起陪着的。
    幸好赵秀现在一言一行都真的不一样，很能独当一面了，顾笙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于是等到又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爆竹声后，午宴开始了。
    赵晟与李天青稍微吃了点儿东西垫垫后，便先自楼上一个雅间一个雅间的挨次敬起酒来，夫子们那一桌特意多敬了几杯，不然今日还算哪门子特意的谢师宴？
    之后再是大厅里男客们坐的那几桌，然后是女客那几桌。
    等到一轮酒终于敬完，赵晟与李天青都已是两颊酡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了。
    周大姐知机，忙去厨房要了两碗酸笋鸡皮汤来，“爷、李姑爷，你们都快喝点儿酸汤解解酒吧。”
    柳芸香不由赞道：“还是周大姐想得到，阿晟阿青你们快把汤喝了吧。”
    赵晟与李天青喝了汤，总算觉得好受了些，这才道：“幸好今天过后，应该就不会再这样喝酒了，不然真要吃不消了。”
    “幸好后面我们都喝的米酒。可就算是米酒，喝多了也受不了啊……不行，我得先去净房一趟……”
    “我也要去，正好一起，走走走。”
    柳芸香看着郎舅两个走远了，才与顾笙感叹道：“都只看到了他们这些天的风光，哪知道光喝酒都快喝得他们受不了了？亏得离家远，不然城里这么折腾了一通，回家后还得再折腾一通。”
    顾笙低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好在今天过了就好了，我也备了解酒丸给他们的，娘就放心吧。您要不和周大姐先去吃点儿东西？等吃得差不多了，我再带您去楼上见唐少夫人，她刚还问您，说要拜见您呢。”
    柳芸香忙道：“还是我去见唐少夫人吧。人一个那么尊贵的少夫人，特意屈尊来给咱们贺喜，咱们也不能自高自大，怠慢了人家才是。”
    顿了顿，“笙笙，你也快去吃点儿东西吧，今天你最忙最累了，可别再饿着了。”
    “娘还不知道我呢，从来就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嘴和肚子，今天也是一样，再忙也不会饿着自己的……您快去吧……”
    等到午宴快结束时，顾笙带了柳芸香去见唐少夫人。
    唐少夫人也对柳芸香印象极好，“之前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养出赵相公这样才德俱全的儿子来？今儿见了赵姑娘也是蕙质兰心，才貌双全，我就更好奇了。”
    “总算这会儿见到伯母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也只有您这样的母亲，才能养出这般出色的一双儿女来。往后咱们可要多多走动才是，我家夫人和老夫人见了您，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唐少夫人虽谦逊，柳芸香也不会真就在她面前摆长辈的架子了。
    笑道：“少夫人过奖了，我家两个孩子都是靠的他们自己上进肯学，何况他们也没您夸的这么好。等回头有机会时，一定上门给老夫人、夫人请安问好。”
    唐少夫人就对柳芸香印象更好了。
    不怪俚语说“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呢，有这样进退有度的母亲，赵家的家风怎么可能差得了？
    再加上赵娘子这么个又聪明又能干的媳妇，听说好像还与他们唐家是亲戚，真实出身自然也差不了，那肯定要不了几年，赵家就能真正兴旺起来了。
    那她儿子将来能有赵相公的帮扶，前程也肯定怎么都差不了。
    幸好她相公虽平庸了些，儿子却是嫡长孙，只等再过两年大些后，公爹就要接到身边亲自教养了，——她且等着将来享儿子的福吧，说不定，将来她还真能有一品、二品夫人的凤冠霞帔穿戴呢！
    一时午宴彻底结束，顾笙与柳芸香忙又安排起女客们抹牌的抹牌，听说书的听说书来。
    戏班子不好请，说书的女先儿却是好请的。
    就大家围一圈，中间一个女先儿说书，一个捧哏，再一个吹拉弹的，很快就把场子弄得热了起来。
    男客们也都打牌的打牌，玩骰子的玩骰子，楼上雅阁里大半都是读书人们，则行起令来。
    又有一些客人要先回去了。
    顾笙柳芸香与赵晟李天青少不得又送起客来，等终于忙得差不多，晚宴时间也到了。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招呼应酬，然后是烟花爆竹齐放。
    等到一家人终于忙完回到家时，已快交二更了，一家人也都快累瘫了。
    柳芸香先叫了周大姐去烧热水，才道：“马上热水好了，就笙笙和阿秀先洗澡，然后阿晟阿青洗，我和周大姐殿后……都别推辞了，按我说的来，正好周大姐还要等小萝回来。大家都好生睡一觉，明天起来肯定都缓过来了。”
    顾笙等人只得都笑着应了，“您是一家之主，当然您说了算。”
    顾笙还叮嘱了周大姐一番，“等会儿你和四喜还是去接一下小萝吧。我怕医馆今天忙不过来，万一没人送她，她是自己回来的，大晚上的，也太不安全了。”
    九芝堂今天大半人员都轮流去宾再来吃席，留守的人员自是怎么排班都欠缺。
    小萝便自告奋勇，她今日不去吃席了，反正她早恭贺过赵晟和李天青了，日日都见的，也早沾够他们的喜气了。
    倒不如去医馆发光发热，等医馆什么时候人手足够，忙得过来了，再回家也不迟。
    所以顾笙有此一说。
    一家人也因此都对小萝越发的赞赏，都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个刻苦又自律，丝毫不贪图享乐的，将来肯定能有一番造化。

 第540章 婉拒了

    顾笙洗完澡躺了一会儿，赵晟也洗完进屋来了。
    见顾笙已经躺下了，还当她睡了，就轻手轻脚的要去吹灯。
    顾笙出声了，“我没睡呢，你快收拾完躺下，我们说会儿话再睡吧。今儿真是有够累的，幸好春闱是在京城，我们真正是人生地不熟，明年你高中后，肯定不会像这次这么麻烦了。”
    赵晟笑起来，“让旁人听见笙笙你这话，肯定都想打你。要不我给你到处按按？今天实在辛苦你了。”
    顾笙晲他一眼，“不要你给我按，省得被占了便宜去。我也不是身累，我是心累。唐少夫人今天跟我说，打算让她儿子认我做个义母呢，让我给打哈哈混了过去。你明儿起来收拾一番，就去拜见唐大人，找机会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吧，账等回来再算也不迟。”
    赵晟听得皱起了眉头，“认你做义母？”
    顾笙无奈点头，“对，你没听错。看来唐大人已经暗示或者说明示过唐少夫人了，她今天才会亲自来贺喜的。当然，她说的是因为她觉得跟我实在投缘，他们母子的命也都是我救的，我就是他们母子的福星，所以希望我能做她儿子的义母。”
    但有些话哪需要明说，点到为止已经足够了。
    虽然顾笙感觉得到，唐少夫人应该还是很有几分真心的，真心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大好事。
    赵晟想了想，才道：“她儿子是嫡长孙，就算在他前面唐大人还有其他嫡孙庶孙，也肯定灭不过他的次序。总得将来证实嫡长孙不堪重用了，其他人才有机会。”
    “我明天上午就去拜见唐大人，等我把话说清楚了，有些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反正除了我，肯定多的是识抬举，受宠若惊的。”
    顾笙“嗯”了一声，“等说清楚了，大家也兴头过了这阵子，你也该安心念书了，春闱可没几个月了。”
    “是啊，春闱只有更难，厮杀更激烈的，不赶着用功起来了怎么成？我明天下午就和妹夫制定计划，倒计时的牌子也该重新准备后，翻起来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睡吧……”
    次日起来，等顾笙和赵秀小萝去了九芝堂，赵晟也出发去了唐府拜见。
    李天青则留在家里，跟柳芸香一起登记计算昨儿的一应收支。
    顾笙到得九芝堂后，先笑着谢了金掌柜和众人昨儿特意去贺喜捧场的情意，又说好了中午她请客，给大家都添两道菜。
    才换了衣裳，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
    她这阵子耽误颇多，现在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把心思都放回工作上了。
    这一忙，便一直忙到傍晚，赵秀和小萝催了几次，该回去了。
    顾笙才换回自己的衣裳，三人一道回了家里去。
    柳芸香正与周大姐一起，把才做好的菜一道道往厅堂端。
    瞧得三人回来，笑道：“你们回来得倒是巧，洗了手就可以吃饭了。”
    等顾笙和赵秀进了厅堂，赵晟与李天青也笑道：“还当你们今天要早些回来，没想到反倒更晚些，看来这几天耽误的正事委实不少。”
    “那我们明天也得开始努力了。”
    大家很快都落了座，边吃边说起来。
    柳芸香道：“笙笙，今天上午我跟阿青就把账算清了。这次一共支出了九十八两银子，但礼金就收了三百六十多两，主要是茂名商会和石竹商会的送得多，都是各自五十两，阿晟一份儿，阿青一份儿，合起来就已经二百两了。”
    “再就是金掌柜给你们随了二十两，给阿青随了十两，医馆的其他人随的也是二两三两五两的，邻居们也都是一两起。加上阿晟阿青同窗送的，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顾笙也挺惊讶，“这么多呢？”
    柳芸香点头，“是啊，阿青算了三遍，错不了。还不连其他贺礼，往后可有的你们回礼了。”
    李天青插嘴道：“舅兄、嫂子，我都是沾你们的光，好多客人才会贺银也好，贺礼也好，都一式两份的。所以这银子都你们拿着吧，就不必考虑我了。”
    赵晟道：“茂名商会和石竹商会的也是沾的我们的光？这可才是大头。这次送了贺礼贺银的人家，我们将来不在承宣城里了就算了，要是还在，难道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了，就只我回礼，妹夫能不回的？你就别再说了，按我中午说的，把花销扣除了，平分就是。”
    顾笙见李天青还要再说，忙道：“相公说得对，人家既然给妹夫送了礼，妹夫往后必然就得回礼，总不能让你只出不进吧？就这么定了，平分吧。娘，这笋子好鲜啊，这阵子就有卖冬笋的了？”
    柳芸香笑道：“不是冬笋，说是秋笋，今天有人挑着到处叫卖时，我买来试试的。那卖笋的人说鲜得很，我还有些不敢信，没想到真挺鲜，早知道多买些了。”
    “没事儿，下次再遇上多买些就是……”
    李天青见她们已经岔开了话题，赵秀也冲他点头，让他就平分。
    只得无奈一笑，没有再说。
    舅兄嫂子和伯母对他的好，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了，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有报答的机会吧！
    等吃完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天，回到自家房里后，顾笙才忙问起赵晟今天拜见唐大人的情况来，“你怎么跟唐大人说的，唐大人又是怎么说的？”
    赵晟笑道：“就知道笙笙你早憋得很着急了。没怎么说，就在唐大人问我，春闱在即，要不要请个大儒单独指点我时，给婉拒了，说省学就很好，跟同窗们能一起切磋进步。再在唐大人让我得了闲，可以去请教他时，以他公务繁忙，我不敢打扰为由，再次婉拒了而已。他自然就明白了。”
    顾笙听得缓缓点头，“一连两次婉拒，唐大人肯定都明白了。就看他近期会不会再抬举其他人，又会不会给咱们小鞋穿了。要是前者有后者没有，我们就可以真正松口气了。”
    赵晟失笑，“以唐大人的肚量心胸，无论如何都不至于的，他可是有望入阁的人。笙笙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第541章 正好来个双喜临门

    顾笙嘟哝道：“我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任何时候小心点儿都总没错的。”
    赵晟笑着点头，“这倒是。反正这阵子我们都小心谨慎一点，边走边看，真有事了，也随机应变吧。时辰不早了，我吹灯睡了吧？”
    顾笙顿了顿，才咳嗽一声，“那个，你没有其他话要与我说了吗？”
    赵晟有些奇怪，“没有啊，笙笙你难道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直接说就是，跟我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不成？”
    顾笙勉强笑了笑，“我也没有，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吹灯吧。”
    夫妻俩遂都躺下了，赵晟还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明显已进入了梦乡里。
    顾笙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也逼自己睡起来。
    却是越逼自己，就越是睡不着。
    哼，大猪蹄子，前两天还在说她的生辰马上要到了，要好生给她过生辰。
    弄得她本来早就忘了，也并不看重这些的，就因为他的提醒，也为这事儿上了心，结果他却一转头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才多大呢，记性就这么差了，那平时那些过目不忘都是假的吗？
    还是，这几天太忙太累，所以一时……给忘了？
    也说不定，反正明天才是正日子，那就明天早上再看吧。
    要是明天早上他还想不起来，就给她等着……不过就算他真忘了，娘和阿秀也肯定会记着，老爷也肯定会记着的，到时候她只不理某个大猪蹄子就是了！
    顾笙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自然也不知道，赵晟一直醒着的，等确定她睡着后，才拉过她的手与自己十指紧扣，也含笑睡了过去。
    翌日起来，顾笙并没等到赵晟跟自己说‘生辰快乐’，更没有礼物。
    他跟往日一样，锻炼完了，就拿了本书，到院子里看起来。
    不但赵晟，柳芸香与赵秀也都没想起今天是顾笙的生辰，自然祝福、寿面和礼物也都没有。
    全家人都是之前怎么着，今天仍怎么着。
    顾笙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又有些难过。
    原来她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面上却什么都没表露出来，淡定的吃过早饭，又淡定的跟柳芸香和赵晟道了别，就带着赵秀小萝往医馆去了。
    反正今天也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农历和公历还是有差别的，过不过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平日一家人都开开心心，平日他们都真心对她，她又何必锱铢必较呢？
    只是一整天顾笙忙归忙，心里的失落却一直挥之不去，一直都让她如鲠在喉，不至于太难受，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就是不舒服。
    到得半下午，顾笙忙完了，正思索晚上要不要单独去吃点儿好的，再给自己买点儿东西，就当自己为自己庆生了。
    赵秀便捂着肚子找她来了，“四嫂，我那个……好不舒服，你能先送我回家去吗？”
    顾笙见她脸色发白，眉头紧皱，一看就正忍受着痛苦。
    只得道：“行，我先送你回去。我去与金掌柜说一声啊。”
    待与金掌柜打过招呼，顾笙便带着赵秀，一路回了家去。
    却是刚走到家门口，就愣住了，——大门上什么时候贴上了大红的囍字，还换了大红对联，挂了大红灯笼的？
    倒比前几天赵晟和李天青中了时，都更喜庆，更有办喜事的样子……
    赵秀见顾笙半天都不动，笑道：“四嫂，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进去呀？我们快进去吧。”
    顾笙见赵秀脸上早已没有痛苦之色，而是冲自己笑得一脸的灿烂，那灿烂又分明含着其他深意。
    她的心一下子砰砰跳起来，不会大家其实都没忘记她的生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顾笙正迟疑，大门已被从里拉开了，露出了周大姐的笑脸来，“太太和小姐可算回来了……老太太、爷，太太回来了。”
    随即赵秀也推了顾笙一把，顾笙只得有些呆滞的进了门。
    就见家里也已经大变了模样，到处都张灯结彩的，院子里的树上和葡萄架上，都挂满了红绸，她和赵晟的房门和窗户上，则贴满了大红的囍字和其他吉祥的窗花图案。
    再看站在阶檐上的柳芸香、容子毓、李天青和周大姐，都正望着自己笑。
    站在院子里的赵晟也正望着自己笑，那笑除了喜悦和满足，还有几分害羞……
    顾笙还有什么明白的，敢情，她被全家人联合起来套路了？
    她脸一下子发起热来，正要说话。
    赵晟已先道：“笙笙，祝你生辰快乐。本来想今早上就跟你说的，但又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咳，就一直忍着了。你昨晚肯定不高兴了，今天也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吧？都是我不好。”
    一旁柳芸香忙道：“笙笙，都是我的主意，不怪阿晟。我想着过些日子我和阿秀就要回去了，这一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若是不先给你们把正事办了，我回去也不能安心。”
    “所以就想趁着今儿你生辰，亲家老爷也在，再给你和阿晟拜一回堂。当初实在太委屈你了，我这心里一直都过不去，一直都想找机会给你补回来，正好今儿来个双喜临门……”
    容子毓忙也道：“宝儿，我也有份儿的，之前阿晟还没放榜时，亲家母就跟我商量过了。我觉得双喜临门也挺好，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大宴宾客，再安排了花轿吹鼓手这些，风风光光给你和阿晟再补办一回婚礼的。”
    “但我和亲家母一商量，都觉着你应该更喜欢简单而隆重的，也不愿意有其他人在，只要有你在乎的亲人们的见证和祝福就够了。所以才会就只布置了一下家里，也只我们自家人而已。”
    容子毓当父亲的，当然觉得这样太委屈自己的女儿了。
    想到当初顾笙嫁给赵晟时的情形，说是嫁，却要什么没什么，甚至新郎官儿都只剩一口气了，算哪门子的嫁，哪门子的喜事？
    心里更是跟压了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儿。
    但女儿如今的性子他也知道，真弄得热热闹闹的，风风光光的，她肯定反倒不喜欢。
    何况家里才因赵晟和李天青中举，办了一场筵席，马上又再办，让旁人怎么说？
    怕是都不会祝福，只会窃窃私语，议论不休吧？
    还不如就自家人清清静静的给他们小两口儿做个见证，再由衷祝福一番的好。

 第542章 怎么可能忘

    顾笙见大家都望着自己，眼里满是小心与希冀，就算心里本来有怪责的，此情此景下，也怪不起来了。
    何况她也没真的责怪，她就是、就是自己独自失落生气了一天一晚，委屈了一天一晚，结果忽然发现，原来大家都记得，只是因为要给她一个惊喜，才一直都忍着而已。
    大家都是善意的隐瞒……
    顾笙心里一时间简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片刻，她才听见自己说，“我以为、以为你们都忘了，相公忘了，娘和阿秀忘了，老爷也忘了……”
    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带出了几分委屈来，哪怕自己都觉得有点儿矫情。
    本来么，去年才给她热热闹闹过了生日，就前几天，赵晟还特意跟她说这事儿，可见他一直都记着的。
    以他平日的细心体贴和他的过人记性，他也无论如何都不该忘了，不然他对她的真心到底有几分，就值得怀疑了。
    柳芸香和赵秀也是，平日那么细心周到的人，对她也是毫无保留的真心。
    赵晟这阵子忙，一时间想不起来就算了，她们断没有忘记的可能才是，——结果她们也给忘了！
    还有容子毓，口口声声‘宝儿、宝儿’的，跟她就是他的命一样。
    去年也是因为他说宝如的生辰是在九月初六，她才会过了来这里后，也是好多年来的第一个生日。
    偏偏连他也忘了，她在九芝堂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愣是都没等到他去找她。
    赵晟和柳芸香也没去，可见容子毓同样忘了个彻底，不然他肯定会提醒赵晟和柳芸香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赵晟已忙道：“没有忘，怎么可能忘？笙笙你所有小事我都放在心上的，怎么可能把生辰这么重要的事反倒给忘了？从来就没忘记过，以后几十年也绝不会忘！”
    他可早就说了，以后每年过年、每年的生辰都要陪笙笙一起过的，当然要说到做到。
    若是知道笙笙会这么委屈，他昨天就不该答应娘，陪着大家一起非要给她“惊喜”，就该先告诉她的。
    柳芸香和容子毓忙也笑道：“我们都没忘，多少天前就已经在计划了，怎么可能忘？这次我和阿秀大老远的赶来，除了阿晟和阿青秋闱，也有想着要给笙笙你过生辰的原因。”
    “是啊宝儿，这世上所有人都忘了，我也不会忘的。那个，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们再不这样了。”
    顾笙吸了吸鼻子，“那我以为你们都忘了嘛。我也不是要怎样，就是希望早上醒来，能有一句‘生日快乐’，还能有一碗寿面吃就够了，其他的有没有都无所谓，谁知道……”
    顿了顿，“也是怪我太迟钝了，也不想想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忘了？我平日应该也没失败到这个地步才是。”
    柳芸香直笑：“笙笙你当然不可能这么失败了，你可是我们全家人的宝，你那么真心的待我们，我们当然也要拿全部的真心待你了。我早就擀好面了，就等你回来好下锅。我这就给你做寿面去怎么样？”
    说着一一扫过众人，“大家也都吃一碗，跟着咱们笙笙一起长命百岁吧？今晚晚饭有些迟，正好大家都先垫垫。”
    众人自然都笑着说“好”，“寿面肯定要吃的。”
    “吃了寿面添福又添寿，当然要吃了……”
    柳芸香便忙带着周大姐下面去了。
    赵秀这才自袖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匣子来，笑道：“四嫂，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虽然不怎么值钱，却是我一片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容子毓也掏了个匣子递给顾笙，“宝儿，这是我的。”
    然后是李天青，“嫂子，这是我的，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顾笙都一一道谢收了，最后看向赵晟。
    哼，某人送的礼物要是不能令她满意，看她怎么跟他算账，居然联合起来隐瞒她，昨晚她为什么怏怏的，为什么欲言又止，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什么都明白吧？
    其他人也随着顾笙的目光一起，看向了赵晟，都打算看他会送什么给顾笙。
    赵晟却是干笑，“那个，笙笙，我……我晚些时候再单独送你啊……”
    顾笙哼笑，“你别不是没有准备吧？”
    容子毓也道：“阿晟，你不会真忘了准备吧？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真心可不是光嘴上说说就行的，还得付诸于实际行动才成。”
    赵秀与李天青倒是没说什么，但看向赵晟的目光里也满是不赞同。
    赵晟只得继续干笑，“笙笙，我真准备了，等晚上、咳，晚上我才单独送给你啊……不是你想的那个，真准备了的。”
    顾笙嗔他一眼，“我想哪个了？懒得理你了。”
    看来，礼物不是某人自己，还真有其他礼物了？
    那她可就等着了。
    大家说话间，柳芸香与周大姐也做好面，端进了厅堂来。
    柳芸香先笑着端了一碗递给顾笙，“笙笙，寿面可都要吃光了，才能长命百岁。”
    顾笙见汤清色白的面条上，除了卧着两个黄灿灿的荷包蛋，还用萝卜雕了个小小的“寿”字，一看就知道柳芸香亲手做的。
    笑着点头，“娘放心，我一定会吃光光的。您和大家伙儿也吃吧。”
    说完接过面条，埋头吃起来。
    柳芸香这才笑着，又招呼起其他人来，“大家也都吃吧，吃完了还有的忙呢。”
    大家很快吃完了面，柳芸香便叫周大姐和赵秀为顾笙准备热水沐浴去，“等我们笙笙沐浴完了，就要穿最漂亮的嫁衣，当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还把容子毓和李天青都撵了出去，“都自己找事儿混时间去，别打扰我们了。”
    连明显有话想单独与顾笙说的赵晟也一并赶了出去，“你也别跟这儿添乱了，我知道跟笙笙说的。”
    顾笙一直强迫自己不紧张的，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紧张了。
    待会儿她跟赵晟真要“双喜临门”，在大家的见证下，再拜一次堂，然后，咳……水到渠成吗？
    感觉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第543章 大红嫁衣真漂亮

    一直到顾笙沐浴完，坐到了妆台前，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窗户上的大红囍字、桌上的龙凤喜烛、床上已换过的大红被褥，还有一旁衣架上精致华美的大红嫁衣，都在提醒着她，她不是在做梦，一切都的的确确正在发生着……
    “笙笙，我马上给你开脸，好不好？”
    柳芸香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唤回了顾笙的神智。
    她顿了一下，才道：“好的，有劳娘了。”
    柳芸香笑嗔道：“哪里有劳我了，跟我笙笙你还客气呢？笙笙，你是不是……很紧张，觉得太急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没事儿的，我们今天主要是拜堂。上次阿晟一直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其实算哪门子的拜堂？总得让他在清醒健康的状态下，与你真正拜一次堂才是。”
    “正好我和亲家老爷都在，往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若缺了我们哪一个，就太不美了。至于，咳，你和阿晟今晚送入洞房后，要不要……圆房，那是你们小两口儿自己之间的事，我不会过问的。我也不着急，你们都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顾笙听得柳芸香这么说，心里的尴尬与难为情一下都去了大半。
    今晚不用必须圆房就好。
    毕竟都知道送入洞房后，要发生什么事，家里也拢共就这么几口人，明天她还怎么好意思见大家？
    还是等过些日子，她和赵晟悄悄儿的、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就是……
    顾笙遂笑道：“娘的心我和相公都明白的，我们以后会好生过日子，这辈子都有商有量，白头到老的。”
    柳芸香霎时笑开了花儿，“笙笙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能娶到你，真是阿晟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也是我最大的福气。那我给你开脸了啊？有点儿痛，你稍微忍忍啊。”
    顾笙点头，“娘弄吧，我忍得住的。”
    柳芸香便拿了细线，给顾笙绞起脸上的绒毛来，上次在京城时，她曾见全福夫人给曹云舒弄过，没想到这么快，她自己也要经历了。
    说实话，的确有点儿刺痛。
    但因为心里尴尬紧张过后，新生出来的感动与期待，那点儿刺痛也算不得什么了。
    等柳芸香给顾笙开完脸，赵秀笑着进来了，“娘，我也一起给四嫂梳头吧？四哥已经换好衣裳梳过头了，比平日还要好看十倍。等四嫂待会儿打扮好了，再换上衣裳，也肯定比平日好看十倍。”
    顾笙不由笑道：“阿秀你才吃了蜜呢，嘴巴这么甜？”
    柳芸香则道：“行，你也一起帮忙吧，我正好需要一个打下手的，你四哥那边收拾完了就好……梳子递给我。”
    赵秀忙递了梳子给柳芸香。
    柳芸香便接过，轻轻给顾笙梳起头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接连梳了三遍，也念了三遍，最后才把顾笙的头发梳成个漂亮的发髻，然后给她上起妆来。
    顾笙一直在镜子里看着柳芸香和赵秀忙活，看着自己渐渐变了模样，心里的感动与期待也是越来越多。
    等柳芸香与赵秀取下架子上的大红嫁衣，再一起帮她穿上。
    柳芸香还一边给她穿，一边笑道：“没想到这嫁衣上身后这么好看，也这么合身，看来我的手艺没回潮，还是跟之前一样好……不过主要还是我们笙笙漂亮，就是身披麻袋都好看。”
    周大姐也笑着道：“太太漂亮，穿什么都好看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老太太手艺好，心意更是谁都比不过，那么多天一针一线的缝，一针一线的绣，这衣裳是想不好看都难。”
    顾笙看着镜中上身后更显精致华美的大红嫁衣，看着让大红嫁衣衬得艳若桃李，美得自己都快不敢认了的自己。
    心里的感动彻底达到顶峰，“娘，我……我……”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一个做婆婆的，能连这些细节都替儿媳考虑到，惟恐委屈了她，让她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娘总说能娶到她，是赵晟和她这个婆婆的福气，又何尝不是她的福气？
    柳芸香见顾笙眼睛都红了，忙笑道：“笙笙你可别哭啊，才上好的妆，可不想再上第二遍了。”
    顾笙吐了一口气，才哑声道：“娘，我就是觉着其实没必要。只要咱们一家人平时好好过日子，彼此都真心相待，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
    话没说完，已让柳芸香打断了，“怎么会没有必要？一辈子可就一次的事儿。上次已经委屈你了，我心里一直都过不去，毕竟我也有女儿，你又是这么的可人疼。我就一直想着，一定要找机会让你再穿一次嫁衣，当一回真正的新嫁娘才是，不然一辈子都是个遗憾。”
    说着笑起来，“笙笙你就别多想了，等着当你最漂亮的新娘子就是。”
    顾笙又吐了一口气，“娘前些日子总是待在房里不肯出来，其实就是为了给我和相公做衣裳吧？您何必非要自己动手，直接去布庄买现成的，或者让布庄给做就是了，万一把您眼睛沤坏了，如何是好？”
    柳芸香笑道：“哪那么容易就把眼睛沤坏了，又不是豆腐做的，我也还没老呢，笙笙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你前后转一转，我看看有哪里不合身的，也好现改。”
    “本来该先让你试过，哪里不合适了也好早改的，这不是想给你惊喜吗？幸好整体还是合身的，要改应该也只是小改一些。”
    顾笙便依言原地转了几圈。
    柳芸香与赵秀都仔细看了几回，才笑道：“好像小改都不用呢。好料子就是不一样，是比布的挺多了，不过主要还是笙笙你长得漂亮，身材也纤细高挑。”
    赵秀直点头，“可不是，四嫂穿这嫁衣也太漂亮了，真的，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
    顾笙嗔道：“阿秀你就可劲儿给我戴高帽子吧。”
    柳芸香笑道：“阿秀可不是在给你戴高帽子，她是实话实话。笙笙，这衣裳你还喜欢吧？我知道你向来不爱穿艳色衣裳，但今儿是你和阿晟的好日子，你便不喜欢，也凑合一下吧。”

 第544章 满足了婚纱梦

    顾笙见柳芸香好像误会自己不喜欢身上的大红嫁衣了。
    忙笑道：“我喜欢的，娘，这衣裳这么漂亮，又是您亲手一针一线做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真的，我岂止喜欢，我太喜欢了！”
    她本来也以为自己不喜欢艳色繁复的衣服。
    说到底就是个遮羞避寒的东西而已，当然是越简单方便，越好了，有那个挑选打扮的时间，她做点儿什么不好？
    可身上这件大红嫁衣却怎么看，怎么让她喜欢，哪怕它那些繁复的花纹的确没什么实质的用处，哪怕它复杂得凭她自己根本穿不上，必须得有人帮她才成。
    更甚者，这么复杂沉重的衣裳，穿在身上着实没什么舒适感可言。
    顾笙还是喜欢的很。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后世几乎所有的女孩儿，都会有一个婚纱梦，都会看见漂亮的婚纱，便两眼发亮，走不动路了。
    柳芸香见顾笙是真的喜欢，笑得眉眼弯弯的，道：“笙笙你真喜欢这衣裳就太好了。那你坐会儿，等到了吉时，就让阿秀和周大姐扶了你去院子里，就在院子里给你和阿晟拜堂啊，我得瞧瞧阿晟去了。”
    又叮嘱了赵秀和周大姐一番，“等到了吉时，你们就把花儿给笙笙簪上，盖头也盖上，可别忘了啊。”
    才脚下生风的出了门，往厅堂去了。
    就见赵晟果然已经换好吉服了，正坐在圈椅里傻笑。
    柳芸香不由也笑起来，嗔道：“你这孩子傻笑什么呢，笙笙都当你媳妇儿快两年了，你照理早该傻笑过了才是。”
    赵晟回过神来，忙站了起来，不好意思道：“咳，娘，我就是、就是高兴……笙笙她，妆扮完了吗？她还生我气不？”
    柳芸香先仔细打量了他一回，“我儿子就是俊，让这衣裳一衬更俊了！”
    满意的看完了，才又道：“笙笙已经妆扮好了，可漂亮了，待会儿送入洞房你揭了盖头后，就能看到了。她那么豁达好性儿一个人，怎么可能还生你气？也不是你要瞒她，是我们大家联合起来的。但你可不能仗着她好性儿，往后就欺负她。”
    “本来我该给她打几样首饰的，想着你们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寻常首饰怕也入不得笙笙的眼，便没打。等以后你有了余钱，记得千万要多给笙笙买些漂亮衣裳首饰，她不要也坚持要给她买才是。这么个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好媳妇儿，你对她怎么好都是应该的。”
    赵晟忙都应了，“娘放心，我会一辈子都对笙笙好，将来一定会为她挣凤冠霞帔，也为您挣的。”
    柳芸香慈爱一笑，“给不给我挣都无所谓，但你一定要给笙笙挣，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话，一辈子都对她好。”
    说着里外看了一圈，“亲家老爷和阿青呢？”
    赵晟摸了摸鼻子，道：“妹夫请老爷去他屋里坐了。刚才老爷，咳，看我的目光有点儿……那个，妹夫瞧着不对，就硬把老爷请到他屋里去了。还当老爷平日对我都不错，早就已经老丈人看女婿，同样越看越有趣了，谁知道……咝……”
    柳芸香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今晚极有可能要拱了人家心肝儿宝贝一样的小白菜儿，当然要看你不顺眼了。我之前都怕亲家老爷不同意，不愿意配合，没想到听我说了后，他就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同意了。”
    “但这事儿吧，是你自己当初说要等笙笙满十八岁的，阿青和阿秀的婚期也因此至今没定。你总不能自己就想怎样怎样，对别人却严格要求，毫不通融。”
    “所以今晚……咳，要是笙笙不情愿，你可别勉强她。她再是能干厉害，到底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肯定还是慌的怕的。你反正多的都等过来了，也不差再等些时日了，总归慢慢儿来，记住了吗？”
    赵晟闹了个大红脸，“娘别说了，我心里都有数。要不是您和老爷都商量好了，您也准备起来了，我本来是打算等春闱后，再风风光光迎娶笙笙一回的。不过今天这样也挺好，她应该更喜欢这样……反正我都知道的。”
    虽然肯定比平时更难，毕竟都说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四大喜之一的小登科。
    但他绝没打算勉强笙笙，一定会等到她心甘情愿的！
    柳芸香却又低道：“那个，咳，若是笙笙她情愿，你可得温柔一点儿，别吓着了她……脸皮也记得厚一点儿。你一个大男人，脸色厚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让她姑娘家家的主动吧？我不好跟她多说，不然倒像在变着法儿的逼她一样，只能跟你说了，你可别忘了。”
    赵晟已不止脸，连耳根和脖子都红得要滴血了，“哎呀娘，我都知道的，您快别说了，我、我真知道。您快忙您的去吧……”
    一边说，一边已在把柳芸香往外推。
    柳芸香见儿子是真臊着了，这才没有再说，摇头笑着又往灶房去了。
    不多一会儿，天彻底黑透了。
    柳芸香事先请人看好的吉时也到了。
    她忙隔着门招呼了赵秀和周大姐一通，“吉时马上就到了，阿秀，你给你四嫂戴好花儿了没？戴好了就把盖头也给她盖上，跟周大姐一起扶了她出来吧。”
    才回到院子里早已布置好的简单会场，歉然的与容子毓道：“亲家老爷，实在简陋了些，请您千万见谅。但以后阿晟也好，我也好，都会一辈子对笙笙好，绝不会委屈了她的，请您只管放心！”
    容子毓虽然一看赵晟满脸的春风荡漾，满脸的志满意得心里就别扭，就来气，——他今晚怎么可能忍得住，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再忍了，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呢？
    但他对柳芸香这个亲家母却是一点儿气都没有的。
    何况柳芸香事先可是征求过他意见，他自己同意了，除了此时此刻，他对赵晟这个女婿，也是认同且喜欢的。
    只得横了赵晟一眼，才笑道：“亲家母别这么说，场子虽然简单了些，人也少了些，但大家的心绝对都是最真的，这便足够了。”

 第545章 结发为夫妻

    柳芸香见容子毓是真的没见怪，松了一口气，笑道：“大家的心自然都是最真的，但仍及不上亲家老爷的心真。马上一定要让阿晟给您好生磕个头，待会儿也要好生敬您几杯才是。”
    容子毓想到当初若没有柳芸香和赵晟，他压根儿就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再想到今日这一出，都是柳芸香主动提出来，还一力给操办的。
    说实话，就算没有这一出，宝儿也早是他们家的媳妇儿，他当爹的就算觉得再委屈了她，也只能干看着了。
    尤其宝儿自己还甘之如饴，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就更没立场说什么、做什么了。
    但亲家母却一直惦记着这事儿，一直觉得太委屈了宝儿，一心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让她不留遗憾，还连嫁衣都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给宝儿缝的。
    这世间有几个婆婆能做到这一步的？
    容子毓实在没法不感动，没法不替自己的女儿庆幸。
    能有这样的婆婆，阿晟又实在是个好的，相比之下，热闹排场也好，煊赫富贵也好，都算得了什么？
    容子毓也笑起来，“亲家母的心就比我的更真，我可差您差远了。您就别与我见外了，先让两个孩子拜堂是正经，省得误了吉时。”
    正好赵秀与周大姐已满脸是笑的扶了一身大红嫁衣，盖着大红盖头的顾笙出来。
    柳芸香立刻顾不得旁的了，推了傻愣愣的赵晟一把，“阿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迎笙笙去？”
    赵晟这才回过神来，脚步有些发飘，心里却无比火热，眼神也无比坚定的走向了顾笙。
    顾笙让大红盖头一遮，便只看得见自己脚下了，心里还真又紧张了那么一瞬。
    但随即她已平静了下来。
    有娘这么好的婆婆，阿秀这么好的小姑子。
    最最重要的，还是赵晟更是那么的好，她今天是嫁给幸福的，从卧室到院子里这一段路，也是通往幸福的，还是在所有她在乎的人的见证下。
    她该高兴才是！
    等到自己的手被熟悉而温暖的大手握住后，耳边还传来赵晟低沉的声音：“笙笙别怕，我扶着你的，你安心往前走就是，摔不了的。”
    顾笙就更安心了。
    随后，她和赵晟在李天青有意拖长了的唱喝下，“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先是一起拜了天地，再是拜了柳芸香和容子毓，最后，夫妻对拜结束，再由赵秀和周大姐又送了顾笙和赵晟一起回了他们的新房里。
    只不过这一次，赵晟一直都与顾笙十指紧扣，到她坐到了床上，都没松开。
    周大姐和赵秀看得都满脸忍不住会心的笑。
    赵秀到底是姑娘家，除了笑、除了为自己的四哥四嫂高兴，脸还忍不住也红红的。
    周大姐见了，便低笑道：“小姐先出去吧，我来伺候爷挑盖头，再伺候爷和太太喝交杯酒就是。”
    省得小姐在，爷和太太都放不开。
    赵秀犹豫片刻，“嗯”了一声，再说了一句：“四哥四嫂，那我就先出去了啊。”
    转身先出去了，四嫂这会儿肯定羞得很，她还是别留下让她更羞了。
    周大姐这才笑着递了喜秤上前给赵晟，“请爷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赵晟轻咳一声，“好。”
    接过喜秤，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激动稍微压了压，才小心翼翼挑开了顾笙的盖头。
    立刻露出了顾笙含羞带怯，比平常更玲珑姣美的脸来，一双大眼也比平时更清澈潋滟，似乎还隐含泪光。
    赵晟的心又砰砰直跳起来，喉间也忽然说不出的干渴。
    好一会儿才哑声道：“笙笙，你、你饿不饿……热不热……要不要喝水？我、我……你今天真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
    顾笙本来莫名有些想哭的。
    还走神想了想，她终于也体会到那些新娘子为什么都会在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了，不是她们想哭，是身处那样的情景，情绪也到了，压根儿就控制不住。
    但见赵晟这么傻乎乎的，眉眼间的喜悦简直无以言表，与平时更是判若两人。
    她的那点儿泪意一下子都化作了笑意，“先吃了那么大碗寿面的，我怎么可能饿？都九月的天儿了，也热不着我了，你……”
    想夸赵晟今天也真好看，远超她预期好看的。
    见他一直直直的盯着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余光又见周大姐正笑得满脸的戏谑。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嗔道：“别看我了，我脸上又没有东西，仔细周大姐笑你。”
    周大姐闻言，忙笑道：“我看见爷和太太这么好，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笑爷？我先伺候爷和太太喝交杯酒吧？喝了交杯酒，才算真正礼成了，爷和太太也能从此顺顺利利，心心相印一辈子。等喝完了，爷和太太歇歇，就可以吃饭了。”
    赵晟听得喝交杯酒寓意如此重要，忙道：“那麻烦周大姐这就给我和笙笙斟酒吧。”
    周大姐笑着应了“是”，给夫妻俩各倒了一杯酒，“爷和太太都得一口饮尽，一滴不剩，才能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见夫妻俩动作都别别扭扭的，又指导他们要怎么相互勾手，怎么饮尽杯中的酒。
    等都喝完了，赵晟才松着气笑了，“这下好了，笙笙，我们一定能白头到老，永结同心了。”
    眼里的欢喜简直满得要溢出来，心里更是比泡在蜜罐里还要甜。
    顾笙心里也是又软又甜，低低“嗯”了一声，“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
    周大姐见仪式已经完成，自己若再留下，可就太碍眼了，遂笑道：“爷和太太先歇一会儿，我出去忙了啊。”
    说完屈膝一礼，先退了出去。
    赵晟这才一个侧身，轻轻扯下顾笙一缕头发。
    随即再捞过自己的一缕头发，轻轻给打了个结，郑重道：“笙笙，从此时此刻起，我们就是真正的结发夫妻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放心，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让你将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后悔嫁给我的！”

 第546章 定姻缘成双成对

    顾笙看着自己和赵晟缠在了一起的头发，第一次体会到了“结发夫妻”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和分量。
    她也郑重道：“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做个好妻子、好爱人，让你将来不后悔娶我的。”
    赵晟笑起来，“我怎么可能后悔，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就是今天这么简单，我还是觉得太委屈笙笙你了，哪个新娘子出嫁时，不是鞭炮震天，鼓乐齐鸣，宾客满堂，从早到晚的热闹风光呢？”
    “上次曹小姐嫁给阿诀时，旁的不说，至少热闹是真热闹。也只能等我将来给你挣下凤冠霞帔，以作补偿了。”
    顾笙笑道：“上次阿诀哥和云舒成亲的确热闹，但真心祝福他们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吧？那样的热闹，我宁可不要。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娘和老爷都知道，我肯定更喜欢今天这样简单却隆重的仪式，在场所有人也都是真心为我们见证和祝福。”
    赵晟歉然道：“你不想要是一回事，我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就算要低调从简，也不能鞭炮鼓乐都没有吧？我这心里真是……”
    顾笙晲了他一眼，娇嗔道：“前天放了那么多鞭炮，耳朵都快给我吵炸了，这会儿还隐隐作痛，我疯了才想再被吵一回。你耳朵不痛呢？”
    赵晟想到前天被鞭炮爆竹支配的恐惧，咳了一声，“是有些吵，但过喜事不都是这样？”
    顾笙呵呵，“都是这样我也不要，那不是显得我太不特别了？娘考虑的也对，又是鞭炮又是鼓乐的，邻居们马上都得知道，是来贺喜也不是，不来也不是，不是彼此都麻烦？就这样清清静静的，正合我意。”
    不待赵晟说话，又道：“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要单独送给我吗，在哪里？先说好啊，你自己这个礼物我可不要……咳，本来就是我的，你别想投机取巧！”
    赵晟扬眉一笑，“当然不是，我真给你准备了的。”
    说着自怀里摸了两根手链出来，“那个，笙笙，这绳子是我自己编的，有些不美观，你别嫌弃。这玉珠是我特意寻的，本来想把两颗都串了你戴的。”
    “但昨儿娘告诉了今天要再次给我们拜堂后，我又重新编了一根，正好两颗珠子你一颗，我一颗。这定姻缘嘛，当然要成双成对，一模一样了。我先给你系上，你再给我系，好不好？”
    顾笙见两根手链都是以红绳编就，当中的同心结上还各串了颗光华流转的玉珠，整体乍一看还行，再一细看，便歪歪扭扭的实在有些……呃，粗糙了。
    但她仍喜欢得不行，笑道：“哪里不美观了，颜色搭配得好，寓意也好，还要怎样美观？给我系上吧，千万系紧一点啊，以后洗澡我都不打算取下来了。”
    赵晟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笙笙你喜欢就好。那我以后也洗澡都不解下来，一直一直都系着了。”
    顾笙便看着他给自己系好手链，再自己给他系好了。
    心里则想着，赵晟送了她同心玉珠，她回头也去订两枚婚戒，一人一枚吧，——这便是都要给她“惊喜”的坏处了，她要是早知道，不就可以提前定好婚戒，这会儿也能跟赵晟来个交换戒指了？
    不过她也肯定不会像刚才那么感动、期待和幸福了，仪式感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真有必要的。
    现在想来，她之前总觉得跟赵晟之间还差点儿什么，反正就是没有她预期中的那种水到渠成的感觉，应该就是差的这份仪式感吧？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窗外忽然响起了柳芸香带笑的声音，“两口子天天都待一块儿，还有这么多话说呢？快出来吃饭吧，吃完了你们再慢慢说也不迟。”
    顾笙这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不知道多久了。
    赵晟也惊讶，“时间怎么过这么快？我们都还没说几句话呢，果然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不够用。”
    顾笙嗔道：“你就嘴甜吧。行了，你先出去吃饭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赵晟忙道：“笙笙你不跟我一起出去？你不饿呢？还是，你不好意思了？没事儿，都是自家人，不用在乎那些虚礼的。”
    顾笙的确不饿，但也没打算就此待在房间里，不出去了。
    笑道：“我像是不好意思的人吗？我是要整理一下衣裳，发髻也弄松些。你们瞧着倒是漂亮了，我自己才知道漂亮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先出去吧，我很快就来。”
    赵晟仍迟疑，“你真没不好意思？那，要我帮你吗……咳，不是，我是之前听娘说，说你这嫁衣复杂，没人帮忙根本没法儿穿上，我就……我、我真没别的意思……”
    支支吾吾的说完，俊脸已成了一块红布。
    顾笙看得好笑之余，脸也发起烫来，“我自己能行，你快出去吧，让大家先吃，我很快就到。”
    “哦，好的，好的……”赵晟忙迭声应着，有些狼狈的先出去了。
    一边走，一边还骂着自己，他怎么能一下就想到了要是能亲手褪下笙笙身上的大红嫁衣，再褪下里衣……关键他的身体还……亏得笙笙让他先出去，不然可就要出丑了。
    顾笙哪知道眨眼间赵晟已脑补了这么多。
    等他出去后，她把发髻弄松了些，嫁衣内衬的盘扣也解开了，才吐了一口长气，觉得舒服多了。
    手却忽然摸到了什么硌人的东西。
    顾笙下意识揭开大红的被套，就见床上竟然铺满了枣子莲子桂圆花生。
    顾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柳芸香弄的，她真的把能做的、想得到的，都做到了……
    顾笙心里不由淌过一阵暖流，稍微收拾了一番，便也出了房门，去了院子里。
    就见大家都还没开动，顾笙忙笑道：“不是让大家伙儿先吃吗，怎么还特地等我？”
    柳芸香笑道：“新娘子当然要等了。快过来这里坐，笙笙，本来该让你一直在新房里坐床，把吃的给你送到屋里的。但我想着，都是自家人，一起吃才热闹，便又没讲究，笙笙你可别往心里去。”

 第547章 水到渠成

    顾笙依言上前坐到了柳芸香和赵晟中间，才笑道：“娘怎么又来了，就是要全家人都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呢。大家快开动吧，肯定都饿了，早知道我刚就快点儿了。”
    赵秀笑道：“之前吃了寿面的，都还不饿。四哥四嫂，今儿是你们的好日子，我们大家都先敬新郎官新娘子一杯，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怎么样？”
    柳芸香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抢先。那亲家老爷，我们大家先一起喝一杯吧？”
    容子毓笑着点头，“好啊，大家先一起喝一杯，再单独敬他们小两口儿，祝福他们也不迟。”
    大家遂都笑着举了杯，“祝咱们的新郎官新娘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一顿饭直吃到夜深才散。
    顾笙与赵晟也都有了几分酒意，让柳芸香先给撵回了房里去，“哪需要你们帮忙，我和周大姐要不了一刻钟，管保哪哪儿都收拾得妥妥帖帖，还消你们帮忙？别帮倒忙就好了。”
    容子毓也道：“都忙一天了，先回房歇着去吧，我自己知道回去，你们就别操心了。”
    李天青笑着附和，“舅兄嫂子放心吧，我会好生送了容老爷回去的。”
    夫妻俩这才先回了房去。
    却是刚进屋赵晟就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到了地上去。
    幸好顾笙眼疾手快一把给拉住了，笑嗔道：“你刚也没喝多少啊，怎么就路也走不稳了？还能不能行了？”
    赵晟立刻站直了身体，定定看着顾笙道：“笙笙，你不知道说男人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能当着他的面，问他‘还能不能行了’这样的话？我到底行不行，你得试过才知道。”
    顾笙见他眼神火热，还充满了前所未见的侵略性，不由一阵脸热心跳，“咳，我又没说什么，就顺口这么一句……你不是一心只读你的圣贤书，不管其他盐咸醋酸吗，这些话都打哪儿听来学来的？不然就是你肯定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
    赵晟见顾笙不敢看他了，还明显一副要岔开话题的样子。
    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来笙笙还没做好准备，那他就得说到做到，绝不勉强她才是……
    赵晟遂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笑道：“那么多同窗同科，不管娶没娶亲，说到底跟寻常男人都一样。私下里怎么可能不说这些，又怎么可能真只读四书五经，不看其他闲书了？”
    顾笙挑眉，“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清高的读书人，肯定还是不一样的，没想到……”
    赵晟笑道：“读书人就不是男人了？那笙笙你也太高看读书人了，有些读书人狠心薄情、寡廉鲜耻起来，可比寻常人更不堪，不然怎么会有‘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总是读书人’的说法。那个，我去给你打热水来，简单梳洗一下，就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医馆呢。”
    顾笙一看就知道，赵晟这是以为她仍不愿意圆房，还想过些日子再说，便强迫自己又缩了回去。
    问题是，她、她已经不觉得还差什么，而是觉得已经水到渠成，愿意了。
    之前他偶尔“着急”，赶紧躲了出去时，她其实心里也是波涛汹涌的……
    顾笙抿了抿唇，决定说不好说，那就以实际行动来告诉赵晟。
    遂笑着冲赵晟勾了勾手，“你头低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晟不明所以，但仍乖乖低下了头，“笙笙，你要说……唔……”
    话没说完，已被顾笙堵了嘴，给了他一个又缠绵又火热的深吻，直至彼此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顾笙才终于松开了他。
    赵晟已是心跳如雷，整个人都要飘起来，“笙笙，这……你这是……”
    笙笙这个吻跟平时的都不一样，幸福不会来得这么突然吧？
    顾笙见他双眼迷离，但仍透着不敢置信，又是羞，又有点儿恼，没好气道：“呆子，你说呢？平日里那么聪明的，怎么偏到关键时刻，就这么不开窍了？”
    赵晟这才相信，幸福真的突然就来了，忙一把抱起了顾笙，“笙笙，我、我已经明白了，你别生气。我也一定会小心再小心，不让你难受的，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顾笙却是挣扎起来，“你这是扛麻袋呢，会不会抱人呀你？要公主抱，公主抱！”
    赵晟一脸懵，“笙笙，公主抱是什么意思？我抱你还跟公主有什么关系吗？”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不是跟公主有关系，就是个名字罢了。喏，这样，你手放到我腿弯这里，把我打横抱起来。”
    就没见过这么直男的，抱自己老婆跟抱孩子似的直挺挺的抱，再往上一点儿，可不就跟扛麻袋一个样了？
    不过算了，不会公主抱正好说明他从没这样抱过别的女人，他的“男德”这么多年来都守得挺好的，她该高兴才是。
    赵晟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就知道了。只要笙笙你喜欢，我以后天天这样抱你，好不好？”
    顾笙圈着他的脖子，哼笑道：“好当然好，问题是，你一个文弱书生，天天抱我抱得动吗？我可不轻，你别一个不注意，把腰给闪了……”
    话没说完，赵晟已磨牙气笑道：“笙笙你这是挤兑我上瘾了？刚才问我还能不能行了，现在又说我抱不动你，一不注意就会闪腰。看来是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了！”
    顾笙讪笑，“这不是想着你是文弱书生，替你考虑吗……我再不说了就是，好相公千万手下留情。”
    赵晟呵呵，“迟了……”
    一边说，一边已把顾笙放到床上，随即自己也压了上去，把她圈在了自己的胸膛和大红被褥之间。
    眼里满是火热的柔情，他终于等到这一天、这一刻了！
    顾笙却又忽然道：“等一下，等一下。”
    赵晟一惊，难不成笙笙又反悔了？
    却见顾笙反手把被子一掀，“先把这些东西收了吧，太硌人了，我可不想……咳，腹背都受敌……”
    呼……明明就是她先主动的，事到临头了居然还是会紧张，幸好床上的干果替她缓冲了一下。
    赵晟定睛一看，原来床上铺满了“早生贵子”，不用说肯定是他娘的手笔，这才笑起来，宠溺道：“好好好，我马上就收。”

 第548章 情难自禁

    第二天等顾笙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赵晟早不在身边了。
    家里到处也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大家都去了哪里？
    但赵晟虽不在屋里，屋里却满是他的气息，尤其床榻间更满是他熟悉的味道与气息。
    可那味道好像又与平日不一样了，若有若无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幸好大家都不在，赵晟也不在，不然她得多尴尬……话说她今天没去医馆，阿秀和小萝应该知道替她告假吧？
    才说了要专心工作，结果又告假，不知金掌柜心里会怎么想。
    也只能等她后边儿多加点儿班，把缺了的时间都补回来了。
    顾笙懒洋洋的发了一会儿呆，又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才翻身坐了起来。
    下一秒，她已不由自主的龇牙咧嘴起来，腰和臀都好酸软，这种感觉她都多少年没尝过了？
    咳，还有腿间也是……怪怪的，虽然不至于痛，但与舒服肯定也是不沾边儿……
    顾笙不由想到了昨晚的情形。
    没想到文弱书生不但不文弱，不但真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全身上下哪哪儿都卖相一流，触感一流，还“骁勇善战”，不知疲倦。
    弄得最后反倒是她个自以为的“老司机”，自以为能打的牛人先告起饶来……咳，难怪都说男高中生的那啥，比钻石还硬。
    某人虽已不是高中生的年纪，差不多该大学毕业的年纪了，但也没差几岁，难怪能一次又一次，战斗力那么的……惊人。
    想到这里，顾笙忙查看起自己的身体来。
    见果然多了好些印记，只能庆幸现在天气已经不热了，她完全可以捂个严严实实，不然就真是要尴尬了。
    顾笙又坐了一会儿，才吸着气穿好衣裳下了床，走到了镜台前。
    明明就短短几米的距离，愣是走得她艰难无比，心里就更想骂某人了。
    她好歹也是那啥……第一次，就不能缓着点儿来吗？
    答应了也没用，明明说得好好的，马上就睡了，马上真睡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又滚到了一起；求饶也没用，一边说着‘好乖乖，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一边却是狂风暴雨，半天都不带停的。
    让她可算是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的嘴”！
    早知道一开始他找不到……时，就不该告诉他，后面见他不得要领，也不该教他的。
    谁知道学霸在某些事上，一样是学霸，一点就通不说，还能举一反三，青出于蓝呢？
    更可恨的是，她睡到现在才醒来，仍觉得累、浑身都酸软，某人却显然已经起床很久了，他难道就一点儿不累？明明出力的可几乎都是他，这也太不公平了，等待会儿他回来了，她一定要咬他几口泄愤……
    顾笙咬牙发着狠，一抬头，却看见一张与自己预想中憔悴不堪、萎靡不振的脸正好相反的脸。
    镜子里的脸分明白里透红，满脸春色，比平日的她明显多出了几分妩媚来。
    顾笙不由捂住了脸，不好意思的笑了。
    算了，懒得跟某人计较了，毕竟她自己其实也……乐在其中的，她若不配合，若执意不肯了，赵晟也肯定不会勉强她。
    说到底，都是她愿意、都是她情难自禁，才会一次又一次的……
    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打断了顾笙的沉思。
    她忙下意识看过去，果然见是赵晟进来了。
    赵晟没想到顾笙已经起来了，愣了一下，立刻眉开眼笑，“笙笙，你醒了？我看你睡得熟，就没惊动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顾笙见他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简直堪比才吃了人参果。
    哼哼道：“你看我这黑眼圈，像是好的样子吗？腰和臀也酸得不得了，比我以往接连训练了几个时辰，接连做了几台手术都还累。”
    赵晟见她眼波流转，比起平日的俏丽，还多了几分妩媚，心都要化了。
    上前笑道：“都是我不好，我给你揉揉怎么样？”
    说着已打横抱起了顾笙，“先公主抱，再好生给笙笙你揉一揉，再……咳，给你上点儿药，让你舒服些，好得快些，应该就能原谅我了吧？”
    顾笙忙抱住了他的脖子，才笑嗔道：“你这是抱上瘾了？那我往后可得吃多点，吃胖点，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抱，怎么得意。”
    赵晟笑道：“你就是长再胖，我也抱得动。去床上给你揉，还是怎么着？”
    顾笙看着乱七八糟的床铺，又想到了昨晚的疯狂，脸简直要着火了，“去了床上才好又任你宰割呢？快放我下来，我得梳洗去了，肚子也好饿。娘和周大姐，还有妹夫呢，都不在家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晟见她一心要下地，只得放下了她。
    笑道：“娘和周大姐买菜去了，一早就给你煨了老母鸡汤的，还给你留了早饭，我这就给你端去啊。妹夫昨晚就没在家住，他住到老爷客栈那边去了，应该是娘跟他说了什么。”
    顾笙听得李天青不在家，脸没那么烫了，“肯定是娘提点了妹夫，她那么想得到的……等等，你刚说什么来着？给我……上点儿药？你哪儿弄来的药呢？”
    赵晟也不好意思起来，声音都小了，“我、我去附近药馆买的，这不是想着笙笙你……那儿都红肿了，我怕你不舒服，所以吃过早饭就去了。但你放心，我一直戴着帽子的，进去后也一直拿扇子遮着脸，肯定谁也认不出我来的……”
    顾笙见他整个人都已红成了个大号的辣椒，一时不知是该羞，还是该笑。
    但心里甜甜软软的，跟才吃了蜜，又化成了一滩水一样。
    她头偏向一边，伸出手，“东西呢？你别不会只顾着害羞，东西都给忘了拿回来吧？”
    赵晟忙自袖子掏出一个小瓶子，慌慌张张放到了顾笙手里，“没、没忘，怎么可能忘？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笙笙你的事啊……”
    顾笙仍没看他，声音却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我就说以某人在某些事上的脸皮，应该不至于这么害羞才是。”

 第549章 从此都是大人了

    等顾笙自己给自己上过药出来，——赵晟涎着脸，非常“热心”的想要帮忙，让她坚决给拒了。
    她可不想今天一整天都在床上度过，更不想等家里其他人都回来了，看她还在床上。
    那她以后真就不用出房门，不用见人了！
    赵晟已经把床铺都整理好，换过干净的被褥，还开了窗户透气了。
    一见顾笙出来，他便笑道：“笙笙，我待会儿会把被单都洗好，挂到僻静地方晾干的，你就别管了啊……那个，上过药后，好些没？”
    顾笙本来见他已经恢复了正常，自己也觉得自然多了的。
    立刻又给闹了个大红脸，“你管这么细做什么，我自己就是大夫，自己还能不知道？你就别管了。我、我饿得很，要去吃东西了。”
    赵晟忙笑道：“笙笙你还是坐着，我去给你端进来吧？你不是、不是不良于行吗？”
    顾笙白他，“你才不良于行呢，我好得很！”
    说完便先出了房门，再在这屋里待下去，她的脸没准儿就要充血一整天了。
    明明早就是老司机了，昨晚也是那么的亲密，到了后来其实也……都挺放得开的，怎么就是控制不住的害羞和不自然呢？
    难不成年纪变小了，脸皮也跟着变薄了？
    赵晟见顾笙出去了，忙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笙笙，那你先去厅堂里坐着，我去厨房给你端来吧？”
    顾笙这倒不反对，“行啊，那我先去堂屋了。你快点儿啊，我真的好饿。”
    很快，赵晟便端了鸡汤和饭菜进来。
    顾笙忙接过鸡汤喝了一大口，又一气喝了半碗粥，吃了个鸡蛋，才吐了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刚才真饿得我眼前都发黑了。”
    赵晟见她是真饿坏了，想到都是自己食髓知味，不知节制给闹的。
    忙歉然道：“笙笙，都是我不好，害你饿成这样。我以后一定会、会控制好自己，不会再像昨晚那样了。”
    顾笙把嘴里的粥咽下，才晲着他笑道：“某人确定自己，控制得住？别的事我信，这事儿我可不信，那岂不是，显得我太没有魅力了？”
    “这……”赵晟迟疑起来。
    说实话，他还真没把握自己能控制住。
    顾笙已又笑道：“明显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说。不然到时候你忍得住，我却……忍不住，不是太不好意思了？”
    赵晟一下子眉开眼笑，“笙笙你的意思，就是你其实、咳，其实你也是喜欢的了？”
    顾笙不再看他，一副专心吃饭的架势，“你觉得我要是不喜欢，你能……一次又一次，能那么顺利，彼此都那么的……契合？”
    赵晟见她虽没再看她，耳根却红了，越发笑开了花，“笙笙，我知道了，我以后会争取越来越好，再不让你难受的。那药膏真的有用吗？我知道你是大夫，但我实在不放心呀，我……”
    “你怎么话这么多？不是要洗被单吗，还不快去，等着我洗，还是待会儿娘回来了，娘和周大姐洗呢。她们肯定不会让你洗的，你还不快去，不怕尴尬呢！”
    “你回答了我我自然就去了……好好好，我马上就去，马上去，你别恼……”
    夫妻俩还没说完，柳芸香和周大姐已经回来了。
    见顾笙正吃早饭，柳芸香立时满脸的笑，“笙笙，鸡汤怎么样，还入味儿吧？天都亮了我才开始熬的，时间短了些，早知道就该天不亮就起来熬了。”
    见一夜之间，不但赵晟好像稳重成熟多了，顾笙也平添了几分小妇人才有的妩媚动人，心里那叫一个欣慰熨帖。
    顾笙却是不好意思起来，“鸡汤很好喝，真是辛苦娘了，一天天都操不完的心。”
    柳芸香呵呵笑道：“我一点儿都不辛苦，就算真辛苦，看见你们小两口儿这么好，也不觉得辛苦了。我再给笙笙你盛碗鸡汤去吧？这种时候，你尤其得好生补补才是。”
    这种时候，是哪种时候……
    顾笙越发不好意思了，“娘，还是我等会儿自己去盛吧。”
    又冲赵晟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去洗被单，她可没打算让柳芸香或者周大姐洗，那也太尴尬，太没有隐私了。
    她自己也不想洗，正好是赵晟给弄脏的，当然谁弄脏的谁洗干净了。
    赵晟会意，笑着冲柳芸香说了一句：“娘，那您和笙笙聊着，我先回房去了啊。”
    便出了厅堂去。
    柳芸香这才坐到了顾笙面前，笑道：“笙笙，我一早就叮嘱过阿秀给你告假了，你就放心吧。咳，我本来还想着，昨晚你和阿晟……本来你们都年轻，其实也不急。没想到……打今儿起，可都是大人了，往后便有商有量，你敬我我让你的，好生过日子啊。”
    她真的以为昨晚成不了事儿的，毕竟给笙笙妆扮时，她听得可以不用圆房，以后再说，可是明显松了一口大气的。
    没想到却成了，看来小夫妻两个感情是真好，才会情到浓时，根本不用多说，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顾笙对柳芸香向来敬重，乖巧应道：“娘放心，我和相公会好生过日子的，我们一家人的日子都会越过越好。我就是担心又耽误去医馆上值，没想到您已经先想到了，您总是这么周到。”
    柳芸香摆手笑道：“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顾笙笑道：“这些可不是小事，每一件都让人舒坦到了心里去，怎么会是小事？比如您昨天给我的惊喜，给我亲手做的那么漂亮的嫁衣，还让妹夫昨晚住到了老爷那边儿去……不然我这会儿，肯定不好意思的……”
    柳芸香笑道：“我是正好想到了。不成也就算了，这要是万一……你就算平日再能干聪明，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怎么会不害羞？但其实也没什么可害羞、可难为情的。夫妻之间阴阳调和，生儿育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世上谁都要经历，没人会笑话儿的，你只管放开些，知道吗？”

 第550章 不着急要孩子

    再是天经地义，也不代表她就愿意被家里所有人都知道，简直一点隐私都没有好吗？
    这就是一大家子住一起的坏处了。
    要是家里只有她和赵晟，管他们怎么胡天胡地呢，反正关起门来便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想到一大家子住一起的好处更多，也是因为柳芸香和赵秀来了，容子毓也来了，这个家才终于真正有家的味道，终于真正像一个家了。
    顾笙又觉得，偶尔没有隐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反正只是相对没有隐私而已，其实只要她和赵晟大大方方的，其他人自然也就大大方方，之前怎么样，如今仍怎么样了。
    顾笙遂笑道：“娘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多了，没那么不好意思了。说来我还是大夫，更不该扭捏才是。”
    顿了顿，“只是说到……咳，生儿育女，娘，我想先跟您说一声，我和相公没打算那么早要孩子。相公开了年要春闱，春闱后不管中没中，肯定都一摊子的事儿，我医馆那边也实在忙不开。”
    “所以今年明年应该都不可能，怎么着都得后年再说了。还请您千万见谅，我知道老人家都着急抱孙子，但我和相公都还年轻，您也这么年轻，我们以后都有的是时间，您说呢？”
    她昨晚跟赵晟也是这么说的，也是因为这几天算来正好是她的安全期，昨晚她才能跟赵晟……水到渠成。
    赵晟很是赞同她，一说就同意了，“我们都这么年轻，哪就急着要孩子了？本来也忙不过来。且等过几年我们都更成熟了，也稍微闲些了再说吧。”
    还问顾笙他要怎么做，要不要吃药扎针之类的，他是男人，身体好些，主要由他来避孕就是，让顾笙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连跟柳芸香先说好这个活儿，他也一并揽了过去。
    说他是儿子，跟柳芸香更好说些，趁早说好了，也省得将来柳芸香催，一催二催三催……催的次数多了后，婆媳间的感情是不受影响，也要受影响，家里也肯定安乐不起来了。
    顾笙因此对赵晟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这个男人真的很体贴很会爱人，考虑事情真的很成熟很全面，也愿意为了这些所谓的家务小事花心思，未雨绸缪，让人是想不安心都难。
    但这会儿柳芸香既先说到了‘生儿育女’，顾笙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跟她说算了。
    以柳芸香的通情达理和贴心周到，只要她好好跟她说，她肯定能理解并支持的。
    让赵晟去说，没准儿反倒适得其反，让柳芸香觉得她只知道推了赵晟当挡箭牌，什么意思呢，她这个婆婆难道是那种恶婆婆，让她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跟她说呢？
    柳芸香已道：“笙笙，我就是正想跟你说这事儿。你和阿晟都还年轻，尤其你，昨儿才刚十七岁，不管你们小两口儿忙不忙，其实都不着急要孩子。要不是我想着要回去了，急着给你们拜堂，了一桩心事，连你们再拜堂都得是明年这时候以后的事了，何况其他？”
    “阿秀也是让我生生留到了现在的，成亲现在看来，怕是得明年下半年了，亏得李太太好说话。我总不能当婆婆时是一个标准，当娘时又是另一个标准吧？那也太好笑了。”
    “所以我就想着，你是大夫，肯定有法子暂时不要孩子的。想尽快表明我的态度，再提醒你一下，没想到我们娘儿俩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后年再说吧，正好我这次回去后，就要准备阿秀出嫁的事儿了。等将来阿秀嫁过去了，就算有了身孕，也有李太太照顾，我就好安心来照顾你，照顾我的大胖孙子大胖孙女了。”
    顾笙真的没想到柳芸香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已经知道她这个婆婆好了，但还是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
    顾笙实在没法不感动。
    不管柳芸香是真事先就这么想，还是听了她的话后，临时才决定这样说的，“娘，您……这世间肯定再找不到比您更好的婆婆了！”
    柳芸香摆手笑道：“笙笙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会成为这么好的婆婆，也是因为先有了你这么好的儿媳。说心里话，抱孙子我肯定还是想的，但一想到你医术那么好，那么能干，可不能给埋没了，我又觉得，晚几年抱孙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正好你和阿晟都能好生拼几年事业前程，我也可以再过几年清静日子。等家里有了孩子，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拉，长大些后又得跟着到处跑，再大些还要担心教不好他，他不能成才，可就得一辈子操不完的心了！”
    顾笙笑起来，“我和相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着急。有了孩子，就是一辈子的责任了，当然得觉得万事俱备了，再带他来这人世间。”
    柳芸香直点头，“是这话，既然生了他，就得对他负起责任来。你和阿晟都这么有主意，我也能安心了。笙笙，我再给你盛碗鸡汤去吧？”
    “不用了，娘。”
    顾笙忙摇头，“我吃的差不多了，再吃中午就要吃不下了。您刚才一直说要回去，您何必这么着急呢？去年过年我们一家人就没能团圆，您好歹等过了年再回去呀。”
    “到时候相公和妹夫也要去京城赶考了，您和阿秀要走，我们肯定不会再留。反正说什么，我和相公也不会让你们走的，怎么都得过了年。”
    柳芸香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道：“我实在放心不下家里，得回去了才能安心。也怕、怕……京城会再来人，还是下人来没用，就主子亲自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顾笙听得原来是这个原因，忙道：“相公上次去的信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字里行间也十分决绝，他们肯定不会再来的。退一万步，就算他们还敢再来，也还有相公和我呢，绝不会让他们烦娘您的。”
    “再说了，若他们真要再来，您回了石竹就有用了？他们还不是一样找到石竹去。所以您就安心留下吧，我们又没错，凭什么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弄得自家人不能开心团圆。”

 第551章 别人我才不教呢

    柳芸香咬了半天唇，才道：“我知道自己没错，但……还是不想再见他们了。不过笙笙你说的也对，万一他们找到了石竹去，再传到李太太耳朵里。”
    “我跟阿秀她爹已经和离了。再让李太太知道当年的事，阿青现在又前途大好，万一因此影响了阿秀的亲事，可就……”
    顾笙忙道：“不会的，就算他们找去了石竹，也影响不了阿秀，李太太和妹夫都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他们真是那样的人，那又怎样，我们阿秀这么好的姑娘，还怕遇不上自己真正的良人。”
    “或者就算一辈子不嫁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她还有我们，怎么着都不会委屈了她。反正只要我们全家人都问心无愧就够了。”
    柳芸香迟疑道：“话是这么说，但那都是万不得已之后的事，能圆满谁又不想圆满呢？容我再想想吧，反正也不是这几天就要回去。笙笙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喜的日子，本来就该高高兴兴的。”
    正说着，周大姐进来了，“老太太、太太，你们快去瞧瞧吧，爷竟然要自己洗被单，我怎么说他都不让我洗。这怎么能成呢，哪有大男人做这些活儿的，爷的手还是拿笔的，更是金贵。老太太和太太快去让爷别洗了，还是我洗吧。”
    顾笙牙疼起来。
    让某人之前废话那么多，赶在娘和周大姐回来之前，就把被单洗好晾上，这会儿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家里拢共只这么点儿大，洗被单动静也怎么都小不了，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顾笙只得尴尬的看向柳芸香，“娘，那个……”
    想也知道娘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别的她或许都不介意，让赵晟洗被单，她怕是就要受不了了吧？
    不想柳芸香已直接与周大姐道：“他要洗就让他洗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谁又规定大男人做不得这些活儿了，跟咱们女人一样有手有脚，怎么就做不得了，都是让惯的。你就别管了，由得他吧。”
    “啊？”
    周大姐有些反应不过来，老太太是说的让爷自己洗吗，她会不会听错了？
    柳芸香见周大姐呆呆的，忍不住笑起来，“周大姐你没听错，我就是让他自己洗。你先生火做饭去吧，也快中午了，我跟笙笙再说会儿话，就去帮你。”
    周大姐忙摆手，“我一个人就够了，哪还用老太太帮忙，那您和太太聊着，我做饭去了啊。”
    说完欠身退了出去，这才想起上次柳芸香让赵晟打糍粑扫院子的事，忽然觉得洗被单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顾笙等周大姐出去了，又看向柳芸香，“娘，就这一次，因为……咳，实在不好意思让周大姐洗，以后都不会了。我虽然不爱做那些家务事儿，但我会努力赚银子，多雇人来做，不会再让相公亲自动手的。”
    虽然当着周大姐，娘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只怕，多少还是会有疙瘩吧？
    柳芸香嗔道：“你这孩子，是怕我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其实不这么想呢？我几时是这么心口不一的人了，让阿晟洗怎么了，他不洗难道你洗啊？我从来就不赞成男人当甩手掌柜，家里什么事儿都不管，只管挣钱，只管忙外面的事。”
    “当初刚开始，我也总是让阿秀他爹做这做那，村里好些人还因此说我。后来，我就让他做得少了，他也越来越懒，家里的事通不管……若不然，后来我和他也走不到和离这一步吧？他再也看不到我的辛苦和为难，当然再也不心痛我，只会让我受委屈了。”
    顾笙忙笑道：“娘，不知道的，肯定要当您是我亲娘，而不是婆婆了。”
    真的，娘总是让她意外，让她惊喜。
    柳芸香笑嗔道：“我难道不是你亲娘呢，我是阿晟的亲娘，自然也是你的。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让阿晟做，这个家也是他的，他当然该参与进来，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方方面面都是。”
    “我这也是为了他着想。日子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他若什么都不做、不操心，时间长了，你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意见。夫妻之间也免不得吵架闹别扭，久而久之，感情都淡了，可如何是好？从长远来看，他做点事可比不做划算多了，反正也累不着他。”
    顾笙听得满脸都是笑，“娘当然是我亲娘，比亲娘还亲。不过家里拢共也没多少事儿，又有周大姐，便是以后人多了，多雇几个人就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柳芸香瞪她，“那要是没银子，或者银子不够呢？我说的又不是光做家务这一点，其他方面也一样。教你道理还错了，我这么多年才得出的道理，别人我才不教呢，真是个傻妮子！”
    顾笙嬉笑，“因为知道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婆婆，相公也是这世上最好的相公，我根本不用上心这些呀。”
    顿了顿，“您就放心吧，我心里都明白的，真的都明白。”
    柳芸香这才笑了，“明白就好，回头我再教教阿秀。阿青有些话我不好说，也只能靠阿秀自己以后慢慢儿经营了。”
    “阿秀那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通。妹夫也是个好的，以后他们的日子差不了，娘就放心吧。”
    “但愿吧……”
    吃过午饭，柳芸香便赶了顾笙和赵晟回房睡回笼觉去，“都给我好生睡一觉，别仗着年轻，就作怪啊。”
    话是对夫妻俩说的，看的却是赵晟一个人，警告的是谁不言而喻。
    当她不知道，一直到四更天了，都还在折腾？
    笙笙还小，不缓着点儿来怎么成，以后日子长着呢！
    把赵晟闹了个大红脸，顾笙却是笑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忍到回了房，立刻爆笑了，“看某人还怎么作怪。就洗个被单而已，还只用了一晚上的，本来也不脏，也好意思说手酸，非要我给揉。还好意思说我都有黑眼圈了，吃了午饭要陪我好生睡一觉，我黑眼圈怎么来的，又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现在好了吧，娘都看出来，特地警告你了。你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去找娘告状，哼，看你还敢不敢了！”

 第552章 杀鸡取卵要不得

    赵晟见顾笙笑得眉眼弯弯的。
    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我手是酸嘛，那被单打湿了水那么沉，我又要洗又要拧还要晾的，手怎么不酸？”
    “我也是真心疼笙笙你嘛。你不是说过，我在你身边时，你才能睡得更踏实，才能全身心都放松下来？那我当然要陪着你，让你好生睡一觉，好尽快缓过来了。”
    顾笙哼笑，“我信你个鬼啊。洗个被单手就酸了，人周大姐每天要做那么多活儿，怎么没听她说手酸。你一个大男人，力气连她都比不过了？看来还是锻炼得太少了，不如以后家里举凡砍柴、提水、洗大件儿东西……这些都交给你吧？锻炼得多了，你手自然不酸了。”
    赵晟笑道：“行啊，只要笙笙你舍得，我没问题的。”
    顾笙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连娘都说就得让你多做家务，我们女人做得的，你们男人一样做得，横竖不会少块儿肉，让我以后可不能惯着你。”
    赵晟干笑，“娘真这么说呢？难怪刚才那样警告我，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我早该接受现实，我压根儿不是她亲生的，笙笙你才是。”
    顾笙笑个不停，“你现在接受现实也不晚。所以要么睡榻上去，要么找本书自己看去，总之别打扰了我睡觉，不然我真告你状啊。”
    赵晟还想争取一下，“笙笙，我真不会打扰你睡觉的，真的。我也困得很，咳……昨晚可几乎都是我出力，肯定躺下就能睡着，榻上那么硬，怎么睡嘛？难道你不疼你相公了？”
    顾笙却仍不松口，“不行，我信不过你，你嫌榻上不舒服，去那间空屋子不就行了？”
    不但信不过他，刚尝过人参果是什么滋味儿，谁不想一次吃个够呢？
    也信不过她自己，毕竟，好色鬼可不分性别的……
    不过见赵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顾笙到底还是忍不住心软，捧过他的脸接连亲了好几口，“这样总行了吧？”
    又撒了一回娇，“好相公，人家真的很累很困，只想单独好生睡一觉，你乖乖的啊……你总得给我休养生息的时间吧？杀鸡取卵可要不得，到时候接连几天都没的鸡蛋吃，可别怪我啊。”
    才总算把赵晟哄了出去，心里无比快活的往客房睡觉去了。
    余下顾笙也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脱了外衣，便上床盘腿坐了，调动起异能来。
    这也是她非要单独睡一觉的原因，身体真的有些疲惫，也的确有点儿轻微的撕裂伤，趁早调息好了，明天工作起来，才不至精神不济，更不至回头万一发炎什么的。
    调动异能把四肢百骸都游走遍了，顾笙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才闭眼躺下，很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等顾笙一觉醒来，已是半下午了。
    她只觉精神焕发，下床活动了几下身体，便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正好容子毓与李天青回来了。
    一见顾笙，容子毓先就笑道：“宝儿，我带了些阿胶和燕窝来，说都是上好的，我不是很懂，你看看是不是上好的？”
    顾笙接过他递上的油纸包打开看了看，点头道：“的确都是上好的，老爷是要……做生意吗？”
    容子毓摆手笑道：“这生意本钱大，我暂时可做不起。我是带来给你和亲家母，还有阿秀吃的，不是都说这些东西女儿家吃了好吗？”
    李天青笑道：“果然让嫂子看这些东西一准儿错不了，等我回头也去照样买些回来孝敬伯母。”
    正好阿秀妹妹也可以一起补补，他看她最近分明瘦了。
    顾笙本来还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毕竟赵晟上午洗好的被单还在院子的角落里挂着。
    阿胶和燕窝都是补血的，容子毓为什么会忽然买了来，要给家里的女人们吃，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但见容子毓和李天青都大方自然，也就放开了。
    笑道：“妹夫孝敬娘是假，另有目的才是真吧？那我不是也能跟着沾光了？”
    又与容子毓道：“这些东西是好，但也不是人人都实用的，何况得长期吃才有效。还不如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老爷往后可别再买了。”
    容子毓笑道：“要长期吃才有效，那就长期买呗，宝儿你们只管吃，旁的都别管了。”
    正说着，赵晟从客房出来了，“老爷、妹夫，你们回来了。”
    容子毓见他一脸的餍足，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建设了，还是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只得在心里接连安慰了自己几遍，算了，迟早有这一天的，小鸟儿长大了本来也要脱离大鸟的羽翼，远走高飞，把大鸟曾经走过的路，都走一遍，其实也是好事。
    才觉得好受了些，点头道：“你和宝儿都到厅堂里吧，我有东西给你们。阿青，劳烦你去把亲家母也叫来，省得有些话待会儿我还得说第二遍。”
    李天青忙应声寻柳芸香去了。
    爷儿仨则进了厅堂，各自落座。
    赵晟有些讪讪的，他虽然还没有女儿，但光想到将来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也会被另一个男人娶走，然后……这样那样，便立刻能明白容子毓的心情了。
    只能赔笑道：“老爷，我、我这辈子都会对笙笙好，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绝不会负她的，您只管放心把她交给我就是。”
    容子毓见赵晟这么识趣，还算满意，“这些话你昨天不是就说过了吗，怎么又来？说一万遍都容易，关键要看怎么做，你以后以实际行动来证明给我看吧。”
    正说着，柳芸香进来了，闻言忙笑道：“亲家老爷放心，阿晟以后一定会以实际行动证明给您看的。”
    容子毓笑起来，“亲家母快请坐，您刚一直忙着呢？真是辛苦您了。请您过来是想告诉您和宝儿阿晟一声，我打算后日一早，就出发回京了，应该得腊月时才能回来。”
    “这些日子我不在，两个孩子就只能劳您多照顾了，等我回来时，再好生谢您啊。”
    柳芸香忙道：“亲家老爷怎么这么着急回去，之前也没听您说啊，可是有什么急事？”

 第553章 给嫁妆天经地义

    容子毓笑道：“没什么急事。是我想趁这几个月，再往返一趟京城，多带点儿货，多赚些银子，好过一个肥年。”
    “这……”柳芸香不解。
    不是说亲家老爷家里是京城的豪富人家，亲家老爷这气派，也一看就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才养得出来的吗，怎么……还得自己辛辛苦苦贩货卖货赚银子了？
    容子毓看出了柳芸香的疑惑，笑道：“亲家母有所不知，我是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和本事赚钱，不想依靠家族，所以只能辛苦一点儿了。”
    说着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来，看向赵晟顾笙道：“宝儿阿晟，我还没送你们成亲的礼物呢，昨儿送的只是宝儿的生辰礼。这才是给你们的成亲礼物，宝儿你收起来吧。”
    这么小个匣子，能装什么礼物，但容子毓送的，肯定不会是寻常东西。
    像昨天他送的生日礼物，便是一颗通体莹润的蓝宝石，顾笙就算不懂，也看得出肯定很名贵，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还给他……
    顾笙忽然间福至心灵，忙道：“老爷，这匣子里装的，不会是这房子的房契……吧？”
    容子毓惊讶脸，“宝儿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是房契的，你这也太聪明了吧？”
    顾笙看了一眼赵晟，见赵晟明显也反应过来了，才道：“我猜的，没想到一下就猜中了。但这礼物我和相公不能收，太贵重了，老爷还是收回去吧。”
    虽然她现在已经拿容子毓当很亲近的长辈，当自家人了，还是没打算要收他什么贵重的礼物和东西。
    实在没那个必要么，她和赵晟又不是赚不来。
    赵晟当然要妇唱夫随，忙也笑道：“是啊老爷，这太贵重了，且我们也住不长。等明年春闱后，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您送给我们也是白白空着，还不如自己留着，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容子毓见夫妻俩都不肯收，不由急了，“这算什么贵重，就四百多两银子的事儿，跟贵重哪里沾边儿了？宝儿，难不成……你放心，这银子全是我自己挣来的，一点儿没沾家族的光，真的，我这次回去就都给补上……”
    “是，我这次过来赚的银子没这么多。但等我这趟回京后赚了银子，便绰绰有余了，所以你完全可以安心收下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急着回京了，就是想尽快把当初买宅子的银子都给补上，再赚一笔银子，好给宝儿置办其他东西。
    顾笙也想到了这一点。
    吸了一口气，才道：“所以您才这么着急回京？但真的没有必要，我一年赚的银子真不少，九芝堂年底还要给我分红，相公现在也是举人了，以后也只会越赚越多。您就安心过您自己的日子，别操心我们了。”
    容子毓苦笑起来，“都这么久了，我以为……结果宝儿你还是拿我当外人。可不管你怎么拿我当外人，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爹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当爹的给女儿置办嫁妆产业，让她能衣食无忧，有所倚仗，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除了今日这房契，我后面还会给你置办其他产业，你实在不想要，就扔了吧，但你扔了我还是会再置办，一直置办到我觉得足够了为止的。”
    顾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您这又是……”
    又是何必？
    赵晟见顾笙不说了，笑着接道：“老爷，笙笙怎么可能还拿您当外人，您早是她、也是我们全家的亲人了。她是不想您太辛苦了，因为您本来根本不用那么辛苦的。我们赚得也的确越来越多，日子越来越好了，哪用得着您再辛苦？”
    “您的心意我明白，但好女不穿嫁时衣，笙笙这么能干聪明，医术又高明的一个人，哪还需要其他倚仗？她靠自己这辈子就能活得足够精彩了。何况还有我呢，我这辈子都肯定不会委屈了她的，您难道还信不过我不成？”
    柳芸香一直在一旁有听没有懂的。
    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亲家老爷、笙笙，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房子不是租的吗，怎么会房契在亲家老爷手上？”
    容子毓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柳芸香还在。
    忙满眼希冀道：“亲家母，是这样的，当初宝儿和阿晟刚来时，几天都没找好屋子。我就……咳，就先把这房子买了下来，然后通过牙行，租给了他们，所以房契其实一直在我手上。”
    “这不是想着宝儿和阿晟昨天成亲了，我当爹的，必须给她置办点儿嫁妆吗？我今天就把房契带了来。这样的话，他们自住就能更安心，不住也能租出去，每年多少都能添个进项了。亲家母，您快帮我劝劝他们吧，您也是为人父母的，肯定更能体会我的心，对不对？”
    柳芸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我可算明白了。我也的确能体会亲家老爷的心，当父母的，哪个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想给自己的儿女，生怕委屈了他们？”
    容子毓忙欣喜道：“可不是，总算还有亲家母明白我的心。宝儿、阿晟，你们也听见亲家母的话了，这下总肯收下了吧？”
    “啊？”
    柳芸香有些莫名，“我说什么了，我不是什么都还没说呢？亲家老爷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亲家老爷的心我明白，但我也明白笙笙和阿晟的心，他们不想您额外辛苦，正好他们自己也能干，什么都能靠自己的本事挣来。”
    “那您何必还操心那么多呢？就跟我一样，每天好吃好睡，什么都不操心了多好。”
    说完见顾笙冲自己露出了笑容，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及时接收到了笙笙的眼色，不然万一回答得不对，弄得笙笙和阿晟为难，可就迟了。
    容子毓笑不出来了，“亲家母，您就不能替我说几句话吗？还是将来阿秀出嫁时，您打算什么嫁妆都不给她置办，就因为她不想您额外辛苦？那不可能呀，就算阿秀真这么说，真说什么都不肯要您给置办的嫁妆，您肯定还是会她置办的呀，对不对？”

 第554章 只收这一次

    “这……”
    柳芸香语塞了。
    阿秀出嫁她肯定是要准备嫁妆的，便是如今仍跟他们母子刚净身出户时那样，他们一无所有。
    她依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替阿秀多少准备些的。
    不然到了夫家，阿秀连想买个针头线脑，买点儿私密小玩意儿的银钱都没有，日子还要怎么过？
    何况因为笙笙这个福星，他们家的日子眼前着已经越来越好过，笙笙还是个大方不藏私的，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阿秀做嫁妆。
    现在阿秀的嫁妆何止能买针头线脑小玩意儿，折算了在石竹县里买几个铺子，怕都要不完了。
    她当娘的这般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亲家老爷当爹的，对笙笙自然也是一样的心，她还怎么好帮着笙笙和阿晟劝亲家老爷？
    只能什么都不说，两边都不帮了。
    容子毓见柳芸香不说话了，忙道：“亲家母这下彻底明白我的心了吧？我本来就已经亏欠宝儿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也什么都没为她做过，什么都没给过她。现在她嫁人，我也就只给了这么个小房子，区区几百两而已。”
    “我自己都觉得没脸，觉得拿不出手，没见过我这么抠巴小气的爹。但宝儿不愿沾染我家族一丝一毫的光，我自己现在又能力有限，只挣到了这点儿银子，也只能先抠巴着，等后面再慢慢儿给她补上了。”
    “谁知道，就这样宝儿还死活都不肯要，我真是……宝儿、阿晟，你们要实在不肯要，就把这房契扔了吧，反正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收回来的。我也不用留下打扰你们，吃你们的饭了，大家交情没到这一步。我就先走了，不碍你们的眼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噌”的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急得赵晟忙只差跳起来，赶着上前一把拉住了，“老爷别生气，有话大家好好说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把话说开了就对了，是吧，笙笙？”
    顾笙见他杀鸡抹脖的直使眼色，只得也道：“是啊老爷，您别说气话了，我们都好好说嘛。”
    容子毓委屈道：“我还要怎么好好说，这不是没用吗？宝儿你不愿沾染家里分毫，行，那我就自己挣，结果你还是不肯要。就算只是个普通长辈，对你们小两口儿有这份心意，你们应该都不会这样回绝吧？”
    “结果轮到我，连个普通长辈都不如。我……我知道当初都是我不好，我当时但凡警觉一点，但凡硬气一点，真正护好你，也就不会……也不怪你怪我，我自己都怪我自己，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说到后面，眼睛都红了，哽咽得再说不下去了。
    赵晟与柳芸香都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这事儿吧，的确也不能怪老爷，不该辜负了他这份心意……然后，母子俩齐齐看向了顾笙。
    柳芸香还小声道：“笙笙，要不你……就领了亲家老爷这份心意吧？我、我不是想占便宜啊，我就是觉着，都是自家人，实在没必要算得那么清。”
    “当父母的，也是心甘情愿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儿女。因为觉得那样能帮到自己的儿女，觉得自己还是有用，还是重要的。大不了，以后你和阿晟加倍孝顺亲家老爷就是了，我一定不吃醋的，怎么样？”
    赵晟看向顾笙的目光里也满是希冀。
    虽然他肯定无论任何时候，都无条件的支持笙笙、站在笙笙一边，但都到这个地步了，的确没必要钉是钉卯是卯的算那么清……
    顾笙这下还能说什么？
    她无奈道：“老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想着，我和相公都越赚越多，以后还会更多，这房子我们也住不长，实在没必要嘛。总不能以后我们住哪里，您就买了哪里的宅子送我们吧？”
    “弄得您这么辛苦，享了几十年富贵，结果这把年纪了，反倒要操心怎么做生意，怎么赚钱了。若我和相公日子不好过，确实有困难也就算了，问题是，我们明明越过越好，那就实在没必要让您白白辛苦了，对不对？”
    容子毓有些赌气的道：“我自己愿意，不行吗？”
    顾笙摊手，“当然行，当然行。好吧，这房契我就收下了，但以后您别再给，别再说什么要给我把嫁妆都补上了。以后逢年过节生辰什么的，也别再送太贵重的东西，就随便送点什么小玩意儿，心意到了就成。”
    “我可听说，女人的嫁妆跟男方下的聘礼多少直接相关的。一般都是男方先给了聘礼，女方双倍嫁妆还回去。现在您动不动就几百上千两的给我，让相公怎么办，砸锅卖铁，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的疯狂敛财呢？”
    赵晟忙笑道：“是啊老爷，我现在实在没有那个能力，怎么都得十几二十年后去了。您要是再给笙笙这样那样的贵重东西，我重压之下，肯定心思都用到了怎么搞银子上去，哪还能安心念书？您就当是疼我了，先到此为止，好歹等我将来有能力了，再给笙笙补也不迟，怎么样？”
    容子毓终于笑了。
    虽然过程艰难了些，好在结果总是好的，“好啊，这次过后，我会暂时不给的。我也的确没银子给了，且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等以后他再赚下了银子，肯定还是要给宝儿的，至于宝儿收不收，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念头闪过，就听得顾笙道：“老爷以后真别再送了，您要是再送，我就连这房契和其他东西一并退给您。我说到做到，您不信就试一试。”
    容子毓只得干笑，“行吧，我以后不送了就是。”
    好在过不了多久，他肯定就要添外孙子外孙女儿了，到时候他送给自己的孙子孙女儿，总成了吧？
    柳芸香忙笑道：“亲家老爷，两个孩子都这么能干出息，您就别为他们操心了，操心了半辈子还没够呢？就是我们家什么聘礼都没给笙笙，实在委屈了她，您放心，以后一定会给她补上，也一定会一辈子都疼她爱她，不让她受委屈的。”

 第555章 都留下

    容子毓摆手，“亲家母千万别这么说。您对宝儿的这份胜过亲生的疼爱，阿晟对宝儿的这份真心，就是最好的聘礼了。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
    “何况，咳，宝儿她自己甘之如饴，我还能说什么。您又不是没看见，我这个当爹的一点儿威严都没有，别说旁的了，连送个东西，都得三请四求的……”
    顾笙将他后面的小声嘟哝听在耳里，关键他还不止嘟哝，还一边嘟哝，一边不停的觑她，跟多害怕她，他多委屈似的。
    好气又好笑，“老爷您再这么说，这房契我可不要了哈。反正是您自己说的，送个东西都得三请四求，既然是您请求我，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才是。”
    “呃，这……”
    容子毓滞住了。
    赵晟忙笑道：“好了笙笙，你就别吓唬老爷了，说到底都是老爷的一片心。老爷，您真后日要走吗，现在也不着急了，要不您就别回京了，咱们一家子多聚一段时日，好歹等您过了生辰再走也不迟？您回去正好可以赶上过年。”
    容子毓惊讶道：“阿晟你知道我生辰呢？”
    赵晟咳了一声，“之前问过一次跟您的人，知道是在十一月。去年那时候您已经回了京，我和笙笙就是想给您过生辰，也是鞭长莫及。但今年我们可以给您过了，我娘和阿秀也在，正好大家一起热闹了。”
    容子毓忙看向顾笙，“宝儿，你、你也知道，也想给我……过生辰吗？”
    阿晟向来细心周到，他倒是相信。
    可宝儿，他现在在她心里，怕是还没那个分量吧？
    顾笙有些别扭起来，“您要是留下，当然就给您过了。可您要是走了，就是想给您过，也要过得着啊……”
    容子毓霎时满脸的喜悦，“那我当然要留下了。我宝儿要给我过生辰，我还走什么走……不行啊，我是想今年跟你们一起过年的，那就算不做这趟生意了，也肯定要先回京一趟的，那毕竟……”
    毕竟总是他的亲爹亲娘，两个儿子也总是亲生的，还是得回去陪他们一阵子，好歹给他们一个交代后，他才好再回来，跟宝儿他们一起过年。
    他们爷儿俩都几年没一起过年守岁了，今年怎么着都得一起过才是。
    赵晟先是惊喜，“老爷还想跟我们一起过年呢？”
    随即便皱起了眉头，“可这怕是不行吧，您不是独子，过年得祭祖呢？令尊令堂也肯定盼着大过年的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容子毓抿了抿唇，道：“谁不盼着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呢？我虽是他们的儿子，却也是宝儿的父亲，除了尽为人子的责任，也该尽为人父的责任。去年我是陪他们过的，今年当然该陪宝儿过，等明年又再陪他们吧。”
    “所以我后日还是回京吧，反正生辰年年都能过的，过年却不一样，根本就不能比。”
    顾笙反问，“难道过年不是年年都要过的？我看不如这样，您留下过了生辰再走，过年就在京里过。反正过了年，相公和妹夫要进京春闱，我到时候应该也要一同前往的。到时候大家一样能见，又何必让您多折腾？”
    也省得他为难，他那个娘可这辈子都没省过油！
    “可是……”容子毓还想再说。
    顾笙已又道：“就这么定了，正好今年娘和阿秀在，我们过年本来就够热闹了。等明年过年，可就未必有这么热闹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也在京城了，您再跟我们一起过也不迟。”
    赵晟笑着附和，“老爷，您就听笙笙的吧，难道就兴您心疼她，不兴她心疼您呢？”
    老爷要是过年都不回去，那位大长公主不定又要怎么样，为难受罪的还不是老爷？
    笙笙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让老爷一定要回去过年的，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他。
    容子毓听得顾笙都是因为心疼他，一下子高兴起来，“那，那我听宝儿你的就是。我明儿就去跟我合伙过生意的人说啊，总之不让他吃亏就是了。”
    也是，反正宝儿和阿晟最迟过了元宵，就要出发进京的，他留在京城，好歹到时候能提前把以前都打点好，等他们到了，才好立刻休息，省得耽误了阿晟发挥。
    赵晟当没看见顾笙一直在瞪他，她什么时候是因为……咳，心疼老爷了，随时都把‘心疼’挂在嘴边，不嫌肉麻呢？
    自顾笑道：“这会儿已经是九月了，十月再一过，就是老爷生辰了，到时候咱们全家一定要好生热闹热闹才是。就是家里地方小了些，老爷搬过来住不方便，不然都不用等老爷生辰，天天都热热闹闹的。”
    柳芸香也笑道：“其实家里已经不小了，我们住倒是没问题，但亲家老爷是尊贵人儿，哪能委屈了您？只能累您仍两边跑了。”
    容子毓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又不远，也不累人。”
    顾笙趁机对柳芸香道：“娘，现在老爷都不回京了，您也别再说要回去的话啊，怎么着都得留下过了年再说。”
    “亲家母要回去呢？那可不成，您大老远的难得来一趟，便是宝儿和阿晟答应您回去，我也不答应的。”
    “娘，我和笙笙可都不会答应的，您就安心住下吧。”
    “看吧娘，不止我不答应，大家都不答应，您只能少数服从多数，留下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说得柳芸香答应了等过完年再回去。
    正好赵秀和小萝也回来了，周大姐晚饭也做好了。
    一家人便其乐融融的用起晚饭来。
    等吃完晚饭，送走容子毓后，顾笙和赵晟见大家都回了房去，也回了自家屋里。
    顾笙这才拧了赵晟的耳朵，哼道：“赵某人，你就是那样无条件支持我，无条件与我站在一边的？弄得我独木难支，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刚才是人多，不好跟你算账，现在，哼哼，你自己说这笔账咱们怎么算吧！”
    赵晟就‘咝咝’抽起气来，“笙笙，痛，真的痛，轻点儿……要算账多简单呀，我肉偿就是。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一直偿到你满意了、消气儿了为止，怎么样？”

 第556章 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顾笙听得气笑不得，“肉偿你个头啊，你想得倒是挺美，那是你还账，还是我还账呢？”
    不过到底还是在赵晟做作的呼痛声中，在他握住了她的手，想要拉下她的手时，顺势松开了。
    赵晟这才捂着耳朵笑道：“笙笙，我那都是因为看出了你早就松动了，心软了，只是差个台阶，所以马上给你递上。我这么体察上意，你该表扬我，奖励我才是，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顾笙呵呵，“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了？”
    赵晟赔笑，“怎么可能，我娘子怎么可能错，有错也是我错。所以我一定要肉偿，一直偿到我娘子满意为止。”
    话音落下，人也已猛地一把抱起了顾笙，就往床前走去。
    顾笙哪还不知道他的企图，忙道：“你不怕我叫娘呢，我一叫可就不止娘要过来，其他人也都知道了，你不怕丢脸的？”
    赵晟低笑，“这有什么丢脸的，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信笙笙你就叫呗，看有没有人来，大家只会马上吹灯，睡得更快。”
    顾笙一想还真是，肯定大家都以为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只得又道：“我、我还有事儿没做完，得先去做完，你困了就先睡，我等会儿就来。”
    说话间，已让赵晟压到了柔软的被褥之间，低沉醇厚的声音随之在耳边响起，“笙笙，你还有什么事儿呢？可是我困了，要不，你明天再做你的事，现在我们先睡吧？”
    他的声音里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诱惑，让顾笙的脸更热，心跳也更快了，“可我还、还不困，你……”
    赵晟又是一声低笑，“不困不是正好，那我们来做点儿别的事吧，嘘……”
    顾笙后面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人也很快变得晕晕乎乎了……
    次日，轮到赵晟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顾笙却早不在身边了。
    他略一想，便猜到顾笙肯定早就去九芝堂了，她本来从来就是个公私分明，绝不会因私废公的。
    就是他居然一点没听见声音，没感觉到她已经起床离开了，这是睡得多熟呢？
    今天的锻炼自然也只能泡汤了。
    既然锻炼已经泡汤了，赵晟索性又躺了回去。
    偶尔偷个懒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这两天的轻松了，等重新一复学，他就得加倍的忙碌和努力，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怕是连与笙笙做……昨晚的事，都得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了。
    不过应该不至于，那么亲密美妙的事，他肯定立马就能生龙活虎了。
    尤其……事后还能睡得更好，简直有百利而无一害嘛！
    当然，主要还是笙笙太好了，愿意与他亲密无间不说，还会虽红着脸闭着眼，但依然坦诚的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他。
    把他要怎么做才能更好，也告诉他，真是让他又高兴，高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隐瞒，真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又忍不住庆幸遇上笙笙的是他，若万一她遇上的是个迂腐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她可该怎么办？
    “阿晟，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太阳都老高了，起来了——”
    一直到柳芸香在外面催起了，赵晟才暂时收了自己满脑子的绮思，一边应着：“娘，已经起了，马上就收拾好出来。”
    一边翻身下了床。
    彼时顾笙已经在九芝堂忙开了，十几个等着她一一问诊的病人，后面应该还会有新的病人再来。
    下午则有一台剖腹产手术等着她做——已经确定产妇怀的是双生子，胎儿还都偏大了，顺产几乎不可能，既然注定要手术，倒不如趁早的好，不用非要等到产妇发动了再说。
    总之顾笙深觉自己是爱情滋润，家庭幸福，事业也顺利，妥妥的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
    等到中午吃过饭，顾笙也没午后小憩。
    而是独自去了银楼，定了两枚心形对戒，——图是她自己画好的，让银楼的师傅照着打就是。
    一想到等戒指做好，她就可以与赵晟交换戴上，同时互相许下他们最美好的承诺，她就只差连走路都要笑出声来。
    自然医馆众人是想不察觉到她的好心情都难了。
    其他人不好多问，赵秀却是没顾忌的，笑着凑上前低道：“四嫂去哪里了？中午都没睡，瞧着也是这么漂亮这么精神焕发，看来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顾笙见她一脸的怪笑，道：“那是，成了亲肯定不一样。你如果想尝试，我晚上回去就跟娘和妹夫说呗？”
    把赵秀闹了个大红脸，落荒而逃了。
    才得意的笑了，小样儿，跟她斗，她还没把‘采阴补阳’这些话说出来呢，反正阿秀也是大夫，没什么好避讳的。
    不过今早上她照镜子时，也觉得自己明显变漂亮了，难不成，采阴补阳真有用？
    那看来今晚上得……咳，再接再厉了？
    当天晚上顾笙与赵晟有没有‘再接再厉’，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第二天，容子毓居然就在顾笙他们家不到百米远，又租了个院子。
    说是既然要住几个月，客栈确实还是不大方便，索性就近租个院子的好，“这样我天天吃饭也方便，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了。”
    顾笙能说什么，她知道时，容子毓院子都已租好、打扫完，只等搬家入住了。
    除了一句：“您高兴就好。”，她还能说什么？
    正好赵晟和李天青还没复学，搬家都不用再找人帮忙了，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么。
    之后几天，容子毓主仆安顿、赵晟李天青复学，顾笙与赵秀也没闲着，既要忙医馆的分内事，又要去门头镇走访。
    亏得家里有柳芸香带着周大姐打点，大家才能都没有后顾之忧。
    唐少夫人邀请顾笙带了柳芸香、赵秀去唐府赴她举办的菊花宴的日子也在连日的忙碌中，如期而至了。
    顾笙还真有些不想去。
    那些大户人家少夫人小姐们之间的宴席实在太无聊了，有那个时间，她可以做多少事了？
    但唐少夫人曾帮过她，为人处事也都不错，顾笙也不好真不给她面子。
    只得带了也妆扮一新的赵秀，坐上了去往唐府的马车。

 第557章 收获

    唐少夫人身为本省明面上第一府邸的少夫人，她的宴席，自然多的是少夫人小姐们上赶着参加，多的是人捧场。
    乍一眼望去，当真是衣香鬓影，珠围翠绕，满园秀色。
    其热闹煊赫程度与唐府以往举办的诸多大宴，也不差什么了。
    顾笙早就见过的，本来也是个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当然再多人、再大的场面也是平常心对待。
    赵秀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就免不得束手束脚，提心吊胆了。
    忍不住拉了顾笙的袖子，低道：“四嫂，我、我要不还是回去吧？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医馆里也忙得很，我要不……”
    顾笙知道赵秀紧张了。
    虽然钟妈妈特意教授过她礼仪行止，她的礼仪表面上挑不出毛病来；李太太也特意指点教导过她，一心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大家少奶奶，当家主母。
    她比起一开始，已经可以说是换了一个人。
    但前者到底只是纸上谈兵，至于后者——就李家那样区区一个偏远小县城里的所谓大户人家，拿什么跟唐府这样真正的大户人家比呢？
    顾笙也压低声音，“你怎么一个人都不认识了，我不是人呢？唐少夫人你也早见过了，没什么好紧张的。其他客人难道就是三头六臂，不也跟我们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好了，放轻松些，反正你一直跟着我就成了。”
    这样的场合顾笙虽不喜欢，也得承认，有机会能趁早经历、参与，还是有必要的。
    总不能等将来李天青当了官，必须奉承应酬上峰同僚们，他的太太也必须夫唱妇随，跟着奉承应酬他上峰同僚们的夫人太太了，赵秀再来着急现学吧？
    赵秀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可我……可她们都好漂亮、好富贵，跟她们比起来，我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来的，差得实在太远了……”
    顾笙失笑，“哪有你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论漂亮，你不输给她们每一个，至于富贵，她们只是比你幸运，托生在了富贵人家而已。但富贵这个东西，你将来又不是挣不来，相信我，将来你绝不会比她们任何一个差的。”
    “好了，我看见唐少夫人过来了，你别再紧张了，不然让唐少夫人做主人家的怎么想？还是那句话，你一直跟着我，不生事也不怕事，不卑不亢也就是了。”
    果然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唐少夫人让人簇拥着走了过来，“顾大夫、赵姑娘，二位可算是来了，欢迎欢迎。我这儿实在走不开，所以没亲自迎接二位，还请千万见谅才是。”
    顾笙笑道：“少夫人实在太客气了，您派了人去迎接我们也是一样的……两位妈妈都周到着呢，您就放心吧。”
    唐少夫人笑道：“顾大夫和赵姑娘不见怪就好。贤姑嫂今儿可真是太漂亮了，一来就把我们家的整个园子都给照亮了。不过赵老太太怎么没来，我还说今儿定要好生款待她一番呢。”
    顾笙笑道：“我娘她说没经过这样的大场面，肯定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就不来扫少夫人和您贵客们的兴了。”
    唐少夫人嗔道：“赵老太太这话是怎么说的，都是自己人，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别在这儿站着了，顾大夫赵姑娘且园子里坐去吧，正好先赏赏花儿，午宴也在园子里开，便不用麻烦客人们再挪动了。”
    “满园子都是鲜花儿，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这才是真正的秀色可餐呢，少夫人真是巧思……”
    如此一路寒暄着，等安顿顾笙和赵秀坐下，还让丫头上了茶点来后，唐少夫人才先失陪，忙自己的去了。
    赵秀这才长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四嫂，唐少夫人好热情。这些花儿也都好漂亮，好多我都从来没见过，就冲这些花儿，今儿来的就值了。”
    顾笙笑道：“觉得值就好，任何事只要你做了，肯定都有会有收获的。”
    说着压低声音，“至于唐少夫人的热情，她今儿是主人家，肯定对每一位客人都会一样的热情。她们这样的大家少夫人，与任何人得体的交际应酬也都是必须的，学着点儿吧，将来肯定有用的。”
    “嗯，我听四嫂的……”
    姑嫂俩没说几句话，就有人来给顾笙打招呼了，“顾大夫，没想到今儿您也来了，真是幸会。”
    “顾大夫，我家小姑自吃了您的药，身体好多了。可惜今儿她没来，只能下次再当面向您道谢了。”
    “顾大夫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位是……原来是赵小姐呢，难怪跟赵举人长得那么相似，果然是亲兄妹，都一样的漂亮出众。”
    “听说顾大夫府上前阵子才为赵举人李举人两位高中，摆了筵席宴客？可惜我们竟不知道，要是知道，这样的喜事肯定也要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的。等明年两位举人金榜题名时，顾大夫和府上可不能再这么低调了啊。”
    毕竟顾笙又有真本事，又有唐府做靠山，赵晟还明显前途大好。
    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肯定都愿意捧着的。
    赵秀也因此好生见识了一回顾笙是怎么跟人交际应酬的，看得她心里是越发佩服顾笙了。
    等众人终于散去，她立刻低道：“四嫂，你真的好厉害，那么多人都全部记得，全部能对上号，一个都不错。说唐少夫人厉害，要我看哪有你厉害？”
    毕竟唐少夫人会的她四嫂会，唐少夫人不会的，她四嫂一样会，还会得那么多，——以前她不信世上有十全十美的人，但见了她四嫂，她信了。
    顾笙见赵秀满眼的崇拜，忍不住笑起来，“阿秀你就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因为你当我是最亲的人，当然觉得我哪哪儿都好了。怎么样，没人看轻你，与人交际应酬也没你想的那么难吧？”
    赵秀点头，“的确比我想象的好了很多。但她们也不是因为我，才会不看轻我，对我客气的。她们都是因为四嫂，因为四哥，还因为……青哥。”
    说着严肃起来，“四嫂，我会一直不停的努力提升自己，方方面面都提升。希望有朝一日，也跟你一样，不是因为我是谁的谁，别人才对我客气、尊敬我，只是因为我是我的！”

 第558章 可别好的不灵坏的灵

    顾笙等赵秀说完了，才笑道：“阿秀你能这样想，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是今天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了。但你也不用太苛责自己，反正你自己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变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活什么，就足够了。”
    “你变好也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对不对？那何必太在意别人的想法看法，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赵秀笑着点头，“四嫂放心，我明白的。我说是这样说，但我心里很清楚我是为自己而活，为我的亲人们活，不是为旁人。”
    “那就好……”
    姑嫂两个低声说着话，因她们坐的地方是以一丛丛菊花隔出来的一个小“雅间”，旁边的位子也都是这样安排的，便能让客人们都既能赏到花，又能有相对私密的空间了。
    看得出来，唐少夫人事先为今日的宴席，还是很下了一番苦心的。
    但也因为花丛的遮挡，旁边的人不细看、不细听，便很容易以为旁边没人，说起话来，一个不慎嘴上便会少了个把门儿的。
    这不顾笙和赵秀就遇上了？
    旁边一群千金小姐以为隔壁没人，说话便渐渐没了顾忌，“……谁想去给她添妆道贺了？她也配？可我母亲不肯去，我嫂子们又不是有这样的借口，就有那样的借口，弄得只能我去。真是光想都要怄死我了！”
    “谁不是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跟她可是当众吵过打过的，现在居然还要我去给她添妆。我一想到她肯定要在我面前炫耀，她马上要嫁去京城，要当世子夫人了那副可恶的嘴脸，我就要气死了！”
    “湘姐姐别气，她要敢炫耀，我们就马上打她的脸。我可听我母亲说了，她哪是嫁去当什么世子夫人的？她嫁的只是襄阳侯府的旁支，人襄阳侯府嫡枝是没儿子，但也从没说过要过继她夫君。就她那副德行，也敢想世子夫人？大家等着瞧吧，她到最后肯定鸡飞蛋打，到时候就真是现了我们的眼了！”
    “真的，还有这事儿呢？我们竟然都不知道，那我可有点儿期待明日去给她添妆了。她要是识相，也就算了，反正后日她就要嫁去京城了，以后大家未必还见得着，我们也犯不着得理不饶人。但她若是不识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让她临出嫁了，还要全城丢一回脸了！”
    “她几时怕过丢脸了，这些年她丢的脸还少了？我要是她，早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弄得顾笙与赵秀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屏息静坐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幸好，那群小姐们又说了一会儿，可能自己也怕隔墙有耳，渐渐都岔开了。
    再之后，听得还可以放风筝，可以喂鱼，又嘻嘻哈哈的娇笑着，往远处去了。
    顾笙与赵秀这才对视一眼，吐了一口长气。
    赵秀便低声问顾笙，“四嫂，刚才听她们说什么襄阳侯府，不会，就是……那一家吧？他们家若真要过继，可就太好了，至少以后就不会再烦四哥和娘了。”
    顾笙也压低声音，“就是那一家了。她们说的那个人，我和你四哥也认得，是个仗着她父亲权势和宠爱，就肆意妄为的奇葩。之前还瞧上过你四哥，想让你四哥休了我呢。”
    “我和你四哥进京之前，就知道她要嫁襄阳侯府的旁支了。那时候还想着，就她那副德行，可不能让她如愿真当上世子夫人，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得意妄为。可现在，我倒真希望她夫君一家能有办法，让襄阳侯答应过继她夫君了，那可就有的狗咬狗的好戏看了。”
    赵秀忙道：“我刚才还想着，不管那位小姐怎么不好，也不能背后这样说人家，只怕都是出于妒忌吧？原来不是，是她真这么讨人厌，真人人喊打。”
    说着冷笑一声，“还想让四哥休了四嫂？哼，她以为自己是谁呢，连给四嫂提鞋都不配，连四嫂的百分之一都及不上，真是好大的脸。我四哥除非疯了，才会瞧上她！”
    顾笙笑起来，“阿秀你跟你四哥还真是亲兄妹，你这话只差跟你四哥当初的话一模一样。算了，懒得说她了，反正她当初没从我们这儿讨到便宜去。”
    “至于将来，那家子旁支多得很，都想着天上掉馅儿饼呢，她十有八九如不了愿的。最好他们家能尽快过继旁人，以后咱们就安心了；实在不巧让她如了愿，也不错，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等着看好戏多好？”
    就怕襄阳侯还是要死磕赵晟和柳芸香……呸呸呸，她这乌鸦嘴，可千万别好的不灵坏的灵！
    姑嫂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再到处赏了一回花儿，毕竟好些名贵的花儿在外面是真看不到。
    也就到午宴开席时间了。
    既是菊花宴，当然少不了螃蟹，少不了各种以菊花做主料辅料做成的菜肴点心等。
    顾笙本就爱吃，自然吃得很满足。
    便是赵秀，除了一开始有些拘谨，也渐渐放开了，吃得跟顾笙一样是不亦乐乎。
    但姑嫂俩还是决定，等午宴结束后再小坐一会儿，便告辞回去，不等到用过晚宴再告辞了。
    毕竟，真挺无聊的……
    遂等到午宴结束，唐少夫人把客人们都安顿好看戏的看戏、抹牌的抹牌、划船的划船去后，暂时闲了下来。
    顾笙便带着赵秀上前告辞了，“少夫人，多谢您今日的款待。但医馆着实缺人手，我们姑嫂在这儿玩乐也不能安心，所以只能先回去了，还请您千万见谅。”
    唐少夫人已经换过一身衣饰，也补过妆了，看起来倒还挺精神的，“顾大夫和赵姑娘着什么急呢，医馆再缺人也不能缺到这个地步不是？你们既然来了，就安心玩儿一日。我好容易暂时忙完了，正说要让奶娘抱了我家哥儿来让顾大夫瞧瞧呢。”
    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顾笙和赵秀回去。
    还立刻让她的丫鬟派人回去抱她儿子去了。
    顾笙没办法，只得先熄了走人的心，带着赵秀随唐少夫人去了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落座。

 第559章 居安思危

    幸好没等一会儿，奶娘便抱着唐少夫人的儿子过来了。
    唐少夫人立刻接到了怀里。
    才笑着与顾笙道：“本来之前哥儿周岁时，我家夫人的意思，是要大办的。但我们老夫人和老爷都说，他小人儿家家的，没的折了他的福，便只自家人吃了顿饭，再让他抓了周也就完了。”
    “不然就算当时顾大夫和赵相公都不在，等二位回来后，也肯定要请了你们过府热闹一番的。亏得去年有顾大夫，我这会儿才能坐在这里，与您谈笑风生，我家哥儿也才能像现在这般健康活泼，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顾大夫了。”
    顾笙听得立刻竖起了警觉心。
    难不成，唐少夫人还打算让她做她儿子的义母？
    她还以为，随着赵晟的点到为止，有些话根本不用再说，已经不了了之了。
    顾笙没接唐少夫人的话，而是笑道：“少夫人，那边的花儿我瞧着开得好像更好，正好刚才我们没去那边赏，您安排个人，带我妹妹去那边瞧瞧吧。难得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花儿，当然得一次看够本了才是。”
    又冲赵秀使了个眼色。
    赵秀便也笑道：“是啊少夫人，我想去那边瞧瞧，劳您安排个人带带我吧。”
    唐少夫人对姑嫂俩的知机很是赞赏，笑着让自己的丫鬟带了赵秀出亭子，又让奶娘也退了出去。
    才笑着与顾笙道：“顾大夫，以您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您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人各有志，赵相公已经与我家老爷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了。我家老爷虽然遗憾，也尊重赵相公的志向。”
    “所以最近我家老爷已经有了其他人选，也没想过要因此怎么样怎么样。赵相公这样的人才，谁能不爱惜欣赏的？大家论起来，也算是亲戚，更不会因此就往心里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大家肯定还会遇上的，更要把路走得越来越宽，大家都更好走才是。”
    顾笙听唐少夫人的意思，倒像是唐大人怕赵晟会以为他会记恨于他，往后指不定还会给赵晟小鞋穿。
    所以特地让唐少夫人告诉她，再由她转告给赵晟，唐大人并没因此记恨他，好让赵晟安心。
    这当然是好事，顾笙忙笑道：“唐大人和少夫人说得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能越走越宽，于大家来说，都是好事。我家相公之前也与我说，唐大人将来是要当宰相的，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不会跟寻常人一般见识的。”
    “我之前还有些不心安，现在听少夫人这么说了，总算能心安了。”
    唐少夫人笑道：“我家老爷虽一心为国为民，也要看机遇造化，那可就承贤伉俪吉言了。”
    顿了顿，“但我那日登门贺喜时，与顾大夫说的话，却是发自内心的。若没有您，说句难听的，去年我生我儿子那一日，便是往后我们娘儿俩每一年的忌日了。”
    “除了我母亲想到我时，会伤心难过，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想起我外。其他人，尤其是我家大爷，怕是难过不了三日，便会振作起来，到今时今日，更是早又迎娶了美娇娘，明年又该当爹了……”
    顾笙见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阴郁。
    虽然知道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光鲜，但显然，还是比顾笙想象的还要不好得多。
    顾笙咳嗽一声，“少夫人仔细吓着了哥儿。这不一切也没发生，都是您的臆想吗？”
    唐少夫人苦笑，“是不是臆想我太清楚了，没了就是没了，哪怕当时再难过，也总会被时间冲淡的。所以我是真的真的感激顾大夫，哪怕没有……我家老爷什么都没说，我也希望您能给我儿子做义母，用您的福气庇佑他，让他能平安长大成人，将来再能有一个好前程。”
    “顾大夫，您就答应了我吧？只要您肯给我儿子做义母，我肯定一辈子都记您的情，将来也会让他怎么孝顺我，就怎么孝顺您的，希望您能再仔细考虑一下。”
    不是唐少夫人悲观，但人总得居安思危。
    谁就能保证，唐家一直都能像现在这般如日中天，显赫富贵，没有潮涨潮落的时候？
    尤其她公公当老子的，自己都看不上自己的几个儿子，觉得他们撑不起门户，得趁早想其他办法，趁早栽培孙辈。
    她家大爷还不止她儿子一个儿子，这不庶子很快就要降生了？
    她当然更得为自己的儿子早做打算了。
    何况就算撇开赵相公的大好前程不谈，撇开顾大夫的一身好医术将来能带来无数的可能性不谈。
    单凭他们夫妇的人品德行，单凭当初他们母子的命都是顾大夫救的，唐少夫人就由衷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拜顾笙做义母。
    可惜顾笙还是笑着摇了头，“少夫人真的言重了，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对您和哥儿我会尽到自己的责任，对我其他的病人，我也是一样。所以认义母什么的，就真的不必了，哥儿生在这样的家庭，有您这样一位母亲，福气已经足够了，哪还需要别的庇佑？”
    “认识少夫人也这么久了，当初您肯帮忙推广剖腹产，我也一直记着您的情。难道不认义母，将来少夫人有需要时，我便不会尽心尽力，我有所求时，少夫人也会置之不理了？肯定都不会的。那有没有那些虚无的称呼，其实也没分别了，少夫人觉得呢？”
    顾笙如今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将来肯定会增添，但肯定只会是与她、与赵晟有血缘关系的。
    至于别的，就算了吧。
    她现在是温情了很多，但骨子里某些方面的淡漠，还是存在，并且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唐少夫人见顾笙还是那般的坚决，本来还想再试试的。
    但骨子里的自傲到底还是让她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笑道：“顾大夫说得对，有没有那些虚无的称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我们母子肯定会一辈子都记住您的救命之恩，将来有机会时，一定会报答的。”

 第560章 感情需要表达

    回家路上，赵秀才问起顾笙单独与唐少夫人说了什么来，“……我就这么一问，四嫂方便说就说，不方便说就算了啊。回家我可得睡一会儿，怎么赴个宴，比往天在医馆从早忙到晚还累呢？”
    顾笙笑道：“因为那是你喜欢的、觉得有意义的，当然再忙再累都觉得充实了。”
    顿了顿，“唐少夫人希望我能给她儿子做义母。上次她登门贺喜时就说过了，今天又说了一次，但我都给拒了。他们那样的豪门大户，内里不知道多复杂，我多怕麻烦阿秀你是知道的，当然得一早就避开，以免有丝毫掺和进去的风险了。”
    至于多的，就不用告诉赵秀了，有些事她和柳芸香知道了反而是负担。
    就像赵晟也没告诉李天青一样。
    说来李天青那个名次倒是正好，既不会靠后了让人觉得是侥幸，也不至引起上头大人们的注意，从而滋生出这样那样不必要的麻烦来，——可见有时候中不溜丢也挺好的。
    赵秀听得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四嫂要让我先避开。四嫂不答应也是对的，当了义母，可就得尽义母的责任，将来有什么事，也肯定脱不了关系。咱们不指着沾光，也不想平添麻烦，这样就挺好。”
    顾笙笑道：“是啊，我就是这样想的。”
    姑嫂俩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柳芸香与周大姐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纳鞋底。
    见她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柳芸香先就笑道：“还当你们要晚上才回来，怎么着，唐少夫人的宴席不好吃呢？”
    顾笙坐下才笑道：“好吃，好几道菜都鲜得我舌头都快吞下去了，其中有道蟹酿橙更是……咝，不能再说了，再说我口水都要来了。”
    赵秀也笑道：“娘，您不知道，每道菜都又好看又好吃。还是在园子里吃的，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儿，实在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可惜您没去！”
    柳芸香笑嗔道：“看你们俩这馋猫样儿，那怎么舍得回来的？早知道这么好，我也去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知道再好她都不会去的。
    不是怕丢笙笙和阿晟的脸，只是那些所谓豪门贵人们的府邸，她这辈子都是能不踏入，便绝不会再踏入了。
    顾笙笑道：“我和阿秀当然是想早点儿回来陪娘了。唐少夫人宴席的菜再好吃，偶尔吃吃可以，若经常吃，肯定很快就腻了。不像娘做的菜，我们吃一辈子都不会腻，是吧阿秀？”
    赵秀笑着附和，“可不是，外面的菜再好吃，又哪能跟娘您做的比？”
    说得柳芸香满脸都是笑，“你们两个就尽管哄我吧，把我哄高兴了，就能一辈子心甘情愿给你们当老妈子，给你们烧一辈子的饭了？”
    “我们哪有哄娘，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就是，真话也不能说了……”
    加上周大姐也在一旁凑趣，“太太和小姐不把老太太哄高兴了，老太太难道就不疼她们了？还不是一样的疼。”
    院子里一时间满是欢声笑语。
    容子毓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过来的，“咦，宝儿阿秀，你们回来了？那正好了，我得了一筐螃蟹，晚上全家人都可以美美吃个够了。”
    柳芸香忙让容子毓坐，一面笑道：“这俩小馋猫正说中午吃的蟹酿橙好吃，口水都要来了呢，没想到亲家老爷就送螃蟹来了。你俩倒是有口福。”
    又问周大姐会不会做蟹酿橙，“我可不会做。”
    幸好周大姐会，“以前做过的，但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还行不行，我先试试吧。”
    便提着装蟹的竹筐，先进了厨房去。
    顾笙这才问容子毓，“不是说您今天要出城去访友吗，怎么也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螃蟹也不是您得的，是您特意买的吧？您就每天不是螃蟹，就是鸡鸭鱼肉的抛费吧，等回头银子用完了再一算账，结果发现都是吃了的，可别后悔。”
    容子毓呵呵笑道：“民以食为天，吃了的怎么会后悔？便是银子真用完了，也不用后悔呀，不还有宝儿你养我呢？你不会，不愿意吧？”
    顾笙要笑不笑的，“您都这样说了，我能说不愿意吗？毕竟您的银子差点儿一半都是我吃了的。”
    说得柳芸香与赵秀都直笑，“笙笙你哪吃到一半了，我们都吃了的。”
    “就是四嫂，你至多也就吃了一半的一半。”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那种家常的闲适让每个人心里都觉得说不出的安宁。
    等柳芸香和赵秀都去帮周大姐洗螃蟹了，顾笙便把今天唐少夫人的话与容子毓学了学，“老爷，肯定是您私下又去见过唐大人，还不止一次吧？”
    不然唐大人也犯不着特意让唐少夫人告诉她，就让赵晟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对唐大人一直怀着畏惧之心不好吗？
    说穿了，赵晟就一个小小的举人，哪来的资格还要让唐大人特意递话。
    顾笙在回来的路上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容子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够解释了。
    果然容子毓点头道：“对，我去找过他两次。我是成不了什么事，但要坏事却是绰绰有余的，这便是所谓的宁愿得罪君子，不愿得罪小人了。正好本来于他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当然就答应了。”
    “若不然，阿晟每日学业都够繁重，身心的双重压力也够大了。还得跟只惊弓之鸟似的，时刻揣摩唐大人和其他大人们的心思，不得累死了？我帮不了他什么，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替他分担点儿了。”
    顾笙沉默了片刻，才道：“这还叫小事呢？老爷真是够谦虚的。等晚上……咳，您女婿回来，我让他敬您，算了，他敬您还不够，我和他一起敬您一杯吧。”
    女婿？
    容子毓霎时笑开了花，“好啊，那晚上就把黄酒温热了，我们都好生喝一杯，”
    宝儿不先承认自己是他的女儿，阿晟又怎么会是女婿？
    就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这说出来了就是跟不说出来不一样哈，难怪都说感情是需要表达的。

 第561章 婚戒

    晚上一家子的主菜，自然就是螃蟹了。
    大家吃着螃蟹就着黄酒，说说笑笑的，到天黑透了，才散了各自回房。
    赵晟喝得不少，两颊都染上了一抹酡红，双眸也比平时更明亮。
    一回房就定定看向顾笙，“笙笙，我们早点儿睡吧？”
    顾笙当然一听就知道此‘睡’非彼‘睡’。
    说实话，因为彼此都忙，他们已经几天……咳，没那啥了，她其实也很想念那种无间的亲密。
    但她还是伸手直接把赵晟的脸给撇到了一边去，“睡什么睡，还早着呢，把正事说完了再睡也不迟。”
    赵晟苦了脸，“哪里早了，那不就是正事吗？笙笙，这都好几天了……”
    说着就要去搂顾笙。
    让她灵巧的给躲开了，道：“我有东西送你，很重要很有意义的东西，你确定不要？那可别后悔啊。”
    她都这样说了，赵晟还能说什么，只得笑道：“很重要很有意义的东西，我当然要了。好嘛，等送完了再说，笙笙，是什么呢？”
    顾笙便到妆台前，拉开隔层，取了个小匣子出来。
    匣子里面是她前些日子定做的婚戒，昨天就取回来了，结果晚上赵晟跟李天青讨论一个问题，讨论到快交三更才回屋，顾笙怕影响了他的睡眠，便没昨晚送，留到了今晚。
    赵晟见匣子里原来只是两枚戒指。
    本来还有些不解，这哪里重要、哪里有意义了？
    但见顾笙无形中郑重了很多，他也郑重起来，道：“笙笙，这戒指肯定有什么寓意吧？”
    顾笙把戒指取出来，女式的递给他，男式的自己拿了。
    才道：“这叫婚戒，夫妻双方一人一枚。它们的图样都是我自己化的，由人心脏的形状演化而来。马上你先给我戴上，戴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就是这根手指。我再给你戴上，同样也是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赵晟依言接过了她递上的戒指，“然后呢，笙笙？这图案真是由人心脏的形状演化而来呢，难怪这么好看，这么特别。还是你亲手画的图样，就更特别了，名字也贴切，‘婚戒’，一听就明白是什么寓意了。”
    顾笙道：“这当然是美化过的，但也差不离了。至于为什么戴在无名指上，因为我听说，无名指上有一根直通人心脏的脉搏，彼此的婚戒都戴在这根手指上，就能让彼此的爱都直达对方心底，两人便能一辈子都心心相印了。”
    赵晟立刻托了顾笙的手，“笙笙，我这就给你戴上啊。我要把我的爱我的心，都立刻传达给你。”
    一边说，一边已把戒指飞快却小心的给顾笙戴上了，惟恐迟了，就表达不到他的心意了似的。
    呃……
    顾笙有些懵，她话还没说完呢，他动作敢不敢更快一点儿？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无论贫穷富贵，都一辈子不离不弃’、‘我愿意’之类的宣誓，好像说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不是不确定他这半辈子都不离不弃。
    难道那些宣了誓的人，就真都一辈子倾心相爱，不离不弃了？
    该变的时候照样变，该离的时候照样离。
    遂笑道：“我已经感受到你的爱了，现在我也把我的传达给你吧。”
    说着便执起赵晟的左手，也给他把戒指戴上了。
    赵晟已是满脸笑，“笙笙，我也感受到你的爱了，我们一定会一辈子都心心相印，白头到老的！”
    顾笙点头，“我们一起努力吧，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得靠两个人一起用心经营，才能长久。就是这戒指你日日戴着，怕是不方便吧？会不会影响你写字做文章，或者引得旁人问来问去，乃至笑话儿你？”
    “实在不行，我回头给你弄个什么东西穿了，你挂在脖子上吧，就没人能看见了。”
    毕竟如今的人别说戴了，肯定连听都没听说过婚戒。
    忽然瞧见赵晟一个大男人，居然戴这么小巧精致的戒指，指不定就会有人嘲笑他‘娘了吧唧’，‘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没准儿连夫子们都会说他的。
    赵晟却是道：“我又不是用左手写字做文章，怎么不方便了？让人看见了就看见，我跟我娘子的信物我随时戴着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自己心里明白就够了，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呢，我又不是为他们活。”
    “何况时间长了，就都习惯了，说不定，一个个还会反过来羡慕我们情比金坚呢。倒是笙笙你天天要给病人问诊，又要做手术，才真是不方便，要不，我再给你编个同心结，你挂脖子上吧？”
    顾笙笑道：“我特意算过尺寸的，不用点儿力取根本取不下来，哪里不方便了？既然戒指已经戴上了，就跟这手链一样，轻易我都不会取的。”
    不是她迷信，而是有些仪式感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赵晟笑着反问，“那笙笙你还怕我不方便，让我取下来？我轻易也不会取的。”
    顾笙失笑，“行吧，那就都戴着吧。我让银楼的师父用最好的材质和工艺做成的，天天戴着也不会磨损变形。”
    赵晟点头，“都不用担心磨损变形了，当然更要随时戴着了。咳，笙笙，现在够晚了，可以……睡了吧？”
    “就知道再感怀再触动，某人也不会忘了他的‘正事’！”
    顾笙呵呵，“那你还杵这儿做什么，还不洗漱去？一身的酒味儿螃蟹味儿，还当自己多香呢？”
    赵晟忙抬起手臂到处都闻了闻，“是没多香，但也不臭呀。再说一身的螃蟹味儿，不也是因为一直给笙笙你剥螃蟹弄的？”
    “你那是给我剥呢，分明就是当着老爷的面儿挣表现。”
    “我哪有，我随时不都这样？我真要挣表现，就该直接改口叫老爷‘岳父’了。正好老爷今儿替我想得那么周到，笙笙你叫娘是因为娘对你好，那老爷对我这么好，我难道不该叫岳父、叫爹呢？”
    “你要改口就改呗，谁拦着你了？”
    “那还是算了，我从来都妇唱夫随的，还是等笙笙你决定改口时，我再跟着一起改吧。反正老爷心里都明白的……我怎么闻着，笙笙你也没多香呢？不如一起洗吧，正好节约水了。”
    “谁要跟你一起洗了，不就是水嘛，我浪费得起……呀……”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第562章 居然真找了来

    秋日凉爽，远不如夏日那般燥热漫长，让人只觉度日如年，时间过起来自然就快。
    不知不觉，便已过完九月，进入十月，再过一阵子，穿夹的都有些熬不住，早晚都能看见有人穿棉袄披大氅了。
    顾笙算着时间，离十一月初容子毓的生辰也是越来越近。
    遂与赵晟柳芸香私下商量准备起，届时给容子毓过生辰的一应事宜来。
    却是还没商量好具体的章程，先就有不速之客到了。
    这日顾笙和赵秀才到九芝堂没一会儿，容子毓的小厮捧砚便急匆匆找了来。
    一见顾笙就上前附耳低道：“姑奶奶，襄阳侯来了，这会儿正在家里，老爷请您立刻回去一趟。”
    顾笙大吃一惊，“你说谁来了？襄阳侯？那、那打发人去请姑爷回家了吗，现在家里什么情形？”
    襄阳侯居然还真找了来，他到底要干嘛，上次赵晟骂他那些话，他都没看见，赵晟和柳芸香的态度，他也不知道不成？
    真是烦死了！
    捧砚忙道：“姑奶奶，的确是襄阳侯来了，老爷派了我来请姑奶奶，派了洗墨去请姑爷。我来时老太太情绪有些激动，好在周大姐一直陪着她，老爷也拦着襄阳侯的，没给他机会再与老太太照面说话儿。”
    顾笙听得容子毓一直在，心下稍松，道：“那你去外面等一下，我和小姐马上就出来，跟你一起回去。”
    待捧砚应声出去了，顾笙才去与金掌柜告过假，再叫上赵秀，一起赶回了家去。
    却是正好在巷口遇上了急匆匆赶回来的赵晟。
    顾笙见赵晟铁青着一张脸，任谁都看得出他正酝酿着巨大的怒火。
    忙握了他的手，低道：“相公你先别顾着生气，当务之急是把事情给解决好，把人给送走。你这样怒火万丈的，脑子都气晕了，还能成什么事儿？不是让娘更着急，更痛苦呢？”
    赵晟声音只差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没有办法不生气。他就算实在要找来，为什么不先去找我，非要直接来找娘？当年的记忆对娘来说有多痛苦，有多不堪回首，他难道不知道？我信里也写得明明白白，让他这辈子都不许再打扰娘，他是瞎了还是傻了，看不懂呢？”
    顾笙忙用力捏了他一下，捏得他明显吃痛了。
    才道：“现在冷静些了没？冷静些了就听我说。人不来也已经来了，再不愿他见娘，他也已经见到了，就别气恼了。有这个时间，还是想想待会儿见了人，怎么说吧！”
    一旁赵秀也低道：“是啊四哥，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吧。马上到了家，我就去陪着娘，其他的就只能四哥四嫂你们来了，我实在是想帮忙也不知道该怎么帮。”
    顾笙道：“阿秀你好好陪着娘，让娘少一些生气难过，就已经是帮了最大的忙了。相公，我们先回家吧，回家后再随机应变。”
    赵晟想到柳芸香这会儿心里还不知道多痛苦多煎熬，到底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嗯，先回家。”
    一行人遂很快回了家。
    就见容子毓正陪着襄阳侯坐在院子里，家里表面上看起来，倒是风平浪静的。
    襄阳侯一见赵晟，立刻站了起来，满脸是笑道：“儿……阿、阿晟，你回来了，我……”
    赵晟直接冷冷打断了他：“我们家并不欢迎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不论是你派的人，还是你亲自来，我们全家都不想见，结果也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请你立刻离开，还我们全家一个清静，往后也不要再来。”
    “否则，等到将来你只剩一口气了，却怎么都等不到我去相见，连最后一程我都说到做到，绝不肯去送你。你再来后悔如今的自以为是，步步紧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就迟了！”
    襄阳侯已经在信上看过赵晟的这些狠话了，当时还能安慰自己，儿子说的肯定都是气话，当不得真的。
    但这会儿他却是亲口这么说，这说出来的与写在信上的，明明就是一样的话，感觉却怎么完全不一样？
    襄阳侯连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片刻才道：“阿晟，你为什么要这么、这么的固执呢？就算你瞧不上我的爵位家产，认定凭你自己的本事迟早都能挣来。我也好歹……好歹是你的亲爹，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难道就一点儿血浓于水的感觉都生不出来，一点儿都不想我们一家团聚吗？”
    “我当年是真的不知道，我也不只是因为缺一个继承人，才一心想接了你们母子回去。我主要还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是真的疼你，也是真的想补偿你，才会……”
    赵晟冷笑，“亲爹？你觉得你配吗？就因为你多年前无意播过一粒种子，等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你就能说大树是你的了？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也得看大树自己愿不愿意，这些年给大树浇水施肥，悉心照顾大树的人愿不愿意。”
    “若他们都愿意，当然皆大欢喜。若他们不愿意，你还非要强求，那就别怪他们加倍恨你，说不定还要与你鱼死网破了！”
    襄阳侯满脸的痛苦，“阿晟，我当年是真的不知道，不然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们母子？我肯定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们。当然，我、我不是怪你娘，我就是……我也不是在逼你们，我是在求你们，以最大的诚意最真的心求你们……”
    除了缺亲生的继承人这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襄阳侯想了这么多年儿子，忽然真有了一个，还是赵晟这么个有才学本事主见的大儿子。
    襄阳侯心里岂能不爱的？
    这个儿子还长得跟他年轻时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见他，他就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襄阳侯的父爱就更是蹭蹭翻倍了。
    等到赵晟再中了第三名经元，进一步证明了他不止是有才学，他根本就是才高八斗后，襄阳侯的父爱彻底泛了滥。
    这么个万中无一的优秀儿子，说什么也得接了他回去，让他认祖归宗，传承香火家业，让襄阳侯府越发的繁荣昌盛呀！
    骂怕什么，那都是气话。
    恨又怕什么，又恨才说明有爱，不然直接连恨都懒得了。

 第563章 不叫诚意，叫骚扰

    所以襄阳侯看过赵晟的信后，只考虑了两天，便立刻做了决定，亲自来一趟承宣城，无论如何，都要接了赵晟和柳芸香回去！
    也所以，他才会来得这么快，才会又打了顾笙和赵晟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理论上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赵晟真的很烦来来回回的说这些车轱辘话了，“你求我们，我们就必须答应吗？再怎么拒绝，再怎么决绝都没有用，你还是会一次次的再来，一次次的‘求’。一直到我们被你‘求’的不得不答应，‘求’的你终于达到目的后，才肯罢休。”
    “就这样，你还能大言不惭的说你不是在逼我们，是在‘求’我们。你这求人的方法还真是别致！”
    顾笙也再忍不住道：“这么好的求人方法，怎么着也得全国推广开来。往后大家便什么都不用愁了，反正还可以‘求’人嘛，只要拿出‘最大的诚意最真的心’，什么求不来？”
    “薛侯爷，求人者必将为人所求，您家那么富贵显赫，若照您的逻辑，往后千万得小心了。不然一个不小心，万一连祖产家业都让人给‘求’了去，就真是好笑了。”
    呸，还有脸说什么‘最大的诚意最真的心’，他的意思不就是，他亲自来这一趟，便已经是纡尊降贵，已经是拿出最大的诚意了。
    若赵晟和柳芸香识相的，就该接受他的诚意，不要不识抬举？！
    襄阳侯让夫妻俩说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
    好一会儿才道：“阿晟，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我就是想着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诚意足够多，做得足够多，终有一天能打动你们的。总不能，让我什么都不做吧？”
    “我们明明就是一家人，我跟你是至亲的父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跟你娘当年也是……也是真心相爱过的，那么些年的情分，也不是说抹杀，就能抹杀的。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真的很想补偿你们，只要你们愿意，我的一切立刻都可以是你的，阿晟，你要不，就再考虑考虑吧？”
    赵晟冷冷道：“我们母子都已经很明确坚决的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且不止一次了。你却还是要一再的来打扰我们，这不叫诚意，不叫打动，叫骚扰！刚才说逼迫，都是替你美化了。”
    “至于我身上流着你的血这一点，是不是，非要我放血还给你，你才肯放过我们母子，再不骚扰我们？若我放血还给你，就能结束这一切，我没问题的，放干全身的血都没问题。笙笙，借你的手术刀一用。”
    顾笙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忙道：“你疯了，放干了血人也死了，我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不会真以为我能医死人、肉白骨吧？”
    容子毓本来以眼色示意了赵秀进屋去陪着柳芸香后，便一直没说话的。
    这种事他如何好说话，也就只能站在一旁，替阿晟和宝儿壮一下声势。
    再就是替他们留个心，省得他们一个不注意，就被襄阳侯给埋了。
    听到这里，却是再忍不住开口了，“阿晟，你这是什么话。亲家母那么艰难才生下你，又那么艰难才把你养大成人，培养成才，你要是有个好歹，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以后不许再说这话了，再敢说，就算亲家母不打你，我也要先打你，记住了吗？”
    他可不想自己的女儿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忽然就守了寡，那宝儿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呢！
    容子毓斥完赵晟，又看向襄阳侯，沉声道：“薛侯，您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见多识广，怎么会连‘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是，您自以为放下公务，千里迢迢的亲自赶来，又愿意尽心尽力的补偿，将来的一切也都是阿晟的，便已经是拿出足够的诚意了。”
    “可这诚意不是阿晟母子想要的，甚至是他们避之不及的，那便不叫诚意，而是负担。他们母子本来就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因为你，改变他们多年的生活？”
    “就像有人爱萝卜，有人爱青菜一样。这世上既然有一心追求富贵荣华的人，自然就有不愿意委屈自己，宁愿自己的路自己走，哪怕再艰难也不会后悔的人。您又何必非要勉强，等真勉强出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来，您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都是京城人士，还都是最知名——一个因为早年“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盛名，一个因为多年来花式求子的事迹——那一拨儿的，襄阳侯自然认得容子毓。
    不但认得，自打知道赵晟是自己的儿子后，襄阳侯还派人把有关赵晟的一切都细细打探过了。
    这一打探，便也知道了容子毓与顾笙之间的关系。
    倒是让襄阳侯彻底熄了将来赵晟回去后，要给他换一个名门贵女为妻的心，虽然兴庆大长公主府已是岌岌可危，但他们家的大小姐，也算得上是名门贵女了。
    至于当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才会让好好的一个京城大家千金，流落到了石竹那样的穷乡僻壤去。
    京城哪个大户人家私下里又没有类似的事，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襄阳侯知道赵晟绝不可能听他的，顾笙也绝不是软柿子，由得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既然有的台阶下，不自己先下了，还等什么？
    所以今天在顾笙和赵晟家里见到了容子毓，襄阳侯一点都没吃惊。
    这会儿容子毓会开口，话还说得不算客气，襄阳侯一样不吃惊。
    他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沉道：“容三爷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本侯可听说，令爱一样不接受您，至今都不肯认您的。那您为什么还要赖着不走，知道强扭来的瓜不甜，还非要强扭呢？”
    “您不也是想的，只要您一直不放弃，让令爱看到您的诚意，她迟早总会认您，父女之间迟早总会变回以前一样吗？既然您自己都在这样做，哪来的资格劝我不要勉强！”

 第564章 我洗耳恭听

    容子毓没想到襄阳侯会这么说。
    等他说完了，才强忍着翻白眼儿的冲动，道：“我好心相劝，薛侯却非要以己度人，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好继续与您掰扯了。”
    “第一，小女哪有不接受我，至今不肯认我了？您觉得，她若不接受我，我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能出入这个家，跟出入自己的家一样随意自在？”
    “第二，我跟小女之间的感情，与您和阿晟之间，能一样吗？我不说把小女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至少过去十几年，自问还是基本尽到了一个父亲责任的。您呢？您压根儿不知道阿晟的存在，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凭什么就想坐享胜利的果实，说破了大天这世上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关键这事儿就在于阿晟和亲家母都不愿意。
    你情我不愿的，却非要强求，襄阳侯以为他是谁呢？
    襄阳侯脸色越发难看了，“令爱既肯接受容三爷，那为什么她至今仍姓顾，‘容’这个姓难道很辱没她吗？再说感情，我与阿晟是阴差阳错，才会缺失了这些年的父子天伦。但我与他娘，当年也是有过真情的，个中详情，只有我们两个局中人才知道，别人都不知道，自然也没资格评说。”
    “阿晟，你娘她虽然这么多年仍恨着本……我，所以才会一见我就那么激动。但为什么会这么多年都还恨着，不正是因为，她至今没忘了曾经的情分吗？你暂时想不通，不肯接受我就算了，你娘却未必真就这样想。你让我见她一面，当面与她把话说清楚，好吗？”
    只要芸香肯见他，肯听他说话，他就不信不能说动她。
    当年芸香除了一开始有些抵触他，有些郁郁寡欢，后来可就满眼满心都是他了。
    就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不信她就真忘了他，她后面那个男人他可听说了，不过就是个山野村夫而已，对她也不是那么的好，拿什么跟他堂堂侯爷比？
    赵晟想也不想便冷声道：“我绝不会让我娘再见你，除非她自己要见。你不就是以为我娘会心软，才会一来就直接绕过我，先见她吗？现在我回来了，你休想再见她，整件事我也希望到此为止。”
    “你若还不肯死心，可以，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但直接找我就行，绝不许再打扰我娘。只要你能还我们母子一个清净，就算你提的要求我现在做不到，将来我也会竭尽所能做到的！现在，你请吧。”
    至于刚才说的‘放血’还给他的话，赵晟话出口后，自己也后悔了。
    他如今可不止是为自己活，还是为了笙笙、娘和阿秀活，哪能那般轻忽自己的性命？
    他这条命，他能长到这么大，有今天，也都是娘给的他，与那些不相干的人何干！
    自然，赵晟也不可能再提这话。
    襄阳侯见赵晟下了逐客令，急了，“阿晟，你就让我见一见你娘吧？我真的有话跟她说，说完我就走，绝不会再赖着不走，你就通融一下，让我见见她吧……”
    赵晟已是不耐至极，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
    他正要再说，柳芸香忽然拉开房门，出来了，“阿晟，他既然有话跟我说，让他说就是，我也正好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赵晟见柳芸香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情绪倒还算平静。
    但不用想也知道，娘的平静肯定只是表面的，她心里这会儿还不定怎生痛苦。
    赵晟立刻道：“娘，您进屋去歇着，我会处理好的。阿秀、周大姐，你们快扶了娘进去吧！”
    顾笙也道：“娘，您不用理那些不相干的人，也不用管那些烦人的破事儿。您的儿女都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了，您辛辛苦苦养大他们，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关键时刻，保护好您，让您再不用受那些难以忍受的痛苦与折辱吗？您就安心进屋去吧，这里有相公和我呢！”
    襄阳侯再不肯走，就别怪她不客气，直接动手了！
    柳芸香却反倒几步走到了院子里，“阿晟、笙笙，没事儿，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之前也只是太突然了，才会有些激动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说完看向襄阳侯，一脸冷漠道：“襄阳侯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现在说吧，我洗耳恭听。”
    襄阳侯终于见到了人，反倒有些放不开了，“那个，芸香，本侯……我、我之前真的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你相比当年，也几乎没什么变化，我、我真的很高兴。”
    “我刚才说的也是真的，我当年真的找过你好久，可惜一直没找到……那个，芸香，我能单独与你说会儿话吗？这众目睽睽的，有些话我实在、实在不好说。”
    柳芸香却是冷冷道：“襄阳侯有话请直说，这里没有一个外人，你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见不得人的。”
    襄阳侯就更尴尬了，他是打算先和芸香追忆一下当年的，这么多人在，他还怎么追忆？
    幸好容子毓也没打算留下，与赵晟道：“阿晟，我去阿青屋里待会儿。周大姐，你今儿不是还没买菜吗？现在买去吧，记得不该说的话别说，也别慌慌张张的，让人以为你怎么了。”
    周大姐忙小声应了“是”，往厨房取篮子去了。
    虽然容子毓说了让她别慌慌张张的，她又怎么控制得住不慌张？
    谁能想到，这个家里不但太太明显大有来头，容老爷一看那就不是一般人。
    现在连爷和老太太，竟然也大有来头，连京城的侯爷都给招来了？
    柳芸香等容子毓和周大姐都走了，才再次催襄阳侯，“襄阳侯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的儿女们更不是外人，他们也绝不会离开，我让他们离开都不会离开的。您要是再不说，我反悔了不想听了，您再后悔，可就迟了！”
    襄阳侯何尝没看到从赵晟到顾笙，再到一旁长得跟柳芸香年轻时有五六分相似的赵秀，都一副无论如何，他们都绝不会离开半步的架势？
    想到赵晟顾笙是儿子儿媳，便是赵秀，只要芸香愿意回去，他也可以当自己女儿待的，那便都算不得外人，不怕丢脸了。
    到底开了口，“芸香，我们那么几年的情分，当初也曾有过那么些好日子，你难道，都忘了吗？”

 第565章 了解后怎么可能再爱

    柳芸香冷漠道：“这就是襄阳侯想说的话？我还当您想说什么呢。不好意思，年代久远，我早就忘了；且那于您来说，可能是好日子，于我来说，却未必，我自然更要忘得干干净净了。”
    “襄阳侯自己会念念不忘曾经那些痛苦的、不堪的记忆吗？”
    襄阳侯面色晦涩起来，“原来那几年的日子和情分，对芸香你来说，都是痛苦的，不堪的吗？可那时候我们明明就开心过的，我也能真切感受到，你对我是真心的、对当时的日子是满意的。这一点你骗不了我，我自己能感受到，我也相信自己的感受！”
    “我知道你恨我当初你第一次有孕时，没护好你，让你落了胎。事后也、也为了家丑不外扬，不把事情闹大了，没有听你的彻查一番……虽然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你至今恨我我依然认。但你不能因此，就把一切都抹杀了吧？”
    他这些年女人是真不少，虽然大半都是为了子嗣纳的，也算得上是花丛老手了。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双眼？
    柳芸香讽笑了一声，“原来襄阳侯也知道，我当年落胎是因为你没护好我，你的后院也的确藏污纳奸，一查就要家丑外扬，把事情闹大呢？你不是说，大家都是姐妹，不至于有那样的坏心，只怕也是我自己不注意？”
    “呸，谁跟她们是姐妹了？我娘就我一个女儿，我哪来的姐妹？同样的，她们谁又愿意有那么些姐妹了？哪一个不是当着你的面儿姐妹情深，你让我我让你，背过头立刻恨得咬牙切齿？”
    襄阳侯弱声辩解道：“我那时候公务繁忙，有些事的确不知道，也实在精力不济……但我事后不是补偿了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想着你，连夫人都得靠后。还、还接连几个月，都是歇在你屋里，几乎就没去过别人屋里吗，我……”
    柳芸香冷冷打断了他，“你不是不知道，你心里都清楚。你只是因为刀不是砍在你身上的，痛的不是你，只要你自己舒舒服服的就够了，所以故意装聋作哑而已！”
    “是，我当初的确真心过。哪怕因为我不愿意做妾，结果还是被逼着做了妾，心灰意冷过一阵子。但你终究救过我，又……”
    又长得好，谈吐气度都过人，她刚进门时不愿意，他也没勉强，反而对她越发的温柔细致。
    时间一长，她怎么可能不重新被他打动，不重新交付出真心？
    她那十几年，可就只对那么一个男人动过心。
    除了他本人对她温柔细致，尽可能陪伴她，物质上更是不用说。
    漂亮的衣料首饰都流水价一样的往她屋里送，其他吃的玩的用的，也都不要钱一样的往她屋里堆。
    她生来就贫苦，便是早年父母还在时，至多也就一年能做一两身新衣裳，逢年过节能吃好些，再能有对银丁香戴了不得了。
    等到父母不在后，日子就更苦了，一家子每天都从早忙到晚，也连顿饱饭都难。
    忽然间什么都有了，还都是最好的，源源不断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叫柳芸香怎能不短暂迷失，不对当时的日子满意？
    说到底，那时候的她只是个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已。
    因为短暂的迷失与满足了，也能把妾说穿了就是个奴婢，正房夫人坐着，她们只能站着，正房夫人吃饭喝茶，她们得端茶递水，将来有了孩子，也一辈子都不能叫她们一声‘娘’，而只能叫姨娘……的这些痛苦暂时都自欺欺人的忽略了。
    幸好，自欺欺人终究有欺不下去那一天。
    随着那个孩子的落胎，随着身心那双重的剧痛，柳芸香终于清醒了过来。
    原来，妾真的不能算人，只是个玩意儿，跟真正的主子们跟前儿养的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所以才会任人宰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保不住后还连求个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也是，‘妾’字分开就是‘立女’，不是早就已经在字面上说得明明白白了吗？
    原来，与人分享丈夫是一件那么痛苦、那么耻辱的事。
    她之前鼻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选择性的闻不见她所谓丈夫——不，她只能叫夫主，正房夫人才能叫丈夫——的男人身上那经常都不一样的脂粉香味儿。
    又到底是怎么忍了下来，继续笑面如花，温柔以待的？
    柳芸香渐渐冷了心后，便能客观的去观察那时候的襄阳侯的一些言行举止，能客观的看待他的一些行为了。
    这才看清楚，原来他对她，其实并没比对他别的女人特别到哪里去。
    他也有很多的毛病和坏习惯，后院女人们明里暗里的争风吃醋他也都知道，但他从来没想过要阻止，因为他享受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的感觉，他乐在其中！
    这一发现让柳芸香的迷失与满足彻底消失殆尽，对襄阳侯曾有过的爱意，也随之彻底消失殆尽。
    毕竟真了解了一个男人的劣根性后，又有哪个女人会继续爱他？
    还能爱的，要么就是真爱，要么，就是那个男人表里如一，真正了解后，依然值得人爱。
    只是，那时候的柳芸香因为没有地方可去，还没真正下定决心离开。
    她也知道，襄阳侯轻易不会放人的，哪怕她已经彻底失宠，他都不会放她走，何况她那时候，在其他人看来，还是一直“得宠”的……
    柳芸香一开始还有些激动，越说便越冷漠。
    直至最后，彻底像是在说旁人的事了，“所以那些所谓曾经的情分和好日子，在我这里，却全是痛苦与折磨，我为什么要记得？襄阳侯若仍抱着追忆当年，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带了我儿子跟你一起回去的念头，我劝你还是立刻打消了的好！”
    襄阳侯见柳芸香满眼都是冷漠与厌恶，就算心里再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柳芸香对他是真的早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了。
    都没有爱了，当然能毫无顾忌，绝不拖泥带水了！
    襄阳侯不由有些慌。
    他这一趟，难道真只能白跑，只能铩羽而归了？

 第566章 天生没那个缘

    襄阳侯还想再挣扎一下，“芸香，我……那时候你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当初你若是把你心里真实的想法都告诉我，我肯定会改的。不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我们一家人也不会分离这么多年了？”
    “哈。”
    柳芸香嗤笑，“我没说过吗，我才起了个头，你就直接起身走了，之后整整一个月，都没去过我屋里。襄阳侯贵人事忙，肯定早就忘了吧？就算记得，那又如何，我一个猫狗一样的玩意儿，居然还敢有自己的想法，居然还敢对你说？”
    “简直就是笑话儿，既然当了妾，当了玩意儿，就得有当妾和玩意儿的自觉，除了让主子高兴，什么都不许想，更不许说！”
    “谁又跟你是一家人了？我的儿子姓赵，是茂名府石竹县人士，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我们母子不愿意，那这辈子我们跟你都不会是一家人！”
    赵晟见柳芸香看起来倒仍算平静，衣袖下的手却一直在抖。
    忙示意顾笙和赵秀扶住了她。
    才强忍怒火，与襄阳侯道：“现在，襄阳侯可以离开了吗？夏虫不可语冰，我娘的痛苦你不能理解，我们做儿女的却非常能理解，并感同身受。你若再敢烦她，逼她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襄阳侯忙道：“阿晟，我没有不理解你娘的痛苦，我理解的。她本来就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向来都外柔内刚、有志气有骨气我通通知道的……我当初真的不知道她的想法。好在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你们难道就不想亲眼看看我是怎么以余生来补偿，来赎罪的吗，你们……”
    柳芸香冷冷道：“你的补偿和赎罪我们母子都不稀罕，只要你不要再来烦我们，肯还我们清净，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补偿与赎罪！”
    说着惨笑一声，“当年，你已经逼过我一次了，逼得我被亲人背叛，再也没有家可回，再也没有亲人。这一次，你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我们母子吗？”
    “我上辈子就算真欠了你，当年也已经还清了，你就不能当压根儿不知道我们母子的存在，仍你过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吗？”
    襄阳侯还想再说，“可是……”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还要怎么当不知道？
    但见柳芸香眼泪明明已在眼眶里直打转，还得拼命强忍着，就是不许它们落下来。
    再想到当年她在自己后院时，扪心自问，的确是受了许多委屈的；当初一开始她不愿意做妾时，也的确是他授意她兄嫂变相逼迫的她。
    襄阳侯后面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还能说什么呢，阿晟对他本来就没有感情，现在芸香对他也只有恨、只想远离……
    赵晟见襄阳侯终于不说了，冷冷道：“襄阳侯，请吧。往后也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母子，就当大家天生就没那个缘分！”
    襄阳侯抿唇不肯走。
    因为知道自己这一走，就真的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了。
    虽然他赖着不走，结果也不会改变。
    容子毓却忽然又出来了，还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薛侯，说来我们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交集，倒不想如今竟有了这样的交集，也算是缘分。这样吧，我请你吃酒去怎么样？有什么话我们边吃酒边说，就别跟这儿大眼瞪小眼了，有些事本来就是理不清的。”
    一边说，一边已不由分说拖了襄阳侯往外走。
    顺便还冲赵晟使眼色，让他好生安慰柳芸香，他会尽可能劝襄阳侯，让襄阳侯尽快走人的。
    襄阳侯本来还有些不想走，“容三爷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架不住容子毓根本不松手，他一想自己再留下也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先就坡下驴，给彼此都留一点时间和空间。
    到底半推半就的，由着容子毓带走了。
    赵晟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亏得还有老爷在。
    然后看向了柳芸香，“娘，您别难过了。那样的所谓亲人和家，不要也罢，您现在也有我们几个了。我们都是您的至亲，您在哪里、我们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无家可回。”
    “至于……其他人，您也不用管。我绝不会再让他来打扰你，也一定会尽快把事情给了结了，再不让它烦恼到我们一家的！还有，您若……想哭，就尽管哭吧，家里这会儿就我们几个，没事儿的……”
    柳芸香却是红着眼睛笑起来，“我没想哭，当年早就哭够了，他们也不值得我再为他们哭。我刚才，是故意那样说，故意一副强忍眼泪样子的，不然谁知道某些人还会烦我们到什么时候！”
    耍心眼儿谁还不会了，只要不是对自己的亲人耍，不是无缘无故的耍。
    阿晟但凡有一丝一毫想回去的心都罢了，他既没有，那便谁也休想勉强他！
    但就算如此，赵晟也好，顾笙赵秀也好，还是知道柳芸香这会儿心里不会好受。
    顾笙遂笑道：“娘，反正我们都回来了，耽搁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我们干脆出城去逛逛吧？逛够了再回城里吃火锅，我还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什么烦恼是火锅解决不了的。”
    赵秀忙也凑趣，“是啊娘，我们干脆出城去玩一天吧？我听说城外有一片苍兰花，正是这阵子开放，开得可好了，我们就去那里逛吧？”
    赵晟更是直接扔下一句：“我马上雇车去啊。笙笙你和阿秀收拾一点儿吃的东西带上，再带两把伞和一些衣物，以防万一吧。”
    转身往外去了。
    柳芸香心里本来的确正揪紧了难受的，见几个儿女都这般的疼她、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
    霎时好多了。
    她有这么好的几个儿女，旁的人、旁的事，又还算得了什么？
    另一边，容子毓说要请襄阳侯吃酒，便真拉着他去了附近的一个酒楼，要了个雅间，点了几个下酒菜，又直接要了一坛酒。
    既要的是一坛酒，倒酒的自然也不是酒杯，而直接是让小二上的大碗了。
    等彼此都两碗酒下肚后，容子毓才看向襄阳侯，开了口：“薛侯，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刚才也看见了，那瓜也不是你想强扭，就能强扭的。你确定，还要执迷不悟，不肯放弃吗？”

 第567章 谁你是亲家公

    襄阳侯想到赵晟数次的决绝，再想到柳芸香的冷漠。
    郁闷的又喝了一碗酒。
    才沉沉道：“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几时强扭了？我真的是以最大的诚心来求他们母子。只要他们肯回去，我马上为他们母子请封世子、侧夫人，我府里的产业将来也大半都是阿晟的，只有一小半是我小女儿将来的嫁妆。”
    “我夫人甚至还说了，只要他们肯回去，她退一步，做侧夫人，让阿晟他娘做夫人都成。这还要我怎么样？总不能，真让我死他们才肯原谅我，才肯回去，我当年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吧？”
    “何况当年也不能全怪我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要是知道……哎，怎么阿晟他娘就跟我其他的妻妾都不一样呢！”
    容子毓吃了颗花生米，毫不客气道：“我亲家母当然跟你那些妻妾不一样，她那人品才貌德行，当年要不是出身太差，肯定会有一番造化。便是不能有一番造化，以她的能干，嫁了谁日子也不会难过。可惜造化弄人，偏偏被逼着给你做了妾，简直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你也该庆幸，我亲家母跟你其他女人不一样，没有被所谓的富贵迷了眼，早早就醒悟，还壮士扼腕离开了。不然她能不明不白的落第一次胎，自然就能落第二次。”
    “那现在她要么死气沉沉的在你的后院等死，要么早已不在这人世间；而你呢，这辈子就真只能断子绝孙，连个念想都没有，比现在还不如了！”
    这倒是……
    襄阳侯虽然觉得容子毓的话不中听，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若当年柳芸香没给他做妾，日子肯定差不了。
    若她当初没下定决心离开，他们母子可能都早不在了……
    襄阳侯只得道：“我当年就算还不是侯爷，好歹也是侯府的二公子，哪就有你说的这么差了……哎，亲、亲家公，你当初……”
    话没说完，已让容子毓打断了，“谁是你亲家公了，你可别乱喊，不然这酒你就别喝了，我不请你了！”
    襄阳侯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见容子毓一脸的避之不及，反倒放开了。
    赔笑道：“阿晟是我儿子，不管他们母子承不承认都是，阿晟媳妇是你女儿，那容三爷怎么不是我亲家公了？你不请我了没关系，我请你就是了，请一百顿酒都心甘情愿。”
    不待容子毓说话，又道：“亲家公，你当初是怎么哄回阿晟媳妇的？她可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容子毓没好气，“你才不是省油的灯！我女儿不省油才好呢，省得被那些黑心肝儿的臭男人欺负了去！”
    襄阳侯继续赔笑，“亲家公，我就是口误，口误。但意思你肯定明白的，你就教教我吧？就算阿晟母子最终仍不肯回去，我还是想补偿他们，想对他们好的……”
    容子毓本来就想劝襄阳侯放弃，听他的意思，好像已经松动了。
    故意皱眉道：“问题他们不想要你的补偿，也不想你对他们好，他们现在自己已经过得够好了。我们的情况也不一样，我之前就说了，我跟我女儿可是有十几年感情的，当初终于找到她后，我也没硬要带她回去，勉强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而是尊重她的意思，以最真的心事无巨细的对她好，她做什么都支持她，从不强求她要跟我一起，她要怎么样怎么样。对待阿晟母子几个也是爱屋及乌，时间长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女儿自然就原谅我了。”
    襄阳侯有些不信，“就这？亲家公跟我还藏私不成？”
    容子毓白他，“谁跟你藏私了。你以为我说的这些简单呢？我能几个月几个月的在这儿守着我女儿，你能吗？我这样守着她，也是不求回报的，哪怕她这辈子都不原谅我，我都心甘情愿。也绝不会想着什么，等把她哄好了，就让她跟我一起回去，对她提这样那样的要求。”
    “你做得到吗，你能在这里几个月几个月的守着阿晟，等守了后，他依然不肯回去，也能无怨无悔的继续守下去吗？都做不到吧，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回你的京城去吧！”
    襄阳侯不说话了。
    他是一家之主，虽不是族长，族里也好多事都得他拿主意。
    更不用说，他还有官职的，怎么可能几个月几个月的在这儿守着阿晟母子？
    那家里族里都得乱套，皇上指不定也要降罪了。
    他也不可能真的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一家团聚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就不说了，他再不确定继承人，再不立世子，家里族里一样得乱套……
    容子毓哼道：“果然都做不到吧？其实站在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这件事真没你想的那么难。不就是要个继承人吗，你从你们族里过继个年少有为，才德俱佳的，不就可以了？你们薛家这一辈出色的子弟也不少，我还不信选不出个最合适的来了。”
    “是，过继的肯定比不过亲生的，但那又如何，礼法管着的，他敢不孝敬你们夫妇，敢不对你女儿好不成？你们打一开始把期望稍微放低些，该捏在自己手里的也捏好了，不到蹬腿，不散家产，将来自然也就不会失望，不用担心老无所依了。”
    “再说你们夫妇怎么着都还有一二十年的活头，便是实在放心不下你女儿，都嫁过去十几二十年了，还经营不好自己的日子，你女儿得多蠢？你女婿一家人品又得多差？真那么差，你会看不出来，会把女儿嫁过去？所以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又干嘛非要死磕阿晟，反倒将他们母子越推越远？”
    襄阳侯等容子毓说完了，又沉默了片刻。
    才嘟哝道：“我既然都有亲生儿子了，干嘛还要便宜别人的儿子？何况，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我大嫂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过继，肯定要从中作梗，弄得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正都别想好过的。”

 第568章 感情是处出来的

    “呵。”
    容子毓冷嘲一笑，“你大嫂一个寡妇，你都当侯爷十几年了，还奈何不了她，那你这个侯爷要我看，也趁早别当了，省得平白惹人笑话！”
    说得襄阳侯脸色又难看起来，没办法，实话从来就是这么的伤人。
    他也冷笑一声，“容三爷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的为难？她毕竟是长嫂，在族中名声也向来大好，娘家还得力，我要是敢怎么着，立马就得落一个‘欺负寡嫂’的名声，我可当不起！”
    容子毓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薛侯，你到底是怎么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不但没出岔子，还能步步高升的？你这运气可真是逆天了！”
    “她在族中为什么名声好？不就是时常施点儿小恩小惠给族人吗，怎么着，你手里还没她宽裕，你也弄不了几个族中子弟去金吾卫啊旗手卫啊里？”
    “她娘家愿意给她做靠山，说到底为的又是什么，不就是利益吗？连我都知道，她娘家父母早不在了，现在当家的是她兄长，那可谈判的余地就更大了。这件事只要你安了心去做，没有做不成的，等到木都成舟了，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说不定都还不知道，更别指望阻止改变了。薛侯说呢？”
    襄阳侯再次不说话了。
    说实话，他真安了心要去做，的确还是做得到的。
    这世上还没有买不来的东西，之所以买不来，只是给的价还不够而已。
    但他之前是一直没死心，自己这辈子真就不能有亲生儿子了，他明明就有女儿，也让好几个女人怀过身孕的，可见他身体真的没问题。
    因此一直都在“勤耕不辍”。
    等到之后知道了赵晟的存在，襄阳侯就更不可能想过继的事了，他都有亲生的儿子了，不是吗？
    可惜现在看来，他怕是再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他十有八九，真得过继的现实了……
    容子毓知道襄阳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给他倒了一碗酒。
    才又笑道：“薛侯，我也是男人，也是当爹的，明白你的心。之前便不甘心便宜别人的儿子，现在有了自己的儿子，还是阿晟那么个十全十美的大儿子，就更不甘心了。”
    “问题是，阿晟他对你没感情啊，那跟过继来的儿子，说到底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还不如过继来的呢，过继来的还会对你们夫妇恭敬孝顺，至少做足面子活儿。阿晟可连面子活儿都不会做的，那光有个血缘关系又有什么用？”
    襄阳侯一口闷了碗里的酒，才道：“那也总是自己亲生的，将来孙子孙女也都是嫡亲的！”
    容子毓嗤笑，“京城里亲生的不成器、把娘老子气得半死的少了吗？感情也不是靠血缘来维系，都是处出来的。我要是你，就趁早回京把过继的事办好了，一家子趁早处起来，处个两三年，感情自然就有了，不比在这里惹人嫌强百倍？”
    襄阳侯沉声道：“跟别人的儿子处个两三年，就能处出感情来，那跟阿晟自然更能处出来！”
    容子毓毫不客气，“那首先也得阿晟肯给你机会处，你看他肯吗？我亲家母从来没拦过他，真的都是他自己不肯的。”
    襄阳侯咬牙，“总会一天他会肯的！大不了，我官不做了，我就留下日日夜夜守着他，一直守到他回心转意为止！官以后可以再做，便再不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儿子不接回去，香火家业得不到传承，薛家的列祖列宗在地下都不能安宁，我将来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去！”
    容子毓头疼。
    这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但想到赵晟对他的处处尊敬，柳芸香对顾笙的胜过亲生。
    容子毓还是耐下了心来，继续道：“薛侯，刚才我就说了，你们夫妇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活头，阿晟更是年轻，还有大好的几十年要活。你说得准十几年后的事吗？你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你真的不用操之过急，不用非要阿晟回去。你的爵位家产的确是巨大的诱惑，所以才引得你们族中人人争抢。但你想过对阿晟来说，指不定反而是负担吗？他明年肯定要中的，以他的年貌，一甲探花也不是没希望，到时候肯定是直入庶吉士馆。”
    “等他当上几年翰林，再到六部历练几年，外放几年，你觉得他有没有希望做到一方封疆大吏，乃至将来入阁拜相？我们都是宗室勋贵，难道不知道朝中真正掌实权的是谁？从来都是文官清流，不是我们这些人。所以你真的别为难阿晟，也别耽误他了。父母之爱子，不是要为之计深远吗？”
    襄阳侯想到赵晟的才华，想到他的果决。
    就算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是有大志向，将来肯定是希望能有一番大建树的。
    若他真回去了，便只能走一条与他现在规划好的截然相反的路了。
    换了襄阳侯自己，只怕也未必愿意，哪个男人又能没有野心？
    襄阳侯低声开了口，“但阿晟自己这条路，肯定会走得很艰难，到头来，也未必能达到他的预期。哪比得上直接就是现成的，还能几代都富贵荣华不用愁……”
    容子毓道：“再艰难阿晟也甘之如饴，不是吗？薛侯，你就听我一句，你回去后就过继，别再逼阿晟他们。然后以后四时八节，你再记得打发人送些惠而不贵，一看就用了心的东西来。”
    “这样过个三年五载的，就算阿晟还是不肯认你，当个亲戚往来，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等将来再有了孙子孙女，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能不知道，你们薛家这香火，终究还是传承了下去？你家的列祖列宗在那边儿，还能不知道？”
    “肯定都能知道么。说不定，还会赞你这事儿做得好，以有阿晟这样的子孙后人为荣。同时于你的过继子也是一种敲打震慑，他以后便不敢懈怠，只会兢兢业业的把家族都经营照看好了。你何乐不为呢？真的仔细想想吧！”

 第569章 劝人得在点子上

    傍晚，顾笙一行从城外回来，便径自回了家，没去酒楼。
    但火锅还是要吃的，只不过换成了让酒楼的人做好了，直接送到家里。
    因为柳芸香和赵晟都说，今儿多亏了容子毓把襄阳侯弄走，不然还不知道他得歪缠到什么时候。
    虽然他回头肯定还会来歪缠，至少今天让他们缓了一口气，那晚上吃好的，怎么能少了帮大忙的人？
    顾笙见出城逛了一天，柳芸香心情明显好多了，当然不会拂她的意，快到家时便先下了马车，往容子毓那边叫他去了。
    容子毓看起来却一脸的萎靡。
    听得晚上吃火锅，更是直摆手，“我腻得慌，不想吃火锅，只想吃点儿白粥，再配点儿盐浸浸的小菜……襄阳侯太能喝了，那么大坛酒，愣是他一碗我一碗的，给喝了个精光，喝得我只差当场吐了。”
    “偏又怎么都吐不出来，好不容易回了家，想睡一觉吧，也因为心里直翻腾，根本睡不着。也就这一次，往后我可再不会与他喝酒，也不会大白天喝酒了！”
    顾笙讶然，“您还真跟襄阳侯喝酒去了？我们都以为，那只是您随便找的借口呢。难怪您脸色这么难看，要不，我给您揉揉头吧？”
    她正好引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异能，替他缓解一下痛苦。
    容子毓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忙点头：“好啊，那宝儿你替我揉揉吧，我就这样点头都痛，咝……我要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把他弄走，也只是今天，他明天肯定还会来的，根本治标不治本。”
    “所以我当时就想好了，真要请他吃酒，正好趁机好生劝一劝他。幸好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的。看他这两日会不会回京吧，若肯回去，我今天嘴巴都说干了，还喝得这么难受也值了。”
    顾笙指间引了一点异能，给容子毓把整个头部和颈部的经脉都疏松了一遍。
    才道：“现在觉得好些没？好多了就好。那您都劝他什么了，确定他真听进去了？他一看就不是能听进去话的人，何况好不容易才有的儿子，又牵涉到香火爵位家产，他肯听您的就怪了。”
    容子毓舒服得眯上了眼睛，“这宝儿你就不懂了。劝人你得劝到点子上，劝到了点子上，再给他出个他能接受的主意，自然他就能听进去了。”
    说着就把他和襄阳侯的对话，大概都与顾笙学了一遍。
    末了道：“我当时看他已经听进去了，又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现在说谁是谁非也没用了，要紧的是现在和将来。他从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就算了，至少，现在能做到不拖阿晟的后腿，不耽误他大好的前程吧？”
    “毕竟阿晟不回去，又不攸关生死，他完全可以有别的办法解决家族的事。为什么一定要逼阿晟做他不愿意做的事，甚至让他放弃大好的前程？”
    “还不如退一步，他先过继了，再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几年十几年后，他和阿晟之间的关系就缓和了，再说不定，阿晟还愿意改回‘薛’姓，认祖归宗呢？有了这个大饼，这根胡萝卜，他怎么可能还听不进去？”
    顾笙缓缓道：“您这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难怪他能听进去。反正几年十几年后他肯定还在，等得起。”
    容子毓“嗯”一声，“他有了希望，自然就不会那么着急了。阿晟有本事，将来高官厚禄都能自己挣来，未必就比继承了他的爵位家产日子过的差。相较之下，他更关心的，便是自己这一支的香火传承了。在有希望让阿晟多年后带了妻儿回去，和逼得他们母子彻底把他当仇人之间，他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顿了顿，“宝儿，几年、十几年，阿晟应该还是有可能回去的吧？”
    顾笙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没发生的事也谁都说不准。但时间能冲淡一切，将来，当寻常亲朋偶尔往来，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
    “但襄阳侯得先把过继这事儿办了、定了，相公确定他至少不会再非逼他回去了，他心理上才会渐渐放松下来，将来也才有可能。”
    容子毓咝声道：“这倒是，一天不把过继的事儿定了，他一天都可能反复。便他不敢硬逼，老是这样过阵子就来打扰阿晟和你们一回，也影响阿晟的学业，影响大家的心情啊。”
    “不行，我明天还得趁热打铁，再去劝劝他。哼，现在至少知道自己有儿子了，还是个这么好的儿子，怎么着都不会绝后了，不已经比以前强一百倍？还想得陇望蜀，非要接了儿子回去，都按他想的来，倒是会想美事儿，不知道什么叫知足常乐呢！”
    顾笙想到这事儿还真只能继续麻烦容子毓，道：“那就辛苦老爷了，等事情了了，再好生谢您啊。”
    容子毓笑道：“宝儿你这不已经在好生谢我了？我头这会儿真的不痛了，心里也不翻腾了，不怪那么多人都夸你是神医呢！”
    “我哪有那么神，您这都是心理作用吧？好了，先过去吧，肯定都等着我们吃饭了……”
    父女俩遂简单收拾一番，回了家去。
    果然火锅已经咕噜噜煮上，桌子也已摆得满满当当，满院子都是香味儿。
    容子毓不由吸了一口气，“好香，一下子就给我胃口开了。”
    顾笙却是道：“您就闻着味儿，吃您的白粥小菜吧，也当吃过火锅了。”
    说完吩咐周大姐，“熬点儿白粥，再弄两个清淡爽口的小菜吧。容老爷中午喝多了，给他缓缓。”
    容子毓就苦了脸，“宝儿，我都缓过来了，还不能吃呢？……我是自己说的，但我现在反悔了不行吗？”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
    柳芸香与赵晟赵秀，还有李天青都含笑看父女俩说话儿。
    等大家都落了座，赵晟才笑道：“老爷，您中午怎么会喝多，不会真跟……那人喝酒去了吧？”
    顾笙想着李天青还在，抢先笑道：“老爷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没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儿？相公你就别问了，大家开动吧。”

 第570章 可以适当让步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着火锅，说着闲话儿。
    有顾笙与赵秀有意的插科打诨，一唱一和，场子一直都没冷过。
    李天青听得城外那片苍兰花开得那么好，还直扼腕，“舅兄怎么就不说顺道去学里把我也叫上？看来我只能另找时间，去亲眼一堵那漫山遍野的美景了。”
    容子毓虽没的火锅吃，捧着白粥一样喝得有滋有味儿。
    宝儿肯管着他都是因为关心他，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一点儿口腹之欲又算得了什么？
    一直到快交二更，大家才散了，各自回房去。
    顾笙先梳洗了，等赵晟也梳洗完出来，才问道：“你刚才一直兴致都不高，还想着白天的事儿呢？放心，老爷白天跟襄阳侯喝了一个多时辰的酒，也劝了他一个多时辰，他应该能想通的。”
    又把容子毓的原话，给赵晟学了一遍，“刚才我是想着妹夫还在，到底一直瞒着他的，所以才没让你多问。要不，找个时间你都告诉妹夫吧？时间长了，肯定瞒不住的，他本来也不是外人。”
    赵晟皱眉道：“现在暂时顾不上这些，以后再说吧。倒是辛苦老爷了，劝了那么半天，嘴巴都说干了，可惜就怕有些人仍是冥顽不灵，根本没用！”
    顾笙道：“应该不会。老爷掰开揉碎跟他讲了那么多，他总能听进去几分的，不然也不会跟老爷说，他今晚一定会仔细斟酌，慎重考虑了。且等等看吧，你也别急，别因此影响了你的学业。”
    赵晟烦躁道：“不至于太影响我的学业，我主要是担心娘。她当着我们的面儿，是看起来心情好多了，没事儿了，但她心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她本来就善于隐忍，要不然，之前那么多年，我和阿秀也不会什么都没察觉到，让她一直都只能独自忍受痛苦了。”
    说着一咬牙，“真的必须尽快把人弄走才成！”
    顾笙明白他的担忧，忙道：“阿秀这会儿陪着娘的，她从来都善解人意，肯定会给娘最大的安慰，你就别太担心了。但你说的也对，是得尽快把人弄走。老爷不是说，他明天还要去见他吗，等老爷见过他之后，看他考虑得怎么样，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吧。”
    赵晟吐了一口郁气，“只要他肯尽快离开，回去后也尽快把过继的事定下。等明年我们去了京城，我可以……可以与他们家当寻常亲朋往来的，将来他的女儿若需要照应，我又正好力所能及，我也可以照应她。笙笙你明早上把我这话告诉给老爷吧。”
    “只要他不再动不动就来烦我们，尤其不要再来烦娘，让娘总是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不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我可以做一些适当让步的！”
    顾笙早知道他在这件事上最在乎的，便是柳芸香的感受。
    点头道：“我明早上经过老爷门前时，一定告诉他。好了，你也别烦躁了，早点儿睡吧，今天就耽误一天了，明天可不能再浪费，得把今天的补回来才是。”
    赵晟点头，“那笙笙你先去躺下，我再吹灯。”
    顾笙知道他心里郁闷，他刚才说的让步于襄阳侯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但于他来说，却是的的确确让了很大一步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可只差从牙缝里挤出来了。
    待他也躺下后，便立刻握了他的手，低笑道：“要不要我唱催眠曲，哄你入睡？”
    赵晟听得笑起来，“好啊，就怕笙笙你还没把我哄睡，自己先睡着了。放心，我没事儿，最糟糕的时候早就过了，我们一家也都比之前强大多了，现在这点事儿又算得了什么？再怎么说，我的至亲都陪在身边，笙笙你更是一直在我身边，那我便什么都不怕！”
    他只是烦躁，现在还连烦躁都因为笙笙，散了大半。
    笙笙可真是他的宁馨儿！
    次日清晨，经过容子毓门前时，顾笙便把赵晟的话带给了容子毓，“只能辛苦老爷今天再费一回唇舌了。”
    容子毓忙道：“宝儿你再这么客气，我今儿可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放心，我会办好的，阿晟都肯让步了，他还想怎么样？说到底，那爵位又不是他挣来的，是薛家祖上挣来的。也就是他运气好，投生在了嫡枝，但旁支一样是薛家的子孙后人，凭什么旁支就不能继承了？”
    “只要继承爵位的始终是他们薛家的子弟，便不算对不起列祖列宗。至于家产，除了祭田和永业田，其他的他实在舍不得便宜旁人，就自己多享受，多陪嫁给女儿，实在不行，给你们也留一部分就是，哪至于那么纠结了？”
    阿晟都肯让步了，说句到家的，将来襄阳侯哪一天不在了，四时八节的，阿晟和他的儿孙应该也不至于供他一碗饭都不肯。
    那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至于家产，他生前阿晟肯定不会要，等他人都不在了，阿晟还能怎么着？
    当然不留下，也只能留下了。
    自己再这样一劝襄阳侯，他肯定就会彻底想通了，——容子毓暗忖，也算是他为自己的女儿女婿顺道谋点儿好处吧，他们将来用银子的地方且多着呢，就算夫妻俩都再能干，谁还会嫌银子多不成？
    顾笙见容子毓说得极有把握，心下稍松，“那我就不跟老爷客气了，先去医馆了啊。等有了好消息，若是时间早，您就派个人去跟我说一声，让我安心；若是时间晚了，就不必麻烦了，等我到家再说也不迟。”
    “哦，对了，家产就算了，相公肯定不会要的，我们也不是挣不来，老爷就别画蛇添足了啊……”
    待容子毓都应了，才急匆匆走人，到巷口与赵秀小萝回合，继续往九芝堂去了。
    余下容子毓依照往日的习惯，还要睡个回笼觉的。
    想到一天不把事情给了了，襄阳侯一天不回京，顾笙赵晟也好，柳芸香也好，都一天也不能安心。
    遂决定今天不睡回笼觉了，梳洗一番，再随便吃点儿东西，就往客栈见襄阳侯去。

 第571章 欠你一声对不起

    顾笙一直等到半下午，都没等到容子毓打发人去告诉她最新的进展。
    心知事情只怕不顺利，毕竟后世那些一穷二白的男人，都誓死要生个儿子“继承皇位”了，何况以襄阳侯的地位家底，还算得上是真有皇位要继承。
    说不定，赵晟和柳芸香越是不愿意，容子毓越是要劝阻他，他就越是逆反，越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呢？
    好不容易撑到下值时间，顾笙便立刻带着赵秀回了家去，小萝今晚正好轮夜班，倒是不用管她了。
    姑嫂俩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家，不想厅堂里不止柳芸香和容子毓，襄阳侯竟也在。
    顾笙心里那根弦立刻绷紧了，看向柳芸香关切道：“娘，没什么事儿吧？”
    柳芸香摇摇头，“没事儿，笙笙阿秀你们都别担心。亲家老爷也刚到，坐下还不到半刻钟。”
    容子毓忙笑道：“是啊宝儿，我们也刚到。因为襄阳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回京了，说是临出发前，想再见亲家母和阿晟一面，我想着这也不是为难的事，便引了他过来。”
    一边冲顾笙使眼色，示意事情已经成了。
    顾笙听得容子毓说襄阳侯明早就回京，已经很惊喜了，现在看他的眼色，应该过继的事也成了。
    心里那根弦总算松了一半，道：“原来是这样。那薛侯爷再等一会儿吧，我相公应该也快回来了。”
    襄阳侯却是咳嗽一声，道：“阿晟什么时候回来都没关系，我现在……想单独与芸香你说几句话，成吗？”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里还满是血丝，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一看便知道，昨晚怕是一整晚都没睡过。
    可惜柳芸香就当没看见他的憔悴。
    直接道：“亲家老爷，麻烦您去阿青屋里略坐坐。阿秀，你去等着你四哥和阿青，等到人后只让你四哥一个人先回来。笙笙，你留下跟我一起听听襄阳侯还有什么话要说吧，我跟他单独说话实在不妥。”
    容子毓与赵秀便都答应着，先出去了。
    襄阳侯只得当一旁的顾笙不存在般，低声开了口：“芸香，我已经想好，明天回去后，就着手过继的事，你和阿晟都可以安心了。再就是，我想为当年，与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年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只有我能护住你，能给你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以为那些肯定都是你想要的。要是当年你没有委屈给我做妾，日子肯定要幸福很多，哪怕会清贫一些，至少，你心里是舒畅的……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年对你，是真心的。只可惜我那自以为是的真心，却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柳芸香等他说完了，才淡淡道：“襄阳侯不用与我说对不起，现在说这些早已没有意义。何况当年也不能全怪你，都是那对夫妇逼迫的我，也是我自己心不够狠，豁不出去。只要你肯不再打扰我们母子，我们母子就心满意足了。”
    就是京城她是这辈子都不能去了，省得再见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襄阳侯苦笑，“但这声‘对不起’的确是我欠你的。人各有志，这世上有一心攀高枝，想过富贵日子的女子，自然就有你这样有主见有骨气，绝不自甘堕落的女子，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迟了。”
    迟得他终于彻底发现了芸香的特别和可贵，也终于知道自己竟有阿晟这么个出色的儿子，却已经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
    但若不是因为芸香当年的决绝离开，他甚至连现在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可真是造化弄人！
    柳芸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襄阳侯诚心说对不起，那我就受了。当初你忽然站出来，救了我们，我也是真的感激。就让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吧……”
    襄阳侯没有再说。
    时光怎么可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这世上又哪来的如果，真有如果，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这么无奈了。
    外面忽然传来了容子毓的声音：“阿晟，你回来了。”
    顾笙忙迎了出去，“相公，娘在厅堂里，你也进来吧。”
    待赵晟面无表情的进了厅堂里，才凑到容子毓面前，低道：“刚才襄阳侯说他明天回去后，就着手过继的事，老爷，您是怎么趁热打铁，再接再厉说服他的？难怪说到这个时辰才说完，我等来等去都等不到您派人去报信，还以为事情没成呢。”
    容子毓也压低声音，“我今天还真没怎么说。我去时，他长随说他刚睡下，求我好歹让他睡一两个时辰，得，我只好去外面逛了一圈儿。等我算着时间回去，他人倒是起来了，却非要拉着我再喝酒。”
    “我可不想再像昨天那么难受，真当都还很年轻呢？就说不喝。他也没勉强，让人沏了壶最苦的茶来，跟我枯坐了好久，才终于开了口，说他明天就回去，回去就过继，倒是替我省了口舌了。”
    顾笙低道：“难怪人看起来那么憔悴，刚才要不是您一开口就说他明早回京了，我还当他是故意卖惨来了。看来他昨晚是真深思熟虑了，还想得挺透彻。”
    容子毓点头，“肯定是。但我还是把阿晟肯适当让步的话，还有一些我自己的话，都跟他说了。他听了后，又是好久没说话，然后就请我带他过来，再见亲家母和阿晟。”
    “我想着好不容易才把他说服了，可不能再横生枝节，只好把他带了过来。倒是巧，你们和阿晟也跟着都回来了。”
    “我和阿秀都放心不下，所以回来得比平日早些，相公肯定也是一样……”
    父女俩没说上一会儿话，便见赵晟与襄阳侯一前一后出来了。
    赵晟出来便对顾笙道：“笙笙，你们先吃饭吧，我请襄阳侯去外面吃，来者是客，我做主人家的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老爷，光我和襄阳侯两个人吃饭太冷清了些，劳您做个陪客，可以吗？”
    容子毓当然一口就应了，“可以可以，我最喜欢做陪客了。不过先说好，喝酒只能点到为止啊，再喝我明天肯定起不了床了。”

 第572章 如释重负

    等赵晟与容子毓、襄阳侯的背影都消失不见后，顾笙才进了厅堂里。
    就见柳芸香的眼睛有些红，但一见她进来，已笑道：“笙笙，饿了吧，等阿秀和阿青回来了，我们就开饭啊。”
    顾笙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终归是真心爱过的人，也终归是一辈子最好的那段年华。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道：“娘，您不用强颜欢笑，在自己家里，在您的儿女面前，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千万别再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了，我们都会心疼的。”
    柳芸香却又是一笑，“笙笙，我没强颜欢笑。等将来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除了你自己的儿孙，旁人已经不能让你真正多难过，或者真正多高兴了。反正心里就很平静，觉得无所谓。”
    “当然，情绪波动肯定还是会有的。也会忍不住去想，当年要是没怎么样怎么样就好了。可再转念一想，当年我走了另一条路，就一定会是康庄大道吗？说不定，还不如现在。老天爷既然都安排我走到这一步了，那我也只能听老天爷的，继续走下去了。”
    顾笙有些明白了，“所以，您心情现在其实比我们想象的都平静，都豁达？”
    柳芸香反问，“不然你以为我会同意阿晟去跟那个人吃饭？只要达到了目的，一些小节便犯不着计较了，哪能真一分一厘都计较得清清楚楚呢？”
    顿了顿，又道：“我只要想到我有这么好一双儿女，有你这么好的儿媳，便觉得其他都无所谓了。何况，他不是还跟我说对不起了？”
    “他那样的人，这辈子只怕都没跟几个人说过对不起。却对我这样一个——他曾经的妾，在他看来，说不定还是逃妾的人说了。其实我心里还……挺痛快的。”
    顾笙笑起来，“娘觉得痛快就好，我也觉得痛快。”
    不但痛快，还挺意外，以致当襄阳侯说出来时，她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也因此，让顾笙终于对襄阳侯生出了那么一丢丢的好感来，至少在这一点上，襄阳侯还算是个男人！
    赵秀与李天青回来了。
    赵秀脸上还掩饰不住的紧张，一进厅堂就看顾笙，“四嫂，那个……我有点儿不舒服，你能去屋里给我瞧瞧吗？”
    顾笙一看就知道她不舒服是假，想问情况是真，笑道：“行啊，我这就去给你瞧瞧。妹夫，你先和娘说话儿啊，等我们出来，就可以开饭了。相公和老爷出去吃了，就不用等他们了。”
    李天青笑着应了，“嫂子只管忙你的去，我和伯母说话。伯母，我过两天要打发四喜回石竹一趟，我母亲一直没有信来，也不知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了，我实在不放心。伯母可有书信或者东西要带回去的？”
    “是哈，这么久了，你母亲也没再打发人送过信来，也不知你外祖母怎么样了？但应该没大碍的，不然肯定早就信到了，不是说没消息，反倒是好消息吗……”
    顾笙就在娘儿俩的说话声中，让赵秀给拉了出去。
    然后等不及进屋，她已急声问道：“四嫂，什么情况了？我心里简直要急得着火了。”
    顾笙因为事情总算解决了，心情很不错，开起她的玩笑来，“没看着你急得快着火了呀。好不容易才有跟妹夫独处的机会了，你还顾得上想这些呢……好好好，不逗你了。”
    “明天他就回去，回去就过继，往后就算彼此还要往来，也只当寻常亲戚往来。咱们便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了事。娘往后也再不用烦恼，不用见她不想见的人，可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了。”
    赵秀吐了一口长气，“这可太好了，终于又能有清净日子过了！肯定都是容老爷百般劝告他的功劳吧？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容老爷才好了！”
    顾笙笑道：“不用你感激，我和你四哥知道感激的。不过真亏得当初大家一起留下了他，不然缺个中间解劝传话的，这事儿还真不好弄。”
    “可不是，我明儿给容老爷做套衣裳，再做双鞋吧，正好他生辰也快到了。”
    “你可别，我已经在做衣裳和鞋子了，我的针线活儿你是知道的，又慢又破，到时候让你做的一衬，还能见人吗？你换别的吧。”
    “就算四嫂的手艺再破，容老爷见了也只有高兴和喜欢的，你就放心吧……”
    一直到快交二更，赵晟才回来了。
    顾笙忙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这闻着也没喝酒啊。”
    赵晟道：“我和老爷一起，先送了……他回去，然后我再送了老爷回去，才回来的。”
    顾笙忙又道：“那你们都说什么了？这都快半年了，总算是把事情初步了了。”
    赵晟喝了一口热水，才道：“也没说什么，他就是跟我道了歉，说这些年他从没尽到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该跟我说一声‘对不起’。还说等回去过继时，他会把话都说清楚，说弄错了，我原来不是他儿子，以免将来，影响了我的前程。”
    顾笙轻哼一声，“他今天这觉悟倒是真高，又是给娘说对不起，又是给你说的。希望等到过完年我们进京时，他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吧，这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也够他回去后腾挪操持的了。”
    赵晟“嗯”道：“应该没问题的。他如果出尔反尔，情况可就比之前还要糟糕十倍了，他不会的。娘还好吧？”
    顾笙点头，“挺好的，我瞧着，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明天，你还要去码头送他吗？”
    赵晟吐了一口气，“不但娘如释重负，我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和老爷都让我不用去送了，我其实也不想去，倒是正中下怀了。”
    “不送就不送吧，能有现在这个结果，他已经该知足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安心准备给老爷过生辰的事了。”
    “必须得好生准备才是，要不是老爷，这次事情也不能这么快就了结……”

 第573章 容子毓生辰

    次日一早，襄阳侯主仆一行便上了船，扬帆赶回了京城去。
    容子毓也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码头送行。
    毕竟不亲眼看着襄阳侯回去了，甚至一日不等他们家过继的事尘埃落定，便仍得防着万一。
    何况说句现实点的，襄阳侯在京城也算有钱有势，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赵晟顾笙就得有求于他？
    阿晟是亲生的，宝儿可不是。
    便是亲生的，以彼此现在这情状，说到底又能有几分感情？
    真到了关键时刻，三分感情与十分感情的差别，可就真大了去了。
    阿晟和宝儿年轻气盛，不会去想以后的事，真到了那一天，也绝不会去求襄阳侯。
    容子毓多活了二十年，想法却完全不一样。
    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宝儿和阿晟想不到的、做不到的，他既想到了，就得替他们做在前头才是。
    容子毓遂又软声开解了襄阳侯一回，“薛侯也别怪我亲家母和阿晟不近人情，他们早年真的很不容易，那些苦我们根本想都想不到。阿晟前年还差点儿一病没了，能有今天真的太难太难。”
    “也不怪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不肯改变。都不说他的志向抱负了，他那么多年的坚持和苦难都算什么？我亲家母吃的那些苦又算什么，不都白费了？”
    “但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说不定等几年十几年后，大家都回头来看，便会觉得如今觉得无比重要的事，其实压根儿算不得什么？到时候都不用您再说什么做什么，大家已自然而然的能心平气和的相处了。”
    “毕竟仇人都能一笑泯恩仇了，何况大家还不是仇人，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说得襄阳侯很是触动，低道：“容三爷，我对阿晟和他娘只有悔愧羞惭的，怎么可能怪他们？就像您说的，我没尽过责任，他们也不需要我迟来的补偿。那便满足他们唯一的要求，也是眼下最大的心愿，不要再打扰他们，拖阿晟的后腿，不要再破坏他们平静的生活吧。”
    “还望容三爷往后也能多照顾他们，我身后还有全家全族几百口子人，实在没容三爷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我也没您这份耐心和决心，往后只能请您多费心了。”
    好歹现在他已经有儿子了，还是个这么好的儿子，这个事实也绝不会因为阿晟不认他就改变。
    他的确该知足，不该得了好，还想更好才是！
    之后俩实质上的亲家又低语了好一阵。
    眼见时辰实在不早了，襄阳侯方终于上了船，再次挥别容子毓，满心五味杂陈的踏上了返程。
    容子毓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觉得浑身终于轻松了。
    总算把人给送走了，不会再打扰阿晟他们一家的生活了，再过些日子，他也要回京了，等他回京后，再好生督促襄阳侯把过继的事儿给定下，就可以安心等开了年，阿晟进京春闱，金榜题名了。
    顾笙稍后见过容子毓特地打发去九芝堂给她报信的捧砚，得知襄阳侯的船的确已扬帆回京了，也是舒了一口长气。
    家里总算可以暂时恢复平静了。
    等容子毓回了京后，要不索性让赵晟和李天青都住到学里去，几天才回来一次吧？
    还有三个多月就春闱了，进京路上还得一个月，她想起来都替他俩紧张。
    待晚上回了家，顾笙便征求起赵晟的意见来，“就当苦最后两个月吧？苦过了，以后便都是甜了。”
    赵晟因为襄阳侯终于走人了，心情也不错。
    点头道：“住到学里去，每天至少能多出一个多时辰的学习时间来，学里的氛围也肯定比家里更紧张，让人更不敢松懈。可是我舍不得笙笙你呀，就现在这样，我都觉得每天我们待一起的时间太短太短了。我俩为什么都这么忙呢？”
    顾笙见他说着，就要伸手来抱了自己腻歪了。
    轻拍了他的手一下，笑骂道：“某人不知道温柔乡都是英雄冢？忙也才好呢，每天都觉得无比的充实，觉得自己活得有意义，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再作怪我咬你了啊！”
    赵晟低笑，“笙笙你咬啊，咬我哪里都行的。”
    顾笙瞪他一眼，“你想得倒是美，还没吃饭呢，仔细娘随时都可能叫我们，看你尴尬不。”
    赵晟的手却仍自顾作着怪，“我不尴尬呀，这有什么可尴尬的，娘心里都明白……好好好，我等吃了饭回房后，再作怪总成了吧？可是你刚才自己说的，还没吃饭呢，可见吃完饭就可以了。”
    正好他这几日挺郁闷的，来场酣畅淋漓的……睡前运动，剩下的郁闷肯定都能尽消了。
    顾笙哭笑不得，“你这都快企业级理解了，真是让人不服不行啊！”
    “什么理解？什么业来着？我怎么有听没有懂呢？”
    “没懂就算了，反正夸你呢……怎么不像夸了，我这是明贬暗褒呢……”
    夫妻俩耍了一回花枪，听得外面柳芸香果然叫吃饭了，才整理一番，出了房门。
    柳芸香和赵秀瞧着心情也明显不错，才经历过狂风暴雨，自然更能明白平静安闲的可贵。
    再加一个至少在这个家里，本来就挺能说能贫的容子毓，家里的气氛一瞬间就从阴云密布，变成了春暖花开。
    并一直持续到了容子毓生辰。
    是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顾笙与赵晟、赵秀，再加一个李天青，四人便去了容子毓那边，打算等容子毓一起来，立刻给他磕头拜寿。
    容子毓之前都过过几十个生辰了，还真从来没像这次这般紧张期待过，也不知宝儿阿晟他们都打算怎么给他过？
    肯定跟他以往那些生辰的过法都不一样……
    愣是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早上忽然惊醒过来，便自然迟了。
    不想却是刚一拉开房门，就见顾笙几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等在外面了，还一见他出来，立刻都跪了下去，齐声道：“祝老爷/容老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容子毓的忙乱都变作了惊喜，“宝儿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捧砚，你怎么也不说叫醒我！没想到我这一开门就能有你们几个给我拜寿，我可太、太高兴了……”

 第574章 心意仍一样便够了

    容子毓说完，忙又叫顾笙他们起来，“地上凉，你们几个都快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就别跪着了……快起来快起来……捧砚，你平日瞧着还算伶俐，今儿脑子去哪里了？就干让姑奶奶他们等着，看来得给你吃点脑花补补了！”
    赵晟忙笑道：“老爷别怪捧砚了，是我们不让他叫您的。今儿可是您的好日子，睡迟些怎么了？”
    赵秀也笑道：“是啊容老爷，都是自家人，您就别管那么多了。我们也没干等，捧砚刚才给我们上了茶来，我们再说说笑笑的，时间一晃就过了。”
    顾笙则看向挨了骂，也满脸笑嘻嘻的捧砚，“去打了热水来，服侍老爷梳洗更衣吧，收拾完了好过去吃寿面……咳，我亲自擀的面，浇头也是在娘的指挥下，我亲自切的、炒的，待会儿老爷凑合着吃点儿吧。”
    容子毓越发高兴了，“宝儿，真是你亲自给我做的寿面呢？捧砚，快去打水来！我就是怕耽误了大家一起吃寿面，怕让大家久等了，刚才才会急得开跑，没想到……我今儿可真太高兴了！”
    等热水一来，便飘着梳洗更衣去了。
    之后一路上也是飘着走的。
    柳芸香与周大姐早在家等着了，一见容子毓被顾笙他们簇拥着过来，都迎上前笑道：“给亲家老爷道喜了，祝亲家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周大姐笑着给容子毓祝完寿，便往厨房烧水，准备下面去了。
    柳芸香则继续笑道：“亲家老爷今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真精神，瞧着哪像是快四十的人，说快三十也不会有人怀疑呀。您是不知道，笙笙和阿秀都给您做了新衣裳，做生辰礼物的，这下俩丫头的手艺可都送不出手了。”
    容子毓先是不好意思，“咳，我这不是想着好歹也是过生辰，便随便做了身新衣裳吗？亲家母快别笑话儿我了。”
    随即便是惊喜了，“宝儿和阿秀都给我做了新衣裳呢？那快拿出来呀，我这就换上，今儿先穿宝儿做的，明儿再穿阿秀做的。倒不想过个生辰，就能收到两套新衣裳，不怪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呢，可太贴心了！”
    这下轮到顾笙不好意思了，“那个，还是待会儿再送礼物吧，不止我给老爷准备了，大家都准备了的。等待会儿吃完了寿面，大家再依次送也不迟。反正，老爷别对我的手艺抱希望就是。”
    一开始她是真心想为容子毓准备一份最好的、务必合他心意的生日礼物的。
    但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
    毕竟容子毓什么都不缺，她送他这份礼物，心意显然是要重于礼物本身价值的。
    没办法，顾笙只好决定都自己来，亲手给容子毓做一身衣裳一双鞋袜，再亲手给他做一碗寿面，想来比起其他贵重的礼物，容子毓会更喜欢后者。
    容子毓已是越发笑开了花儿，“只要是宝儿你亲手给我做的，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那说好了，吃完面你就立刻把我的新衣裳送我啊，我都等不及要换上了！”
    顾笙好笑道：“您现在身上穿的不就是新衣裳呢？等会儿您见了我的手艺，就不会说这话了。好在还有阿秀给您做的，她手艺可就好多了，您受不了我的，还能换上她的……那个，我先给您煮面去了啊，周大姐水应该烧开了。”
    赵秀忙笑道：“四嫂，我去给你帮忙。”
    与顾笙一起进了厨房。
    一边煮面，一边都还能听到外面容子毓和柳芸香、赵晟、李天青的说笑声，“……老爷就别管了，我们早就安排好了。您今儿只管我们怎么说，您就怎么做，当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寿星公就是。”
    “容老爷这话就太见外了，您拿我当自家子侄辈待，我只是告一日假，给您祝寿怎么了？赴汤蹈火都是应当的……”
    顾笙特意为容子毓准备的寿面，便在袅袅的薄烟和外面时而听得清、时而听不大清的说笑声中，顺利送到了寿星的手上。
    幸好色香都还算俱全。
    只味道顾笙有些没把握，看向容子毓的眼神里便满是紧张，“怎么样，老爷，味道没有很怪，勉强还是能吃……吧？”
    容子毓的回答是大口大口的吃面，一气吃了半碗。
    才笑道：“宝儿，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就煮碗面而已，还能难倒你不成？还是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哄女儿高兴，不好吃也硬说好吃的爹？你想多了，我从不委屈自己嘴的，好吃才会吃，不好吃一口都不会多吃。”
    说完又埋头吃起面来。
    他女儿亲手为他做的寿面，当然是这世上最美味的面了，他一定要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柳芸香与赵晟李天青难得见到顾笙这么紧张，都忍不住好笑，“笙笙，这面味道好着呢，你就别担心了，也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晟还低笑道：“笙笙，你放心，老爷今儿能爱屋及乌，违心的说你做的面好吃，我却不会。所以我说你做的好吃，就是真好吃，再不信，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周大姐笑着适时递上一碗面，“太太，吃面吧。”
    顾笙接过吃了一口，确定自己做的面果然味道很不错，容子毓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特意哄她的，这才笑着也吃起面来，“我这手艺还可以嘛，以后哪天不当大夫了，完全可以开面馆去。”
    “以嫂子的聪明能干，肯定开面馆也能开到最好，还是给别人一条活路吧。”
    “说笙笙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面，便都拿出了送容子毓的礼物来。
    顾笙和赵秀的自然是新衣裳了，顾笙还额外多了一双鞋袜，做工当然也没她说的那么差，只要不着实细看，其实还是能看的。高兴得容子毓当场就全部换上了，还一脸珍惜的道：“今天穿了我就脱下来，让人洗好熨好，好好儿收起来，以后逢年过节才穿。”
    以前他虽没吃过宝儿亲手做的吃食，衣裳鞋袜却是有过的。
    还当这辈子再没机会穿宝儿做的东西了，没想到，竟还能再有，哪怕……做工已经完全不一样，但心意仍是一样的，那便足够了！

 第575章 圆满句号

    李天青给容子毓的礼物是一对儿古玩核桃，“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胜在古朴雅致，容老爷平日万一无聊时，盘着玩儿吧。”
    赵晟给容子毓的则是一根据说是前朝古物的竹簪，“我也认不得到底是不是真前朝的，但一看就觉得跟老爷的气质很相衬。老爷喜欢就时常戴一戴，不喜欢就收着吧。”
    容子毓满脸都是笑，“你们郎舅两个果然是读书人，送的东西就是跟旁人不一样，也一样的谦虚。阿青这核桃何止古朴雅致，一看就是好东西，真是让你破费了。”
    “阿晟你这簪子也不简单，前朝古物不敢说，但绝对有年头有来历。你可真是，宝儿都精心为我准备了礼物了，你们夫妻一体，她送了就是你送了，怎么还额外破费呢？”
    赵晟笑道：“笙笙送的是她的心意，我也该表达一下我的心意才是。这簪子就当是我和我娘一起送老爷的吧，老爷觉得好就好。”
    毕竟柳芸香虽是亲家母，与容子毓依然男女有别，她单独送容子毓生辰礼物，有些不妥，但若不送，柳芸香心里又过不去。
    这样母子俩一起送，就最好了。
    容子毓自然明白赵晟的意思，忙看向柳芸香道谢道：“亲家母真是太想得到了，平日我麻烦您都够多了，宝儿平日更是全赖您照顾。等来年亲家母生辰时，我也一定要好生表达一下心意才是。”
    柳芸香直笑：“亲家老爷快别客气了，收礼物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您今儿就只管收就是。周大姐，到你了。”
    周大姐便也拿出了两双鞋垫，两双袜子来，“亲家老爷，我和小萝实在没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自家做了这些，您愿意穿就随便穿穿，不愿意就留着赏人吧。”
    容子毓的爱屋及乌连周大姐和小萝都跟着受惠，平日里动不动就得到的赏赐，比母女两个的月钱合起来还要多得多。
    周大姐自然感激。
    她自己这辈子都不打算赎身了，却还是盼着小萝能赎身，将来小萝嫁不嫁人且另说，至少，她以后就能堂堂正正的当个跟太太一样受人尊敬的女大夫了！
    容子毓的生辰，母女两个当然也当一件要紧的事。
    送不起贵重的礼物，那便亲手来做，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尽一尽自己的心。
    容子毓没想到周大姐母女也有礼物给自己，笑起来，“你们娘儿俩自己做的东西，我当然要自己穿了，赏人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也是奇怪，从来都食不厌细衣不厌精的自己，每每与宝儿他们相处时，总会自然而然的就不讲究……不，应该叫不再时刻都端着，就为了所谓好看、体面，便让自己难受。
    而是不知不觉就会变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想来，都是因为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家，一个让人只要进来了，就能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温暖港湾吧？
    等大家都送过礼物，又坐了一会儿。
    赵晟便笑着招呼大家出门了，“老爷，我们先去城北的安园赏芙蓉，那里的一片晚芙蓉说是还没谢，正是最好的观赏时节。中午就在安园吃饭，等吃完歇一会儿，我们再出城逛逛去，晚上就到原香楼吃涮羊肉，您觉着怎么样？”
    又道：“今儿这生辰比起老爷往年的，肯定简单冷清得多。但笙笙说，老爷过了多年高朋满座的生辰，偶尔过一次简单清静的，指不定反倒喜欢。就跟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吃一顿清粥小菜，反而觉得顺口是一样的道理。等来年有机会了，我们再大宴宾客，为老爷好生热闹一番啊。”
    顾笙咳嗽一声，白他道：“就你话多。”
    容子毓已是眉开眼笑，“你们安排得这么好，我高兴都来不及了，还要怎么样？来年也不必大宴宾客，就这样至亲们待在一块儿，吃好喝好玩好就够了。客人来得再多，坐几十上百桌又如何，有几个是真心的？就这样最好了！”
    他家最兴盛时，他还年轻，过生辰其实并没高朋满座过，于他是不愿意太高调，于他母亲则是怕折了他的福。
    等他家一落千丈，门庭冷落后，连他母亲过生辰都不可能再高朋满座了，何况他？
    但十来桌客人还是每年都有的，一早起来，族里的晚辈们、府里各房各院得脸些的下人们，也都会到他院里给他磕头祝寿，其实还是热闹的。
    可那热闹又怎能跟今天这样的温馨窝心相比？
    要是他母亲肯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他们家完全可以搬得远远的，也过这样简单却温馨的生活。
    可惜他母亲绝不可能退，他们家也根本没的路可退……
    大家分坐了两辆车，很快便到了安园。
    果然园里的那片晚芙蓉开得正艳，姹紫嫣红的让心情再不好的人看了，都能立马好起来。
    顾笙一行心情还本来都极好，自然更好了。
    大家说笑着赏了半日的花儿，赵晟和李天青还让容子毓撺掇着，现场做了几首诗，据他们自己说来，一点灵气都没有，是真的献丑了，据顾笙和柳芸香赵秀看来，倒是挺好的。
    到得快正午，才回了他们定的雅阁里，热热闹闹的用起午宴来。
    下午，一行人又去城外游玩了半日，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赶着回了城，去原香楼吃完了涮羊肉，为一整天的温馨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容子毓生辰过完没几日，他便收拾着，准备回京了。
    这本来就是事先说好的，他自己也好，顾笙赵晟也好，倒也不至于多不舍，毕竟开了年马上又要再见的。
    容子毓还记挂着襄阳侯府过继的事，不亲自回去督促着，把事情彻底定下，他实在不能安心。
    一时间倒有些归心似箭了。
    遂定好船只，再次交代过顾笙赵晟，再去了一趟唐府，拜别过唐大人后，便辞别众人，踏上了回京的路。
    家里也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让全家人都好生不习惯了几日。
    直到这日正好顾笙赵秀和赵晟李天青都休假，家里忽然来了客人，却是李太太的贴身妈妈陈妈妈。

 第576章 突发情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amp;lt;&amp;quot;&lt;a href=&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quo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quo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quot;&lt;/a&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quot;&lt;/a&gt;</a> target=&amp;quot;_blank&amp;quot;&amp;gt;&lt;a href=&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lt;/a&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lt;/a&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577章 人算不如天算

    顾笙哪怕只远远见过李老爷李光林一次，只冲他把李天保骄纵成那副德行，都对其好感不起来。
    要让赵晟为了回去给他吊唁，就耽误自己春闱，便时间上其实还是赶得及，但一连几个月的赶路，于身心都是巨大的考验，又怎么可能不真的耽误？
    顾笙打死了都不愿意，说到底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柳芸香忙也道：“是啊阿晟，笙笙说得对，你和笙笙回去也没有意义了，何必耽误了自己的正事？你放心，阿青肯定不会介意，李太太也不会说什么的。相反，你要是这次能中，他们只有高兴的。”
    “他们不但也能跟着脸上有光，将来，阿青再春闱时，你便能指点他怎么把文章做得更好，下场时都有些什么注意事项。你到时候要是留在了京城，他去京城时，还能有个照应，不怎么着都比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强？”
    赵秀不等柳芸香话音落下，已跟着道：“四哥，你就听娘的，别回去了。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四哥这次能高中，不用你和娘先敬他们一尺，他们也会敬我一丈的。”
    “我也不愿意因为我，耽误了四哥的大好前程。便是娘和我这次只礼到人不到，旁人也不好说我们的不是，何况我和娘还要回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想来李伯母和青哥都只有感激，绝不会介意的。”
    赵晟等母女两个都说完了，才道：“我刚才还真没想到笙笙说的这一点，的确，我们就算路上再赶，回去时丧事也早办完了。又何必把时间都白白浪费在赶路上，心意到了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样一说，娘您和阿秀赶着回去，其实也没有意义啊。且因为妹夫要守孝，咳，他和阿秀明年肯定也成不了亲了，要不，你们也别回了，连过完年都别回了，等我上京考完出了结果，再看能不能我们一家人都回去？”
    这么久都没回过石竹，没回过赵家村了，他心里是真想念。
    也是真想回去瞧瞧赵铁生，把他的晚年安排得妥妥当当。
    毕竟没有生恩还有养恩，他以后回去的机会也只有越来越少的。
    柳芸香迟疑起来，“这离得远了，就是这点儿不好，天大的事都迟了。但我和阿秀也不回去，就太说不过去了，让阿青和李太太怎么想？阿青我是真喜欢，李太太人也是真好，我和阿秀就辛苦跑一趟吧。大不了，等忙完了，我们又再回来就是。”
    赵晟想了想，道：“行吧，那娘和阿秀你们就先回去吧。等明年我考完了，再看是我和笙笙回去，还是你们来吧。”
    顾笙笑道：“最好是娘和阿秀来，娘在身边，我们的日子简直就是日日泡在蜜罐里，阿秀也还得再历练一两年，才能真正出师。之前还想着，明年阿秀就得嫁给妹夫了，倒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妹夫只能继续等了。”
    柳芸香叹道：“是啊，可不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就不能再等一年半载的，好歹等阿青考完春闱后呢？”
    顾笙忙道：“这谁说得准？娘该庆幸，好歹是在秋闱后，要是在秋闱前，才真是欲哭无泪，气也气死了。”
    赵晟也道，“于咱们来说，并不是坏事，可以多留阿秀几年了。于妹夫来说，其实也未必是坏事，他能多几年的时间学习，让学问更扎实，也是好事。咱们看事情不能只看坏的一面，也得想想好的一面不是？”
    一家人商量唏嘘了半天才散。
    等稍后李天青回来后，便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他这一回去就得几年，当然是能带的都得带上，幸好这宅子现在已经是顾笙的，她和赵晟也还要再住下去的，他就算有要转卖、或者遗漏的东西，也不用着急。
    赵晟也去给他帮忙。
    一边帮忙，一边问他可有什么困难，“别的忙我和笙笙鞭长莫及，也帮不上，但银子的话，还是有几百两能动用的。妹夫若有需要，只管直说，不必跟我们客气。”
    又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懊恼，若那真是个值得人尊敬的，就算不是亲生，一样令人难过痛惜，可他分明不是。但已经这样了，你也别怨天尤人，我会时常与你通信，觉得有用的书籍批注都会及时寄给你的。那样等到三年后你再考，别说二甲了，肯定一甲都有望！”
    李天青苦笑，“舅兄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三年后能侥幸二甲榜上有名，都幸甚之至了，不敢再奢望多的。”
    “但舅兄放心，我不会怨天尤人，不会荒废了学业的。说句不好听的，当初我要不是过继了，可能都坚持不到院试，又是去府城又是来省城的，没银子哪里成？我们族里就算能帮扶我，又能帮扶多少？我家里父母弟妹们成日衣食无继，我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没有后顾之忧。”
    “都是因为过继了，我才能有今天。那我当然不能只想得好处，该尽责任的时候却满腹怨气，哪怕当初，是母亲坚持过继的我，他其实死活不愿意的。”
    “至于银子，舅兄更不用担心了，我家里和我母亲妹妹如今缺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可靠的人，等我回去了，自然就好了。”
    赵晟点点头，“妹夫心里都明白就好，我就是担心你万一钻了牛角尖，这下可以安心了。那这一路上，就多劳你照顾我娘和阿秀了。”
    “本来我们夫妇也该回去的，但春闱在即，笙笙九芝堂也实在走不开，只能等下次见了李伯母，再当面向她致歉了。”
    李天青忙道：“舅兄这话就太见外了，春闱这么大的事，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耽误了。我便不说，我母亲也明白的。”
    顿了顿，“便是伯母和阿秀妹妹，其实都不用非赶着回去。我会与我母亲分说，她也一定明白的，她……与我们家老爷早就形同陌路了。”
    赵晟道：“那也不能不回去，我娘说了，她看的本来也不是李老爷，而是看的你和李伯母。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由得她们吧。”

 第578章 另有原因

    赵晟与李天青没收拾一会儿，便把他的书本文具和四季衣裳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李天青的情绪却仍不高。
    道理他的确都明白，问题是，郁闷也是真郁闷，考不成春闱，只能再等下一科就算了。
    连他的亲事也只能推迟，他又得多等几百个日日夜夜，才能把阿秀妹妹娶回家，真是光想都让他恨不能爆粗了，——十层地狱是比十八层强多了，但那说到底也是地狱，不是吗？
    幸得他不用马上跟阿秀妹妹分离，还能一路同行，等回了石竹后，也还有再见面、再诉衷肠的机会，不然更得怄死他！
    赵晟知道李天青终究不痛快，见没自己能帮手的了，便先出去了，让他能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
    到得傍晚，陈妈妈好睡一觉醒来后，总算精神了许多。
    也终于有机会单独与柳芸香说话。
    表明她此行的真正来意了，“我家太太的意思，等三年孝期满了后，再给大爷和赵姑娘办婚事，就太晚了些。到时候大爷可都二十四了，旁人会说嘴不说，也让赵姑娘等得太久了，实在不像样。所以就想赶在老爷的百日热孝期以内，给大爷和赵姑娘把喜事给办了。”
    “但亲家太太放心，我家太太说了，哪怕时间紧急，她和大爷也绝不会委屈了赵姑娘一丝一毫，等成亲后，也绝不会急着圆房，还要是要等孝期满了后的。不知亲家太太是个什么意思？都是自己人，大家万事都好商量的。”
    柳芸香这下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就是来接个人，李太太还要打发陈妈妈亲自来了。
    陈妈妈能当李太太半个家，李太太也不拿她当下人，而是当亲人柳芸香可是亲眼见过的。
    可这也太、太突然了，比李老爷忽然没了都还要突然十倍……
    柳芸香只得道：“这事儿我还得、得与我家阿晟两口子商量一下，才能给您答复。都知道长兄如父，这么大的事儿，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了主的。”
    陈妈妈忙赔笑，“我都明白，都明白，亲家太太只管与舅爷舅奶奶商量。反正无论如何，我家太太对赵姑娘都会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
    又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行礼退下，往李天青屋里去了。
    柳芸香则忙去了顾笙和赵晟屋里。
    亏得夫妻俩正一个在书案前，一个在桌前看书的看书，写东西的写东西，没有白日那啥。
    不然可就尴尬了……顾笙一边想着，一边已在请柳芸香坐了，“娘，是不是有急事？”
    以娘的分寸，哪怕他们的房门是开着的，她也绝不会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来的。
    赵晟也抬头询问的看向了柳芸香。
    柳芸香看了夫妻俩一眼，才低道：“原来陈妈妈这一趟，主要不是为接阿青回去，而是另有原因。”
    就把刚才陈妈妈的话大概与他们学了学，末了递给赵晟一封信，“这是李太太给我的信，我不认得的字儿太多，看不大懂，阿晟你快看看，看完了给我念念，说说吧。”
    赵晟与顾笙也大是意外，“原来陈妈妈此行还身负重任。是说根本没必要她亲自来接妹夫的，就小厮们赶路不是更快？”
    赵晟随即便看起李太太的信来。
    看完了皱眉与柳芸香道：“李太太信上说，李老爷临终前，当着族长和族中长辈们的面儿，逼她答应尽快为李天保完婚。婚后还不许把李天保一房分出去单过，得将来……将来妹夫都不在了后，他们家才能分家。”
    “还已经替李天保物色好了人选，让李太太热孝期内就去提亲，赶着把人迎进门。李太太没办法不答应他，因为不答应他就不肯落最后那口气，族人们也都劝李太太，李太太只得答应了。”
    顾笙等不及柳芸香说话，已忙追问道：“然后呢？这跟妹夫和阿秀早成亲晚成亲，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正替阿秀庆幸，又能多两三年自由的学习时间，越发充实自己了呢！
    赵晟沉声道：“李太太说，事后她便说了，没有当老子的尸骨未寒，当儿子的却一身红衣，迎娶新妇的道理。还说妹夫当大哥的都还没成亲，也没有让做弟弟的，越过兄长的道理，至多只能先定亲。”
    “谁知道族里却不少人说，既是李老爷的遗愿，李太太又明确答应了的，当然就得说到做到，以免李老爷在那头不能安息。还说妹夫没成亲，那就先给妹夫成亲，或者兄弟俩一起办喜事就是了。反正妹夫早就定了亲的，年纪也不小了，本来也不该再耽误。”
    顾笙冷哼道：“然后李太太就答应了？”
    赵晟“嗯”了一声，“李太太信上说她实在双拳难敌四掌，毕竟这事儿族人们就算真是受了人撺掇收买，也的确站得住理。”
    “她也存了私心，真等孝期满了后，再为妹夫和阿秀完婚，长孙怕是十有八九得出在李天保那一房，到时候又不知道得生出多少事端来。李家族人实在太多了，林子大了，便总有见不得人好，专一跟人唱反调的鸟儿。她也不可能真一点管家的权利都不给李天保的媳妇，不可能拦着李天保，一点不让他插手李家的生意。”
    “可阿秀一起进门就不一样了，她有能干聪明的大儿媳，凭什么放着大儿媳不用，反倒去用小儿媳？妹夫回家后，身为长兄，也可以带着弟弟一起念书，管教弟弟，族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顾笙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呵，果然是亲生的，李老爷就算是死，临死前都要拼着最后一口气，替李天保那个废物点心铺好以后的路。”
    “又是不许分家，又是逼着李太太尽快给他娶亲的。李太太和妹夫上辈子也不知欠了他什么，这辈子才会被这样恶心，得替他养小妾生的废物一辈子！”
    柳芸香也都明白了，叹道：“哎，李太太也真是不容易，就因为这辈子没个亲生儿子，就得活着时被恶心不算，人都死了，还要被恶心，这叫什么事儿！那些族人也是可笑，凭什么管人家的家务事，还不知道事先拿了多少好处！”

 第579章 时机不怎么好

    赵晟道：“李家族人众多，林子大了便什么鸟儿都有。李老爷虽不像样，但秦桧也有二三死党，他多年下来，多少也肯定有些积蓄，既有银子开道又有人情，也是没办法的事。”
    顾笙皱眉道：“意思就是，阿秀只能这样被赶着，慌慌张张的与妹夫成亲了？旁的先不说，光时间就来不及呀！”
    且她和赵晟也是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了，就这么一个亲妹子，成亲又是她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大事，当哥哥嫂子的却不在，算怎么一回事？
    便旁人不说什么，他们自己心里先就要过不去了。
    赵晟没说话，看向了柳芸香，“娘，李太太信上最后还说，这么大的事，本来该她亲自来告知您，与您商量的，这也是他们家身为男方，应有的诚意。”
    “但她实在走不开，只能派了陈妈妈代她来，请您千万千万见谅，等见了面，她再当面给您赔不是。她也不管您眼下愿不愿意嫁女，都不怪您，她也有女儿，十分明白您的心情。娘，您怎么想的？”
    柳芸香满脸犹豫道：“我现在有点儿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的确太赶了，这样慌慌张张的进门，且进门就要守孝，也太委屈阿秀了。但李太太也有她的不得已，他们族里妒忌眼红她，等着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肯定多了去了。”
    “她也的确是在为阿青和阿秀考虑，家业的大头、长孙出自哪房……将来这些事都是最容易扯皮的。阿青可能是不稀罕，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都挣来，但也不能否认了李太太的一片心。何况那家业应该大半都是李太太挣来的吧？也不怪她不甘心……”
    顾笙咝声道：“娘的意思，便是打算答应李太太了？其实亲事是早就定好的，彼此也都有足够的了解信任了，早点成亲晚点成亲，也没太大的差别。”
    “就是这时机，的确不怎么好。要不，问问阿秀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吧？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我觉着，还是得以她自己的意见为主。若是她觉得早迟都没有关系，那我们全家就都赶回去，欢欢喜喜的送她出嫁；要是她想再等等，咱们就好生与李太太说，李太太应该会谅解的。”
    大不了，等回去办完赵秀的婚事后，她和赵晟立刻出发，直接赶往京城去。
    应该是误不了春闱的，就是赵晟最后的学习冲刺时间肯定得压缩，届时他的状态到底会如何，也谁都说不准了。
    赵晟已道：“对，笙笙你说得对，阿秀自己的终身大事，的确该以她的意见为主。我这就叫她去啊。”
    说着就要往外去。
    让顾笙一把给拉住了，嗔道：“你慌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陈妈妈应该是先告诉的娘，等出了娘的屋子后，去见妹夫时，才告诉的妹夫。我觉得问阿秀的意见之前，可以先看看妹夫是个什么意思。”
    “万一阿秀想再等等，妹夫支不支持她，可就至关重要了。只要妹夫肯支持她，李太太那儿，妹夫自然会替她解释分说，不让李太太因此心生疙瘩的。但若妹夫万一不支持……”
    话没说完，赵晟已冷哼道：“他敢不支持！又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他要守孝，才只能推迟婚期的，可怨不得阿秀。他倒是守孝也不影响读书，阿秀到时候却连出个门都难了，凭什么不能多自由两年，多充实自己两年？”
    “之前也是他自己说的，阿秀做什么他都支持。现在若出尔反尔，当初便是说的面子话，其实根本言不由衷。那他以后再说什么，可就别怪旁人一个字都不信了！”
    顾笙失笑，“你这样说，不是变相的威胁人妹夫呢？大家凡事都坦诚的说，慢慢商量嘛。他也有他的难处，李太太到底不是亲娘，那么多族人，就算他回去了，他们母子也仍是寡不敌众。”
    柳芸香忙也道：“可不是，李太太到底不是亲娘，阿青到他们家时，也已经长成了，母子之间更是许多话都不方便说。那么多族人，也是真的不好搞……大家大族平时有个什么事时，的确不怕人欺负，但烦人的时候，也是真烦人。”
    赵晟沉声道：“光李太太母女两个，族人的确少不了不买账的。但等妹夫回去后，他既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了，又是举人，在他们族里已经有话语权了。若还连族人都摆不平，他将来也不用做官了，因为就算做了官，他也是个糊涂官！”
    之前李天青只是个秀才，李家族里可能还多的是人不把他放眼里。
    可现在他已经是举人了，这么年轻的举人，别说小小一个石竹县了，放眼全省、全国，又有多少？
    他的前程会是如何是不可限量，也是可想而知。
    等李天青回去后，不管是眼下能免税、免徭役这些实质性的好处，还是许以将来会如何如何的大饼，亦或是变相的震慑威胁。
    总之只要他想，只要他安了心要去做，是肯定能把族人都摆平，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顾笙缓缓点头道：“这倒是，妹夫现在在族里的话语权，肯定远超从前了。那些人也就是仗着他不在，才敢逼迫李太太的，等他回去了，我不信那些人还敢张狂。除非他们不想免税免徭役，不想沾妹夫的光了，都是有奶便是娘的，我不信他们舍得！”
    赵晟道：“那我现在就找他，问他是什么意思去。算着时间，陈妈妈应该该说的，都与他说完了。”
    柳芸香却道：“还是先问过阿秀的意思吧。要是阿秀自己愿意，那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反倒还可以让阿青觉得阿秀都是为了他，才愿意让步，以后只有对阿秀更好的。”
    “若阿秀不愿意，想再等等，咱们再与阿青说也不迟的。笙笙你说呢？”
    顾笙一直都知道，对于柳芸香来说，赵秀的亲事才是最重要的。
    等她成亲后，怎么与李天青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怎么让李太太越发喜欢看重，怎么当好她的李家大奶奶，也一样重要。
    遂笑道：“还是娘考虑得周到，那就先问过阿秀的意思吧。”

 第580章 女大不中留

    赵秀听完陈妈妈的真正来意后，脸霎时红透了。
    这也太、太突然了吧？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看看柳芸香，又看看顾笙和赵晟，结巴道：“娘，四哥四嫂，我、我不知道要怎么着……我乱得很，压根儿就没想到。要不，娘和四哥做主吧，我、我听你们的……”
    赵晟正色道：“刚才就说了，因为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然要以你的意见为主，所以才叫你来问的。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便是，总归娘和我们都支持你。”
    顾笙也道：“是啊阿秀，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要是你想现在就跟妹夫成亲，我们全家就一起回去，欢欢喜喜的送你出嫁。反正听娘说来，你嫁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还是忙得过来的。”
    “要是你想等妹夫出了孝再说，我们一样支持你。反正到时候你们年纪也都不大，还能正好趁这两年，都继续充实自己，将来好给对方一个更好的自己。”
    赵秀仍结结巴巴的，“可、可真的太突然了……四哥四嫂现在都这么忙，也没时间回去呀。春闱这么大的事，四哥这么长时间没日没夜的辛苦，我可不想白耽误了你。”
    “问题是，青哥和李伯母又都不容易……这些日子，李伯母和阿宛肯定过得很难，眼泪都快流干了吧，我、我挺想回去看看她们的……”
    顾笙与赵晟对视一眼，都明白赵秀真正的想法了。
    她显然是愿意现在就赶回石竹去，跟李天青成亲的。
    因为她心痛李天青，不愿意他为难。
    也因为她与李太太、李宛都早处出感情了，同样为她们担心难过，所以愿意在一定范围内，委屈自己。
    哪怕她自己可能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心思，只是她生性善良和善解人意下的本能反应。
    顾笙不由笑道：“既然阿秀你想回去看看她们，那我们就收拾一下，后日一早，都与妹夫陈妈妈他们一起上路吧。”
    算了，嫁妹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春闱却有很多次，实在这次赵晟耽误了，就等下次也是一样的。
    柳芸香当然也看明白赵秀的心思了。
    哼道：“这才真是女大不中留呢！算了，不中留就不中留吧，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不过笙笙和阿晟你们就不用回去了，我一样能让阿秀风风光光的出嫁，你们就安心忙你们的，说什么也不能误了阿晟春闱。”
    赵秀脸又红了，跺脚道：“娘，什么女大不中留，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了？四哥四嫂你们也不用回去，我就是回去、回去看看，说什么也不能误了四哥春闱！”
    赵晟正色道：“春闱是很重要，但比起我唯一妹妹的终身幸福，也算不得什么了。李太太与妹夫也是真的不容易，既然大家马上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当然得彼此体谅才是。”
    就是便宜李天青那小子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阿秀便已经心甘情愿了。
    他以后要是敢对阿秀不好，看他怎么收拾他！
    柳芸香还想再劝赵晟，“可是阿晟，你时间真的来不及，你也耽误不起，要不……”
    女儿的婚事在她心里是重要，但儿子的前程一样重要，她是哪头都不想耽误了。
    赵晟已摆手笑道：“娘，您就别说了，我路上一样可以看书背书，说不定多了路上的见闻和经历，写的文章还能更好。本来到了这一步，大家拼的就不止是学识，还有见识和阅历。”
    “那只要我在二月中旬前，能赶到京城，便误不了大事。我也好久没回过石竹，没回过咱们村里了，说心里话，还真挺想回去看一看。”
    顾笙也笑道：“娘，相公既然心里都有数，您就别管了。便是阿秀这次不成亲，后面总要成的，到时候相公一样得告假回去，还不如这次就回去，既能送妹出嫁，又能把其他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好，不是一举两得呢？”
    柳芸香嘟哝，“路上那么颠簸，光坐着不动都够累人了，还怎么看书背书？我自己一个人真的能行的，还有村里那么多人给我帮忙。再不济了，不还有阿秀他爹和那几个吗，阿秀可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妹……实在不成，这亲咱们眼下不成了，就等阿青出了孝再成也是一样！”
    反正她真的不想耽误阿晟。
    上次他和笙笙进京去参加阿诀的婚礼，已经耽误过几个月了，幸好秋闱的结果是好的。
    眼下再一耽误就是几个月，可就说不好结果会怎么样了，他这次的对手们，可是全天下所有读书人里的佼佼者！
    弄得赵秀也急了，“四哥，我、我不成亲了，我本来也没说要嫁，还是等青哥出了孝后再说吧。等这次我和娘回去后，见了李伯母当面与她解释，李伯母肯定能理解的。”
    幸好外面传来了李天青的声音，“伯母、舅兄，我有话与你们说，你们现在方便到厅堂里吗？”
    赵晟忙应道：“方便，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就来。”
    等李天青应声去了，才正色与柳芸香赵秀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后日一早我们全家都一起回去。我对自己很有信心，相信春闱肯定差不了，你们也该对我有信心才是。难不成，娘和阿秀都觉得，我是个绣花枕头，其实没有真才实学？”
    柳芸香和赵秀忙都摆手，“当然不是，我们从来没这样想过。”
    赵晟这才笑了，“那不就结了？好了，阿秀你先回屋收拾东西去，我和娘，还有你四嫂先去听听妹夫怎么说。”
    待瞧着赵秀回屋去后，母子三人才去了厅堂里。
    李天青一见三人进来，便忙站了起来，满脸歉然的道：“伯母、舅兄、嫂子，我……你们都知道了吧？那不知伯母和舅兄是个什么意思，不管你们是什么意思，我都理解，也愿意配合的。”
    陈妈妈对着李天青，便没什么可遮掩的了，李老爷临死前不但逼着李太太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替李天保这辈子都铺好了路。
    还诅咒了李太太，说都是李太太害了他，他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李太太，一定要让李太太不得好死！

 第581章 纯粹弄巧成拙

    李老爷虽一度纵情享乐，荒淫无度，到底脑子还是在的。
    何况都死到临头了，还不醒悟后悔，可就只能死了也当一个糊涂鬼了！
    可惜他仍没有自省，而是把错都怪到了李太太和李天青头上。
    要不是李太太一辈子都没给他生个儿子，他会纳妾生庶子吗？
    不纳妾生庶子，自然就不会与李太太离心，不会夫妻俩终于一步一步成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仇人。
    那他也就不会被傻乎乎的儿子给连累丢官，不会因为自暴自弃，就在家里胡来，让李太太趁机塞了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给他，终于给弄得连命都赔上了！
    至于李天青，要不是他当初临阵倒戈，反捅了他们父子一刀，还自作主张说什么他要辞官。
    之后更是与毒妇勾结，登堂入室成了他家的长子，不但坑得他半死，还连原本属于他儿子的一切都要给夺走，——一切也绝对会跟现在大不一样，都是他与毒妇勾结害了他们父子！
    是以临死之前，哪怕李老爷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强撑着，以仅够离他最近的李太太听得见的声音，恶毒的诅咒了李太太和李天青：“你这个谋杀亲夫的毒妇，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李天青那个竖子这辈子也休想飞黄腾达，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一定会遭报应，一定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才终于落了最后一口气。
    却是死了都不肯阖眼，愣是小殓时请了大师来，给他超度了，他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李太太本来就心虚。
    她的确早恨李老爷恨得咬牙切齿了，但也没真想过让他死，他就算要死，好歹也等几年后，阿青已经做了官，有了孩子，阿宛也嫁了人，夫妻和美儿女双全后，再死也不迟。
    万万没想到，李老爷会忽然说死就死了，就因为她授意了她后面特意寻来的两个那种地方寻来的女人，“谁能让老爷不出门的时间越长，谁赏赐就越多。”
    李太太只是想让李老爷生不了事，烦不了人，那李天保自然也只能越发夹紧尾巴过日子了。
    结果却直接要了李老爷的命，还让李老爷那样诅咒，叫她怎能不害怕心虚，不怕李老爷真半夜回来找她？
    偏偏李宛不知怎么的，竟知道了李老爷的死与李太太脱不了关系，或者更确切的说，就是李太太一手主导的。
    李老爷再不好，那也是亲爹，这些年来对李宛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疼过的，他忽然没了，还没的不那么光彩，李宛羞恼怨恨归羞恼怨恨，伤心也是真伤心。
    却不想，她爹之所以那样荒淫无度，都是她娘有意引导纵容的，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竟也是她娘特意寻来送她爹的……这跟杀人凶手有什么两样？
    李宛的羞恼怨恨与伤心，便都化作了对李太太的恼怒，与李太太大吵一架后，再没与李太太说过一个字。
    李太太前脚才死了亲娘。
    ——并且亲娘临死前，都还怨着她，怨她当初为什么不让李天青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娶他们家的女儿，那时候李太太才知道，原来娘家人只是嘴上说不怨她，其实心里一直怨着她的。
    亲娘除了怨，还放心不下她们母女，怕将来李天青和赵秀没良心，会辜负了她们母女，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羁绊，全凭人心，风险真的太大！
    后脚又死了丈夫。
    都不说伤心难过了，光参与操办两场丧事的繁杂与琐碎，都足够累垮她了。
    何况她还内忧外患，既要应对李天保与那些明显拿了他们父子好处的族人，又要想着怎么才能哄回钻了牛角尖的女儿，让她想通。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可以喘口气睡一觉了，又因心虚害怕睡不着，勉强睡着了，也会做噩梦。
    时间一长，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了了。
    所以李太太想尽快娶了赵秀进门，除了她信上与柳芸香说的那些原因，除了希望赵秀能替她分忧解劳，把家务生意都尽快接手一部分，好让她能轻松一些，把这次亏空的元气都给慢慢养回来外。
    再就是希望赵秀进门后，能替她把李宛哄好了，毕竟姑嫂两个一向无话不谈，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赵秀的话，李宛肯定能进去的。
    只是这些话，陈妈妈不好再告诉柳芸香母子几个而已。
    但不告诉柳芸香母子，告诉李天青这个自家人却是无妨，也是必须要告诉他的。
    总得让大爷知道，太太为了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又到底承受了来自方方面面多大的压力，将来大爷才不会有负太太，太太的付出和苦心也才不会白费！
    陈妈妈的心思几乎不加遮掩，李天青自然很容易就看了出来。
    因为知道李太太肯定不是那样想的，她肯定知道眼下春闱才是于他、也是于她们母女最重要的事，她是真的没想让李老爷死，现在的结果纯粹就是弄巧成拙，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天青连生气懊恼都不知道该冲谁了。
    本来以为李老爷是自己荒淫无度自己作死，结果不是……本来以为李太太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犯低级错误，结果偏偏……弄得现在家里是一团糟。
    唯一的庆幸，便是他有机会提前娶阿秀妹妹过门，不用非等到三年孝期满后了。
    问题是，这么仓促，也明显一进门就得守孝、就得劳心劳力，根本别想像别的新嫁娘那样，有新婚的甜蜜幸福日子过，也太委屈阿秀妹妹了，也不知伯母和舅兄他们肯不肯同意？
    若他们同意，他自是感激之至，以后一定会加倍对阿秀妹妹好，把她这次受的委屈百倍补回来。
    若他们不肯同意，他也理解。
    大不了，等回去后，他好生向母亲解释，再尽快把家里那堆乱麻都给理顺，把家给撑起来，也把母亲和阿宛头上那片天给她们撑起来就是了……
    李天青歉然的说完，便诚恳的看向了柳芸香和赵晟，一副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洗耳恭听，并且全然尊重的架势。

 第582章 对你相公多点信心

    柳芸香见李天青满脸的羞愧与颓然，忙道：“阿青你先别急，也别难过，事情已经出了，也只能慢慢的解决。至于你说的，咳，我们刚才已经商量过，也问过阿秀自己的意思了。”
    “她不愿意你为难，毕竟你和亲家太太隔了一层，像有些话阿晟能跟我说，有些事直接就能做的，你却不能说不能做。她也为亲家太太和阿宛担心难过，怕这些日子你不在，她们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泪。”
    “所以，后日不但我和阿秀，阿晟和笙笙也要同了你们一起回去。等回去之后，正好也快过年了，大家便商量着，把喜事给办了吧。”
    李天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自来知道伯母和舅兄嫂子通情达理，但还是没想到他们会通情达理到这个地步。
    尤其他们对阿秀妹妹都是那般的疼爱看重，却仍能通情达理到这个地步，——他到底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这辈子才能遇上这么好的岳母，这么好的舅兄舅嫂？！
    还是赵晟冷哼一声，“别以为时间紧急仓促，就能一切从简，委屈了阿秀。也别想着什么得来的太容易的，就用不着珍惜。他日你李天青要是敢对赵秀不好了，我赵晟肯定与你拼命！”
    李天青才确信自己没听错，自己是真把这辈子所有的幸运，都用在了娶一个两情相悦的妻子，遇一个通情达理的岳家上。
    他立刻冲柳芸香跪下了：“伯母……岳母，请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对阿秀妹妹好，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绝不会让她后悔嫁给我，也不会让您后悔，把她交给我的！”
    又与赵晟道：“舅兄，我将来要是敢对阿秀妹妹不好，不用你跟我拼命，我自己先就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赵晟忙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誓言都是虚的，不然每次雷电交加时，都该有人非死即伤才是。所以你不用多说，只以后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就是了。”
    顾笙跟着笑道：“妹夫，我常跟阿秀说，我也就是女人，我但凡是个男人，肯定说什么也要娶了她，那就没你的戏唱了。所以你可千万要好生珍惜她，不然这么好的姑娘，可抢手着呢。”
    又道：“妹夫快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
    李天青已只会傻笑，“岳母放心，舅兄舅嫂也放心，我一定会以实际行动，向你们证明你们没托付错人的！”
    顾笙挑眉，“岳母？啧，我刚才还没注意。娘可还没给改口红包呢，妹夫这就直接改口了？倒是替娘省钱了。”
    赵晟则似笑非笑，“没事儿笙笙，你很快就很习惯的，毕竟之前我们不都是这样习惯过来的？”
    说得李天青不好意思起来。
    柳芸香则笑起来，“好了，你们就别笑阿青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叫什么不是叫？阿青，你把我们的决定告诉陈妈妈去吧，也好让她安心。笙笙阿晟，你们也开始收拾行李吧，明日都要去告假交接，可有的你们忙呢。”
    总算把自陈妈妈到了后，家里便一直无形笼罩着的沉闷气氛，给冲淡了好些。
    顾笙与赵晟回到自家屋里，便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好在是他们只回去两个月，等回头上京时，本来也要路过省城，不用带太多行李，收拾起来倒也快。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顾笙才道：“相公，要不，就我一个人随娘和阿秀回去，你别回去了？我办事你还不能放心呢，肯定让阿秀嫁得风风光光的。我们夫妻一体，我回去也等同于你回去了。”
    “省得真误了你春闱，那么多高手呢，回头真落了榜……我、我就这么一说啊，真落了还要些，下科再来便是。万一让点了同进士，可就……要不，你就留下再苦读俩月，待开了年直接上京吧？有周大姐照顾你，我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等我回去把阿秀的婚事办好了，再回来把这一年的数据都整理好，全部交给唐大人后，便立刻进京去找你，怎么样？”
    到时候她一个人赶路，还可以赶得快些，简直就是事半功倍。
    可惜赵晟想也不想就直接给她拒了，“我就阿秀一个妹妹，到时候肯定得我背她上花轿。我也绝不会让笙笙你一个人赶路的，哪怕你再厉害再能干，都决不允许。都已经定了的事，你就别再多想了啊。”
    “呃……”
    顾笙无言，“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行吧，那就大家一起回吧，大不了，你下次再来就是，反正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银子，不像以前那么紧迫了。”
    赵晟笑起来，“笙笙你这样想就对了，我对自己，也还是有那么几分把握的。能真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又有几个，谁生活里没有这样那样的琐事和突发情况呢，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
    “所以就算要来回耽搁，我觉得应该也不会三年后再战，更不会同进士的。你对你相公也多点儿信心，好不好？”
    顾笙晲他，“好吧，学霸的自信我等凡人是理解不了的。就是时间还是太急了，连给阿秀再置办点儿东西都来不及。”
    赵晟道：“阿秀的嫁妆应该已经很可观了，笙笙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等到了家后清点一番，实在有缺漏的，又再说吧。”
    顿了顿，叹道：“之前是真没想到，阿秀会这样出嫁，就这一个妹子，我是真舍不得委屈了她。可日子是她自己的，她自己愿意，我们也的确得考虑现实问题。李太太都说得那般诚心了，她也的确难做，我们又怎么可能真那么不近人情？”
    顾笙听得点头，“是啊，娘也好，我们也好，都希望阿秀能和妹夫长长久久的幸福，李太太也能长长久久的疼她。成亲也的确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的事，那在一定范围内，该退让的是得退让，不然就不是结亲，是结怨了……”
    夫妻俩正感叹着，就听得外面传来李天青的声音，“舅兄，方便出来我说几句话吗？”

 第583章 成了亲依然是自己

    赵晟看了一眼顾笙，“多半是妹夫又想到了什么事，笙笙，我先出去看看啊。”
    顾笙点头，“你快去吧，跟妹夫好好说，我正好把屋子收拾一下，乱糟糟的看着就不舒服。”
    赵晟便答应着去了。
    顾笙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还真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这便是人情大过天的弊端吧，在感情面前，事业前程都得靠后。
    不过，对象是赵秀，她还是愿意把事业前程都靠后的，也就算不得弊端了，毕竟千金难买她乐意不是？
    相信有一天，她和赵晟遇上类似的事了，赵秀也好、柳芸香也好，也肯定会毫不犹豫为她们退让，甚至牺牲的……
    顾笙等了没一会儿，赵晟便回来了。
    她忙道：“妹夫说什么了？”
    赵晟坐下才笑道：“没说什么。就是说他回屋后才想到，我二月里就要春闱，后天还要一起回石竹，就算时间上来得及，也肯定要耽误我的学业。让我要不别回去了，他和阿秀成亲的事也以后再说，等回去后，他会好生与李太太解释的。”
    “还说什么，要是真连累我这次春闱没能取得理想的成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我，也没脸见娘和阿秀了。刚才他只顾着惊喜，竟然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顾笙等他说完了，才也笑道：“妹夫今天过得可谓是大起大落，也不怪他一时没想到。我还在想着，他那么个周到人儿，怎么会忘了你春闱这么重要的事，这不就来了？”
    赵晟笑道：“他说知道我们有多看重阿秀这个妹妹，她出嫁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所以宁愿推迟婚期。我们那般替他着想，都是为了他，才退让的，那他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受着，该为我们做点儿什么的时候，也绝不能退缩才是。”
    “我一连告诉了他几遍，我也不只是为了阿秀和他，还是考虑了实际情况的。等春闱后，我不管是留京还是外放，都是有公务在身，时间上绝不可能再像现在这么自由，想走想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到时候才真是大概率要缺席他和阿秀的婚礼了，那必然要成为阿秀，也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所以我宁愿是现在，正好也回去见一见亲人们，把一些琐事给处理好，才能真正没有后顾之忧。妹夫见我是真深思熟虑过才做的决定，这才安心走了。”
    顾笙笑道：“他哪里知道，赵经元这趟回去，除了送妹出嫁，还有一颗衣锦还乡的心？”
    赵晟咳了一声，“笙笙你就笑我吧，我哪有衣锦还乡的心了。再说就区区一个举人，哪里就够衣锦还乡了，你仔细旁人听见笑掉了牙。”
    顾笙夸张道：“区区一个举人？啧，好吧，赵经元是鸿鹄，我只是燕雀，的确不能理解你的志向。那等明年你中了状元，我们再回去时，再说衣锦还乡吧。”
    “状元做梦都不敢想，不过还是承笙笙你吉言吧……”
    次日一早起来，全家人便都各自忙起各自的来。
    赵晟和李天青去了学里告假辞行，顾笙和赵秀也去了九芝堂告假交接。
    因是父丧，情况特殊，夫子们惋惜归惋惜，倒是很干脆就放了李天青的行。
    至于赵晟，他本就天赋过人，功底深厚，夫子们也不是很担心他的学业。
    本来到了现在，以夫子们的学识也没什么可教授举子们的了，他们自己才只是举人，两榜进士寥寥无几，——都中进士了，当然早出仕做官去了，谁还肯待在省学，一辈子就当个教书先生呢？
    是以赵晟告假同样顺利。
    郎舅俩不到午时，便已抱着各自的东西回了家。
    顾笙交接起来，就要麻烦些了。
    幸得金掌柜向来好说话，医馆现在能独当一面做手术的人也多了。
    金掌柜还早就防着会有这一天的，毕竟等赵晟金榜题名后，顾笙肯定是要赵晟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之前顾笙坐诊也好，出诊也好，反正无论做什么，都给她派了助手的。
    顾笙也就不到申时，已顺利交割完成，不用担心她不在期间，会误了医馆的事了。
    就是赵秀很舍不得医馆及大家伙儿，一直都是红着眼睛的。
    等终于和顾笙一起，出了医馆，踏上回家的路时，还忍不住落泪了，“四嫂，我昨天还没觉得多难受多不舍，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很快要走的。”
    “但这会儿我心里是真难受，因为知道以后肯定再不会有这样每天都跟大家一起奋斗，一起累一起笑的充实日子了。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大家了……”
    顾笙明白赵秀的心情。
    就算她与李天青两情相悦，李太太也是个好的，她的婚后生活应该怎么都差不了，但终究还是不可能跟现在一样的。
    她拍了拍赵秀的肩膀，笑道：“怎么就肯定不会有现在的充实日子了？只要你想，肯定会再有的。要见大家就更容易了，什么时候得了空，便来省城一趟，住上几日就是了。你别想那么多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只是暂时的，以后肯定都会有的。”
    赵秀片刻才重重点头，“四嫂，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成了亲，我一样可以行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样可以过得像现在这么充实，也一样可以实现自己的存在价值！”
    顾笙笑“嗯”了一声，“你这样想就对了。虽然等你成亲后，你就是李少奶奶，是李举人太太了，但你还是你自己，还是赵秀。希望你永远别忘了这一点，真到了需要选择的时候，也别委屈自己，牺牲自己。你可是有娘家，有后盾的人。”
    “四嫂放心，我会一直牢记的。我将来也争取不给四哥四嫂添麻烦，自己做自己最坚实的后盾，就像四嫂一样最好了。”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姑嫂俩边说边回了家，李天青和赵晟已经把船雇好，还带着李家那两个小厮，把各人大件的行李都已先搬到了门厅，只等明日一早上车，再赶往码头了。

 第584章 出发返乡

    瞧得顾笙和赵秀回来，赵晟忙迎了上前，道：“笙笙，我觉着我们还是该去唐府一趟辞个行，不管唐大人有没有空见我，唐夫人和唐少夫人又有没有空见你，还是该走一趟，至少交代一下我们的行踪。你现在有空吗？”
    顾笙想到唐大人开了年就要进京述职了，她却未必能在那之前赶回省城来拜见。
    肯定得她也进了京，才能再见到唐大人，并呈上自己这一年来的各项对比数据了。
    遂点头道：“我现在有空，那等我去换身衣裳，梳个头，我们就出发吧。”
    待顾笙收拾完，夫妻俩便坐车去了唐府拜见。
    果然唐大人没空见赵晟。
    唐少夫人倒是见了顾笙，听得他们有十分紧急之事，要赶着回一趟老家去，还忙让自己的贴身妈妈，赶着去准备了一份仪程，“顾大夫别嫌弃简薄，好歹是我一片心意。”
    顾笙不用看也知道唐少夫人的仪程简薄不了，再三谢了唐三夫人，又请她回头有机会时，替她和赵晟在唐大人面前解释分说一下。
    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就告辞了。
    就算如此，等夫妻俩回到家，天也已经黑了。
    柳芸香见夫妻俩都一脸的疲色，很是心疼，忙叫了周大姐摆饭，还自己去打了热水来，给他们梳洗。
    李天青则是满脸的歉然，“都是因为我，才让舅兄和嫂子这么匆忙劳累的，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赵晟直接笑道：“过意不去往后就好生对阿秀，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再好生孝顺娘就是了。”
    待李天青郑重应了，一家人才到厅堂围坐着吃起饭来。
    等吃完饭，顾笙又交代了周大姐和小萝一番，给她们留了足够的银子，还让她们若有困难，只管向邻居们或者金掌柜求助。
    才回了房去，与赵晟一起吹灯歇下。
    翌日，一家人起得比昨天还早，因都没胃口，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装好行李上了车，赶往了码头去。
    独留周大姐与小萝在门口眼泪汪汪的。
    等到了码头后，又是一番忙碌，幸得都顺利，船于辰正准备起了锚。
    柳芸香这才出了一口长气，“总算可以缓口气了，这两天忙得我哟。之前来时没这么多行李啊，谁知道回去时会有这么多，难怪银子不经花，往后十年八年，我都什么都不消买了。”
    顾笙听得好笑，“娘可不能十年八年都不买了，不然我和相公赚银子都没动力了。我们可都是想着要赚足够多的银子，让您想买什么买什么，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才那么努力的。”
    说得柳芸香大是受用，“知道你们两个的孝心，但也不能只许你们孝敬我，不许我心疼你们不是？再说了，给你们省银子还不好呢，果然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傻妮子！”
    赵秀笑道：“娘，四嫂才不傻呢，她就是天生这么好，对自己的亲人就是这么毫无保留。您也别嘴硬，当我不知道您心里这会儿不知道多舒坦多高兴呢？”
    柳芸香“呸”道：“就你知道得多，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呢？”
    陈妈妈也在一旁凑趣，“亲家太太这福气真是没谁了，不但舅爷出息，舅奶奶也是这么的能干孝顺，还有赵姑娘这么好的女儿。不过更有福气的还是我家太太，能捡到赵姑娘这样的宝做媳妇，能与亲家太太做亲家。等我们到了那天，我家太太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陈妈妈这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她家太太都做好准备，她这一趟要白跑，亲事怎么也得三年后去了。
    她也做好了软磨硬泡，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继续求亲家太太的准备了。
    没想到，亲家太太和舅爷却那么容易就同意了，舅爷还春闱在即都不管，坚持要回去亲自背赵姑娘上花轿。
    这么好、这么通情达理的亲家可往哪儿再找去？
    她家太太剩下几十年，还有小姐将来，应该是都不用担心的了，有这样的母亲和兄长，当妹妹的能差到哪里去？
    当初这门亲事太太是真结对了，只要大爷和赵姑娘都能长长久久的孝敬太太，有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
    大家说笑着，等赵晟和李天青看着行李都放好，去船上各处也都瞧过了进来，才分配起房间来。
    柳芸香是长辈，自然她住了最大最好的屋子，正好带了赵秀一起。
    最清静明亮的一间则给了赵晟和顾笙住，因为李天青一心给赵晟制造多一点好一点的的学习时间和空间。
    他自己则随便住了一间。
    之后便是一连半个月的晓行夜宿，等到了府城后，大家在客栈歇息了一日，便又坐上了赶回石竹的马车。
    幸得天气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大家每日都有人说话作伴，也不无聊。
    总算于十二月中旬，顺利抵达了石竹县城。
    县城一眼望去，仍跟记忆中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跟府城、省城，乃至京城的繁华阜盛比起来，甚至狭小简陋得称得上寒碜了。
    但赵晟与李天青都生于斯长于斯，如今终于重归故里了，却只有满心的激动。
    就是顾笙，都油然生出了一种自己终于回家了的感觉来。
    赵晟激动过后，与李天青道：“妹夫，你先带了陈妈妈他们回去吧，我们还是去桥头客栈那里去安顿。等安顿好了，明日我和娘，还有笙笙再去拜祭李伯父，与李伯母相见。”
    顺便把亲事什么时候办，具体要怎么办都先商量一下，两边时间都紧急，当然要抓紧了。
    至于赵秀，眼下却是不方便再去李家，再见李太太和李宛了，只能等成亲后，婆媳姑嫂之间再慢慢儿相处亲香了。
    李天青虽满心都是不舍，也知道眼下没多的时间来耽搁，何况也实在记挂家里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遂点头应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儿一早就安排人去接岳母和舅兄嫂子啊。客栈简陋，伯母又不肯去家里的别院安顿，也只能先委屈你们了。”
    再辞过柳芸香，带着陈妈妈几个先回去了。
    赵晟这才招呼车夫，驾着剩下两辆马车，掉头去了桥头客栈。

 第585章 由衷的感激

    桥头客栈的黄掌柜简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做上赵晟和顾笙的生意。
    喜得只差当场跳起来，“赵相公赵娘子这是打哪里来？瞧几位都风尘仆仆的，莫不是，才从远地方回来？……难为几位还能想到我家这小破地方，真是我们全家的荣幸。我这就带几位去上房先安顿啊。”
    又叫他娘子，“快快快，让人准备热水热饭……什么赵娘子，该改口叫赵老爷赵太太了，赵老爷如今可是举人老爷了。听说赵老爷还是中的第三名经元？您可真是天生的文曲星啊！”
    “……怎么不知道，之前府城的官爷们来报喜后，县太爷还特地让人张了红榜，放了鞭炮，全城的人都知道呢……我们家今年的腊肉腊肠味道都说好，做些来赵老爷赵太太尝尝，再来盘蒸肉，来盘炸丸子吧？肯定赵老爷赵太太早想念家乡的滋味儿了，不过赵老太太应该早就做给您二位尝过了……”
    那个热情，那个周到，让顾笙赵晟都忍不住会心的笑起来，“这还没到家呢，已经跟到家一样了。难怪黄掌柜您生意越来越好，就是因为您让每个客人都真正做到感受到了什么叫宾至如归呀！”
    黄掌柜呵呵直笑，“都是托的赵老爷赵太太的福。我就不打扰几位歇息了，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啊，热水热饭很快送到，我就先去忙了。”
    又团团作了个揖，才退了出去。
    柳芸香这才笑起来，“看来黄掌柜生意是越做越好了，之前我们来时，可没这样的套间。这又有厅又有卧房的，可太方便了。”
    顾笙笑道：“黄掌柜本来就会做生意，这也一年多了，他生意好，扩建几间屋子两个院子，也是正常的。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柳芸香点头，“是啊，虽然这儿也是客栈，但还真有回家的感觉，可比去阿青家的别院住自在多了。今晚大家都好生睡一晚，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陈妈妈还没到石竹县城，已在不停的游说顾笙他们直接住到李家的别院去了。
    说没有让亲家太太和舅爷舅奶奶住客栈的理儿，“家里才办了白事，不方便请亲家太太和舅爷舅奶奶去住下，别院却是无碍的，请亲家太太和舅爷舅奶奶千万赏脸。”
    正好那别院之前柳芸香和赵秀就住过，什么都是现成的，方便得很。
    可惜让柳芸香坚决给拒了，马上两家都要办喜事了，他们再住到男方家里——哪怕是别院，也不像样，还是住客栈方便，进出来去都自由自在。
    陈妈妈拉上了李天青，都没法说服柳芸香，只得打消了念头。
    赵晟已道：“最好明日把该商量好的都商量好，后日一早我们就回家去。村里肯定谁都料不到我们会这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得多惊喜呢！”
    赵秀忙附和，“肯定都很惊喜，还会马上开始商量摆流水席唱大戏，比当初四哥县试中案首时热闹十倍不止……我这才离开几个月，都想家得很，想村里大家伙儿的很了，也难怪四哥这么激动。”
    “生我养我的地方呢，当然不一样……”
    一家人说着话，小二先送了热水来。
    等他们都梳洗过，觉得舒服多了，热饭也送到了。
    遂都饱餐一顿，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李天青便亲自来接柳芸香和赵晟顾笙了。
    柳芸香见他眼窝深陷，整个人瞧着比昨天还要疲惫劳累似的，忙关切道：“阿青，你昨晚忙什么了，反正你人都回来了，有天大的事，也等你缓过来了，慢慢儿的解决也不迟。”
    李天青笑了笑，“多谢岳母关心，我没事儿。就是昨天到家后，又要安慰我母亲和阿宛，又要去拜祭我父亲，还去见了族长和族里几位长辈，的确有些忙，之后就走了困。等缓两天，肯定就好了。”
    他的确累得很，要撑起一个家，当一个家的顶梁柱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也还好，若连这点担子他都撑不起了，也别想什么以后，别想将来撑真正的重担了。
    就是还当来了客栈后，能看一眼阿秀妹妹，只消看一眼，他肯定就能立马浑身又充满力量了。
    可惜没能看到，应该是岳母不许她再见他吧？
    没关系，反正很快他们就要成亲了，成亲后便能日日相见，朝夕相对了。
    李天青又与赵晟和顾笙打过招呼，便引着娘儿几个出门上了车，径自去了他们家。
    李老爷去世至今不足百日，李家大门外还贴着白色对联，挂着白色灯笼。
    一路往里走，也随处可见素缟，让人心情不自觉就变得压抑起来。
    幸好李太太还是那个李太太，除了瘦了一些，脸色有些难看以外，倒是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来。
    一见柳芸香，她便抢上前几步，握住了柳芸香的手，满是亲热与感激的道：“可算是见到柳姐姐了，自打上次分离，我真是日日夜夜都念着姐姐，做梦都想能快点儿再见到姐姐。”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才好了。真的，我自己都觉得过分，觉得太委屈阿秀了，分明就是仗着姐姐好性，仗着舅爷通情达理，便得了好还想更好。但您和舅爷愣是同意了，阿秀也是那般的替我们母子几个着想，我真的……”
    “姐姐和舅爷你们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把阿秀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这辈子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也绝不会让阿青让她受委屈的，往后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柳芸香对李太太这个态度自然满意，她和阿晟的确都是为了阿秀以后日子更好过，这次才肯让步的。
    现在李太太明白他们的让步，并且感激他们的让步，当然最好了。
    柳芸香忙道：“妹妹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自己人，有困难时当然要互相体谅，一起度过难关了。本来您人这么好，阿青人品也好，我们要是信不过，当初也不会结这门亲了，现在又听您这么说了，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了。”

 第586章 等着享福吧

    等柳芸香与李太太的寒暄暂时告了一个段落，赵晟与顾笙也见过了李太太，向她道了‘节哀顺变’后。
    李天青便带着赵晟，出门往李老爷坟前祭拜去了。
    依礼顾笙也该去李老爷坟前祭拜的，但在场就没一个心里待见李老爷的，哪怕死者为大。
    故顾笙才说了一句：“不知是坐车前去，还是走路前去，我腿有些酸……”
    李太太与李天青已道：“车去不了，得走好一段路，既舅奶奶腿酸，就舅爷一个人便是了。横竖都是自己人，心意到了就成了。”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和舅兄两个大男人一夜之间都缓不过来，何况嫂子。嫂子就别去了吧，舅兄会替你把哀思一并带到的，父亲泉下有知，也定不会怪罪的。”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顾笙当然不会坚持，他们家肯派赵晟去当代表，已经不错了。
    柳芸香这才问起李太太李宛来，“阿宛怎么不见？这些日子不但妹妹，阿宛她也，流了不少泪，受了不少的委屈吧？好在现在阿青回来了，凡事都能替妹妹分忧了。”
    李太太听柳芸香提到女儿，想到女儿至今都不肯与她说话，之前她病得起不来时，也是哪怕整晚守在她床前，依然不肯跟她说一个字。
    明明就是最亲的母女，却忽然之间就成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似的。
    偏偏有些事，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细说。
    李太太眼睛一下子控制不住的红了。
    片刻才道：“她、她接连没了外祖母和父亲，伤心得很，小姑娘么，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真正的生离死别，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只能等过些日子，她缓过来了，再让她来见姐姐了。”
    顾笙却是忽然道：“伯母，也就是说，阿宛现在在家了？那不如让人送她去客栈，跟阿秀作伴吧？阿秀一个人本来也无聊，正好她俩一向说得来。说不定，小姐妹见了面，哭一场笑一场，阿宛就缓过来了呢？”
    李天青有事怎么可能瞒赵秀，家丑是不可外扬，但阿秀妹妹又不是外人。
    赵秀呢，基本有事也不会瞒顾笙，且她瞧李天青的意思，也没觉得那是什么不可说的，至少，告诉她四哥四嫂是没问题的。
    遂又告诉了顾笙，自然赵晟也知道了，只都瞒着柳芸香而已。
    所以顾笙知道李宛在跟李太太置气，也知道李太太此刻心里的煎熬，所以有此一说。
    李太太眼睛一亮，“这、这好吗？”
    看向柳芸香，“姐姐，方便吗？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她们小姐妹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柳芸香摆手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是阿宛过去又不是阿秀过来。真要那么讲究，这些日子在省城大家可都住一起的，日日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是那啥……对，掩耳盗铃呢！反正我们住客栈，也没人知道。”
    李太太便忙叫了陈妈妈，“你亲自送了阿宛过去见阿秀，下午再带了她回来吧。她这些日子都闷在屋里，肯定早闷坏了，正好与阿秀多说说话儿。”
    阿秀那孩子又善解人意又会说话，肯定能让阿宛好起来的，亏得舅奶奶想到了这一点，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也是一样。
    陈妈妈忙应了，“太太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又与柳芸香和顾笙行了礼，退了出去。
    李太太精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笑着与柳芸香和顾笙道：“还没恭喜姐姐和舅奶奶呢，舅爷一考就是第三名经元，之前也是回回案首，多少年没出过的少年小三元。如今整个石竹县，谁还不知道咱们县出了个真正的文曲星，将来定要中状元，当大官的？”
    柳芸香忙谦虚，“妹妹千万别这么说，状元哪是那么好考的？只要阿晟能金榜题名，多少名我都高兴，都心满意足，旁的可不敢想。妹妹也别舅爷舅奶奶的了，听着多生分，还是叫阿晟笙笙吧，本来都是自己人。”
    李太太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舅爷……阿晟现在不一样，是举人老爷了，心里也着实感激姐姐你们吗？那我就听姐姐的，还是叫阿晟和笙笙啊，马上大家可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顾笙笑道，“相公怎么不一样了，还不是跟以前一样的。要照伯母这么说，妹夫不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举人老爷的母亲了，将来，还会是进士老爷的母亲，还会凤冠霞帔加身，当诰命夫人呢！”
    说得李太太呵呵直笑，“那可就承笙笙你吉言了。说到这个，我又得好生谢姐姐和笙笙你们了，阿青要不是有你们照顾，要不是有阿晟一直指点他，从不藏私，他也不可能有今天。昨天他跟我说起时，不但他自己，我也感激得不知道要怎么才好了。”
    当初她一力过继阿青，当然是希望有一天能得到加倍回报的。
    感情上还是次要的，关键是阿青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扬眉吐气，也替她们母女撑起头上那片天。
    没想到这回报会来得这么快，还是这般的丰厚。
    当日喜报送到时，族人们的艳羡奉承，那个死鬼和那个小妇养的妒忌气恨得直咬牙，却也只能忍着，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的情形，她可至今都记忆犹新。
    哪怕之后那个死鬼摆了她一道，弄得她很是被动，她心里其实也没有真正慌乱。
    因为她的儿子已经是举人，前途无量，只要她儿子回来了，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怕了！
    柳芸香笑道：“妹妹怎么又来了，阿青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们可没做什么。阿晟和他也是一起学习，互相进步，互相指点。他能有今天，都是靠的他自己，靠的有妹妹和这个家做后盾，不然他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怕也是难。”
    “所以他跟我们说过好多次，将来一定会好生孝敬妹妹，做好阿宛的哥哥，不让任何人欺负她的。便是我家阿秀，咳，也是这么说的，往后妹妹和我可都等着享福了。”

 第587章 办事是真漂亮

    李太太听得柳芸香话里话外都是替李天青在说话，倒像他们是一家人，她是外人似的，心里反倒高兴。
    她如今当然信得过阿青，且因为马上就能把心上人娶回来了，他连不得不打乱自己的计划，暂时中断科考的意难平和内心深处肯定多少都会有的迁怒责怪，都能放下了。
    但人心易变，将来会如何，谁又说得准？
    不过有了柳姐姐的变相保证，也等同于是有了阿秀的保证，她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李太太因笑道：“阿秀这么好的姑娘，将来一定会是个最好的儿媳妇，我可不是等着享福吗？所以我都想好了，哪怕这次时间紧急，也不能委屈了她。”
    “等姐姐你们这次回去后，我就请了媒人带人登门下聘。等迎娶当天，也一定要以最高的规格来，别的新娘子有的，我们阿秀要有，别的新娘子没有的，我们阿秀也要有。”
    “到时候我们家还要大摆流水席，好生热闹一场。之前阿青中举时，家里还来不及庆祝，我家老爷病情就加重了，最后更是……弄得这么大的喜事，愣的都没好生热闹热闹，这次正好两喜合一喜，给补上吧。”
    柳芸香当娘的，见亲家这么重视自己的女儿，当然只有高兴的。
    但还是迟疑道：“妹妹，这不是还在亲家老爷的百日热孝期里，大摆筵席好吗？何况，不是说兄弟俩的喜事要一起办吗，二、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娘家那边，也愿意？亲家老爷亲自给二少爷挑选的亲事，肯定是户口好人家吧？”
    李太太嘴角一扯，道：“是老爷自己临终前说要在百日孝期内成亲的，怎么不能热闹了，也是满足老爷的遗愿嘛。至于那一家，自然是好人家，上头足足五个哥哥，人丁可兴旺了。他们也愿意得很，一个女儿却能收两份聘礼，怎么可能不愿意？”
    “姐姐就不用管这些了，我会安排好的。您就安心回去，等着风风光光的送阿秀上花轿就是了。”
    又道，“我想着时间这么紧急，肯定好多东西姐姐都来不及准备，所以提前已为姐姐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看是这会儿，还是等会儿我带您去瞧瞧，看还有没有什么缺漏的？有的话就尽快补上，等姐姐你们回去时，还一起带回去，就能省好些事儿了。”
    柳芸香这下是真感动了，“妹妹这也太想得到了，把阿秀交给您，我真是再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那也是因为姐姐你们先做得太好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才会跟着真心换真心啊。”
    “就等会儿看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嫁衣的料子我倒是早给阿秀备下了的，她的嫁妆也早差不多了，她嫂子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她做嫁妆……这些妹妹就不用管了……”
    顾笙在一旁听着两亲家母商量，偶尔也在关键地方插一两句嘴，时间自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快交午时时，赵晟和李天青回来了。
    李太太便又把自己与柳芸香商量的结果都大概与二人说了说，看他们觉得还有什么需要查漏补缺的。
    之后，大家一起吃了午饭，李太太考虑得同样周到，她和李天青只能茹素，却不能委屈了柳芸香母子几个。
    因此就五个人也席开了两桌，吃得还算宾主尽欢。
    饭毕，赵晟又让李天青引着，拜访李家的族长和族中的长辈们去了。
    这是赵晟主动提的，怕光李天青一个举人，他们族里那些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一点小利的鼠辈们，还意识不到重要性。
    就跟老农以为宫里皇上皇后也要锄地，只不过用的锄头是金锄头一样。
    且他们总是族人长辈，多少应该也有点儿有恃无恐。
    但再加一个他，还是光环更盛，李天青却能与之并肩而站、毫不逊色的他，那些人便再鼠目寸光，也该知道将来他们只有仰望李天青，朝李天青奉承谄媚的份儿了。
    如此等赵秀进了门，族人们自然也就不敢因为她是新媳妇，就太过为难她了。
    柳芸香顾笙则由李太太引着，往库房看她提前为自家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去了。
    顾笙见小到糖果炒货、茶酒干货、再到喜饼尺头棉被，大到床桌几柜之类的各种家具……都应有尽有，不由暗暗点头，李太太办事是真漂亮，看来阿秀的婚后生活，是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柳芸香也是越发的感动。
    同时庆幸这次自家先礼让了一步，现在双方都满意都感动，心也往一处想，劲也往一处使，简直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家具当然也得先运回去了，就说是姐姐在城里给阿秀定做的，不就行了？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当然得让她风风光光的，要来回多运一趟就多运一趟吧，没事儿，多花不了几个钱儿。”
    “姐姐跟我说银子就太见外了哈，阿青在省城占阿晟的便宜还少了？他昨晚都跟我说了，真的是吃穿住行样样他都占便宜，姐姐非要与我算银子，那我也只能先与姐姐算一算这笔银子，先补给你们了。”
    “我之前瞧历书，正好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就是吉日，就是不知道姐姐回去后忙不忙得过来？……都怪我们家，把好好的喜事弄得这么的仓促，我都要没脸见姐姐了……”
    顾笙骨子里对这些琐事终究是不感兴趣的，把李太太准备的东西看过之后，便无所事事了。
    偏柳芸香与李太太一直说得投入，她也不好打断，更不好先走开，只得慢慢踱到了门口去，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
    不想这一望，便望见好像有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往她们这边看。
    顾笙忙定睛一看，这次看清了那人居然是李天保，正满脸阴沉的恨不能吃人一般。
    顾笙不由嗤笑，一个废物点心就算再恨，又有什么用？
    笑过之后，她冷冷看了过去。
    就见李天保明显慌乱起来，似是没想到自己站得那么隐秘，居然还是被发现了一般，何况顾笙冷眼的杀伤力，也不是随便谁都扛得住的。
    所以只是片刻过后，他便落荒而逃了。
    顾笙这才又嗤笑了一声，折回了屋里去。

 第588章 自找的怨不得人

    一直到吃过晚饭，天已擦黑，顾笙和赵晟柳芸香才辞别李太太，由李天青送回了客栈去。
    李天青倒也不是特意送他们，就石竹这巴掌大点地方，能出什么事儿？
    他是为接李宛回去，还当最迟傍晚前，陈妈妈就要带她回家了，却是左等右等等不到她回去，李太太是既担心她出个什么事儿，又担心她连赵秀的话也听不进去，钻了牛角尖，所以不肯回去。
    李天青少不得只能跑一趟了。
    幸好到了客栈一看，李宛情绪竟还不错，给柳芸香和赵晟顾笙行礼时，也跟之前一样笑眯眯的，“柳伯母、赵四哥、四嫂，本来该在家里拜见你们的，结果却弄得在这里拜见，真是不好意思。”
    柳芸香见她瘦了些，笑道：“阿宛长高了，也更漂亮了，难怪你娘当你心肝儿似的。这么漂亮可人疼的小姑娘，谁见了能不当心肝儿的？”
    顾笙也笑道：“要是在路上偶遇阿宛你，我都不敢认了，你真的长高了好多。但也瘦了，莫不是抽条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记得好好吃饭睡觉，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吗？”
    多的她不好说，也只能这样点上几句了，希望阿宛能听进去，也让李太太好过些吧。
    说到底，李老爷都是咎由自取，知道那是毒，自己还要上赶着去吃，怪得了谁呢，怪那非要把毒放到他面前，诱惑他的人？
    人也没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必须吃啊，他但凡有点儿自制力，但凡能自己忍住不吃，不就什么事儿没有了？
    所以就算李太太有错，最多也只错三分，剩下七分都是李老爷自找的！
    李宛点头笑道：“多谢柳伯母和四嫂的夸奖，我会好好爱惜自己，不让我娘和大哥再担心的。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啊，阿秀还在楼上，你们都快上去吧。要不是这次时间实在紧急，我今晚都不想回去，要跟阿秀睡一块儿了，好在很快我这个愿望就能实现了。”
    李天青见她情绪比昨天是真好了不少，并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强装出来的，心下稍松。
    母亲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阿宛一直钻牛角尖，母女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生分。
    没想到就跟阿秀妹妹见了一面，待了一天，她情绪就能好这么多，看来一定是阿秀妹妹细细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开解过她了，她也是真听得进去阿秀妹妹的话，母亲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李天青便也笑着与柳芸香赵晟顾笙道：“岳母，舅兄、嫂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歇息。明儿上午我亲自瞧着下人把行李都装好后，再来接你们去码头啊。”
    赵晟还想推辞，“你事情多，明儿还是我去瞧着人装车装船，装好后我们就直接出发吧。你就别管了，忙你的事去。”
    可惜李天青仍是不容他推辞，“舅兄，不是都说好了，明天就这样来吗？你们都多睡一会儿，回去后还有的你们忙呢。我本来不能一路送你们到家，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连这些小事都得你亲自来，我更是要无地自容了。”
    说完看了一眼李宛，见她一看就明白了，又扔下一句：“那岳母，我们就先走了啊。”
    兄妹俩便不由分说走人了。
    陈妈妈与另外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也忙屈膝一礼，跟了上去。
    柳芸香只得笑道：“这阿青，跟有谁在撵他似的。阿晟你就由得他吧，他对咱们越上心，就说明他对阿秀越有心，也是好事。就是他这样又劳心又劳力的，只怕身体吃不消。不过他现在年轻，底子瞧着也还不错，应该还是很容易就能缓过来的。”
    顾笙笑着点头，“是啊，现在人还没娶过门，他是该好生表现啊，不然还指望等人娶过门后，他再表现呢？年纪轻轻的，吃点儿累受点儿累也没什么要紧，总比等老了再来吃苦受累强吧？”
    顿了顿，“不过瞧妹夫的架势，再以他的品行，人娶过门后，他应该还是会更现在一样上心，一辈子都上心的。”
    柳芸香听得连连点头：“别人我不敢说，阿青我还是敢说的，把阿秀交给他，我再放心没有了。”
    “我就知道娘要这么说，都知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么，不然我才不会补后面的话呢，就是怕娘听我说您宝贝女婿了，要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笙笙你也是我的宝贝儿媳，在我心里可比阿青重要多了，你不用吃醋了……”
    说得婆媳俩都笑起来，赵晟也忍不住好笑，然后一起上了楼。
    赵秀已经等他们一会儿了，见他们终于上楼了，忙起身笑道：“娘，四哥四嫂，你们怎么这么半天才上来？我热水已经给你们备好了，黄娘子送来的酒酿卧蛋也给你们煨着的，你们看是先吃，还是先洗漱？”
    柳芸香看了一眼顾笙和赵晟，才道：“我是什么都吃不下了，晚饭亲家太太一个劲儿的让我多吃，我这会儿都还撑得慌呢，我就先洗漱了。阿晟笙笙，你们吃点儿暖暖身子，再洗漱吧。”
    顾笙与赵晟却是也摇头，“我们也吃不下了。等洗漱完了，大家再出来说话儿吧。”
    娘儿仨遂各自回了房去洗漱，待都换过家常衣裳，浑身舒服了，才又都回了厅里。
    柳芸香便问起赵晟来，“明儿路上走快些，天黑前应该能到家吧？大不了多给车夫们些银钱。不然回去后要打扫归置屋子，还要收拾这么多东西，后面的事情更是多，肯定忙不过来，能多一天的时间都不一样。”
    赵晟想了想，道：“明儿东西都几车，路上怕是再快都有限，最好还是在牛头镇住一晚，后日再到家。娘也不用急，等到家后我就去见三叔公，请全族的人一起帮忙，人多力量大，肯定误不了事的。这样的喜事，相信族人们也肯定乐意帮忙的。”
    “这倒是，喜事谁不乐意帮忙，本来快过年了，大家也都闲着的。何况你之前中举人的好消息肯定早传回村里了，大家本来也肯定在等着咱们回来，好热闹几日，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正好两喜合一喜了，跟阿青他们那边一样……”

 第589章 首先是自己

    顾笙见赵晟与柳芸香一直在说话，便低声问赵秀，“你开解过阿宛了？我听李伯母的话音，她应该很阴郁才对。可方才瞧着倒不像，看来阿秀你的话她果然能听进去。”
    赵秀低“嗯”一声，“我是开解过她了。她来了后刚开始情绪很不好，我就把一路上和在省城的一些见闻，还有我在九芝堂学医的事都慢慢讲给了她听。告诉她天真的很高，外面的世界也真的很大，她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到处去看一看。”
    “只要她看过以后，便会觉得现在的烦恼不值一文，她钻的牛角尖也实在很没有必要了。之后，她就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还有她心里的想法，都说给了我听，想来是觉着，咳，我反正马上就不是外人了，不用隐瞒我吧？”
    顾笙笑起来，“什么马上不是外人了，在她心里，你肯定早就是内人，不但是她大哥的内人，也是他们家的内人吧？”
    赵秀不好意思起来，嗔道：“四嫂真是一天不笑我，就浑身不舒坦呢？”
    顿了顿，“她说她知道李老爷这些年对不住李伯母，李伯母真的生了太多的气，受了太多的委屈。可她还是觉得李老爷罪不至死，李伯母太狠心了，无论如何，那总是李伯母多年的枕边人，是她孩子的父亲，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为什么就一定……要他死……”
    顾笙一扯唇，“那你怎么说的？这还真是刀没砍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呢！”
    李太太是她李宛的母亲不假，但她首先是她自己，首先是一个女人！
    赵秀道：“我就把之前四嫂跟我说的话，也说给了她听，因为我觉得四嫂说得很对。李老爷若不是自己先花天酒地，闹得不像样，李伯母怎么会将计就计，送人给他？李伯母还不是怕他闹得不像样，弄得全家都跟着丢脸，名声烂大街。”
    “尤其阿宛她还没定亲，李伯母就她一个亲生骨肉，肯定不敢冒丝毫的风险，不愿她受到丝毫的连累。那与其等他闹得不可收拾了，再来后悔，还不如就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他再作也作不出花儿来。”
    顾笙不置可否，“然后呢？”
    赵秀道：“然后我又说，就算那是毒药，也不是李伯母按着李老爷喝的，是他自己要喝的，怎么能怪李伯母？她若真要怪，不是该连那制造毒药，让毒药存在的人一起怪？”
    “这世间肯定好的坏的人和东西都会存在，关键看你自己。你不能因为自己控制不住，会被有毒的东西引诱，就去怪那毒药为什么要存在，怪那把毒药放在了你够得着地方的人，尤其你还明知道那是毒药。”
    顾笙眼里有了笑意，“我们阿秀也会讲大道理了，这讲得可真是头头是道，不怪阿宛能听进去。”
    赵秀抿嘴笑道：“我也就是把四嫂的话，讲得更细了些而已。我又问阿宛，他们家这些年到底谁更辛苦，是谁在撑起他们这个家？”
    “阿宛说是李伯母，还说都知道他们家的家业是李伯母挣来的，连当初李老爷能举孝廉做县丞，都是靠的李伯母替他打点。李伯母实在已经做到了一个妻子能做的一切，是一个再不好找第二个的贤内助。”
    顾笙轻嗤一声，“原来她都知道呢？”
    赵秀道：“我们都能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李伯母这些年的眼泪，因为自己没有儿子，便只能忍受自己的丈夫纳妾生子，到老来自己还得仰仗庶子鼻息的痛苦与不甘，她当女儿的，比任何人都知道。”
    “我也跟她说了当初娘和我爹为什么要和离，因为受了伤，寒了心。自己都快拼命了，才撑起的家，却眼睁睁看着，没了或者即将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自己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却换不来半分真心，只有伤害与寒心，只有委曲求全。”
    “那凭什么还要继续忍受下去？女人也是人，就算她当了妻子，当了母亲，她还是人，就该有自己的喜怒哀愁。凭什么不能狠心，不能为自己出一口气，讨一个公道？我告诉她，反正将来若有万一，我是绝不会忍的，也希望她不要忍。当然，我更希望她这辈子不会遇人不淑。”
    顾笙点点头，“阿秀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阿宛要是还听不进去，就真是对牛弹琴，不用再说了。”
    “那本来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就算是做儿女的，也无权置喙到底谁对谁错。因为他们不是当事人，不可能全部清楚当事人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又是怎样的心情。”
    赵秀叹道：“这样想来，成亲到底有什么意思？当初李伯母和李老爷，娘和我爹，肯定也是有过好日子，一开始肯定也是奔着一辈子去过的。可惜都只走到了半路，便已经走不下去，落得只能惨淡收场。”
    说着咬住了唇，声音也更低了，“四嫂，你说将来我和青哥会不会也……我忽然不想成亲了，与其将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踏进去，至少还能保留最初的美好……”
    顾笙见赵秀脸上已满是苦恼与茫然，不由嘬牙。
    她这不是唤起了阿秀的婚前恐惧症吧？
    她忙笑道：“阿秀你可不能不想成亲了，那妹夫知道了肯定会恨死我的，他一看就做梦都想快点儿娶你进门了。”
    说着拍了拍赵秀的肩膀，“好了，别往坏处想，别悲观了。他们是没能走到最后，但我和你四哥多好，你是亲眼看见的，我们将来也肯定会走到最后，并且到了最后，都会像现在一样好的。”
    “你不能因为有人噎住了，怕自己也噎着，就从此不吃不喝了吧？妹夫也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看就有责任有担当，不然娘和我们也不会放心把你交给他了。你不相信他，也得相信我们的眼光，相信你自己不是？”
    赵秀仍是眉头紧锁，“可跟四嫂你和四哥一样好的夫妻，这世间又有多少呢？也是因为你太好了，又能干又果决又漂亮，谁见了都没法不爱。我连你一分都没有，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啊……”

 第590章 成为更好的自己

    顾笙看了一眼赵晟和柳芸香，见他们仍说得投入。
    才低笑着继续道：“阿秀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你怎么可能连我一分都没有？你在我眼里，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说的我要是个男人，一定会娶你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每个人也是独立的个体，是独一无二的，不用去跟别人比，只跟你自己比就好。你是不是一直在越变越好，与去年前年这时候的你，已经大不一样了？……这不就结了，只要你一直在变好，只要你用心经营，你和妹夫也一定会跟我和你四哥一样，一直这么好的。”
    赵秀眉头舒展开了一些，“希望真能如四嫂所说吧。那我更不能停下，更得不断的让自己变得更好，明年的这时候一定要比今年的这时候好，后年的这时候，又要比明年的这时候好。”
    “那样就算将来有万一，我也不用怕，大不了大家一别两宽就是。娘当初那么难，都坚持了下来，之后也和离了，我到时候还有什么不敢的？”
    顾笙咝声道：“咱们再小声一点儿，要是让娘听见大喜的日子当头了，我却在跟你说这些，肯定要生我气了。”
    顿了顿，“但你这样想是对的，不能只妹夫一个人努力，让他变得更好，你成为他的附庸。你也得让自己变得更好，既是为你们彼此，也是为你们自己。最好的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会让彼此都变得更好的。”
    “至于将来，只要你们彼此还有爱，就肯定能一直好下去。实在没有爱了，在尽到了责任，没有违背道德良心的前提下，再体面的分开就是。反正你任何时候都记住，你有娘，有你四哥和我做你最坚强的后盾，你不是没有退路的人！”
    赵秀先是若有所思，“最好的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会让彼此都变得更好的？”
    随即才重重点头，“四嫂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过好自己的日子，也会成为最好的自己的！”
    顾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这就对了。也别想太多，等明天到家后，就安心待嫁。扪心自问，李老爷李伯母也好，娘和你爹也好，最后走不下去，还是有很大现实原因的。”
    “李太太每天都忙于生意，难免很多时候都顾此失彼。他们若一开始就不用为生计发愁，应该也有可能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吧？娘和你爹就更是应了那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了。但你和妹夫起点已经不一样了，你们至少不会太为生计银钱发愁了，就能省去很多口舌嫌隙。”
    “当然，有钱肯定又会有有钱的烦恼，该变的还是会变，毕竟人心和性格一般都是注定的。但起点已经不一样，路也已经铺平了，剩下具体怎么走，就得看你自己了，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
    赵秀这回没说话了。
    四嫂教她的这些，都是金玉良言，她得慢慢想，慢慢消化才是。
    她也一定不会辜负了四嫂的这番苦心与期望的！
    “……那等后日到家后，就按阿晟你说的这个章程来吧。就是我记性不好，怕到时候一忙起来，不是忘了这，就是忘了那的，到时候你可千万要提醒我。”
    “娘别着急，凡事都有我呢，您儿子小三元、经元都能考中，这点儿小事算什么？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柳芸香与赵晟终于说得差不多了。
    这才看向顾笙和赵秀，笑道：“你们姑嫂刚说什么呢，看你们一直说个不停。”
    顾笙忙笑道：“没说什么，就是跟阿秀说点儿悄悄话，娘就别问了。”
    亏得阿秀瞧着婚前恐惧症已经被她治得差不多了，缓过来了，要是她回去后真不想嫁了，娘肯定要吃了她了！
    赵秀也忙笑道：“是啊娘，我和四嫂就随便说几句悄悄话，您就甭管了。那，时辰不早了，要不都早些歇了吧？”
    柳芸香和赵晟当然不可能把回去后怎么操办喜事的章程告诉赵秀，新娘子本来就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安心待嫁就是了。
    柳芸香遂点头道：“明天还有的忙呢，那就早点儿睡吧。”
    一家人便各自回了房去。
    赵晟这才问顾笙，“笙笙，你都跟阿秀说什么了，我刚好像听见什么……过不下去了，就体面的分开？是我听错了吧？”
    顾笙嗔他一眼，“原来你还能一心二用呢？你没听错，我就是这样跟阿秀说的，因为……”
    就把赵秀因为李老爷李太太和柳芸香赵铁生两对老夫妻，都没能走到最后，因而悲观消极起来，说不想成亲了的过程，都与赵晟说了说。
    末了道：“所以我就劝阿秀，跟她讲道理啊。幸好已经劝好了，不然不但娘要生吃了我，妹夫也要恨死我了。”
    赵晟失笑，“原来是这样。我还当大喜的日子就在眼前了，笙笙你还劝分不劝和呢，幸好不是，毕竟妹夫这个人，这门亲事整体都还是不错的。”
    顾笙哼道：“眼下看来是还不错，但以后谁能说得准？毕竟你们臭男人一个个都是善变的。”
    “这……”
    赵晟笑不出来了，“笙笙你不能一竿子就打翻一船人啊，至少我肯定不是臭男人，这辈子都绝不会变的。”
    顾笙呵呵，“那谁说得准，你现在是不会变，五年后呢，十年后呢，谁敢保证？”
    赵晟忙表忠心，“我敢保证呀。我不但五年十年，我五十年一百年都不会变。笙笙你要实在不信，不然……今晚就让我死在你身上？”
    顾笙见他说着，不但压低了声音，还笑得一脸荡漾的凑了过来。
    哭笑不得的一把推开了他的脸，“呸，你脑子里一天天都装了些什么？这弯你也拐得过来，这破路你也能开车。娘和阿秀可就在隔壁，你也不怕她们听见了，好歹还是要点儿脸吧。”
    赵晟一脸的委屈，“这一路上都忙着赶路，经常住的地方也不像样，我们都多久没那啥啥过了？我脑子不装这些，装什么？不行，我今儿怎么都得吃个肚子滚圆才是！”
    说着已伸手将顾笙抱了个满怀。

 第591章 有感恩的心才好

    到底还是顾忌着柳芸香与赵秀就在一墙之隔。
    赵晟只抱着顾笙腻歪了一会儿，也就喘着气，对顾笙耳语了一句：“后天晚上等着求饶吧！”
    然后松开了她。
    连顾笙故意再使坏挑衅，“谁求饶还不一定呢，不然现在就试试？”
    他也只是眉眼带笑，咬牙瞪了她一眼，“你就有恃无恐吧！”，往桌前喝水去了。
    若只娘在隔壁还算了，关键阿秀也在，他就不忍也得忍了，幸好多的他已经忍过来，已经看到曙光了！
    等赵晟喝完水，递给顾笙也喝过了。
    他才正色道：“李家的族人太多了，确实鱼目混杂，什么人都有。之前李伯母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那些好吃懒做的，也着实惹了不少人的忌恨。”
    “加上妹夫又是成年才过继的，人家都吃死了他们母子绝不可能一条心。就今儿我们在他们族长家里时，都有族里一些所谓的长辈在阴阳怪气。不过他们族长看起来还挺明白，其他聪明人也不少，妹夫说没问题，他都能处理好，让我只管安心。”
    顾笙听他说完了，才哼道：“何止李伯母见不得那些好吃懒做的，谁都见不得。一个个的又好吃懒做，又拜高踩低，见风使舵，这样的狗屁族人真是不要也罢！”
    赵晟苦笑，“这事儿妹夫说了又不算。何况我听他的意思，李家族人里也大半是好的，早年要不是靠着族人们帮衬照顾，他们一家根本熬不下去，他也根本念不了书。后来自然也就没机会入李老爷的眼，兜兜转转有今天了。所以他对族人总体还是感恩的，愿意回馈他们的。”
    顾笙缓缓点头，“人多了没办法，肯定会尾大不掉。妹夫有感恩的心，也总比翻脸不认人的强，说明他心软，那将来对不起阿秀的可能性就越小，我们也能越安心。”
    赵晟“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些老鼠屎也坏不了事儿，只要妹夫和李伯母表现得一条心，再与他们一动真格儿，别家都实实在在得到了好处，就他们没得到。要是再敢生事，还会一直得不到尽，不信他们敢不老实！”
    “他们族长也挺会来事儿的，说要给妹夫立举人牌坊呢，好让族里的晚辈和后世的子孙都知道妹夫的事迹，也好激励族中子弟都用功念书，光宗耀祖。”
    顾笙好奇，“举人就立牌坊了？不是听说，好像得中了进士，才能立牌坊吗？”
    赵晟道：“这又不是官府衬头的，最多奠立牌坊时，看能不能请了官府的人也到场就是了，怎么立不得了？咱们石竹这样的小地方，本来举人也难得，还是这么年轻的举人，真立牌坊也算不得张扬轻狂。”
    “是吗？”
    顾笙挑眉，“那，岂不是你这次回去，也有可能了？毕竟你应该是青山镇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举人，更是赵家村的第一个吧？”
    赵晟咳嗽一声，“可能性的确挺大。不过我们时间不够，最多大年初五六的，就要出发了，又要操办阿秀出嫁的事，哪来的那个时间？等以后再说吧。”
    顾笙点头，“也是，我们这次可是分秒必争。那可得早些把车船都订好，省得到时候出发还在大过年里，没人肯送咱们……这才刚回来呢，已经在计划走的事了，简直不明白怎么就忙到这个地步了？”
    赵晟叹气，“是啊，我这还没到家呢，已经在计划走的事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来了？车船的事笙笙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安排好的。”
    顿了顿，“哼，我们全家都这样舟车劳顿，紧赶慢赶的，要是他李天青以后真敢对阿秀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他！我妹妹可是有靠山的人！”
    顾笙笑起来，“到时候不用你出手，我先打到他怀疑人生。对了，你明天找机会提醒一下妹夫，防着点儿那个李天保吧。今天李伯母带我和娘去库房看时，他偷看我们呢，脸上全是仇恨，别让他回头坑害了妹夫他们，更不能让他坑害了阿秀。”
    赵晟忙道：“他还敢仇恨？李伯母前面十几年都能容他，为什么忽然不能容了？还不是他自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弄得李老爷人都死了，还要最后坑李伯母和妹夫一把，他还想怎么样？”
    “我明儿会记得提醒妹夫的，妹夫也肯定不会给他机会生事的，一个废物罢了，我不信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夫妻俩都还记着当初李天保张口就说赵晟科考舞弊的事，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断绝赵晟这辈子科考之路，断绝他全部前程的。
    当然要记一辈子了，尤其李天保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笙道：“他肯定掀不起风浪来，现在在外面他被妹夫压得死死的，家里李伯母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他就是再恨也白搭。但还是以防万一，提醒妹夫一句吧。就像你说的，等过些日子，都看到妹夫与李伯母母子一心了，自然就好了。”
    赵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应该要不了多久的。我听妹夫说，他前天刚到家，李伯母就催他去看他亲生父母和弟妹们呢，还说血脉割不断，他想什么时候去看他们，就可以什么时候去，不用担心她多想，她也是当娘的，她也当过女儿。”
    “妹夫说起来很是感动，说以后一定加倍孝敬李伯母。李伯母这心胸也算是够宽广了，就得这样你替我着想，我替你着想，日子才能长长久久的。”
    顾笙笑道：“李伯母岂止心胸宽广，做事情也是真漂亮，情商也是真高。我瞧着这次让妹夫和阿秀成亲，其实也没那么急迫，但妹夫考不成春闱，时间长了，心里肯定会不得劲的，以后万一不顺，也多半会滋生埋怨。”
    “可有了成亲这样的大喜事摆在眼前，也就不会那么遗憾，那么意难平了，实在是个聪明人。不管怎么说，跟聪明人打交道，肯定比跟蠢人打交道轻松得多，也舒服得多。”
    赵晟点头，“是啊，聪明人才有度，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时候又该做什么……困了，笙笙，我们睡吧？”

 第592章 没有后悔药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赵晟正打算去瞧瞧李天青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龚大人就打发人送帖子请他来了，龚太太还一并请顾笙带了柳芸香赵秀一起过府，大家好生‘聚一聚’。
    赵晟本来也预备了要去拜见龚大人的，还跟顾笙一起提前把礼物都备好了。
    但不是现在，而是等他和顾笙离开时，他现在哪来的那个时间？
    可眼下龚大人已经打发人来请他了，赵晟也不好回绝，想着正好今天上午有时间，等吃过午饭再出发，晚上也赶得上歇在牛头镇。
    那样等离开时，他和顾笙就可以直接走，不用再耽搁了。
    赵晟遂问过顾笙和柳芸香的意见后，一家人抓紧时间收拾妥了，再托黄掌柜打发人替他们去与李天青说一声，去了县衙后宅。
    龚大人到底公务繁忙，虽然赵晟已经今非昔比，不是以前的将来指不定就有一番大造化，而是肯定会有一番大造化，明年的这时候，说不定官阶品秩都比他还高了。
    他还是没有亲自迎接赵晟，而是打发的他师爷和他的长子代他。
    二人都与赵晟认得。
    加上赵晟仍跟之前一样，一点少年小三元、经元的倨傲都没有，言行举止仍是一如既往的谦逊。
    三人自然相见甚欢，一番寒暄后，便说笑着去了外院见龚大人。
    顾笙和柳芸香赵秀却是龚太太带着龚大奶奶亲自迎接的。
    婆媳俩都是笑容满脸，热情不已，“赵老太太和赵姑娘之前还曾见过，赵太太却是好久没见了，心里一直记挂得很。还当要等明年赵举人金榜题名后，衣锦还乡时，才能再见到赵太太了。”
    “没想到，赵举人和赵太太竟忽然回来了，是特地回来过年的吧？我昨儿听到你们回来了时，真是好生惊喜。我们家老太太也是，一个劲儿的催我家老爷快去请呢。”
    顾笙当然知道龚太太为什么远超以往的热情，本来拜高踩低就是天性，谁也不能例外。
    何况龚太太以往也不曾踩过他们，只是不像现在这么热情外露，始终带着点儿“石竹第一夫人”的矜持而已。
    自然也是笑脸以对，“我也一直记挂着太太和老太太的，本来这次是不打算回来，毕竟时间实在紧急，路途又实在遥远。但有点儿突发情况，想着正好也要过年了，索性就全家一起回来了。”
    “看太太和大少奶奶的气色，我不用问都知道肯定身体好，心情也不错了。就是不知道老太太身体如何，腿已经好多了，不像之前那么疼痛难忍了吧？”
    龚太太见顾笙还是跟以往一样不卑不亢，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有点儿担心顾笙志满意得，乃至得意忘形，自己却还得小意奉承她，她年纪当顾笙的娘都绰绰有余了，以往也是她在上顾笙在下，忽然就掉了个个儿，说实话，搁谁只怕都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幸好顾笙果然还是那个她，也的确只有这样的她，才配得上赵举人那样万中无一的俊彦，这样的夫妻俩，也才真是旗鼓相当。
    龚太太忙笑道：“老太太身体今年比去年更好呢，因为一直坚持按赵太太说的法子在保养身体，就前几日，还跟我们一起去城外赏了腊梅，这可都是托的赵太太的福。”
    又忙笑着与柳芸香和赵秀寒暄，“赵老太太可真是越活越年轻，赵姑娘也越来越漂亮了。还没恭喜赵老太太呢，赵举人那样的青年俊彦，满石竹都找不出第二个，也不知您是怎么教养的？还有李举人那样同样年轻有为的女婿，您往后可就等着享清福吧！”
    柳芸香忙笑着带了赵秀也给龚太太行礼，“龚太太您过奖了。我家阿晟能有今天，都是靠的他自己努力，靠的笙笙一直照顾支持他，也靠的是像龚大人这样的大人长辈们都不藏私的指点他。可不是靠的我，我能不拖他后腿就是好的了。”
    又夸龚太太和龚大奶奶气色好，“肯定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太太和大奶奶都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赵秀也是不卑不亢，礼数周全，言行周到，“多谢太太夸奖，我实在愧不敢当。”
    龚太太刚才注意力主要在顾笙身上，虽然也看见了赵秀，但的确没顾得上细看。
    这会儿终于顾得上细看了，心里的后悔与不甘本来早就平复了的，哪怕当初听得赵晟在继小三元之后，果然考举人时，又考了第三名经元，明年就算再怎么着，一个两榜进士肯定已是稳稳的。
    她依然只痛苦了没几天，也就放下了。
    毕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何况人李天青也一次就考中了举人，她小儿子却连个童生都不是，拿什么给人家比。
    便是她有个女儿，也肯定要选青年才俊，而不选她小儿子个一事无成的。
    但此时此刻，在再次见到赵秀以后，龚太太心里又开始锥心刺骨的悔恨了。
    这赵姑娘到底怎么长的，才能让她每次见到，都觉得又不一样了？
    不但越来越漂亮，关键那通身的气度，那种淡定又沉稳，自信又大方，一看便知道心里极有主意的架势，竟越来越有她嫂子的品格儿了。
    以前她其实也有些她嫂子的品格儿，但只是一点点，充其量也就是彼此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后，下意识学到的几分她嫂子的形，只是形似而已。
    现在却不止形似，还很有几分神似了。
    且龚太太有预感，肯定明年的这时候她再见到赵秀，与此时此刻她的感觉肯定又不一样了！
    龚太太简直想吐血。
    她当初到底怎么想的，才会把这么一个明显能旺三代的好儿媳给错过了的？
    人赵姑娘怎么可能配不上她儿子，分明是她儿子配不上人家好吗！
    以致她都忍不住要失态了。
    ——龚太太当然想不到赵秀在省城每天都做了些什么，要接触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每天又是怎样一点点在收获成长的。
    那些成长每天都待一起的人，不容易察觉得到，但于长久不见的人来说，却是显而易见，脱胎换骨。

 第593章 莫欺少年穷

    龚太太差点儿没忍住失态。
    幸好龚大奶奶还稳得住，忙笑道：“母亲，咱们先别顾着高兴了，这里风大，还是先把赵老太太、赵太太和赵姑娘迎到祖母那儿了，大家再吃着热茶，慢慢儿说话吧？”
    才让龚太太醒过了神来，笑道：“看我，只顾着高兴了。赵老太太、赵太太，我们先进去吧？快请，快请——”
    与柳芸香顾笙彼此谦让一番后，大家一起进了门，一路往龚老太太院里走去。
    龚大奶奶见顾笙自不必说，打一开始，便始终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存在，只要有她在，任何人的注意力都会不由自主全集中到她身上。
    所以现在她更耀眼了，也是正常的，预料之中的。
    龚大奶奶虽然嘴上没说过，心里却是从来没想过要妒忌顾笙之类的，差得太远了，可不连妒忌都妒忌不起来了。
    但赵姑娘一开始却只是个比寻常人漂亮些的村姑、灰姑娘而已，怎么竟也这么快，便变得站在她嫂子身边，光芒不逊多少了？
    应该都是她说了门好亲，即将嫁个青年才俊、乘龙快婿给她的底气吧？
    也是，二十出头的举人，又能有几个？
    她家大爷至今仍只是秀才，都被多少人夸年少有为了……哎，也不知她家大爷什么时候才能中举，让她也能跟着像赵太太、赵姑娘眼下这般风光？
    关键人赵姑娘不但有了李举人那样的未婚夫，还有比未婚夫更厉害的经元兄长，这到底是什么命，怎么能这么好？
    不怪老话都说“莫欺少年穷”，幸好她以往在赵姑娘面前，也没倨傲过，不然如今还真要尴尬了……
    大家说着话，很快到了龚老太太屋里。
    龚老太太对顾笙娘儿三个，便以前是什么样，如今仍什么样了，“哎哟，可算是见到笙丫头了，快过来我瞧瞧……嗯，长高了，也长好了，更漂亮了，看来还是大地方更养人。”
    “还当不知道得啥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了，没想到你们忽然就回来了，简直就是大惊喜啊，我今年这个年，肯定要过得比去年更高兴，更舒心了。”
    顾笙见龚老太太满脸都是笑，满眼都是慈爱，也越发笑开了，“您老气色也好，看来身体是真不错，我亲眼见了也能安心了。”
    龚老太太又招呼柳芸香和赵秀坐，“你们娘儿俩也别客气，我反正没拿你们当过外人，你们也别拿自己当外人才是。”
    还恭喜柳芸香，“你儿子和女婿都年纪轻轻便中举人了，这福气可真是没谁了。不像我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大的今年没中，老二只是童生，老三更好，连童生都不是。今儿可得让他们好生跟赵相公学一学，沾一沾赵相公的才气才是。”
    柳芸香忙笑道：“我才还跟龚太太说，都是托的龚大人和其他大人长辈们的福呢。老太太也别急，几位公子都还年轻，肯定下次便都会中了，您就等着享福吧。”
    龚老太太呵呵直笑，“那可就承您吉言了。其实我也这么跟他们爹娘说的，不用着急，好事多磨嘛，那什么鸟不就是三年都不飞，结果一飞就直接冲天了？现在赵太太也这么说，太太你往后可真别再着急上火了。”
    龚太太闻言，稍微有些尴尬。
    她能不着急上火吗，三个儿子，至今就没一个真正出息的，连出身那么贫苦的赵相公一半儿都及不上，再想想他们的将来，哪个当娘的能不急的？
    但老太太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就说呀……龚太太只得笑道：“我早不着急了，只能说明他们的机缘都还没到，娘就放心了。”
    说完转向柳芸香，“本来我家老爷是想把李举人也请来，大家一起聚聚的，想着李举人家里还守着孝，只好作罢了。幸好后面还有的是机会，不比赵相公年后肯定又要离开的，倒也不用急在今日。”
    柳芸香看出龚太太的尴尬了，忙笑道：“阿青就是说好容易回来了，该第一时间来拜访龚大人的，但身上带着孝，实在不便登门，只能往后再说了。”
    龚太太叹道：“这好好儿的，谁能想到李老爷忽然就……不然这会儿李举人还在省城准备春闱呢。不过他跟赵相公一样年少有为，便是这科不能下场，下科也一定会金榜题名的。”
    又道，“我也好久没见李太太了，之前他们家办丧事时，我因为身体也不好，便没登门吊唁，只能等下次再见了。”
    想到李太太，心里便着实不自在。
    本来她就不大瞧得上李太太，觉得她太强势了些，不是贤妻良母应有的做派。
    但谁让人家好命，赶着过继了个儿子，竟也能一次先中秀才再中举人呢？
    还截胡了他们家，早早把赵姑娘给定了做儿媳，早早给自家选了个这么有潜力的亲家，简直就是运气逆天了！
    就这样，龚太太还是强忍下心里的不痛快，在之前的一次宴会上，探了李太太的口风，想为自家小儿子求娶李宛。
    想着不能与赵家结亲了，能与李家结亲也是好的，这样跟赵家便也一样是亲戚了，反倒比娶赵秀更强些。
    而以自家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李家和李宛。
    可惜让李太太直接以一句‘女儿还小，至少也要再留她三五年的’，就给回绝了。
    龚太太那叫一个怄，但也只能都咽下，谁让人家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前途无量呢？
    但现在怄归怄，李举人都回来了，之后该往来走动的，还是要继续往来走动起来了……
    柳芸香已笑道：“那就承龚太太吉言了，希望下一科，我们几家都能心想事成。”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龚太太便要吩咐龚大奶奶准备午宴去了，“早些吃了饭，下午才好安心说笑玩乐。”
    顾笙与柳芸香对视一眼，本来没打算告诉龚老太太和龚太太他们此番回来的主因的，也只得说了，“多谢龚太太的美意，但吃了午饭，我们就得赶着回家去了。因为这趟回来，主要是我们家和李家为了给两个孩子办喜事……”

 第594章 真正的回家

    龚老太太和龚太太这才知道赵秀和李天青腊月二十三就要成亲了。
    忙都笑道：“这样的大喜事，赵太太怎么不早说？那我们到时候肯定要去给赵姑娘添妆，再喝杯喜酒站沾喜气呀！”
    柳芸香少不得又与她们解释，“因三年后，两个孩子年纪委实都不小了，亲家家里人也少。再者也是亲家老爷的遗愿，希望两个儿子都能早点儿成亲，他在那边才能安心。所以才会赶在百日里成亲的，想着一切从简，便没告诉老太太和龚太太。”
    龚太太忙嗔道：“再从简也不能连亲近的亲朋都不告诉不是？正好是小年那天的喜日子吗，不是头天就得铺嫁妆了？那你们是打算在城里办，还是家去呢？家去的话……”
    那她不是也得去一趟青山镇，大冷的天儿，那么的颠簸，说实话她还真有些不想去。
    可话都已经说了，也不好不去……
    顾笙直接笑道：“老太太和太太到时候直接赏脸去李家吃酒也是一样的，添妆就不必了，都是自己人，哪还消在乎这些虚的？大冷的天，马上又要过年了，太太本来就忙不过来。”
    “再说句实话，我们家又偏远地方又小，老太太和太太要是真去了，我们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款待才好。所以老太太和太太心意到了就成，往后也还要请二位多多照顾我们家阿秀呢。”
    本来回去就要忙死了，还要特地款待龚太太，那还是算了吧，他们家宁愿不要这份所谓的风光了。
    反正他们家也好，妹夫也好，肯定都不会在乎，将来他们也一定会凭自己的本事，挣来更多更大的风光。
    龚太太听得不用去青山镇了，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正好见赵秀坐在一旁脸已经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忙笑道：“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再说赵姑娘可就要着火了。不如赵娘子与我们说说，你在省城都是怎么行医的吧？我可听说，你现在在省城可出名了，都知道承宣城现在有一位女神医呢！”
    顾笙笑道：“女神医可万万不敢当，太太就别笑我了……”
    大家便都顺势岔开了话题。
    等说笑到中午，午饭不用说很是丰盛。
    待吃过午饭，顾笙她们告辞时，龚太太除了给她们的回礼，还特地给赵秀准备了一份添妆，龚老太太和龚大奶奶也各有表示。
    毕竟真论起来，龚家还是跟赵家关系更近些，赵家和李家纵然结了亲，也仍是两家人，当然就要准备两份儿礼，也得有亲疏之别了。
    只是准备礼物时，龚太太心里不免又怅然了一番。
    结亲错过了就算了，当初她家老太太起心想收赵娘子做个干孙女儿时，她为什么就不跟老太太一条心，尽力把事情给促成呢？
    弄得现在是竹篮打水什么都落空，可真是悔青肠子也晚了！
    赵秀少不得红着脸谢了龚老太太和龚太太、龚大奶奶，柳芸香和顾笙也道了一回谢，再约好腊月二十三当天，请龚家全家一定赏脸去李家吃喜酒后，才告辞了。
    前头龚大人也没多留赵晟，一家人很快便在县衙后宅外碰上了头，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顾笙这才问赵晟，“看你脸红红的，中午没少喝吧，待会儿坐船不会晕吧？”
    赵晟笑道：“没喝几杯，龚大人听得我们还要赶回家去，就说大家小酌怡情就是了。你们也都还好吧？等到了客栈，拿上行李，再跟妹夫回合后，我们就要出发了啊。”
    柳芸香笑道：“都挺好的，龚太太她们都可热情了，还特地给阿秀添了妆。阿晟你记得待会儿告诉阿青一声，回头趁早给龚府把请帖都送到，不管龚大人到时候肯不肯赏脸去，除了龚老太太，他们家其他人应该都会去的，那咱们该尽的礼仪，就得先尽到了。”
    “不然让人以为咱们多得意，多目中无人呢。到底龚大人是咱们这儿的大老爷，以往都对咱们不错，人家几个儿子失意也只是暂时的，我们反倒得更谦虚才是。”
    赵晟点头，“娘放心，我会记得提醒妹夫的。咱们家到时候怕也得多准备些席面，场子也得弄大些，我怕县里各家都知道马上要办喜事的是我们家和妹夫家，我们两家联了姻，肯定会有超过我们预期的不请自到的客人。”
    “是得多备些，当初你县试中了案首，客人不就比我们预测的还要多吗？已经多备了，谁知道还是不够，这次是得吸取经验……”
    如此说着话儿，不知不觉便到了客栈。
    李天青早已等着了，一见他们回来，便迎上前笑道：“还当岳母你们要等会儿才回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时间还早，要不歇会儿再走吧？”
    柳芸香见他目光一落到赵秀身上，便黏住了似的再拔不开了，呵呵笑道：“这不是想着还要赶路，所以吃完了午饭，便立刻向龚太太她们告辞了吗？”
    赵晟跟着道：“还是即刻出发吧，省得路上万一有个什么耽搁，晚上就赶不上歇在牛头镇了。”
    李天青一想也是，他们可还带着那么多东西了。
    遂点头道：“那就拿上行李，直接去码头吧。我让四喜带了我们家另一个小子阿丁送了舅兄你们到家后，再回来啊，路上你们也好有个跑腿使唤的人。”
    赵晟没有推辞，那么多东西，能多两个青壮帮着搬运也是好的，“行，反正四喜也那么熟了，回头我多给他们两个一份赏钱就是。”
    一行人便很快又赶往了码头，一通收拾辞行后，于未正左右，船顺利启了航。
    柳芸香这才吐了一口长气，“想到明天的这时候，就已经在咱们自己家里了，我这心里就热乎乎的。咱们一家终于可以在咱们自己家里，好生团聚几日了。”
    哪怕马上阿秀就要出嫁了，一家人还是不能一起过年，但能在自己家里团聚一阵子，总是好的。
    顾笙与赵晟心情也有些激动，有些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回家呢，也不知道咱们家变化大不大？肯定之前种的那些花草树木，都已长大了，村里大家伙儿变化也都挺大吧……幸好明天都可以见到了……”

 第595章 果然引起了轰动

    晚上一家人自然歇在了牛头镇。
    因为离家已经越来越近，心里只有欢喜，赶路的疲惫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大家仍吃过饭，便早早歇了。
    等到次日起来，当然都是精神焕发，待把他们的行礼东西都装好了车，足足七八辆，绵延了好长一段路，看起来颇有气势后。
    便继续出发了。
    到得午后，一家人顺利抵达了青山镇上。
    赵晟看着眼前一幕幕熟悉又亲切的景象，忍不住把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才笑着与柳芸香赵秀道：“娘、阿秀，你们都把眼睛放亮一点，看有没有咱们村儿的人啊，看见了才能有人先回去报信。这么多东西，光靠我和四喜阿丁搬，天黑都搬不完。”
    柳芸香和赵秀都笑着应了，“还要你说，我早在看了。”
    “我已经看了一路了，不过一个都没看到……看来怕是得直接到了村口，再给大家惊喜了。”
    顾笙笑道：“就算镇上没有咱们村儿的人，消息应该也很快就会传回去。咱们这么大的阵仗，肯定马上就要引来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引起轰动了。”
    果然镇上各家店铺的老板小二们和来往的路人们瞧得忽然就来了一溜的马车牛车，这样的阵仗搁青山一个偏远小镇可不常见。
    难不成是来了什么大人物，还是有什么大户人家搬来了他们镇上不成？
    不但都纷纷聚到了聚到两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还有人忍不住问起车夫们来，“我说车把势，你们这是替谁家跑车呢，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是从县里来，还是从哪里来？咱们镇上也没听说有哪家大户住县里的呀。”
    “可不是，这么多东西，家底怕是连里长老爷家都及不上吧……”
    车夫们昨儿在四喜和阿丁雇车时，就知道今儿他们是替青山镇的赵举人老爷家跑这一趟了。
    倒也不是四喜阿丁想高调，而是回头赵秀出嫁时，那么多嫁妆，光靠人力搬抬，运到牛头镇去上船肯定不现实，还得车载。
    不提前就与车夫们说好，届时都小年了，万一临时雇不到车，不是要抓瞎了？
    是以车夫们见路人都问个不停，便纷纷笑着回答起来，“我们是替你们镇上的赵举人老爷家跑车……对，就是那位文曲星老爷。”
    “嗨呀，你们青山镇可真是太有福气，风水太好了，能出这样一位文曲星老爷，全县谁不羡慕？”
    “我们牛头镇这下还要怎么跟你们比，我们可没有文曲星。等着吧，要不了几年，你们这儿就哪哪儿都要胜过我们那儿了。”
    “我们当然见到了文曲星老爷，这会儿他人就在我们车上呀……不怪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副样貌，那般气派，一看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啊！”
    “文曲星老爷家的人都好好看，难怪能养出文曲星老爷来，肯定一家子都是仙人下凡……”
    车夫们都是满脸的与有荣焉，跟能做赵晟家的生意，是一等一荣耀的事一般。
    事实上，他们的确都觉得无比的荣耀，甚至都不肯收赵晟他们的车钱了，还是赵晟坚持要给，他们才不得不都收下了。
    但心里的庆幸与得意仍是快要装不下，都等不及要回去向旁人炫耀嘚瑟了。
    倒不想，不用回去，就已经有机会嘚瑟了……
    拜车夫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么一宣传，果然像顾笙说的那样，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越来越热闹拥挤。
    以致赵晟不得不从车里探出了身子来，笑着冲两旁的人们抱拳致意，“刚从远地方赶路回来，实在有些疲倦，麻烦乡亲们都让一让，省得不小心碰着伤着了谁，多谢大家了！”
    这下人们彻底沸腾了，“原来真是赵相公……不对，如今该叫举人老爷了。真是举人老爷回来了呢！”
    “举人老爷这是回来过年吗？我们今儿可真是太幸运了，竟然能见到举人老爷，沾一沾举人老爷的仙气。”
    “举人老爷，您是我们全青山镇的骄傲啊！”
    “举人老爷，您都回来了，那赵娘子肯定也一起回来了吧？当初全靠赵娘子，我媳妇儿和儿子才能捡回一条命来，现在我儿子都能满地走了。”
    “我娘当初也是因为有赵娘子，才能至今都活得好好的……这下好了，赵娘子当上举人太太了，可真是好人有好报……”
    不但看得、听得赵晟心里很有些激动，这样的轰动他心里自然想过的，只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就像笙笙之前说的，还真有那么几分衣锦还乡的感觉了。
    顾笙心里也颇多感慨。
    没想到在赵晟这样的光环之下，都还有人记得她，果然是走过的每一步都不白走，做过的每一件有意义有价值的事，都不会白做！
    人群虽越来越沸腾，但在赵晟又一次抱拳谢过大家，还让四喜在刚好路过干果杂货铺时，下去把老板摆着的糖果炒货都包圆儿了，请所有乡亲们吃后。
    也就渐渐散开了。
    一行人和车队也终于得以驶出了街上，慢慢走到了大路与赵家村分路的那条小径。
    远远的却见几个男子跑了过来，等跑近了，赵晟才看清来者竟是小栓小光根生等七八个族里的青壮们，忙叫起来，“小栓哥小光哥根生哥，你们怎么在这里，不会是、是来接我们的吧？”
    小栓几个都满脸的兴奋，“阿晟……举人老爷，我们当然是来接你们的啊！”
    “阿忠叔去镇上买东西，说是听见镇上人人都在说我们村儿的举人老爷回来了，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挤过去后，发现竟是真的。但他实在挤不进去与举人老爷你们先见面，就先赶着回来报信了。”
    “三叔公就让我们几个年轻的跑得快的，先来接你们，其他人都在后面呢……快快快，去个人告诉大家伙儿，接到举人老爷他们了……买鞭炮的也跑快些，一定要赶在举人老爷进村口时，把鞭炮点起来！”
    “这么多车呢，怕是前面的路不好过……快再去个人，让人拿了锄头砍刀把路都平一平，两旁的树枝也都砍一砍……”

 第596章 疲惫尽消

    族人们的热情一下子感染了赵晟，他直接跳下了马车，才笑道：“都是一个族里的兄弟们，叫什么举人老爷呢，大家还是叫我阿晟吧，叫举人老爷不是生分了？”
    又问道：“其他人都在后面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全村的人都来了吧？快回去告诉大家别折腾了，等我们到了大家再见面说话也是一样的。”
    小栓笑道：“举人老爷可是天上的文曲星，我们才不敢直接叫名字，还是就叫举人老爷吧。这样叫我们心里也高兴，尤其是说我们赵家的举人老爷时，心里就更高兴更骄傲了，别人想叫还没的叫呢！”
    其他人也附和，“就是就是，举人老爷就让我们这样叫吧。”
    “也不是全村人都来了，三叔公让上了年纪的人和孩子们都别来，省得不但忙帮不上，反而添乱。反正举人老爷这次回来肯定怎么着都得过完年再走，大家都有的是机会见，有的是机会说话，是吧？”
    不过一个称呼，赵晟只得由得他们了，笑道：“那我爹也在后面吧？我都好久没见他了。这次回来也不止是为过年，还有别的事，回头还要请大家伙儿帮忙呢。”
    大家忙都道：“一句话的事儿，举人老爷到时候只管说就是。”
    “铁生叔肯定在后面，好不容易这么能干出息的儿子回来了，他岂有不亲自来接的？”
    “我刚才听三叔公他们说，这次要摆九天九夜的流水席，戏也要唱足九天九夜……这下好了，全村都能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了。”
    说话间，见柳芸香与顾笙赵秀也都下了车。
    一个个又立刻笑着给娘儿三个打招呼，“柳婶子，您可算回来了，我娘一天要念您几遍呢！”
    “阿秀妹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听说妹夫现在也是举人老爷了，那阿秀妹子不就是举人娘子了？可真是太好的福气了！”
    “连我们都跟着脸上有光，又有自家举人老爷这样的兄弟，又有李举人老爷那样的妹夫呢！”
    “阿晟弟妹这些日子肯定又救了好多人吧？经常镇上逢集时，都还能听见好多人夸你呢……”
    柳芸香少不得也笑着与众人打招呼寒暄，顾笙与赵秀则含笑以对。
    正热闹着，村里大部队也赶到了。
    场面霎时就更热闹了。
    赵铁生果然也在人群之中，一见赵晟和柳芸香赵秀，一张脸立刻笑开了花儿，“阿晟阿秀，……他娘，你们真的都回来了，我刚才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可真是太好了！”
    顿了顿，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转向顾笙道：“阿晟媳妇，你也回来了，一路上真是辛苦了。”
    顾笙至今仍对赵铁生没有好感，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赵晟就激动得多了，叫了一声：“爹，我真的回来了！”，就要跪下。
    一旁赵秀见状，忙也跟着要往下跪。
    幸好让赵铁生给托住了，“地上凉，自家爷儿们，不来这些虚的。阿晟你们回来我就够高兴了，真的，比当初官爷们来报喜，说你中了举人老爷还要高兴！”
    赵晟见赵铁生不让他跪，也就没再坚持，笑道：“爹高兴就好。看见您气色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看来阿秀之前说的爹如今看开多了，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并不是虚言。
    后面跟着赵铁生来的赵木和赵林也趁机凑上前给赵晟打招呼，“四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全家人都一直记挂着你们的。”
    还赔笑着给柳芸香打招呼，“娘……”
    可惜柳芸香仍是不假辞色，“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们娘，当不起，跟其他人一样，叫我‘柳婶子’就是，不然就什么都不叫也行的。”
    二人只好讪讪的住了口。
    村里其他人见他们一家人已经见过面说过话了，忙也纷纷笑着开了口：“柳妹子，你这一看就跟之前不一样了，果然是去见过大世面了的人哈。”
    “他婶子，府城得多大，省城又多大呢？肯定大得想都想不到吧？还是你有福气，连省城那样的大地方都去过了！”
    “是啊，咱们村里除了柳妹子这一家，还有谁去过省城的？真是不简单呀……”
    “不然怎么没见咱们这些人养出举人老爷儿子来，就柳婶子养出来了？”
    幸好这份热闹与嘈杂并没持续太久，便让族里几位比较说得上话的长辈给中止了，“行了，都别站这儿了，没见柳嫂子和举人老爷他们都累了？”
    “大家先帮忙把东西都运回去，再帮柳嫂子他们收拾规整一下屋子。让他们洗把热水脸，吃顿热饭，好生睡一觉，有什么话都明儿再说！”
    “都别说了，行动起来，行动起来——”
    顾笙赵晟他们才得以暂时脱身，继续往家赶。
    等终于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看到了他们都熟悉的温馨小院和二层小楼，一家人都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尽消了。
    早有顺三婶大俊嫂几个抱了大扫把，把通往他们家的小路都扫得干干净净。
    顺三婶因有柳芸香给她代管的大门钥匙，还早把大门打开，院子也清扫过了。
    一见娘儿几个，就迎上前笑眯眯道：“已经有人挑水去了，等水到了，就把热水烧起来，柳大姐和举人老爷你们都先洗一洗，我们再帮忙打扫屋子啊。”
    “我还让小栓他媳妇杀了鸡，宰了鱼，今晚上柳大姐就别操心吃饭的事儿了。”
    柳芸香满脸都是笑，“我就知道有妹子在，我能少操好多心，真是多谢你了。大俊媳妇你们几个也辛苦了，等待会儿行李都运到拆了后，再请大家吃糖啊。”
    赵晟与顾笙赵秀也都笑道：“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婶子嫂子们了。”
    “果然还是回家好！”
    说得顺三婶大俊嫂等人都红了脸，又是兴奋又有些受宠若惊，“哎呦喂，举人老爷也太客气了，能为你们做点儿事，是我们的荣幸呀。”
    “可不是，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那个啥，我们先去忙了啊，柳大姐、举人老爷，你们都快坐了歇会儿吧……”
    正好三叔公和几位族老都过来了，几人便都忙自己的去了。

 第597章 光宗耀祖了

    柳芸香赵晟见三叔公和族老们来了，忙都迎了上去，“三叔，您几位来了，稍等一下，我给你们搬凳子去啊。屋里这会儿还没打扫透气，只能委屈你们受会儿冻，在院子里说话了。”
    “我还说等洗把脸，稍微歇一会儿，就去拜见三叔公和长辈们呢，没想到长辈们倒先过来了。”
    三叔公仔细打量了一番赵晟，一张皱脸才笑得花儿一样的道：“举人老爷瞧着更稳重更气派，也更有官相了，等明年中了进士老爷后，肯定能当大官！”
    其他长辈也都呵呵笑道：“那是，举人老爷可是文曲星下凡，上天注定要当大官的。”
    “咱们赵家祖坟真是冒青烟儿了，也是咱们村风水好。不过还是举人老爷自己有本事，如今我们出去一说是赵家村的人，谁不羡慕？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柳芸香正好和赵秀搬了几张凳子回来。
    等得这话，忙笑道：“长辈们快别夸阿晟了，他在外面再如何，在您几位面前都是小孩子。三叔您坐……”
    赵秀忙也招呼其他长辈坐。
    待大家都坐了，见柳芸香不动，知道她有话与长辈们说，至于要说什么话，她也是心知肚明。
    便红着脸，上楼找已先上去开门开窗透气的顾笙去了。
    三叔公这才笑着又与赵晟道：“举人老爷，之前县里的官爷们敲锣打鼓的来报喜，说你中了举人老爷，还是第三名的什么、什么……元来着？反正就是全省都没几个有你厉害的。”
    “我们大家伙儿都高兴得快疯了，咱们赵家村祖祖辈辈都没这么荣耀过，你可真是替咱们光宗耀祖了！可惜那时候你们都不在家，我们再高兴也不好摆流水席，只好商量着，等到你们回来后再说。”
    “嘿，没想到你们今儿竟回来了，那打明儿起，咱们就开始摆流水席吧，摆他个九天九夜，戏也唱足九天九夜。你们才回来，累得很，就什么都别管了，村里大家伙儿知道弄的。你们就到时候去吃饭看戏，大家好生热闹乐呵就是了，怎么样？”
    三叔公越说越高兴，瞧着整个人都年轻精神了。
    其他长辈也忙都道：“举人老爷，你们什么心都不用操，席面也好，戏班子也好，大家都知道弄的。家家户户也都心甘情愿凑份子，这样的大喜事，谁不想参一份儿呢？”
    又有一位长辈道：“三哥，你还忘了跟举人老爷商量立牌坊的事，这可是大事。难得举人老爷回来，这次务必要给办好了，不然举人老爷那么忙，谁知道下次回来得什么时候去了？”
    三叔公笑骂道：“我还能忘了不成，这不是还没说到吗，要你提醒。”
    说完转向赵晟，“举人老爷，我们也不懂，都是听镇上里长老爷他们说的。说你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老爷，不但是咱们赵家村的喜事，也是全青山镇的大喜事。所以想镇上衬头给你立个牌坊，好让全镇都知道你的事迹，也好激励其他人，好好念书，将来指不定也能中举人老爷，当大官。”
    “我们听着都觉着这是好事，便与里长老爷口头说定了可行，但得等你回来后再说。你觉着怎么样，要是也觉得可行，明儿我们就去镇上，与里长老爷商量细节去。肯定不能把牌坊立在镇上，至少也得立在通往咱们村儿的羊叉路口才是。”
    赵晟见三叔公们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愣是没让他找到过插嘴的机会。
    总算这会儿大家都说完了，齐齐看向了他。
    他便含笑开了口：“三叔公、长辈们，流水席也好、立牌坊也好，都以后再说吧，以后肯定还有的是机会。其实我们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阿秀出嫁的事。”
    “妹夫那边吧，亲家老爷前不久去世了，依礼妹夫就得守三年的孝，这不连开了年的春闱都不能参加，赶着就回来了？亲家太太呢就想着，等三年后再办喜事，妹夫和阿秀年纪便都有些大了。”
    柳芸香接道：“正好亲家老爷临去前也有遗愿，希望两个儿子都能尽快成亲，那他在那边才能安心闭眼。亲家太太就问我和阿晟，愿不愿意把婚事提前？我们一想的确俩孩子年纪都不小了，亲事也是早定好的，早些成亲晚些成亲，其实也没差了。”
    “便答应了亲家，至于吉日，就定在了二十三小年那天。所以阿晟这次才会回来，等他送了阿秀出嫁，最迟初五六的，就要出发进京去了，不然怕赶不上春闱。所以大家的好意我们就先领了，等下次阿晟回来，时间充足些了，大家再热闹也是一样的。”
    三叔公和几位长辈本来听得赵晟说‘流水席也好、立牌坊也好，都以后再说’，还很失望。
    以后再说，谁知道这以后得什么时候去了？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人都不在了。
    没想到赵晟立刻又说了赵秀的婚事，几人一想，这不一样可以摆流水席，好生热闹风光一番呢？
    至于牌坊，只要阿晟他娘一直在村里，他们夫妻俩就总会回来的，那就等下次回来再立也是一样。
    到时候阿晟肯定已经是进士老爷了，正好两个牌坊一起立了。
    便又高兴起来，纷纷道：“那肯定是阿秀成亲，举人老爷进京赶考更重要，立牌坊就下次再说吧。不过时间这么紧，肯定得全村的人都一起帮忙，才忙得过来呀。”
    “倒是没听说阿秀公公去世的事儿，什么时候呀？既然是当公公的遗愿，那是得给办了才是。”
    “听说姑爷这次也中了举人老爷的？阿秀可真是好福气，阿晟他娘你也好福气。要全村人帮忙做些什么，你们母子就只管说，大家一起动手，管保二十三那天让阿秀嫁得风风光光的！”
    “等二十那天起，一样可以开始摆流水席了。阿晟他娘，你们要请戏班子不？要不，流水席和请戏班子还是全村一起凑份子吧，就当是我们这些叔伯哥嫂对阿秀出嫁的一点儿心意了，大家也正好热热闹闹的过年了……”

 第598章 只有膜拜的份儿

    赵晟和柳芸香便在院子里与三叔公等人细细商量起来。
    因大家都热情而积极，母子俩心情都挺好。
    人多力量大，这下他们是真不担心了。
    楼上顾笙看着熟悉而亲切的屋子，再站到窗边远眺了一番，心里也是一片畅快。
    赵秀走了进来，“四嫂，屋里灰还是挺厚的，你要不去外面站会儿，等我先打扫完你们的屋子，你再进来吧？我这就下楼端水去。”
    顾笙笑起来，“哪有让你打扫的理儿，新嫁娘除了绣自己的嫁衣，可什么都不用管的。还是你站会儿，我去端水上来先打扫你的屋子吧。这挑水也太不方便了，明儿我还是得砍了新竹子，直接引水到院子里才成。”
    赵秀咳了一声，“周大姐不在，我什么都不管，难道都让四嫂和娘来呢？我可没那么娇气。”
    顿了顿，“当初我和娘走时，把咱们家的入水口给堵了的。谁知道这一走就是半年，那些竹子应该都腐朽了，明天我和四嫂一起去弄吧。”
    顾笙挑眉一笑，“你这是抢你四哥好不容易跟我独处的机会呢？这一路上都忙着赶路，我们连个体己话儿都顾不上说。现在终于到家了，好歹也给我们点儿机会吧。”
    赵秀忍不住笑起来，“我竟忘了这一茬儿，好好好，我不打扰你和四哥，总成了吧？不过总算是到家了，家里也真是哪哪儿都好，连空气都更清新。”
    顾笙点头，“我也觉得回来了连空气都更好了，就是有点儿冷，明天得去镇上买些好炭回来。”
    又道，“院子里的树都长大了，可惜现在都光秃秃的，夏天肯定很漂亮吧？以后得找机会夏天回来，住上一段时间才是。”
    “怕是难了，以后四嫂你和四哥都只有越来越忙的……”
    姑嫂俩说着闲话，忽然居高临下看见张招娣和朱春花各挑了一担水越走越近。
    赵秀不由皱起了眉头，“原来顺三婶说的有人挑水去了，就是她俩呢？娘可未必想见到她们，连爹和大哥二哥她都不想见，让他们都先回家，不用他们帮忙。”
    只不过赵铁生也好，赵木赵林也好，都不肯回家去，留在了后面帮忙搬卸那几大车东西而已。
    她给爹买的东西，想与爹说的话，也只能等到都忙完了，过去看爹时给和说了。
    顾笙倒是道：“她俩脸皮一向厚，顺三婶怕也是拒绝不了，才只能让她们去挑水的，就由得她们吧。反正你四哥中了举，能免那么多徭役和税，怎么着这次也不可能一点儿光不让她们沾了。就当是咱们花钱雇她们干活儿呗。”
    赵秀这才哼了一声，“还花钱雇她们干活儿，她们倒给我钱要帮忙干活儿我都不愿意。算了，回头坚决拒绝她们就是了。那四嫂，我下去端水上来啊。”
    顾笙道：“一起吧，我力气大，一次多端些上来，也省得麻烦。”
    姑嫂俩便一起下了楼，进了灶房里。
    张招娣朱春花正放了桶在喘气。
    平时在家里她们都不挑水的，可惜刚才实在抢不到其他活儿，又实在想献殷勤，也只好去挑水了。
    没想到就见顾笙和赵秀进来了，两人立刻一脸的讪笑，“那个，四弟妹、五妹……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们都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气派了。也就只有你们这样的人品才貌，才能都当上举人太太了。”
    心里对姑嫂俩鹤立鸡群的光鲜亮丽和美貌气度，除了艳羡，还是艳羡，再生不出妒忌怨恨来。
    毕竟当初知道顾笙其实是大家千金时，赵晟和李天青中秀才时，她们便已经因为差距实在太大，压根儿已不是一个档次的，妒忌不起来了。
    如今差距又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当然更只有仰望膜拜的份儿了。
    顾笙没待赵秀开口，已淡淡点头道：“辛苦你们了，忙完了就先回去吧，回头会有礼物送到的。”
    张招娣朱春花当然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们可还没与娘说上话儿，没与四弟说上话儿呢。
    知道都不待见她们，她们便也没去村口迎接，而是直接先来了这边帮忙干活儿，为的不就是回头见她们辛苦了，娘和四弟肯给她们一个好脸色，肯与她们说几句话吗？
    但不知怎么的，在顾笙淡淡的目光下，她们竟然不由自主就应了她的话，“那个，我们不辛苦，呵呵，四弟妹你们大老远的赶路回来，才真是辛苦了……那、那我们就不打扰四弟妹和五妹，还有娘和四弟，先回去了啊……”
    等到话都出口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但也收不回来，只得暗自懊恼着，先回去了。
    一旁顺三婶才干笑着与顾笙道：“那个笙笙，不是，举人太太，不是我想让她们去挑水的，她们非要去，我想着、想着到底还有铁生哥在，只好……”
    顾笙忙笑道：“顺三婶叫什么举人太太呢，还是叫我笙笙吧。您也别往心里去，她们要挑就挑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事。今儿可真是辛苦您了。”
    赵秀也道：“是啊，真是辛苦顺三婶和大家伙儿了，回头肯定要好生谢谢大家才是。顺三婶，有热水了吗？我和四嫂兑点儿上去，好擦一擦到处的灰，不然先洗了澡和头发也是白洗。”
    顺三婶见姑嫂俩都没把张招娣朱春花放心上，这才笑开了，“有热水了，我马上给你们兑啊。你们楼上那么宽，要不我们也上去，帮忙打扫吧，也好快点儿。”
    顾笙本来不想外人进入自己私密空间的。
    但想到楼上光擦地板都能擦半天了，与赵秀对视一眼后，还是点了头，“那就辛苦顺三婶和大家了。”
    如此一番紧张的忙碌后，家里总算焕然一新，真正能住人了。
    七八车行李也都卸完，全部搬到了家里来。
    村里众人包括赵铁生在内，这才知道赵秀二十三就要出嫁了，刚才他们搬卸的东西，几乎都是赵秀的嫁妆，不然就是她出嫁要用到的东西。
    忙都纷纷向柳芸香道喜，又都嚷嚷着，“就包在大家伙儿身上吧，肯定让咱们阿秀风风光光的出嫁，风风光光的去当举人太太！”

 第599章 幸好还需要他

    只有赵铁生，满心都是苦涩，还有不舍。
    他的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他却只差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就跟当初阿秀定亲时一样，他也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这个爹当得可真是失败。
    等到阿秀嫁了人，一年都难得再回来一两次后，她娘肯定也要跟着阿晟他们远走，难得再回来，难得再见到了吧？
    但女儿的亲事的确是万里挑一，反正凭他这个当爹的，肯定是替她说不下这么好一门亲事来的。
    现在看来，她出嫁时的嫁妆也肯定会很多很多，场面也肯定会非常的风光，同样都是他这个当爹的给不了的。
    以后，他与一双儿女也好，与他们的娘也好，都只会越来越远，真正见一面，少一面吧……
    柳芸香见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遂笑着与大家伙儿道：“今天真是谢谢大家了，但行李实在太多，我也不确定带的糖果点心都在哪里。只能等晚上找出来后，明天请大家吃了。”
    大家忙都笑道：“都是自家人，柳嫂子/柳婶子还客气呢？”
    “就是，又不是外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柳婶子、举人老爷你们都早些歇息啊。”
    “我们就先走了，明儿再来帮忙……”
    然后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赵铁生见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有心想要留下，与柳芸香和赵晟赵秀多说说话儿，再问问赵秀成亲，可有什么是需要他做的。
    不管怎么说，女儿家大了都得出嫁，尤其还嫁得那么好，那他就是再不舍，也得高高兴兴的送女儿出嫁。
    可又怕反而惹得柳芸香不高兴，磨蹭了片刻，还是犹犹豫豫的走了。
    “等一下！”
    柳芸香却忽然叫住了他，“阿秀马上就要出嫁了，你当爹的，难道不该出钱出力呢？”
    赵晟也笑道：“是啊爹，我和娘还有好多事要与您商量呢，您不如留下我们这就商量起来，等吃了饭，您再回去吧？”
    赵铁生霎时满脸的惊喜，“我、我可以留下吗？那我肯定是要出钱也出力的呀，我就阿秀这么一个女儿，我早就在给她存嫁妆了。虽然……咳，不多，尤其现在你们日子越过越好，那点儿银子更算不得什么，但我真的一直有存的。他娘，我、我能都给阿秀吗？”
    柳芸香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才道：“你的银子，当然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你当爹的就算为你的女儿把银子花得一文不剩，本来也是该的。”
    赵铁生就肉眼可见的越发欢喜了，“那我明儿就都给阿秀。除了银子，还有什么力要我出的？我看那么多家具，到时候肯定要很多人帮着抬的，我去找人吧？到时候是把嫁妆都抬到镇上上车，还是怎么着？”
    赵晟笑道：“这事儿还真得爹来。我得忙其他的事，娘得带着阿秀赶着绣嫁衣和其他东西，笙笙也得里外安排。我和娘是想的，到时候把嫁妆都抬到镇上去，再绕上三圈，然后再装车。阿秀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当然得风风光光的，爹怎么说？”
    赵铁生直点头，“是是是，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当然怎么风光怎么来了。当初……阿晟你成亲时，实在太简单了，我之后每次想起，都觉得对不住你。”
    “当年你娘嫁给我时，更是、更是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我还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真的每次想起来心里都特别的难受，可已经补不回来了。现在阿秀出嫁，当然不能再委屈了……”
    赵晟见他说着，眼睛都红了。
    忙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都越来越好，爹也别放在心上了，都忘了吧。那就这么说定了，抬嫁妆的人爹去找啊，我们是打算给阿秀最好弄个三十六抬嫁妆的，城里兴这个。”
    “那样就至少需要七十二个人来抬，能找到这么多人不……爹能找到就好。到时候供一顿饭，再一人给个红包，应该就没问题了，是吧，娘？”
    柳芸香道：“这事儿我不管，让当爹的管吧。我打明儿起，就得跟阿秀一起绣她的嫁衣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哪顾得上管别的？”
    她随意的语气，让赵铁生恍惚了一下。
    就像又回到了以前一家子还没四分五裂时，他每次与柳芸香商量事情时的情形一样。
    但他就是再蠢，也知道早就回不去了……幸好，他们还是需要他的，他多少还是有点儿用的，那就够了。
    晚饭是顺三婶婆媳俩做好了，趁热特意给一家人送过来的。
    顺三婶还笑道：“知道你们一家子都累坏了，今晚就你们自家吃饭，吃了便好生洗个热水澡，好生睡一觉吧。省得去我们那边吃，大家还得你来我往的客气，不是白累人呢？”
    柳芸香连声谢了她，又说好明早上再把碗筷给他们家送过去，一路送了顺三婶婆媳出去后。
    才招呼儿女们和赵铁生都坐了，吃起饭来。
    顾笙拢共也没跟赵铁生一起吃过几顿饭，这顿饭说心里话，也是不想跟他同桌的。
    但她知道赵晟也好，赵秀也好，都很在意这顿“团圆饭”，遂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的吃饭。
    却已足够赵铁生满心的激动了。
    这样的场面，他早就做梦都不敢想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上演了。
    又见赵晟赵秀一直含笑招呼他吃菜，还不停给他夹菜。
    柳芸香也是一脸的平和，赵铁生心里就更热乎了。
    一时吃完了饭，赵晟和赵秀都送赵铁生去了，柳芸香才问顾笙，“笙笙，你晚饭吃好没？我看你没怎么夹菜，你顺三婶刚还送了酒酿和鸡蛋来，要不我给你做个酒酿鸡蛋？”
    顾笙笑着摇头，“我吃好了的，娘怕是没注意到我还添了碗饭吧？我来收碗刷碗，娘歇着吧。”
    柳芸香这才想起顾笙好像是添了碗的，松了一口气，“你吃好了就好，我就是担心你因为不待见阿秀他爹，便委屈了自己……没事儿，你不用跟我解释。他跟你本来就不熟，当初对你还那样，谁能待见他的？”
    “你不用因为顾及阿晟和阿秀的想法感受，就委屈了你自己，该是什么样，你仍什么样。他们兄妹也肯定都会理解的。”

 第600章 挺为他骄傲

    顾笙见柳芸香这么理解自己，也不解释了，笑道：“我心里不待见他倒也算不上，就是当个陌生人吧。这跟陌生人同桌吃饭，肯定不习惯的，但偶尔一两次，也没关系。”
    顿了顿，“倒是娘，我看您好像一直都很平和，这是……释然了？”
    柳芸香笑了笑，“也算不上释然吧，就是早就觉得很多事没必要计较了，要不是他们，我们没准儿还没有现在的好日子。当然，我不待见的人还是不待见的，但对那个老东西，算了，懒得跟他计较了。”
    “到底也是阿秀她爹，我总得考虑阿秀的感受。阿晟也挺尊敬他，一心要让他安度晚年。连这次阿秀成亲，都非要劝我让他也参与进去，出钱出力不管多少，都算他一份儿，好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用，还是被需要的。这孩子，心总是那么的细。”
    顾笙笑起来，“相公本来心思就细腻，对他在乎的人更是体贴又周到。娘就由他吧，不由也没办法，毕竟他可都是随的您，都是您把他教得这么好的。”
    柳芸香失笑，“笙笙你就嘴甜吧。但阿晟他是真好，我心里也没怪他多事儿，反而挺为他骄傲的。这么个哪哪儿都好的好孩子，这么个男子汉，是我的儿子！”
    顾笙点头，“我也挺为相公骄傲的，他真的哪哪儿都找不出不好来。”
    细腻又周到，宽容又有担当，她怎么这么幸运？
    等赵晟和赵秀送了赵铁生回来，一家人都累了，便都好生洗了个澡，早早睡下了。
    次日，等顾笙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赵晟早已不在屋里，她的中衣也早已穿好了。
    至于是谁给她穿好的，不言而喻。
    顾笙不由吸气，她这是睡得多熟呢，才会连赵晟帮她穿衣服那么大的动作，都没能吵醒她？
    也是，断断续续那么长时间的“重体力活儿”，她不累就怪了。
    某人说要让她告饶，还真说到做到，让她不得不告饶了，也不知道他一个文弱书生，哪来那么好的体力，——要不，让他往后别锻炼了？
    弄得一身硬邦邦的，触感好像都没之前好了……
    顾笙正想得脸红心热的，就听得楼下传来了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
    然后是柳芸香的声音，“阿秀你去瞧瞧你顺三婶家的狗怎么回事儿，这一直叫一直叫的，别吵醒了你四嫂才是。她辛苦了一路，让她多睡会儿。”
    顾笙忙扬声叫道：“娘，我已经醒了，您不用管狗叫了。我马上就下来啊。”
    她哪有辛苦一路，真要说辛苦，大家不都是一样的？
    那她还能为什么辛苦？
    阿秀现在可能不明白，但娘一定明白的，说不定，昨晚上她都听见声音了，哪怕他们的屋子和娘、阿秀的屋子都隔了一间的。
    毕竟家里的隔音她昨儿有意听了听，其实也没比客栈的好多少。
    然后她又睡到现在才起……算了，待会儿她自然一点，只要她不尴尬，大家便都不尴尬了。
    顾笙很快穿好衣裳下了楼。
    柳芸香一见她就笑道：“笙笙起来了，锅里给你煨着米糕和粥的，米糕是你顺三婶送来的，又黏又糯，好吃的很。你快洗漱了，就开吃吧。”
    顾笙见她满脸的自然，也自在多了，笑道：“我马上洗漱。等吃完了饭，就去砍竹子，先把水通到家里，不然也太方便了。”
    又问赵晟去哪儿了，“家里这么多事儿等着做，他也不说叫醒我。”
    他们小夫妻如胶似漆柳芸香只有高兴的。
    呵呵笑道：“家里也没太多事儿，得过几天才真正忙起来，笙笙你多睡会儿怎么了？阿晟送四喜和阿丁去了，正好去镇上把一些该定下的东西都先定下，省得到时候店家都卖光了，临时不好调货，毕竟马上过年了么。”
    顾笙点点头，“的确得先该定下的定下。那我吃了饭，就先去通水吧……阿秀你就别去了，在家安心绣你的嫁衣，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上，只能辛苦你和娘了。”
    赵秀不好意思道：“哪用得着四嫂大材小用，也不用娘帮忙，我自己就行的。之前娘给四嫂绣的嫁衣就挺漂亮，我照着那个绣就是了。”
    顾笙笑道：“我那嫁衣是漂亮，所以我舍不得给你穿，何况一辈子就一次的事，还是该有一套只属于自己的嫁衣。你自己行当然最好了。”
    姑嫂俩说笑着，等顾笙洗漱完，吃完了早饭，便往后山砍竹子去了。
    后山还是跟顾笙记忆中的一样，没有明显的变化。
    更让她油然生出了一股亲切感来，想到了当初她刚来时，几乎都是靠着这座山，才慢慢把日子过了起来，一家人再一起越过越好的。
    顾笙不由会心的笑起来，砍竹子都觉得更有劲了。
    等她忙完回到家，水已经通上了，柳芸香也把给顺三婶等几家亲近的人家带的礼物，还有李太太特意给准备的喜糖点心喜饼炒货什么的，都给弄到了院子里。
    顾笙便上前帮起她忙来，“娘打算什么时候去往各家送礼，要我跟您一起去吗？”
    柳芸香笑道：“不用我们上门，等着吧，很快就会这家送肉，那家送菜，这家再送鱼啊鸡的上门了，因为知道我们刚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伙都开不了。等她们送了东西来后，顺便把礼物带回去就是。”
    顾笙想到昨天大家的热情，也笑起来，“这倒是，娘的人缘儿可是公认的好，何况锦上添花谁不爱？那咱们就安心等着吧。”
    像是给柳芸香的话作证似的。
    她话音才落下没一会儿，大俊嫂便先提了两只鸡，背着一筐菜来了，“婶子、举人太太，托你们的福，今年我们家日子可好过多了。家里也没别的，所以就给你们送了点儿吃的来，可千万别嫌弃才是。”
    又叫身后跟着的满哥儿，“还不快叫柳奶奶、举人太太？当初要不是举人太太救了你的命，你现在哪还能站在这儿？”
    满哥儿便红着小脸，小声的叫起柳芸香和顾笙来，“柳奶奶好，举人太太好。”

 第601章 念书能娶仙女

    顾笙见满哥儿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来，说不出的可爱。
    再想到这是自己来了这里后，第一个救的人——不算赵晟的话，实在没办法不喜欢。
    伸手轻捏了一把满哥儿的小脸，才笑道：“叫什么举人太太，昨儿不是就跟大俊嫂说了，以往怎么叫我，如今仍怎么叫我吗？还弄得孩子也跟着这样叫。满哥儿，叫婶婶，再叫举人太太我可要不高兴了啊。”
    大俊嫂忙笑道：“可举人太太现在确实是举人太太，跟我们都不一样了啊……好好好，那我就听阿晟弟妹的，私下不叫举人太太了就是。”
    又叫满哥儿，“快叫婶婶。”
    满哥儿这才红着小脸改了口，“婶婶。婶婶真好看，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一样……”
    顾笙忍俊不禁，“小嘴儿还挺甜。你怎么知道天上的仙女儿长什么样，你见过？”
    满哥儿抿嘴笑着小声道：“没、没见过。但婶婶真的好看，我从没见过婶婶这么好看的人，肯定只有天上才有。”
    顾笙快要被他萌死了，忙进屋去端了糖果出来给他吃，“吃吧吃吧，多吃些……算了，还是别吃太多，仔细坏了你的牙。这些都拿回去，一天吃两颗，慢慢儿吃好不好？”
    满哥儿看了一眼大俊嫂，见她点了头，才张开小手，把顾笙给的糖果都抓来装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再小小声道谢，“多谢婶婶。”
    顾笙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一边笑着与大俊嫂道：“大俊嫂，你把满哥儿真教得挺好。小家伙儿长得也好看，等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大俊嫂笑道：“我和我娘都想着，我们别的教不了他，至少要让他做一个知礼知恩的人。他今年确实长好了些，家里宽裕多了么，还是托的阿晟兄弟和弟妹你们的福啊。”
    “真的，现在全村谁不念你们的好，谁不觉得这日子充满了盼头呢？尤其咱们几家以往日子艰难的，如今都好过多了，要不是想着阿晟兄弟和弟妹都还这么年轻，怕折了你们的福，大家都想给你们立长生牌位了。”
    柳芸香忙笑道：“这可使不得，他们小两口儿还这么年轻呢，立什么长生牌位。”
    顾笙也笑道：“就是，都是族人，千万别来这个。满哥儿虽比以往长好些了，整体还是偏瘦，大俊嫂记得以后多让他运动，他动得多了，自然吃得多，也就能长更好了。”
    大俊嫂发愁道：“怎么没让他动，问题动不了几下就喊累，胃口也从来都小。我和他奶奶都发愁，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长得高长得壮，大了还怎么种田做工，养家糊口？咱们这样的人家，除了种田做工，哪还有别的路？”
    顾笙看了一眼满哥儿。
    这孩子的确不像村里别的孩子那样皮实，身体底子也的确不算好。
    赵晟小时候，应该就是这样吧？
    顾笙心里一动，道：“那大俊嫂没想过，让满哥儿念书吗？若能念出来，当然最好，便是实在念不出来，能识文断字总是好的。就能去镇上或县里给人当掌柜啊账房什么的，路不就多了？”
    大俊嫂苦笑，“要说没想过，肯定是假的，阿晟兄弟这么个榜样就摆眼前呢。可阿晟兄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哪是是个人就能比的？我们家的情况也……没事儿，等他再大几岁，说不定就能壮实起来了。”
    顾笙没再说，而是看向了满哥儿，“满哥儿，你想念书吗？”
    满哥儿正吃糖，仍是看了一眼大俊嫂，才诚实的点头，“想的。阿晟叔就是书念得好，当上了老爷，才能娶到婶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也想、想将来娶一个仙女儿……”
    “噗……”
    说得不但顾笙，柳芸香也是忍不住一个爆笑，“了不得，这孩子才多大呢，就想娶媳妇儿的事了，看来过几年大俊媳妇你就要享福了。”
    大俊嫂则是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还想得挺美，你阿晟叔打小儿就出了名的聪明，你拿什么比？你婶婶这样的仙女儿也不是你能高攀的。行了，去玩儿吧，不害臊的家伙！”
    满哥儿便吐吐舌头，捂紧自己装满糖果的衣兜，一蹦一跳的玩儿去了。
    大俊嫂这才又不好意思的与柳芸香和赵秀道：“婶子、弟妹，他小孩子家家的胡说的，你们别放心上啊，阿晟兄弟可是文曲星下凡，哪是人人都能比的，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柳芸香嗔道：“这有什么好放心上的，满哥儿有志向也是好事。”
    顾笙笑接道：“就是，孩子有志向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谁能说得准，满哥儿就不也是一块念书的好材料呢？要不，大俊嫂开了年，就送他去镇上的学堂试试，他这年纪本来也该上学了。”
    大俊嫂闻言，迟疑了一下，才强笑道：“等过了年再说吧。”
    她家那情况，拿什么供孩子念书呢，哪怕现在因为沾阿晟兄弟的光，是好过多了，要供一个念书的依然难比登天，还是别做那些白日梦了！
    顾笙还待再说，“我知道……”
    有福婶婆媳也抱着孩子来了，“柳嫂子、举人太太，我们家正好前天才杀的年猪，想着你们忙，肯定顾不上去买鲜肉，就给你们送些来。”
    柳芸香与顾笙少不得又是一番热情招呼款待，大俊嫂则趁机告辞回去了。
    有福婶的孙子当初也是顾笙接生的。
    如今看着小家伙已能满地跑了，心里又是另一番感慨，“本来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的，看着天哥儿从这么小一个，一下子长到了这么大，忽然就明白什么叫时光如梭了。”
    有福婶婆媳都直笑，“举人太太说话就是比我们这些人文雅多了。还是托的举人太太的福，他这会儿才能满地跑呢！”
    见顾笙抱着天哥儿满脸的喜爱，不停的逗他，又笑道：“举人太太这么喜欢孩子，干脆抓紧了也生一个。你和举人老爷都长得仙人一样，肯定小哥儿更好看，也更聪明，将来妥妥又是一个状元郎！”

 第602章 过目不忘

    顾笙的确还算喜欢孩子，总觉得他们都纯真无邪，是复杂多变的成人怎么都比不了的。
    但现在也的确没打算自己生，笑道：“这两年都忙，还是以后再说吧。”
    不过还是因为有福婶婆媳的话，不由自主的想起将来她和赵晟的孩子，会长什么样来。
    这个问题她以前也曾想过，但稍纵即逝，立刻便没再深想下去，毕竟她和赵晟……咳，当时连房都还没圆，就想孩子，不是还没学爬，就直接要飞呢？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和赵晟已经琴瑟和鸣了，那这个问题，还真可以具体想一想，具体展望一下了……
    柳芸香已笑道：“阿晟马上就要进京春闱，笙笙也成天都要忙着治病救人，如今可是整个省城都出名的女神医了，哪顾得上旁的？孩子的事，还是过几年再说吧。反正我是一点不着急，正好让我再逍遥几年。”
    顾笙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了一眼柳芸香。
    虽然有福婶婆媳肯定不是在催她的生，至多也就是话赶话的说到了那里，顺口那么一说。
    但娘能立刻就替她解释，把可能会有的压力都揽到她身上去，还是挺让她感动。
    等有福婶婆媳离开后，顾笙便要向柳芸香道谢，“娘，我……”
    却是话才起了个头，已让柳芸香打断了，笑道：“笙笙你不用多说，我心里都知道。咱们娘儿俩之间，不说那些哈，用你们识文断字的人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切尽在啥来着？”
    顾笙笑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行，那我就跟娘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说了啊。”
    之后，村里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送了这样，送了那样来。
    顺三婶家更不必说，家里是能搬过来的，都给顾笙他们搬过来了。
    连张招娣朱春花也打发各自的孩子们——他们自己来应该是怕柳芸香不肯收下，索性打发孩子来，知道柳芸香肯定不至于给孩子甩脸子。
    便打发孩子们，送了自家做的腊肉腊鸡来，话也说得很好听，“娘说，这都是按奶奶当初教的手艺做的，请奶奶和四叔四婶、姑姑都尝尝，要是觉得好，回头再送来。”
    柳芸香的确做不出给赵江几个甩脸子的事来，更不好拒绝他们送来的东西。
    就是顾笙，也做不出迁怒几个无辜孩子的事来。
    还是笑着给他们分了糖果，还让他们都带了一包礼物回去。
    柳芸香这才哼道：“几个奸猾不要脸的东西，有本事自己来啊，支孩子来算怎么一回事！”
    顾笙忙笑道：“娘由得他们吧。这些吃食我们不吃，留着过些日子给客人们吃也是一样的，不能跟吃的过不去么。”
    柳芸香吐了一口气，“算了，笙笙你说得对，的确不能跟吃的过不去。说到吃，什么时辰了，得做午饭了吧？阿晟怎么还不回来？”
    顾笙道：“他应该快回来了。我帮娘做饭吧。”
    “哪用得着你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够了。你去楼上陪阿秀说会儿话吧，正好让她休息下眼睛，一直低着头绣个不停，还是怪累的。”
    “行，那我上楼瞧瞧阿秀去……”
    等顾笙与赵秀说了一会儿话，重新下了楼，赵晟回来了，“娘、笙笙，我回来了——”
    顾笙迎上前笑道：“还当你不回来吃午饭了呢。忙完了都？”
    赵晟笑着点头，“该订的都订下了。遇上了罗大夫，说好久没见笙笙你了，等空了一定要来拜访你，你和阿秀若是空了，也一定要去他那儿坐坐呢。”
    说完压低声音，“早上什么时候起来的，还好吧？”
    顾笙嗔了他一眼，也压低声音道：“好得很，累极了再好睡一觉，能不好吗？等着吧，今晚上一定换你告饶！”
    赵晟笑起来，“那我可就等着了。别以为你能打，我就会怕了，在这种‘无情的肉搏’上，我一定会更胜你一筹的。”
    “呸！”
    换来顾笙的一啐，“我就说了一次，你就记住了，还时不时的拿出来说，你啥时候记性这么好了？”
    她之前有一次故意逗他，‘晚上要不要来一场无情的肉搏’，还当说过笑过也就算了，谁知道愣是被他记住了。
    赵晟低笑：“我过目不忘，笙笙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笙听觉灵敏，已听见柳芸香从灶房出来的脚步声了，忙嗔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过目不忘是这样用的？行了，别笑得一脸荡漾了，娘出来了。娘，要我帮您烧火吗？”
    果然柳芸香出来了，“不用，我自己能行。阿晟，你吃了午饭，去一趟你三叔公那儿吧，说是有事跟你商量。”
    赵晟笑着点头，“好的娘，我正好也有事去找三叔公他们商量。阿秀呢？”
    顾笙笑道：“在楼上绣嫁衣呢，绣得可真漂亮，不过还是没她人漂亮。让那大红的颜色一衬，她简直就是人面桃花别样红呀！”
    柳芸香听得笑道：“笙笙你可真是时时都在夸阿秀，我算是信了你说的，你要是个男子，肯定会娶阿秀的话。那也挺好，反正你怎么着都我们家的人就行。”
    赵晟忙道：“那可不行，我第一个不同意，娘倒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了，我怎么办？您还是做您的饭去吧。”
    说得柳芸香与顾笙都直笑。
    笑过之后，才柳芸香回了灶房去，顾笙与赵晟进了堂屋里。
    顾笙一边给赵晟倒水，一边道：“我也挺惦记罗大夫的，就是阿秀现在是没空去他那儿了。我看明天我能不能有空去一趟镇上吧。”
    顿了顿，“对了，我有事与你商量。你那个举人能免四百亩的税和十个徭役，你打算怎么安排？十个徭役还罢了，村里几十号男丁，还不够用呢。但免四百亩的税，村里各家合起来，一共有四百亩田地吗？也就四十多家人，每家人平均下来，肯定没有十亩吧？”
    赵晟点头，“村里除了自家开的那些没上鱼鳞册的荒地，应该的确不够四百亩田地。所以我就想着，这事儿得好生合计一下，估计三叔公叫我下午过去，就是商量这件事，倒是正合我意。”

 第603章 薪火传承

    顾笙忙道：“那你怎么想的？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先听我说说？”
    不待赵晟说话，已继续道，“上午大俊嫂不是带了满哥儿过来吗？我看满哥儿身体实在算不得好，便是长大了，估计也是肩难挑手难提。正好我问他想不想念书，他又说想。”
    “我就想着，要不，你拿个二百亩的税出来，每年供族里愿意上学，也的确上进好学的孩子先念三年书。三年后，有没有天赋，能不能往上念，也差不多能瞧出来了。”
    “到时候再念不下去的回家，念得下去的集中资源继续往上念。这样念不下去的好歹也能认字明理，以后走什么路应该都能顺利些；念得下去的若将来能出头，也能回馈大家。你觉得怎么样？”
    赵晟不等顾笙说完，望向她的目光已是越来越亮。
    等她终于说完，他简直已是两眼放光了，“笙笙，我们怎么能这么心有灵犀！我下午去找三叔公，就是要说这个，没想到你也想到了，我们果然是天造地设，从身到心都契合得正正好！”
    顾笙忙白他，“什么从身到心……咳，你小声一点。那你具体怎么想的？听你的意思，是早就在想这个了，不是跟我一样的灵光一闪？”
    赵晟看了眼门口，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啜了她一口。
    才清了清嗓子，道：“我的确路上就在想了。昨儿回了家后，的确到处都觉得熟悉亲切，觉得还是家里好。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太穷了，真的太穷了。”
    “十家里有九家房子都破破烂烂，摇摇欲坠，衣裳也都是补丁，人也面黄肌瘦。这还是马上就过年了，大家怎么着都比平时吃得好穿得好，平时是什么样，简直不敢想。”
    顾笙听得点头，“是啊，跟省城平时咱们见到的人简直没法比，房子、生活水平更是没法比。村里的人没见过外面到底有多好，还觉得没什么差别，让我们见过的人也当没差别，怎么可能？”
    “我当初也没在村里生活多久，今天看到大俊嫂那样面黄肌瘦的，看着大家日子其实真不宽裕，还要把好的都给我们送来。说心里话，真有些不是滋味儿。我都不是滋味儿了，何况你呢？”
    赵晟叹道：“可不是吗，这到底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还是盼着它能越变越好，大家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的。可惜真的太穷了，想要改变也真的太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尽可能培养下一代念书，看十年八年以后，能不能再出几棵好苗子了。只要能再出不说几个举人，就算只是秀才童生，大家都一起回馈，肯定都不一样。那再薪火传承下去，时间长了，总能起到真正的变化，真正好起来的！”
    顾笙等他说完了，立刻道：“就算十年八年里，出不了好苗子，考不中功名，能多几个人脱盲，都是好的。以前曾听罗大夫说过，想找个稍微认得几个字的学徒，帮着抓药都难。”
    “可见别说你这样真正的读书人了，就是认得几百个字，也就勉强能称一句不是文盲的人都不好找。那村里下一代只要都念了几年书，以后的路肯定更多，去当小二当学徒，怕是也比在家里种田，看天吃饭的强吧？”
    赵晟忙点头，“那还用说，种田除了饿不死，别的都不要想，要在再遇上灾年，简直糊口都难。当小二学徒好歹吃喝不迟，慢慢的也会有月钱，等干上几年后，还有机会往上爬，怎么着都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强。”
    顿了顿，“‘文盲’？就是不识字的人吗？笙笙你总能有这么贴切的词儿。所以我就想着，拿二百亩的免税来放到族里公中，以后供族里的孩子们念书。不过我还来不及想到笙笙你这么细，三年的话，会不会时间太短了些，要不还是五年吧？”
    顾笙想着现在的学堂私塾可不教数理化生这些，挑眉道：“不就是学认千儿八百字吗，用得着五年？”
    赵晟摸了摸鼻子，“那是笙笙你和我。我记得我当初刚念书时，有几个同窗真的几年下来，三百千都还背得磕磕绊绊，更别说写，别说学以致用了。”
    顾笙无言。
    好吧，她忘了智商的参差了。
    她沉吟道：“也是，如果从六七岁就开始念书，三年下来，也才十来岁，做什么都还早了些。那就初步定五年吧，就多两年的学费而已，也多不了太多了。至于其他费用，就由他们各家自己出吧，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公中的钱就用光了。”
    赵晟迟疑，“这样会不会负担还是大了些？像大俊嫂家，一年至少额外要多出二三两来，怕是不容易。”
    顾笙反问，“你忘了你还有二百亩的免税了？这样一算，大俊嫂家应该也添不了多少钱了。何况不让满哥儿知道他这个学上得来之不易，不让他知道他娘和奶奶的辛苦，他又怎么会努力？”
    “其他孩子也是一样，总得让他们知道机会难得，不然也就是去混几年日子而已，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学到，又有什么意义？只可惜没有女子学堂，女孩儿还是没的学上。”
    赵晟这回赞同了：“这倒是，不让他们知道来得艰难，又怎么会努力，怎么会珍惜？我再具体想想，下午再与三叔公他们仔细商量一下吧。这是好事，他们应该都会支持的。”
    顾笙道：“他们没道理不支持，又不是他们挣来的银子。你这么大公无私，他们肯定一说就会答应的。这总比把钱花在立什么牌坊上强吧，我听娘说，真立牌坊，没几十上百两下不来，不是白白浪费呢？”
    赵晟“嗯”了一声，“所以我说不立呢，总是让大家凑份子，就算大家都心甘情愿，我也不落忍。把这银子用来做其他什么事儿不好？”
    “我这两天看着村里半大的孩子都到处乱窜，一个个都脏兮兮，还满口不三不四的话，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不去尝试改变的话，过几年，他们又得重复他们父辈、祖辈的日子，就真得浑浑噩噩一辈子了。”

 第604章 是爱人也是知己

    顾笙点头，“我明白你的感受。也不是说什么举世皆醉惟我独醒，但因为我们懂得比他们都多，见的也比他们都多，肯定想法也会更多。”
    说着抿了抿唇，“而且我猜啊，你不只是想让村里改变，想让族人们日子越过越好。将来你若有能力了，你还想让全镇的人、全县的人，乃至更多的人，都越过越好，对吧？”
    这样的社会责任感，她曾经也产生过，所以很能明白赵晟的想法。
    只不过她当初只是想想，其实并没能力真正付诸于行动。
    如今赵晟却是真的在想要付诸于行动，且没准儿十年二十年后，他还真能做到。
    赵晟笑起来，“笙笙，你怎么哪哪儿都这么明白我？这种爱人就是知己，知己就是爱人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感叹完了，才道：“我的确想让更多的人都把日子越过越好，但我现在还没那个能力，连让村里的人把日子过好，我现在都还只是想法，没有付诸于行动，何况其他？”
    “我慢慢来吧，只要我一直努力，就算将来达不到自己的设想，做不到十分，能做到八分，五分，甚至是三分，也是好的。”
    顾笙笑着肯定他，“等你将来做了官，越来越高升后，肯定会从三分变成五分、八分，再到十分的。只是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到时候你肯定也会越来越辛苦，你可别后悔才是。”
    赵晟微笑，“怎么会后悔，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我相信将来我一定不会后悔的。对了，笙笙，我还想把五十亩免的税给爹，让他能颐养天年。不管怎么说，他也曾疼过我，尽过父亲的责任……你觉得怎么样？”
    顾笙笑道：“问我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就是。那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只要你是用在正道上，我都无所谓的。”
    赵晟咳嗽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吗？毕竟当初……”
    顾笙道：“娘和你都能释然，我还记着当初干嘛？何况到底是阿秀的爹，你也得顾忌旁人的看法说法。”
    赵晟道：“我倒不是在意旁人的看法说法，现在谁还会说我？我就是想着直接给爹银子，他可能不会要，以后我们也肯定不能再经常回来。这样细水长流的，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顾笙点头，“你想得很周到，五十亩一年的免税怎么着都够他吃用了。那就只剩一百五十亩分给大家了……对了，那两房人呢，你仍不考虑他们吗？”
    赵晟“嗯”道，“还是让他们跟大家一起轮吧。等族里适龄的孩子都去上学后，小江他们也可以去，我也算对得住他们了，多的没有了。”
    不然他娘多年的委屈算什么，当初他们的绝情绝义又算什么？
    顾笙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再提醒你一句，务必还是要秉承公开公平的原则，不能给人机会贪污，也不能厚此薄彼，不然到最后就要违背你的一番好意了。”
    有利益就肯定会有贪心，有了贪心也肯定会有纷争，所以她任何时候都宁愿丑话说在前头。
    赵晟表示明白：“不患寡而患不均，笙笙你放心，我明白的。”
    正好柳芸香在外面叫：“吃饭了——”
    夫妻俩便就此打住，赵晟去了灶房帮着柳芸香端菜，顾笙则去了楼上叫赵秀。
    下午赵晟去了三叔公家后，家里来串门送东西的还是络绎不绝。
    顾笙趁机问了几名妇人，愿不愿意送自家的孩子去上学。
    妇人们倒是都说愿意，“像举人老爷这样光宗耀祖肯定不敢想，但能认得几个字，多懂点儿道理，总是好的。说不定，将来就不用像我们当爹娘的，一辈子在土里刨食了呢？”
    “可读书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供得起的？一年下来得好几两呢，还帮家里做不了事了。也不是人人都跟举人老爷一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生来就要当老爷的。还是算了吧！”
    也就是说，如果能只出一部分银子，应该还是很多人家愿意送孩子去念书的？
    顾笙心里有了底。
    等半下午赵晟回来，便问道：“怎么样，三叔公和族里的长辈们都怎么说？”
    赵晟笑道：“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同意了。妹夫他们族人那么多，他中了举人，话语权都变大了，我们族里才多少人，我当然话语权更大了。本来也是我挣来的，我便不给，谁又能说我半句不是？”
    “结果我不但给了，还大方无私的全给了，还想我怎么样？多少可都是他们赚的，当然我怎么说，他们就怎么答应了。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其他村的人可求都求不来这样的好事。”
    顾笙笑着点头，“那就好。我下午也问了几个婶子嫂子，她们都说想是想送孩子去念书，尤其看你这么成功，就更想了，但家里情况实在不允许，尤其家里几个孩子那种。”
    “等三叔公把好消息告诉大家后，大家应该就会愿意了。不过你算过适龄的孩子大概有多少吗？要是一次太多，只怕镇上的学堂容不下吧？”
    赵晟道：“三叔公说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想去上学都可以，他让人先去问一下，算一下，然后告诉我到底有多少个。等大概确定了，我再去与姚夫子沟通吧。这于姚夫子来说，也是好事，他肯定会想办法的。”
    顾笙想了想，道：“但今年你中举的好消息送到时，税都已经交过了吧？那不是得等明年公中才有钱？”
    赵晟点头，“是得等明年去了。回头我们出发时，我看有没有时间再去见龚大人一面，问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吧。实在不行，就留个几十两银子，让三叔公他们先花销。”
    说着讨好一笑，“等我将来多挣了银子，一定还给笙笙你，怎么样？”
    顾笙轻哼一声，“你拿什么还给我？本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切。算了，谁让我相公这么大方无私呢，我也只好夫唱妇随了。”
    赵晟既然一心做好这件事，一心回馈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那她当然要支持了。
    不就是银子的事儿么，她再去赚就是了，反正她能赚，无所畏惧。

 第605章 淋过雨所以为人撑伞

    柳芸香和赵秀随后听了赵晟的打算，也挺支持。
    柳芸香道：“这是好事，总比时间长了，就养出一群好吃懒做的东西强。当年阿晟你刚念书时，家里还穷，也不止供你一个念书，那日子是真难呀。我记得每月该交束脩了那前那几天，我都愁得睡不着。”
    “那时候实在没办法了，就总会忍不住想，这会儿要是忽然能天上掉下一笔横财来；或者有人肯帮忙，拉我们一把，让我们日子好过起来，以后再不用为束脩发愁，该多好？”
    赵秀附和道：“是啊，我那时候虽然小，也记得娘为了凑束脩，总是在灯下做针线到半夜。那时候要是能有这样的好事，娘也就不用那么愁，不用那么辛苦了。”
    柳芸香又道：“别说阿晟笙笙你们已经在外面待惯，注定不会再回来长住的人了。就是我，这次打外面回来，都觉得咱们村儿确实太穷，太落后了。”
    “凭阿晟你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倒也可以带动他们日子好过起来，但以后呢？总不能全靠你带动吧，还是得让他们自己立起来才成。”
    “这事儿我肯定支持你，反正这一两年，我肯定要待在村里的，正好替你监督他们。谁敢不用功，谁只是想骗束脩，或者族里的钱账都弄得不明不白的，我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赵晟笑道：“我就知道娘肯定会支持我的。我也没打算一应费用都给他们包了，我每年都只包束脩和一套文房四宝，剩下的都得各家自理。”
    “也就是说，各家还得贴钱。那不用旁人说什么，他们的父母就会督促他们用功，决不许他们偷懒的。毕竟自家的银子可就不是天上掉的了，肯定不能打了水漂才是。”
    顾笙笑着补充，“娘，相公是打算到时看是每季，还是每半年，由族里统一交一次束脩给姚夫子。那样就能杜绝骗束脩的了，因为人多，说不定还能让姚夫子便宜一点儿呢。”
    柳芸香直点头，“这样好，这样好。族里虽然勤快踏实的多，心眼儿多的也不少，统一交钱，钱账也能更简单清楚。哎，我们那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事？倒弄得成了我们栽树，他们乘凉了。”
    赵晟笑道：“他们也就是乘个凉，树上结的果子还是我们自家享用了。娘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努力，让您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柳芸香笑着反问，“现在日子还要怎样好过，我反正已经很知足了。但还是会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感慨，怎么我们就没赶上好时候，当初就没这样的好事呢？”
    顾笙笑道：“因为之前村里没有人像娘这么有远见，再苦再难都要坚持供相公念书。也没人像相公这么有天赋，还这么刻苦呀。要我说，能当栽树的人也挺好，那说明我有那个能力远见。”
    “或者我一开始当不了栽树的人，只能乘凉。我也一定会凭自己的努力，慢慢的成长起来，让自己也变成栽树的人。希望村里下一辈的孩子们里，也能有这样想的吧。”
    赵晟笑着接道：“更是因为我遇上了笙笙你呀，都是因为你，我才能有今天的。”
    柳芸香附和，“可不是，要不是遇上了笙笙你这个福星，又聪明能干人又好，阿晟哪来的今天，我们家也哪来今天的好日子过？”
    顾笙失笑，“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互夸了？”
    赵秀笑道：“哪里互夸了，我这不还没开始夸，你们不也还没夸我呢？”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笑过之后，顾笙才正色道：“因为自己淋过雨，才会想到为别人撑伞。娘和相公放心，你们的善意和无私，肯定会被心怀感恩的人，一直记着的。”
    赵晟站得高看得远，有这个觉悟和责任感就算了。
    没想到柳芸香也一样，便实在没办法不让顾笙触动了，那些银子一年下来的确就几十两，但时间长了，积少成多，便不可细算了。
    柳芸香却还是能几乎毫不犹豫的支持赵晟。
    她常说为有赵晟这样的儿子骄傲，赵晟和她，还有赵秀做儿女的，又何尝不是一样为有这样的娘骄傲？
    另一边，三叔公办起正事来，也是毫不含糊，一点都不符合他年纪的敏捷和麻溜。
    当天晚上，便已给了赵晟反馈，一共有十二家的共计十五个男孩儿要念书，且从孩子到他们的父母，都是积极性特别的高，一再保证会好好念，好好督促儿子念。
    毕竟赵晟如今有多风光，他们家的日子是怎样越过越好，可是全村人都看在眼里的。
    说心里话，谁又能不羡慕，不向往呢？
    正好还不用出束脩，自家当然更得试一试了，万一自家儿子也是那块料，自家不也能一样风光，一样过上好日子了？
    反正也就三五年的时间而已，实在到时候念不出来，要做其他的、赶着想其他的路也还来得及。
    最不济了，家里不还有几亩田地等着种，总归饿不死吗？
    至于男孩儿们自己，倒是想不到这么多，但顾笙有多漂亮，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连满哥儿那样的腼腆孩子，都会想念了书，将来就能娶个跟顾笙一样漂亮的媳妇儿了，其他男孩当然也不例外，——要是让赵晟知道这一点，怕是得把一群小破孩儿都揍上一顿了。
    事情自然出奇的顺利，赵晟的心情也因此极好。
    晚上临睡前，自然更少不了与顾笙来一场……咳，‘无情的肉搏’了，至于到底是谁告饶，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等到彼此都平息了，赵晟才拥着顾笙，低道：“笙笙，我今天真的挺高兴，因为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更因为，你跟我是如此的心意相通。”
    顾笙打了个哈欠，“不止呢，我还知道你连二十年后的事都在想了。官场上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肯定不成的，其他人也未必信得过，当然得培养跟你同枝同气的族人，走一步看十步了。”
    “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会连二十年后的事都在想了？也行吧，有你高瞻远瞩，我就能躲在你后面偷懒，做我想做的事了。”

 第606章 不生也可以多练练

    赵晟抚了抚顾笙玲珑的肩，笑道：“哪是笙笙你偷懒。正是因为知道有你在我身后，任何时候都做我最坚强的后盾，我才敢这样高瞻远瞩，想二十年后的事。”
    “我这些话说给别人听，别人肯定会觉得我轻狂，一点都不脚踏实地。只有你，立刻就明白我，支持我……真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感激和喜爱了！”
    顾笙又是一个哈欠，“你刚不已经表现过了？可别再表达了啊，我都猜到你的套路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虽然刚才她是让赵晟……咳，告饶了，但更累的分明还是她，真是亏大发了。
    赵晟低低笑起来，“我哪有什么套路，我真的只是想表达对你的喜爱和感激。那不是最好的方式，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着捏了捏顾笙的耳垂，“而且我想二十年后的事，主要也是为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光他们单打独斗怎么够，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总得替他们铺好路，将来有能帮衬他们的人才是。”
    “他……们？”
    顾笙哼哼，“你这想得还挺多。可惜一个我现在都没想法，还几个。再说了，你不是早就说过，不会催我，由我自己做主吗？”
    赵晟忙道：“我没催笙笙你啊，我现在也是这么说。”
    顾笙掐了他的腰间一把，“那现在……咳，抵着我的是什么？”
    她非常理解他如今的意气风发，但此时此刻，她也是真的想睡觉！
    赵晟低笑，“这不是太想感激你了吗？现在不生孩子，也可以多练练，将来才能一击即中么……唔……”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捂了嘴，“睡你的吧！明天我要是再起晚，你明晚就睡隔壁去。”
    “那也是明晚的事了，明晚再说吧。”
    “呀……”
    次日顾笙倒是没再起晚，但腰一直酸酸的，气得她一对上赵晟便没好脸色。
    不过也就只持续到了早饭后。
    因为镇上宋里长和乡老们带着礼品，齐齐来拜访了。
    前天听说赵晟回来时，他们就想来拜访了，尤其宋里长，宋大少爷院试都没过，更别想什么乡试了。
    彼此间的差距也一下子从山脚到山顶之间，拉大到了地上与天上之间。
    宋里长当然要来烧赵晟这个热灶了，不管赵晟待不待见他，都得颠颠儿的来。
    但考虑到赵晟他们刚到家，肯定累得很，忙得很，一群人便没赶着来。
    昨天他们又想来，但赵晟自己都去了镇上，听说同样忙得很，人自家骨肉族人也肯定得先团聚。
    一群人这才忍到了今日来，再不来，等着别人已经抢先献足了殷勤后，再后悔么？
    好在赵晟仍是一如既往的谦逊，“诸位长辈快请坐，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礼品，真是太客气了。”
    面对他们的夸奖奉承，也是一直自谦，“哪有什么文曲星下凡，都是五分的努力，加五分的临场发挥和运气罢了，实在当不起大家这么夸。”
    真的一点少年中举的傲气和高高在上都没有。
    弄得乡老们自不必说，便是宋里长，都暗暗反省起自家儿子与赵晟的差距来，不说别的，光人家这份谦逊，他儿子身上便从来没有过，不怪人家能成大事！
    赵晟却是实在没多少话与一群老头儿说，便叫柳芸香去顺三婶家一趟，让小栓去把三叔公和族里几位长辈请了来。
    中午家里自然也要摆几桌了。
    柳芸香便忙又去叫了顺三婶婆媳、大俊嫂和其他几个族里能干利索的妇人来帮着做饭、准备席面。
    一群妇人忙碌之间，说起赵晟出钱让族里所有适龄男孩儿都去镇上念书的事。
    都是满脸的感激和赞不绝口，“柳大姐，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才好了。谁不知道念书是好事，可一念就是三五七年的，谁家念得起呢？念个一年半载的又学不到东西，还不如不念。现在可好了！”
    “是啊，婶子，我真是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举人老爷这真是太想得到了，我们上辈子也不知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才能遇上这样的好事，遇上您和举人老爷这样好的族人？”
    “我昨晚就跟我家那小子说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敢不好生念，我就扒了他的皮！”
    “我也跟我家小子这样说。还跟他说，举人老爷和他们柳奶奶的恩情，将来不管他们能不能念出来，能走到哪一步，都一定要一辈子都记着……”
    虽然大家很快都反应过来，这样一来，他们眼下能沾的光就少了。
    二百亩的免税呢，一年下来得多少了？
    当真是家家的田地都能全部覆盖到了，用不了两年，家家的日子可都要富得流油了。
    但再一想，光眼下富得流油有什么用，以后怎么办，难道还真指着沾举人老爷的光一辈子不成？
    且说句不好听的，有了好处，肯定后面就会有争斗，族里要强的人从来少了吗？
    到时候举人老爷一家离得天高皇帝远的，根本管不到村里的事，还不知道要强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吃亏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老实的，没办法的。
    倒不如趁机培养下一代，大家都公公平平的，反而长久。
    所以这会儿众妇人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的。
    尤其大俊嫂，要不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都想给柳芸香和顾笙跪下了。
    昨儿白天她还在发愁，要怎么才能长久的供满哥儿念书，晚间阿晟兄弟便已经在计划让全族适龄的孩子都上学了。
    虽然她不敢脸大的认为，肯定是阿晟弟妹在阿晟兄弟面前替她说了话，阿晟兄弟才会这样做的。
    但至少，还是跟他们母子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至少阿晟兄弟夫妇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是在为他们母子考虑吧？
    她一定会一辈子都记住阿晟兄弟夫妇的恩情，下辈子都要做牛做马来报答。
    也让满哥儿记到下辈子的！
    柳芸香见众人都是由衷的感激和感恩，心里也挺舒坦。
    本来么，自家做了好事，别人却不知道也不感恩，那干嘛还要做好事，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大家都是真的感激，他们自家心里也舒坦，就最好了。

 第607章 络绎不绝

    一直热闹到半下午，宋里长等人都告辞了，三叔公等人也各自回去了，家里才算是恢复了安静。
    柳芸香却还没闲下来，坐在堂屋里算起家里缺些什么，还要采购些什么来。
    顾笙也在一旁帮她，还给了她二百两银票，“娘先拿着花吧。估计后边儿每天都得来客了，尤其现在宋里长等人知道了阿秀二十三就要出嫁，再回去一传，不请自来的客人肯定多得很。”
    中午席间族里一位长辈无意说了一句：“等过些日子，咱们举人老爷的妹妹出嫁时，我们再一起摆流水席热闹，戏班子也肯定要请，只是推迟些而已。”
    这下好了，宋里长等人都兴头上了，争先恐后说什么到时候他们一定来吃喜酒，幸好他们今天来知道了，不然不是要过错了……之类的。
    所以顾笙有此一说。
    柳芸香当然不肯接顾笙的银票，“我手里有银子呢，连后边儿阿秀出嫁时要花的银子都有，笙笙你就别给我了，留着吧。何况客人是来得多，但礼品也多呀。”
    “就是每天这样几桌人吃饭，做饭也太累人了些。哪怕你顺三婶大俊嫂她们都是自愿的，也高兴得很，我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给她们每人都按天数算钱，笙笙你觉得怎么样？”
    这点儿小事，顾笙当然不会反对，反正让她每天做那么多菜，她肯定是不愿意，也没那个本事的。
    遂笑道：“娘做主便是，咱们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芸香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嘴甜吧。对了，大家伙儿都很感激阿晟供全村的孩子念书呢，把你和阿晟都是夸了又夸，你大俊嫂更是快要哭了。大家知道你们的好，记你们的情就够了。”
    顾笙笑道：“大家也肯定记了娘的好和情吧？您就别谦虚了。忙完您就上楼歇一会儿吧，后边儿还有的您忙呢，我上楼陪阿秀说说话去，不然她眼睛没坏，人先闷坏了。”
    柳芸香点头，“那你上前吧，我等会儿再上去，阿晟也该送完客回来了。”
    打次日起，果然家里的客人开始络绎不绝了。
    小地方就是这样，一有点什么事，便传得极快。
    先是县里的人知道赵晟回来了，再是牛头镇的人听说了，青山镇的人更是不止听说，还好些都见到了。
    回去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可不没几日，就传得全县都只差人尽皆知了？
    毕竟赵晟现在名气真的大，谁不知道他们石竹出了个文曲星，连带李天青，都在一边被他掩盖了部分光芒的同时，一边又跟着他，名气同样大得全县都知道了。
    只是李天青正守孝，大家都不好登门而已。
    当然更要一窝蜂的涌到赵晟这边来了，李举人要守孝，赵举人又不用，不是吗？
    以致一直到腊月二十，家里就没一天是断了客人的。
    也把顾笙生生吃胖了一圈儿，偏临到过年了，大家都尽量避免上医馆，罗大夫那儿也闲得没什么事儿，可以让顾笙帮忙的。
    她只好痛并快乐着的一边继续吃吃吃，一边增大运动量，免得自己真胖成一颗球了。
    腊月二十一，就在家里的院子里和外面临时辟出来的空地上，再加上顺三婶家的院子里，开始摆起了流水席。
    村里一下子热闹到了十分去。
    来给赵秀添妆的客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登门了。
    不但有镇上的，其他镇上的，县里数得着的大户们，竟然也都来了女眷给赵秀添妆。
    就像龚太太之前想的，哪怕是李赵两家联姻，那也不是一家的喜事，而是两家的，当然就该两边贺礼都送到，别嫌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多少人想这样被麻烦，还求不来呢。
    弄得才一天下来，赵晟也好，顾笙柳芸香也好，都已是脸也笑僵了，声音也说哑了。
    一时间都顾不上舍不得赵秀了。
    二十二一早起来，赵晟草草吃了点儿东西，便往三叔公家去了，今天李家的媒人要带队来搬嫁妆，要忙的事只有比昨天更多的。
    顾笙和柳芸香也没闲着，吃了东西就开始照着单子，一样一样再次清点起赵秀的嫁妆来。
    拜这几天来添妆的人比预期的多得多所赐，赵秀的嫁妆也愣是变厚了几分。
    虽然还是三十六抬，但抬抬都满满当当，除了家具，其他的都是手插不进去，可以想见等这份嫁妆抬到李家后，不说是李家同辈所有媳妇里的头一份，也肯定是数得着的。
    于赵秀以后的日子不用说也是有好处的，虽然她已经因为李天青中了举人，妻凭夫贵，也因为赵晟中了举人，娘家强有力，李家族人只要不是傻了，肯定都不会有人轻易惹她了。
    但能锦上添花，让旁人知道她娘家到底有多强，又有多看重她，也是好的。
    只是清点着清点着，柳芸香眼睛渐渐红了，“明天的这时候，阿秀就要准备上花轿了，我这心里可真是……不想时还好些，一想便立刻剜心一样。女儿家为什么长大了，就非要嫁人呢？我都想悔婚，把阿秀留下，养她一辈子了！”
    顾笙心里也欠欠的，忙笑道：“没事儿的娘，阿秀嫁了人一样随时可以回来陪您，您也随时可以去看她。甚至您住到妹夫家里去都成，李伯母只有欢迎的。”
    柳芸香苦笑，“话是这么说，我还真能让阿秀随时回来，真能住到亲家家里去不成？那不得笑死人了。呼，我也就是嘴上说说，阿青这个女婿都够好，亲家太太也够好了，我该知足才是。”
    顾笙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我还在想，要不要附和娘，干脆悔婚把阿秀留下算了，反正我们也养得起。又怕您反过来说我，现在看来，幸好我没说出口。”
    柳芸香让她说得总算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就会变着花样的哄我。我真没事儿了，继续清点吧。我以前……听说那些大家千金出阁时，都讲究个十里红妆才算风光。今天咱们阿秀虽然不能十里红妆，也够风光了。”
    “那是，不提嫁妆本身，光凭阿秀嫁的是举人老爷，哥哥也是举人老爷，就够她风光了……”

 第608章 嫁妆风光

    不过刚交巳时，李家的媒人便已带着搬嫁妆的人，吹吹打打的到了。
    倒让柳芸香和赵晟都吃了一惊，“居然来这么早，他们不会昨天一早就出发了吧？”
    村里帮忙的人都笑道：“可见亲家有多着急要迎娶我们家的姑娘过门儿。也是，像我们阿秀这么好的姑娘，换了谁家都得着急。”
    柳芸香与赵晟也回过了神来。
    李家事事都积极主动，才能说明他们是真看重这门亲事，看重阿秀，他们该高兴才是。
    赵晟便忙带着几位族兄弟，再去请了赵铁生和三叔公等几位长辈，一起迎接李家的媒人去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开始响个不停。
    等鞭炮声和吹打声都停了，李家的媒人笑眯眯的进了院子里，“给亲家太太道喜了。”
    待柳芸香笑着道了谢，又递上了李家老长一溜的聘礼单子。
    柳芸香接过，便递给了顾笙，自己则和赵晟、赵铁生一起，招呼起李家的媒人和其他来人去坐席来，“大家肯定都饿了，先歇歇脚，吃点儿东西吧。”
    顾笙这才看起李家的聘礼单子来。
    一边看一边暗暗点头，李太太办事真的漂亮又大气，已经提前给阿秀备了家具那些，还给他们家准备那么多东西了。
    现在聘礼依然如此的大手笔，属实是绝世好亲家，绝世好婆婆了。
    难怪方才外面的喧阗和惊呼声一浪一浪的，应该是村里大家伙儿和客人们，也都被李家的大手笔下聘给惊住了吧？
    听说如今的聘礼，是可以给新娘子折成嫁妆，带回婆家去的。
    看来阿秀的嫁妆三十六抬已经抬不下，凑个四十八抬应该都没问题了。
    顾笙等柳芸香和赵晟忙得暂时得了空，才告诉了他们李家大概送了些什么聘礼来，“李伯母光各色缎子布料就送了三十六匹，还有金首饰十件，银首饰二十件，还有……”
    不但柳芸香吃惊，“这么多呢？亲家太太这完全是按那些真正大户人家的做派来的呀。怕不是得值好几百两？幸好咱们阿秀的嫁妆也还算拿得出手。”
    赵晟也挺吃惊，“我刚瞧着就觉得不少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而且妹夫家今天才把聘礼送到，就是没打算让我们把这些聘礼再折成嫁妆，让阿秀带回去吧？我们本来都准备好了，再现来变动，肯定来不及。”
    柳芸香缓缓点头道：“亲家太太应该就是这样想的，她肯定还是觉得这次亏欠了我们。”
    说着一咬牙，“但来不及也得来得及，必须大半给阿秀带回去。亲家太太家里有是他们的，我们看中的是阿青这个人，是亲家太太人好，又不是别的。我们家就算再没有，也绝不能占这个便宜！”
    顾笙与赵晟本来也没打算把李家的聘礼留下，他们有了好东西，还要给赵秀呢，怎么可能占这个便宜？
    见柳芸香也这么坚决，夫妻俩忙都道：“娘说得对，能给阿秀带过去的，都带过去吧，就这一个妹妹，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她才是。”
    “那娘，您去让三叔公和其他长辈都好生陪着李家来的人，让他们多吃会儿饭，多说会儿话。我去找爹，让他再去找些人，待会儿好抬嫁妆。笙笙，你就对着单子，看一看哪些是能让阿秀带回去的，不能带回去的先放到一边。”
    娘儿仨商量好，便分头忙碌去了。
    如此等到女方这边开始发妆，已经快交未时了，原定的三十六抬嫁妆，也变成了四十八抬。
    在院子里分列排开，瞧着着实显眼，也着实风光。
    李家的媒人一看便知道，女方这边肯定是把他们带来的聘礼大半又让新娘子随了回去。
    他本来就是李太太特意请的，人品德行都足够好，也知道李太太的想法。
    遂立刻要推辞，“亲家太太，聘礼是聘礼，嫁妆是嫁妆，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您和舅爷何必要分得这么清呢？我们太太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还是，就按之前的来吧？”
    本来三十六抬嫁妆都已经够丰厚，别说县里，便是府城好些大户人家嫁女，都不能这么大手笔了。
    柳芸香却是摆手笑道：“都已经装好了，就这样吧。知道亲家太太的心意，也明白您的好意，只要他们两个小的以后能和和美美，一家子也齐心协力的把日子越过越好，旁的都不重要。”
    赵晟也笑道：“是啊，只要心意到了，彼此都明白，就够了。今儿真是辛苦您和大家伙儿了，只有等忙过了这几日，再让妹夫好生答谢众位了。”
    媒人见母子俩都十分坚决，也怕再耽误下去，今晚赶不上歇在牛头镇，明天不能准时把嫁妆铺到。
    到底笑着没再多说，而是招呼起大家伙儿搬妆来，“都行动起来，行动起来了啊——”
    赵铁生便也招呼起他找来的汉子们，跟在男方搬妆的人后面，抬起嫁妆来。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到了十分去。
    村里的人们和客人们几乎就没人见过这么大阵仗的，立刻又啧啧啧起来，“这也太风光了，这么多嫁妆，都够阿秀妹子用一辈子了吧？”
    “真的从来没见过谁家嫁女儿能这么大手笔的，果然不愧是举人老爷的妹妹。”
    “何止，新郎官儿也是举人老爷，当然该人阿秀妹子风光了。”
    “哎，这辈子是做梦都不敢想了，只能想一想下辈子，能不能也嫁得这么风光……不，能有这一半风光，都做梦也要笑醒了……”
    四十八抬嫁妆终于都被抬走后，院子里总算空了下来，家里也渐渐安静多了。
    热闹却还在继续，只是换到了从赵家村，到镇上的路上。
    等到了镇上后，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毕竟绵延足足几百米的队伍，还一路吹吹打打的，人的腰间也缠着红绸，四十八抬嫁妆也缠着红绸，实在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赵晟还很是大方，让小栓几个抬了装糖果的筐，看见人多就洒上一轮，让大家都能沾一沾赵秀的喜气。
    那场面自然是想不更热闹，更风光都难了。

 第609章 舍不得

    抬着赵秀嫁妆的长队足足绕镇上走了三圈，让人们看足了热闹，喜糖也已撒出去几筐后。
    才到早已等候着的车队前停下，开始装起车来。
    赵晟和赵铁生一直在一旁统筹协调，忙得是不可开交，但想着方才的风光，想着等这份嫁妆到了李家后，肯定能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瞧了赵秀，于她以后的日子怎么着都是有好处的。
    父子俩又觉得，再忙再累都是值得的。
    家里顾笙与柳芸香看着一下子空了下来的院子，则是再次忍不住伤感了起来。
    阿秀留在家里的时间真的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
    婆媳俩见这会儿没什么事了，索性都上了楼去陪赵秀。
    赵秀嫁衣早已经绣好了。
    其他新婚第二日敬茶认亲时要用的鞋袜荷包等绣品也该买的买，该请人帮做的帮做，都早准备好了。
    赵秀因此打昨天开始，全家乃至全村都开始真正忙了起来，她反倒闲了下来。
    这会儿也不例外，她就正坐在窗前发呆。
    明天的这时候，她就已经离开家，要去往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虽然青哥也好，李伯母和阿宛也好，大家都早惯熟的，待她也都是真心的好。
    但地方也好、人际关系也好，都是全新的、未知的，她还真是没法不紧张，她也真的舍不得娘，舍不得四哥四嫂……
    “阿秀，想什么呢……”
    柳芸香的声音忽然响起，拉回了赵秀的思绪。
    她偏头一看，不但柳芸香，顾笙也上来了，忙起身强笑了一下，“娘，四嫂，你们上来了，今天真是太辛苦你们了。”
    柳芸香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娘，笙笙是你嫂子，我们不该呢？饿不饿，中午你就没怎么吃。”
    赵秀摇摇头，“不饿，一整天都待在屋里没动过，怎么会饿？娘、四嫂，坐啊。”
    顾笙坐下后顺势拉了赵秀的手，“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紧张了？别紧张，你是去过好日子的，你也是有后路有底气的人，有什么可紧张的，自信的人从来不紧张。”
    柳芸香也笑道：“是啊，你婆婆今儿下聘有多大方你也看见了，可见她有多看重你。阿青更是不用说，我现在信他，就跟信你四哥一样。把你交给他们，我绝对放心。”
    才怪了，她心里不知道多担心多不舍。
    可当着阿秀的面儿，她决不能表现出丝毫来，不然阿秀心里只会更紧张。
    女儿家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她当然还是希望阿秀明儿能高高兴兴，无牵无挂的上花轿。
    赵秀让顾笙和柳芸香轮番这么一安慰，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道：“娘，您和四哥四嫂已经为我准备那么多嫁妆了，真的就不该再把聘礼也带过去了。那都是四嫂辛辛苦苦挣来的，一进一出好歹能找补些，结果您倒好，进出都给了我，我都觉得没脸见四哥四嫂了。”
    顿了顿，“哪有我这样，把自己哥哥嫂子吃干抹净的妹妹呀？四哥四嫂疼我，我也得知足，不能得寸进尺才是。”
    偏偏她不方便下楼去，之前让人把四嫂请上来劝说了半天，四嫂也不肯听她的，转头又下去继续忙碌了。
    弄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聘礼一转头，就被当作嫁妆又抬了出去，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
    顾笙知道这话柳芸香不好说，直接抢先笑道：“就阿秀你这点儿嫁妆，就把我和你四哥吃干抹净了？那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我们手里现在还余了很多，将来也会挣更多，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赵秀仍是满脸的自责，“四哥四嫂挣再多，那也是你们自己挣的，是你们自己有本事。我真的、真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关键嫁妆都已经抬出去了，她还能去追回来不成？
    顾笙已笑道：“不知道要怎么说，那就不说了呗。真是，让阿秀你不紧张，你又改自责了，多大点儿事，我们就你一个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柳芸香这才也道：“阿秀，你四嫂都这么说了，也是她和你四哥的一片心意，你就安心领了吧。只要你一直都记住他们对你的好，以后有机会了，也这样毫不保留的对他们好，在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立刻到他们身边就是了。”
    眼里满是欣慰。
    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果然就是有这么好的一双儿女，还有笙笙这么好一个儿媳妇了。
    赵秀见柳芸香这么说了，总算没有再说。
    对，她以后也毫不保留的对四哥四嫂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坚定的站到他们身后便是！
    等赵晟和赵铁生从镇上忙完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宴的流水席已开场，戏台上新一轮的“咿咿呀呀”也开始了。
    柳芸香忙问道：“阿晟，装车都还顺利牢固吧？给你文彦嫂子他们再次交代过没？那么多东西，晚上还要歇在客栈里，明天一早又得装船，可不得小心再小心。”
    赵晟笑着点头，“娘放心吧，一切都顺利，文彦嫂子他们也说管保不会出岔子的。就是这几天真要辛苦他们了，只能等他们回来后，再好生答谢了。”
    文彦嫂子就是三叔公的长孙媳了，依礼得有女方的嫂子去新郎家里，给新房铺床。
    那么多嫁妆，两家隔得又不近，也总得有人一路上沟通留心才是。
    问题顾笙这个正牌嫂子走不开，张招娣朱春花直接忽略不计，就李家那族人众多，人多口杂的情况，她们也根本应付不来。
    赵晟与柳芸香商量后，便托了三叔公的长孙媳去这一趟，加上另外两个能干利索的族中嫂子和几位族中青壮，便是这次女方这边送妆的主力了。
    柳芸香这才心下稍松，道：“这次的确大家伙儿都帮了忙，只能等忙完了，再好生请一下大家了。”
    又与赵铁生道：“你当爹的这次也着实费心了，明天记得收拾得利索些，姑爷来迎娶时还要磕头拜别呢。”
    赵铁生听柳芸香夸自己了，很是高兴，“他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收拾得干净利索，不丢阿秀的脸，也不丢你和阿晟的脸。”

 第610章 迎亲

    柳芸香想到这次赵铁生忙前忙后，的确是尽心又尽力。
    还坚持给了赵秀二十两银子压箱底，也不知就凭他在村里那点儿数都数得着的进项，到底是怎么存出来的？
    脸色越发缓和了，“也不用想着怕丢脸，明天说是喜事，但对当爹娘的来说，跟剜心也没什么差别了。就算真失态了，出丑了，也是可以理解的，没人会说什么。”
    连她和老头子和离的事，如今都没人说一个字了，要不为什么人都想往上爬呢？
    就因为爬到一定高度后，无论你做什么，旁人都只有捧着的份儿了。
    何况这还是喜事，就更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赵铁生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笑不出来了，“可不得剜心一样吗，在别人家哪能跟自己家一样，做人媳妇又哪能跟做姑娘时一样？不过，今天是真风光，都是靠着他娘你和阿晟、阿晟媳妇，才能这么风光的。”
    赵晟也有些笑不出来，“都是全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好了，爹歇一会儿就去吃饭，吃了要是不想看戏，就早些回去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忙一天呢。”
    顿了顿，“爹若要跟阿秀说话，也可以上楼去。她该忙的早就忙完了，有时间与爹慢慢说话了。”
    赵铁生不舍归不舍，让他跟赵秀说话，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且楼上是母子几个的私密空间，只怕他娘和阿晟媳妇都不愿他上去吧？
    遂摇头道：“我就不上去了，等明天再与阿秀说话吧。他娘，就辛苦你今晚陪着阿秀，多与她说说话了。”
    柳芸香道：“我陪我自己的女儿，辛苦什么？行吧，我跟阿晟还有话说，你先去吃饭吧。”
    赵铁生便依言吃饭去了。
    柳芸香这才与赵晟商量起，明天男方来迎亲时的一些细节问题来。
    这天晚上，一家人依然都忙到夜深，才各自吹灯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赵秀先是好生洗了个澡，又吃了点儿东西，早就约好的两个喜娘便到了。
    柳芸香笑着给了二人红包，便看起二人给赵秀开脸，梳头来。
    顾笙也在一旁看着，见赵秀一张脸白里透红，她自己的脸色就已经是最好的胭脂，忍不住笑赞道：“阿秀，你今儿可真漂亮！”
    赵秀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四嫂漂亮，四嫂才是最漂亮的。”
    虽然紧张也不舍，但因为今天就是她大喜的日子了，从神色到言语，还是不由自主带出了几分娇羞来。
    幸好因为守孝，暂时不会……咳，圆房，不然她肯定要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柳芸香也笑道：“阿秀，你四嫂平日是比你漂亮，但今天还真是你更漂亮。”
    两个喜娘跟着附和，“可不是，新娘子可都是最漂亮的。不过举人太太和老太太也都漂亮，刚才瞧着举人老爷也生得仙人下凡一样，当真是好看的人都生在一家了。”
    “我们跟人当了好多回喜娘了，还真没见过哪家都跟举人老爷全家这般好看的。”
    屋里的气氛倒也一直热烈。
    半个时辰后，等赵秀妆扮好了，只等盖上大红盖头后，柳芸香便请两个喜娘便陪着她，自己则和顾笙下楼，忙活去了。
    今天是正日子，客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最多的一天，她们婆媳还真没多少得闲的时候。
    另一边，赵晟和赵铁生也没闲着，与三叔公和族中几位长辈一起，一直在招呼客人。
    到得巳时，在鞭炮声和吹吹打打声中，一身大红吉服，意气风发的李天青骑着高头大马，被李家的迎亲队伍簇拥着，迎亲来了。
    客人们和村里众人立刻都沸腾了，“新郎官好精神！”
    “这长相这气派，跟咱们家的举人老爷一样，一看将来就是当大官的相啊！”
    “我还没见过骑马来迎亲的呢，好风光！这花轿也又大又漂亮！”
    “反正我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风光的亲事，估计以后几十年，也不会有……”
    李天青今天的心情毫不夸张的说，比乡试放榜那天还要激动，比他知道自己中了举那天还要好。
    听得众人的话，心情就更好了，翻身下马后，便让跟着的人洒起喜糖喜钱来，“让大家伙儿都沾沾喜气吧！”
    引得人群中的欢呼声尖叫声一浪比一浪高。
    赵晟被簇拥着从大门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霎时也满脸是笑，迎了上去，“妹夫到了，请——”
    郎舅俩便一起进了大门。
    至于李天青带来的人，除了两个喜娘，其他人都被迎到一旁坐席吃饭去了。
    往里走的路上，赵晟问起李天青来，“还以为妹夫你们怎么也得午时才到，没想到提前了快一个时辰。看来晚上顺利进城没问题，肯定不会误了拜堂的吉时了。”
    李天青笑道：“四更天我们就出发了，因为是自家包船包车，当然速度更快。咳，舅兄……四哥，你们这些天都还好，阿秀妹妹她，也还好吧？”
    赵晟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心里高兴是真高兴，不爽也是真不爽。
    哼道：“娘和我，还有笙笙好不好，你心里还能没数？至于阿秀好不好，反正你很快就要把人娶走了，回头自己问她呗。”
    李天青仍是喜不自胜，“四哥放心，我一定会对阿秀妹妹好，这辈子都不变的。”
    赵晟又是一哼，“这话你等会儿对我爹娘说吧。”
    说话间，两人已被拥着进了堂屋，也就顺势打住了。
    早有三叔公的长子、这次的知客加傧相，高声唱起来：“新郎官到——”
    柳芸香已与赵铁生坐在当中的主位上了，当爹娘的今天都是穿戴一新，但脸上都看不到多少喜色。
    李天青也知道他们此刻的心情，进屋就直接跪到了二人面前，朗声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小婿一定会一辈子都对阿秀妹妹好，不让她受委屈，不让她后悔嫁给小婿的。请岳父岳母只管放心把她交给我！”
    柳芸香眼圈一下子红了，明明她很想克制，也以为自己克制得住的。
    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克制不住了，“我、我当然相信姑爷……”

 第611章 总算像个当爹的了

    柳芸香想说自己当然相信李天青，却才起了个头，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赵铁生见状，心里虽也不是滋味儿。
    还是咳嗽一声，开了口：“有姑爷这番话，我们当爹娘的就放心了，希望姑爷一定说到做到。那个，我们家就这一个姑娘，从小就养得娇了些，如果她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姑爷只管告诉我和她娘，我们会好生说她、教她的。”
    “姑爷可千万别自己说她，更不能动手什么的，那不是太伤小夫妻之间的感情了？你就告诉我和她娘，她如果真不对，不用你说，我们也会骂她、打她的，好不好？”
    言下之意，将来如果赵秀哪里不对了，自有他们当爹娘的教育，李天青不能骂，更不能动手。
    李天青不由有些意外。
    他这个岳父虽然之前只见过一面，话也没说过几句，但他也基本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平庸、懦弱、没什么本事。
    阿秀妹妹也好，他舅兄也好，能有今日，主要都是靠的他岳母教养，靠的他们自己。
    倒是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李天青忙郑重应道：“岳父放心，就算阿秀妹妹将来真有不足的地方，我也会慢慢与她说，与她一起改进，绝不会说她，更不可能动手的。我娶她回去是过一辈子，不是让她伤心的。”
    赵铁生却还没说完，又道：“说谁不会说，关键是能不能做到。我也相信姑爷是个大丈夫，肯定能做到。”
    “但我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将来你若真对我姑娘不好，让她受委屈了，我是没本事，要啥没啥。可我还有一条老命，我到时候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肯定要给你颜色瞧，为我姑娘撑腰的。你记住了啊！”
    说到后面，他已很是激动，不但脸，连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
    看起来便显得有些凶相，一时间与满屋子喜庆甚至有点儿格格不入了。
    一旁柳芸香虽然觉得赵铁生说得好，当爹的就该这样，但瞧着场面一下子就僵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像样。
    也怕李天青心里不痛快，他都一再保证，他们家也做得够好了，还想他怎么样？
    忙嗔怪道：“你这当爹的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也不说忌讳忌讳的？姑爷，你别放心上啊，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把阿秀交给你都放心。”
    李天青反倒笑了，“岳母，岳父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怎么能不放心上？我一定放心上一辈子，一定不会给岳父您给女儿撑腰的机会的。”
    心里对赵铁生又多了一分好感。
    他这次回来，因为已经有举人的光环，就算还在热孝期，其实也已经是走到哪儿，让人捧到哪儿了。
    是真没想到赵铁生会对他这么严厉，他不是该在他面前，局促畏缩，摆不起长辈的架子来吗？
    但他就是摆了，就是严厉了，可见老实人也是有逆鳞的，他岳父的逆鳞，不正是他的儿女，他的一片慈父之心吗？
    赵铁生这才笑了，“姑爷这么说，我就真放心了。咳，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就是、就是……总归等将来你当了爹，你有了女儿，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严厉过后，到底还是老实庸懦惯了的人，又本能的不好意思、局促起来。
    幸好李家的两个喜娘很是会活跃气氛，“亲家老爷这是想抱外孙子外孙女儿了呢？那您放一百二十个心，以我们举人老爷和家里太太对新娘子的看重，迟早的事儿。”
    “可不是，您老呀，到时候就只管准备好红包，准备好见面礼就是了。”
    又笑道：“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请新娘子下来？等拜别了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咱们的花轿可就要出发了，不然怕赶不上晚上拜堂的吉时了。”
    “大家想不想看新娘子啊？我们也想看得紧呢，肯定是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吧？光看舅爷的人品才貌，我们都想得到新娘子肯定也是仙女儿下凡了……”
    你唱我和的，几句话便把气氛炒得重新热烈起来，让客人们都拍着手笑着，说等不及要看新娘子了。
    赵晟便忙按下心里的种种情绪感触，让族里帮忙的嫂子们，带了李家的两个喜娘上楼去，与自家的喜娘一起，扶赵秀下来。
    楼上赵秀当然早就听到李天青已经进了堂屋里，毕竟自家就这么大。
    一下子就只剩伤心，顾不上紧张了，握了顾笙的手，“四嫂，我、我舍不得……”
    却是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已决了堤。
    急得两个喜娘忙赔笑，“新娘子别哭啊，这是高兴的事儿，把妆哭花可就不好了，还要下去拜别父母呢……”
    顾笙鼻子也发起酸来，强迫自己笑道：“是啊阿秀，哭花了妆可就不漂亮了。不是说好了，以后想回来就回来，想见面就见面，没什么可舍不得的吗？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啊……”
    三人都轮番上阵，总算哄得赵秀情绪很快平复了下来。
    李家的喜娘们也被引着进来了，一见赵秀，立刻都夸起来，“果然新娘子长得仙女儿一样，我们举人老爷可真是好福气！”
    “难怪举人老爷等不及要迎娶新娘子进门了，这样人品才貌的新娘子，谁能不急呀？”
    “不止举人老爷急，我们太太和小姐也急呢，都等不及新娘子进门了。”
    又不住口的夸顾笙，“舅奶奶这人品才貌，也就只有天上才有，地上我敢说绝对找不到！”
    “都说赵举人太太不但医术高明，长得还漂亮，今儿一见，嗨呀，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夸才好了……”
    顾笙让二人夸张的唱作俱佳弄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也知道这种场合，就需要这样夸张的人来活跃气氛，笑着给了二人红包，“这一路上，可就有劳二位多照顾我们家姑娘了。”
    再低声与赵秀说了一句：“阿秀别怕，我陪着你下去，一直陪着你啊。”
    待她红着眼睛轻轻点了头，“嗯。”
    才给她盖上红盖头，示意喜娘们小心扶住了她往外走。

 第612章 出嫁

    等两边的喜娘一起扶着赵秀下了楼，进了堂屋，三叔公的长子便又高唱起来，“新娘子拜别父母了——”
    柳芸香的眼睛忍不住又红了。
    见赵秀与李天青一人握住了大红绸花的一边流苏，都想给他们扯开了。
    喜娘很快扶着赵秀跪下了，李天青见状，也跟着再次跪下了。
    喜娘笑道：“亲家老爷、亲家太太，我们拜别了。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给我们的新娘子？”
    柳芸香接连吸了几口气，才强笑道：“到了夫家后，记得好生孝顺婆母长辈，伺候姑爷，当一个好媳妇、好妻子，把日子越过越好。”
    赵铁生的嘴唇也是直哆嗦，“别惦记你娘和我，我们都会好好儿的，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是……别委屈了自己，你是有娘家的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你……”
    赵秀在红盖头下听得父母的声音都哽咽了，眼泪也一下子来了，“爹、娘，女儿这就走了，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好好儿的……女儿会过好自己的日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
    话没说完，想到打小儿柳芸香对他们兄妹的疼爱教诲，想到柳芸香早年吃的那些苦，想到赵晟和顾笙的好。
    再想到赵铁生硬塞给她的那二十两银子，肯定是他拼了命，才省下来的养老钱吧？
    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听得柳芸香也一下哭出了声，“你这孩子哭什么哭，别哭啊……这是高兴的事，再哭可就不漂亮了……我、我……”
    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的伤感。
    李天青见不但赵秀和柳芸香赵铁生哭了，一旁赵晟和顾笙也是红着眼睛快哭了。
    虽然很是感动，也只得自己开口道：“我一定会照顾好阿秀妹妹，以后也一定会和她一起经常回来，看望岳父岳母的，还请二老放心。”
    幸好还有两边都身经百战的喜娘在，闻言都跟着哈哈笑着高声道：“快快快，鼓乐吹起来，鞭炮放起来，我们新娘子马上要上花轿了，可千万不能误了吉时！”
    待扶了赵秀起来后，又赔笑着催赵晟，“舅爷，背新娘子上花轿吧。”
    不然再让一家人这样对着哭下去，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就真是不误吉时也要误了。
    赵晟也知道眼下这情形，只适合速战速决。
    遂点了头，上前直接背起赵秀，便在鼓乐声和鞭炮声中，一路送进了等在外面的花轿里去……
    半个时辰后，柳芸香红着眼睛和鼻子，情绪总算平复了些。
    顾笙见她好多了，递了杯水给她，“娘，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吧。没事儿，我们阿秀是去过好日子的，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您看我就不哭，您跟我学学呗。”
    柳芸香喝了几口水，才哑声道：“笙笙你没哭就怪了，当我刚才没看见？再说你眼睛现在还红着呢。哎，这会儿他们都快到镇上了吧？所以你说养女儿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养大，立刻就是别人家的了！”
    顾笙点头：“可不是，养女儿是没意思。但最没意思的，还是养了三五个女儿，只养了一个儿子的，他根本赚不回来呀。不像娘您，虽然亏了一个女儿，但还赚了一个我这么好的媳妇，也算不错了。这样一想，您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柳芸香让她说得笑起来，“让你这么一说，的确好多了，你顺三婶不就没赚回来么？我好歹进一个出一个，打平了。”
    又忍不住抱怨，“那几个喜娘也是，不停的催，不停的催，多留一会儿怎么了嘛，我就不信真能误了吉时。阿秀都哭成那样了，也不让她缓缓，愣是直接给扶到了阿晟背上去。”
    顾笙笑道：“问题阿秀当时根本缓不过来，喜娘拿了两边的红包，当然要替两边都考虑嘛。娘饿了没，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不然您说说想吃什么，我去给您端来。”
    柳芸香摆手，“算了，我还是出去吧。阿晟去了镇上，那么多客人呢，我们娘儿俩还只顾自己，把客人都晾着，算怎么一回事？我已经缓过来了。何况说句不好听的，真误了事儿，我才真要着急呢，现在这样顺顺利利的最好了。”
    “那我跟娘一起吧……”
    婆媳俩便一起出了堂屋，去了外面招呼客人们。
    到得半下午，来吃喜酒的客人们都陆陆续续告辞了，只剩下了本村的人们。
    顾笙和赵晟、柳芸香这才终于得了空，坐到一起说话。
    柳芸香才说了几句话，便忍不住又拐到了赵秀身上，“也不知现在到哪里了？怕是得傍晚才能到牛头镇上船吧？她可别忘了吃东西，不然撑到入夜，人都要饿坏了。”
    顾笙笑道：“娘放心，我再三交代了喜娘，饿不着阿秀的。倒是这些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娘也没顾得上看一场戏，要不，您去看会儿戏吧，反正也差不多忙完了。”
    赵晟跟着道：“晚上应该就咱们村儿的人了，大家忙了这么几天，也想乐一乐。我才还跟戏班子的人说，晚上来一场杂耍，大家想喝到什么时候，就喝到什么时候。残局明儿起来再慢慢收拾，收拾好了就好过年了。”
    柳芸香点头，“是辛苦大家了。不过我也不想看戏，就想好生睡一觉，这么天就没睡好过，今晚应该可以睡好了。”
    顾笙忙道：“那我今晚陪娘睡吧？”
    柳芸香怔了一下，才失笑道：“哪用得着笙笙你陪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担心我难过，舍不得阿秀，不至于，你自己都说阿秀是去过好日子的，我也就是当时伤感，当时管不住眼泪，但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顿了顿，“再说了，你陪我睡，有些人愿意吗？没见他冲你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儿了？”
    这个‘有些人’是谁，顾笙当然知道，咳嗽一声道：“哪有？”
    赵晟摸了摸鼻子，也挺不好意思，“娘还能开玩笑，看来心里的确是高兴的，那我和笙笙就能安心了。”
    但见柳芸香直冲自己和顾笙笑，夫妻俩没忍住，也都笑起来。

 第613章 不放心

    晚上全村人忙碌过后，都松懈下来，一直热闹玩乐到夜深，才各自回了家去歇下。
    次日，中午仍是全村人一起开席。
    待散了席，戏班子的人也走了后，大家便开始拆棚子的拆棚子，还桌椅的还桌椅，洗刷清理扫的洗刷清扫……收拾起残局来。
    如此到得晚间，村里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鸡鸣狗吠之声都清晰可闻了。
    家里也恢复了以往顾笙和赵晟都最喜欢的那份静谧。
    但因为少了赵秀，哪怕只是少了一个人，家里也忽然静了许多，空了许多似的，让夫妻俩一时间都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都无所适从了，就更别说柳芸香了，不是把盐当成糖放锅里了，就是明明去接水，却拿了把菜进屋。
    顾笙与赵晟叫她，也得连叫几声她才能听见……属实是失魂又落魄。
    夫妻俩只得把她拉到堂屋里坐了，一唱一和的陪她说话，看能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娘，还剩了那么多肉啊菜的呢，今晚咱们随便凑合吃点儿得了，您就别再新做了。”
    “不过剩的虽然不少，马上就过年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再准备些年货？要不，明儿我们都去赶集吧？”
    “明儿怕是不行，家里得好生整理打扫一下，后天吧，不是说三六九逢集吗，后天正好二十六。”
    “这都腊月二十几了，还管什么逢不逢集，天天都逢集。不过家里的确需要整理打扫……”
    可惜夫妻俩说了半天，柳芸香张口还是赵秀，“也不知道她今天敬茶认亲顺不顺利？亲家太太和阿宛我倒不担心，可他们族人太多了，肯定会有不长眼，故意挑刺儿讨人嫌的。”
    又道：“还有那个李天保，老的不是好人，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边的新娘子都一起进门，能比、能掐尖要强，挑事儿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光想都觉得头大，就怕阿秀应付不来！”
    赵晟忙笑道：“放心吧娘，就算真有什么，妹夫和亲家伯母也一定会护着阿秀的。何况未必会有什么，妹夫他们族里如今谁不想沾他的光呢？就算真有不长眼的挑事，都不用他和亲家伯母发话，自然会有人替他们摁死的。”
    顾笙笑着附和，“娘也得相信您自己的女儿才是。咱们阿秀又聪明又能干，布政使大人府上都去过了，就李家这点儿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顿了顿，“娘实在不放心，二十八那天阿秀和妹夫不还要回门呢，也就几天的事儿了。等他们回来了，您不就什么都能知道，就能放心了？”
    因往返一趟两家得又坐船又换车的，实在太累人。
    柳芸香遂早就与李太太商量好，赵秀和李天青成亲后的三日回门，索性也改成五日得了。
    也省得新婚小夫妻俩几天内就得来回奔波几趟，身体都要吃不消了。
    柳芸香苦笑着吐了一口气，“道理我其实都明白，但就是没法不担心。心也跟空了一块似的，往天也没觉得咱们家大、空荡荡的呀，就是之前你们没回来时，都没觉得过。但今天愣是觉得家里太大了……”
    顾笙点头表示理解，“因为娘知道，我们迟早会回来，这就是我们的根。阿秀这一去，这里却得在她的家前面加个‘娘’字，以后只能叫娘家了。她往后也只能扎根在李家，先是李家的人，再是我们家的人，娘当然感觉不一样了。”
    “但别人要分得清是别人的事，我们其实不用分这么清。这里就是阿秀的家，她这辈子就是我们家的人。”
    赵晟也道：“娘，笙笙说得对，这里就是阿秀的家，绝不会因为她出嫁了，就有任何的改变。”
    柳芸香见夫妻俩都这么说，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些。
    自嘲道：“真是上年纪了，一点都受不得分离，啥都舍不得了。现在就等二十八吧，等二十八见到阿秀，知道她这几天的情况后，我应该就能安心了。”
    顾笙看了一眼赵晟，才笑道：“娘，哪用得着等二十八，明天文彦嫂子他们就该回来了，您先问问他们，不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赵晟则道：“娘，这次大家都辛苦了，不如二十八那天，我们家摆了酒席，回请一下村里大家伙儿吧？也不用麻烦大家了，我们直接请镇上的厨子来掌勺安排，也多花不了几个钱儿。”
    柳芸香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文彦嫂他们了，眉头越发舒展开了几分。
    点头道：“行啊，那就请厨子来操办吧……索性明儿我们都去镇上，把该安排的都先安排好。这次真的全靠有大家，不然光咱们家这几个人，能成什么事儿？那我得好生合计合计了……”
    说完真掰着指头，算起到时候一共有多少人吃席，最好摆多少桌来。
    顾笙与赵晟见她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对视一眼，这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临睡前，顾笙再次提出今晚要跟柳芸香睡，“说来我还没跟娘睡过呢，今晚总算有机会了，娘可千万不要拒绝我。”
    赵晟也赞同，“娘，今晚就让笙笙跟您睡吧？”
    虽然他今晚就没有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抱了，但未免娘胡思乱想，辗转反侧不知道得多久才能睡着，他可以忍痛割爱的。
    柳芸香却笑嗔道：“你们真拿我当小孩儿呢？我没事，跟你们说了这么会儿话好多了。昨晚我就睡的还行，今晚肯定也一样，你们就安心睡你们的吧。”
    好说歹说，就是不肯顾笙跟她睡。
    夫妻俩没法，只得梳洗后，瞧着柳芸香回了自己屋里，没一会儿还吹了灯，才回了他们屋里。
    赵晟这才皱眉低道：“昨天是太累，今天家里也还算热闹，娘才没觉得时间那么难熬。这一到晚上，家里清静了下来，连我都觉得有种曲终人散后，说不出的感觉了，也不怪娘惆怅，心不在焉。”
    “这还是我们现在在家，等过几日，我们也走了，家里就只剩娘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到时候娘可要怎么办，笙笙，我真的光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了。”

 第614章 独一无二

    顾笙见赵晟眉头紧锁，不由自主也皱起了眉头，“我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娘一个人在家，空荡荡的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得多孤寂，日子又得多难打发都不说了。”
    “关键要是她有个头痛脑热的，根本就没人知道，没人照顾呀。顺三婶大俊嫂她们再好，都有自己的一家人，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着娘转，特别是晚上。要不，让娘到时候还是跟了我们一起走？”
    赵晟摇头，“一起走根本不现实，至少眼下不现实。我们得一路快马加鞭赶去京城，赶路那个强度，娘身体哪里吃得消？万一有个什么，我心里更过不去。”
    “到了京城后，我马上就要下场，忙得天昏地暗的，也肯定顾不上照顾娘。怎么也得等到我考完放了榜，看是留京，还是外放，才能把娘接过去，跟我们住一起，以后再不分开。”
    顾笙一想也是。
    叹道：“这可怎么着呢？要不，让娘住到县里去，阿秀便可以天天去看她、陪她，好歹也能有个照应了。”
    赵晟苦笑，“阿秀已经是李家的人了，哪能天天想出门就出门，想出多久就出多久？便亲家伯母不说什么，娘也不会允许的。而且阿秀要跟着亲家伯母学管家，学打理李家的生意，只怕也没那个时间。”
    顾笙咝声道：“那问题岂不是无解了？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会有‘少小夫妻老来伴’这句话了，这会儿要是……算了，若真都是那样的人，成天生不完的气，受不完的委屈，还不如娘自己一个人过呢。”
    赵晟“嗯”了一声，“我也这样想的。其实前几日族里就有长辈私下跟我说，要不让爹和娘重新一起过？当初说到底都是银子闹的，现在已经不缺银子了，以前的事也没有再计较的必要。还说长远来看，于娘、于我和阿秀都是好事。”
    “让我一口给回绝了。日子是娘在过，冷暖好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别人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影响不了我和阿秀，只要我足够强大，我看谁敢在娘和我们兄妹面前大放厥词！”
    顾笙忙道：“幸好你这样说，我还以为你会动心呢。”
    赵晟道：“怎么可能？当初哪是银子闹的，银子只是标，爹和他们几兄弟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娘的心，才是本。就算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后，我能理解了，东西就那么点儿，当然要优先自己亲生的。”
    “但还是不能原谅，也没资格替娘原谅。他可能是一个好父亲，但绝不是一个好丈夫。我对他感激，会尽可能保障他安度晚年，与我不能替娘原谅，不想让娘再受委屈，也丝毫不冲突。”
    顾笙点头，“对，这根本就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那要不，我们替娘雇个丫头或是婆子回来，伺候陪伴娘？娘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之前你不就说过，要让娘将来当老太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吗？”
    赵晟缓声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就怕娘不愿意，她多闲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在省城时，若不是周大姐母女情况特殊，她肯定早把人打发了。”
    顿了顿，“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好在还有十来天我们才走，慢慢想吧，总能想到法子的。”
    顾笙应了，“明天也问问娘的想法，等阿秀和妹夫回门时，再问问他们的看法吧。大家一起想办法，肯定就能想到了。”
    夫妻俩这才吹灯躺下了。
    却是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不知怎么话题就说到了赵秀的嫁妆和出嫁时的热闹风光上。
    赵晟握着顾笙的手，是真觉得内疚，“笙笙，我真的什么都没给过你，聘礼、风光、热闹……我三成替阿秀高兴，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她以后想起来，肯定都是美好的回忆。”
    “两成不舍，还有五成，就是对你的心疼和愧疚了。你以后都没有回忆的，要不，咱们也重来一次吧？”
    顾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翻完了才想起黑暗中赵晟根本看不到。
    只得道：“我怎么没有回忆的了？之前在省城，我们不是已经重来过一次了，还来，你这是上瘾了？我也不喜欢吵闹嘈杂，累都累死人了，疯了才要自己找虐呢。”
    赵晟迟疑道：“可上次跟阿秀这次的场面，也完全不能比……”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打断了，“为什么要跟阿秀比？每个人想法喜好都不一样，为什么要比？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就现在回忆起来，三天三夜估计都说不完了，何况后面还有几十年。居然还怕我没回忆的，你怎么忽然傻得这么可爱？”
    赵晟讪笑，“我哪里傻了……还不是想给你最好的吗？”
    顾笙道：“你已经给了。独一份的信任、理解和支持，还要怎么样？我们之间的浪漫也是独一无二的。”
    说着把赵晟的左手扯过来，“我们的婚戒绝对是全天下都独一无二的，就跟我们之间的感情一样，已经是最好的。所以别矫情了，睡吧，我困了。”
    赵晟再忍不住笑了起来，“居然说我矫情？行吧，以后我再不这样‘矫情’，再不什么都想给笙笙你最好的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既然笙笙觉得这样正好，那他后面几十年，都给她这样独一无二的爱就是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你这是吃死我了？”
    “对啊，怎样，你有意见……”
    夫妻俩逗了一会儿嘴后，终于都陷入了梦乡里……
    次日，文彦嫂等人从县里回来了。
    柳芸香问过他们，得知李家这次席开一百六十桌，那份热闹与风光，文彦嫂等人活了这么大，都是第一次见。
    李天青和赵秀的新房又大又漂亮，李家从李太太到其他族人亲朋，也都待他们这些去送妆的人十分的客气有礼。
    昨儿李家认过亲后，文彦嫂他们还见过赵秀，赵秀亲口说她一切都好，让大家都放心。
    柳芸香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一半回去。

 第615章 回门

    柳芸香心定了些，便能投入到为二十八赵秀回门的诸事准备当中了。
    顾笙和赵晟除了全力配合她，不着痕迹的逗她开怀，便是背着她，打听寻找合适的陪伴伺候她的人选，以防万一了。
    如此终于到了二十八。
    一早柳芸香就起来了，心不在焉的吃过早饭，就到大门外踮脚张望起来。
    连稍后请的厨子带着几个帮工到了，她都顾不上招呼。
    幸好还有顺三婶一家自告奋勇来帮忙，不一会儿便带着厨子们搭好了临时灶台和案板，再生上火，热火朝天的忙起来。
    到得午时，全村的人都陆陆续续过来坐席了。
    赵秀与李天青也终于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四个小厮，都是肩挑背抬，两手不空。
    柳芸香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阿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快让我瞧瞧，快……”
    见赵秀一身大红遍地金袄裙，头发已梳成妇人的发髻，戴了赤金的簪子和发箍，瞧着明明还是那个她，却又已分明大不一样。
    还面色红润，浑身都洋溢着一股无形的幸福与满足，“娘，我好着呢，真的，您就安心吧。”
    柳芸香剩下一半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回去。
    顾得上看李天青了，“阿青，今儿又是四更天就起来出发的吧？真是辛苦你了。”
    李天青忙笑道：“是起得有点儿早，不过昨晚睡得也早，不辛苦，娘就放心吧。”
    柳芸香见他自然而然就改了口叫自己‘娘’，不再是之前的‘岳母’。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但前者明显更亲近，意义不一样。
    越发笑成了一朵花儿，“怎么能不辛苦，快进去坐着歇会儿，喝点茶吧，很快就能开席了。”
    一边牵了赵秀往里走，一边又道：“之前阿秀出嫁，全村人都帮了忙出了力的，凑的份子钱还怎么说都要给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家，就与你们四哥四嫂商量后，索性今儿给大家还席，也好让阿青你认认人，没问题吧？”
    李天青忙笑道：“当然没问题，娘安排就是，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正说着，顾笙和赵晟也迎了出来，“阿秀、妹夫，你们回来了。”
    见夫妻俩一着正红，一着暗红，男帅女美，精神焕发，简直就是一对璧人，看着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其实也一直提着的心总算都落了回去。
    赵秀与李天青都笑着给他们打招呼，“四哥、四嫂。”
    李天青又问赵晟，“四哥，这些东西都卸到哪里？我母亲说，马上就过年了，所以准备了半腔羊，半头猪，正好今儿人多，做了大家一起吃吧。”
    赵晟便引了他们主仆一行，往后厨卸货去了。
    早有小栓小光几人见机，高声嚷嚷了一回：“新娘子和新姑爷回来了——”
    再点着了鞭炮和烟花。
    满院子立刻都是说笑嘈杂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爆竹声，一下热闹到了十分去。
    等鞭炮爆竹声终于都平息了，赵秀也让柳芸香和顾笙带着，一路说笑寒暄着穿过人群进了堂屋里，见到了赵铁生。
    赵铁生一见赵秀，也是霎时红了眼圈，“阿秀，你、你这些天都还好吧？你娘可担心坏了……姑爷怎么不见？”
    赵秀鼻子发酸，强笑道：“我好着呢，也是这么大的人了，爹和娘都放心吧。相公在外面跟四哥一起卸东西，我婆婆给我们准备了好多回门礼，等忙完就能进来了。”
    赵铁生这才点头，“好着呢就好，好着呢就好……本来你就是个聪明孩子，姑爷也一看就是个好的，这下你娘可以安心了。”
    父女俩没说上几句话，赵晟引着李天青也进了堂屋。
    新婚小夫妻便依礼给柳芸香和赵铁生敬了茶，领了红包。
    赵晟再引着李天青拜见了一回三叔公和族中的长辈们，眼见时辰不早了，便宣布开了席。
    李天青长得好，还一直都笑眯眯的，又有举人老爷、县里大户人家少爷的光环加身。
    再加上他出手还大方，只要有小孩子过去叫他，他立刻给红包，觉得实在可爱懂事的孩子——比如满哥儿，他还直接给两个。
    是真想不引得全村的人都交口称赞都难。
    赵江几个也得了红包。
    李天青虽不待见赵木赵林两对夫妇，还是没迁怒小孩子，给赵江几个的红包也是双份，毕竟再怎么说也要叫赵秀一声‘姑姑’，叫他一声‘姑父’。
    赵江几个得了红包，都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回去向各自的娘献宝去了。
    然而张招娣与朱春花却都笑不出来。
    还以为今天赵秀回门，怎么着也得给新姑爷引见一下他们，叫他们一声‘哥嫂’，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就算不能跟以前一样了，给新姑爷基本的介绍还是要有的。
    不然回头当面遇上了，都不认得，岂不是尴尬？
    为此两妯娌不但自己特意收拾了一番，还给赵木赵林都收拾了一番，就是想着今天一定要给李天青一个好印象。
    那样回头他却不过面子，手指缝儿里漏点儿东西出来，都跟他们吃了。
    李家还在县里都是大户人家，以后万一他们在县里有个什么事儿，也能有个靠山了。
    可惜赵秀赵晟也好，柳芸香也好，根本没有丝毫要替他们介绍的意思。
    迎亲当天，大家都忙得飞起，没时间替他们和李天青彼此介绍，还可以理解。
    今天却一点不忙了，仍然没有介绍，除了不想介绍，不愿意介绍，就是故意不给介绍，还能有什么原因？
    偏偏她们还连抱怨都不知道该冲谁去，连抱怨都不能表现出分毫来。
    谁让当初她们自己要先把路走窄，把事情做绝；谁让人家现在两个都是举人，这辈子都只有她们求着舔着的份儿了？
    生生弄得这次赵秀出嫁，她们都银子也好、东西也好，根本送不出去，柳芸香和赵秀根本就不要她们的，连求着舔着都送不出去……
    还是想到好歹赵铁生手里还握有五十亩的免税，十个徭役里他们两房也总要沾光，孩子念书也是一样，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些。

 第616章 拿自己当盘菜

    开席后，赵晟估摸着李天青已经吃得有五六分饱了，便带着他，一桌一桌挨次敬起酒来。
    赵秀很快也吃得差不多了。
    柳芸香见敬酒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且待会儿散席时，自有大厨带来的帮工们收拾残局，洗碗扫地之类，用不着她这个主人家来统筹安排。
    便与顾笙一起，带着赵秀先上了楼去，娘儿几个说体己话。
    柳芸香这才问赵秀，“阿秀，你光说好着呢，到底怎么个好法？快与我和你四嫂仔细说说，决不能怕我们担心，你就报喜不报忧啊。”
    赵秀失笑，“娘，是真的好，我骗您和四嫂干什么？你们都那么了解我，眼睛又尖，我要真是报喜不报忧，你们可能看不出来吗？”
    说着伸直双手，“喏，这衣裳是我婆婆早就给我做好的，满满一柜子，根本穿不完。”
    “首饰也是，这么大一匣子，根本戴不完。敬茶那天，我婆婆给了我一对儿龙凤金镯子不够，之后又让陈妈妈特意给我送了一下子碎银子和铜板过去，说是让我打赏人用的。”
    “我和青哥的院子也是家里仅次于我婆婆的院子，比阿宛的还要好呢。拨到我们院里伺候的，也是婆子和成了亲的媳妇子，一个丫鬟都没有，就怕……咳，万一影响了我和相公之间的感情。总之我婆婆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有这样的婆婆，娘和四嫂还有什么可替我担心的？”
    柳芸香听得直点头，“亲家太太真的没话说，回头我见了她，一定要好生谢她才是。”
    顿了顿，“我本来也不担心亲家太太，阿青更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主要担心的，是那个李天保，还有你那个妯娌，他们没生什么事吧？还有阿青他们族里那么多人，有没有人生事的？”
    顾笙插言道：“他们要真敢生事，阿秀你可别藏着掖着。有些事你和妹夫不好做，有些话你们也不好说，但你四哥却做得说得，你可是有娘家撑腰的人。”
    赵秀笑起来，“四嫂放心，我没想过要藏着掖着。拜堂那天，我也是事后才听说，李天保很不满意我婆婆给了我们家那么多聘礼，当时还闹了一场，说我婆婆偏心，给我们家的聘礼比给他岳家的多好几倍。”
    “我婆婆直接说，相公是嫡他是庶，当然有区别了。区别还大了去了，至少她的嫁妆，她想给谁就给谁，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不然为什么大户人家娶亲时都要讲个门当户对，要娶小姐，不娶丫头，不跟比自家差得多的人家结亲？”
    “要是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但嫁妆大笔的陪嫁过去，还要给夫家带去人脉。到头来，生的孩子却跟丫头小妇生的孩子一样，那哪个大户人家还肯嫁女儿？还不如就自家养一辈子呢！”
    顾笙听得大是痛快，“亲家伯母真这么说呢？可说得太好了！”
    赵秀笑道：“据说我婆婆当时语气还要更重些，话也更难听些。有跟李天保站一边的族人还说什么就算我婆婆的嫁妆他们管不着，相公却到底不是我公公亲生的，李天保才是。那我婆婆不肯给自己的那一份儿给李天保，也该家里公中给李天保一份的。”
    “让我婆婆给骂了一顿，说她只知道相公是他们家的嫡长子，谁若是不服，就查族谱去。谁若还要找茬抬杠，就滚出去她的家，别扫了他们家双喜临门的兴。”
    “要不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呢？我婆婆一发飙，那些人就不敢叽叽歪歪了。”
    柳芸香哼道：“还真以为亲家太太是软柿子，可以由得他们捏呢？真拿自己当一盘菜了！”
    顾笙咝声，“都到这一天了，李天保还有狗腿子呢，怎么想的？看来妹夫还是太低调了。”
    赵秀不屑道：“也就只剩少数脑子有问题的了。我婆婆又说，给我们家这么多聘礼，是因为知道我们家的嫁妆会是聘礼的几倍，绝不会占他们家一点便宜。”
    “但李天保的岳家就未必了，说不定，他们家嫁妆连聘礼的十中之一都没有，还是别为难人家了。结果还真是，我那弟妹陪嫁一共十二抬，说起来也能看了，但有六抬是家具，还有四抬都是棉被，剩下两抬也轻飘飘的，根本不能看。”
    “等稍后我的嫁妆到了后，四十八抬一摆，立刻所有人都没了话，李天保也不说话了。等到之后开了席，县里有人有脸的人家都去了家里吃喜酒，连龚大人都去了，县丞县尉教谕等诸位大人，也都携家带口去捧场。”
    “这是冲的谁，还用说吗？更是所有人都没了话，之后的拜堂到第二天的敬茶也因此都顺顺利利的，没人再说过什么不中听的话。”
    柳芸香等赵秀说完了，才冷笑道：“我要是李天保，这会儿就该夹紧了尾巴过日子，反正怎么着都不会没有他的一碗饭吃，谁让他的好爹死前都不忘替他铺路？”
    “结果他倒好，非要上蹿下跳的找事儿，那就活该越来越讨人嫌了。也是，他脑子要是没问题，当了那么多年的独子，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田地！”
    顾笙笑道：“没想到龚大人也去了妹夫家吃喜酒，我还当他不会赏这个脸呢。这下妹夫至少在他们族里，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
    顿了顿，“阿秀，那你那个妯娌为人如何？李老爷当初能为李天保选中他们家，家里应该日子还过得去吧？”
    赵秀道：“家里说是也有田有铺子，在县里也算是勉强排得上号的大家族。不过上头五个哥哥呢，就算当爹娘的心痛她，想多给些陪嫁，五个嫂子也不会愿意吧？”
    “要不也不会就那点儿嫁妆了。这世上像四嫂这么好的嫂子，可没几个，真的，四嫂，我这次能处处都这么风光，人人羡慕，都是因为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了。”
    “我公公当初看中他们家，也不是看中的嫁妆。应该就是看中的他们家人多，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好给李天保撑腰吧？”

 第617章 会把握好度的

    顾笙嗔了赵秀一眼，“阿秀你怎么又来了？你实在要感激，别口头上呀，以后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吧。”
    说得赵秀笑起来，“好，我不说了，以后直接以实行行动来表达就是。至于她的为人性格，我瞧着多半是个掐尖要强的。敬茶那天我不是穿了娘特意给我绣的那套牡丹花的裙子吗？”
    “她就问我裙子是谁给我做的，好漂亮，我的首饰也好漂亮之类的。我看她那意思，以为是我婆婆给我准备的，听得都是娘和四嫂给我准备的，她才没有再说。”
    “之后她还变着法儿的打听，我的四十八抬嫁妆里都有些什么。我还听说她曾私下里抱怨，说我的嫁妆肯定就是面上光鲜，实际根本不值钱，这世上哪有只是嫁个女儿，就这么舍得的？”
    柳芸香听得嗤笑，“她家里舍不得，别人家就舍不得了？真是好笑！”
    赵秀道：“还不止呢。我什么时候去我婆婆那儿，或者阿宛那儿，她立刻就要跟去。说什么她都要接话，还时常抢我的话，显得她懂得很多一样。可能是觉着，她这样殷勤热络，时间长了，我婆婆和阿宛都会更喜欢她吧？”
    顾笙嘬牙，“她这不是搞笑吗，亲家伯母和阿宛怎么可能更喜欢她，无论她做什么，她们肯定都天然更喜欢阿秀你啊。都不说感情了，只说利益，她们也肯定只会站在你和妹夫这一边。这脑子听起来跟李天保一样不好啊，李天保都没说提点一下她的？”
    赵秀摊手，“谁知道呢，她可能觉着，李天保虽不是我婆婆亲生的，相公也不是？那大家的起点就是一样的。”
    “至于李天保，咳，好像跟她也不是很好。两个人很少一起出现，一起时也很少说话，就……反正挺陌生的，可能李天保就因为这样，才没提点她吧？”
    柳芸香疑惑道：“李天保应该跟她也早就认得吧，不然也不会因为聘礼少闹腾了，怎么阿秀你还觉得他们陌生呢？你怕是看错了，他们故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硬、觉得不爽了就闹，一个软、好替硬的描补，怎么着都不吃亏吧？”
    赵秀咳嗽一声，“应该不是。她长得吧，咳，牙有点龅，眼睛也一只大一只小，还……有点儿黑。听说李天保以前就远远见过她一面，可能终于能近看之后，有点儿失望吧？”
    顾笙明白了。
    一个样样都比不过赵秀的老婆，娘家比不过，嫁妆比不过，本身素质比不过，还连长相都差得远。
    偏偏还是李老爷亲自替他挑选的，都要死了，还要逼着李太太，以免耽误了他婚期，赶着娶进门的。
    以李天保那个德行，连抱怨都没法抱怨，一肚子的气可不都得冲老婆去了？
    顾笙道：“不管他们之间关系怎么样，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阿秀你就别管了。就把他们当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过好日子的日子就是了。”
    赵秀点头，“四嫂放心，我知道的。只要他们不惹我和相公，我才懒得理他们。我婆婆也说了，让她以后少过去请安说话，毕竟都还在守孝，没事就待自家院子里，忙自己的事就是。”
    柳芸香道：“亲家太太还能对她和和气气，够难得了，换了我，院门都不想让她进。可惜还不能分家，不然眼不见心不烦，对大家都好。算了，不说这个了，他们两口子都翻不出大浪来就好。”
    顿了顿，“那个，阿秀啊，你去拜见过阿青的亲生爹娘了吗？亲家太太大度，许多小节都不愿计较是她的事，你还是得把握好这个度，也得尽量劝阿青把握好度才是。”
    赵秀应道：“没去过他们家拜见，就敬茶认亲那天，给……婶母敬了一杯茶，送了几样针线。婶母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瘦、那么愁苦了，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听说叔父身体也好多了，两个弟弟也都在念书了。”
    “相公说，我婆婆自打过继以来，便一直把他们全家都照顾得极好，是真的好，所以他心里很感激。娘放心吧，我和他都会把握好度的。”
    柳芸香点头，“那就好，大家都能这样一直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最好了。那，你这几天和阿青……咳，是住的一间屋，还是两间呢？阿青孝期满了后，还要科考的，那个……两年多时间呢，不是说你们院子大，屋子多吗，要不，就还是，一人住一间吧？”
    当初阿晟和笙笙之间又不一样，一开始阿晟身体并不好，笙笙年纪也小，不知不觉就过来了。
    现在阿秀和阿青却都已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时间又长，万一一不小心真……柳芸香实在没法不担心。
    寻常百姓说到底有什么好守孝的，过了最初的伤心，便照样过日子了。
    可读书人不一样，万一孝期不小心弄出个孩子来，可就一切都毁了。
    柳芸香好歹在大户人家待过，见识不是寻常妇人能比的，所以知道这些。
    赵秀脸一下子红透了。
    片刻才小声道：“我们、我们现在是住的一间屋，因为我婆婆说，新房头一个月内不能空房。还说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委屈将就，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
    “这不，我本来前两天要换素衣的，她都不让我换，也不让相公换，家里也仍处处都张灯结彩的。说等满了一个月后再说，孝不孝的也不在这上头，我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我公公在那头才能安心，咳……娘放心，我和相公心里都明白，一定会等出孝后的……”
    反正就算不能圆房，其他事……也不是不能做，某人更没少做，在她看来，其实也没差了。
    顾笙和柳芸香都忍不住笑起来，“你公公在那头才能安心？亲家太太确定不是在说反话？”
    “原来亲家伯母这么幽默。”
    赵秀也忍不住好笑，“反正我婆婆是这么说的。但等满了一个月后，我和相公会分房的，娘只管放心吧。”
    不然天长日久的，相公难熬就算了，估计她也未必……咳，熬得住……

 第618章 嫁了人是不一样

    柳芸香听得赵秀和李天青等新婚满了一个月，就会分房，松了一口气。
    也就不再多说这事儿了，省得娘儿几个都尴尬。
    岔开道：“那阿宛现在怎么样，跟亲家太太之间缓和了没有？”
    赵秀自然了些，点头道：“缓和多了。听我婆婆和相公说，那天阿宛回去后，当天没与我婆婆说什么，但次后单独与我婆婆谈了话，母女之间就不像之前那样了。”
    “这次我和相公成亲，她还帮着我婆婆分担了不少事。敬茶认亲那天，有人阴阳怪气的说我婆婆，她还维护了我婆婆，直接给怼了回去。应该再过些日子，母女之间就能彻底复原了。”
    柳芸香忙道：“那就好，母女之间本来就没有隔夜仇的，且也不能怪亲家太太。你今天回去后，找机会再开解开解她，让她与你婆婆更好，后边儿你婆婆叫你做事，你也跑快些，多替她分担分担。她是真不容易，对你和阿青、对咱们家也是真不错。”
    赵秀应了，“娘放心，我会的。哎，今晚真不想回去啊，这才回来呢，就要说走的话了……要是隔得近一些该多好，不就可以多待一会儿了？”
    说完不但自己垮了脸，柳芸香也笑不出来了。
    片刻才强笑道：“新房头一个月是不能空房，下次吧，下次你和姑爷回来住上几天，把这次的补回去，怎么样？”
    赵秀也勉强扯出一个笑，“好啊，那就听娘的，下次给补回来。”
    问题是，这个下次得什么时候去了？
    她这几天忙累归忙累，心里浮起幸福与满足的次数也挺多，但还是想家想得很辛苦，想娘和四哥四嫂想得很辛苦。
    可惜嫁了人真的就跟之前不一样了，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处处不一样……
    顾笙见母女俩都伤感起来，忙笑道：“阿秀，这次你们成亲，亲家伯母娘家那边来人贺喜吃酒了吗？应该来了人，还来得不少吧，听说亲家伯母娘家那边也是大族。”
    赵秀点头，“是来得不少，几个舅舅舅母，下面的表哥表嫂，还有出嫁了、没出嫁的表姐妹堂表姐妹们，也都来了，足足二十几号人呢。”
    柳芸香忙道：“那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不是说，亲家太太娘家母亲临终前，都还在纠结当初为什么他没让阿青娶她娘家的女孩儿吗？尤其后来阿青还中了举人，他们肯定更后悔，心里更恼了吧？”
    赵秀笑起来，“都木已成舟的事了，他们再后悔再恼又有什么用？只会把相公和我婆婆推得更远，他们又不傻。本来就已经是至亲了，就算没结亲，将来他们有个什么事儿，相公难道就会坐视不理了？”
    “我婆婆和相公还摆明了那么看重维护我，我的嫁妆也摆那边儿，是真不丢人。我还有个考秀才一考就是小三元，考举人也一考就是第三名经元的亲哥哥，谁敢为难我的？族人们不敢，亲戚们自然也不敢。”
    顾笙道：“都不敢就好，你四哥拼命念书，拼命变强，不就是为的这？”
    赵秀笑道：“不止四哥，四嫂的大名他们居然也听说过，知道我嫂子是女神医。所以这功劳四哥只占一半，四嫂还要占一半。”
    顾笙轻笑一声，“你就拍我马屁吧。”
    赵秀道：“我可没拍四嫂马屁，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几个没出嫁的表妹一开始对我……咳，不是很友善，但阿宛一直陪着我的，我也一直都不卑不亢，她们后来就没说什么了。”
    顾笙挑眉，“她们凭什么对你不友善，觉得你抢了她们的好姻缘？这又不是她们说了能算的，理她们呢。幸好她们还算有自知之明，亲眼见过阿秀你是多么的好，处处都比她们优秀后，也就放下了。”
    柳芸香道：“小姑娘家家的，是爱跟人比。她们既然都放下了，阿秀你也别跟她们计较了，不然以后肯定还要见面、打交道的，不是彼此都尴尬，也让阿青和亲家太太为难？”
    赵秀笑着应了，“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娘儿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赵晟和李天青上来了，郎舅两个脸都有些红，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酒气。
    柳芸香忙问赵晟，“下面都忙完了？我得下去瞧瞧。你们两个要不要来碗醒酒汤，我看你们都没少喝。”
    说完就要起身。
    赵晟笑道：“娘别急，下面顺三婶他们帮忙看着呢，我和妹夫也喝过酸笋鸡皮汤，解过酒了。我瞧着时辰不早了，阿秀和妹夫怕是该回去了，不然到家肯定得半夜三更了。”
    李天青歉然道：“娘，新房头一个月都说不能空房，我和阿秀只能先回去了。好在马上您就要搬去跟我们一起住了，后面天天都能见面，天天都能待一起的，暂时的分别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赵秀忙道：“相公你刚说什么，娘要搬去跟我们一起住？娘，是吗？”
    柳芸香也忙道：“我什么时候要搬去跟你们一起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赵晟笑道：“娘，我刚与妹夫商量过了，等我和笙笙上京后，就您一个人在家，我们实在不能放心，阿秀和妹夫也肯定不放心。给您雇个人回来陪伴伺候您，您只怕也不会同意。”
    “所以我和妹夫的意思，等我和笙笙出发时，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县里，之后就住到妹夫家里，就能天天跟亲家伯母作伴，有个照应，我们都能放心了。笙笙，阿秀，你们觉得怎么样？”
    顾笙道：“我当然觉得好。”
    赵秀也道：“我也觉得好，再好不过了。就是，母亲那里……还有娘，您觉得怎么样？”
    柳芸香皱眉道：“我觉得不怎么样。哪有当丈母娘的，住到女婿家里去的？我又不是没自己的儿子，没地方住，让别人怎么想，又让亲家太太怎么想？”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啊，阿青你的好意我明白，但亲家太太已经够好了，我们就不能再得寸进尺。而且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周围都是熟悉的人，也有照应，你们都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第619章 少数服从多数

    赵晟早猜到柳芸香不可能一说就同意了。
    笑着又道：“娘，只是暂时的。主要我和笙笙过了年就要赶着进京去，路上又是车又是船的，一赶路就是一个多月，怕您受不了。等到了京城，我们刚开始也肯定忙得很，顾不上照顾您。”
    “但等我考完放了榜就好了，到时候就能确定接下来几年，我到底在哪里。确定了后，我一定第一时间接了您过去，往后就再不分开了，您觉得怎么样？”
    顾笙忙也帮腔，“是啊娘，至多也就三五个月的事。亲家伯母也肯定很欢迎您的，妹夫家也足够大，您住过去后还能给亲家伯母作伴，其实于彼此都是好事，您就答应了吧？”
    “不然相公就是上了考场，想着您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没人说话没人照顾，也肯定不能安心的。”
    柳芸香等他们说完了，才笑嗔道：“我在你们心里已经老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必须要人照顾呢？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就像你们说的，也就三五个月的事而已，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的，阿晟你就安心考你的试去吧。”
    李天青忙道：“娘，不是因为您老了，必须要人照顾，是我们做儿女的不放心。做父母的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反过来，当儿女的难道就不时刻关心担忧自己的父母了？肯定是一样的道理。”
    “我们家那么宽，您不管是住还是吃，都影响不了什么。我母亲也只有欢迎您的，真的，她跟我说过好多次您人品好，做事情敞亮。所以我根本不用回去先问过她，自己就可以做这个主，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赵秀见李天青这样明确的表了态。
    跟着劝道：“娘，咱们家也有这么大，人多时还好，就只您一个人时，我光想都想得到会是多么的空荡冷清孤寂。我哪怕就在县里，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您，都不能安心。”
    “就更别说四哥四嫂离得那么远，真有个什么事儿，别说赶回来了，连得到消息都得几个月后了。您让他们怎么能安心？肯定睡觉都睡不踏实，正事也没心思做了。四哥这次赶回来，已经耽误了，要是再因牵肠挂肚的，影响了他……娘难道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这……”
    柳芸香不说话了。
    她当然不想耽误了阿晟春闱，问题是，她一个人真的可以。
    赵晟忙趁热打铁，“娘，大家都这么说，您就答应了吧？我都要上考场了，那可是比之前所有考试，都更难的最后大考。您难道不想我没有后顾之忧的上考场，一鼓作气考出个好结果来？”
    顾笙笑道：“娘，我们四个都同意，只有您一个不同意，您就少数服从多数，也同意了吧？真的，除了让您住到妹夫家里去，日日都由阿秀陪伴照顾，其他的我和相公都不能彻底放心。”
    “我向您保证，最多半年。半年之内，便是相公忙不过来，亲自回来接您，我也一定回来接您，怎么样？”
    话说到这个地步，柳芸香还能说什么？
    阿晟走到今天是真的不容易，他这次也真的耽搁了，要是再因为她，影响了他发挥，她肯定要恨死自己的。
    再说阿晟这次若能考中，于全家都是好事，她帮不上他别的忙，总不能这么点儿牺牲——都还算不上牺牲，她去了李家，肯定只有享福的，至多也就会有那么几分不自在而已。
    总不能这么点儿小事都不肯退让。
    柳芸香到底点了头，“行吧，那我就去给阿青你和你母亲添几个月的麻烦吧。”
    李天青笑起来，“我母亲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麻烦？我和阿秀只有更高兴的。那我们今天回去后，我就让我母亲，替娘收拾屋子，安排伺候的人啊，等娘过些天到了时，就什么都是现成的了。”
    柳芸香还是有些迟疑，“可是阿青，这样真不会……让你难做吗？你们家里可不止你们母子几个，还有李天保两口子呢。他们不会说什么，不会弄得你们家的族人跟着东说西说的？”
    “要不还是……还是算了吧？说句不好听的，你到底是过继的，我真怕影响了你和阿秀。有些话，亲家太太……别人嘴上不好说，但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李天青等柳芸香说完了，才耐心笑道：“娘真的别想太多，现在我母亲和我才是一家之主，家里谁敢乱说？至于族人们，马上舅兄就是进士老爷了，他们想奉承您还愁没机会呢，好不容易有了现成的机会，怎么可能东说西说？”
    “您就等着吧，到时候他们只有比我母亲还热情的。我母亲也是一样，于情大家已经这么好了，于理，跟您和舅兄走得越近，将来的路才越好走。我母亲那样的聪明人，肯定会心口如一的。”
    赵晟笑道：“娘，您真的别想太多。您儿子已今非昔比，您当然也是水涨船高，至少在咱们石竹这地界儿，走到哪儿都会让人捧着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柳芸香嘟囔道，“我这不是怕影响了阿青吗，他真不容易……”
    李天青忙笑道：“娘，我没不容易，我容易得很。说句心里话，我因着……过继，亲娘早不能叫，只能叫婶娘了；母亲又是忽然成了我母亲的，再改口叫‘娘’，也实在叫不出口了。”
    “只有您，我现在才能光明正大的叫娘，我也早想这么叫了。您在我心里，也早就跟亲娘一样了……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我真的特别高兴，也完全能处理好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麻烦。”
    这话说得柳芸香母子几个心里都不是滋味儿起来。
    都只看到了阿青如今的风光，谁又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在为当初的过继感伤难过呢？
    柳芸香忙道：“阿青，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的。你……婶母肯定盼着你好，你母亲也是一样的心，我、我以后也会拿你当阿晟一样待的。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我会提前收拾好行李包袱，把家里都安顿好的。”

 第620章 又过年了

    李天青笑起来，“好啊，那娘就先提前收拾安顿好。不过万一有遗漏的，也没关系，反正隔这么近，随时回来取就是了。以后娘什么时候想回来看一看，小住两日了，也可以的，我和阿秀随时陪您回来就是。”
    柳芸香笑着点头：“那最好了，不然几个月都不回来看一看，我还真放心不下家里。”
    顾笙见气氛仍因刚才李天青的那番话有些低沉。
    尤其赵秀，看向李天青的目光简直都快哭了，决定活跃一下气氛，“还是妹夫有本事，一下就把娘说服了。不像我和相公，口水都说干了，也没什么用。”
    “看来还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相公你是早就失宠了的就算了，居然连我也失宠了？哎，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柳芸香忙道：“没失宠没失宠，笙笙你在我心里还是最喜欢的，当然，阿青也是，阿晟和阿秀也是，总之你们都是我最好、最喜欢的孩子。”
    顾笙挑眉，“想不到娘还是位端水大师呢。”
    大家忙都问‘端水大师’是什么意思？
    让顾笙比划着解释了一番，“你们端水时，是不是得尽量端平，哪边都不能倾斜了，以免水洒出去？……就跟一碗水端平是一样的意思呗。”
    才都明白过来，便笑得更欢快了。
    如此等到稍后赵秀和李天青离开回县里时，双方也没有再多伤感了。
    毕竟过不了几天就要再见的，真要伤感，等送别赵晟和顾笙时，再来伤感也不迟。
    次日便是腊月二十九了。
    顾笙赵晟和柳芸香都睡了个懒觉，起来时已快午时了。
    待懒洋洋的吃过饭，赵晟便搬了桌子，在院子里写起对联来——不是为自家写，他们家因为赵秀成亲，贴的对联窗花和大红喜字都还是新鲜的，就不用再换了。
    赵晟主要是为村里各家写对联。
    这是昨天大家就说好的，红纸也各家都早送到了，就为了能求一副举人老爷的对联，那得多风光，多好的彩头？
    而且就今年还有机会，明年怕是再没有了，毕竟举人老爷明年指不定就当大官了，以后哪还有时间回来过年。
    所以也就过年这几天他们才会张贴对联，等一出了十五，立刻都要收起来，好生放柜子里，明年好接着用。
    赵晟忙着笔走游龙，院子里不一会儿便铺了好些写好的对联。
    顾笙则帮着柳芸香在灶房里忙活，做各种年菜、吉祥菜。
    不一会儿便弄了几大盆，把案板摆得满满的。
    用柳芸香的话说，就是：“今年咱们虽然人少，年还是要好好过的。做了吃不完的，就到时候包好了，给亲家太太他们带些，再给你们包一些路上吃就是。”
    顾笙当然是由得她了，反正那些吃食她都挺喜欢的。
    娘儿三个忙活到傍晚，村里各家陆陆续续来取对联了，都是两手不空，不是提了这样吃的，就是提了那样喝的。
    大家伙儿都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等到天黑后，村里的孩子们也开始玩儿起各种小烟花爆竹来。
    居然弄得比城里过年的气氛，也没差多少了。
    晚上顾笙赵晟和柳芸香都喝了点儿酒，娘儿三个慢慢吃喝，慢慢说着闲话，一直到夜深，才各自回房睡下了。
    第二天起来，顾笙和柳芸香基本没什么事要做了。
    赵晟却还不得闲，一早便去了三叔公家，与族里的男丁们一起，先去祠堂祭祖，再到后山的祖坟去祭拜，反正每年这个流程都不能少了。
    今年赵晟还是“衣锦还乡”，是整个赵家村最出息最尊贵的人了，祭祖也好，祭拜也好，当然更得他来挑大梁了。
    一直到午后，赵晟才回了家。
    柳芸香见他嘴唇都冻得有些发青了，忙递了一杯热茶给他，又把火盆朝他挪近了些，“怎么冻成这样，今儿风也不大呀。”
    赵晟喝了两口茶，才笑道：“我身上不冷，就刚才在后山祭拜时，正好站在风口上，有些冻着了。”
    顿了顿，“总算都忙完了。三叔公还说初二他们家要摆年酒，初三初四也都有年酒吃，请我们到时候都去，让我给拒了。总算闲了下来，我想好生歇几日，好生陪娘几日，初五可没几天了。”
    他和顾笙商量的是初五出发去县里，初六一早就出发，赶往省城，再在省城家里逗留一两天，便继续赶往京城去。
    路上行程肯定是紧张再紧张，可不得趁早休养生息，以免到时候身体吃不消吗？
    柳芸香点头道：“天天都吃吃喝喝的，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在家里，咱们娘儿几个清清静静的吃呢。我中午就和笙笙吃的涮羊肉，不知道多舒坦。阿晟你想不想吃，晚上我也弄一个吧？”
    顾笙笑道：“其他菜都是现成的，晚上就弄一个锅子涮羊肉和素菜吧，妹夫他们带来的羊肉真挺鲜的。”
    赵晟笑道：“娘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很好养活的。就是……”
    迟疑了一下，才又道，“就是晚上年夜饭，我想请爹过来一起吃，娘、笙笙，你们怎么说？我怕下次回来、下次能跟爹一起吃年夜饭，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去了。”
    问的是柳芸香和顾笙两个人，看的却是顾笙一个人，毕竟赵铁生一来，顾笙肯定就吃不好了。
    顾笙却是一笑，“你请呗，又不是什么大事，还需要你这样郑重其事的提出来呢，是吧娘？”
    她的相公有情有义，她该高兴并支持他才是。
    柳芸香见顾笙都不介意，她就更无所谓了，道：“反正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儿，随便阿晟你吧。”
    赵晟这才笑了，“那我待会儿就去请爹。”
    晚上的年夜饭，便不是一家三口，而是四个人围坐了。
    一起举杯辞旧迎新的人，自然也成了四个。
    一杯酒下肚后，赵铁生明显激动起来，“我还以为、以为……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场面了，没想到……可惜少了咱们阿秀。不过咱们阿秀是去过好日子的，也没什么可惜的。”

 第621章 早知没希望了

    赵晟见赵铁生很是激动，一边说，一边又要伸手倒酒。
    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爹，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再喝酒也不迟，不然很快就醉了，还有什么意思？”
    柳芸香也笑着招呼顾笙，“笙笙，你也吃。这羊肉真是难得，一点儿都不膻，也不知亲家太太打哪儿弄来的？”
    顾笙笑道：“回头问问亲家伯母，就知道了。娘，您也吃……”
    赵铁生只得也吃起东西来，但仍满脸的笑，“好好好，我听阿晟你的，先吃东西。你也吃……”
    吃了一会儿东西，又喝了几杯酒，顾笙吃得差不多了，便去了院子里放烟花玩儿。
    她知道，赵晟肯定有话要与赵铁生说，倒是没人要她避开，但她实在没兴趣听。
    的确，顾笙前脚出了堂屋，后脚赵晟便又给赵铁生倒了一杯酒，道：“爹，这次回来一直忙得脚打后脑勺，都没顾上与您好生说说话。总算今晚能安安心心说会儿话了，我再敬您一杯，喝完了这一杯，我们再慢慢说。”
    赵铁生心里莫名一紧。
    还是笑着端起了酒杯，“阿晟你有话就说，我听着呢。我自来嘴巴笨你是知道的，幸好你像你娘，心也灵嘴也巧，要是像我，可就完了。”
    赵晟没说话，与他碰了一下杯，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才继续道：“爹，初五一早，我和笙笙就要出发了，不然怕赶不上春闱。娘也跟我们一起走……娘不是去京城，而是去县里，住到妹夫家里去。不然娘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连个照应都没有，我也好，阿秀也好，肯定都不能放心。”
    赵铁生忙道：“住到姑爷家里去啊？这样好吗，不是说姑爷是、是过继的？那亲家太太不会说什么，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吗？”
    说着看向柳芸香，“他娘，要不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有什么事，我过来搭把手，每天再过来瞧瞧就是。阿晟你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你娘的，你让阿秀也可以放心。”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他挽回芸香的可能性已几乎没有，芸香也绝不会再给他机会。
    她从来都是走了就是走了，绝不会回头的，不然当年也不会……
    但万一呢，万一天长日久的，就发生了奇迹，他又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了呢？
    柳芸香却是淡淡道：“亲家太太不会说什么的，她只会欢迎我去长住。至于别人，我有这么给我长脸的儿子，不信谁会蠢到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至于背地里怎么说，关我什么事？我又听不见。”
    顿了顿，“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顾。你照顾好你自己，让阿晟和阿秀都别担心就是了。”
    “可是……”赵铁生还要再说。
    赵晟已道：“爹，这事儿我们已经说定了，您就别再多说了。倒是您自己一个人在村里，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若后面……咳，有合适的人选，您也可以再娶的。”
    “大哥二哥他们现在是不一样了，但肯定还是不能与您真正贴心，儿子心本来也要粗些。张氏朱氏与您公公和媳妇之间，又得有所避讳。您还是重新娶一个，知冷知热，老两口儿有商有量，相互扶持照顾着过日子的好。”
    “您放心，您另娶后的那一位，我一样愿意一直供养她。除了给您那五十亩的税，每年我还可以给您二十两，不够还可以再添，应该也够你们两个人丰衣足食了。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以后的，您以后只要安度晚年就是了，您觉得怎么样？”
    赵铁生中途就几次想插嘴了。
    然而赵晟说得一句接一句，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急得是脸红脖子粗。
    终于等到赵晟说完了，他立刻激动道：“我再娶什么再娶，我为什么还要再娶，我跟你娘……不是，我意思是，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从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阿晟你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么说？难不成，是你娘她、她……”
    难不成，是芸香遇上合适的人，要再嫁了，阿晟和阿秀也都支持她？
    也是，以芸香这条件，上哪儿找不到更好的去？
    当年也就是她刚好落了难，他又刚好出现，这么大块馅儿饼才能掉他头上，结果他还没好好珍惜，终于仙女还是离开了他，要去真正配得上她的人身边了……
    赵铁生想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嘴唇也是直哆嗦。
    片刻才道：“他娘，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的，你好好、好好过你的日子去，你本来就该过好日子的，我……反正、反正一个人挺好的，不缺吃穿也不缺银子花了，已经够好了……”
    心里简直难过得恨不能立刻去死。
    他其实早就想过，芸香以后留在村里的时间绝不会多了，以后肯定是阿晟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这也是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希望了的另一个原因。
    人都不怎么见得上了，说什么不都是白搭吗？
    但再怎么也比她要再嫁了强一百倍呀，——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来吃这顿年夜饭的！
    柳芸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阿晟明明在说你，你怎么忽然就扯到了我身上，不是莫名其妙呢？我这辈子已经吃够了苦，受够了委屈，除非疯了，才会再嫁，给自己再找气受找罪受！”
    “真、真的？”
    赵铁生一下子活了过来，“我这辈子也绝不会再娶了，我就现在这样、这样过，就挺好的。阿晟，咱们别说这个了吧？”
    赵晟见他一贯的逃避起来，以为逃避了，问题就能不存在了一般。
    吐了一口气，才道：“爹，这事儿我这些天想来想去，都觉得可行。以您现在这条件，找个三四十来岁的，应该不难。若对方还有儿女，也可以一并带过来。”
    “我这次进京后，若能考中，应该好几年都不能回来了，因为有公务在身，是不能擅离职守的。阿秀已经嫁了人，就算这两年会留在县里，等妹夫将来高中后，也肯定要妹夫在哪里，她就在哪里的。”
    “到时候我们都离得天远地远的，想照顾您都是有心无力，也就只能出点儿银子了。哪比得上您身边就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随时照顾您的好？您考虑一下吧。”

 第622章 我也不允许

    赵铁生急道：“我考虑什么，我根本不用考虑。你和阿秀只管奔你们的前程去，我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女了，你们出了钱，那他们当然就该出力了。”
    “他们现在哪还敢不孝顺？真的，现在你大哥二哥对我好着呢，你大……他们各自的媳妇儿也周到得很，饭总是早早就给我做好了，衣裳被套这些也都洗补得干干净净的。这哪还需要人？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呢。”
    赵晟道：“这些我都知道，他们是不敢了，但，您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肯定还是更好。不是都说，儿女不能陪伴父母一辈子，只有夫妻才能吗？”
    “若我能中，娘以后就会一直跟着我了，我和笙笙能就近时刻照顾她，当然更放心。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娘还能帮我们带。但您离得太远，我就实在不能安心了。”
    “当然，这事儿主要看您自己，若您愿意，我和阿秀都支持您；若您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以后再说。反正，我方才的承诺一直都有效，绝不会有任何更改的。”
    他之前曾和笙笙感叹过，娘孤零零一个人实在有些可怜，爹何尝不是一样？
    娘好歹还能跟着他们一起，笙笙跟娘也亲母女一样，等将来他们再有了孩子，家里就更热闹了，娘要打发时间并不难。
    爹他却不可能也带在身边，娘和爹都和离了，还老住同一个屋檐下，算怎么一回事？
    笙笙也未必愿意，毕竟爹真的没对她好过，没给过她好印象。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劝他再娶一个妻子，彼此作伴了。
    赵铁生已道：“我不会愿意的，现在不愿意，以后也不会。那这事儿就这样吧，我们吃菜，吃菜……”
    柳芸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顾笙一直没进来。
    正好也懒得再听下去，因为赵晟接下来还要与赵铁生说什么，她早就知道，赵铁生会是什么反应，她也猜得到。
    遂起身往外找顾笙去了。
    赵晟也没叫她，而是继续与赵铁生道：“爹，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您就算现在不想，回去后还是仔细想一想这事儿吧。至于您和娘之间……肯定是不可能了，就算娘还肯给您机会，我也绝不会允许。”
    “若将来，娘能遇上她这辈子真正对的那个人，我也好，阿秀也好，肯定都会支持她的。她这辈子已经两次遇人不淑，事不过三，我不信还会有第三次。您与其一直抱着侥幸的希望，还不如趁早做决定，家里多个女人，的确还是不一样。”
    赵铁生下意识反驳，“哪里不一样了，不还照样过日子？万一再来个搅家精，不是……”
    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赵晟刚才说的是‘两次遇人不淑’，不由一激灵。
    难道，阿晟他已经……已经知道了？
    赵晟迎上赵铁生紧张闪躲的双眼，肯定的点头，“是的爹，当年……我已经都知道了。所以我很感激您，感激您当时好歹给了娘一个容身的地方，让她不用再次被当成货物一样的出卖。”
    “也很感激您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我当亲生的一样对待。供我念书，给我治病，让我能有今天……但您和娘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她绝不会回头，她的性子注定了的，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义无反顾了。”
    “所以，您等得再久，旁人再怎么劝说，都是没用的。只要娘不愿意，谁也别想勉强她；就算她愿意，也得我先答应。我拼命的念书上进，为的不就是让我最亲最爱的人，再不受委屈吗？”
    赵铁生已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娘告诉你的吗？不是说好了，这辈子都不说的吗……”
    赵晟摇头，“不是，是我上次去京城时……发生了一些事，无意就知道了。本来还想瞒着娘，不想勾起她当年不好的回忆，结果，还是让娘知道了。我和阿秀也因此，终于知道了娘当初到底有多苦，那些年又有多不容易。”
    “但很可惜，那么不容易，也没能换来一个好结果。但也不可惜，若我当初不是病得快死了，不是绝处逢生，可能我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强大的心性，不会每次都有必胜的决心。”
    赵铁生眼睛红了，“当初，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娘儿几个，尤其对不起你娘。当年我明明答应了，要让她过好日子，不让她受委屈的，结果却……”
    迟疑片刻，又低道：“那你之前在京城，不是见到、见到你……了？”
    只看阿晟长得这么好，还这么优秀，都能想象当年那一位，到底是怎样的人物了。
    芸香当初却能放弃那样的人物，放弃那样的荣华富贵跟他走，——是他不惜福，是他活该！
    赵晟没回答他的问题，“爹，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有时候只因为一念之差，结果就会大不一样。至于旁的，也不重要。反正我这辈子都是赵晟，都是赵家的人，这里才是我的根。我也会说到做到，给您养老送终，让您安度晚年的。”
    “我再敬您一杯……您不想喝酒了，就喝碗热汤吧，这汤底娘熬了两个多时辰，又好喝又暖和。我不是怕人说，现在别说青山镇了，整个石竹县，又还有几个人会在我面前东说西说的？我只是希望您能好，希望娘也能开心，大家都好好过日子而已。”
    赵铁生揉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了，我回去后会考虑的，阿晟你别说了……我、我先喝汤啊……”
    若真是阿晟、也是芸香的心愿，那他就先试着去找一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就当让阿晟和阿秀放心了，也省得以后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都以为他和芸香还有希望过到一块儿去……
    顾笙和柳芸香放完了烟花，又到灶房里去烤了好一会儿火，聊了好一会儿天了，仍没听见赵晟和赵铁生吃完的声音。
    顾笙不由挑眉低道：“娘，他们说什么呢，说这么半天，都还没说完？”

 第623章 遇上对的人

    柳芸香把手里的瓜子放回了盘子里，才道：“也没说什么，就阿晟劝老头子如果能遇上合适的，就再娶一个。他至少也还有一二十年的活头，那几个如今的确不敢不孝顺了，但贴心肯定还是指望不上。”
    “平时也没个说话的人，再遇上个头疼脑热的，难道让张招娣和朱春花照顾他？到底不方便，赵木赵林两个也明显不是会照顾人的人，所以阿晟直接跟他把话说明。”
    “省得他万一还以为哪天我跟他又能过到一块儿去了，或者他有那个心再找，但怕儿女们不同意，将来养老问题难解决。阿晟直接告诉他前一点不可能，后一点他可以出银子将来连同他后找的那个一起养老，这样他没了希望和顾虑，事情就好办多了。”
    顾笙还真没想到赵晟会跟赵铁生说这个。
    她还以为，他要跟赵铁生挑明他已经知道了赵铁生不是他亲生父亲的事，把该说的都趁早说清楚。
    但一想赵晟的性子，从来就不是那种黏黏糊糊、藏着掖着的，都是有话、有想法了便尽快坦诚的说开，也不觉得意外了。
    顾笙道：“陪伴彼此最长久，最亲密的从来都是夫妻，儿女与父母都是越走越远的，相公这也是真心为他着想。那他怎么说的？希望他能尽快遇上合适的人选吧。”
    虽然有点儿难，毕竟曾有过柳芸香这样的前任，等闲妇人怕是入不得赵铁生的眼。
    但都是他自己不知珍惜，才失去的，他可怪不得任何人。
    只要他肯对比柳芸香，放低一点标准，以他如今举人老爷父亲的身份，要再找一个合适满意，心甘情愿的，应该还是不难。
    顾笙倒是不觉得赵铁生配，他就该独身终老。
    不过为了绝了他自己、也绝了那些以为他和柳芸香还能过到一块儿去的人的希望，还是祝愿他尽快找到吧。
    柳芸香道：“他说他没想过要再找，自己一个人过挺好的。阿晟就说让他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家里多个女人，他身边多个女人，还是不一样的。那他和阿秀在外面，也能没有后顾之忧。”
    “后面的我就没在听了，反正已经不关我的事，听不听都没差了。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当初就为了那点儿银子家产，就闹成那样，现在倒好，阿晟不但要养着他，还要连真正的外人都一起养着，真是便宜他了！”
    顾笙忙笑道：“没事儿的娘，相公说到底还是为了您，省得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东说西说，什么劝和不劝分，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虽然您以后大半时间都不会待村里了，但也不想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弄得心里不痛快不是？”
    柳芸香点头，“这倒是，癞蛤蟆是不咬人，但恶心人，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吧……诶，好像阿晟在叫了？”
    顾笙也听见了，“应该是吃完了，总算可以收拾了。”
    婆媳俩便一起去了堂屋。
    果然赵晟和赵铁生已经吃完了，赵铁生的眼睛还红红的。
    一见柳芸香，就强挤出一个笑来，道：“芸香，我、我就先回去了啊，他们应该还等着我的。等、等初五我再送你们，你以后、以后都好好的啊。”
    说完再冲赵晟说了一句：“阿晟，我先走了。”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晟忙追了上去，“爹，我送您。”
    省得喝了酒，心情波动又大，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就不好了。
    柳芸香由得赵晟去，自己动手收拾起残席来，“笙笙，你歇着吧，我来收拾就成……就这点事儿，我眼睛都不用眨就做完了，哪还需要你大材小用。要不你去门口等阿晟吧，待会儿我忙完了，我们一起再放一轮烟花。”
    反正就是不肯让顾笙再动手。
    顾笙只得在帮她把杯碗盘碟都端回灶房后，去了大门口等赵晟。
    赵晟很快回来了，见顾笙等在门口，忙道：“笙笙你怎么站这里，不冷呢，快进去吧。”
    顾笙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冷了？人送到了？”
    “嗯。”
    赵晟点头，“送到了门口，就让我回来了，估计这会儿心里很难受吧？但他再难受，我也不后悔方才的话。我早就说过，我感激他、会尽可能保障他安度晚年，与不能替娘原谅，两者根本不冲突。”
    “我其实，还有那么几分替娘出一口气的意思……当年那么苦，都能与他一起苦苦熬下来，苦苦支撑起那个家。结果却……就像阿秀说的，那些寡妇再嫁，还带了所谓拖油瓶的，都不至委屈到娘那个地步。”
    顾笙叹道：“是啊，娘就是太善良太好性儿了。我要是她，天上的仙女低嫁了放牛的小子，我就可劲儿作，说不定结果反而不一样。”
    不然凭什么好处都让赵铁生得了去，明明辛辛苦苦栽树浇水的就是柳芸香，到头来果子却有他一份？
    就得扎他的心，让他以后任何时候想起来心里都一扎一扎的痛！
    赵晟吐了一口气，“不过我出气归出气，还是盼着他好的。希望他能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老两口儿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吧，那样我和阿秀都能放心了。”
    顾笙道：“只要他安心找，举人老爷的后娘，肯定多的是人想做。咱们不说这个了吧，大过年的，没的影响心情。我去帮娘收拾完残局，我们就一起放烟花怎么样？”
    “这可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三个年了。想想时间过得还真是快，竟然不知不觉，就已经三年了。”
    赵晟笑着点头，“好啊，我们待会儿一起放烟花。笙笙，我也觉得好快，明明就像昨天才认识你，没想到居然已经整整三个年头了。果然是遇上了对的人，每天都除了快乐，还是快乐，时间便长了翅膀一样，嗖的一下就飞过了？”
    说得顾笙笑起来，“你这又是打哪儿学来的土味情话？行吧，也不是太土，没念过书的人还真说不出来。我给娘帮忙了去啊，你要不去堂屋里烤会儿火……行吧，随便你了……”

 第624章 去了哪儿这都是家

    等柳芸香和顾笙都忙完，到了院子里，赵晟便拿火石点燃了烟花。
    霎时便满院子的火树银花，照亮了娘儿三个的脸。
    他们这边的热闹，也引得村里其他人家陆陆续续放起烟花来，很快便映红了半边天。
    一直到子夜，吃过柳芸香煮的酒酿汤圆，直吃得母子几个都由内自外暖烘烘的，才洗漱了上楼去，熄灯睡下了。
    次日大年初一，依礼并不该拜年走亲戚的。
    当然，因柳芸香没娘家，其实也没亲戚可走。
    但家里也从早到晚都没断了人，不是村里这个来串门，就是那个来拜年，孩子们更是一窝窝的来了又来。
    毕竟又有好吃的糖果点心，又能如自家父母所愿，趁举人老爷还在家，多沾一沾举人老爷的仙气，孩子们当然都愿意了。
    初二也是一样，家里就没断过人。
    听得柳芸香初五就要随赵晟顾笙一起去县里，然后赵晟顾笙赶去京城，她则留在李天青家先住几个月。
    众人除了祝福赵晟，“举人老爷肯定能一次考中的，就跟之前考秀才老爷，之后考举人老爷时一样，简直一点问题都没有。”
    “何止，举人老爷不但肯定中，说不定还能再考第一呢。我听说再考第一，就是状元老爷了？”
    “那不是下次举人老爷再回来，我们就得改口叫状元老爷了？可真是太有面儿了！”
    便是夸赞羡慕柳芸香好福气了，“您这是想去省城享福就去省城，想去县里享福就去县里啊。同样是养儿养女，我们怎么就没您一分的好福气呢？”
    “李姑爷一看就是个孝顺的，婶子肯去他们家住一阵子，他一定很高兴吧？”
    “咱们阿秀那么好的姑娘，又有举人老爷这么好的哥哥，也不怪李亲家太太和李姑爷喜欢。那天那么大手笔的聘礼，不已经说明一切了？”
    “那不是以后想见婶子，想跟婶子说话儿，都只能去县里了？说来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去过县里呢……”
    不过，也有少数不和谐的声音，“这阿秀才刚成亲，柳妹子就住到姑爷家里去，怕是……不好吧？”
    “柳妹子这一去，他铁生叔可怎么办。要我说，怎么着也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什么事儿过不去呢？不为自己，就为两个孩子，也该大度一些的……”
    毕竟柳芸香现在日子实在太好过了，儿女都出息，让人就算知道要沾光，只能捧着供着，还是偶尔会忍不住羡慕妒忌恨，然后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但这少数不和谐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因为不用柳芸香发话，顾笙已直接冷冷看了过去。
    她也不说话，就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三两个倚老卖老的长舌妇。
    后者们哪吃得住她的目光，很快便被无形的威压压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加之本来也心虚，遂只再艰难的坐了一会儿，就找借口讪讪的先走了。
    顾笙这才无声冷笑起来。
    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让她或是赵晟听到谁还敢端着碗就要骂娘，可别怪他们不客气！
    柳芸香倒是很无所谓。
    等众人终于都散了，家里安静了下来，便笑着与顾笙道：“笙笙你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说到底不就是妒忌我，看我这么好的福气，心里不平衡，实在忍不住想发泄一下吗？”
    “她们怎么不去说别人，怎么也没人说她们？还不是其他人都比不上我，她们自己更比不上。我这样一想，心里不知道多痛快，你也别怄了啊，就像你以前说过的，就喜欢她们看不惯你，但又干不掉你的样子，对不对？”
    顾笙也笑起来，“我也没怄，她们还不配我怄。既然娘也没往心里去，当然最好了。”
    顿了顿，“娘，打明儿起，咱们别让大家来串门儿了，开始收拾行李吧？家里一些不能久放的东西，也都分头送人算了，不然也是白白放坏了。像顺三婶和大俊嫂这些，后面还要给咱们看家的，本来也该表达一下我们的感谢。”
    柳芸香点头应道：“我也这么想的。这一去，以后回来住的时间一年下来怕都没几天了，哎，早知道当初就不盖这房子了。”
    顾笙忙笑道：“怎么不盖了，这可是咱们的家，咱们的根，以后总要回来的。不管以后去了哪里，想着这里还有咱们的一个家，心里也是温暖的。反正就百十两银子的事儿，娘就别可惜了。”
    正说着，赵晟从镇上回来了。
    柳芸香忙叫了他到火盆前坐，顺手递了杯热茶给他，“还正想着，不知道阿晟你回不回来吃晚饭呢，没想到这时辰就回来了。”
    顾笙则问道：“姚夫子怎么说的？”
    赵晟今儿去镇上，是给姚夫子拜年的，毕竟也曾教过他那么些年，对他也着实不错。
    且也想亲自与姚夫子沟通好村里孩子们上学的事。
    闻言道：“姚夫子很高兴，说这两年但凡家里过得去点儿的，都想法子把孩子送到县里念书去了。他那儿人少了不说，还都是些资质中等偏下的孩子，教得他是一点儿心肠都没有，正想着要不要关了私塾，过几年清闲日子。”
    “现在我们村儿一下就能送去十几个孩子，肯定会有资质好的，毕竟跟我都是族人，咳……本来每个孩子他是一月二百文，包中午一顿饭。既然我们一下子去得多，就每个孩子算一百五十文。”
    “还说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教孩子们，不说争取再出一个我这样的，至少也要让他们多懂一些道理，将来的路能好走一些。这样算下来，一个孩子一年也就二两左右的束脩，再加上刚开始的文房四宝，也花不了多少了。”
    顾笙点头道：“姚夫子肯给优惠，当然最好了。你记得提醒三叔公，以后四时八节的，都别忘了给姚夫子送一份儿礼吧。”
    赵晟“嗯”了一声，“我会提醒三叔公的。明天我还打算把孩子们都叫齐了，先给他们训个话，总不能让大家的银子和心血都白费。”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和娘明天得开始收拾行李了……”

 第625章 先做才可能收获

    晚上吃饭时，顾笙因着姚夫子，忽然想到了姚玲。
    顺嘴问赵晟道：“你今天去姚夫子家拜年，可有听到有关姚玲的消息？”
    赵晟除了求生欲立刻上线，也的确是没听到有关姚玲任何消息。
    忙道：“那又不是我谁，我听她消息干嘛？笙笙你怎么忽然想到问她？”
    顾笙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你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呢？也不想想，我若真想找你茬，怎么着都找得到的。你要是矢口否认，说你早就彻底忘了她，那谁呀？我肯定说你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若迟疑，观察我的脸色再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我照样可以说你肯定是心里有鬼，才会躲躲闪闪的。反正你怎么着我都有话说的，所以放轻松，我没打算找茬，就是忽然想到了，随口一问。”
    说得柳芸香都笑起来，“笙笙你这也太会治阿晟了，就跟那孙猴子怎么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似的。”
    一边看向赵晟，“所以阿晟你自己皮紧一点，任何时候都别惹到笙笙，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何况我也没打算救你，你自己都知道，在我心里你地位差笙笙差远了。”
    赵晟则是扁了嘴，“好么，我就知道全家人里我从来地位都最低了。是是是，娘子，我这辈子都翻不出你的手掌心。是是是，娘，您有了媳妇忘了儿子也是对的，以后我们家都得这样。”
    柳芸香与顾笙都是笑不可抑，“这就对了。”
    “有自知之明的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差。”
    笑过之后，柳芸香才道：“之前我倒是无意听过几句有关姚玲的事。好像说她早就去了临县她姨妈家里，还是怎么的。应该是觉得青山镇地方太小了，都知道她的事，不好意思，也可能是想换个地方，换换心情吧？”
    “怎么的笙笙，你忽然问起她，是不是真有什么事？”
    顾笙摆手，“没事娘，我真的就是因为姚夫子，忽然想到了，随口问一句而已。她也不是我谁，我还特意关心她不成？”
    柳芸香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好。虽说她后来是可怜，但当初也够恶心人了。现在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一个落得那样的下场，也算遭到报应了，理他们呢。”
    顾笙笑道：“嗯，我本来也不关心。娘，您吃菜……”
    又给赵晟夹了一筷子，“相公，你也吃，现在觉得自己地方上升了一点儿没？”
    赵晟呵呵，“就算上升了这么一点点，不还是最低的？”
    逗得顾笙与柳芸香又是忍不住一阵爆笑。
    娘儿三个就这样愉快的吃完了饭。
    柳芸香便刷碗去了，顾笙才与赵晟道：“你明儿给男孩儿们训话时，训完了与他们说，他们若能把他们学到的东西，回来后都教给他们的姐姐妹妹，谁教得多，就他也好，他的姐姐妹妹也好，都有奖励。怎么样？”
    赵晟挑眉，“笙笙你的意思，是想让村里的女孩儿也能识文断字吗？”
    顾笙摊手，“没有女孩儿上的学堂，姚夫子也好，其他夫子也好，肯定也不会收女学生。除了这样曲线救国，让女孩儿们好歹能有脱盲的机会，我还能怎么着呢？”
    要不是赵晟愿意出束脩，连村里的男孩儿们都基本没上学的希望了，更何况女孩儿？
    扪心自问，以如今的科考制度，想要向赵晟这样考读书科举出人头地，也的确太难太难了。
    女孩儿们更是连那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哪个家长愿意白白为她们浪费金钱和时间的，现在四五岁大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儿，已经能为家里做不少事了好吗？
    这样付出与回报远远不成正比的事，傻子才会去做，毕竟在生存的压力面前，别的都是次要的。
    便是女孩儿们真通过她们的哥哥弟弟，认得了一些字，都能脱盲了，顾笙其实也不敢保证，就能对她们的以后带来什么良性的影响，可能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但顾笙就是觉得，无论如何都得试试，无论如何总是有好处的。
    赵晟点头，“这其实是一个好办法。当初阿秀就是我教的她认字，写字我当时时间紧，教得少些，但因为她聪明又肯学，进度其实比我慢不了多少。”
    “要是阿秀是男孩儿，或者女孩儿也能考科举，我不认为她就考不中，说不定成就比我还高。同样村里其他女孩儿也是，只要给她们机会，只要她们肯学，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会有所收获的。”
    顾笙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将来能不能有收获，先做吧，做了才可能有收获，不做可就任何希望都没有。”
    赵晟应道：“我明白了，笙笙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会好好跟孩子们说的。但光说不做，他们肯定也就一开始兴头，时间一长就松懈了。我想着，到时候一个月左右，让阿秀回来检查他们一次，做得好的就兑现奖励。”
    “而且下一次，可以由他们自己提出想要什么奖励，若做到了，就给他们。这样他们肯定就更有干劲儿了，你觉得怎么样？”
    顾笙满脸的兴奋，“我也这样想的，让阿秀定时回来给他们兑现奖励，他们肯定就有动力了。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就是这样也太给阿秀添麻烦了，每个月至少都得耽误她两三天。”
    赵晟笑道：“阿秀知道了，肯定举双手支持。她要是当初没跟着我学识字，之后又没有跟着笙笙你学医的同时，越发加强了读写，也成不了如今的她，单凭她个人，就与妹夫站到一起毫不逊色。”
    “所以她也是读书改变命运的直接受益人，肯定也希望村里的女孩儿们能有一样的机会，将来能有一样的好未来。”
    顾笙直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回头再看，能发现我们今天的这个主意，没有白费吧。”
    “肯定不会的……”
    夫妻俩又商量了一会儿细节，等柳芸香忙完回了堂屋里来，才没有再说。

 第626章 出发 的确热情

    次日吃过早饭，赵晟便见三叔公去了。
    顾笙与柳芸香则楼上楼下的收拾打包起行李来。
    等吃过午饭，赵晟改为了去给村里的男孩儿们训话，顾笙与柳芸香则继续收拾打包。
    一家人都是从早忙到晚，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大年初四起来，该收拾的收拾得差不多了，娘儿三个便开始查漏补缺，下午又把该送的都送出去，该与顺三婶和大俊嫂交代的交代到。
    到得初五一早，娘儿三个便坐上提前定好的马车，准备出发了。
    村里众人早知道他们今天要走，这会儿当然都要来相送。
    因为赵晟实实在在让他们沾了大光，柳芸香平时人缘也是真好，与他们交往来，从来只有他们占便宜的，大家的不舍自然也是真的。
    但更不舍的，还是赵铁生。
    因为他有预感，他这次真的要彻底失去柳芸香，也要彻底失去赵晟了。
    再想到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他更是痛得简直恨不能去死。
    却还得硬撑着，不让赵晟看出来，以免他不放心。
    还得强笑着与赵晟道：“阿晟你安心考你的试，安心奔你的大前程去。我在家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让阿秀也放心。再就是，照顾好你娘和媳妇儿，照顾好自己。”
    赵晟点头一一应了，“爹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也照顾好自己的。您也千万多保重，等阿秀下次回来时，缺什么、想要什么，就只管告诉她，我会先与她说好的。”
    又与三叔公等长辈们话别了一番，便让车夫出发了。
    毕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实在没必要再黏黏糊糊。
    但等马车终于出了青山镇上，驶往了去往牛头镇的路，赵晟心情还是低沉下来，也不知下次他再回亲爱的家乡，得是什么时候了？
    柳芸香和顾笙倒还好，一个至少短时间内想回来就能回来，一个感情则没那么深。
    便都一直有意引着赵晟说话，终于渐渐引得赵晟心情好了起来。
    午后，娘儿三个顺利抵达了牛头镇，因早就包好了船的，之后的行程也一样顺利。
    于天黑时分，顺利抵达了县里的码头。
    李天青带着四喜，早已等在那里了，见终于有船靠岸了，立刻迎了上来，“四哥，是你们吗？”
    顾笙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与赵晟道：“是妹夫和四喜。”
    赵晟便大声应道：“妹夫，是我们。”
    一家子很快见上了面，再把行李都搬到车上，李天青便对车夫一声令下，赶往了自家。
    李太太与赵秀李宛早等得很着急了，终于见到了人，李太太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前，“亲家母，阿晟笙笙，你们可算是到了，这下终于能安心了。都累坏也饿坏了吧，快屋里去歇会儿。”
    柳芸香忙笑道：“真是给亲家太太添麻烦了，还让你们等这么半天，我这心里真是过不去。”
    顾笙赵晟也忙给李太太行了礼。
    李太太已嗔道：“亲家母这话是怎么说的，都是自家人，哪里麻烦了？我求还求不来的好事呢。阿秀，快扶了你娘，大家先都进屋去。阿宛，怎么不招呼你赵四嫂赵四嫂呢？”
    赵秀便扶住了柳芸香，笑着叫了一声：“娘。”
    李宛则笑眯眯的招呼起顾笙和赵晟来，“四哥四嫂。我才不要前面叫个赵呢，多生分呀，我就跟着大嫂叫，大嫂怎么叫，我就怎么叫。”
    看得出来人是真开朗了不少，与赵秀姑嫂之间的感情也是真不赖。
    大家说笑寒暄着进了花厅里落座，丫头上了热茶来。
    李太太便笑道：“前儿听阿青回来说，他特地请了亲家母来我们家住一阵子，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往后我可就日日都有说话的人了。这不我第二天就赶着给亲家母选了屋子，就在阿秀他们院子的隔壁，小小巧巧三间屋，应该够亲家母住了吧？”
    “亲家母看是现在去瞧瞧，顺便梳洗一番，再吃饭呢，还是吃了饭再去瞧？阿晟和笙笙也去瞧瞧吧，你们娘可是我求也求不来的贵客，肯定会好生款待的，你们看了就能放心了。”
    赵晟笑道：“亲家伯母是如何细致周到的，我们都感受良多，怎么会不放心？我们再放心不过了。”
    顾笙笑着接道：“可不是，往后娘就又有的吃又有的住，还有人说话儿了，我们这都不放心了，还要怎样才放心？就先不看屋子了，等吃了饭再去看吧。不然还要累亲家伯母和阿宛跟着一起挨饿，我们心里就真要过意不去了。”
    李太太笑着瞪了李天青一眼，“肯定是阿青你给亲家母他们说的，我们都没吃饭，一直等着的吧？我们是没吃饭，但吃了点心的呀，还真能饿着我们不成？”
    “倒是亲家母你们，肯定都饿了。陈妈妈，那就摆饭吧，再让人先拿了热帕子来，亲家太太和舅爷舅奶奶都擦擦脸手。”
    一时吃完饭，李太太便亲自带了柳芸香去看屋子。
    知道赵晟和顾笙明天一早要出发，也没虚留他们，只道：“阿晟你这次是去赶考的，我就不多留你们，多的也不说了。反正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出发后，路上一切也顺顺利利。”
    “至于亲家母和阿秀，阿青一定会照顾好的，你们就安心的。我们也等着阿晟你的好消息啊，到时候再好生热闹一场，自家人好生乐呵几日。”
    然后便让李天青和赵秀带了他们去客房歇息。
    顾笙这才低声与赵秀道：“看见亲家伯母这么热情，我和你四哥总算能安心了。娘往后就多靠阿秀你和妹夫照顾了啊，等你四哥放了榜，有了定论，我们一定第一时间接娘过去。”
    赵秀嗔道：“四嫂这话说得，那又不是四哥一个人的娘，也是我的，我不该照顾呢？反正四哥四嫂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顾笙笑起来，“刚才亲眼见识过大少奶奶在这个家里的受宠和威仪后，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想不到我们阿秀当起少奶奶来，也像模像样的，果然是聪明人一通百通哈。”
    说得赵秀不好意思起来，“四嫂就笑我吧，反正我也早被你笑惯了，一段时间不笑，还不自在呢。”

 第627章 达则兼济天下

    不算平整的官道上，马车一路疾驰着，所经之处，立刻带起一阵扬尘来。
    顾笙就算已经逐渐适应了如今的赶路，还是会忍不住怀念后世各种又舒适又便捷的交通工具。
    她每天都觉得难熬又枯燥，赵晟却还能沉下心来，默默复习功课，在心里做文章，等晚上在客栈落脚时，再把自己的疑点和做的文章都写出来，过上几天后温故知新。
    看得顾笙又是感叹又是佩服，学霸果然不是一天炼成的，学霸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她便也在心里默默背诵起医书，思考起到了省城后，她要怎么以最短的时间，把她给唐大人的报告一气呵成来。
    毕竟她和赵晟到了省城后，至多逗留一两天，时间是真的很紧。
    如此也有了事做，总算觉得时间没那么难熬了。
    这天晚上，他们按事先计划好的，歇在了沿途的一个小镇。
    客栈条件差，天儿又冷，吃过饭烫了脚，夫妻俩便都上了床去煨着。
    顾笙不由掰起指头来，“应该还有三四天，就能到府城，然后换船了吧？真是受够马车了，怎么从石竹到府城，就不能也通船呢？”
    赵晟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啜了一口。
    才道：“地势所限，没办法呀。真是辛苦笙笙你了，大过年的还要陪我赶路。”
    顾笙晲他一眼，“我不陪你赶路，那你想谁陪？我可从来不怕辛苦，就是随口这么一感叹而已。主要还是想你能有个相对好些的学习环境，临时抱佛脚也抱得安静舒坦些，毕竟我可还等着当进士夫人呢。”
    说得赵晟笑起来，“我还好，其实只要能静下心来，在哪里学都是一样的。算着时间，我们到府城时，应该正好是元宵节。要不，我们在府城逗留一日，看了灯会再继续赶路？”
    顾笙反问，“你是觉得我们的时间很充足，浪费得起一日？算了吧，赶路要紧，灯会什么时候不能看，明年补起来就是。”
    顿了顿，“娘和阿秀她们应该也在计划看灯会的事，娘也该适应在妹夫家的生活了吧？还真挺惦记她们的，那天我们走了后，娘应该哭了吧？”
    赵晟道：“我也挺惦记，不过亲家伯母那么热情周到，倒也不用太挂心。”
    顾笙“嗯”一声，“是啊，亲家伯母真挺周到，光那天看她给娘安排的屋子，看屋里的布置，就能知道了。阿秀瞧着也挺适应的，毕竟大家之前就已经那么熟悉了。”
    “只要李天保两口子不找事儿，李家族里的长舌妇长舌男们也不找事儿，娘这几个月肯定会过得很舒服。就算他们要找事儿，亲家伯母和妹夫也肯定不会看着，一定会让他们知道锅是铁打的！”
    赵晟笑道：“妹夫不是说了，等过完年，他就要让他们族里把族学办起来，以后他定期去授课吗？连教谕都才只是个举人，县学里的夫子们都只是秀才。李家族里的孩子们却能有妹夫这个举人授课，这跟天上掉馅儿饼有什么两样？”
    “这样一来，他在族里的威信是想不再往上蹭蹭涨几个度都难，李天保又还算什么？他要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都要撞得头破血流了，还非要往上撞，我反倒服了他。但笙笙你觉得，他有这个血性吗？”
    顾笙赞同，“这倒是，那就是个怂货，肯定会不战而降的。李家族人为了沾光，只会更怂。对了，妹夫怎么会忽然想起弄族学的，受了咱们的启发不成？”
    “不是。”
    赵晟摇头，“妹夫自己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正好他要守孝那么长时间，也不可能天天都看书做文章。既能造福族人乡邻，又能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何乐而不为？”
    顾笙听得点头，“挺好的，难得妹夫也有这样的想法。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都有一颗‘达则兼济天下’的心呢？”
    赵晟笑道：“多少是有一份这样的心，但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也只能先力所能及的顾好自己四周了。等开了年，妹夫还要去拜访龚大人，看能不能把去年咱们的免税给补回来。”
    “若能补，族里一下子就能宽松好多了，再过个三五七年的，说不定，我们族里也能自家弄个族学，孩子们就不用每天早晚奔波，女孩儿们也能有机会了。”
    顾笙可不敢这么乐观，“办族学容易，夫子往哪儿去找？还是先别做你的梦了，等几十年后你回去安度晚年，没准儿就有戏了。”
    说着皱起眉头，“若真能把你去年的免税补回来，我觉着还是别给族里，先让娘拿着吧？财帛动人心，有了余钱，还不少，没准儿族里就有人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引出不该有的矛盾了。”
    赵恒迟疑，“应该不至于吧？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事儿，三叔公和族里的长辈们都饱经世故的人，不至于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吧？”
    顾笙一哼，“那谁说得准，我们觉得几十两少，别人可不觉得。就算都是族人，其实也是有亲疏远近之分的。万一到时候，就有人觉得跟你更亲，就该多沾光呢？”
    赵晟抿了抿唇，“笙笙你是说爹和赵木赵林吗？不会，赵木赵林现在哪还敢，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了。爹也不会允许他们仗着我的势，作威作福的。”
    “之前……不知道我已经都知道了时，不会允许他们，知道后，就更不会允许了。这也是我当时把话与爹挑明的另一个原因，就想希望他以后能约束好赵木赵林两房人。只要他们都安分孝顺，将来小江小海几个念书若能行，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顾笙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彼此都知道不是亲生的了，哪还有脸再理直气壮，理所应当？但我还是觉得，让娘先拿着的好，反正她和阿秀每个月都要回去的，族里真需要银子时，要支取也方便。”
    “这倒也是。”
    赵晟应道，“那我回头写封信回去，把情况与阿秀说一说，让她再多操点儿心吧，反正虱子多了也不痒了。”
    “人阿秀一听说能为族里的女孩儿们造福，立刻就愿意了，这点小事儿算什么？”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彼此都打起哈欠来，才吹灯睡下了。

 第628章 医馆也开京城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饭，顾笙与赵晟便又继续赶路了。
    之后每天都是晓行夜宿，到了府城后也没逗留，当天就包了船，直接赶往了省城。
    船钱贵些也无所谓，不能顺路带些货物去省城，赚点儿免税的差价也无所谓了，毕竟眼下春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银子算什么，决不能为捡芝麻，弄丢了西瓜。
    改了水路后，再赶路就舒服多了，赵晟的学习环境也好多了。
    这回便不止他觉得时间过得快，顾笙也觉得挺快了，几乎是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抵达了省城。
    周大姐正在家里百无聊赖，这阵子她每天除了打扫一下卫生，便只用做自己母女两人的饭菜，小萝还中午都不回来吃。
    她每天有多闲，可想而知。
    忽然瞧得顾笙与赵晟回来了，简直就是喜从天降，有多惊喜高兴，同样可想而知。
    把夫妻俩迎到屋里去后，便忙笑眯眯的给他们准备热水热饭去了，“爷和太太稍等啊，热水很快就送到。”
    顾笙与赵晟终于到了家，——虽然这个家不能跟赵家村的那个比，但于他们来说，这个家他们共同居住的时间反而更长，他们也是在这里，才正式成为了夫妻的，意义不一样。
    也是轻松而愉悦，浑身的疲惫都一下子散了大半。
    不一会儿，周大姐送了热水进来，顾笙才笑道：“周大姐，这些日子你和小萝都好吧？家里这么干净，可见你平时有多用心，真是辛苦了。饭菜别弄多了，随便弄些，我吃了好去医馆。”
    “后天我和相公就得继续出发去京城，必须得抓紧一切时间才是。”
    周大姐忙道：“我每天都快闲出病来了，哪里辛苦了？太太千万别这么说。我还说杀只鸡来炖了汤，给爷和太太好生补补呢，都瘦了一圈儿。既然太太赶时间，那我就先随便做两个菜，爷和太太将就吃了，晚上再喝鸡汤吧。”
    想到顾笙和赵晟这一去，以赵晟的学识才华，肯定是要中的。
    那之后十有八九，是不会再回省城来了，届时她们母女可要怎么办？
    她们都是卖身给太太的，照理该主子在哪里，她们就跟去哪里的。
    可瞧太太的架势，实在不像有带她们一起走的意思，小萝在医馆也正是学习上进的时候，怕也走不了……
    但见顾笙和赵晟都又忙又累，到底还是把满腹的话都给咽了下去。
    顾笙与赵晟很快都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裳，仅剩的疲惫便也散得差不多了。
    正好周大姐送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来，夫妻俩便对坐了，吃起饭来。
    饭后，顾笙径自去了九芝堂，赵晟则留在家里，与周大姐一起收拾他们此次上京的行李。
    九芝堂还是跟之前一样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毕竟已经出了正月，人们不用再忌讳上医馆了，甚至之前正月里积压的病人也一窝蜂涌了来，当然人满为患。
    瞧得顾笙忽然出现在眼前，金掌柜那叫一个惊喜，“嗨呀顾大夫，真是您呢，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这都二月了，您这是没陪您相公一起进京去赶考呢？”
    顾笙笑道：“您老新年好。我今天刚到的，后天就要跟我相公一起进京去，所以赶着过来了。这不是惦记着门头镇这一年以来的数据，要做一个最后的整理和汇总交给唐大人，所以特地逗留两天吗？”
    “这些日子我不在，您和大家都忙坏了吧？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这样，我明天中午请大家吃肘子和鸭子，您让人替我跑一趟先定下，行吗？我实在不得闲。”
    金掌柜拍着胸脯道：“当然行，顾大夫放心，这些小事交给我就是。正好您来了，我待会儿好把您去年的分红给您，您和举人老爷这次进了京好花销。”
    顾笙也不客气，那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笑道：“正说这次阿秀出嫁，把家里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没想到马上就能有进账了，您可真是及时雨呀。”
    金掌柜呵呵笑道：“哪是我及时雨，本来就是顾大夫应得的。过年时东家听得您和举人老爷回乡去了，遗憾的不得了，说又没能见到您二位。听得您二位是回去嫁妹了，还说了我一顿，为什么不尽早告诉他，他怎么着也要准备一份厚礼的。”
    “幸好东家已经定了今年就要去京城也开一家九芝堂，到时候就算顾大夫要随了举人老爷留在京城里，一样可以继续行医问诊，造福百姓了。”
    九芝堂的东家之前并不太把赵晟放眼里，但现在不一样了，赵晟转眼说不定就是新科进士，前途无量了。
    那当然得尽快建立起私交来才是，为了这条将来可能会钓上大鱼来的长线，他把九芝堂开到京城去，就算是赔本赚吆喝，一年得亏上几千两，都是值得的。
    何况有顾笙这么个医术高明的金字招牌在，亏银子？
    压根儿不可能！
    当然更得尽快落到实处了。
    顾笙已笑道：“东家太客气了，毕竟事出紧急，舍妹夫家里又还在守孝，我们便都没声张，只能心领东家的好意了。大掌柜回头见了东家，替我们再好生道个谢吧。”
    “至于把医馆开去京城，我当然喜闻乐见。不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间就能做好的，我相公也还去处未定，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金掌柜忙笑道：“那是自然，眼下举人老爷赶考才是大事，什么都得靠后。可惜赵姑娘暂时见不到了，大家都很舍不得她呢，只能盼着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了。”
    顾笙笑道：“肯定有机会的，阿秀也挺舍不得大家……”
    正说着，医馆众人都听说顾笙回来了，不那么忙或者正好忙完了的，便都拥了过来，“顾大夫，您可回来了，大家都好想您！”
    “顾大夫，您不上京了吗？……还是要上啊？那不是刚见到您，您又要走了？”
    “顾大夫，赵姑娘已经与李举人老爷成亲了吧？可惜大家都没能到场去祝贺……”
    其中又以小萝最为激动，眼泪都要下来了，却抖着嘴唇，反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629章 我们的太阳和光

    顾笙见小萝激动得都快哭了，笑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嗯，我们小萝又长高了。可别光长个子不长医术，我待会儿要考你的。考得好就算了，考得不好，等晚上回了家，我再慢慢跟你说！”
    小萝让顾笙这么一拍，到底已不是曾经那个她，这一年多也算历练出来了。
    也就很快平静了下来，红着眼睛笑道：“我一直有苦心学习历练，顾大夫尽管考就是，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顾笙点点头，“那就好。先去把有关门头镇的记录档案都给我准备好了，我马上要看。”
    等小萝答应着转身去了，又与众人寒暄了一番，“我又不是这一去就不回来了，肯定还能跟大家再见的……我也挺惦记大家，明天中午请大家吃肘子和烤鸭啊……大家没去现场也没事儿，心意和祝福到了就成……”
    待大家都散了，方也忙自己的去了。
    这一忙，便一直忙到天擦黑，才总算忙得差不多，底稿也弄好了。
    只等明天上午誊抄好，下午送去唐府请唐大人过目了。
    小萝见顾笙终于忙完了，忙递了杯热茶给她，“顾大夫，您喝点儿热茶暖和一下吧。看您一直低着头，肯定脖子都酸了，要不，我给您按一下？”
    顾笙的确累了，赶了那么远的路，到了后也没休息，便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她又不是铁打的，当然受不了。
    遂点头，“好啊，那小萝你就给我按按吧，按完我们就回家去。你娘炖了鸡汤，今晚我们都可以一饱口福了。”
    小萝便上手替顾笙按起后颈和肩背来。
    一边按，一边小声道：“顾大夫，您和爷这次去了京里，是不是以后就要留在京城，再不回来了？”
    顾笙闭着眼睛道：“回来应该还是要回来的，但肯定少了，也不会再长住了。为什么问这个，是不是担心我们走了，你和你娘身契就拿不到了？放心，待会儿回去我就把你们的身契给你们，从此你们就彻底自由了。”
    “至于以后，家里房子现在是我的，也暂时没打算卖。你和你娘就安心住着，正好我也需要一个看屋子的人。我仍一个月给你娘八百文，你现在也有月钱拿，以后还会越来越多，足够养活你们母女了。”
    “不是我苛刻，不愿意给你们留银子。是我觉着，你娘也好，你也好，都有手有脚有本事，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所以你们也别……”
    话没说完，已让小萝再也忍不住打断了，“顾大夫……太太，我们不要身契，我和我娘这辈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我问这个，其实是想、想问您和爷，能不能带了我和我娘一起走？”
    顾笙睁开了眼睛，见小萝红着眼睛一副怯弱哀求的样子。
    忙道：“是不是，我们不在期间，你那个渣爹又找你们麻烦了？”
    小萝忙摆手，“不是不是，他哪还敢来？自打上次我一针扎在他的要穴上，让他当场起不来后，他就再没来找过我。我娘他也不敢再去找，真当我娘不会一菜刀砍向他？我们母女都不是过去的我们了！”
    “过年之前，我和我娘以为他多半还会来找我们，毕竟他那样的渣滓，什么事干不出来？没想到竟还是没来，说不定，早就死了吧……太太，我和我娘只是舍不得您，这段时间您不在，我们都觉得没有主心骨，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求太太就带了我们一起走吧，反正到了京城，您还是要再雇人的，用生不如用熟，我娘不是正合适？我也可以继续跟着您学医行医，反正这辈子，您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那渣滓找你们的麻烦就好。但身契我还是要给你们的，你们是人、是自由的，凭什么让那样薄薄一张纸给控制住，连生死都由不得你们自己了？”
    “我和相公这次去京城，也还没定，万一……当然，应该是没有万一的。不过等我们安顿下来，也需要时间，所以至少现在没法带你们一起去。”
    “你娘还好说，你现在也正是学习上进的好时候，要是去了京城，短时间内可没这个条件让你继续学下去。你确定真要放弃自己的事业？你能有今天可来之不易，你想好了感情用事到底值不值得。”
    这孩子莫不是因为当初她正好救下了她们母女，还让她们母女从此相当于都走上了另一条路，从而对她产生了雏鸟心理吧？
    小萝红着眼睛道：“自然是值得的。太太就是我和我娘的太阳，当然是太阳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了。我去了京城后，一样可以跟着您学医行医的，不是吗？只要您肯教，我一定会拼命学拼命学，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太太不在这两个多月，她和娘都跟失了魂似的。
    这才知道太太在她们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之前就知道重要，但还是没想到会重要到这个地步。
    当真是为了太太让她们立马去死，她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也是真的再也不想跟太太分开，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跟在太太身边了。
    顾笙对小萝和周大姐也不是就没感情了。
    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人，人品德行都信得过。
    还是在她的影响下，她们才慢慢自信强大了起来，焕发了新的生机，她也多少有那么几分成就感。
    真就这么分开了，让彼此都成为了对方生命里一个匆匆过客，肯定还是会不舍，会遗憾的。
    反正等她和赵晟在京城安顿下来后，的确需要人看家、做家务，金掌柜也明确说了，今年九芝堂就会开到京城去……这么一想，好像时机合适了，也不是不能让小萝和周大姐一起去京里？
    顾笙不由笑道：“我是你和你娘的太阳？咦，这话可真是有够肉麻的，小萝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打哪里学来的？行吧，等咱们医馆开去京城的事彻底定了，你和你娘就可以去京城了。”
    “医馆初建，肯定需要大量人手，尤其你这样的专业人手。到时候，你还能混个元老呢。”

 第630章 这醋也能吃？

    小萝不好意思起来，“哪里肉麻了，这就是我和我娘的心里话。当初要不是太太，我们母女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处境，说不定死了都还是幸运的，就怕生不如死。”
    “所以太太怎么不是我们的太阳，我们的光了？反正太太去哪里，我们都跟定了。我的事业当然也重要，但跟太太比，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因为越了解这个世道对女人的不公，慢慢的她们母女都变得越来越强大，连自己都知道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后。
    她便越是知道，当初那么弱小无助的她们母女能遇上太太是多么的幸运，越是庆幸刚好是她们遇上了。
    若不然，她这辈子到底活了个什么，她就真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顾笙见小萝说着说着，又动了感情，忙笑道：“行了，别再肉麻我了，天天有你们爷肉麻我就够了。也别说什么跟我比，没什么不能放弃这样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得先爱自己，先爱自己的事业，记住了吗？”
    “可是……”小萝还待再说。
    顾笙打断了她，“别可是了，记住我的话就是。倒是你刚才说我不在，你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意思就是，这段时间你没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当中了？看来我还得再考考你，说不定，我下午考的，正好都是你知道的？”
    小萝忙摆手，“没有没有，太太，我有全身心学习的。我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每天只要进了医馆的大门，我立刻什么都不会想了，只会专心学习上进。我绝不会允许自己松懈的。”
    “我的意思，是回家后，我提不起劲来。真的，不信您马上再考我就是。”
    顾笙见她急得脸都红了，笑道：“逗你玩儿的，你平日多用功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进步也摆着的，没全身心的投入学习怎么可能？可惜这次没时间看你主刀做一场手术了，只能下次再说了。”
    小萝这才笑起来，“太太相信我就好，反正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再给您按会儿吧？”
    顾笙摆手，“不用了，已经好多了。收拾一下就回家去吧，相公和你娘他们肯定都等急了。高兴归高兴，学习也不能松懈了啊，不然元老可不是好当的，我也不会给你开后门儿。”
    “只要能一直跟在太太身边，当不当元老都无所谓的。不过太太希望我当，我就一定会努力的……”
    二人便简单收拾一番，再与值夜班的大夫打过招呼，回了家去。
    果然赵晟与周大姐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见顾笙与小萝终于回来了，赵晟忙迎了上前，“笙笙，是不是太多事等着你做了，要不明天我去医馆帮你吧？”
    顾笙扬了扬手里的大油纸袋，笑道：“只剩誊抄这最后一项大工序了，真得你帮我才成，就我那手字，还是别到唐大人跟前儿献丑了。不过明天上午誊抄足够了，今晚我们都得好生睡一觉。”
    赵晟脸上这才有了笑，“行，我明天上午替你誊，下午也同了你一起见唐大人去。”
    小萝趁机给赵晟行了礼。
    顾笙便让小萝先去了厨房里，“把我刚才的话也告诉给你娘吧，好让她安心，我是说上午刚到家时，怎么觉得她高兴归高兴，时不时就心不在焉的。”
    “我这就告诉我娘去。”小萝便应声去了。
    赵晟这才问顾笙，“你跟小萝说什么了，我看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倒是周大姐下午好像有心事，问了我几次，我们是不是以后就留在京城，再不回来了？”
    顾笙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我就是让她跟周大姐说这个。她们母女想跟了我们一起去京城，还说我在哪里，她们就是哪里，我是她们的太阳、她们的光，她们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想了一下，我们以后如果在京城安顿，也需要人操持家务的。正好金掌柜说我们医馆的大东家发了话，今年一定要把九芝堂开去京城，小萝去了京城，也一样有地方学习上进，一样有用武之地。我便答应了她，等我们安顿好后，让她们母女也进京去。”
    赵晟听得点头，“原来如此。也行，周大姐和小萝都知根知底的，的确比再雇其他人强多了。那我不是更得拼尽这条老命，务必要考个好名次，确保能留在京城了？”
    说得顾笙笑起来，“老命？是老了，你挺有自知之明嘛。那今晚，我不是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换来赵晟的哼笑，“老不老，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我就随口这么自谦一句，你还真当真了？还又是太阳又是光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小萝嘴巴这么甜呢？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噗，你不会连小萝的醋都要吃吧？”
    “就吃了，怎么着吧……”
    夫妻俩笑闹了一回，听得外面周大姐吩咐小萝摆饭了，才暂时打住，去了堂屋里吃饭。
    周大姐熬了一大锅香浓醇厚的鸡汤，还做了四荤四素八个都是顾笙赵晟爱吃的菜。
    直把夫妻俩都吃得肚子滚圆，才意犹未尽的放了筷子。
    顾笙便笑着与周大姐道：“两个多月没吃周大姐的手艺，还真挺想的。就冲这一点，我也得带了你一块儿进京去啊，这些天在船上吃的东西，我简直不愿再回想。”
    周大姐满脸都是笑，“是爷和太太都不嫌弃我的手艺。那我明儿买条鱼，再买点儿羊肉回来，给爷和太太换换口味怎么样？”
    只要爷和太太还肯要她们母女，让她们跟在身边，要再等几个月就等吧，她的心一样安了。
    顾笙笑着点头，“你看着安排吧，明天上午找我拿银子。”
    “太太之前留的银子还没用完呢，不用再给了。我给爷和太太准备热水去啊，今晚可一定要好生睡一觉……”
    于是半个时辰后，消了食又泡了脚的顾笙与赵晟便已躺到软乎乎暖烘烘的被窝里了。
    便是向来其实不注重享受的赵晟，都忍不住感叹：“果然还是家里好啊！”

 第631章 怎么这么多话说

    次日顾笙与赵晟都睡到自然醒。
    醒来后吃过周大姐一直煨着的早饭，赵晟便磨好墨，悬腕提笔为顾笙誊抄起给唐大人的数据报告来。
    顾笙就在一旁时不时提醒他几句，必要时替他念上几句，以便他更快速更高效。
    如此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不到中午，赵晟便顺利誊抄完，只等墨干了收好，下午送去唐府了。
    顾笙看着一列列整齐优美，印刷都印刷不了这么养眼的字体，不由赞叹：“让赵晟你给我誊抄，真是对了，这字儿谁看了能不喜欢？就算原本对这么长篇的内容不感兴趣，因为你这字儿，都愿意看下去了。”
    赵晟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叫我什么？赵晟也是你叫的？真是没大没小了，叫相公。”
    愣是让顾笙翻着白眼儿改了口，“行行行，相公，相公，这下总行了吧？”
    才笑道：“我这笔字除了工整，几乎没有值得称道之处，也就只有笙笙你才会夸了。你是没见过纪解元的字，那才真是潇洒飘逸。我如今字已经基本定型了，以后怕也未必能有时间苦练进步，只能将来让我们的儿子打小就开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务必练出一笔好字来了。”
    顾笙见他一贯的谦虚。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字跟其他同窗同科比起来，的确不算出众，毕竟他打小的学习环境跟纪解元之流相比，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笑道：“我又没见过别人的字，你的字就是我见过最好的了。不过为什么将来是让我们的儿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女儿就不需要练了不成？某人终于暴露了他重男轻女的真正心声了吧？”
    赵晟哭笑不得，“我几时重男轻女了，笙笙你当练字很容易？辛苦得很，而且必须坚持不懈至少十年八年，才能看到进步，我才舍不得将来让我的女儿受这个苦。”
    “不过一点儿都不练也不行，至少也得写到我这个程度吧？要是像某个当娘的，哪哪儿都好，惟独一手字写得，啧，算了，还是跟着哥哥一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吧。”
    顾笙瞪他，“你啧什么啧，我的字已经进步很多了好吗，让你说得见不得人似的，我之前天天开方子写病历，难不成都你给我写的？”
    说着冷哼一声，“还又是女儿又是哥哥的，跟你现在已经都有了似的。你又怎么能确定，一定先是哥哥，再是妹妹，以后你自己生吧你！”
    “我就是知道呀，因为我有预感。我也很愿意自己生，如果我能生，我才舍不得让笙笙你受那个苦。”
    “切，你就甜言蜜语吧……”
    周大姐在外面听见顾笙与赵晟说不完的话，时不时还会传出一阵笑声。
    不由也会心的笑起来。
    爷和太太怎么就这么多话说？
    都已经成亲第四个年头了，也几乎天天都在一起，还是说不完的话。
    这肯定就是遇上了对的人，就是戏文上说的那些心意相通，生死与共的“爱情”了吧？
    吃过午饭，顾笙与赵晟换好衣妆，便带上礼物和赵晟上午写好的数据报告簿，坐车赶着去了唐府求见。
    唐大人正忙着，来迎接他们的是唐大少爷和唐大少夫人。
    大家寒暄问好过，便先一起去了唐老夫人院里拜见。
    唐夫人也在，待顾笙赵晟行过礼，给唐老夫人和她都拜了年，“虽然年已经过完了，还是要给老夫人和夫人拜个晚年。祝老夫人和夫人新年大吉，万事遂意。”
    再落了座。
    唐夫人才笑道：“家里正收拾行李箱笼，到处都乱糟糟的，赵举人赵太太可别笑话儿。之前还当就来了六年，应该没多少东西要收拾的，谁知道一收拾起来吓一跳，怕是得好几条船才装得下。”
    “只盼这次我们家老爷能谋个近些的缺，省得劳师动众的搬家吧，搬家真的是这世上最繁琐最累人的事了。”
    赵晟笑道：“唐大人一心忠君为国，政绩过人，此番定是要高升的。夫人且放宽心，说不定这次过后，夫人就再用不着操心搬家的事，贵府一大家子人，也能在京城团聚厮守了呢？”
    顾笙笑着附和，“是啊，夫人操心完这次，以后便是想操心，只怕都没那个机会了。”
    说得唐夫人十分的喜悦。
    她家老爷已是正二品，再要高升，就只有入阁拜相了。
    若真如此，他们家往后可不得长住京城，一家团聚厮守，她也的确不用再为搬家劳神劳力了？
    关键这事儿并不是没有希望，反而希望大大的……
    唐夫人不由越发笑开了花儿，“那可就承赵举人和赵太太的吉言了。对了，赵举人什么时候进京春闱呢？再不出发，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赵晟笑道：“明日一早就出发。今日是惦记着还有正事要回禀唐大人，才会冒昧的连个帖子都没先递，直接就来拜见的。”
    唐夫人点头，“定了出发的日子就好，春闱这么大的事，可耽误不得。以赵举人的学识才华，此番也肯定要金榜题名的，若是不慎耽误了，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我家老爷还没忙完，至少也得再等半个月，才能出发进京去，不能彼此结伴而行。我们这些家眷更得靠后，怕是得进了三月，才能出发，只能等将来进了京，与赵举人赵太太在京中相见了。”
    顾笙与赵晟忙都笑道：“唐大人忙的都是正事、大事，我们岂敢耽误？等唐大人和老夫人、夫人进京后，我们一定前去拜见。”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唐大人忙完，打发了人来请顾笙和赵晟去书房说话。
    夫妻俩便先辞了唐老夫人和唐夫人，随来人去了唐大人的书房。
    唐大人看起来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赵晟一看便知道，唐大人高升的事，应该是已经有眉目，说不定，还真能如愿入阁了。
    面上却丝毫没表露出来，如常笑着给唐大人行礼，“拜见唐大人。”
    顾笙也跟着行礼，“拜见唐大人。”
    唐大人捋须笑道：“见明、顾大夫，你们来了，坐，都坐。”

 第632章 数据一目了然

    等丫鬟上了茶来，赵晟与顾笙都礼貌性的沾了沾唇。
    顾笙便笑着开门见山道：“唐大人，去年蒙您信任支持，门头镇这一年来的产妇和胎儿母子都平安的数量是直线上升。我特地把一整年自然生产与剖腹产的数据都列了出来，也与往年孕产妇和胎儿的存活率与死亡率都做了统计。”
    “总体来说，哪怕产妇做了剖腹产后，必须三年后才能再次生育。三年平均下来，剖腹产的存活率，也是要大于自然生产的存活率和死亡率的，虽然大于得不是很多，也就不到一个百分点。但长此以往，也是不可细算的。”
    唐大人不是很明白什么存活率啊百分点的。
    但听见是‘大于’，眉头已经舒展开来，道：“只要是大于，哪怕就大于了一丁点儿，积少成多，常年累月下来，也是好事。对了，百分点是什么意思？”
    顾笙忙解释，“就是……就是把一样东西分成一百份，其中一份就叫一个百分点，十份就叫十个百分点。现在我统计的是百分之零点九七，意思就是，一百个人里，能多存活不到一个人，但一万个里，就能多存活九十七个了。敢问这样说，大人明白了吗？”
    唐大人点头，“这样说就直观多了。可这个数据吧，咝，还是偏低了点儿。做剖腹产手术各方面的投入比自然生产的，至少也要大几倍十来倍，长此以往，同样不可细算。”
    “结果却只好了这么一点点，投入与产出实在不相宜，只怕要再大范围的推广，有些困难。别的不说，头一个户部的大人们就不会同意。”
    顾笙表示明白，“大人们站得高望得远，看的都是全局，我能理解。但我还做了近五年产妇胎儿即使侥幸母子平安，之后却又因为产后各种病痛，或者因为孩子在母体里已受损，先天不足而因此的死亡夭折的对比。”
    “这个数据在我看来，是触目惊心的。每一百个产妇和孩子里，就有七八个，那一万个人里的话，就是七八百个。加上刚才的那一万个里多九十七个的存活率，里外里一折，已近千个。大人，这样的数据，难道还不值得大范围推广吗？”
    赵晟给她帮腔，“大人您日理万机，可能不知道。但我自小长在乡间，却是知道每年一两岁以下的孩子，夭折率到底有多高的。许多产妇在生产时，家里也是不给请大夫产妇，全靠自己挣命的。”
    “其结果往往便是，产妇就算勉强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孩子，却也元气大伤，根本无力哺养孩子。孩子本来就在出生时吃了苦头，再没有母乳的喂养，身体会比正常孩子更弱也是理所当然。其结果便是恶性循环，惨的只是孩子夭折，更惨的直接母子都保不住。”
    唐大人听夫妻俩说完了，才缓缓点头道：“婴幼儿容易夭折，我还是知道的。如果这样对比，都快近千个了，那便有大范围推广的必要，也有希望了。”
    “只是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怎么也得十年左右，才能真正看到效果。投入也必须源源不断，不能中止。但后者变数太大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上头的大人们便变了主意，甚至……变了人？还是得从长计议。”
    顾笙笑道：“大人一心为国为民，政绩出众，此番定是要高升的。等您高升了，您便是上头的大人们了，只要您一直坚定不移，就算会有变数，也肯定尽在您的掌握之中。这一点，我倒是完全不担心的。”
    为了能达到她大范围推广剖腹产的目的，她只好拍一拍唐大人的马屁了。
    不过唐大人旁的且不说，为官还是比较廉政公正，比较将百姓放在心上的。
    她这马屁……应该叫奉承，其实也不算夸张，算是名副其实的。
    赵晟再次笑着附和，“是啊，有大人一心为国为民，擎天伫立在前面，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真正看到效果的时间的确长了些，但这样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以我个人的浅见，哪怕时间长些、投入大些，都是值得的。”
    唐大人让他们说得笑起来，“你们夫妻俩平日可不这样舌灿莲花的，今儿为了百姓，为了那些孕妇和胎儿，倒是双双破了例。真要说为国为民，看来我比起你们都还要差些呀。”
    顾笙忙笑道：“大人就别折杀我们了。我只是看到了身为一个大夫，所能看到的，只是出于自己的医者父母心而已。至于外子，他只是为了给我帮腔。真要说为国为民，高瞻远瞩，还得数大人。”
    说着适时递上数据报告簿，“刚才我说的这些数据，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在这上面了。大人过目后，肯定就能再无疑问了。”
    自有唐大人的贴身常随立刻双手接过，再双手奉给了唐大人。
    唐大人便打开眯眼看起来。
    才只看了一页，眼睛已经亮了，“这是见明你的笔迹，这么说来，这份数据是你起草的了？”
    赵晟忙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全部都是内子汇总写就的，我只是替她誊抄了一遍。因为她说怕自己的字太过潦草，在大人面前献丑。”
    “我在誊抄时，也一边看了全部内容。说句托大的话，写得这般一目了然，大人便是直接递上去，给上头的大人们过目讨论，大人们赞同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唐大人已又快速看了一页，笑道：“容我仔细看完了，再让幕僚们都瞧过后，再给你们答复吧……不对呀，见明你怎么还不出发进京去？误了这次春闱，你可就得三年后再来了，误不起！”
    赵晟忙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定了明日一早就进京去，应该误不了的。”
    唐大人点头，“那就好，这才是你眼下一等一的大事，旁的都得靠后，心里那根弦也得一直绷紧了，决不能松懈……顾大夫也要一起进京吗？也行，见明你就先进京去安心赶考，顾大夫你就安心照顾他。等我稍后进京述职时，你们应该也已经忙完了，正好给你们答复。”

 第633章 还是相公靠谱

    等辞别唐大人，出了唐府。
    顾笙才皱了眉头，有些迟疑的低问赵晟，“相公，你说唐大人什么意思呢？他最后会不会嫌麻烦，嫌投入大时间长，回报却小而久，就把这事儿给搁到一旁去，刚才其实都是敷衍我的？”
    赵晟倒是挺乐观，笑道：“我瞧着他不像敷衍笙笙你的样子。这么大件事，他也的确需要仔细斟酌，与幕僚们好生商量推演后，才能做决定。这事儿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他就算要半路退出，都得已经做出了成绩，有合适的人接手了才成。”
    “不然他换来的只会是骂名，甚至还会因此影响他的仕途，你觉得他会冒这样的险？他正是因为很看重这件事，不但想做，还务必要做好了，才会这么慎重的。”
    顾笙挑眉，“真的？我本来挺自信的，但这事儿的确投入大，时间长，不确定的因素也有点儿多。唐大人都到这个位置了，我就怕他斟酌之后，还是觉得稳更重要。”
    赵晟压低声音，“光稳有什么用，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的大人们，哪个不稳了？但又有几个是靠着稳，就入阁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你不做出过人的政绩来，或者拿出别人都没做过的新东西来，你凭什么脱颖而出，不可取代呢？尤其这事儿要是做好了，在朝廷也好，民间也好，威望都是空前的，没准儿还能青史留名。”
    “唐大人不是说，等他进京后，会给我们答复吗？我们安心等着就是了。这事儿弄好了，于他的好处可比于我们的大百倍都不止。”
    顾笙一想也是，这才点了头，“行吧，那我就耐心等着，本来这事儿也急不来，当务之急，是你春闱。待会儿到家后，吃了饭，咱们简单收拾一下就睡吧，明儿可五更天就要起来。”
    赵晟应了，“这次真是辛苦笙笙你了，等明天上了船，你总算能歇歇了。正好去京城的船都大，运河也平稳，我也能临时再抱一下佛脚。”
    夫妻俩说着话儿，不一会儿便到了家。
    周大姐已经做好饭，和小萝等着了。
    瞧得他们终于回来了，忙张罗着端了热水来给他们洗手，随即再摆了饭。
    这才笑道：“一直不见爷和太太回来，还当要留在唐府吃了晚饭再回来呢。我这羊肉汤总算没白炖，不然就得留着明儿早上爷和太太再吃了。”
    顾笙把嘴里的汤咽下了，才笑道：“唐府倒是留了饭，但我们得赶着回来收拾行李，就给婉拒了。今儿这羊头汤真鲜，晚上喝正合适，要是早上起来就喝，就太腻了，还是算了吧。”
    又让周大姐和小萝也去吃饭，“别守着我们了，几下吃完了，还要你们帮着收拾行李，也还有话与你们交代呢。”
    母女俩这才也吃饭去了。
    顾笙便问赵晟，“等过几个月周大姐和小萝也进京去了，咱们这屋子怎么办？租出去吧，就怕让人弄得乱糟糟的，没准儿到头来租金还不够重新装修的。不租吧，一直空着不住人，房子又老化破败得特别快。”
    “我昨晚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都怪老爷，非要给我什么惊喜，什么嫁妆，这简直就是在给我找事儿，给我添麻烦嘛。”
    赵晟呵呵晲她，“笙笙你这话当着我说说就算了，当着别人你可别说，我怕别人气死。有几个人能有这样一间宅子的？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跟你以前说过的那个什么凡……对，凡尔赛，简直一模一样。”
    顾笙干笑，“我哪里凡尔赛了，我就是一时间想不到办法，随口这么一抱怨么。你回头可别告诉老爷啊，我怕他知道了要生我气，骂我好心当了驴肝肺。”
    赵晟似笑非笑，“那就看你表现了……唔……”
    让顾笙塞了一块羊肉到嘴里，“表现你个头啊，你要真敢说，就等着我收拾你吧，我还治不了你了？”
    夫妻俩笑闹了几句，赵晟才正色道：“房子空着的确破败得快，到时候还是给租出去吧。让周大姐去找陈经济，给咱们找一家也是读书人的租客，应该就不至于弄得乱糟糟了。”
    “毕竟，这宅子可是一次出了两位举人老爷的，肯定风水好，连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的生长摆放都自有讲究，对不对？”
    说到最后，还冲顾笙挤眉弄眼的，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看得顾笙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倒是，现在整个省城，除了咱们家，还上哪儿找于秀才读书人们来说，风水更好的地方去？风水更好的地方是人家大户人家的私宅，人家根本不出租的。这么说的，没准儿还能租个天价了？”
    赵晟也笑，“天价就算了，到时候让陈经纪自由发挥吧。反正他会说，品性也靠得住，定然会既不让我们吃亏，也不让租客吃亏的。”
    “行吧，那我待会儿把你刚才的话说给周大姐，回头她去见陈经纪时再一说，陈经纪肯定什么都明白了。到底还是我相公靠谱，一下就把难题给我解决了。”
    “你才知道你相公靠谱呢……”
    吃完饭，顾笙便带着周大姐和小萝收拾起她和赵晟的衣物来，赵晟则忙着收拾他的书本卷轴等。
    一边收拾，顾笙一边把她和赵晟刚商量的结果告诉了周大姐，“到时候就让陈经纪定期帮忙收一下租，然后送到九芝堂去，我们自然就能拿到了。记得多给陈经纪一些钱，别让人白辛苦。”
    “等你们离开之前，该送给邻居街坊的，就送出去，不然就留给租客也行，这也是缘分么。等我和爷走了后，你们注意门户，虽然都知道咱们家今非昔比了，还是要防着万一有坏人。生活上也别委屈了自己，该吃的吃，该花的花……”
    絮絮叨叨的，把周大姐和小萝的眼睛都说红了，也说了好一番让顾笙和赵晟务必照顾好自己的话。
    才在忙完后，各自吹灯睡下了。

 第634章 顺利抵京

    次日一早，顾笙与赵晟便坐上了进京的大船。
    之后一路顺风顺水，顺流而上，于二月十五上午，顺利抵达了通州码头。
    却是还来不及下船，就见容子毓跟前儿的捧砚竟然找了来，满脸都是惊喜，“姑奶奶姑爷可算是到了，再不到老爷和裴大爷就要急疯了！”
    顾笙与赵晟乍见捧砚，也挺惊喜，“捧砚你怎么找来的，不会是一直等在码头，一听得有承宣来的船，立刻上来挨次找吧？”
    “那不是每天都找得很辛苦？”
    捧砚喜道：“也没有一直等在码头了，过了初十才来等着的。老爷算着时间，从承宣过来如果顺利，也就半个月的路程，姑奶奶姑爷便是出了元宵再出发，月初也该到了。”
    “谁知道等来等去，一直没等到。去问了裴大爷，也没有消息，也一样的着急。这才慌了，便让小的和洗墨带了人，日日轮流来码头等着，就怕姑奶奶姑爷有个什么万一，路上耽搁了。这下老爷总算能安心了。”
    顾笙想到今天都二月十五，大后日就要春闱了，简直就是火烧到眉头，水淹到下巴了。
    也难怪容子毓和裴诀着急。
    笑道：“我们的确让一些事耽误了，等回头见了老爷，再与老爷细说吧。”
    捧砚笑道：“老爷待会儿见了姑爷姑奶奶，不知道多高兴……诶，李姑爷怎么不见，他不是也该同了姑爷一起进京来赶考吗？”
    顾笙简洁道：“李姑爷父亲去世，他回乡守孝去了，所以这次春闱不能参加了。先下船吧，有话下了船再说也不迟。”
    捧砚惊讶过后，明白过来应该就是李天青的父亲忽然去世，才会耽误得顾笙与赵晟今天才抵京。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遂应了“是”，没有再说，转而去叫人来给夫妻俩搬行李。
    等终于下了船，上了马车。
    顾笙方又问捧砚，“我们现在去哪里？裴大爷之前给我们去过信，说他们夫妇已经分府出去单过了，你应该知道他们现在住哪里吧？直接带我们去他们家安顿就是。”
    还当捧砚要说容子毓早已给他们安排好了地方，早已等着与他们相见团聚了之类。
    没想到捧砚却是笑道：“回姑奶奶，我们现在就是去裴大爷家。老爷早就与裴大爷说好，等姑奶奶和姑爷进京后，住到裴大爷家去了。我刚才已经使了人回去告诉老爷，接到姑奶奶和姑爷了，老爷知道后，直接赶去裴大爷家彼此相见就是了。”
    顾笙松了一口气，“原来老爷和阿诀哥早就说好了，那最好了，走吧。”
    待马车驶动起来，才低声与赵晟道：“难得老爷这次想得周到，我还当又要跟他唇枪舌战三百回话，他才肯同意我们住到阿诀哥家，而不是听他安排呢。”
    关键赵晟马上就要下场了，哪来的那个时间磨嘴皮子，当然是越早安顿下来，越早休息调整的好。
    赵晟笑着反问，“老爷什么时候又不周到了？还难得，明明就是常态。待会儿笙笙你见了他，可得热情一点啊，这次是真让他担心了，他也肯定一直记挂着我们的。”
    顾笙学他反问，“我什么时候见了老爷，又不热情了？还要你提醒我，真是。放心，我知道的。”
    顿了顿，“倒是阿诀哥和云舒才真是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信上根本说不清，还总要滞后几个月。”
    赵晟笑道：“待会儿见了人，不就知道了？这有人一直等着，知道到了地头，自己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自有人什么都给你安排好的感觉，还挺好的。”
    “是啊，不然还得自己着急忙慌的去找地方安顿，关键还人生地都不熟的，的确想着就头大……”
    夫妻俩说着话，在马车的粼粼声中，很快出了通州，上了官道。
    再经过大半天的赶路，终于于半下午，经阜成门进了京城，继续赶往了裴诀家。
    裴诀与曹云舒，还有容子毓都早等着了。
    终于瞧见顾笙与赵晟下了车，裴诀先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就抱住了赵晟，“好家伙，你可算是到了，再不到春闱就要开考了，你就只能再等三年了！怎么就一点儿不着急，我们和容表叔都快要急死了，这才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容子毓也后脚跟了上来，不过先看的就是顾笙了，“宝儿，你们路上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耽搁了？不然早该到了才是。幸好还是到了，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说着上下打量起顾笙来，越是打量越是心疼，“怎么瘦成这样了？阿晟也是，瘦了一大圈，路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吃饭呢？”
    顾笙与赵晟接连赶路，的确都瘦了。
    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就知道老爷见了我们，第一句肯定是我们都瘦了。这次的确瘦了些，因为我们年前赶着回了一趟石竹，然后正月初六，又从石竹出发，一路赶着进京的。”
    “但没事儿，我们都年轻，休养歇息几天就能缓过来了，老爷不用担心。”
    容子毓与激动过后的裴诀忙都道：“年前你们回石竹去干什么？时间都这么紧，春闱就在眼前了，就是天大的事，也该先放到一边呀。”
    “就是，有什么事能比阿晟你春闱更重要的？”
    赵晟扯了扯刚才被裴诀弄皱的衣襟，笑道：“虽不是天大的事，我们也的确非回去不可。妹夫他父亲年前忽然过世了，就老爷回京后没两天，消息就送到了。”
    “亲家老爷的遗愿是希望妹夫和他的另一个儿子能在他白日热孝期内成亲，他在那边才能安心。亲家太太态度也十分的诚恳，我们想着妹夫和阿秀年纪的确都不小了，哪里还能再等三年？”
    “便同意了两家热孝期内办喜事。这可是阿秀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我和笙笙怎能不回去？所以即日我们就收拾着，赶回了石竹去，并于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送了阿秀上花轿。所以才会一直到今日才抵京，让老爷和阿诀你们都担心了，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第635章 看谁炫得过谁

    容子毓与裴诀听赵晟简洁说明了缘由，这才明白过来。
    忙都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我是说怎么没见阿青跟你们一起来，他今年也该下场，趁胜追击的，这下只能等下科再战了。”
    “那不是相当于过去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你们三个月都在赶路，只有十几天消停的时候了？难怪累成这样。阿秀妹子出嫁，不也只是简单操办了一下，都没能好生热闹一番了？真是太遗憾了，我们压根儿不知道，都没能给她添个妆，离得远了就是麻烦。”
    “可不是，阿秀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竟也没能赶上。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推迟几日再回京的，好歹也能给阿秀备点儿添妆。只能等后边儿见到人，再当面给她补上了。”
    赵晟笑道：“没事儿，妹夫能多念几年书也是好事，到时候就能更沉稳了。阿秀出嫁也还算热闹，嫁妆足足四十八抬，在全石竹都出尽了风头。老爷和阿诀你们就别遗憾，说什么要补添妆的话了。”
    “要不是阿诀你当初每次送礼就不要钱一样，老爷也是对我们各种大贴小补，阿秀的四十八抬嫁妆可往哪里来？”
    容子毓摆手道：“那不一样。阿秀一辈子可就一次的大事，我当长辈的不该呢？”
    裴诀也附和，“就是，我当哥哥的也是应该的。”
    一旁顾笙见三人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了，插嘴道：“我说，我们就不能先进屋去，坐下后再慢慢儿说吗？你们都不觉得这里风大，有点儿冷？云舒也还在门口等着呢，我不管你们，先跟她说话去了啊。”
    说完便大步朝曹云舒走了过去。
    裴诀这才失笑道：“看我，只顾着高兴了。表叔、阿晟，我们快进去吧，别跟这儿吹风了，我和表叔还算了，阿晟这几天可吹不得风。”
    一面引了容子毓和赵晟往里走。
    顾笙这时已经走到曹云舒身边了，见她面色红润，精神十足，整个人都更漂亮了，显然日子过得很不错。
    不由满脸都是笑，“云舒，好久不见了。看见你和阿诀哥都好好的，我们也能安心了。”
    曹云舒也满脸是笑，“我和相公都挺好的，就是进了二月后，见笙笙你们一直没到，生怕会误了赵四哥春闱。幸好你们终于到了，这下只用等放榜庆贺了。”
    顾笙道：“庆贺现在不敢说，反正尽力而为吧……”
    说着见曹云舒下意识扶了扶腰，再想到刚才容子毓和裴诀都几乎是飞奔过去迎她和赵晟，只有曹云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心里一动，忙道：“云舒，你这不会是、不会是有好消息了吧？”
    曹云舒脸一下子红了，“笙笙你、你怎么看出来的？也是，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女神医，我就知道肯定瞒不过你的双眼。咳，是有好消息了，两个多月，所以刚才我没上去迎你们，相公他、他不让……”
    顾笙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算着时间，不是才诊出来没多久？那云舒你可有哪里不舒服，不适应的，我待会儿给你诊个脉，仔细做个检查啊。”
    赵晟正好过来，听得顾笙前半句，下意识问道，“什么天大的喜事？”
    容子毓也问道：“阿晟还没考呢，现在说办喜事是不是太早了些？低调，低调。”
    曹云舒脸就更红了，裴诀倒是一下子明白了。
    咳嗽一声，笑道：“不是说阿晟，是舒儿她、她有了，我要当爹了……”
    赵晟与容子毓这才明白过来，都笑起来：“果然是天大的喜事，真是恭喜恭喜，晚上一定要好生喝几杯。”
    裴诀满脸的喜色，“表叔和阿晟你们想喝多少我都奉陪。走吧，先进去，先进去。”
    说着很自然的伸手要去扶曹云舒。
    众目睽睽之下，曹云舒哪好意思，“那个相公，让笙笙扶我就是了。”
    顾笙便扶住了曹云舒，还不忘打趣裴诀，“阿诀哥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大小两个宝贝疙瘩都给扶好了。你们先走吧，我们在后面慢慢来。”
    说得裴诀脸上也浮上了一抹可疑的暗红，“咳，嫂子还是这么会笑话人。行吧，那你们就在后面慢慢来。”
    又看了曹云舒一眼，才引着赵晟和容子毓先走了。
    顾笙这才笑着打趣道：“阿诀哥这一步三回头的架势，啧，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可算是开眼界了。”
    曹云舒嗔道：“笙笙你就别笑话儿我了，我都快被他麻烦死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跟我风吹就倒似的。我其实除了偶尔会觉得腰有点酸，其他什么感觉什么反应都没有。”
    顾笙晲她，“某人确定自己不是在变相的炫耀，变相的显摆你们夫妻间有多恩爱？我开玩笑的。不过就算云舒你是炫耀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夫妇也没少炫耀，往后也肯定还会炫耀的，大家继续互相伤害呗，看谁炫得过谁。”
    说得彼此都笑起来。
    笑过之后，顾笙才又道：“云舒，你说你除了偶尔腰酸，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孕吐也没有？那看来你的身体是真调养得不错，这孩子也是个会疼人的。”
    曹云舒下意识抚了抚自己还没什么弧度的小腹，笑道：“是他会疼人，也是他在我肚子里觉得舒服吧？说来可都是笙笙你的功劳，要不是当初你给我治好了病，又教我一直坚持调养身子，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或者说，就算有，也肯定要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我也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真的，笙笙，我心里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才好。”
    这次有孕她也觉得奇怪，是真几乎任何不舒服都没有。
    不像当初，她从头难受到尾，结果还……不是笙笙这个天赐的福星，她哪来的这次机会，哪能这么快，就把她和相公曾经弄丢了的孩子找回来？
    她都想好了，等将来孩子生下来后，不管怎么着，她都要死皮赖脸的求笙笙给他做义母。
    才好让笙笙的福气继续庇护他，让他这辈子能健健康康，平安长大，幸福美满。
    把上一次的痛苦与遗憾都给补回来。

 第636章 又升官了

    顾笙与曹云舒走得慢，等她们进花厅时，裴诀早已招呼容子毓和赵晟坐下，在吃茶了。
    钟妈妈也在一旁，正满脸是笑的与赵晟说话，“……那不是等几个月，我就可以经常见到赵老太太，又可以时常在一块儿说话了？可真是太好了！”
    瞧得顾笙与曹云舒进来，钟妈妈立刻迎了上前行礼问好，“赵娘子……如今该叫赵太太了。好久不见赵太太了，我心里真是惦记得慌，赵太太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顾笙先扶着曹云舒坐下了，才笑道：“钟妈妈这是怎么说，又是赵老太太，又是赵太太的，这是一段时间不见，就与我们生分了不成？”
    钟妈妈呵呵笑道：“现在赵相公是举人老爷了，马上还将是进士老爷，我当然该改口了。赵太太少坐，我让丫头给您上茶来啊，等吃了茶，您和举人老爷去简单洗漱一番，就可以开饭了。”
    说完便屈膝一礼，出去了。
    顾笙这才与曹云舒道：“钟妈妈这也太客气了吧？弄得我都不习惯了。”
    曹云舒笑道：“钟妈妈就是这样，向来都守礼得很，笙笙你就由得她吧。亏得有她帮衬照顾，家里才能处处都井井有条，我如今也才能吃好睡好，不为家里的琐事烦心。”
    顾笙点头，“钟妈妈能干又周到，有她在，的确能让人安心不少。你这是初次有孕，家里有个能干周到的过来人，你也能省好些心，好些事。”
    曹云舒道：“是啊，相公也这么说，说要不是有钟妈妈在，他每次进宫当值时，都不能安心。他现在虽然升了佥事，还是要隔天进宫去当值，辛苦得很。幸好这孩子是真乖，不但知道疼我，也知道疼他爹。”
    顾笙惊讶道：“阿诀哥又升官了？不过佥事是个什么官，几品来着？难怪我瞧着阿诀哥又不一样了，不是说长相，长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我说的不一样是气度，感觉阿诀哥现在已经很有上位者的那种威仪了。”
    一旁裴诀听见了，笑道：“是金吾卫的佥事，四品来着。嫂子就别笑我了，什么上位者的威仪，都是运气。年前一次演练时，我刚好救了差点儿被马踩到的十一皇子，皇上高兴，便擢了我为佥事。”
    容子毓笑道：“当时还挺轰动的，毕竟宗室里凭自己本事做到四品的，也就阿诀这一个了。弄得的确不少说阿诀只是运气好的，这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种？不然就是给他们运气，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抓住啊。反正那些闲言闲语阿诀你都别放心上，他们说穿了就是妒忌而已。”
    裴诀笑道：“表叔放心，我才不会放心上，无能的人才会天天长舌八卦。”
    赵晟笑道：“那不是阿诀你现在就是四品大员了？啧，二十出头的四品大员呢。看来我得努力了，希望十年后，我也能做到四品吧。”
    裴诀道：“阿晟你就别挤兑我了，我这四品哪能跟你们文官的四品比？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咳，反正你大后日好好考，凭你的才华学识，这次一定能金榜题名，说不定，还能名列一甲呢！”
    赵晟忙摆手，“一甲不敢想，能名列二甲，已经幸甚之至了。毕竟我这几个月真耽误得不少，都不说其他了，连字都觉得退步了似的，只盼大后日能超常发挥吧。”
    “一定没问题的，我们都相信你……”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曹云舒与钟妈妈便带顾笙赵晟去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院子梳洗更衣去了。
    顾笙不让曹云舒去，“我才说让云舒你别只口头上感激，得以行动来感激，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不成？让钟妈妈带我们过去，或者钟妈妈忙你的，随便指个人带我们去就是了，我们也不是外人。”
    曹云舒却很是坚持，“我正好走走，待会儿还能多吃点儿，不然半夜又得给饿醒了。”
    顾笙只得由她了。
    一行人遂边走边说。
    钟妈妈先道：“赵太太你们的院子就在我们爷和少夫人院子的隔壁，方便您以后随时过来与我们少夫人一起吃饭说话儿。我们少夫人现在不方便出门，连王府太妃娘娘都发了话，一个月回去一次就是了。您来了就好了，我们少夫人就不会寂寞了。”
    曹云舒则道：“这宅子我们正式搬进来之前，倒是特意收拾过。但因为家里人少，平时除了我和相公住的主院，其他都空着的，难免有一时想不到的地方。笙笙，你和赵四哥发现缺什么，需要什么了，千万别客气啊。”
    顾笙笑着点头，“我自然不会客气。怎么回事儿，我们不拿自己当客人，你们却非要拿我们当客人。看来，我们得有点儿当客人的自觉了？”
    曹云舒抿嘴直笑，“就是要这样不见外才好。我也就今天说一说这话，后面你看我还说不说，省得你们真当自己是客人了。”
    顾笙又问道：“你们太妃娘娘现在身体还好吗？我还以为，以她之前的身体状况……咳，看来她之后应该是严格遵照了医嘱，太医院的太医们也的确有两把刷子。”
    曹云舒皱起了眉头，“太妃身体就是不怎么好，正旦当日原该进宫朝拜的，都只能告了假，没有进宫去。还是之后……咳，听说了我们的好消息，她才精神了些。希望随着天气暖和了，她老人家身体能好起来吧。”
    毕竟当初若不是荣安太妃前所未有的坚决，曹云舒和裴诀还真未必能那么容易就分府出来，有如今自己的小日子过。
    平日荣安太妃对他们小夫妻也是颇多维护与关照，算是王府里唯一真心对他们好的人，曹云舒当然是真心盼着她能好。
    顾笙也猜到荣安太妃在当初裴诀他们分家时，肯定起到了大作用。
    但也没说要去给她再看看的话，等真需要时，阿诀哥肯定会向她开口的，到时候又再说吧。
    老少三个女人就这样说着话，加上稍后落后几步，跟在后面的赵晟，很快进了给顾笙和赵晟准备好的院子里。

 第637章 做父亲的心

    进了屋里，钟妈妈让早就拨过来伺候的两个婆子送了热水来，再吩咐了两人一句：“小心伺候着。”
    便扶着曹云舒先离开了。
    赵晟这才伸了个懒腰，道：“总算可以好生洗洗了，觉得浑身都又是汗又是灰尘的，太不舒服了。”
    顾笙也一样，道：“那你快去洗，我给你找换洗衣裳，等你洗完了我再洗。动作快点儿啊，总不好让老爷和阿诀哥他们一直等着。”
    赵晟笑起来，“一起洗不是最快，不如？”
    顾笙呵呵，“不如你个头啊，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贫嘴，快去！”
    待推了赵晟去净房后，才把行李包袱打开，先整理起两人的衣裳来。
    半个时辰后，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的顾笙和赵晟在暮色四合中，回到了裴诀他们那边院子的花厅里。
    当中的大圆桌上已经摆好六道凉菜，还有碗筷杯碟和两壶酒了。
    瞧见夫妻俩回来，钟妈妈立刻吩咐人准备上热菜去了。
    裴诀则忙招呼起顾笙和赵晟落座来，“阿晟你坐这儿，我再坐你旁边，我们三个男人一起喝酒。嫂子你就挨着舒儿啊，正好替我照顾一下她，她别的都好，就是不大会照顾自己。”
    顾笙就抖了一下，“啧，也太肉麻了，我认输，认输，实在炫不过。”
    裴诀不明所以，“嫂子什么意思，什么炫不过呢？”
    顾笙看了一眼曹云舒，见她又是脸红又是忍不住笑的，道：“当然是比肉麻比恩爱，我和相公还是炫耀不过你们了。”
    裴诀也笑起来，“原来是这个。看来嫂子是忘了当初我一天被你们炫无数次时的痛苦了？果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赵晟笑道：“阿诀你还是别说了，再说激起了笙笙的胜负欲，一定要与你们炫出个长短来，不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了？”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晚宴也在笑声中，拉开了序幕。
    大家吃喝着说笑着，虽然都很高兴，也只吃了半个时辰，便散了。
    毕竟赵晟还有两天就要下场了，今晚他最需要的，便是好生睡一觉，明后天争取把状态调整回来到最佳。
    曹云舒又是有孕初期，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大家要敞开了乐呵，以后有的是时间。
    遂在送走容子毓后，顾笙与赵晟便回了他们院里，吹灯睡下。
    次日起来，夫妻俩都恢复了七八分精神。
    正好裴诀要到傍晚才进宫去换班当值，吃过早饭，便与赵晟商量好，要带赵晟去国子监的贡院先看看后日的考场，看完回来后，就不再出门了，最后再临阵磨一下枪。
    容子毓却又来了。
    赵晟与顾笙忙迎了出去，“老爷怎么一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不是说这两日都不来了，后日一早再来，送相公去贡院吗？”
    容子毓抿了抿唇，才笑道：“我想着阿晟应该没去过国子监的贡院，所以想今天带他先过去瞧瞧，熟悉一下。你们这是，要出门呢？”
    赵晟笑道：“是阿诀说他今天白天正好有空，带我去熟悉一下贡院，倒是与老爷想到了一块儿去。”
    容子毓失笑，“那我岂不是白来了？行吧，就让阿诀带阿晟你去吧，你们年轻人更说得来些，我就、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要走。
    却让赵晟给叫住了，“老爷且慢。您特地过来，应该不止是想带我去熟悉贡院吧，我怎么瞧着，您还有话没说的样子呢？跟我和笙笙，您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不成？”
    容子毓咳嗽一声，“我、我哪有隐瞒了，我没话了，真的……”
    在顾笙定定的眼神之下，到底圆不下去了，只得低道：“是襄阳侯啦。一早就亲自上门，问我你们是不是已经到了，为什么耽误到昨天才抵京，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还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我这不是想着，阿晟你压根儿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吗？就说你们挺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让他回去他的，也别再找我，更别想着找你们了。谁知道他居然还不肯走，非要我说明缘由……我就想着、想着总得征得阿晟你同意后，我才能把有关你的消息告诉他。”
    “所以只好跑了一趟，不然他万一一直赖着不走……咳，正好，也见一见宝儿……我都几个月没见你了，心里实在想得很……”
    顾笙就知道容子毓刚才笑得那么不自然和夸张，不会没有缘由。
    但她现在是真后悔，刚才为什么要以眼神逼容子毓不得隐瞒，这不是白白影响赵晟的考前心情呢？
    她正要说话，赵晟已道：“老爷告诉他就是，这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他没了理由烦您，自然就走了。对了，他过继了吗？都在京城，老爷应该知道吧？”
    容子毓忙道：“倒是已经过继了，我回京后还没来得及再去催他，就听说过继了。好像是他们族里一个没出五服的侄子，今年十三岁，还没立世子，但听说也快了。”
    赵晟扯了扯唇，“总算他说到做到了。那他都有儿子了，不好好在家教养儿子，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劳烦老爷回去告诉他，以后除非真的有事、有需要了，否则还是尽量少往来的好，于彼此都不好。当然，作为亲戚，四时八节该送的礼，我还是会送到的。”
    容子毓点头，“阿晟放心，我会一字不漏转告他的。他可能、可能也只是担心吧？毕竟马上就是春闱了，你却一直没到，也没有任何消息，是既要担心你的安危，又要怕你误了春闱，也的确……”
    别的事他不评价他那个所谓“亲家公”的，但大家都是做父亲的，他至少在这件事上，也能理解襄阳侯的感受。
    亲生儿子春闱在即，于哪个读书人来说，春闱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得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才能让亲生儿子把春闱都放在后面，一直耽误到火烧眉毛了，才终于赶到了？
    也就不怪襄阳侯就算确定人已经到了，依然不能安心了。
    他必须得弄清楚了到底是什么耽误了赵晟的行程，若真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他肯定得第一时间替他解决好了，绝不影响到他春闱。
    当父亲的才能把心彻底落回肚子里去。

 第638章 天上掉金元宝

    容子毓话没说完，见赵晟与顾笙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到底还是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是能理解襄阳侯当父亲的心，但于他来说，肯定还是自己女儿女婿的感受更重要。
    他忙又道：“阿晟，你别把这事儿放心上，更不能因此影响了你春闱啊。我会去与他说，让他尽量少打扰你的，只要知道你好好的，他自己日子也不错，不就够了么？”
    实在没必要操之过急。
    赵晟点头，“那就辛苦老爷了。等他女儿说亲出嫁时，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会出一份力的。”
    正说着，裴诀出来了，“阿晟，你和嫂子怎么回事儿，等半天都没见你们迎了表叔进去，这是跟这儿聊上了不成？怎么着，吹着风聊更有感觉，可我怎么觉着，还是在屋里坐着，喝着热茶聊更舒服？”
    赵晟不由笑骂，“去你的，就知道贫嘴。那老爷，您和笙笙聊着，我和阿诀就先出门了啊。阿诀现在公务繁忙，我怕他待会儿万一临时有事。”
    容子毓点头，“那你们快去。我也不聊了，得先回去了，回头再过来看你们啊。”
    又冲顾笙道：“宝儿，我先走了啊。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你和阿晟就别管了，阿晟就专心准备考试，你就专心照顾他就是。”
    待顾笙点头应了，“辛苦您了。”
    才随赵晟裴诀一起出去了。
    余下顾笙想了想刚才赵晟的情绪，应该不至于受到襄阳侯太大影响，毕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进了京，不可能与襄阳侯府一点交集都没有的。
    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襄阳侯也的确只是出于担心，但就算担心，他也没直接找上门来，而是先去找的容子毓。
    算来其实也没多过分。
    这才心下一松，折回了裴诀和曹云舒院里去。
    曹云舒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见顾笙回来了，笑道：“笙笙，中午你和赵四哥想吃什么？昨天就觉得你们都瘦了，今天发现更瘦了，必须得好生给你们补补才是。”
    顾笙想到赵晟后天就要下场了，的确需要补一补，但又不能大补。
    便笑道：“弄点儿羊肉汤，再弄条鱼清蒸吧。晚上的话，就炖个乌鸡汤，再加点儿当归和黄芪……唔，最好再加两片人参。我反正不会与云舒你客气的哈。”
    曹云舒笑道：“不客气才好呢，那就按你说的来，钟妈妈，您都听好了没？”
    一旁钟妈妈呵呵笑道：“已经记得牢牢的了，大少夫人放心吧，我待会儿就让人吩咐厨房去。您也走了这么一会儿了，累不累，要不回屋歇会儿去？”
    顾笙道：“正好我给云舒你诊个脉，做个简单的产检。昨天就说要给你做的，结果昨天又累又忙的，也没顾上。”
    “这又不急，今天做还不是一样……”
    很快回了屋里，丫头也去把顾笙的药箱取了来，顾笙便给曹云舒做起产检来。
    听得胎儿胎心正常，曹云舒一切也都正常。
    顾笙脸上才有了笑，道：“云舒，孩子长得挺好的，我刚才都听见他的心跳了。你安心保养身体，吃好睡好，但也要保持一定的运动，到了预产期，保证你母子平安。”
    曹云舒欢喜道：“有女神医这话，我就真是安心了。不过，这就能听见孩子的心跳了吗？那、那我能不能听一听？”
    顾笙摇头，“我能听见是靠着多年的经验，你现在还不行。等将来孩子大了，会动了，也不是直接就能听见的，得戴上我这个听诊器才能听见。到时候我再教你，看你能不能听见吧。”
    可惜现在没有超声波，不然现在就能让云舒听见胎儿的心跳声，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母子间的羁绊就能立刻从无形，变成有形了。
    曹云舒也不失望，“没事儿，那就等孩子大些了，我再听吧。只要能知道他好好儿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顿了顿，“笙笙，我就是想知道，他、他真的长挺好吗？那将来，一定会是个健壮的孩子吧？”
    只要她的孩子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旁的都不重要。
    她不盼着他将来如何成才，如何出息，只要他这辈子能健健康康的，她就别无所求了。
    顾笙见曹云舒满眼掩饰不住的忐忑，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连赵晟都不曾告诉过的猜测和怀疑，心里明白了几分。
    只怕是也曾经历过，才能重来一次，依然跟惊弓之鸟一般吧？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笑道：“当然会是一个健壮孩子了。云舒你现在身体调养得挺好的，阿诀哥身体也不错，孩子是吸收了你们两个的精华孕育而成的，是想不健壮都难。”
    “不过等到了孕后期，你也不能吃太多啊，孩子太大了，生产时你要吃苦头的。就算我能替你做剖腹产，但如果你能自然分娩，当然还是自然分娩的好。反正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曹云舒整个人一下子都轻松了，笑道：“钟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因为我一直胃口都还不错，也不害喜。现在笙笙你也这么说，我一定会多注意的。”
    顾笙点头，“多吃瘦肉鸡蛋干果蔬菜这些，水果也多吃些，其实也还好。这样孩子将来也漂亮，不过以你和阿诀哥的相貌，孩子肯定会更漂亮，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曹云舒笑道：“那也肯定没有将来笙笙你和赵四哥的孩子漂亮。对了，笙笙，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呢？我觉得也是时候计划了，赵四哥这次肯定要中的，中了后便是功成名就了，正是添丁进口的好时机。”
    顾笙道：“我们暂时还没打算，且等忙过这一两年再说吧。反正等你和阿诀哥的孩子出生了，我和相公就自动升为义父义母了，跟自己生也没什么两样了。”
    “真的？”
    曹云舒满脸惊喜，“笙笙，你这话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吗？我早就想着，等将来孩子出生后，不管怎么着，都要死皮赖脸让你给他做义母。没想到，我还没开口，你居然先开了口。”
    “你不是骗我的吧？我真是太高兴了，简直就是天上掉馅儿饼，不，天上掉金元宝了！”

 第639章 来之不易

    顾笙好笑道：“就算是天上掉金元宝，砸到的也是我和相公，白白就捡了个大胖儿子大胖闺女儿，怎么瞧云舒你的样子，比我还高兴？你弄反了吧？”
    曹云舒笑道：“我怎么可能弄反？这事儿显然是我们占便宜啊。这么漂亮能干的义母，赵四哥那么才华横溢的义父，别人求还求不来这样的好事呢，我当然怎么高兴都不为过了。”
    顿了顿，“笙笙，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你到时候可别看孩子长得丑，或者回头一冷静下来，就反悔了啊。”
    说得顾笙再次笑出声，“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说他丑了。就凭你和阿诀哥的长相，孩子就丑不了。我也不是一时冲动，虽然这事儿是有点突然，但大家都这么要好了，孩子以后其实叫我们什么都无所谓了。”
    “既然都无所谓，那叫义父义母不也是一样？就这么定了吧，云舒你还不放心，不然我回头再弄个什么信物的来？”
    给唐少夫人的儿子当义母她不愿意，毕竟大家交情没到那一步，她和赵晟也不想去趟唐家的浑水。
    若不然，赵晟也犯不着婉拒唐大人了。
    但给裴诀和曹云舒的孩子当义父义母，顾笙便没任何顾虑了。
    大家都这么熟、这么好的交情了，最重要的是，裴诀不用说，曹云舒也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希望她给她的孩子做义母，没有其他任何居心。
    这样皆大欢喜的事，顾笙当然犯不着再拒绝。
    曹云舒已笑道：“信物就不必了，笙笙你向来说到做到，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不怕你反悔。”
    说着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宝贝儿，你听见了吗，你除了娘，还有义母了。你义母又漂亮又能干，福气还是一等一的，你这辈子有她庇护，肯定会健康平安，一生顺遂的。”
    顾笙听得失笑，“我又不是观音菩萨，哪有这个本事，想庇护谁，就能庇护谁？不过这孩子有云舒你和阿诀哥这么好的爹娘，又有这么多人爱护他，本来就是个有福气的，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曹云舒认真道：“笙笙，你就是有这个福气和本事，反正对我来说，是这样。当初要不是你给我治好了病，又以真心待我，那样的帮我，有些事肯定不会这么顺利，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相公也是，要不是他遇上了赵四哥和你，要不是你们给了他支持和鼓励，给了他温暖，他……应该也不是现在这样吧？知道自己背后无论如何，都还有真心相待的亲人，肯定是不一样的；有真心劝解自己，哪怕知道忠言逆耳，还是会坚持相劝的良友，许多时候也肯定是不一样的。”
    毕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曾经的她和裴诀都是多么的怯懦无助，既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对方，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保不住。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的重要。
    他们夫妻能有如今这悠闲自在，蜜里调油，每天都充满了希望和盼头的好日子过，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顾笙笑道：“那也是因为阿诀哥同样对我们付出了绝对的真心，是他先拿真心来换，我们才会回以他十分真心的。同样，云舒你也对我们付出了真心，那我们当然要以真心待你了。”
    不待曹云舒说话，又道：“行了，咱们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曹家那边，之后没再找过你的事儿吧？王府那边呢，除了太妃，看见阿诀哥又是升官，你又是有孕的，肯定都快气死了吧？你和阿诀哥可都得保护好自己才是。”
    曹云舒冷哼一声，“曹家那边倒是想找我的事，也得看我理不理他们。”
    “这不是我严重货不对板吗，我那好公公听说冲着寿阳伯发了好大的脾气，之前许诺的好处也不肯给了。寿阳伯便又对着曹家夫妇发了好大的火，让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补救，否则就不许再登寿阳伯府的大门。”
    “他们便只能登门找我，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非要我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因为是我惹出来的，否则以后就不许我再登曹家的门，让我再没娘家可靠。翻来覆去的就只有那些话，真是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顾笙扯唇道：“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也知道奈何不了云舒你了，所以只能翻来覆去的说这些废话。”
    曹云舒点头，“是啊，他们明显已经黔驴技穷。但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们，再被他们烦，便直接告诉他们，当年我母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内情，我都知道，我和相公的亲事为什么能成，他们都打着什么主意，我也知道。”
    “再敢烦我，我一个不注意管不住自己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弄得满京城人尽皆知，某些人可就后悔也迟了。毕竟我和相公都是受害者，受害者有什么可隐瞒的，见不得光的不该是黑心烂肝，寡廉鲜耻的施害者吗？”
    “惹急了我，我就把他们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下来，让满京城的人都看一看他们到底是什么货色。总算之后没再烦我了，只是相公年前升官后，又再来过，但我直接没见，相公事后说是也警告过他们，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笙哼道：“往往越是黑心烂肝，寡廉鲜耻的人，反而越看重所谓的名声。哪怕那层遮羞布其实遮不了什么，还摇摇欲坠，他们依然生怕给弄掉了。可见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
    曹云舒冷笑道：“可不是，就像相公说的，是典型的当了那啥，咳，又要立啥。我当时其实还巴不得他们再烦我呢，我才好添油加醋的，让他们都好生出一回名，看姓曹的还有什么脸面装清流。”
    “可惜一群欺软怕硬惯了的怂货，压根儿就不敢。听说现在他们家每天都鸡飞狗跳的，毕竟上上下下，就没一个好的，我虽然没见到，但光想一想，都觉得心里无比的痛快了！”

 第640章 娘子说什么是什么

    顾笙想到曹家满门奇葩，从曹老太太到曹二太太，再到曹云舒那个渣爹夫妇俩，还有当初那个不长眼黑心眼儿的曹大少，也不知道他现在能“站”起来了吗？
    想都想得到他们现在是怎样鸡飞狗跳的。
    笑着与曹云舒道：“知道他们过得不好，云舒你也能放心了。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让你自己和你肚里的孩子都好好儿的。”
    曹云舒笑着点头，“笙笙你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的。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相公和孩子，是我们这个家，我就算要报仇雪恨，也得在先确保我们这个家好好的前提下。我不会为了一群不值得的渣滓，便本末倒置，毁了自己的幸福，让自己不痛快的。”
    顾笙“嗯”一声，“这样想就对了，他们根本不值得。就他们这样的人，也迟早会有报应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什么都看见眼里，有些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曹云舒笑道：“要不相公总是盼着笙笙你和赵四哥能早点儿到呢？就是知道我跟你说得来，你来了，我天天都有人说话，便不会觉得闷，心情肯定每天都特别好了。”
    顾笙挑眉，“阿诀哥这么盼着我们来，我在他心里评价也这么高呢？”
    曹云舒笑眯眯道：“岂止，他简直盼星星盼月亮一样，你和赵四哥，还有伯母在他心里的地位，简直、简直我都快要忍不住吃醋了。”
    “是吗？看不出来原来云舒你是酿醋的呢？”
    两人笑了一回，曹云舒又说起荣安郡王夫妇和他们好大儿的反应来，“当初分家就闹得很不愉快，但太妃坚持，还让人请了几位宗室的长辈去。当着长辈们的面儿，说王爷王妃想活活气死她，就只管跟她对着来。”
    “那时候都知道太妃才死里逃生了，笙笙你和太医们也都说了，太妃不能再大喜大怒。宗室的长辈们便都说王爷，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满足了太妃的心愿怎么了？王爷没办法，只好答应了我们分府出来单过，还不得不给了我们一些产业，把事情最终落实了。”
    “之后我们每月回去请三次安，逢年过节也都回去住几日，刚开始倒也相安无事。等到后来相公又升了官，王爷王妃就很不高兴了，拼了命的也想为二爷谋个好前程。但他那情况，咳，实在不容易。等到之后我再诊出有了身孕，他们就更……”
    更是气得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毕竟裴诀眼下又有好前程，又马上要有嫡子了，他自己嫡长子的身份还怎么都抹杀不掉。
    到时候荣安郡王就是拼了命，也肯定为次子请封不了世子了。
    两兄弟放在一起，方方面面都高下立现，他再是偏心又有什么用？
    宗室勋贵里谁家要立世子，可从来不止是家事。
    曹云舒继续道：“听说这阵子都在乱着给二爷说亲，但高了人家不愿意，低了王妃又瞧不上。弄得王妃都求过太妃几次，要进宫去求太皇太后直接赐婚了。”
    “都让太妃给骂了回去，说这是结亲不是结仇，就算女方碍于太皇太后懿旨赐婚，不得不嫁女。这被逼着嫁进来的，与心甘情愿嫁的能一样吗？回头弄得家宅不宁的，比不娶还糟糕。倒不如往低了选人，只要女方品行好，人聪明能干，家世不重要。”
    顾笙嗤笑，“这话她听得进去就怪了，就那她性格做派，不娶个高门贵媳，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云舒摊手，“那就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又能不能瞎猫撞上死耗子了。算了，不说这些影响人心情的了，哪怕扯闲篇也不想再说。笙笙，这次若赵四哥能高中留京，以后你们都要长住京城了吗？”
    顾笙道：“若他能留京，当然是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曹云舒道：“那你医馆的事怎么办，承宣城那边离得开你吗？你要是真长住京城了，可就是满京城人的福气了。”
    “医馆打算也开到京城来，应该就是上半年的事了。就算不开来，我一样可以行医问诊，承宣城那边也早有人能独当一面，不存在谁离不开谁。”
    “那就好……我得多上几炷香，求菩萨一定要保佑赵四哥高中一甲了……”
    两人说着闲话，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
    赵晟与裴诀也熟悉完国子监的贡院回来了。
    因还不到吃饭时间，顾笙便先随赵晟回了他们院里去梳洗换衣裳。
    顾笙这才问赵晟，“国子监的贡院什么感觉，是不是更巍峨，更威严，让人油然就生起一股望而生畏的感觉来？”
    赵晟笑道：“不至于，其实跟其他贡院都差不多。只是旁边就是国子监，显得周围一带都很厚重，很有底蕴那种感觉。”
    顾笙抿了抿唇，“那你，紧张吗？”
    赵晟沉默片刻，才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点点距离，“有这么一点点。不过还好，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还考什么考，连考场都不用上，直接回去算了。”
    顿了顿，笑道：“笙笙你放心，我会调整好，以最好的状态上考场，也考出最好的状态来的。”
    顾笙笑着点头，“我肯定也相信你，那我就等好消息了啊。”
    说完便有意岔开了，“上午云舒说，等孩子生下来后，要拜我们做义父义母呢。我想着阿诀哥就跟我们的亲兄弟一样，给他的孩子做义父义母也没什么，就没征得你的同意，先答应了。你怎么说，要是你不想答应，现在还来得及。”
    赵晟知道顾笙是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配合笑道：“我怎么可能不答应？我们家可从来都是笙笙你说了算，当然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何况认了义父义母才好呢，不然让阿诀非拉着结娃娃亲什么的，可该怎么拒绝？”
    “万一他家的都是儿子，我才不要我家的小白菜生来就被他家的猪给拱了去。就算我们家是儿子，他们家是女儿，也得俩孩子自己两情相悦不是？认义父义母再好不过了！”

 第641章 享受压力变动力

    顾笙听得笑起来，“人阿诀哥几时要拉着你结娃娃亲了，你倒是会自作多情。说不定，他心里也跟你想的一样，万一他的是女儿，你的是儿子，他才不要自家的白菜被你家的猪拱走呢。”
    “所以索性先下手为强，让云舒跟我说好认义父义母，回头便不会要么伤情分，要么自己为难了。”
    赵晟笑道：“我当然是有这个感觉他可能会提，才会这么说的，我自己的感觉难道还能有错？反正将来我们的孩子不管怎么着，成亲的前提都得是两情相悦，就跟我和笙笙你一样。”
    顾笙呵呵，“我怎么记着，我跟某人成亲时，就是第一次见他时？他还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以后的事，且以后再说吧，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春闱。”
    赵晟笑着点头，“我知道，一切都等春闱过了再说。阿诀也说等我考完后，他有许多话与我说。他这大半年，应该经历了很多事，处境也远比我们所能看到的、所能想到的，凶险曲折得多吧？”
    “可他还无人可说，也不能对着嫂子说，对着其他人又信不过，可不只能等我考完了，与我说一说了？有些事，并不是说指望别人能替你分担，能有个可倾诉的人，都能好的多。”
    顾笙道：“阿诀哥肯定很不容易。这才多久呢，他已经连升几级，都做到四品了，除了背后有人在推他，与他自己的努力也分不开。他要是没有真本事，怎么服众？就现在，明里暗里不服他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数吧？”
    赵晟叹道：“是啊，所以他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压力。这条路真的不好走，但他已经没有退路，无论如何，都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顾笙皱眉，“就算有退路，他能退、敢退吗？荣安郡王夫妇和他们那个儿子，哪个不是恨不得吃了他？云舒娘家那窝奇葩也没一个好东西，只要阿诀哥一失势，我都不敢想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尤其现在阿诀哥还有了云舒，还有了他们的孩子，这就是他众所周知的软肋了。咬牙一条路走到黑就是他唯一的路，他再苦再难，都必须坚持走下去！”
    反正她是能理解裴诀的心理的，与其窝窝囊囊的等死，倒不如放手一搏，换了她，也会选择同样的路。
    当然，对于赵晟这样真正关心裴诀，只希望他能平安喜乐的人，肯定首要还是希望他能安康终老的。
    赵晟抿了抿唇，“我就是心里都明白，所以才觉得阿诀难。便是……大皇子，只怕更关心的也是他能飞多高，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回报，压根儿没想过问他一句飞得累不累吧？”
    顾笙默了默，道：“一开始应该还是有过关心的吧，好歹也有救命之恩，彼此又同病相怜，多少还是会有几分真心的。不然阿诀哥也不会义无反顾了，他本来就是别人对他一分真心，他就会立马回以十分，而且一直回下去的。”
    “再来点儿知遇之恩，理想抱负什么的，阿诀哥就更是忠心耿耿，义无反顾了……不过你也别太悲观太消极，无论如何路都是阿诀哥自己选的。他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说不定，他压力大归压力大，其实也在享受这个压力变动力的过程呢？”
    赵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笙笙，其实我心里都明白，就是跟你这么一说。路是阿诀自己的，除了他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旁人的确帮不上忙，着急也没用。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时刻做好准备，当他坚强的后盾了。”
    顾笙笑起来，“时刻准备着也太夸张了，阿诀哥现在这么能干，说不定将来是他带飞我们呢？”
    顿了顿，“行了，不说这些了。收拾好了就过去吃午饭吧，别让阿诀哥和云舒久等了，云舒如今可饿不得。等吃了饭回来，你补个觉，就好抱佛脚了。”
    赵晟也笑起来，“嗯，都到今天了，还不抱佛脚，更待何时？那我收拾去了啊。”
    少时赵晟收拾好了，夫妻俩便一起又回了裴诀他们院里去。
    大家一起吃了午饭，又闲聊了一会儿权当消食，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毕竟赵晟只有一天半就春闱了，裴诀今晚还要进宫去通宵当值，曹云舒如今更是饿不得也累不得。
    到得傍晚，裴诀进宫当值去了，临走前与赵晟说好，后日一早他会和容子毓一起送赵晟去贡院。
    又托了顾笙多陪曹云舒说话，省得她无聊，——招来了顾笙的一阵嘲笑，“阿诀哥你只管秀你的恩爱，能溺死我才算我输！”
    才满脸是笑，满心轻松的出了家门。
    却是一出家门，眼里的笑容便敛了去，整个人的气质也一下子不一样，又成了金吾卫人尽皆知、也令无数人又恨又怕的那个“玉面煞神”。
    次日一早，容子毓送来了近年春闱一些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们做的文章。
    还告诉了赵晟今年主考官——翰林院秦大学士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喜恶偏好。
    这些都是他托唐三老爷帮着打听的，除了唐三老爷这样的文官，还得是家世底蕴人脉都像唐家一样的文官，旁人可打听不到。
    赵晟忙郑重谢了容子毓，便仔细看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他看完这些后，肯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但他也没打算过度的依赖这些，还是决定以自己一贯的文风为主，不然临时学个四不像，才真是后悔也迟了。
    于是一整日，顾笙和赵晟的院子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连带整个裴家都清静了好多似的。
    顾笙对上曹云舒时，便禁不住歉然，“弄得云舒你和全家上下都跟着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的，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让曹云舒嗔了一顿，“笙笙你不是昨儿还说没拿自己当客人吗，敢情是哄我的？就是要这样清清静静的才好呢，何况也不是多久，就一两天的事儿。不然什么都不付出，就白给我腹中的孩子捡个新科进士的义父，这么便宜的事，我反倒不能心安了。”

 第642章 春闱开考

    顾笙歉然归歉然，好在时间的确已经很紧，明明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但又觉得只是一眨眼间，天已经黑了。
    再只是一眨眼间，天又亮了。
    赵晟起来吃过早饭，便提上考篮，即将由裴诀和一早赶过来的容子毓，送去贡院了。
    顾笙倒是也想去送考，但昨晚就让赵晟给阻止了，“笙笙你不用去，就在家安心等我回来就是。我会好好考，好好发挥，不辜负你，也不辜负自己的。”
    见顾笙还要再说，又道：“我怕你去了我到时候心里会有波动，等进了考场都还调整不过来。你不去我在路上就能调整好，进了考场就能立刻静下心来了。”
    顾笙这才没再坚持。
    此时此刻，将人送到裴诀家的二门外后，也没多说、脸上没表现出丝毫的担心与焦虑来。
    只是平静的笑着说了一句：“三天很快就过了，我就在家等着相公你凯旋而归了啊。”
    便催赵晟和裴诀、容子毓上车了。
    赵晟脸上看起来也很平静，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笙笙你放心就是。觉得无聊了就与嫂子说说话、逛逛园子，等我考完了，再好生陪你。”
    说完便利索的上了马车，进了车厢里。
    裴诀和容子毓随即也上了马车，再不约而同冲顾笙点了个头，便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出发了。
    余下顾笙站在原地，直至马车彻底看不见踪影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春闱跟秋闱那些都不一样，只用考三天就够，先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她不用在家度日如年的干等之前每次那么长的时间了。
    但就算只是三天，也一样难熬啊……
    钟妈妈见顾笙久久都不动，也不说话。
    小声道：“赵太太，要不，我们先回屋去吧，这会儿风还是挺凉的，别给您吹坏了。举人老爷是文曲星下凡，秀才举人都是一次就考中，还都考得那么好，这次肯定也是一样，您安心等着他带好消息回来就是了。”
    顾笙这才回过神来。
    对着钟妈妈，也不用再刻意平静了。
    苦笑道：“这不是不到最后一刻，我便实在不能安心吗？考秀才和举人也跟考进士大不一样，不然为什么全天下的进士那么少，也就举人的十分之一，秀才的百分之一？”
    “呼……不过我再提心吊胆也没用，我又不能替相公上考场。还是相信他自己吧，他要是连这一关都不能过，也别想什么以后了。”
    钟妈妈忙笑道：“举人老爷肯定没问题的，赵太太真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全天下都没几个好吗？您要实在还不能安心，我陪您去潭拓寺上柱香吧？早就该去的，偏时间太紧了，不过今儿去也不算晚，还来得及。”
    顾笙闻言，还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但想到曹云舒如今身体不方便，她和钟妈妈都不在家，她一个人得怎么办；去上香说到底也只是个心理安慰，其实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她一个受了多年唯物主义高等教育的人，难道也要自欺欺人？
    到底还是摇了头，“不用了，只要心诚，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还是快进屋去吧，云舒应该已经起来了。”
    说完已转身往里走。
    钟妈妈见她走得坚决，显然是真不打算去上香，只得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回了曹云舒院里，她果然已经起来了，正由丫头扶了站在廊下张望。
    瞧得顾笙与钟妈妈终于回来了，忙迎上前几步，笑道：“笙笙，赵四哥送走了？你别急，赵四哥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瞧着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能旗开得胜的。”
    顾笙勉强笑了笑，“那就承云舒你吉言了。今早上起来，还有觉得恶心吗？”
    曹云舒忙笑道：“没有了，其实昨天也没有，就干呕了那么一下下而已。我刚喝了半碗燕窝粥，这会儿觉得饿了，笙笙你再陪我吃点早饭吧，我知道你肯定没吃好……吃嘛吃嘛，后天赵四哥不就回来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至多这几天我和相公不在你面前炫了就是。”
    好说歹说，还上了手，总算将顾笙弄进屋，坐到桌前，两个人一起吃起早饭来。
    吃过早饭，曹云舒又非拉了顾笙去逛花园，“我们当时乔迁之前，相公说这里不说住一辈子，至少十年八年肯定要住的，当然得收拾得舒适自在一点。”
    “所以花园几乎彻底翻新了一遍，现在还真有点儿看头。可惜这两天忙，也没顾上带笙笙你好生逛一逛，今儿总算有时间了，我也正好活动活动。笙笙你可不能扫我的兴啊，不是你说的，孕妇尽可能要保证身心都愉悦吗？”
    顾笙却不过她，也知道她是好意，只得任她拉着去了花园里。
    还真如曹云舒所说，如今他们家的花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十步一景，花木扶苏的，很有看头。
    加上曹云舒一直在旁边有意引着顾笙说笑，到得午时，顾笙的心情已经真正平静了下来，不再一味的焦灼了。
    怕什么，赵晟还这么年轻，这次不中就当理所当然，中了就当意外惊喜，不就行了吗？
    午饭容子毓也留了下来一起吃。
    见顾笙胃口还不错，松了一口气，笑道：“宝儿，明天你有什么安排没，要不要我陪了你，到处去逛逛？上午送阿晟时，我瞧着其他举子都是一个比一个紧张，尤其瞧得阿晟这么年轻后，更是紧张。”
    “可见阿晟虽也有压力，压力更大的却是其他人。所以咱们都放宽心态，该吃吃，该玩玩儿，等着后天接咱们的新科进士老爷回来就是了。”
    顾笙虽平静了许多，也没出去浪的心情。
    道：“我就待在家里，等相公考完了，再跟他一起到处去逛吧，老爷就别管我了，只管忙您自己的去。”
    顿了顿，“什么新科进士老爷这样的话，也别说了啊，省得锅盖揭太早了，敞了气，馒头蒸不熟了。”
    说得容子毓讪讪的，“这不是我知道阿晟到底有多能干，对他就是有这个信心吗？这也不行呢？”

 第643章 不止情感也有利益

    顾笙听得叹道：“就怕我们都这样想，相公嘴上虽不说，心里给自己的压力却会更大。他那么敏锐的一个人，什么感觉不到？为了不让我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就只能更加的逼迫自己了。”
    “好在成不成的，也就这三天了。要是能翻过这座山，当然最好，实在这次翻不过，也能缓一口气，三年后再说。不管怎么说，其实也算是好事吧。”
    裴诀笑道：“嫂子怎么总是这么低调这么悲观？我就不一样了，在我这儿，阿晟这次肯定要中的，区别只是二甲和一甲而已。嫂子只管想到时候要怎么庆祝吧。”
    顾笙失笑，“阿诀哥对相公的信心还真是无人能比。你这样的死忠粉儿，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都不用担心你会爬墙吧？”
    “什么东西，好好的爬什么墙？”
    裴诀有听没有懂。
    顾笙也不解释，只笑道：“意思就是阿诀哥真是永远都支持相公。一甲我可不敢想，能中二甲，就已经烧高香了。”
    裴诀道：“有什么不敢想的，当初县试府试院试时，嫂子有想过阿晟能小三元吗？当初乡试时，嫂子又想过阿晟能中第三名经元吗？结果他都做到了。”
    “那我为什么不敢想一甲，阿晟他有那个实力，我也有那个福气，我的福气肯定能庇佑他这次也中一甲的。不然我干嘛非要亲自接送他，除了乡试，之前可都是我接送的他、我看的榜呀！”
    曹云舒不由笑嗔道：“没见过相公你这么会往自己身上揽工的，都是人赵四哥自己的实力好吗？说得跟你至少有一半儿功劳似的，吃你的饭吧。”
    容子毓则笑道：“有些事我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阿诀就是阿晟这辈子的福星之一呢？反正后天还是我俩去接阿晟吧，等放榜时，阿诀你也第一个去看。”
    “要是阿晟这次真像你说的，考得那么好，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真正的大红包，怎么样？”
    裴诀笑道：“一个大红包怎么够，至少也得两个才成，表叔不会这么小气吧？只要您女婿能中，红包算什么？”
    “这倒是，两个就两个，四个都没问题，成了吧？”
    顾笙听得简直想翻白眼儿了，“这大雁还没打下来呢，老爷和阿诀哥就已经在想怎么庆祝，怎么吃了，能不能先等打下来了再说？”
    “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就是……”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一顿饭吃得整体还算轻松，等到吃完饭，大家其实心里都有的焦灼好歹都散了几分。
    到得傍晚，下午勉强自己睡了一觉的顾笙情绪又好了些。
    裴诀今晚不用进宫当值，便让厨房准备了锅子，慢慢儿的与顾笙、曹云舒一起涮羊肉吃，好让顾笙少一些独处的时间，省得她胡思乱想。
    只是顾笙兴致一直不怎么高，因为总是会忍不住去想赵晟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的京城还是挺冷的，真怕他会受不了，她心里感觉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好，这可是之前都没有过的……
    裴诀见顾笙一直心不在焉的，与曹云舒对视一眼。
    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嫂子，等阿晟考完了，你能安心了，能随我去一趟王府，给我祖母诊个脉吗？太医们用药一直都没什么起色，上次也是嫂子将她老人家救回来的。若这次嫂子也愿意出马，说不定，她老人家还能再多活几年呢？”
    顾笙听裴诀说起正事来，打起精神道：“阿诀哥开口，那我肯定说什么也要去一趟。只是太妃的身体状况真不好，多活几年我实在没把握，不敢把话说死，且等我去看过她人后再说吧。”
    裴诀点点头，“我都明白，并没想过要强嫂子所难，只是到了这一步，不什么法子都试一试，我不能安心。早年间如何且不说，这一年多以来，祖母对我是真不错。当初，也的确是靠着她老人家，我才能有一条退路，一步步到了今天。”
    顿了顿，“这是从情感上来说。从理智和实际来说，我也打心眼儿里希望祖母能多活几年。我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一旦祖母……，我肯定要守孝，等守完孝，我的萝卜坑肯定早已填上新的萝卜，再没我的容身之处了。本来就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盯着我，忌恨不服我，到时候……”
    到时候便是有大皇子等人暗中使劲，他也肯定得从头再来，还得应付一些所谓的“亲人”拼了命的扯后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
    说实话，他真的不敢想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形。
    他也每每都强迫自己不去想，反正他只能冲冲冲，冲得头破血流也只能冲，直至彻底倒下，实在冲不动那一天。
    顾笙经过了李天青因为所谓的守孝，便连春闱都不能参加，只能回去干等到下科再来。
    如何还不明白守孝于如今官场和科场上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尤其裴诀这个处境，就更是守不起这个孝了。
    顾笙抿了抿唇，才道：“阿诀哥，我会尽全力的。但有些事的确是天意难违，人力怎么都扭转不了，你还是要早做打算，还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至少到时候不至于措手不及。”
    裴诀点头，“嫂子放心，我会早做打算的。是因为嫂子不是外人，我才会说这些。祖母的确如今对我和舒儿不错，但她也同样在意其他人，甚至更在意他们。才会不停从中调停，好让彼此双方不至于更仇恨，将来等她去后，真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她是有目的的，我呢，也是这两年的确需要一个长辈，替我规避一些烦人的琐事，再就是不想这个当口守孝我，也一样有目的。所以，我能冷静的未雨绸缪，不会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的。”
    顾笙见他说得倒是理智，但皱着的眉头却显示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道：“总之阿诀哥也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但不是好像有个什么‘夺情’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第644章 答得挺顺利

    裴诀让顾笙说得笑起来，“的确有夺情，但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哪里就配夺情了？至少也得九卿以上的大员，还得是实权大员，简在帝心那种，才有资格被皇上亲自下旨夺情。”
    “我们金吾卫，怕是就都指挥使才有这个资格。其他几个指挥使都没资格了，何况我？说来我自升了佥事后，很多时候其实反倒没以前说话好使了。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顾笙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当中还有这样的区别和讲究，真是让阿诀哥见笑了。”
    裴诀摆手，“这有什么可见笑的，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既然嫂子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可得越发努力，争取在祖母……咳，在那之前，好歹升到三品以上，没准儿到时候，皇上就真下旨夺情了呢？”
    顾笙想了想以裴诀的升官速度，也不是不可能。
    遂笑道：“那阿诀哥努力吧，参照你之前的经验，没准儿明年的这时候，你就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三品大员了呢？”
    裴诀笑道：“那我今晚上睡觉可得把枕头垫高一些了。”
    曹云舒也笑，“我也正想说这话。笙笙你当三品是白菜萝卜，遍地都是呢？满京城全天下就那么些个佼佼者。相公你也别说大话了，仔细别人听见了笑话儿你。都快吃菜喝汤，早些吃完了好去消食，不然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
    顾笙与裴诀这才笑着没有再说，低头继续吃起菜来。
    一时饭毕，顾笙陪着曹云舒和裴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去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啊。”
    她可不想再继续留下当电灯泡了。
    裴诀却是道：“嫂子，要不……今晚你跟舒儿睡，我去书房睡吧？”
    也省得嫂子辗转反侧到大半夜，都睡不着，本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更容易胡思乱想。
    顾笙怔了一下，才失笑道：“阿诀哥这是怕我一个人不能适应，还是想我替你照顾老婆呢？我一个人很能适应，你自己的老婆也你自己照顾。你不能替云舒分担十月怀胎的辛苦，至少也得知道整个过程中，她是怎么辛苦的才是。”
    “我就先走了啊，你们别担心，我好得很。”
    说完便不由分说真走了。
    心里却很是温暖，想到了当初赵秀出嫁后，她和赵晟都不放心柳芸香，提出晚上要跟柳芸香睡的情形。
    果然有人时刻在意自己的感受，时刻无微不至的想着要照顾自己的感觉挺好的。
    等回到房里，顾笙便也没再胡思乱想。
    调动异能浑身都游走了一遍，便吹灯睡下了。
    次日顾笙也没闲着，早起吃过早饭，便让曹云舒拉着，非要当义母的给未来的孩子亲手做点儿小衣裳鞋袜什么的，“既然笙笙你都是义母了，难道不该呢？”
    还不容顾笙拒绝，“别说你针线不好啊，我见过你给容表叔做的衣裳，只要不细看，还是可以的。再说了，儿不嫌娘丑，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你孩子不会嫌弃的。”
    顾笙只得认命的坐下，跟着钟妈妈等人一起缝缝扎扎起来，“早知道这义母这么不好当，我那天就不答应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我相公都还没穿过我亲手给做的衣裳鞋袜呢。”
    倒是不知不觉，便把一整天都混了过去。
    心里自然也明白曹云舒的用意，就是想替她尽快打发时间，对曹云舒又添了两分亲近。
    到得第三天中午，容子毓和裴诀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坐车往贡院接赵晟去了。
    一直到酉初，爷儿仨才回来了。
    顾笙立刻迎了上去，一边上下打量赵晟，一边关切道：“相公你还好吧，感觉瘦了好些。”
    赵晟知道她这几天肯定寝食难安了，顾不得众目睽睽，伸手拥了她一下，才笑道：“我吃得好睡得好，答题也挺顺利，没有瘦。倒是辛苦老爷和阿诀了，又是特意送我，又是特意接我的。”
    一旁容子毓与裴诀忙都笑道：“不就是接送一下阿晟你嘛，还是坐车，哪里辛苦了？”
    “就是，怎么阿晟你又来了？先回房去洗个澡，好生睡一觉，有话等你缓过来了再说也不迟。嫂子，你先带他回屋去吧，我知道招呼表叔的。”
    顾笙便带着赵晟，回了他们院里去。
    热水是早就吩咐准备好的，等赵晟洗完澡出来，饭菜也送到了。
    顾笙也不问赵晟考得如何，看着他吃完饭，又悄悄引了点异能，替他把已经半干的头发烘干了，便安顿他睡下了。
    这才回了裴诀他们院里去。
    容子毓与裴诀正一边吃茶一边说话，“今年的应试举子的确比往年多，不过以阿晟的才学，肯定没问题的……”
    瞧得顾笙过来，容子毓忙道：“宝儿，阿晟怎么样了？”
    顾笙道：“吃过饭睡下了，吃饭时我看他就头一点一点的了，看来这两天根本没睡好。希望这一觉能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吧。”
    容子毓点头，“在号房里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不是条件好与坏的问题，是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的，根本睡不着。好在总算考完了，阿晟也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裴诀笑道：“等明天阿晟醒来，嫂子你们就可以到处逛一逛，游玩游玩，放松一下身心了。上次进京时间太紧了，你们说是来了京城，跟没来也没什么两样，总算这次时间充足了。”
    顾笙笑道：“应该是要到处逛一逛，放榜得七日后呢，干等着得多难熬？”
    容子毓忽然小声道：“宝儿，你问过阿晟考得怎么样了吗？我和阿诀一路上也不敢问，应该……问题不大吧？”
    顾笙道：“我也没问。考完就算了，等相公睡醒后自己想说了，再说吧。他应该会说的，之前都是这样，我也算是有经验了。”
    “好吧，的确是宝儿你最有经验。阿诀陪了三次，我陪了一次，不像你，加上这次就一共五次了，的确是你最有经验，那就等着吧……”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容子毓也没留下吃晚饭，便先回去了，“我今晚也终于能好生睡一觉了。”

 第645章 有退路也不愿

    赵晟一夜好睡，次日起来终于恢复了精神。
    果然不等顾笙和裴诀问，便已先自己道：“我自己感觉考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大人们的眼了，且等放榜吧。”
    裴诀听了立刻笑道：“那肯定是能中，名次肯定还不会低了。阿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县试时，你说多半会是案首，结果真的是，可见你的感觉有多准，这次也一定错不了！”
    赵晟失笑，“县试跟会试能一样？一个最简单，一个最难，根本没有可比性。何况我还看到了好些青年才俊，像去年我们省的纪解元，另几位经元，还有其他省的解元。尤其直隶省的宋解元，听说十几岁上时，已经能著书，都在说这次的状元多半就是他了。”
    “所以我可不敢想名次多靠前，能榜上有名，已经很知足了。”
    顾笙道：“你还见到纪解元了？那不是这次春闱，光解元都十几个？好吧，的确不敢想什么好名次了，就安心等放榜就是了。”
    赵晟笑道：“我是考完出场时，见到的纪解元。他说他就住六条胡同，让我得了闲，可以去找他。不过我婉拒了，等放榜之后再说吧。”
    裴诀插嘴道：“纪解元是承宣纪氏的子弟？那他这个解元，怕是有点儿值得商榷吧？”
    赵晟笑道：“没有，人纪解元是有真才实学的，我的确不如他，阿诀你就别多想了。你今儿不当值吗？那要不，大家一起出城去逛逛吧，嫂子成日都只能待家里，应该也够闷的了。”
    裴诀有些心动，“能出城去逛逛当然好，但舒儿的身体……”
    顾笙挑眉，“有我这个女神医在，阿诀哥都要担心，这是不相信我的医术，还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呢？”
    裴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后面两句话都是一样的。
    忍不住笑出声，“我当然相信嫂子的医术，行吧，我这就让人套车。再让钟妈妈准备些吃的喝的，中午不行就在外面凑合吃些，晚上回来后再补上吧。”
    不一会儿，钟妈妈便已带着人收拾好了一切。
    曹云舒听得自己可以出门，很是高兴。
    一直到马车都出了城门，还说个不住，“笙笙，我今儿可真是托你的福了，若不然，相公才不会同意我出门呢。我自己也不敢出门，就怕万一……有你在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就算你和赵四哥实在要搬出去，也一定要住我们隔壁，方便彼此随时串门，好不好？”
    顾笙笑起来，“你们隔壁的宅子我们可买不起，没个几千两可下不来，只怕也没人会卖吧？我们到时候还是租个小些的、偏些的宅子先过渡一下算了。”
    顿了顿，又笑道：“之前云舒你还一心留我，怎么今儿不留了？说不定我是欲擒故纵，你再一留，我就答应长住不走了呢？”
    曹云舒呵呵，“你欲擒故纵就怪了，就是知道怎么都留不住你们，我索性不留了。反正以后大家都在京城，要见面方便得很，住不住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区别了。”
    顾笙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嘛。今儿太阳倒是好，这出了城就是不一样，到处都一副春回大地的样子了。”
    “是啊，城里到处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感觉春风都得迟些才能吹到似的……”
    她们两个在后面的马车里面说着话，前面车里的赵晟与裴诀这会儿也正说话。
    赵晟早就想问裴诀这大半年的经历了，现在他终于考完，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了，“阿诀，你升官升得这么快，除了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还有常人想象不到的代价吧？这么大的投入，怎么可能不求你回报？”
    “你本来在西山大营好好努力，也是大有前途的，却非要调你去宫里，还助你步步高升。这是打算将来万一文的不行，就要……了吗？从来冲在最前头的人，可都是最凶险的，阿诀，我真的不想看到那一天。”
    便是侥幸胜了，阿诀都有可能非死即残。
    何况还至少一半的几率胜不了，到时候，阿诀就得作为乱臣贼子，遗臭万年了。
    赵晟连想都不敢想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形。
    裴诀认真听赵晟说完了，才苦笑道：“阿晟，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敏，瞒不过你的。但你也不必担心，事情未必能到那一步，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准了，何况还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后的事？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赵晟也苦笑，“真到那一天再说可就迟了。你升得这么快，总会落人眼的，纸又包不住火，有心人稍微一深查，便能查到你与大皇子之间的关系。到时候甚至都等不到你派上用场，可能已经先……真的，就不能回头了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嫂子和你们的孩子想吧。”
    顿了顿，“我也知道上船容易下船难，你根本已经没有路可退。但真的就不能想一个两全的法子吗？”
    裴诀苦笑归苦心，心里却热乎乎的。
    他这辈子能遇上阿晟这么个好朋友、好兄弟，实在是他的福气！
    裴诀低声道：“阿晟，世上哪有两全的事？何况我其实是乐在其中的，我被人否定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能实现点自己的价值，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了，真有退路让我现在放弃，我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你就别管我了，到时候安心走你自己的路吧。你这条路是康庄大道，将来说不定，还能庇护一下舒儿母子，那我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赵晟忙打断他，“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的妻儿，你也自己护，我才不会管你的闲事。”
    说着叹一口气，“我其实也不是非要劝你怎么着怎么着，我就是心疼你。你的种种辛苦和不容易，别说有人能替你分担了，压根儿就没几个人知道吧？哎，当初阴差阳错救下了大皇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机遇，还是孽缘了！”
    说得裴诀忽然笑起来，“阿晟你这话听着，怎么跟忽然参禅了似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真的。”

 第646章 还是宁愿走弯路

    裴诀笑过之后，正色再次强调，“阿晟，真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大堂兄他其实挺替我着想的，每次有事都是先征得我的同意后，他才会付诸于行动，只要我不同意，他绝不会勉强。”
    “你相信我，他不是装的，这点我还是能感觉到的。我们这些人，从小就察言观色、体察人意惯了，都成本能了，绝不会感觉错。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止是因为我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想要让自己的妻儿和在乎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想要将来为我母妃正名雪恨。”
    “还因为，大堂兄他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给了我机会。若只是凭我自己，想在西山大营做个百户都难吧？还得面对我那个所谓父亲的打压，也休想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了。那个门一关，整个家就是我自己的，有我的妻子，很快还会有我的孩子，我真的很珍惜，也很感激……”
    赵晟这下还能说什么？
    大皇子可能是有利用，但却以真心包裹着，别说阿诀这样打小缺乏温暖肯定的人了。
    就算是其他人，怕也得死心塌地的追随吧？
    何况过程中，阿诀自己也得到了名，得到了利……
    赵晟只得道：“反正阿诀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又聪明精干，肯定能走好自己的路。我只是希望，你以后无论何时，都别忘了保护好自己，别那么拼命，好歹……该自私的时候，自私一点。”
    裴诀再次笑起来，“之前没觉得阿晟你这么啰嗦呀，怎么这次这么啰嗦了，难道上了年纪？好像也不是，我们当初刚认识不久，你就已经在唠叨着，让我一定要多读书，不能因为别人，就荒废自己的大好青春了。啧，你这么能说，看来将来适合当言官。”
    赵晟白他，“你才上了年纪，我风华正茂呢！但若能当言官，还是可以的。到时候你千万夹好了尾巴，省得我哪天看你不顺眼了，就参你一本，让你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杀人不用刀！”
    裴诀忙笑道：“那我不是得从现在开始，就好生讨好阿晟你，省得将来真被你参了？还是算了吧，当言官太得罪人了，你还是当你的翰林去吧。”
    赵晟道：“说得我想当翰林，就能当似的。先等放榜吧，放榜后还有殿试，等殿试后最终定了名次，才能大概知道我的去路。”
    裴诀笑道：“只要能殿试，你的名次就差不了。皇上如今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了，就年前，才亲自下旨擢升了好些个青壮官员。等着吧，马上三四月岁考，各地官员也该进京述职了，肯定还会有不小的变动。”
    赵晟道：“那就承阿诀你吉言了。反正我心态挺平和的，真要我选，我还宁愿外放，可以为百姓做实事。”
    裴诀忙道：“那可不行，非翰林不入内阁，你可不得外放，我还等着你将来入阁拜相，从此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赵晟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让别人听了去，怕是大牙都要笑掉了。说不定，我这次根本就上不了榜呢，榜都上不了，就敢想入阁拜相了，就跟爬都还没学会，就直接想飞了一样，到底谁给的勇气？”
    裴诀忙“呸”了三声，“阿晟你这个乌鸦嘴，快也呸三声。你怎么可能榜都上不了，你都上不了榜了，谁还能上？这次是有不少背靠家族的才俊，但你本人可比他们都强。”
    “可惜我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便是大堂兄，现下也不敢乱伸手。不然你也是有靠山的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赵晟听得忙道：“阿诀你可别乱来，我自己的路自己走，没有靠山也一样能走好。你要是胡乱伸手，万一弄巧成拙，把大家都牵连了进去，弄得局势被动，可就后悔也迟了。”
    他也不想欠大皇子的人情，还是这么大的人情，岂不是以后他也得跟阿诀一样，替大皇子卖命了？
    那他宁愿走弯路，宁愿多绕一段路。
    不然他当初为什么要拒绝唐大人？为什么要拒绝襄阳侯？
    这两条路比起走大皇子的路子、欠大皇子的人情，不更是康庄大道？
    裴诀笑起来，“阿晟你别急，我也就这么一说，根本没这样想过，也做不到。皇上如今……咳，挺独裁，也挺多疑的，毕竟被先太后压了那么多年，头上终于没有大山压顶了，太皇太后上了年纪的人，又不管事，可不得好生体会一下真正唯我独尊是什么感觉了？”
    “又正值春闱、岁考和选秀之年，件件都是大事，谁敢轻举妄动的？一个不小心，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你的路还真只能你自己去走，反正我是帮不上忙了。”
    赵晟松了一口气，“你帮不上忙才好呢，我也真的不需要。倒是皇上，咳，既然都唯我独尊了，那又有嫡又是宠挡在前面，大皇子真的……还有机会吗？”
    别最后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
    裴诀皱眉道：“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都有机会。真论起来，大堂兄才是真正的嫡长，可惜……没事，他们龙争虎斗，斗个两败俱伤后，大堂兄正好渔翁得利。皇上可正值壮年，有些事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天家可从来没有父子，只有君臣的。”
    赵晟缓缓点头，“是啊，君臣可从来都排在第一位的……算了，不说这些了，本来也不是我们能说的。反正阿晟你保护好自己，关键时刻，我还是那句话，别再那么拼命，该叫苦的时候，也别忘了叫苦。你一直不叫苦，久而久之，有些事就习惯成自然了。”
    裴诀郑重点头，“阿晟你真的放心吧，我心里都明白。跟你说了这些话后，虽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我心里还是舒坦了好多。幸好以后你和嫂子就长住京城了，我总算有个能随时听我倾诉的人了。”
    “那我不是亏大了，随时都得做好当你垃圾桶的准备？我还是外放的好。”
    “别啊，外放了以后要入阁，可就难了，还是先当你的翰林吧……”

 第647章 只管看戏

    顾笙与曹云舒一直说着话，赵晟与裴诀也是说不完的话，又车轻马快的，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离城里越来越远。
    等到太阳升到半空时，裴诀选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让车夫停了车，再铺上毡子，摆好小桌子枕头小毯子什么的。
    还让跟车的婆子抬了小炉子下车，就地煮起茶来。
    才和赵晟分头扶了曹云舒顾笙下车。
    顾笙早想下车了，见裴诀布置得这么细致，不由笑道：“阿诀哥真是越来越细心周到了，果然是要当爹的人了。”
    裴诀笑道：“也不是我细致周到，都是钟妈妈临行前跟我说的，我也就是动个嘴。”
    说完低声问曹云舒，“还好吧，要不要坐一会儿？”
    曹云舒笑着摇头，“才坐了半天，现在想站一会儿，四下走一走。这里又能看山又能看水，还能浑身都沐浴在阳光里，真是个好地方，相公，我们下次还来好不好？”
    裴诀有些歉然，他平时陪她的时间，真的不算多，以致就随便出城来，随便找个地方待会儿，她都能这么满足。
    自是笑着点头，“好啊，过阵子我们再来。”
    顾笙见他们夫妻说起小话儿来，也凑到赵晟身边，“怎么看你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赵晟摇摇头，低道：“没有不高兴，就是刚才跟阿诀说了一路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到底有多难，到底是怎么凶险的，连跟我他都避重就轻。不过他心里都有数，我也感觉得到，他是真的成熟沉稳了不少，倒也不需要那么担心。”
    顾笙点点头，“我们觉得阿诀哥难，觉得他苦，你十几年寒窗苦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来不敢有一刻松懈了。难道在旁人看来，就不苦了？但你自己觉得苦吗？”
    赵晟想了想，“偶尔会觉得，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喜欢很享受的。因为你自己能感觉到自己在一天天变得更渊博，懂得更多，在一天天变得更强。还因为心里很清楚，只要一直不懈的努力，总会有回报的，心里便会充满了希望。觉得苦的时候，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吧？”
    顾笙笑着摊手，“这不就结了，阿诀哥指不定也这样想的。这种事本来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赵晟“嗯”道：“我明白，所以也没有再多劝阿诀，只是说以后会随时做好当他垃圾桶的准备。”
    “这对阿诀哥来说，应该已经够了……”
    夫妻俩正说着，就听得裴诀的“啧啧啧”声，“每天都待一起，还是说不完的话，这什么夫妻啊？天天在家里炫不够，还要炫到外面来，让人人都知道你们到底有多恩爱？”
    顾笙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呵呵道：“不是某夫妇先众目睽睽之下，说起悄悄话儿来，我们没人理了，才只好自己也说了？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赵晟也笑，“阿诀你和嫂子悄悄话儿说完了？要是没说完，可以继续的，我和笙笙再等会儿就是，没关系。”
    裴诀气笑道：“你们两口子就欺负舒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们斗嘴扯皮，我只能孤军奋战，就一唱一和的可劲儿欺负我吧！”
    顾笙哼道：“首先，是阿诀哥你自己先挑衅的。其次，云舒才不会跟你同流合污呢，是吧云舒？”
    曹云舒抿嘴直笑，“我只负责看戏，没打算参与，你们高兴就好。”
    顾笙哈哈大笑，“对，云舒你就负责看戏就是。放心，阿诀哥嘴欠儿着呢，在我和相公这儿也吃不了大亏的，最多吃点儿小亏就是，不会让你心痛的。”
    裴诀叫道：“什么叫我嘴欠儿着呢？比嫂子你比起来，我可差远了。”
    赵晟补刀道：“阿诀你就别谦虚了，虽然你别的样样都比不上笙笙，但在嘴欠儿方面，我还是要公道的说，笙笙比起你来，还是有差距的。”
    说得顾笙与曹云舒都忍不住爆笑出了声，赵晟自己也忍不住直笑。
    裴诀见他们都这么快活，还能怎么着？
    当然也只能跟着笑了。
    笑过之后，四人就近踏了一会儿青，裴诀看见路边已经有野花在开放了，还难得童心萌动，摘了几朵插到曹云舒头上。
    引得赵晟也有样学样，给顾笙插了满脑袋的花，顾笙都不用照镜子，已能猜到自己这会儿肯定跟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一样了。
    不过见赵晟笑得眼角眉梢都舒展了开来，整个人也是好久都没有过的真正放松了。
    也就笑着由他了。
    午饭自然也是就地解决了。
    钟妈妈实在考虑得周全，不但凉菜，热菜竟也提前给他们备好了的，就在煮茶的小炉子上一热，竟也凑出了四凉四热再加一品汤的一桌席面来。
    裴诀便招呼顾笙和赵晟席地坐了，再扶着曹云舒也坐下，才自己也坐了，笑道：“难得今儿这么好的天气，一起坐着的也都是我最亲的人，真是好久没像今儿这么高兴了！”
    曹云舒也笑道：“是啊，今儿真的高兴，可见一起坐着的人是谁，有多重要。只要是对的人，就算面前只是清粥小菜，也比山珍海味更美味。”
    顾笙指了指面前的菜，挑眉道：“这是清粥小菜？这跟山珍海味好像也没差多少了。”
    裴诀故作不满道：“嫂子真是会扫兴。舒儿不就是打个比方，好表达一下她和我此刻的心情，表达一下你和阿晟于我们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顾笙爽快认错，“好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瞎说大实话，不该这么不解风情的。这的确只是清粥小菜，以后阿诀哥和云舒你们当主人的，记得每顿饭都要这样给我们清粥小菜哦。”
    说着看向赵晟，“人阿诀哥就知道立马护着云舒，某人是不是也该声援一下他娘子呢？”
    这回轮到赵晟说他只管看戏，“一边是娘子，一边是兄弟，我也为难啊。索性不管了，由得你们说吧，正好下饭了。”
    裴诀和曹云舒爆笑了。
    笑过之后，大家才一起举起了酒杯，心里都越发快活了。

 第648章 他来干什么

    四人一起吃着喝着笑着，以天为庐以地为席，入目所及四面八方皆是勃勃生机和野趣的感觉，与在家里吃饭时自然是不一样的。
    以致不多一会儿，四人便都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裴诀还起哄起赵晟作诗来，“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酒，还有这么知心的人，阿晟你要不即兴作诗一首？不是说诗酒趁年华么，嫂子、舒儿，你们说呢？”
    赵晟忙摆手，“阿诀你可饶了我吧。我昨儿才大考完，虽然没死，也脱了一层皮，别说今天了，就是再过十天半个月，我都不想看一眼书摸一下笔。更别说做什么湿啊干的了，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笙也给他帮腔，“阿诀哥你就别为难相公了，他才大考完，你不知道大考完的人都会萎一阵子呢？要不，你即兴给我们来一段舞剑什么的，或者，我跟你即兴比试一场？”
    裴诀只能翻白眼儿，“我说嫂子，我又没怎么样阿晟，你至于这么护着呢？你怕是早就想找借口揍我一顿了吧？行行行，不做诗就不做吧，我也只是想着今儿高兴，这会儿气氛感觉也都挺好，没准儿阿晟有作诗的灵感呢？”
    顾笙笑起来，“阿诀哥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才会觉得，我想揍你，还需要找借口的？我那还不是想揍就揍。不过你放心，看在云舒的份儿上，我轻易不会揍你的。”
    裴诀就扁了嘴，靠向赵晟，“阿晟，你就真眼睁睁看着你兄弟被欺负？”
    赵晟好笑，“不然呢，欺负你的可是我媳妇儿，我自己都怕她了，还顾得上你？何况我媳妇儿可是为我出头，你要找靠山，找你自己媳妇儿去。”
    裴诀立刻坐直了，“那还是算了吧，我媳妇儿心里嫂子的地位比我只高不低，就算问她，她也肯定又是一句‘我只负责看戏’，我还是别自取其辱了。我还是惹不起躲吧，躲我总躲得起了。”
    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引得其他三人又是一阵爆笑，画面欢快美好得都让人恨不能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了。
    可惜别说永远了，也就一会儿功夫，这副美好的画面就被迫中止了。
    顾笙看着忽然出现，越走越近的裴恪，太阳穴立刻隐隐作痛起来。
    时间又过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让他接受现实，还没冲淡他心里的执念不成？
    他又是什么时候跟上了他们的，她事先居然一点没感觉到。
    顺着顾笙的视线，先是赵晟，再是裴诀，也相继看到了裴恪。
    赵晟倒还好，只是微蹙了一下眉头，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还是那句话，只要笙笙现在心里的人是他，只要笙笙一直在他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
    裴诀却是几乎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来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也敢这样到处招摇，自己要作死，也别连累了别人！”
    就要上前与裴恪对话去。
    顾笙却道：“阿诀哥，你别去了，我去吧。”
    阿诀哥的话裴恪显然不会听，说不定还会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来，累得阿诀哥在大皇子面前吃挂落，两边如今可是合作关系，便是大皇子，眼下怕也不愿轻易得罪裴恪吧？
    赵晟的话他就更不会听了，反而还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毕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所以还得顾笙自己去，还得她自己将冷酷进行到底，让裴恪彻底断了念想。
    赵晟见顾笙说着，就站了起来，忙也站了起来，“笙笙，我跟你一起吧。我们是夫妻，当然任何事都得一起面对了。”
    顾笙见裴恪已近在咫尺，好在识趣的没有再上前，而是站在了原地，只眼神仍定定的看着她。
    忙低道：“不用了相公，我自己去与他说吧，就几句话的事儿，很快回来。你要是看我半天都没回来，你再过去也不迟。”
    待赵晟抿着唇，到底还是点了头后，才大步走向了裴恪，“能在这里遇上裴公子，肯定不是巧合。不知裴公子有何贵干，还请直说，我只有半刻钟的空余时间。”
    说完有些不适的吐了一口长气。
    竟然还是会一靠近裴诀就觉得心里难受，看来裴恪心里的执念不但没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所消退，只怕还越来越强了。
    才会至今仍这么强烈直接的引起原主的执念来。
    裴恪一袭月白长衫，一笑起来就清风朗月般，“宝如，我、我……只是刚好路过，我……好吧，我承认的确不是巧遇。但我也不是有意跟踪你的，我就是太想念你，太想见你一面了。你放心，我很快就走，已经亲眼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会马上离开的。”
    顾笙却一点没让他的笑容温暖到，而只觉得烦躁，“裴公子，我以为上次我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得很清楚。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你也该放下了，不成想还是……”
    顿了顿，“那我就再说一遍吧。我真的不是你的宝如，我和我相公感情也很好，我们这辈子一定会白头到老，同生共死。什么你太想念了的话，对于一个有夫之妇来说，实在不合适，还请以后都不要再说，也请以后不要再跟踪我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忘于江湖，不也挺好吗？”
    裴恪笑容勉强起来，“宝如，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失，就有所改变的，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我真的忘不了，也绝不相信这辈子你就真没有想起我来那一天了。”
    顾笙头痛抚额，“但真的不会有那一天了，都已经换了个芯子了，我现在和我相公也恩爱情深……裴公子怎么就不能接受现实呢？”
    裴恪沉声道：“后面还有几十年呢，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今天都不知道了，何况后面几十年？只要我精诚所至，总有那一天的。不然刚才为什么我离得那么远，宝如你都一眼先看到了？说明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
    顾笙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翻白眼儿的冲动。
    她感知敏锐，视力过人也有错了？
    那她改成吗？！

 第649章 给我一点时间

    顾笙勉强耐下性子来，“裴公子，我先一眼看见了你，是因为我是习武之人，又是做大夫的，本来六识就远胜常人。不信你去问你那个厉害的护卫，他能不能先于你之前，发现有人来了，发现其他异样。”
    “如果他不能，你会让他一直跟着你吗？刚才阿诀哥也是因为是侧坐着的，不然他也能第一时间看到你。所以这真的不能说明什么，你又何必非要自欺欺人。”
    裴恪沉声道：“我没有自欺欺人，明明是宝如你在自欺欺人，你明明心里就还是有我的，那迟早总会有想起我那一天。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顾笙不耐烦了，“所以呢？你的意思就是，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你还是会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给我和我身边的人都造成困扰？那就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裴恪抿着唇，片刻才道：“我没想打扰你，更不想给你身边的人造成困扰。若不然，也不会等到春闱都结束了，再来看你了。宝如，求你也别对我这么冷漠无情，至少能让我偶尔见你一面，与你说上几句话，好不好？”
    “否则，你又哪来的机会让自己想起我？你不觉得，这对我是不公平的吗？”
    虽然宝如刚抵京那天，他就知道了，也是真的立刻想去见她。
    但他的确忍住了，因为深知若因为他的原因，影响了赵晟春闱的心情和状态，宝如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甚至还会拿他当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情敌当到他这个份儿上，连他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也要可怜自己了！
    可惜顾笙仍是一脸的冷漠，“我若真偶尔与你见面说话，才是对我相公的不公平。裴公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与自己和解呢？说句不好听的，从宝如当初忽然‘失踪’到现在，得快四年了吧？”
    “四年的时间，再深再浓的感情，只怕都要冲淡了。现在的我，跟你记忆里的宝如，真的还有相似之处吗？哪怕还有相似之处，也只是少少的形似，一点都没有神似了吧？何况，当初你们年纪都小，你确定，你们之间真的是爱情，而不是亲情、不是兄妹情吗？”
    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眼前的人彻底说醒，彻底翻篇了。
    偏还不能动手，不能把人给打怕、也肯定打不怕。
    问题是，以后她和赵晟大概率要长住京城了，总不能，再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同样的画面吧？
    裴恪激动起来，“怎么就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兄妹情了？我又不是没有妹妹，我分得清爱情和亲情的区别。宝如，你不能因为忘了我，就把我们之前那么多年、那么深的感情也一并给否定了！”
    “你也仍是我记忆里的宝如，一点变化都没有，除了你眼里再没有我，心里也再没有我！”
    顾笙吐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失言了，我的确不该否定你和宝如曾经的感情。但那的确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你要怎么才能放过自己，别再作茧自缚，也还我们夫妇一个清净？”
    “我和他是真的患难与共，两情相悦，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我们很快还会有孩子，到时候，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弄得彼此心里都不痛快吗？真的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们吧！”
    裴恪眼尾渐渐红了，“你们很快还会有孩子？”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圆了房，比之之前，又更亲密无间，更心意相通了？
    他真的好恨，恨得都想杀人了。
    明明就是他的妻子，明明将来就该是他孩子的母亲！
    顾笙点头，“我们夫妻恩爱，有孩子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裴公子，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真的放过自己吧，只要你肯放过自己，娇妻爱子，大把的好日子都在后面等着你。你到时候就会后悔如今为什么要执迷不悟，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悟了。”
    裴恪好半天才强迫自己平复了情绪，重新挤出笑容来，“宝如，其实我也不想执迷不悟的，最痛苦的只有我自己，我何尝不想早日走出来？但真的太难了，这个过程也注定是漫长而艰难的。”
    “我现在也没别的想法，说是说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我，万一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到时候你儿女都绕膝了，我难道还能让你抛下自己的儿女都不要，跟我走不成？到时候你和赵晟之间的感情，也早超过我们曾经的了。何况，你还可能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再想不起我来。”
    “我心里其实都知道，但还是会忍不住抱一线侥幸的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偶尔让我见一见你，说上几句话……我不是想怎么样，只是放下也需要时间和过程的。我和你之间，就像你刚才说的，除了爱情，也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不是吗？”
    顾笙以为自己能毫不犹豫的说出“不”字来。
    现在她和裴恪之间，需要的只有彻底的了断，黏黏糊糊的，算怎么一回事？
    但对上裴恪满眼的祈求和哀伤，她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几圈，愣是因为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一般，没能说出来，“我……我……”
    宝如和他之间，的确是有从小一起长大，甚至相依为命的情意的。
    若没有他，以宝如当时那个性子和生存环境，说不定，等不到后来被兴庆大长公主那个疯老婆子毒害卖掉，早已先死掉了吧？
    现在他也愿意放下了，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裴恪将顾笙的犹豫看在眼里，心下一喜，只要宝如对他还有心软，肯给他偶尔见一面、说几句的机会就好。
    只要给他机会，他总能一点点重新焐热她的心，让她哪怕仍想不起他，依然会重新爱上他的。
    之前是彼此相隔两地，离得太远，他没办法一直守着她温水煮青蛙。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就在京城，他想见随时都能见到了，他不信他做不到！

 第650章 怎么就表哥表妹上了

    裴恪正暗自窃喜，暗自谋划，就见赵晟走了过来。
    走过来便伸手揽了顾笙的肩，笑道：“笙笙，你跟裴公子说什么呢，说这么半天。要不，请了裴公子过去，坐下慢慢儿说吧？来者是客，咱们总不能让客人一直这样干站着才是。”
    也让顾笙一下子醒过了神来。
    什么‘放下需要时间和过程’，又什么‘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真因为一时心软，就黏黏糊糊的任事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对谁都不是好事。
    再酿到后果不堪设想之时，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顾笙咳嗽一声，沉沉看向了裴恪：“裴公子，跟你有从小一起长大情意的人是宝如，不是我。但宝如的确已经不在了，请你务必接受现实，不要再做无谓的事让彼此双方都为难。兔子急了也咬人，真把我惹急了，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裴恪牙根都快咬碎了，才摁下了心里一瞬间涌上来的对赵晟强烈的杀意。
    就差一点点，宝如就心软，答应他往后能见面说话了。
    结果却因为姓赵的忽然过来，害他功亏一篑。
    姓赵的还当着他的面，就搭宝如的肩，一副宣誓主权的架势，一张口也是一副他是主自己是客的做派，简直就是小人得志，真的该死！
    但裴恪什么都忍下了。
    不但忍下了，甚至还笑着看向了赵晟，“赵举人，我跟宝如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就算她已经成亲了，就算她已经忘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个既定事实。”
    “正好你们以后应该是要长住京城的了，我就想着，我没什么亲人，宝如也没什么亲人。那大家一定要常来常往的好，结果宝如……表妹就犹豫了，应该是怕……咳，怕表妹夫你不高兴吧？但我看着，表妹夫也不像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我应该没看错吧？”
    赵晟揽着顾笙肩膀的手就紧了一下。
    才迎上裴恪似笑非笑，分明就是在无声挑衅的眼神。
    也笑道：“表哥说的极是，无论如何，你都是笙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大家往后是该经常往来才是。只是眼下我们都是客居，只能等以后我们自己安了家，再请表哥上门做客了。到时候，我们夫妇一定会尽足主人之谊，我也一定会陪表哥好生喝几杯的。”
    裴恪就笑得越发开怀了，“表妹夫果然是个心胸宽广的。宝如，我就说表妹夫一定不会见怪吧，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了？那表妹夫，就这么说定了，等你们自己安了家后，我再登门拜访啊。”
    赵晟笑道：“欢迎之至。笙笙没什么亲人，除了老爷，也就只表哥这个兄长了，所谓长兄如父，以后还要请表哥多多关照我们夫妇才是。”
    两个人脸上都在笑，笑意却都未真正抵达眼底。
    也一直定定看着对方，不过眨眼之间，已经以眼刀过了百八十招，若眼刀能伤人，彼此身上都早已不知挨了多少刀。
    只有顾笙一脸懵逼。
    不是，怎么忽然间，事态就发展成了这样，朝着一个她事先做梦都想不到的走向狂奔了？
    什么表哥表妹表妹夫的，他们几时这么熟、这么亲近了，让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真当他们一家亲呢，——简直就是有病！
    顾笙直接道：“相公，裴公子贵人事忙，哪来的时间去拜访我们呢。他出门怕也不方便，一个不注意，还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裴公子一定不会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相公就别为难他了。”
    说完看向裴恪，“裴公子，我亲人虽不多，但已经足够了。至于你自己，方才不还说你妹妹多的是吗？自然也是不缺亲人的，就别自找麻烦，让彼此都难做了。还是各走各的路，往后都不要再有交集的好！”
    裴恪衣袖下的拳头一下子攥紧了。
    宝如对他怎么就能这么狠，明明之前她见他难过了，也会跟着难过，跟着心痛的。
    一定是时间和距离的原因，一定是她和赵晟越来越亲密，此消彼长的原因……那他更得制造机会，时常与她见面说话了！
    裴恪笑道：“宝如……表妹放心，我时间充足得很，出门虽不方便，但也没你想的那么难，你不必怕我为难。倒是你自己，表妹夫刚才都说过他不会见怪了，也的确没有表妹出嫁了，表哥就不能与她往来了的道理，你还担心什么？”
    “表妹夫，看来，平日你夫纲振得挺好，才能让我表妹这么的、这么的在意你的感受，惟恐惹得你不高兴？等我将来娶妻时，表妹夫可得好生教教我。”
    赵晟气极反笑，“表哥说对了，笙笙就是特别在意我的感受，惟恐惹我不高兴。就跟我无比在意她的感受，时刻都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会惹她不高兴，所以从不正眼看别的女人一眼，是一样的道理，真心相爱的夫妻都这样。”
    “表哥如今还没成亲，没遇上自己真正的知心人，自然是体会不到的。只能等你娶亲后，你才能明白了。至于以后拜访我们，只要表哥自己方便，我们随时欢迎的。就因为笙笙已经嫁了我，我便不许她与自己的表哥往来，我成什么人了，又得对自己多不自信？”
    说着看向裴诀和曹云舒那边，继续笑道：“站了这么半天，我记得表哥身体并不算好，要不过去坐一会儿，大家边吃边说？”
    裴恪终于连假笑都不大维持得住了。
    狗屁‘真心相爱的夫妻都这样’，明明就该是他的妻，他的人！
    他摇头笑道：“我就不过去了，得回去了。那就等表妹表妹夫自己安家了，我再登门拜访啊。裴诀那里，也请表妹表妹夫与我说一声，告辞。”
    说完转身便大步走了，倒是终于没再拖泥带水，黏黏糊糊。
    但依然让顾笙很不爽，等不及他走远，已忍不住低声埋怨赵晟，“赵晟你怎么回事儿，谁要跟他往来啊，还登门拜访，你脑子是被门压了不成？这种时候，我们不是该一致对外，共御外敌，彻底把麻烦给解决了呢？”

 第651章 他算老几

    赵晟吐了一口郁气，苦笑道：“问题是我们心里都知道，这个麻烦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间就能彻底解决的。他这样以退为进，我能怎么办？我当然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不然显得他多不自信呢，他既然是胜利者，当然就该摆出胜利者应有的姿态来。
    顾笙想到裴恪刚才的忽然示弱，又是表妹又是表妹夫的，还一再的拿话来将赵晟的军，“茶艺”实在过于了得。
    也不怪赵晟只能被动的配合他的表演。
    不由也吐了一口气，“他这份脸皮、心性和心机怎么偏偏就用在这些上头，要是用在正事上，什么事让他办不成？你刚才就不该过来的，我再对他放会儿狠话，他自然就走了。”
    “便是还有下次，我还有狠话等着他。次数多了，他又不是受虐狂，总会知难而退，再不来烦我们的。”
    赵晟道：“他在别人面前可能不是受虐狂，但在笙笙你面前，就未必了。他的执念只会让他越挫越勇，你越是冷漠，他越是来劲。还不如就遂了他的意，让他能经常见到你，与你说话。”
    “到时候他亲眼见过我们到底有多好，他也不是渐渐没有希望，而是一开始就没有希望。说不定，他就忽然醒悟过来，彻底放手了呢？”
    顾笙呵呵，“你的意思，与其无用的反抗，不如直接躺平？就跟美女遇上了坏人，你越是哭得惨兮兮的喊‘不要不要’，坏人越是来劲；你直接躺平了，喊‘来呀来呀，谁怕谁’，说不定反而能把坏人直接吓退了，是一样的道理？”
    “这……噗……”
    赵晟本来挺心烦的，遇上裴恪这样情况复杂特殊，还死缠烂打的情敌，说实话谁又能不心烦的？
    还是让顾笙这话给逗得一下子笑出了声来，“笙笙你这是什么比方，咳，你跟我说就算了，对着别人你可别说啊。不过仔细一想，居然还真有那么几分歪理。”
    顾笙白他，“歪理你个头啊，我就是随便吐槽的。那你也不能答应以后让他登门呀，我根本不想见他，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的不行吗？打也打不得，怕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检举揭发也不成，会连累到阿诀哥和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
    “呼，这才真是豆腐落到了灰堆里，吹不得拍不得呢！”
    赵晟道：“所以我才答应他啊，既然现在的办法不行，那就换一个，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只要笙笙你心里的人是我，他做什么都没用，我也都无所谓。”
    顾笙挑眉，“真的？那刚才是谁身体僵得跟块石头似的，又是谁气得都想揍人了？在我面前，还唱什么高调呢，我鼻子可灵得很，早闻见醋味儿了。”
    赵晟就摸了摸鼻子，“咳，我是快气死了。但一想到我是胜利者，他哪怕面上装得在淡定，笑得再灿烂，心里却只有比我更气十倍百倍的，我便觉得也还好了。”
    只是想到有这么一个人时刻觊觎着他的妻子，时刻想着要拆散他们，还是忍不住会怒火中烧就是了。
    夫妻俩正说着，裴诀过来了，“阿晟、嫂子，人都走半天了，你们怎么还不过去？刚才你们又说什么了，说这么半天，是不是那家伙出言不逊了？我会尽快让大堂兄警告他的，要合作就该拿出合作应有的态度和诚意来！”
    青天白日的就敢到处乱窜，真当满京城各方的势力都是瞎子，真当锦衣卫是吃干饭的不成？
    赵晟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白白扫了阿诀你和嫂子的兴。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希望以后大家常来常往，说无论如何，他也是笙笙打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我不会因为笙笙嫁了我，就拦着她连亲表哥都不让往来了吧？”
    裴诀听得眉毛一阵乱跳。
    忍不住爆粗骂道：“这逼货……咳，这玩意儿真踏马的会烦人。怎么就亲表哥了，都快一表三千里了，照他这么说，我和嫂子还是表兄妹，嫂子还得叫我一声表哥呢，宗室里那么多同辈，也都是嫂子的表哥表弟，他算老几啊他！”
    说得顾笙与赵晟都忍不住笑起来，“还是阿诀哥会怼人，刚才就该叫了你过来，一起怼他的。”
    裴诀道：“你们当我不想过来？要不是舒儿拦着我，说你们没叫，应该就是不需要我，让我别过来裹乱，我早过来了。什么玩意儿，拿得起放不下的，算什么男人？真喜爱一个人，不是盼着她好，只要她好，旁的都不重要吗？”
    “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处境，哪天不是踩在冰面上，一个不注意就会掉进冰水里，死无葬身之地？居然还妄图拉嫂子一起下水，这是自己死不够，还得拉个垫背的呢？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阿晟，换了你，你是会直接放手，再不纠缠，还是跟他一样？”
    赵晟想了想，道：“平心而论，其实也不能怪他执着，毕竟曾经那么刻骨铭心，又是失而复得，自然更不会轻易放手了。换了我，应该也会有一样的心态吧？”
    “但如果我自己都处在危险中，自身都难保了，肯定说什么都不会连累我爱的人。我只会把她推得远远的，哪怕再不舍都会推开。尤其她还已经有了爱人和家庭，有了自己的幸福，我肯定更会毫不犹豫推开她。”
    可能是裴恪现在有自信，自己是能笑到最后的了？
    也可能是他们的爱终究不同吧，裴恪的爱是一定要得到，他却是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忍痛放手的，——当然，希望这辈子永远没有那一天，他也一定不会让那一天出现的！
    裴诀冷笑道：“所以嫂子才会选了阿晟你，不选他呢，这就是你和他之间最大的不同了。你这心胸格局，他简直给你提鞋都不配，我就没见过他这样黏黏糊糊，拿不起放不下的男人！”
    说着忽然紧张起来，“他不会因为忌恨阿晟你，就在你的科考上做文章，让你考不到好名次，落到同进士去，甚至，直接让你落榜，来报复你吧？他要是真敢这样做，我就跟他拼了！”

 第652章 有软肋就不会妄动

    裴诀这话一出，顾笙也紧张起来，“他应该，不至于吧？他也没这个本事吧，阿诀哥之前不还说，连大皇子手都伸不了那么长，不敢伸吗，他一个落毛的凤凰，难道还能跟大皇子比不成？”
    裴诀沉声道：“他想让谁上，想成事的确不容易，但想坏阿晟的好事，阴阿晟一把还是不难的。不行，我待会儿就得求见大堂兄去，我决不能由着他胡来！”
    顾笙不由越发着急了，“那可就拜托阿诀哥了……不行，还是我去找他吧，让他不许胡来，否则我就跟他拼命。不然他万一不肯听大皇子的，还是要一意孤行，可就……”
    赵晟无奈的笑着打断了她，“笙笙你别急，阿诀你也别急，他不会这样做的。他真这样做了，便丝毫的希望都没有了，还极有可能引得我们一怒之下，与他鱼死网破，到头来他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剩不下。你们觉得他会这么傻吗？”
    “就跟上次他找去承宣城，气急败下之下，威胁要对我和我的家人怎么样怎么样是一样的道理。他可能恨极了的那一瞬间，是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稍微一冷静下来，便自己就会打住了。因为得失之间的代价太大了，他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顾笙听他这么一说，也想到了上次。
    片刻才道：“这倒是，损人不利己的事，除非傻子，否则就算再被气昏了头脑，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去做。”
    裴诀没经历过上次，仍是黑着一张脸，“问题他哪里像一个正常人了，我瞧着跟疯子没什么两样。他心机也很深，阴暗得很，大堂兄之前好几个主意都是他出的……反正我不敢相信他，不敢冒这个险。这可是攸关阿晟你一辈子的大事！”
    赵晟只得继续笑道：“没事儿阿诀，真不至于像你想的这样，你别自己吓自己。他在乎笙笙，这便是他的软肋，既然有软肋，便不会轻举妄动。”
    顿了顿，“何况他还说过，当初是真的感激我们家救下了笙笙，让他至少还能再见到活生生的她，怎么着都比阴阳两隔的强。无论如何，他心里对这一点，都是怀着感恩之心的。所以，我们都安心等放榜就是了。”
    顾笙想到裴恪上次的哀伤，抿了抿唇，点头道：“他至少在这件事上，应该不会这么阴暗。阿诀哥，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但相公说的也有道理。”
    裴诀这才道：“行吧，那我就姑且信他一回。但我还是要与大堂兄说，让大堂兄管一管他的，不然这样合作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连累得大家都翻船，不是自寻死路呢！”
    赵晟笑道：“你回头找机会与大皇子说吧。不过也别强求，毕竟他们是合作关系，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好了，不说这些了，嫂子还等着我们，都快过去吧，明明主要是带嫂子出来散心的，结果倒把她一个人扔下了一边。”
    裴诀还想再说，偏头一看，曹云舒已经的确快望眼欲穿，脸上的担忧隔老远他都能看见。
    正好顾笙也道：“云舒肯定等得很着急了，我先走一步，你们马上来啊。”
    裴诀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跟上了顾笙和赵晟。
    回到地毡前，曹云舒的确已等得很急了，一见顾笙便道：“笙笙，你……还好吧？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她只略微知道点儿顾笙和赵晟的真实身份，但对顾笙——原主宝如与裴恪之间的关系，就不是很清楚，甚至连裴恪这个人是谁，都不大对得上号了。
    所以并不打算多问，反正笙笙和相公觉得能告诉她的、能告诉她时，总会告诉她的。
    顾笙笑了笑，“没事儿，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让云舒你担心了。你吃好了没，要不要起来活动一下？”
    裴诀也走近了，就要伸手去扶曹云舒，“舒儿，我扶了你四下走走吧。正好让她们把这汤热热，大家都再喝上一碗。”
    曹云舒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才笑道：“我已经吃好了，你们要不要都再添点儿？等会儿怕是就得计划回去了，我瞧着有点变天了，怕是要下雨。”
    才送走了不速之客，顾笙也好，赵晟裴诀也好，这会儿心里的闲情逸致反正都已是不剩多少了。
    听得曹云舒的话，顾笙先笑道：“好啊，那等会儿我们便回去吧，云舒你如今可累不得。等后面天气越来越好了，我们再找时间出来游玩野餐吧，到时候来个真正的野餐。”
    赵晟也笑道：“只要阿诀你时间方便，我们应该是随时都能奉陪的。”
    裴诀道：“那可未必。等阿晟你进了翰林院，一月可只有三日的休沐日，哪能你想怎样就怎样。”
    “你怎么对我进翰林院就这么有信心？那我殿试时，非得使尽浑身解数，才不枉你对我的这份期望了……”
    大家说着话，等婆子小厮们收拾好了一切，便分头上了车，踏上了归程。
    另一边，裴恪忍气与顾笙赵晟道了别，一路上了自己的马车，才终于不再强压自己的怒气，一脚踹翻了车上放茶具的小几。
    他的车夫在外面听见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好一会儿后，终于听见裴恪冷冷开了口：“回去。”
    车夫才无声吐了一口长气，“驾——”一声后，赶起马车踏上了回城的路。
    想着等回了府里，就算自家爷还没冷静下来，让几位先生一劝，肯定也能冷静下来了。
    却是才跑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车里又传出了裴恪冷冷的声音，“让人去想法子，无论想什么法子，让赵晟这次春闱必须落榜！已经抢了我的人，还想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不但要让姓赵的这一科中不了，下一科、下下一科，他都要让他中不了，这辈子都只能当个破举人。
    然后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宝如破镜重圆，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第653章 一起面对

    车夫不等裴恪把话说完，心里已是叫苦不迭，这祖宗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那可是春闱，他们哪来的本事想让谁落榜，就能让谁落榜？
    便是有那个本事，也得留着关键时候用，哪能浪费在这些无谓的小事上……
    然而这些话车夫都没说出口，祖宗眼看着已经快疯了，决不能再在这当口火上浇油，不然就真要后果不堪设想了。
    他只能小声应道：“回去属下就让人办去。只是时间紧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且是文官的事，怕还是得几位先生出面，才能更快看到成效。”
    又是久久没有声音。
    车里裴恪也的确半晌都没再说话。
    让姓赵的落榜倒是容易——其实也不是很容易，但非要做，也不考虑后果风险的话，还是做得到的。
    问题是，做到之后呢？
    宝如肯定立刻就要恨死他，就跟上次他才一说，惹急了他，他就拿赵晟的母亲和妹妹开刀时一样，她立马恨不得生吞了他一样。
    她还会因此更爱赵晟，更偏心赵晟，无论赵晟后面的路多难走，她都一定会陪他一条路走到黑，绝不会回头，——毕竟她肯定会以为都是因为她，赵晟才会落得那样的处境，都是她害了赵晟。
    她还会立刻以牙还牙的让他知道她的厉害，让他知道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何等巨大的代价。
    现在的她，是真有一些狠劲在，对自己不在乎、不相干的人，也是真挺冷漠的。
    裴恪可不敢拿自己在她心里本来就已几乎不存在了的感情去赌。
    他还是想要将来的，想要宝如回到自己身边的将来，所以做不到真狠。
    不然死人不就没法再跟自己争了？
    而且一旦赵晟落了榜，他们很快又得离开京城了，他却只能被困在京城的这方寸之间，到时候又要怎样才能再见她一面，与她说上几句话？
    怕是又得望眼欲穿都等不到，只能在梦里再见到她了吧……
    甚至别说落榜了，赵晟这次但凡考得差些，留不了京，他都得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宝如了。
    除非赵晟外放时，宝如愿意留在京城，不跟他去任上，可这怎么可能，谁还能绑住她，不让她跟自己的丈夫待一起不成？
    那，自己岂不是还得帮赵晟考得好一些，尽量再好一些了？
    想得美！
    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到底能考什么名次，全看他自己的本事，他若考得好，当然最好，他若考不好，也正好让宝如看一看她心爱的相公到底有多废物。
    说不定，到时候宝如忽然就醒悟了呢？
    良久，车夫总算又听见了裴恪的声音，“刚才说的话，你当没听见。”
    车夫这才吐了一口长气，随即恭声应了“是”，把车赶得越发的快了。
    等顾笙一行进城时，果然变了天，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幸好他们已经赶了大半的路，又走了一刻多钟，便已顺利到了家。
    钟妈妈依然等得很着急了，一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前，“爷，宫里来人传您，您快收拾收拾就进宫去吧。”
    又忙扶了曹云舒，关切道：“少夫人还好吧？看你们都下雨了还没回来，我是真着急，就怕路上有个闪失，幸好平安回来了。”
    曹云舒忙与裴诀道：“相公，你快收拾了进宫去吧，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千万别耽误了你的公务。”
    顾笙赵晟也忙道：“是啊，阿诀你快进宫去吧。”
    “云舒我会替你照顾好的，阿诀哥只管放心。”
    裴诀之前也遇上过临时赶着进宫之事，倒不是很慌，“应该是我们指挥使或者其他大人有事传我，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没关系的。不过今晚正好我当值，得明天才能回来了，家里和云舒就拜托嫂子了啊。”
    待顾笙应了，才赶着回房更衣收拾去了。
    顾笙便也扶了曹云舒，慢慢往他们院里走去，赵晟不方便再跟着，遂先回了自家院里去。
    等到了曹云舒屋里，顾笙怕路上把她颠着了，还给她检查了一回身体，确定她好好儿的，再安顿她睡下后，方也回了自家院里去。
    赵晟正坐在桌前发呆，连顾笙进屋了都没察觉。
    还是顾笙故意咳了两声，“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才让他回过了神来，忙笑道：“笙笙，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要陪着嫂子吗？”
    顾笙坐到他面前，“我看云舒哈欠一个接一个，就让她先睡一觉，不用管我们了，她如今本来就容易害乏犯困。倒是你，刚才想什么呢，想那么出神？”
    赵晟还想遮掩，“咳，没想什么……”
    顾笙直接似笑非笑打断了他，“你以为你有什么能瞒过我的？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你肯定是在想中午的事，且在暗暗生气？你当时不是挺大方，挺高姿态的么，现在高不起来了？”
    赵晟只得笑道：“我大方高姿态也是对着外人，现在只有我和笙笙你，我当然犯不着再高了。明明都知道他打着我娘子的主意，我还得跟他虚与委蛇，叫他表哥，还不得不允许他登门做客，真是越想越憋屈，都快憋屈死我了！”
    顾笙嗔道：“终于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也觉得烦，偏偏你还答应了他。我光想到以后时不时就会见到他，我心里就不舒服。京城怎么就这么多烦人的人，烦人的事情呢，我都不想留在京城，想找个偏僻清静的地方，过小日子去了。可是……”
    可是赵晟的大好前程总不能因此就给耽误了，她也还想着把剖腹产在京城，乃至全国都推广开来。
    赵晟握了她的手，“笙笙，没关系，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不如直面问题的好。阿诀那么看好我进翰林院，我如果真能进，也是凭我自己的本事进的，凭什么因为旁人，就放弃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我知道你对自己的事业前程也有规划，等唐大人进了京后，你就该大展拳脚了。凭什么因为不相干的人，就改变了自己的路？裴恪也好，其他人也好，还没那么重要！”

 第654章 出趟远门

    顾笙没想到自己想着赵晟的前程，他也想着她的事业。
    心里一暖，道：“相公你说得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何况就算我们逃避了，那些人、那些事就不存在了不成？”
    “一样还是会存在，我们也不可能逃避一辈子，迟早还是会进京的。与其到时候再来烦恼，还不如一开始就直面的好。那就说定了，你好生博殿试，我也好生搞我的事业，我们不能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成为我们的绊脚石，我们都要变得更好！”
    赵晟笑着点头，“只要我们两个始终一条心，便没什么可怕的。裴恪也好，那边……襄阳侯也好，心里肯定都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心如磐石，他们见始终没有机会，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死心放弃了。”
    顾笙呵呵，“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想到过程中肯定会跟今天一样，忽然就来膈应你，还是觉得有些烦。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一时半会儿间还不会搬走，裴恪出门也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自由，等到了那一天，再来烦吧。”
    赵晟“嗯”了一声，“等到了那一天，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笙笙你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要是想睡，我陪你？”
    顾笙晲他，“你自己想睡就睡，干嘛非拉我一起。我还没跟你算账，什么你如果处在危险中，自身都难保了，肯定会把我先推得远远的。怎么着，你意思我是个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的？”
    “还是觉得我一无是处，到时候只会拖累你，还不如先把我推开？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我看你都是皮痒痒了。我要是你，老婆这么聪明能干能打，我抱紧她的大腿还来不及了，还想着推开她，疯了吧？”
    “不知道有这样的老婆，无论做什么事，效果都完全可以一加一大于二，甚至直接翻倍的？哼，下次再敢这么说，就自己找地儿睡去，别再到我眼前……不对，连想都不许再这么想，否则至少分居半年打底，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晟不等顾笙说完，已是满脸讪讪的。
    等她终于说完了，立刻赔笑道：“笙笙，你别生气，我就当时那么一说。阿诀都那样问我了，又那样骂裴恪，我难道还要跟他反着来？我心里其实没那样想，真的。”
    真的就怪了。
    哪怕现在，他心里还是想的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他肯定会先把笙笙推开。
    不过笙笙明显已经生气了，这话当然更不能告诉她了，就他自己心里知道就是。
    顾笙半信半疑，“你真没那样想？把你手伸过来，我把着你的脉，你再回答我。我可告诉你，你的脉搏但凡有一点波动，我立马就能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呃……”
    赵晟笑不出来了。
    他怎么忘了，笙笙是大夫，他的话可能瞒得过她，心跳脉搏这些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东西，却根本瞒不过？
    他只能继续赔笑，“笙笙，不、不用了吧，你还信不过我不成？再说了，谁让大夫把脉时，一开始能不本能紧张的？那一紧张，肯定就快，这个不能用来参考检测我有没有说实话的……”
    不过顾笙也没打算再“乘胜追击”，“看你这副心虚的样子，我还用得着把脉？反正你趁早打消念头的好。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让那一天根本没出现的可能。”
    当然万一实在还是有那一天，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她要走要留，只能她自己能说了算，还真以为他们家她说了算，只是玩笑话了？！
    赵晟暗自松了一口气，“笙笙你放心，我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真不睡会儿吗，反正下着雨也没事做，睡一会儿起来正好吃晚饭。”
    顾笙让他说得还真有些困了，总算点了头，“行吧，那就小睡一会儿，睡醒了正好过去陪云舒吃晚饭。”
    赵晟便忙殷勤的给她铺床去了，“得令，小的这就给娘子暖床去。”
    看得顾笙到底还是轻哼一声，笑起来……
    小睡一觉起来后，曹云舒打发人过来说，下着雨，让顾笙别折腾了，她自己一个人吃饭就好。
    随后钟妈妈又打发人送了顾笙和赵晟的晚饭过来。
    夫妻俩便对坐着吃毕，再在屋里活动了一回，说了一会儿话，吹灯伴着春雨睡下了。
    次日起来，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顾笙陪着曹云舒吃了早饭，便笑道：“云舒，家里可有书架书柜之类的，想找几本书看。你也可以找些浅显易懂的书来，轻声读给肚子里的孩子听，这叫‘胎教’。让孩子在肚子里就开始受熏陶，将来说不定就是状元郎了。”
    曹云舒听得笑起来，“笙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诀哥只差看见书就头痛，我虽然看得多些，也只看了个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还敢想状元郎，当是你和赵四哥的孩子呢？将来还是跟他老子一样，舞大刀耍长矛吧。”
    不但说得顾笙“噗”的笑出了声来，她自己也是忍不住直笑。
    笑过之后，才道：“家里书倒还不少，就在相公的书房里，笙笙你待会儿带了赵四哥一起去找你们想看的书吧。这下着雨，出个房门都不方便，相公又要当值，陪不了赵四哥，他也只好窝屋里看书了。”
    顾笙应了，“那我待会儿就和相公去找。本来还想着，今天城里到处去逛一逛呢，现在只好等天晴了。亏得相公春闱那几天天气都还好，要换成这两天，可就遭罪了。”
    曹云舒道：“可不是，天公还算是作美的。笙笙，你待会儿替我也找本适合你刚说的那个什么胎……胎教的书吧，不管是不是真有用，做了总没有坏处嘛，反正我也闲着的。”
    “好啊，我待会儿找好了就给你送过来……”
    两人正说着，裴诀裹着一身的水汽回来了。
    一回来就吩咐钟妈妈，“给我收拾几身换洗衣裳，再备点儿干粮和一些常用的丸药之类，我马上要出一趟远门。”

 第655章 仙女的事他少管

    “出一趟远门？”
    曹云舒忙问道：“相公，你要去哪里，怎么这么突然？那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路上不会……不会有危险吧？”
    钟妈妈也是满脸的急切，“大爷，大少夫人这才刚刚有孕，您、您这次能不去吗？”
    裴诀知道二人着急，忙笑着安抚她们：“没事儿，这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就安心等着我回来就是了。钟妈妈，您快给我收拾行李去吧，不然还指着舒儿给我收拾呢？我自己又丢三落四的，只能指望您了，您快去吧。”
    “可是……”钟妈妈还想再说，但又怕真误了裴诀的正事，只得满心担忧的先忙活去了。
    裴诀这才看向顾笙，笑道：“嫂子，我不在期间，舒儿就劳你多替我照顾了啊。亏得你和阿晟如今在，我这趟出去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顾笙见曹云舒眼睛都红了，应该不止是孕妇多愁善感舍不得裴诀这么简单。
    钟妈妈可不是孕妇，刚才不也一样着急？
    笑道：“阿诀哥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云舒的，何况还有钟妈妈在呢，家里你是完全可以不操心的。就是不知道你要去多久，要是时间长些，不是赶不上相公放榜了？”
    顿了顿，“你不还说，要带我去给太妃瞧瞧吗？那如果拖的时间长了些，太妃的身体受得了吗？”
    裴诀抿了抿唇，才道：“我这一趟至少也得两个月才能回来，肯定是赶不上阿晟放榜了。还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到时候一定要跟之前几次放榜时那样，第一个去给阿晟看榜呢，这下也只能食言了。”
    顾笙见他虽在笑，笑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无奈，知道他怕也是身不由己。
    忙笑道：“没事儿，阿诀哥不去看榜，他该中一样能中，我就是有些遗憾，阿诀哥到时候不能跟我们一起分享庆祝那个荣耀的时刻。但等你回来再分享，也是一样的，你忙你的正事要紧。”
    裴诀笑着点头，“那就等我回来再给阿晟庆祝吧，到时候，阿晟肯定已经定了进翰林院了，正好双喜一起庆祝了。至于我祖母那儿，我再想一下，看回头能不能让舒儿去王府请安时，带了嫂子一起去吧。”
    “就是这样一来，又得多麻烦嫂子了，不但要劳神费力的给我祖母看病，还要照顾舒儿。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顾笙笑道：“那就承阿诀哥吉言了。至于添麻烦这一点，反正我们也没少给你添，正好扯平了。”
    知道曹云舒肯定还有体己话要与裴诀说，说完便先离开了。
    赵晟见她回来，笑道：“好像听说阿诀回来了，笙笙你莫不是又被他和嫂子炫了，才这么快就回来了？没事儿，回头我们加倍给他炫回去。”
    顾笙笑不出来，“不是，阿诀哥要出一趟远门，但没说去哪里，为什么事。我瞧云舒和钟妈妈都特别的担心，只怕他这一趟不是什么好事，之前没准儿也有过先例，才能让她们跟惊弓之鸟一样。”
    赵晟皱眉，“阿诀可是有公务在身的，哪能说走就走，知道大概要走多久吗？……两个月？难不成是什么需要保密，连家人都不能告诉的公事？”
    顾笙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昨天赶着进宫去，到底经历了什么？真挺突然的。我看他的样子也不想去，云舒刚有孕呢，他祖母身体又不好，但不想去又有什么用？”
    赵晟忽地站了起来，“我去问一问阿诀吧，他不是马上就要出发吗，正好当是道别了。”
    顾笙点点头，“你去吧，也别问太多，主要还是让他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家里也只管放心。有你这么个大男人在，他心里应该还是能多几分底气的。”
    “我给他准备一些药品，随后再过去。钟妈妈慌慌张张的，准备得肯定没我细致。我们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夫妻俩便一个去了裴诀那边，一个留下开始忙碌。
    等顾笙忙得差不多，便赶着也去了裴诀和曹云舒院里。
    钟妈妈已经替裴诀收拾好行李了，曹云舒眼睛则是又红又肿，一看便知道刚才哭过了。
    顾笙忙安慰她，“云舒你这是干什么，阿诀哥就出一趟门而已，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是你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没事儿，我陪你一起睡就是，只要你不嫌我睡着后会磨牙打呼噜。”
    曹云舒勉强笑了笑，“笙笙你可是仙女，仙女睡觉怎么可能磨牙打呼噜？我没事儿，就是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很快就好了。我也不敢让你陪我一起睡啊，赵四哥还不得恨死我？”
    顾笙笑道：“我们仙女之间的事，他管不着。这些是我给阿诀哥准备的药品，钟妈妈，您给他放好。真没事儿，阿诀哥如今可是四品大员了，出个公差不是理所应当呢？”
    曹云舒低道：“上次也是出了半个月的公差，结果回来就多了几处伤口，虽然都不是大伤，也看得人揪心。所以这次实在没办法不担心，关键连去哪里他都不肯说，我心里真是……”
    说着又忍不住要哭了。
    顾笙忙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云舒，阿诀哥不说可能是不能说，不是有句话叫‘臣不密失其身’吗？他自己的公事就让他自己努力去，你就在家安心养好身体，安心等他回来就是。”
    心里则暗忖着，原来之前出差真受过伤，也就不怪云舒和钟妈妈都跟惊弓之鸟似的了。
    曹云舒吸了一口气，“嗯，我会安心等他回来的，幸好还有笙笙你陪着我。就是要耽误你和赵四哥搬出去的时间，只能让你们再凑合住一段时间了。”
    顾笙夸张道：“这么好的条件，住的是大房子，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点得妥妥帖帖的，还叫凑合？那请让我这样凑合一辈子吧，还能省下房租来，我不知道多愿意好吗？”
    曹云舒笑了笑，“行啊，你愿意就住一辈子吧，反正我和相公肯定都欢迎之至的。关键你们才不愿意，肯定等相公回来后，就要搬出去了。”

 第656章 给你力量

    顾笙有意引曹云舒开心，笑道：“那可未必。我这个人最怕人、尤其是最怕美人撒娇的，说不定云舒你天天都抱着我撒娇，我一个受不住，就真答应长住不走了呢？”
    曹云舒眉头又舒展开了几分，“那我不是得先让自己变得跟笙笙你一样漂亮，甚至更漂亮，才有可能把你留下了？也太难了，还是算了，换别的法子吧……”
    正说着，裴诀与赵晟说完话，从捎间过来了。
    听得曹云舒的话，道：“舒儿，什么太难了？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会平安回来，就一定会做到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曹云舒轻轻吸了一口气，才笑道：“我当然相信相公，我是在跟笙笙说，想留她和赵四哥长住太难了，得想别的法子。相公你们说完话了？那是不是，马上就要出发了？”
    裴诀“嗯”了一声，“马上就出发。阿晟、嫂子，舒儿和家里可都拜托你们了。”
    赵晟认真道：“阿诀你只管放心去你的，笙笙会替你把嫂子照顾好，我也会替你把家守好的。”
    说完便拉着顾笙先出去了，给裴诀和曹云舒最后单独道别的时间与空间。
    等到了院子里，顾笙才低声问赵晟，“你都跟阿诀哥说什么了，阿诀哥告诉你他此行去哪里，又是为什么事了吗？云舒刚才跟我说，上次阿诀哥出门半个月，回来便一身的伤。这次，不会又是一样，他是要去替……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吧？”
    赵晟抿了抿唇，才道：“阿诀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省得他为难。但我估计他应该是要去西北，也肯定与他效力的那一位脱不了干系。算了，我们只能尊重他的决定，就由他吧，我们尽量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是了。”
    “西北？”
    顾笙皱眉，“不是说西北那块儿最穷最乱，时不时就有蛮夷扰边，匪祸作乱吗，阿诀哥去那里做什么？”
    赵晟低道：“穷可能只是表象，乱也未必是坏事，不是浑水才好摸鱼么？反正等以后阿诀想说了，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顾笙点点头，“也只能等阿诀哥自己开口了。现在只希望，他真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吧。”
    “一定会的，他现在不但有嫂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了，不为大人想，也总要为孩子想……”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裴诀出来了，“嫂子，你进去陪着舒儿吧，让阿晟送我出去就是了。”
    顾笙忙应了，“那阿诀哥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几步进了屋里去。
    裴诀这才揽了赵晟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行了，阿晟你就别摆臭脸了，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屋里曹云舒等不及裴诀走远，已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顾笙忙劝道：“云舒，你这样情绪波动太大，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阿诀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又聪明又能打，你该相信他才是。”
    曹云舒哽咽道：“再聪明能打，也是血肉之躯，叫我怎么不担心？我心里慌慌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笙笙，真的，我都想马上去追上他，撒泼打滚也要把他留下了，我……”
    即便知道这次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还是忍不住心慌。
    就怕当初明明送出门的就是个活生生、能说能动的人，结果让人抬回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
    上次相公出门那一趟，她虽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远不如这次强烈。
    毕竟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她不能老是再沉浸在过去里，不是自找晦气呢？
    谁知道，裴诀真带伤而归，这次他再出门，还是这么突然的说走就走，曹云舒便实在没办法不慌不怕了，——老天爷已经够厚爱她，给了她这么多好运了，还肯继续厚爱她吗？
    顾笙忙曹云舒越来越激动，忙用力握了她的手，“云舒你冷静一点！什么不祥的预感，阿诀哥才刚出门呢，这都有危险了，那他这辈子都别出门了。你就是太舍不得他，太紧张他了，才会自己吓自己。”
    “你按我说的来，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觉得好些了没？没好些就再来两次……对，就这样……”
    总算劝得曹云舒渐渐平静了下来，顾笙又忙递了杯温水给她，“喝点儿，缓一缓。”
    曹云舒依言喝了水，心里又舒服了些，才擦了泪，有些不好意思的与顾笙道：“笙笙，真是让你见笑了，我也不知怎么想，现在不大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顾笙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好见笑的，孕妇本来情绪波动就大，还是这样的情况，换了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你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看来你说得对，握着我的手，真的能给你力量。”
    曹云舒闻言，就想到了上次她出嫁时，就是握了顾笙的手，之后才能那样勇敢的公然对抗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和继母。
    脸上有了笑意，“笙笙，这两次你都幸好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你还给我治病，让我能顺利有如今的好日子，你真的是我的福星。我现在不慌了，有你这个福星在，我怕什么？相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顾笙失笑，“我在云舒你心里这么重要的吗？行吧，这样的福星我愿意当。时辰不早了，你中午想吃什么，要不我们弄个火锅吃吧，下雨天和火锅最配了。”
    曹云舒点头，“听你的，我这就让人跟钟妈妈说去，中午也请她一起吃吧。她心里也不好受，相公在她心里，比钟大哥还亲呢。”
    顾笙赞同，“是啊，钟妈妈对阿诀哥是真没的说。不过缓过这几天，应该也就没事儿了，大男人在外面拼搏本来也是应当的。”
    曹云舒叹道：“道理我都明白，这不是心里还是会难受么？怕是要一直等来相公平安回来，我才能缓过来了。”
    顾笙故意打趣，“就这么想呢？也是，一日不见都如隔三秋了，两个月得多少个秋了，难怪缓不过来。”
    “笙笙你就笑我吧，等将来赵四哥授了官职，也要出几个月的公差，我就能笑回来了。”
    “行啊，我等着了啊……”

 第657章 给人惊喜还挺难

    顾笙一直有意引着曹云舒说话，中午也陪着吃了火锅。
    再加一个钟妈妈，三人边吃边说笑，等到散席时，不论曹云舒，还是钟妈妈，情绪都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钟妈妈送顾笙出门时，还特地低声谢了她，“亏得今儿有赵太太在，若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开解少夫人，我自己肯定都调整不好情绪了，少夫人还有孕在身。总之，真的太感谢赵太太了。”
    顾笙也少不得客气了一回，“钟妈妈非要跟我这么见外，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才撑着伞，回了自家院里去。
    赵晟正站在窗前看雨，听得顾笙回来，回头问道：“笙笙，嫂子现在怎么样了？”
    顾笙道：“情绪挺平稳的，自己说要睡会儿，所以我就回来了。你中午也吃的火锅吗？”
    赵晟点头，“是啊，但一个人吃有些没劲。不会以后每天都得我一个人吃饭了吧？”
    顾笙笑道：“这几天是云舒情绪不稳，等过几天她缓过来了，还是大家一起吃吧，再叫上钟妈妈就是。不然老是我相公一个人吃饭，万一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得赵晟笑起来，“真心疼还是假心疼呢？我感觉笙笙你现在都不爱我了，不然昨晚上为什么……”
    顾笙冷哼着打断他，“都说了是惩罚你，还问什么为什么呢？不说这个了，省得说着说着你又开始口无遮拦，让旁人听了去，你斯文清雅的形象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然后直接转移话题，“你刚才想什么呢，想阿诀哥是不是？”
    赵晟微皱眉头，“也不算是想他。是在想西北那块儿到底有什么值得大皇子上心的，不过我两眼一抹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能有人带一带，或者能去走上一圈，应该就清楚多了。可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是有道理的。”
    顾笙道：“以后有机会了，去走上一圈就是，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肯定有机会的。哎，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看着天阴沉沉的心里就不舒坦，总不能又睡觉吧？”
    赵晟低笑道：“睡觉挺好呀，实在睡不着，还能做点儿其他事。”
    “呸，大白天的，你好歹还是穿件衣裳吧……”
    之后几天，顾笙一直都尽可能陪着曹云舒。
    她其实也算同龄人里淡定、立得起来那一拨了，但实在太在乎裴诀，便免不得关心则乱，顾笙还是非常理解的。
    好在容子毓次日登门，得知裴诀出了远门，顾笙要陪着曹云舒，赵晟便无人作陪后。
    虽不方便带了赵晟一起出门去这里游那里逛的，在家里陪赵晟下下棋，教他一些品鉴字画的基本常识还是没问题的。
    赵晟才不至于在无聊中数着时间过日子。
    终于放了会试放榜之日。
    一早容子毓就来接了赵晟，一起看榜去了。
    顾笙则等爷儿俩出了门，便忍不住开始在屋里来回走动起来，心里实在忍不住的焦躁。
    虽然有信心赵晟肯定能中的，区别只在于名次的高低。
    但没出结果之前，她还是担心得很，毕竟赵晟之前真的耽误得太多，再是天赋过人，能考到举人的，哪一个又缺天赋了。
    在天赋相当的情况下，大家拼的可就是后天的勤奋了。
    曹云舒知道顾笙着急，这几天都是顾笙陪着她、开解她，有意逗她开怀，这会儿轮到她来宽慰顾笙了。
    因笑道：“笙笙，你别再转了，再转下去我不晕，你自己都要先晕了。没事儿，赵四哥肯定能中的，你就安心等着当你妹妹的进士夫人就是了。”
    顾笙吐了一口气，“没出结果之前，我可不敢安心。希望一定要中啊，不为别的，就为这等放榜之前的煎熬，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老天爷都保佑一定要中啊！”
    钟妈妈在一旁笑道：“赵太太到现在已经经历过四次，每次结果都是好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少夫人，说不定咱们家小少爷这次沾了赵爷的喜气后，将来真能也给您考个进士老爷回来呢？”
    曹云舒笑道：“要真能这样，我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可惜会试放榜不会有官差登门报喜，得殿试后出了最终的结果，才会登门，不然今儿咱们家可要好生热闹热闹才是。”
    顾笙呵呵，“云舒你别把锅盖揭早了，仔细敞了气馒头蒸不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儿肯定国子监一带都挤得要命吧？”
    曹云舒宽慰道：“没事儿笙笙，好事多磨，只要结果是好的，我们多等会儿没关系的。钟妈妈，中午让厨房多做几个好菜，表叔和赵四哥好生喝几杯。”
    钟妈妈笑着应了，“少夫人放心，我早吩咐下去了。”
    如此艰难的等到交午时，赵晟终于回来了，却不见容子毓。
    赵晟看起来脸上也不见多少喜色。
    顾笙心里猛地一咯噔，这样的反应，难道是……落榜了？
    她忙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来，迎了上去，“相公，你回来了，老爷呢，明明两个人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难不成结果太糟糕了，容子毓都没勇气回来了？
    那也不该呀，他不怕赵晟万一接受不了现实，路上出个什么好歹呢，以容子毓的周全，不会考虑不到这些……
    赵晟忽然笑得一脸的灿烂，“笙笙你怎么都不先问我结果如何呢？算了，你不问我也忍不住了，没想到这给人惊喜还挺难的，因为先要自己按捺住都不容易了。笙笙，我中了！第二十六名！”
    “啊？”
    顾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真的是一瞬间就感受了从大落到大起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连话都快要抖不利索了，“你、你说什么，你中了第、第二十六名？你怎么不早说，真是吓死我了。我看你这个样子，老爷又没跟你一起回来，还以为、以为……你下次再敢这样吓人，我就跟你没完！”
    赵晟见顾笙是真激动，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吓她的，谁知道惊喜会成了惊吓呢？
    忙讪笑，“笙笙，你别生气，我下次再不敢了就是……”

 第658章 浑身轻松

    顾笙心跳仍未平复，没好气嗔道：“没有下次了，真是心脏病都要让你吓出来了。那老爷人呢，要是他跟你一起回来，你这个‘惊喜’就给不出来了，他肯定一路高声嚷嚷着进来，眨眼间就全家上下都知道了。”
    一旁曹云舒与钟妈妈也已回过了神来，都是满脸的喜色。
    曹云舒忙笑道：“笙笙，赵四哥也是想给你和大家伙儿一个惊喜嘛。只要确定真中了就好，中了就好。”
    钟妈妈也笑，“就说赵太太只要安心等着当您的进士夫人就是，这不就成真了？您该高兴才是。”
    顾笙这才笑起来，“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就是刚才确实惊吓了一下。”
    说完看向赵晟，“相公，那什么时候殿试？二十六名这么靠前，殿试后的最终名次，至少也不会次于这个名次吧？真没想到你能考这么好，我原来想着，能考进一百名，就要烧高香了。没想到考得这么好，你果然是个考霸！”
    赵晟也笑起来，“我也没想到能考这么好。我看榜时，都是从后面往前看的，谁知道都看到一百以内了，还没有我的名字，我当时真有些慌了，这要是落榜了，可……”
    “我便又往后面去找，忽然就听见老爷嚷嚷，说我中了二十六名。我忙挤过去一看，还真是，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也有脸回来见笙笙你，告诉你我没有辜负你，没有辜负自己了。”
    顾笙这会儿已经只剩下喜悦了。
    笑道：“你不用管有没有辜负我，只要没有辜负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没有辜负你自己就好。老爷去哪里了，这么高兴的事，他不是该半步都舍不得离开吗？”
    赵晟道：“老爷的确高兴的不得了，可惜半路让家里下人找来，说家里发生了十分十分紧急的事，请他回去。老爷一开始还不肯回去，下人又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才真变了。”
    “然后跟我打了个招呼，他得回去一趟，等忙完了再过来，就先走了。我估摸着，应该是的确发生了很紧急的事吧。”
    顾笙皱眉道：“好端端的能发生什么急事，不会是……那个老太婆又作什么妖吧？算了，别为着不相干的人，坏了咱们大好的心情。钟妈妈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好酒好菜，今天中午都得好生喝几杯。”
    曹云舒笑道：“可惜相公不在家，不然今天中午就能陪赵四哥好生喝几杯了。不过笙笙陪你喝也是一样，我也可以以茶代酒陪你喝，这可是我们搬家以来，家里的第一件大喜事，真是太高兴了。”
    说着吩咐钟妈妈，“中午给所有人都加两道菜，等回头赵四哥殿试后，定了最终名次，再每人赏两个月月钱，让大家都沾沾赵四哥的喜气。”
    钟妈妈忙笑眯眯的应了，“是，少夫人。”
    顾笙笑道：“哪里是搬家以来的第一件大喜事，不是第二件吗？”
    曹云舒笑道：“我还没生呢，便不能算一件完整的大喜事。所以，赵四哥高中才是第一件，我们母子将来都平安只能算第二件。好了，别在这儿站着了，都进屋去吧……”
    于是一行人便说笑着，进了屋里去。
    午饭自然也是觥筹交错，边吃边笑，一直到都尽兴了才散。
    顾笙和赵晟回到自家屋里，赵晟立刻一把举起了顾笙，“笙笙，我这会儿浑身真是太轻松了。不是近来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了，是绷了十几年的那根弦，终于能彻底松开了，我真的浑身都好轻松，感觉自己都快要飘起来了！”
    顾笙非常理解他的感受，爬了十几年的山，终于抵达了山顶。
    哪怕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山需要爬，其他的弦需要绷，但因为已经爬到过山顶，心境都不一样，起点也不一样了。
    当然要如释重负，浑身轻松了。
    她忍不住捧起赵晟的脸，亲了他一下，笑道：“好了，先放我下来，省得你体力不支……好好好，不说体力不支，说不得。省得你手酸，总行了吧？”
    赵晟凑上前也亲了顾笙一下，才笑着放下了她，“我体力支不支，你晚上就知道了。呼……真的到现在都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像做梦一样。但我这些年的辛苦，这些年是怎么咬牙坚持的，连小时候冬天脚上和手上的冻疮都历历在目，就跟昨天才发生一样。”
    “这条路真的太长了，也太难了。幸好有笙笙你陪着我，我总算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看到了光明！”
    顾笙见他说得渐渐动了情，眼睛都有些红了，别说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的，所有的艰辛困难都是他自己扛的，还一扛就是十几年。
    她才陪了他两三年，都觉得不容易了。
    如何不明白他此刻的百感交集？
    刚才是有曹云舒和钟妈妈在，他还能忍着，这会儿只有她和他在了，他当然不用再有任何的隐忍。
    顾笙嗓子也忍不住有些哑，“我才陪你走了多久？何况我也好，娘和阿秀也好，大家至多也就是陪着你，照顾一下你的衣食起居而已。真正付出了汗水和心血的人，始终是你自己。”
    “赵晟，你真的了不起，这么艰难也从来没放弃过，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为你骄傲！”
    赵晟眼睛越发红了，但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笙笙，你快别夸我了，再夸我真要飘上天了。路的确是我自己在走，但若不是老天爷开恩，让我遇上了你，我连命都早没了。就算侥幸捡回了命，之后也要日日为银子生计发愁，同样到不了今天。”
    “所以我这个进士，至少有一半是你的功劳，你要骄傲，也该是为你自己骄傲。”
    顾笙不由笑起来，“行了，我们别互吹了，只要知道我们又打赢了一场大仗就够了。可惜娘和阿秀离得远，不能立刻知道好消息，阿诀哥这会儿也不在。这么高兴的事，就该所有人一起分享才是。”
    赵晟吸了一口气，笑道：“没事儿，我回头就给娘他们写封信送回去，他们自然就知道了。何况喜报到时候也会以最快速度，送到各省州府的，他们也就是迟一点儿知道而已，一样高兴。”

 第659章 梦想总要有

    顾笙笑着点头，“这倒是。好饭不怕晚，这么天大的好消息，就算迟上一两个月娘他们才能知道，高兴却肯定是跟咱们一样的。呼，今晚真的可以睡个好觉了，但我担心我太高兴了，反而睡不着。”
    赵晟也担心自己晚上会兴奋得睡不着。
    他以为尘埃落定后，自己心里只会有享受胜利的平静与坦然，没想到，还是会这么的激动。
    嘴上却是笑道：“睡不着不是正好做其他事了？咳，这么天大的喜事，笙笙你难道不该奖励我，让我过几天那啥……无度的日子，体会一下牡丹花下死，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顾笙听得好气又好笑，“你这脑子里一天天除了这些，就不能想点儿其他了？何况你不是才说，至少有一半是我的功劳吗，那怎么就该我奖励你了，你不也该奖励我？”
    赵晟立刻点头，“好啊好啊，我奖励你就是，今晚就狠狠奖励你，一定包你满意。”
    顾笙白他，“那是对我的奖励吗？还不是奖励你自己。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不是七日后就是殿试吗，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准备吧，能不能进翰林院，可就在此一搏。”
    赵晟这才没再嬉皮笑脸，正色道：“老爷说明天要带我去见一见唐三老爷，让他与我说一说殿试时该注意些什么。”
    “还得打听一下这次殿试谁是主考官，虽最后都是天子门生，但能送到皇上面前御览的文章，也就那么些而已。必须得先入了主考官的眼，才有机会入皇上的眼。”
    顾笙点头，“老爷考虑得挺对，咱们不奢望一甲，但也不能就这样躺平了。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最后一步还是得走好了。那我提前给你准备些礼品，明天去拜见唐三老爷时送上吧。我得在家陪着云舒，只能过些日子，再去拜见唐三夫人了。”
    赵晟笑道：“我也这样想的。说是心里的弦彻底松开了，但也得先把殿试关过了。幸好时间还算充足，希望殿试后，我能挤进二甲前二十吧。”
    顾笙道：“现在除了状元榜眼探花三个，你就是二十三名，往前三名应该没问题，毕竟你的长相还是挺加分的。那现在排最前面的都有谁呢，纪解元和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大热的宋解元，都名列前茅没？”
    赵晟“嗯”了一声，“都在呢。宋解元第一名，纪解元第三名，都在说这次的探花多半就是纪解元了。”
    顾笙想了想纪解元的长相，虽然在她看来，肯定比不过赵晟，但也的确当得起探花，道：“行吧，已经有探花了，咱们也别想了，保二甲二十争十就好。”
    “怎么又变成争十了？不说才说能进二十就够了吗？”
    “我对你有信心还不好呢，梦想总要有嘛，万一实现了呢……”
    夫妻俩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顾笙正打算去躺会儿，她昨晚实在没睡好。
    下人来报容子毓来了。
    夫妻俩遂迎了出去。
    却是远远的就见容子毓满脸的郁色，哪怕看到顾笙和赵晟后，他立马调整出了个笑脸来，眼里的郁色还是遮掩不住。
    赵晟看了一眼顾笙，等双方走近了，先笑道：“老爷不是家里有要紧的事吗，还亲自过来做什么，有事打发捧砚或是谁过来说一声就是了。那个，家里……还好吧？”
    容子毓笑道：“挺好的，没什么事儿，在阿晟你考得这么好的大喜事面前，天大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宝儿，阿晟真的好厉害，会试这样的大考，都能考二十六名，还才这个年纪，我真是太为他，也为你高兴了。你呢，肯定也很高兴吧？”
    顾笙点头，“自然高兴，我以为能考进一百名，已经烧高香了，没想到这么大个惊喜。”
    容子毓笑道：“也是因为阿晟底子牢，我就一直对他很有信心，他看榜时是从后面开看的，我直接从前面开看的，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你不知道当时多少人都在看榜，盯着阿晟这样青年才俊的更是不知道多少双眼睛。”
    “我还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肯定都在谋划着榜下捉婿呢。所以我直接让捧砚对阿晟说，家里姑奶奶还等着姑爷回去呢，直接断了那些人的念想。哼，还想打我女婿的主意，也不看看他们家的女儿有没有我女儿的十中之一。”
    赵晟笑起来，“这才是老爷要跟我一起去看榜的原因吗？您不说，我还真压根儿想不到这上头去。”
    容子毓打趣道：“我这么好的女婿，当然得看好了，不然还有什么脸来见宝儿？”
    顾笙笑道：“还是先屋里去说话吧，这里站着风大。”
    爷儿三个便一起去了花厅里，丫头上了茶来。
    容子毓喝了一口茶，这才咳嗽一声，与赵晟道：“阿晟，我不是之前跟你说，明日带你去拜访你们姑父……咳，唐三老爷吗？现在情况可能有点变化，怕是要等到后日才能去，可以吗？”
    赵晟自然说可以，“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反正时间充足，看老爷哪天方便吧。不过，我能问老爷一句，情况为什么有变吗？若有需要我和笙笙的地方，您只管开口就是。只要不是涉及到……令堂的，我和笙笙都会尽力的。”
    容子毓觑了一眼顾笙，见她虽没说话，但也没反驳赵晟的话。
    笑道：“没什么事需要阿晟你和宝儿的，你就安心准备殿试，宝儿你也安心过你的日子就是。那我就先回去了，后天上午再来接阿晟你啊。”
    说完起身就要走。
    顾笙却叫住了他，“老爷，你脖子上的抓痕怎么回事儿，谁给您弄的？”
    那个家里，除了老太婆，还有谁敢这样，谁会这样伤他的？
    果然又是老太婆在作妖！
    容子毓没想到顾笙眼睛这么尖，他脖子上的抓痕都遮掩过了，还是让她看到了。
    忙笑道：“没事儿宝儿，我自己不小心划了一下，我……”
    在顾笙清冷冷、明显已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下，到底说不下去了，“其实是、是我母亲不小心给我弄了一下，但已经上过药了，也不痛，宝儿你就放心吧。”

 第66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顾笙仍是定定的看着容子毓，“令堂怎么个不小心法，才能把脖子给您抓伤，又是为什么不小心？总有原因吧。”
    容子毓尴尬道：“真是不小心。她、她指甲一向留得长，今天跟我说话时，有点儿生气，没忍住拿手戳我。我就本能躲了一下，谁知道反倒弄巧成拙，就……”
    顾笙一听就知道他还是没说实话，淡淡道：“行吧，关心您您不要，那以后不关心了就是。”
    这下容子毓哪还敢再遮掩，只得道：“宝儿和阿晟你们也不是外人，那我就不瞒你们了。是，我脖子的确是我母亲给我抓伤的，不过她也不是故意，她只是太生气了。”
    顿了顿，“因为我父亲他、他竟然在外面一直养着个外室的。那边生的儿子今年都十六岁，马上要娶亲了，我母亲知道后大怒……”
    兴庆大长公主作为先帝唯一的胞妹，当年给她选驸马，自然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才最终定下来。
    选的人也的确是万里挑一，除了长相气度都上佳——这点单看容子毓，便不难想到他父亲年轻时的风采了。
    关键对兴庆大长公主也是真心的，反正公主下降又不讲究门当户对，天下谁家的门第还能比得过皇家了，若还没有真心，要来何用？
    等到二人大婚后，夫妻间也的确恩爱情深，一度成为整个皇室和宗室的佳话。
    便是后来因为皇权更迭，大长公主府因为上错船，受了连累，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容驸马待兴庆大长公主依然如一，并无二心。
    若不然，以兴庆大长公主的心高气傲，这些年还真未必熬的过来。
    就是因为有容驸马在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她，一直不离不弃。
    却不想，容驸马竟早已背叛了她，偷偷养外室就算了，竟然还已经养了十几年，儿子都十六岁了！
    容子毓说到这里，满脸都已是憎恶恼怒，“真的是太过分了！早年就算了，这些年我母亲真没拦着他收人了，竟然还是要养外室，还瞒得这么死。若不是不慎走漏了风声，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只怕他真能瞒一辈子！”
    “实在是个老不修的，也不想想，他那年纪都能做曾祖父了！他大大方方的又能怎么样，我母亲难道还能拦着他，还能吃了他不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才好了！”
    兴庆大长公主跋扈强势、唯我独尊了一辈子的人，得多狂怒，可想而知。
    立刻就点了人，要去打杀了外室母子。
    容驸马当然不肯，他能在兴庆大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护住那对母子十几年，付出了多少心思，对他们又是多么的上心，可想而知。
    可以说那就是他的心肝，怎么可能由得兴庆大长公主想打杀，就给打杀了？
    当即便与其爆发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争吵。
    也把几十年来，对兴庆大长公主的各种不满与怨恨，一鼓作气全部趁势说了出来。
    最后咬牙切齿的告诉她，“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现在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拉倒。反正我已经受够了，不管是休书，还是和离，都由得你。但你要是敢动他们母子一根汗毛，我都跟你拼命，大家都别活！”
    兴庆大长公主哪受得了这个，她在外面就够憋屈了，在家里这几年，也没顺心到哪里去。
    现在明明犯了大错的人还敢恶人先告状，跟她这样嚣张，真当她是死人不成？
    怒极之下，抄起花瓶便向容驸马砸了过去，直接把容驸马砸了个头破血流。
    却还不肯屈服求饶，捂着头染了满手的血，都还是那个态度，“要么就这样继续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你当不知道，我也不接他们进府；要么就和离，我往后就跟他们母子过，是好是歹我都心甘情愿！”
    兴庆大长公主当然更气了，还要往容驸马头上扔花瓶。
    惹得容驸马也终于忍不住还起手来，他已经忍几十年，真的忍够了，只要不真闹出人命来，就不信皇上会问他的罪，宗室里会有人给疯婆子出头！
    直把兴庆大长公主跟前儿的嬷嬷丫头们吓得够呛，这万一真闹出了人命来，可如何是好？
    这才慌慌张张打发了人去请容子毓回去，便是上午容子毓和赵晟一起看完榜那会儿了。
    容子毓终于把事情大概说完，已是臊红了脸。
    这些破事他知道宝儿不爱听，要不是她一再的问，他也真没打算告诉她，省得脏了她的耳朵，更影响了她和阿晟大好的心情！
    他难堪道：“我回去时，我父亲已经昏迷了，让人抬去了书房，赶着请大夫救治。我知道我母亲生气，我也挺生气的，这种事他有什么可瞒的，就不能好好沟通吗？都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我母亲气的哪是他养外室，她气的分明是他的欺骗和藏着掖着。”
    “但我父亲都伤成那样了，我也怕万一真闹出人命来。见了我母亲后，我就劝她，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还不是亏自己。让她先别管那对母子，等我父亲醒来好些了，大家面对面的把事情说清楚后，再做下一步打算也不迟。”
    “她就说、说我跟我父亲是站在一边的，也不是好东西，气急了还打了我几下。我脖子就是在那时候，被她不小心给抓到的，倒也真不是故意……”
    顾笙已是十分无语，再看赵晟，也是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尴尬。
    很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问容子毓，这些破事儿她就不该问嘛，虽然她听了后，觉得还是挺爽的，晚饭应该都能多吃一碗。
    片刻，还是赵晟先开了口：“老爷，那个……令尊还好吧？既然您家里有事，我和笙笙就不多留您了。后天您实在没空也没关系，我自己去拜访唐三老爷就是，想来他会愿意指点我的。”
    容子毓忙道：“我后天肯定有空的，阿晟你殿试是大事，什么事都得靠后。你放心，后天吃过早饭我肯定来接你。至于我家里的破事儿，我也会处理好的，你们就别担心了啊。”

 第661章 定心丸

    送走了满脸尴尬与焦躁的容子毓，顾笙才哼笑着与赵晟道：“这些破事儿可真是有够倒人胃口的，早知道我真不问了。不过不问又哪来的乐子呢，我这会儿心情那叫一个好。”
    赵晟忙瞪她，“你小声一点儿，万一老爷折回来刚好听见了呢。你没见老爷都快烦死了，你还幸灾乐祸，他看见了肯定更烦。”
    顾笙摊手，“我也不想幸灾乐祸，这不是忍不住吗？虽然就事论事，这事儿容驸马实在过分，但对象换成那个老太婆，我便同情不起来，只想送她俩字儿‘活该’了。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赵晟让她说得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吧，说心里话，我也觉得挺活该的。我也不是说容驸马就做得对，但走到这一步，肯定他们双方都有原因。现在只希望这事儿快点解决了，省得老爷烦心吧。”
    顾笙冷哼一声，“能快点儿解决就怪了。那老太婆横着走了一辈子，又心狠手辣，等着瞧吧，不把那对母子弄得非死即残，她绝不会甘心的。我都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能把老爷远远的支开，一年半载后再回来，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赵晟咝声道：“老爷肯走就怪了，这个当口你找什么理由都不好使，那总是他的亲爹亲娘，万一真闹出人命了，他可就后悔也迟了。几十岁的大男人了，也不能真这点儿担当都没有，任由家里闹得一团糟，自己却远远躲开吧？”
    顾笙叹气，“这倒是，谁都做不出来。行吧，后面我们不问这事儿，也不幸灾乐祸了就是，反正只是不相干的人，让我幸灾乐祸我还懒得呢。”
    赵晟笑着点头，“这就对了，反正也是不相干的人，别影响了我们大好的心情。”
    顿了顿，“这个时间，嫂子应该醒了吧，笙笙你要不要过去瞧瞧？又要可惜阿诀怎么就不在了，他要是在，一下子就能热闹十倍。”
    顾笙道：“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不在嘛。耐心等着吧，等他忙完自然回来了。那我先过去陪云舒了啊。”
    夫妻俩便就此作别，一个去了曹云舒那边，一个回了自家院里去。
    曹云舒果然已经起来了，见顾笙过来，招呼她坐了，才有些为难的道：“那个，笙笙，明天你有空吗？明天就二十八了，我再不去王府给祖母请安，只怕有人就要说了。”
    “我就想着，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一来你在我身边，我胆大一些，之前只有我一个人时，什么都不用怕，可现在我肚子里多了一个，相公也不在，我就实在有点儿怕了。二来，也想顺道给你给祖母瞧瞧身体，相公出发前，也很记挂这事儿。”
    顾笙等她说完了，立刻道：“我陪云舒你一起去就是。本来也是阿诀哥临出发前说好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正好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曹云舒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笙笙，你真是太好了，我明天不用担心了。”
    一旁钟妈妈也笑道：“我也不用担心了，赵太太简直就是我们的定心丸。”
    顾笙失笑，“我这又是福星，又是定心丸，又是女神医的，称号也太多了，自己都要数不过来了。不过没关系，我脖子硬，高帽子再多都戴得过来，云舒钟妈妈你们只管再给我戴就是。”
    说得曹云舒与钟妈妈都直笑，“我们哪里给笙笙你戴高帽子了，我们说的可都是实话。”
    “就是，赵太太就别谦虚了……”
    晚上赵晟听得顾笙明天要和曹云舒一起去荣安王府，忙说他也要去，“反正我明天也没事，正好护送你们来回。”
    顾笙不由好笑，“只是云舒回去请个安，我去给太妃看个病而已，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还需要你一起？你就安心在家等我们回来吧。”
    赵晟还要再说，“那万一……多个人好歹多份照应，阿诀回来，我也才好向他交代。”
    顾笙忍不住翻白眼儿了，“我们是去王府的内院，你难道还能跟着一起进去不成？你都进不去，还照应什么？只管放心吧，无论是动口还是动手，你觉得哪个是我会输的？”
    不是她吹，就老渣男和老白莲那样的，她一张嘴能战十个，一拳头能打二十个，该怕的是他们好吗？
    赵晟一想也是，自己好像是太草木皆兵了。
    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吧，那我就在家安心等你们回来吧。希望一切顺利，太妃身体也越来越好，别的不说，她对阿诀也算有几分真心，阿诀不也说，于情感于理智，都盼着她能多活几年吗？”
    顾笙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的。”
    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饭，顾笙便与曹云舒，再加一个钟妈妈和两个丫头，坐车去往了荣安郡王府。
    荣安郡王府比之上次顾笙来时，不但四处瞧着不同了，——上次毕竟是晚上，又到处张灯结彩，人满为患的，便让其看着少了几分厚重和富丽。
    今天仔细一看，王府果然不愧是王府，富丽堂皇，廊腰缦回的，也就难怪有些人死也不肯便宜裴诀。
    哪怕那于理来说，本来就该是裴诀的。
    王府的下人也殷勤备至，见了曹云舒便满脸是笑的屈膝行礼，“大少夫人回来了，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已经念叨不知道多少次了。快，去禀告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大少夫人已经到了。”
    立刻有人小跑着去通报，还有人殷勤的抬了小轿来请曹云舒坐，“大少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可千万别累着了。”
    钟妈妈已经见惯这种场面了。
    自从她家大爷步步高升，前途大好后，哪怕王爷仍不待见她家大爷，那个女人更是恨得牙痒痒。
    府里下人们的态度依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竟谁知道将来这个家，真正说了算的会是谁？
    反正都是主子，他们做下人的本来就该每一个都殷勤的伺候到。
    钟妈妈虽从来不是个轻狂自大的，对见风使舵的人也从来不待见。
    每每瞧得这样的情形，还是会觉得心里无比的痛快，这便是孩子自己出息的好啊，可惜她家王妃看不到了！

 第662章 真进步很大

    钟妈妈心里感慨着，面上却丝毫没表露出来，只是笑着拿了提前准备好的荷包，替曹云舒打赏，“大家平日服侍太妃娘娘和王爷王妃辛苦了，这是大少夫人赏大家吃茶的。”
    又让人再抬一乘软轿来给顾笙坐。
    顾笙摆手笑道：“我走路就行，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曹云舒便也道：“那我也一起走路吧，这阵子出门少，身上都快闲痛了，陪笙笙你活动一下筋骨挺好的。”
    钟妈妈就看向了顾笙，见顾笙点头，其实她也知道孕妇适当的活动是有好处的。
    便笑着让王府的下人把软轿撤了，带着众人跟在了顾笙和曹云舒几丈开外，好让她们自在说话。
    顾笙这才笑着低声与曹云舒道：“看云舒你和曹妈妈都是这么应对自如，王府的下人也这么殷勤，其实就算我不跟你们一起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云舒，你真的进步很大。”
    曹云舒笑道：“也不是我进步大，是相公现在在旁人看来前途大好，我夫荣妻贵。加上我出手一向大方，下人们当然殷勤了，谁还会跟真金白银过不去不成？”
    顿了顿，“能用小钱就解决的问题，能花点儿小钱就让自己更舒坦，我何乐不为呢？”
    以前她哪懂这些，便是后来相公把私产都给了她拿着，她也想不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王府的下人哪个不是拜高踩低的，他们夫妇还跟寄人篱下没什么两样。
    人家不踩他们，倒要踩谁去？
    这一次，相公为了他们的小家，为了她和孩子，已经一开始就在努力，一开始便脱胎换骨了。
    她当然也要紧跟他的脚步，让自己也变得强大独立起来，至少让他在外面打拼时，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顾笙笑着点头，“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重要的是自己能舒坦，能事半功倍。”
    两人说着话儿，虽走得不快，也没一会儿便到了荣安太妃的院子。
    荣安太妃瞧着比上次更瘦了些，不过精神气色瞧着倒都还勉强。
    不待曹云舒屈膝福下去，已迭声道：“诀哥儿媳妇，不是上次就跟你说了，你如今有孕在身，就别讲这些虚礼了吗？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了大少夫人坐下。”
    忙有丫头婆子上前，赔笑扶了曹云舒安坐。
    顾笙这才也屈膝行礼，“见过太妃娘娘。”
    荣安太妃对顾笙这个救命恩人还是挺有好感的，虽然顾笙上次说的有些话并不中听，对她的态度也不像大多数人那样毕恭毕敬。
    但毕竟是救命恩人，眼下也还指着能靠顾笙的医术多活些时日。
    待顾笙便也十分的和气，“顾大夫免礼，请坐。好久不见顾大夫了，听说令夫君才高中了，等殿试过后，便能金榜题名，成为一名新科进士了，真是恭喜了。”
    顾笙挨着曹云舒坐了，才笑道：“多谢太妃，外子不过侥幸罢了，如今就希望他殿试时也能稳定发挥，最后能有个理想的名次吧。”
    曹云舒见顾笙说完，就低头喝起茶来，知道她的性子一向对外人都很冷淡。
    便笑着又问荣安太妃，“祖母近来身体可好？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太阳好时，您可以去院子里多走动走动，晚上也能睡得更好些。可惜我现在不方便，相公又出公差了，只能等他回来后，再陪祖母到处去逛一逛，散散心了。”
    荣安太妃摆手笑道：“去外面逛什么逛，我这身体也撑不住。只要你们偶尔回来看看我，陪我说会儿话就够了。阿诀那孩子也是，怎么忽然又出公差了？还走得那么急，我连个照面都来不及与他打，也没能叮嘱他几句话。”
    “现在只希望他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能早些回来了。这便是孩子出息了的苦恼吧，别人只看得到你家孩子有多出息，哪里知道当大人的在家里有多担心？”
    曹云舒心里只有比荣安太妃担心十倍的，嘴上却是笑道：“祖母别担心，相公也是那么大的人了，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只要祖母在家好好儿的，他便没有后顾之忧了。正好顾大夫在，且让她给祖母诊个脉，开几张方子，咱们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祖母觉着怎么样？”
    荣安太妃当然觉得好，“那就辛苦顾大夫了。”
    之前是想的，死了也就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能一了百了了。
    但真死过一次后，便还是觉得活着好，再艰难，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多活一段时间了。
    顾笙便笑着上前，给荣安太妃诊起脉来，随即又拿出听诊器，仔细听了一下荣安太妃的心跳等。
    曹云舒一直在一旁屏息静气的看着，等顾笙终于忙完了，才小声道：“笙笙，祖母她老人家，一切都好吧？”
    要让顾笙说实话，还真不算好，毕竟病根一直在，年纪又大了，真就是能多活三五个月，一年半载都是赚的。
    不过顾笙仍笑道：“太妃将养得挺好的，心境也应该比之前开阔了不少。往后也请千万放宽心，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多想高兴的事，身体自然也就能越来越好了。”
    荣安太妃听顾笙只说她‘将养’得挺好，也猜得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应该还是不乐观。
    但也没办法，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她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在尽量多活些时日的基础上，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因此也不失望，笑道：“我现在高兴的事还真不少，阿诀越来越出息了，我马上还要当曾祖母了，是想不高兴都难。顾大夫，阿诀不在家，他们那边也没个长辈照顾，阿诀媳妇可就多劳你照顾了，等阿诀回来后，一定好生谢你。”
    顾笙见荣安太妃这么关心曹云舒，笑着应了，“太妃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云舒的。我今儿就不给您扎针了，跟您开两张护心安神的方子吧，不知之前太医们开的方子还在不在？我得看过之后，才好酌情增减。”
    立刻有嬷嬷找方子去了。
    却是方子还没找来，荣安郡王妃过来了。

 第663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荣安郡王妃仍是之前那副小白花的打扮做派。
    不待曹云舒福下去，已夸张的亲自搀了她起来，“阿诀媳妇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是咱们家的功臣，就别讲这些虚礼了，快快起来，快快起来。王爷和我都盼着你能顺顺利利，为我们生个大胖孙子呢！”
    看得一旁顾笙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某人不去演戏，还真是可惜了。
    曹云舒显然也很不适，不着痕迹抽回了自己的手，笑道：“王妃厚爱，我却不能恃宠而骄，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
    然后仍坚持全了礼，待荣安郡王妃坐了，才自己也坐了。
    又笑道：“不知王爷王妃近来身体可好？前儿得了些上好的天麻和首乌，今儿也一并带了来，给王爷王妃补身体，还请王爷王妃千万别嫌弃。”
    荣安郡王妃笑道：“我和王爷高兴且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弃？听说阿诀出公差了，也不知是去了哪里，要去多久？如今阿诀媳妇你又有孕在身，要不还是搬回府里来住吧，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待曹云舒说话，又看向荣安太妃，“母妃，您老人家觉得怎么样？阿诀媳妇年轻，又是初次有孕，可不能有半点闪失。要不，就让她搬回来吧，索性就跟您一块儿住，便既能就近照顾她，又能与您老人家日日作伴了，您觉着呢？”
    荣安太妃本来听得荣安郡王妃说让曹云舒搬回来，第一反应是要反驳的。
    回头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两边可就真成死仇，都不用等到她闭眼，肯定已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但随即又听得荣安郡王妃说让曹云舒搬回来后跟她住，便有些忍不住动心了。
    她是老了，许多事懒得管。
    但至少在她的院子内，她敢说任何人都不敢造次，她也一定护得好阿诀媳妇的……
    荣安太妃便看向了曹云舒，“阿诀媳妇，你怎么说？你要是愿意搬回来跟我住一阵子，我便让人立刻给你收拾屋子，务必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曹云舒能怎么说，要让她说，当然是一万个不想搬回来。
    当她不知道某些人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但开口的荣安太妃，她肯定就不能直说了，只得笑道：“多谢祖母厚爱，我当然是愿意跟祖母住的，但……”
    话没说完，顾笙已打断她道：“太妃身体本就不好，哪还能照顾云舒一个孕妇？且说句不好听的，您院里日日都要熬药，云舒却正是害喜的时候，也的确不利于孕妇长住。还是等下次有机会了，再让她陪您住，日日尽孝您膝下吧。”
    荣安太妃有些不悦了，这顾大夫凭什么连他们家的家事也要管呢？
    但转念一想也的确是，她自己都病着，还怎么照顾孕妇，任何事可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
    到底改了口，“顾大夫考虑得也对，我院里天天熬药，我闻着都觉得难受，害喜的人如何受得了？那阿诀媳妇，你还是住你们那边吧，反正有顾大夫照顾你，钟妈妈也是个妥帖的，我倒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曹云舒忙笑着应了，“祖母放心，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荣安郡王妃笑不出来了，人都不回来住，她还往哪儿找可乘之机去？
    她儿子因为阴差阳错，晚了一步，没当成嫡长子就算了。
    那她的孙子便必须是嫡长孙，荣安郡王府的嫡长孙也只能是她孙子！
    荣安郡王妃笑着继续努力，“母妃，咱们家多的是空屋子，就阿诀他们以前的院子，便一直空着的，我也让人日日都在打扫。阿诀媳妇搬回来，就算不跟您住，也能住他们以前的院子。我觉着，还是让她搬回来的，这可是咱们家的嫡长孙，容不得半点闪失。”
    不待荣安太妃说话，又道：“王爷也是这个意思。您别看他嘴上骂阿诀骂得狠，但对这个孙子却是真的期待，前儿还说过，将来他要亲自养这个孩子呢，可见隔辈儿亲这话还真是不假。”
    “是吗？你王爷真这样说的？”
    荣安太妃又有些犹豫了。
    总是亲孙子，当祖父的应该不至于……吧？若能因着这个孩子，就渐渐把两边的关系给缓和了，也是好事，她将来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荣安郡王妃见荣安太妃明显心动了，越发来了劲儿，“母妃，王爷真这么说的。他心里也真是有阿诀的，只是嘴太硬，阿诀又不肯先服软，爷儿俩真是犟到了一块儿去……”
    曹云舒再忍不住道：“祖母，我挺好的，能自己照顾自己，何况还有笙笙这个女神医在，更没什么可担心的，还是不搬回来添麻烦了吧。”
    荣安郡王妃忙笑道：“住回自己家里来，怎么能叫添麻烦，你这孩子也忒见外了。不管怎么说，祖母总是亲的，父王也总是亲的，哪怕打断了骨头，也还连着筋吧？母妃，您老人家说呢？”
    顾笙简直快烦死了。
    真不怪她厌烦如今这些所谓的贵妇人们，心眼儿实在太多，歪门邪道也实在太多了！
    顾笙似笑非笑开了口：“太妃，您老人家需要保持身心愉悦，孕妇也同样需要。还是就让云舒住她自己家里吧，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让她母子平安，让您顺利抱上大胖曾孙子、曾孙女儿的。”
    说完看向荣安郡王妃，“不知王妃几时给二爷娶二少夫人呢？阿诀哥和云舒都要当爹娘了，二爷当弟弟的也该抓紧了才是。也不知到时候有没有荣幸，来讨一杯二爷的喜酒喝？”
    荣安郡王妃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这个贱货，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就是故意戳她心窝子！
    再想到赵晟的进士已经稳了，等殿试后，说不定名次还会往前靠，那进翰林院都不是不可能，以后前途会如何一片光明，可想而知。
    凭什么裴诀就能交到这样的好朋友，她儿子仅有的几个所谓朋友却都是狐朋狗友，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心里就更恨，更想生吞了顾笙了。
    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夸张笑道：“哟，顾大夫不但医术高明，还擅长管别人家的家务事呢？听我一句劝，不该你管的事，还是少管的好。”

 第664章 人在做天在看

    荣安郡王妃说完，便叫了声“来人”，“好生请了顾大夫去厢房奉茶。”
    又吩咐其他人，“去瞧瞧王爷在不在府里，要是在，就请了王爷过来一趟。阿诀媳妇，我和太妃请不动你回来，等王爷来了，你总不至于连王爷的面子也不给吧？”
    曹云舒忙站了起来，“儿媳不敢，王妃言重了。”
    顾笙简直无语。
    她本来还以为，就算她不一起来，曹云舒与钟妈妈也能应对自如，全身而退。
    毕竟只是来请个安而已，又不是闯什么龙潭虎穴，实在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现在她才知道，这种时候，根本没有钟妈妈一个下人说话的份儿；曹云舒还是晚辈，在所谓必须孝敬长辈的前提下，同样许多时候只有听话，没有说话的份儿。
    也就难怪裴诀一定要让她陪了曹云舒一起回来了，这跟龙潭虎穴有什么两样？
    顾笙正要说话，荣安太妃已先沉声道：“多大点事儿，请王爷来干什么，王爷一天天闲得没事儿干呢？那还要我们女人干什么，不知道男主外女主内呢？”
    说得荣安郡王妃悻悻的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阿诀一房都已经分府出去单过了，那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王府便已不再是他们的家，他们回来只能算是客人。当客人虽好，又哪有在自己家里自在？所以阿诀媳妇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你就别管了。”
    “可是……”荣安郡王妃还想再说。
    但见荣安太妃已经很不高兴，再想到老不死的刚才说的是王府已经不算裴诀和曹云舒的家，‘他们回来只能算是客人’，这话她倒是爱听。
    这才假笑道：“我只是想就近照顾阿诀媳妇而已，就算已经分了家，也始终是一家人，不是吗？母妃既这么说，那就算了吧，阿诀媳妇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回头多送几个妥帖的老嬷嬷过去伺候也就是了。”
    荣安太妃已经醒过神来。
    当爹的连儿子都那么憎恨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儿子的儿子，竹子都指望不上，还去指望笋子？
    真想缓和关系，两边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日子，才是唯一的希望。
    荣安太妃直接道：“送什么老嬷嬷，顾大夫一个人顶十个了，何况还有钟妈妈。你就别管这些了，早日给阿许娶个合心的媳妇是正经，等成了家，他自然也就稳重起来了。”
    荣安郡王妃一会儿工夫就被戳第二次肺管子了。
    当她不想给儿子娶合心的媳妇，问题也要有啊，她看上的人家都不愿意，愿意的人家她又看不上，她能怎么办？
    都是裴诀那个贱种的错，当初要不是他害了她儿子，伤了她儿子的眼睛，她儿子又怎么会落得如今什么都高不成低不就的处境！
    荣安郡王妃满肚子火的看向了曹云舒，“阿诀媳妇，那你回去后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过太妃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阿诀还不在，你后边儿是不是也该多回来给她老人家请几次安，多说说话儿？”
    “这样一个月就一次，也太少了，太妃疼你们，你们也该多体谅体谅她老人家才是。就是下次回来时，你可别再什么人都带着一起来了，我们家好歹是王府，不是菜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
    曹云舒脸上仍在笑，但笑意根本没抵达眼里，“王妃的话我都记住了，以后会尽量多回来给祖母请安的。但顾大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她是相公和我特地请来为祖母她老人家看病的大夫，是贵客，上次正是因为有她，祖母才能安然至今。”
    “所以还请王妃对她客气一些，因为她算来可是我们家的恩人。人吃五谷杂粮，也免不得生病，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求到她名下了呢？”
    荣安郡王妃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这个贱婢，竟敢顶撞她，真当她治不了她是不是？
    她正要说话，顾笙已道：“不好意思了王妃，我受阿诀哥所托，在他不在期间，务必替他照顾好云舒，那就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在他回来之前，云舒之后的每一次请安，我都会跟了她一起来。”
    “您要是实在不想见到我，您就忙您自个儿的事去，眼不见心不烦就是。倒是您这么一心的想要云舒搬回来住，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不过王妃一看就不是坏人，肯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荣安郡王妃被噎了一下。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哪有她这样直喇喇问人‘不会是有什么想法’的？
    果然都是乡下地方来的野人，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含蓄，什么又叫委婉，跟曹氏个贱婢正好一对儿！
    偏荣安郡王妃还只能立刻否定，“我能有什么想法，我除了盼着阿诀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好，我还能有什么想法？顾大夫别以为你救过太妃，就能信口雌黄。”
    顾笙这才笑了，“看来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妃能有什么想法呢？毕竟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敢做亏心事，迟早总会有报应的，是吧王妃？”
    说话间，一直定定的看着荣安郡王妃，眼里的冷厉与威压毫不遮掩。
    荣安郡王妃被看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已到嘴边的话也再说不出来，只能本能的咽口水，这个顾大夫到底什么来头，让她这么一盯着，怎么感觉比被毒蛇猛兽盯上了还要可怕？
    她到底悻悻的没有再多说，“那个，母妃，我那边还有事，就先告退了，中午再过来服侍您用膳啊。”
    待荣安太妃应了，便屈膝一礼，带着自己的人先离开了。
    荣安太妃这才咳嗽一声，“顾大夫不是要开方子，惠嬷嬷，你带了顾大夫去开吧。”
    顾笙笑着应了，“那我先给太妃开方子去吧。云舒，你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亏得阿诀哥有先见之明，让我务必跟你一起回来，不然可真是……”
    到底还是没忍住刺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黏黏糊糊的荣安太妃几句，才随惠嬷嬷去了。

 第665章 不痛也不痒

    拜荣安郡王妃所赐，荣安太妃没留曹云舒和顾笙吃午饭，便打发她们先回去了。
    还让曹云舒后边儿也不用过来得太勤，“十天半个月来一次也就罢了，反正离得也不远，有什么事打发下人即刻传个话就是。”
    倒是替两人省了不少事儿。
    即便如此，等到她们坐的马车终于出了荣安郡王府，上了大街，曹云舒还是脱力的靠到了大迎枕上，“真是太累人了，比我游潭拓寺一整天还累人。”
    钟妈妈很是心疼，忙道：“少夫人哪里不舒服，要不我给您揉揉吧？”
    曹云舒摆手，“不是身体累，是心累，之前相公在时还不觉得，毕竟都有他挡在前头。看来我还是太娇气了，能尽快适应自己一个人应对那些场面才是，总不能老躲在相公和笙笙后面吧？”
    顾笙道：“哪是云舒你娇气，是真的烦人，真的心累么，你还有孕在身。我说你们家这个破世子，就不能直接给请封了吗？他们眼睛只看得到那一亩三分地儿，就给他们呗。反正阿诀哥自己有本事，以后什么挣不来？”
    曹云舒苦笑，“相公已经说过好多次这事儿了，但没用，王爷就是不请封。应该是知道请封了也过不了，所以一直能拖则拖吧？幸好我们已经分府出去单过了，只消偶尔回来请安，不然才真是要烦死人了。”
    顾笙哼道：“就这样我都替你烦了。还想你搬回来，当人人都是瞎子，看不出她的司马昭之心呢？”
    钟妈妈冷笑道：“她的黑心谁看不出来，也就只有王爷那个瞎子……咳，才会看不到。咱们家里防得严严实实的，她插不进去手，就想把少夫人弄回王府，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曹云舒摆手笑道：“妈妈别生气了，她不是没能如愿吗？祖母不答应，她便什么办法都没有，何况我也不可能答应她，不可能由得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不过还是要多谢笙笙，要不是有你陪着我，让我心里始终都有底气和力量，我还真怕自己应付不来。还累得你被她那样说，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顾笙笑道：“她那算什么说，简直不痛也不痒，何况我自问也没让她占到便宜去。倒是你家太妃，真是有够黏糊的，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们家会弄得一团糟了。”
    曹云舒道：“太妃可能也是太想大家都好了，问题怎么可能，结果弄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算了，她对相公和我终究还是不错的，刚才也算站在了我们这一边，还特地安慰了我，就别计较太多了。”
    顾笙摊手，“不然还能怎么着，骂她一顿，打她一顿不成？幸好今天过后，总能清闲几天了。”
    “没事儿，下次笙笙你就别跟我一起去了，我不信她还真能吃了我。”
    “那可不成，我答应了阿诀哥的……”
    如此说着话，很快到了家。
    赵晟没想到她们午饭都没吃就回来了，很是意外，“笙笙、嫂子，太妃怎么没留你们吃了饭再回来？”
    顾笙笑道：“太妃身体不好，怕吵，我们就先告辞回来了。”
    一边使了个眼色让赵晟先别问了，赵晟也就打住了。
    等到吃了午饭，安顿曹云舒睡下，回了自家院里，顾笙才与赵晟道：“太妃对云舒还算有几分真心，荣安郡王妃却是一心拿话想激了云舒搬回去住，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知道。”
    “不怪阿诀哥一心上进，不自己强大起来，真的护不住云舒和他们的孩子。也就是他如今已经是四品，让那个女人多少还是有所忌惮，不得不委婉迂回了，不然我瞧她的架势，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赵晟听得眉头直皱，“真是麻烦，有这样的所谓家人，还不如没有的好。”
    顾笙叹气，“可不是么。弄得十天后，又得去，我光想都觉得头疼了，也挺心疼云舒的，谁家孕妇要遭这样的罪？不过也幸好一个月就三次。算了，先不说这些破事儿了，等三月初十再说吧。”
    “你上午都干什么了，老爷那边没什么消息吧？”
    赵晟道：“没什么消息，应该还好吧？笙笙你要不放心，不如打发个人去问问？”
    顾笙哼一声，“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就算真闹出人命，也不是老爷的命，那关我什么事？等明天见了他，自然知道了。”
    赵晟遂没有再说。
    次日，幸好容子毓一早就按时来接赵晟了，顾笙看他除了眼圈下有一圈黑影，其他也瞧不出异样来，心里那口气才松了。
    赵晟知道她在对上容子毓时，向来是个死鸭子嘴硬的。
    索性先替她开了口：“老爷，家里还好吧？”
    容子毓笑容勉强起来，“咳，还好……我父亲已经醒了，族里长辈知道后，也分头在劝，在商量解决的办法，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还好。”
    赵晟笑着点头，“那就好，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都安心解决问题，总能解决好的。”
    容子毓道：“反正慢慢来吧。那阿晟，我们出发吧？”
    爷儿俩便一起出了门去，剩下顾笙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去了曹云舒院里。
    曹云舒正抱了个痰盂在干呕，钟妈妈与童妈妈在一旁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眼睛都红了。
    瞧得顾笙进来，钟妈妈如见救星，立刻扑了上前，“赵太太，少夫人从早上醒来就一直吐到现在，连喝水都吐，可如何是好？”
    顾笙忙道：“钟妈妈别急，我先看看云舒。”
    说完便上前给曹云舒诊起脉来，诊完了见她满脸吐得通红，嘴唇却一点血色都没有，又伸手在她的鸩尾穴上按揉了几下，还顺道引了点儿异能。
    总算让曹云舒暂时止住了干呕，虚弱道：“笙笙，幸好有你，我刚才真是吐得恨不能死过去了，呼……”
    顾笙见她好些了，忙又让钟妈妈童妈妈开窗透风，再拿些茶叶来曹云舒嚼着，“这样能缓解你的恶心感。应该是害喜了吧，害喜一般都这样，可能忽然就来了，但也可能忽然就走了。没事儿，云舒你按我说的来，深呼吸……再深呼吸……对……”

 第666章 殿试

    折腾了一通后，曹云舒总算舒服多了，靠在大迎枕上无力的笑道：“之前还说这孩子是个会疼人的，看来话还是说得太早了，这不这么快就说嘴打嘴了？”
    顾笙吩咐童妈妈，“去给云舒熬点儿萝卜粥吧，熬粥时滴点儿醋，云舒应该能吃下去。”
    待童妈妈应声去了，才笑着与曹云舒道：“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几乎所有孕妇都要经历的，云舒你也别害怕，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又给钟妈妈指了鸩尾穴在哪里，教了她回头万一曹云舒再吐了，要怎么给她按揉，“只要按我说的按上一会儿，就算不能止吐，多少总能缓解一点儿，妈妈可记住了？”
    钟妈妈学了一遍，顾笙又小小给她纠正了两个细节。
    才点了头，“您到时候先试吧，试上两次自然熟练了，实在不行，就让人去叫我，反正我也闲着，立时就能过来。”
    钟妈妈忙感激的应了，往外面忙去了。
    顾笙方问曹云舒，“是不是还是昨天被影响了心情，才会忽然害喜的？别把她们放心上，她们还不值当。”
    曹云舒吐了一口气，“是没把她们放心上，但到底还是不舒坦，晚上的梦便有些不好……”
    梦里她又回到了当初与自己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亲生骨肉，阴阳两隔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他，就跟她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他的父亲一样。
    等被惊醒后，曹云舒已是满身大汗，之后也再睡不着，还只是喝了一口水，就开始吐吐吐，这会儿真从身到心都不舒服透了。
    顾笙没问曹云舒是什么不好的梦，只笑道：“梦都是相反的，云舒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我看今天太阳还不错，不如我们待会儿去园子里坐着，晒会儿太阳吧？多晒太阳对你现在也是有好处的。”
    曹云舒只想躺着，但也知道顾笙都是为自己好，点头道：“好啊，等会儿我们就去。”
    不一会儿，童妈妈端了按顾笙吩咐熬好的萝卜粥来。
    曹云舒还真吃下去了一整碗，自己也觉得舒服了不少，钟妈妈童妈妈也放心了不少。
    一群人这才去了园子里晒太阳。
    顾笙一直软言细语的引着曹云舒说话，但心里其实有些烦躁，这样天天闲着，不是这边鸡毛，就是那边蒜皮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她骨头都快要闲痛了。
    偏偏她答应了裴诀，要好生陪伴照顾曹云舒。
    要不，给曹云舒找点儿事做？
    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觉得时间过得更快、更充实，自然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问题是，找什么事儿给她做，总不能也教她医术吧……哎，真的好想找个医馆去坐诊啊，她就是闲不住的命！
    晚上天都擦黑了，赵晟才回来。
    顾笙忙问他：“相公，唐三老爷都教了你些什么，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以为你们会回来吃晚饭的。老爷呢，先回去了？”
    赵晟点头，“老爷把我送到就先回去了。唐三老爷教了我很多，因为高兴，还非要留我们吃了晚饭再走，我和老爷盛情难却，只好留下了。”
    顾笙笑道：“便唐三老爷不留你们，唐三夫人也肯定要留的，她一向都热情。”
    赵晟“嗯”一声，“是啊，今天唐三夫人也特别热情，一再的问我笙笙你怎么没去，让你回头得了闲，一定要去，不然她来看你也行，实在想你了。”
    顾笙道：“那还是回头我去拜访吧，免得她来了，云舒作为女主人，肯定要款待，但她现在又实在精力不济。”
    赵晟笑道：“也不急，过些日子再说吧。打明儿起，我就得安心准备殿试了，还是陪不到笙笙你，难怪我最近觉得自己长胖了，原来是食言而肥。”
    顾笙失笑，“你现在还挺幽默哈。我要你陪呢，我都得陪着云舒，你有时间陪我，我还没时间让你陪呢，你就安心准备你的殿试吧。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最后一步也得走好才是。”
    赵晟应了，“我会的，笙笙你就放心吧。对了，唐三老爷说唐大人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估计这个月中旬应该就能到了。到时候笙笙你就有的忙，不用再像现在天天百无聊赖了。”
    顾笙哼道：“我哪里天天百无聊赖了，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躺平的日子不要太爽好吗？”
    赵晟捏了一把她的脸，“我还不知道你呢，高飞惯了的雄鹰，哪里过得了每天都只能窝在巴掌大的一方天地里，数着时间过日子的日子？等阿诀回来了，一定要让他好生谢你。”
    顾笙笑起来，“好吧，我相公还是挺了解我的，我的确无聊了。不过还好，这只是暂时的，我就当休假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梳洗了，吹灯睡下。
    次日吃过早饭，赵晟便开始闭门备战殿试了。
    顾笙陪伴曹云舒的时间自然更多了，弄得曹云舒都不好意思起来，“笙笙，累得你一天天都围着我转，自己的事顾不上不说，赵四哥这么紧急的时刻，你同样顾不上，我都快没脸见赵四哥了。”
    顾笙听得忙笑道：“他现在需要的是安静，我要是围着他转，才真是帮倒忙好吗？云舒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实在不行，想想等我干儿子干女儿出生后，该起个什么名儿呗。”
    曹云舒笑道：“这事儿我早就跟相公说好，是他的任务了。我怀孩子生孩子已经很辛苦了，这点儿小事还要我费心，要他这个爹干什么？”
    顾笙笑着点头，“不但起名字，等孩子生下来后，他当爹的也得尽可能多陪伴照顾孩子，不然他以为爹那么好当呢？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讲究也不知是谁弄出来的，简直就是名正言顺在给当爹的推卸责任么。”
    反正将来赵晟敢不带孩子，什么都推给她，她一定让他怀疑人生！
    紧张的备战几天后，殿试的时间到了。
    仍是容子毓一早来接了赵晟，然后将人送到了东华门——殿试会在太和殿里举行。

 第667章 探花

    殿试后的第三天上，结果出来了。
    宋解元果然点了状元，赵晟却点了探花！
    不但他自己和容子毓看榜时惊呆了，好消息送回家里，顾笙也惊呆了。
    怎么就会点了探花，这根本做梦都不敢想好吗？
    其他人且不说，纪解元可是妥妥的探花苗子，殿试前大家都这么说，还为此惋惜，若不是纪解元长得太好，宋解元相貌要略差一些，没准儿他还能点状元。
    倒不想，探花竟会是赵晟，属实是天上忽然掉了个大馅儿饼，当事人都有些不敢接了。
    曹云舒与钟妈妈童妈妈倒是喜笑颜开，都赶着顾笙道恭喜，“这下好了，笙笙你直接越过进士夫人，成为探花夫人了，全天下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福气？赵四哥真的太厉害了！”
    “赵太太……现在该叫探花夫人了。这么天大的喜事，探花夫人都还不重赏我们这些人，让我们都跟着沾沾喜气，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顾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呢？根本做梦都不敢想啊，本来想着能进二甲前十，就已经烧高香了。”
    曹云舒笑道：“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不说考进前一百的，至少能考进前五十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那便谁都有希望点一甲。赵四哥那天回来不也说了，感觉自己发挥得挺好吗？他发挥得好，长得还好，皇上点他做探花，不也是合情合理？”
    “笙笙你要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然我掐你一把？保证让你立马醒过来。”
    顾笙这才笑了，“那还是算了，我还是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的。那钟妈妈，您替我安排一下，中午给全家上下都添两道菜，再赏一个月的月钱吧。”
    钟妈妈眉开眼笑，“多谢探花夫人。”
    曹云舒也笑道：“钟妈妈，我也赏两个月的月钱，之前就说好了的，可不能食言。探花呢，真是太高兴太荣耀了，简直把咱们家直接给镀上了一层金光，相公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
    顾笙笑道：“阿诀哥很快就会知道的，等消息传回石竹去，我娘和阿秀他们也肯定会高兴疯的。这次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曹云舒又忙要让钟妈妈安排人买鞭炮烟花去，“等报喜的官差到了，立刻放起来。再准备个两筐清钱，好让街坊邻居和路过的行人都沾一沾喜气。”
    顾笙一再劝阻：“云舒你还怀着孩子呢，别给孩子惊吓到了。”
    也不管用，“惊吓不着的，这可是孩子干爹这辈子迄今最荣耀的时刻，他只有高兴的，怎么会惊吓？笙笙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这么高兴的喜事，本来就该怎么庆祝都不为过的。”
    顾笙只得由他去了。
    如此等到赵晟和容子毓回到家时，家里已是一副举家欢庆的景象。
    赵晟除了脸有些红，看着倒还算平静。
    见了顾笙也只有一句：“笙笙，我回来了。”
    容子毓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个惊喜，太高兴了，活了几十年，这么高兴的时刻绝对不超过五次。宝儿，阿晟真的太厉害了，之前说什么文曲星下凡，我知道大家都是开玩笑。但现在不是玩笑了，阿晟他已经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确就是文曲星下凡！”
    顾笙笑道：“老爷也太夸张了，不过这么高兴的时刻，再夸张也不为过。”
    说完定定看向赵晟，“相公，你辛苦了！”
    赵晟笑起来，“我不辛苦，这次主要还是运气。倒是笙笙你在家等着急了吧？”
    一旁曹云舒见他俩眼神都快拉丝了，却碍于在场还有其他人，瞧着反倒生疏又客气，这么高兴激动的时刻，至少也得来个大大的拥抱不是吗？
    曹.过来人.云舒遂笑着与容子毓道：“表叔，您先去坐着喝杯茶，歇歇吧。待会儿报喜的官差应该就到了，还得辛苦您呢。”
    容子毓也不是笨人，立刻就明白了曹云舒的意思。
    这么高兴又重要的时刻，可不得让宝儿和阿晟先单独分享庆祝一下吗？
    忙也笑道：“好啊，我正渴得慌呢，最好再来点儿点心，挤得我肚子都有些饿了。”
    老少二人便先出去了，还把厅里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顾笙这才猛地一跃，便跳到了赵晟身上，“赵晟，你怎么这么棒，这个惊喜真的太大了，我简直做梦都不敢想。结果你却每一次都做到了，你怎么这么牛啊，赵晟？不，现在该叫赵探花了！”
    赵晟抱着她，这会儿只有彼此了，当然也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激动了，“我也不敢相信。当时看见自己竟然名列一甲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眼前有烟花在炸开，耳朵里也全是嗡嗡声。我这会儿脚都还发软，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整个人都在发飘……笙笙你干嘛，怎么了，再抱会儿呗？”
    顾笙这才没再挣扎，只笑道：“你都说你腿现在都还在发软了，我还不下来，不是等着两个人一起摔呢？”
    赵晟也笑起来，“我就这么一形容，抱你还是抱得动的。呼，我说的只是我当时的感觉，也有点儿夸张，事实是我现在已经平静多了。笙笙，你高兴吗？”
    顾笙反问，“我还要怎样表现，才能让你知道我此刻到底有多高兴？探花夫人呢，我以后都要横着走，都要用鼻孔看人了！”
    赵晟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还是算了，探花说起来荣耀，等进了翰林院却最多就七品从六品，笙笙你想横走着还早了点儿。等将来你相公坐到三品以上了，你再属螃蟹也不迟。”
    顾笙还是从他身下跳下来了，再捧过他的脸，大大吧唧了一口，才笑道：“行吧，那我就以后再当螃蟹吧。但翰林院不是说还要考，考过了再能进吗？”
    赵晟笑道：“一甲不用考，直接授官，直接进翰林院，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能有这个福气。我不是妄自菲薄，我差纪解元真还远，结果我点了探花，他反倒落到了二甲传胪去，我心里还真有些受之有愧。”

 第668章 赢得如此漂亮

    “二甲传胪是个什么名次？”顾笙不是很明白。
    赵晟道：“二甲和三甲的头名都叫传胪，二甲传胪算下来，就是状元榜眼探花后第四名。”
    顾笙这下明白了，“原来只比探花低一名，我还当纪解元爆冷，落到几十名开外去了，原来还是第四名。那你妄自菲薄干嘛，本来这个级别的大考，考生也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大家水平就在伯仲之间。”
    “那考试时可能只是一点轻微的影响变化，结果没准儿已经大不一样，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你这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上头大人们和皇上的眼光呢？你这些话对着我说就算了，对别人可千万别说，省得把人气死了，不知道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呢？”
    赵晟笑起来，“我哪有过分谦虚，我是真觉得自己不如纪解元。不过笙笙你说得也对，大家水平在伯仲之间时，就看谁运气更好了，这次正好我运气比较好吧。”
    顾笙点头，“反正名次已经定了，就该想下一步了。这次应该也有簪花游街什么的吧？咝，那不是一夜之间，我又得凭空多出成千上万的情敌来，我又得天天打喷嚏，耳朵也得天天发烫了？”
    赵晟失笑，“哪有笙笙你说的这么夸张，都是看热闹凑热闹的，当天过了也就算了。但这次阵仗肯定更大，琼林宴听说也会在太液池举行，皇上也会亲临。殿试那天我根本不敢抬头看皇上，便是抬了头，只怕也看不清，希望琼林宴时，能近距离一睹圣容吧。”
    顾笙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士大夫们的“忠君之心”已经麻了。
    笑道：“我还以为你更感兴趣的，是皇宫到底长什么样儿，还想着等你到时候回来跟我说一说。太池苑是在皇宫里吧？”
    赵晟点头：“是在宫里，不过我们哪敢乱走乱看。还是等以后笙笙你自己进宫去给皇上贵人们治病时，自己看吧。”
    顾笙忙道：“免了，我才不想去给那些所谓的贵人看病，太麻烦了。”
    “等你跟在承宣城一样出名了，只怕不想去也得去了。但也未必就是坏事，你往好的方面看不就是了……”
    夫妻俩说着闲话，直到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了锣鼓声，然后是鞭炮声。
    知道肯定是报喜的官差到了，才打住了。
    赵晟便与容子毓一起，去了外院，顾笙类似的场景已经看过好多次了，如今看不看也不打紧了，便陪着曹云舒，没有出去。
    外面一直热闹了一个多时辰，鞭炮烟花也放过了好几轮，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簪花游街和琼林宴的日子也定了，就在明日，来报喜的官差还连官服一并送了来。
    顾笙与容子毓曹云舒立时都起哄，让赵晟把官服穿上了。
    容子毓先就赞道：“阿晟穿这一身可真是器宇轩昂，保证明天能在一群新科进士里脱颖而出。”
    顾笙也觉得官服穿在赵晟身上还不错。
    虽然那官服油绿绿的，式样裁剪都寻常，还是让他穿出了青松翠竹般的挺拔来，“这不会就是相公你以后的官服了吧？……不是就好，天天穿也太考验人的眼睛了。”
    赵晟笑道：“这些官服明日穿过了，就要还回去的，等三年后给下一批新科进士们穿。所以笙笙你想天天看，还看不到呢。”
    顾笙讶然，“意思是，这些官服三年就用一次？还真是有够省的，不过一想到都是新科进士们穿过的，自带仙气，别的也不重要了。那大小尺码怎么办，万一送去的不合身呢？”
    赵晟笑着反问，“笙笙你当进考场之前验身，只是验谁有没有作弊呢？还要验籍贯年貌这些，那送官服时，事先就知道这个人身高六尺，体态微丰，自然也就差不离了。”
    顾笙这才明白过来，“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了，这想得还是挺全面的。行了，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吧，换了我们就好吃饭了，已经比往天迟了，云舒和老爷都早饿了吧？”
    曹云舒笑道：“我吃了点心的，不饿，笙笙你就别担心了。”
    容子毓则道：“这么高兴的事，我饿三天三夜都不怕。阿晟，你快去换衣裳，我要好生跟你喝几杯，把之前会试放榜时没喝到的补回来。”
    赵晟便笑着换衣裳去了。
    一时酒菜上来，大家都落座举杯，一饮而尽后。
    容子毓方问赵晟，“阿晟，这么大的喜事，要不要摆几桌酒，好生庆祝一下？这次跟你一起高中的进士们，以后便都是你的同科了，趁早把人脉经营起来，以后肯定好处多多。”
    赵晟却是笑着摇头，“还是算了吧，跟大家都不熟，也不好贸然相请。至于亲朋，我在京城的亲朋就这么几个，大家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顿饭，至多等阿诀回来后，大家再一次喝几杯，也就是了。”
    顾笙也道：“我们在京城本来就人生地不熟，还不够麻烦的。这跟之前在青山，在承宣城时，不是族人就是熟悉的街坊可不一样，哪里不周了，人家可未必会包容。”
    “不过唐三老爷这次帮了大忙，若不是他指点相公，相公怕也发挥不了这么好。回头老爷看哪个酒楼合适，再替我们约个合适的时间，我们请一请唐三老爷唐三夫人吧。”
    容子毓点头，“也行，反正你们至少这几年要长住京城了，等以后慢慢熟悉起来了，阿晟你再宴客、经营人脉也不迟。我回头就问你们姑父姑姑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那就多谢老爷了……”
    大家吃喝说笑着，到半下午，容子毓才先回去了。
    曹云舒也打起哈欠来，让顾笙不必管自己了。
    顾笙便与赵晟回了自家院里去。
    夫妻俩都还有些激动，这场仗他们岂止打赢了，还赢得如此漂亮！
    索性白昼那啥……，以最直接的方式宣泄了一回，等平息之后，才拥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儿。
    顾笙道：“也不知道娘和阿秀他们什么时候能得到好消息，肯定都要高兴疯了吧？既然你至少接下来几年都要长留京城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计划，把娘接来团聚了？”

 第669章 金掌柜到访

    赵晟轻轻抚着顾笙的肩膀，道：“翰林院新科进士一般待三年，等满了三年后，听说要么去六部观政，要么就是外放攒资历。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接下来三年我们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那的确该把娘接了来团聚。”
    “只是，我不知道娘肯不肯来，毕竟京城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我回头写封信给妹夫和阿秀，让他们好生跟娘说吧。笙笙，你到时候也写上两页，娘最疼你，你的话她肯定听。”
    顾笙想了想，道：“京城这么大呢，只要她安了心不想见某些人，轻易还是见不到的。凭什么就因为不相干的人，我们自家人就不能团聚，我们就不能就近照顾娘呢？”
    “我明天就给娘写信，一定写得情深意切的，让她看了立马心软。她要是还不肯心软，那我只会亲自回去接她了，我撒泼打滚，也要把她接到我们身边来。”
    赵晟笑起来，“哪就至于撒泼打滚了，娘也舍不得为难你，肯定看了你的信，就会答应进京了。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得趁早把房子物色好，收拾好，等娘一抵京，就能舒舒服服的住进去了。”
    顾笙点头，“我也这么想的，看就这两天，便去牙行吧。正好让娘到了省城后，把周大姐和小萝一起接上，便既能路上彼此照应，到了后娘也有做伴儿的了。”
    赵晟道：“那就辛苦笙笙你了，我忙过了这几天，再给你帮忙啊。再就是最好别让老爷知道了，省得他又要操心，他这阵子本来就够烦了。”
    顾笙应了，“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幸好这次你考得这么好，让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着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赵晟也发现了，“希望那些让老爷烦心的事能快点儿了结吧。”
    次日一早，赵晟便收拾一新，精神焕发的出门去了。
    顾笙说了，他现在是探花了，都知道探花除了学识，相貌气度还得一等一的好，他当然得展现出应有的风采来，让所有人都口服心服才是。
    至于顾笙自己，陪着曹云舒吃了早饭，见她害喜真的已经缓解多了，则决定出门一趟找牙行去。
    却是还来不及出门，就有意料之外的客人——金掌柜到了。
    金掌柜一见顾笙便满脸是笑的道喜，“真是恭喜顾大夫，贺喜顾大夫了……现在应该叫您探花夫人了吧？哎哟，赵探花可真是咱们全省的骄傲！”
    顾笙也挺惊喜，“大掌柜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又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您还是叫我顾大夫吧，我更喜欢您这样叫我。”
    金掌柜笑道：“前几日到的，到了后便开始在着手找店铺了。想着等找好了，至少定下地方了，再来拜访顾大夫和赵探花。谁知道昨儿就听说了赵探花高中探花之事，我们都高兴疯了。”
    “也因此，打听顾大夫和赵探花如今在哪儿落脚，就更容易了。所以我今儿一早就不请自来贺喜了，顾大夫可千万别见怪才是。”
    顾笙摆手笑道：“您这话可就太见外了，又不是外人。那店铺找得怎么样了？我还以为，总得再过些时日，才会有人上京着手开新医馆的事，也没想到，会是您来。那您这一走，承宣城的九芝堂怎么办？”
    金掌柜呵呵笑道：“店铺还没找到合适的，但我托了几家牙行，应该还是很快的。东家说，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说干就干，不要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我便交接一番后，带着几个人上京了。”
    “至于承宣城的九芝堂，现在多的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东家又重新派了个精明能干的掌柜去，乱不了套的，顾大夫只管放心吧。”
    心里简直庆幸，他只稍微犹豫后，便向东家毛遂自荐了索性他进京来，省得换其他人来，与顾大夫不熟悉，万一磨合得不好，弄得事倍功半的，还不如不来。
    本来他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了，都打算再过几年，便回家去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
    反正这些年赚的银子，加上他在九芝堂的干股，也够一家人这辈子都丰衣足食了。
    但想到自己两个儿子都算不得太出挑，瞧着几个孙子也不是读书的料，他在时还能让一家人都有好日子过，哪日他不在了，可让一家人怎么办？
    金掌柜便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早就想养老的事，至少也还得再奋斗几年。
    正好机会现成摆在眼前的，九芝堂要开到京城来，正是用人之际，他又与顾大夫熟悉磨合好了，只要他能把顾大夫替九芝堂留住，在东家那儿便是大功一件，还愁什么以后？
    至于要与家人暂时分离，临到老了还要背井离乡的这些苦，又不是小年轻，都儿孙满堂的人了，这些算得了什么？
    倒不想，才来了京城，赵晟便高中了探花。
    那可是一甲探花，真正的文曲星，绝非寻常进士能比的，何况就算只是寻常进士，也只有他高攀不起的份儿。
    金掌柜简直高兴疯了，这跟只想挖个金元宝，却挖到了一座金山，有什么两样？
    东家那里知道后，只会更加器重他，他也能慢慢与顾大夫赵探花建立起几分私交来，将来多少总能跟着沾一些光，这样的好事，可上哪儿找去！
    所以金掌柜才会一早就找上了门来拜访，他总得先探一探顾笙的口风。
    万一她往后自持身份，不肯再到九芝堂坐诊了，他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白搭了。
    遂金掌柜说完，不待顾笙说话，又笑道：“不知顾大夫这些日子都忙些什么呢？现在赵探花已经高中了，肯定马上要就成为官老爷了吧？那您往后，怕是要安心待在家里，好让赵探花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顾笙如何不明白金掌柜的意思，连九芝堂为什么会开到京城来，为什么又是金掌柜来，她心里都一清二楚。
    如果不能留下她，这件事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顾笙因笑道：“大掌柜看我像是那闲得住，愿意待在家里的人吗？我要是以后都待在家里，我这一身医术不是都白白浪费了？”

 第670章 条件随便提

    金掌柜如听佛音，高兴得直搓手，“可不是，顾大夫这么高明的医术，要是往后都不再行医了，可就太浪费了。也是所有病人的损失，是子孙后代的损失。”
    顿了顿，“那，等医馆一切就绪后，不知顾大夫还愿不愿意，像之前那样去坐诊？也不消日日都去，隔天去或者偶尔去都成的。东家说了，顾大夫您这样的大家，给您再多报酬也是应当的，所以等医馆就绪后，打算给您五成的干股，不知您意下如何？”
    “要是您觉得不妥，还可以再商量的。东家真的诚意满满，一切都好商量的。”
    本来东家与他说的是，给顾大夫的干股尽量不超过三成。
    但现在他决定自作主张，给顾大夫直接说五成，不然人好好一个金字招牌、探花夫人，凭什么继续留在他们九芝堂？
    让京城其他医馆知道了，肯定有的是愿意出更高价钱，甚至上赶着白送干股的。
    他可不能让其他医馆抢了这个巧宗儿去，必须得赶在所有人还不知道之前，把事情给彻底定下来。
    东家回头知道了，也肯定只有夸他的。
    顾笙倒是没打算要京城的九芝堂那么多干股，说实话，要建一个像承宣九芝堂那样的医馆，前期投入没个几万两，真下不来。
    就这样，规模都肯定远远比不上承宣的九芝堂，只能以后慢慢的扩大、完善，一步一步的来。
    而那个一步一步慢慢来的过程中，也免不了花钱，势必是一个源源不断的过程。
    三年内能基本回本，都算是巨大的成功了。
    要是让顾笙直接拿走一半的利润，医馆的经营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就算九芝堂的东家打一开始存的就是示好笼络的心思，顾笙也没有真让人家长期做亏本买卖的道理。
    毕竟她没想过要因此暴富，更不愿把心思花在医馆的人事经营内外协调等各种琐事上，那太麻烦了。
    她就想有个相对最佳的平台，能让她安安静静，心无旁骛的治病救人，就想在行医坐诊的过程中，有足够的自主权，想做什么都能尽量执行，而不必跟人扯皮废话。
    顾笙遂笑道：“大掌柜这是真拿我当外人呢？还是拿我当周扒皮了？什么都不出，就出个人而已，就直接要分五成干股，我还不如去抢更直接。这样吧，给我两成干股就是，承宣城那边的以后都不必给了，就当把两边的合成一边了，您觉得怎么样？”
    “啊？”
    金掌柜大是惊讶，“顾大夫说的是，是给您两成干股吗？”
    是他耳朵听错了吧？
    还是，顾大夫这是在变相的婉拒他？
    金掌柜忙道：“顾大夫，东家真的很有诚意的，您若不信，我这就写一封信回去，看能不能请了东家亲家来跟您谈，您觉得怎么样？大家也共事这么久了，顾大夫应该也知道，我从来不是个说大话假话的人。反正您有什么要求，您就尽管直言，真的万事都好商量的。”
    顾笙不由失笑，“大掌柜莫不是以为，我在以退为进？没有，我说的就是心里话，建一个医馆要投入那么多人力财力，我就出个人，就要分走一半，我成什么人了，再贪也没有这么个贪法儿的。”
    “所以我说两成真是我的心里话。但我也有条件的，医馆一些地方的建设，要按我的要求来，等建成投用后，在行医问诊方面，我要有绝对的话事权，没问题吧？”
    金掌柜大喜，迭声道：“没问题没问题，一切都按顾大夫的要求来。本来您就是内行，内行事当然得内行人来做了！那，顾大夫还有其他要求吗，您尽管说就是。”
    不然他会觉得不踏实的，都做好给五成干股的准备了，结果连原定的三成都没要到，两成就把问题给解决了，还是连上承宣那边干股的两成。
    这跟天上掉馅儿饼有什么两样？
    不，该说顾大夫简直就是活菩萨才是！
    顾笙想了想，笑道：“真还有个其他要求。我希望到时候能把小萝调到京城的九芝堂来，虽然我有那么两分私心，但小萝自进了九芝堂以来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就算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等过几年年纪大些后，我相信她肯定会成为京城九芝堂的中流砥柱。”
    “正好医馆初建，也肯定需要人手，又不好让现有的大夫们背井离乡。所以我觉得小萝还挺适合的，大掌柜觉得怎么样？”
    金掌柜没想到顾笙的要求就这，这算什么要求？
    忙笑道：“小萝的进步有目共睹，如今医馆里谁不夸她，谁不暗暗向她学习看齐呢？就像顾大夫说的，京城九芝堂初建，正是大量需要人手的时候，尤其您更需要助手，把小萝调来京城，再合适不过了。”
    “除了小萝，您还有谁想要调的？年轻些的大夫和女学徒们，我估摸着应该都愿意来京城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愿意上进呢？不然年轻时不拼不上进，等到老来再后悔不成？”
    顾笙笑道：“其他人愿意来当然欢迎，但不能勉强了他们，也不能让承宣城那边没人接替，拆东墙补西墙。唐大人应该很快就要抵京了，看他这次能不能高升留京吧，若他能留京，有他的支持，许多事都能事半功倍，应该也没必要拆东墙补西墙。”
    金掌柜想到唐大人之前对顾笙推广剖腹产手术的支持，连带他们九芝堂都沾了大光。
    再想到顾笙赵晟不但与唐府走得近，来了京城竟然也一样深藏不露，随便交往的竟然都是郡王嫡长子、四品大员。
    不怪一开始自家东家想要笼络他们夫妇时，他们就给婉拒了。
    对顾笙的话当然深信不疑，忙笑道：“那就听顾大夫安排吧，反正医馆建成也需要时间，等一切都定了，再决定是要调人，还是现招人培养也不迟。”
    顾笙点头，“建一家医馆不是容易的事，咱们宁可一开始慢些，把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也胜过急匆匆开了业，才发现这也不足，那也不足，只能临时找补，弄得反倒多花钱，多劳神费力的强。”

 第671章 怎么这么难

    金掌柜笑着点头：“顾大夫说的极是，东家也说了让我们慢慢来，不必急于求成。那顾大夫和赵探花之后也一直是在这里落脚吗？回头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也好给二位送些来。”
    回去他就让人采买去，争取明后天就送来。
    顾大夫人品德行都没的说，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能为她和赵探花做点儿什么，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敬服和感激。
    顾笙笑道：“东西大掌柜就不用送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何况过些日子也要搬走了。相公至少要留京三年，我们没有一直叨扰好朋友的理儿，还要接了家母来一起团聚。等回头找到了宅子，一切都收拾妥了，再请了大掌柜去家里喝酒啊。”
    金掌柜忙道：“也就是说，顾大夫和赵探花这些日子要找房子了？不知是租赁还是买？正好我托了牙行帮忙找店铺，不如就一起给二位找了吧？就是不知道，顾大夫有什么要求？”
    就顾大夫一家子住，便是再加几个十来个下人，两进的宅子应该也够了。
    只是“京城居，大不易”，若是买的话，就算两进的宅子，稍微地段好点儿，都得千两朝上，着实有点儿为难……必须得立刻请示东家才是。
    顾笙一听就明白金掌柜的意思，摆手笑道：“都知道京城房贵，我们哪里买得起？暂时也没必要买，相公肯定不会一直留京。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们自己办，您等着到时候上门喝酒就是了。”
    “可是……”金掌柜还要再说。
    就算不给买宅子，租金他们总是要给的，三年的租金也不贵，可能就一二百两的事，那他们更该给了。
    顾笙笑着打断了他，“大掌柜真别管这些了。您再客气，就是真拿我当外人，那我也只好拿您当外人，凡事都跟您公事公办了啊。”
    金掌柜这才笑了，“那可不成，我还等着方方面面抱顾大夫的大腿，公事公办不是就抱不上了？行吧，那您和赵探花就先自己办，但需要帮助了时，可千万要开口，千万别客气。”
    顾笙点头，“真需要帮助了，一定不会跟您客气。”
    金掌柜便知机的提出告辞了，“顾大夫贵人事忙，那我就不打扰您，先告辞了啊。我们如今在祥福客栈落脚，顾大夫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打发人去那里找我。”
    顾笙也不多留他，笑道：“我记下了，若真有需要了，肯定不会跟大掌柜客气。我们接下来一两个月，还是不会搬走，您如果有需要了，也可以打发人来说一声，我会提前交代门房的。”
    随即彼此又寒暄了几句，金掌柜方离开了。
    顾笙见时辰已经不早，便先回内院，陪曹云舒用了午饭，安顿她睡下后，才出了门找牙行去。
    拜之前在承宣城时与陈经纪打的几次交道所赐，如今顾笙与牙行的经纪们打起交道来，已是熟门熟路。
    自然很快便说好了自己的要求，再交了三成佣金，即回了家去。
    却是前脚刚到家，后脚容子毓便着急忙慌的找了来，“宝儿，我……我……”
    但一开口又是吞吞吐吐，半天都没把自己后面的话说出来。
    顾笙不由急了，“老爷有话就直说，跟我您还有什么可客气遮掩的？是不是您遇上什么难处了，需要我和相公帮忙？”
    想来想去，容子毓就算真遇上了难处，也肯定会自己一个人扛住，别说让她和赵晟帮忙了，压根儿就不会让他们知道。
    不管他们能不能真帮上忙，都不会让他们知道。
    除非他的难处已经火烧眉毛，恰好在治病救人上，而那个需要她救的人，还极有可能正是那一个她最憎恶的……
    顾笙吐了一口气，索性直接道：“老爷是想请我去给令堂治病，但又开不了那个口，对吗？”
    容子毓越发面红耳赤了，“宝儿，我、我……我的确开不了口，我都没脸来的。但、但我母亲她自打昨晚昏迷到现在，一直没醒过，太医也说让……准备后事冲一冲了。”
    “都知道她是个尴尬人，向来太医院里排得上号的几位老太医都找理由不肯去我们家的，去的都是年纪轻资历浅的。我也让人去请了城里最知名的几位老大夫，也是让准备后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那到底是我母亲，我若真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死了都得下十八层地狱，所以我、我……”
    到底还是厚着脸皮，来找宝儿了。
    眼下若真还有一个人能救他母亲，肯定只会是宝儿，可凭他母亲之前的所作所为，宝儿凭什么要去救她，她不幸灾乐祸，拍手称快，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吗？
    顾笙见容子毓又是羞愧，又是无地自容，说心里话，站在容宝如的立场上，她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去为兴庆大长公主治病的。
    那个又坏又毒的老太婆，死了也是活该！
    但她也不能不考虑容子毓的立场和心情，那到底是他亲娘，再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人。
    让他明知还有一线希望，却连试都不愿意一试，便直接放弃了，眼睁睁看着兴庆大长公主死在他面前，那他肯定余生都不会心安，都会活在自责与后悔里的。
    哪怕她不愿意去，或者她去了也是白搭，他都非走这一趟，非把自己该尽的人事尽到不可，余下才能看天命。
    顾笙抿了抿唇，道：“那老爷稍等我片刻，我去取了药箱来，就随您去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只有一半的几率能救令堂，您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和打算。”
    容子毓又惊又喜，但脸上依然满是羞愧，“宝儿，你、你真愿意跟我去吗？你不必勉强的，之前……那些事，她的确太过分了，你就算再恨她，都是应该的。现在我却还想你去救她，我自己都觉得没脸，所以急归急，但我真的没想过要勉强你，我就是、就是……”
    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试一试，必须试一试。
    可现在宝儿真答应了他，他心里反倒更不是滋味儿了。
    怎么就这么难呢，当儿子的责任和当父亲的责任竟然再也不能共存，他母亲当初造孽时，可曾想过这一天？！

 第672章 当一回圣母

    顾笙猜得到容子毓此刻的百感交集。
    她直接道：“老爷看我的样子，像勉强的吗？还是您觉得，您能勉强得了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您还没那个本事勉强我。不但您，只要是我不愿意做的事，任何人都勉强不了我。”
    顿了顿，“您怕是还没弄清楚自己眼下的立场？您若是以别的立场来请我就算了，但您显然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来请我出诊的。那我身为一个大夫，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我当初当大夫之前，是宣过誓的，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无论需要诊治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良民是奴婢，我都一视同仁，竭尽全力。现在，我可以去取药箱了吗？”
    算了，她今天就当一回圣母，只拿那老太婆当一个寻常的病人吧。
    不然真让她就这么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就得让她活着，活着亲眼目睹她自以为一辈子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驸马，是怎么背叛厌恶她，又是怎么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怎么与那对母子真正相亲相爱一亲家的。
    ——顾笙都不用问容子毓，也猜得到兴庆大长公主为什么会忽然病得这么严重。
    肯定是容驸马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怒上加怒，却碍于种种现实原因，只能无能狂怒，然后就把自己给气得离真死只差一口气了。
    顾笙只想冷笑，老太婆不是挺有本事，怎么不把当初对付宝如的招数，也对着容驸马来一遍？
    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那她更不能让她死，更得让她活着，与容驸马狗咬狗了！
    容子毓已惭愧道：“若我真只是个寻常的病人家属还好了，问题我不是。我明明就知道当初她到底有多狠毒，知道宝儿你有多厌恶她，却还是、还是来了。”
    “说到底仗的不就是我们之间的情分，不就是在变相的勉强你吗？我真的……要不宝儿，你还是别去了吧，我再想其他办法。”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向他，“您确定心里真不想我去，又确定自己真还能想到其他办法？行了，别耽误时间了，‘医者父母心’您没听说过呢？我取药箱去了，马上回来。”
    说完不待容子毓再说，已转身大步往里走。
    省得再听老爷说下去，她真不想去了，她可都是看的他的面子，看的彼此这两年多的情分。
    很快，顾笙便取了药箱，还绕到曹云舒那儿，与曹云舒说明了情况，让她等赵晟回来后，告知赵晟一声，省得他担心后。
    才回到前面与容子毓回合，赶往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比顾笙预先以为的要小不少，也不知道有没有荣安郡王府一半大。
    还由外至里，都透着一股子无形的破败颓丧气息，他们家如今到底是怎么个处境，由此已可见一斑，难怪太医院的大佬们都不肯来。
    顾笙随着容子毓越往里走，心里便越是觉得不舒服，好似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虽不至于窒息，但也的确呼吸困难。
    她知道肯定又是宝如残留的情绪在波动，就跟她至今见到裴恪，心里依然会不舒服是一样的道理。
    这里毕竟是生养宝如十几年的地方，同时又是她绝对的伤心地，如今重回伤心地，搁谁能无动于衷的？
    容子毓余光见顾笙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声关切道：“宝儿，你是不是……觉得熟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了？你想不起就算了，千万别硬想。要紧的是你和阿晟现在都好好的，以后还会更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是曾想过终有一天，要接了宝儿回家，但他也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以前便不是宝儿的家，以后更不会是！
    顾笙吸了一口气，“我没想以前的事，因为根本不可能想起来。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一进来就不舒服，不过老爷也不必担心，我会马上调整好的。”
    容子毓明白了。
    这个家过去十几年，几乎就没让宝儿觉得温暖，觉得是避风的港湾过，反倒最后还那样伤害了她。
    她现在再踏进来，跟踏进曾经的地狱有什么两样……容子毓心里针扎一般，面上还得强笑，“宝儿，你既然不舒服，那不如我们先出去，等你缓过来了，又再说吧？”
    实在不行，他就亲自去求太医院几位老院判，就不信真想不到办法了。
    顾笙却是反问：“您确定等我缓过来了，令堂还有命在？走吧，我是心里不舒服，不是身体，能克服的。早些瞧过病人，确定能救我就救，不能救我就立刻离开，应该也不舒服不了多久。”
    “可是……”容子毓还想再说。
    见顾笙已往前走了，只得把后面的话咽下，跟了上去。
    父女俩不多一会儿，便到了兴庆大长公主住的正殿。
    正殿瞧着倒是挺有大长公主府应有的富贵排场了，服侍的人员也是众多，一派森严的景象。
    这应该是那个老太婆最后的坚持与自欺欺人了吧？
    倒也是，人家本来就是公主，有公主病倒也是正常的，哪怕她这个公主早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顾笙正暗自腹诽着，就有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满脸严肃，一看便知道不是省油灯的老嬷嬷带人迎了上来，“老爷可算是回来了，神医请到了吗……这、这不是……”
    本来还满眼都是期待的，却在看到容子毓旁边的顾笙后，一下子愣住了。
    毕竟顾笙这几年虽然长开了，因为换了个芯子，整个人的气质与精神面貌也大不一样了。
    五官的变化却是不怎么明显，只要是以前见过宝如、熟识宝如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容子毓沉声道：“这就是我特地请回来给大长公主治病的神医了，安嬷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
    安嬷嬷这才回过神来，“老爷，这、这怕是不妥吧？太医们都没法子了，何况大、大小姐……神医这么年轻，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可开不得一丁点儿玩笑。”
    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何况，大长公主肯定不愿意看到……神医的，要是让大长公主一醒来就……病情不是马上又得加重了？”

 第673章 一千两很公道

    顾笙听得只想冷笑，老太婆不愿意看到她，当她就愿意看到老太婆呢？
    要不是看在老爷的份儿上，她管老太婆去死！
    还‘一醒来’看到她，‘病情又得加重了’，老太婆倒是有本事先醒来啊，没见过求人救命这个态度的！
    顾笙虽一个字都没说，容子毓只看她的脸色，也大概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本来就觉得羞愧，因自己是在变相的逼迫顾笙而无地自容。
    谁知道安嬷嬷一个下人，还敢这样当面质疑顾笙，从言语到神色间都满是轻慢，简直就是狗仗人势，是过去十几年里轻视欺压惯了宝儿，一直到如今，都还转不过态度来是吧？
    他以前到底是有多瞎多迟钝，才会忽视了这些的。
    宝儿还为了他，什么都忍着，以她现在的脾气本事，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了？
    容子毓简直怒从心中起，直接一脚踹向了安嬷嬷，“你这老刁奴，大长公主都命悬一线了，还在这儿胡说八道，耽误神医抢救大长公主。要是大长公主真有个什么好歹，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枉自大长公主平日那般倚重你，给你体面富贵，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滚一边儿去，再敢多说一个字，老爷我立刻打杀了你！”
    安嬷嬷因是兴庆大长公主身边的第一人，至少在大长公主府内，还真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
    别说下人们了，便是容驸马和容子毓，平日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大长公主府内其他主子对她也是客气有加。
    以致被容子毓一脚踹翻在地时，她压根儿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身上传来的剧痛，还有周围下人们躲闪异样的目光，让她终于回过了神来，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立刻羞愤的恨不能死过去。
    老爷竟然这样对她，难道忘了打小儿是谁抱大他的了，真是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等大长公主醒了、好起来了，她一定要求大长公主为她做主！
    可惜容子毓已经带着顾笙走远了，压根儿不在意她的委屈与羞愤。
    也是，那可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以前就最疼，如今又添了亏欠与愧疚，为了她甚至都不在乎与大长公主的母子情分了，她一个下人，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大长公主如今昏迷不醒，就算再不待见那个身上流着贱婢血液的贱丫头，就算真要为她做主，总得等人醒来后。
    老爷既敢把人带回来，好像也听说那个贱丫头如今的确有一身好医术，那让她试试也未尝不可。
    毕竟已经真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
    安嬷嬷想到这里，到底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容子毓已经带着顾笙过了穿堂，离兴庆大长公主的卧室越来越近了。
    见顾笙一直没说话，他心里也是越来越羞愧，“宝儿，你待会儿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算了，别勉强自己。到了这一步，我自问已经尽了全力，问心无愧了。”
    顾笙点头，“我肯定能救才救，我又不是神仙，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容子毓低声道：“宝儿，我……以前真是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谁知道，根本差得远……弄得连个奴才都敢那样轻慢你。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顾笙看了容子毓一眼，“老爷到底还要惭愧到什么时候？我干嘛跟一个狗腿子一般见识，犯得着吗，她不过就是狗仗人势，有样学样罢了。以后当然也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因为我都不会再来了。”
    就算看容子毓的面子，她也只会救老太婆这一次，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容子毓苦笑，“虽然知道我的惭愧什么用都没有，但我心里还是不是滋味儿，太后悔今天去找你了……”
    就算他母亲真因此……去了，说到底也是当初她自己种的恶因，不是吗？
    顾笙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老爷惭愧也好，后悔也好，我人都在这里了，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您实在过不去，回头让令堂给我一千两的诊金吧，记得是她给，不是您给啊。”
    “当初我给荣安太妃治病就是这个价，令堂身份更尊贵，怎么着也不在荣安太妃之下，我收一千两很公道了。”
    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她一定尽心尽力。
    容子毓一直紧锁着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了些，“宝儿你放心，别说一千两了，两千两都没问题的……肯定是她给，我不会给的。”
    顾笙点点头，“那就好，走吧。早些忙完了，我好早些回去，省得相公累了一整天回去，还得等我半天。”
    “嗯，忙完我立刻送宝儿你回去……”
    父女俩遂加快脚步，很快进了兴庆大长公主的卧室。
    就见屋里的人一点不比外面少，还有两个半大孩子。
    但明明满屋子都是人，愣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连那两个孩子都寂静无声，让顾笙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了。
    那么严苛狠毒的一个老太婆，谁在她手下不是小心翼翼，苟延残喘？
    瞧得容子毓身旁的顾笙，屋里众人也是满脸的意外，这、这不是……早就没了好几年的大小姐吗？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是几年下来长开了，还是，只是长得相似的两个人？
    正好有个美貌妇人——容子毓两个妾室中的一个，擦着眼角，从内室出来，瞧得容子毓回来了，忙满脸惊喜的迎了上前，“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大长公主她老人家还是没醒，您……这、这不是大小姐吗，怎么……”
    容子毓喝断了她，“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特地请来为母亲看病的神医顾大夫。让大家都散了，切记管好自己的嘴，谁敢混说一个字，我决不轻饶。你们也带着两个哥儿回去，别跟这儿碍手碍脚了。等需要你们了，你们再过来侍疾也不迟。”
    “是是是……”美貌妇人立刻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
    容子毓这才带着顾笙进了内室去。
    顾笙也因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了兴庆大长公主。

 第674章 小人之心

    兴庆大长公主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一张应该本来就很瘦长的脸因为生病，更显干瘪苍老，与顾笙想象里的恶毒巫婆形象，还挺贴合。
    顾笙心里觉得厌恶之余，又油然生出了几分痛快来。
    她知道是宝如的情绪，也不刻意去压制调节什么的，宝如当初被害得那么惨，如今只是幸灾乐祸一下，怎么了？
    不过顾笙还是很快伸手搭上了兴庆大长公主的手腕儿。
    容子毓在一旁明明都要急死了，却还一直忍着不催她，她怎么忍心让他再急下去。
    顾笙很快给兴庆大长公主诊完了脉，又拿出听诊器，放到她腹部依次听了一遍，有几个地方，还试着按压了几下。
    才与容子毓道：“令堂腹腔有积液，脑部应该也因为出血，引起了栓塞，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老爷您先出去，把人也都带出去，我好给她治疗。只是条件有限，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您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脑部的血栓她还能用异能试着给打通化解，再辅以药物治疗。
    腹腔积液却必须先引出来，才能做下一步的治疗，也难怪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她要不是有后世先进的医术打底和异能傍身，也是束手无策。
    那她收一千两不是太便宜老太婆了，她不是公主吗，堂堂公主的命，至少也得值万两朝上吧？
    容子毓忙点头，“好的宝……顾大夫，我这就把人都带出去，你安心治疗就是。要是需要什么了，我就在外面，你叫一声我就能听见了。都退下，退下。”
    安嬷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内室，听得这话，忙小声道：“老爷，我……老奴就不出去了，留下来服侍吧？总不能让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单独跟、跟顾大夫在一起吧？老奴也好搭把手什么的……”
    万一贱丫头怀恨在心，要对大长公主不利，不是连个救驾的人都没有了？
    事后老爷肯定还会护着贱丫头，说大长公主本来就病得重，之所以……去了，都是自己撑不住，才不是贱丫头害的，那大长公主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她身为大长公主最倚重的身边人，无论是出于忠心、出于和大长公主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还是为了自己一家子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都绝不能让大长公主被贱丫头害了去！
    可惜话没说完，已被顾笙抢在容子毓之前，冷冷喝断了：“闭嘴！眼下全天下我不敢说，但全京城我却敢说，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你主子。你要是再敢哔哔，我就不救了，反正我本来就不想来，也不想救你家主子！”
    从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何况老太婆以前只怕还从不掩饰自己对宝如的厌恶和恶意。
    那她身边的人会如何变本加厉的欺凌宝如，让她有苦说不出，简直可想而知。
    安嬷嬷最好再烦她，烦到她手痒痒了，正好替宝如先讨一点利息！
    容子毓也是勃然大怒，“你这老杀才，让你滚一边儿去，你听不懂呢？还敢大放厥词，是我平常给你脸了是不是？立刻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真是脑子被门压了，也不想想，宝儿若有别的心思，直接一口回绝他，让他母亲就这样在昏迷中没了性命，不是什么都解决，什么仇怨都报了？
    还敢质疑宝儿，敢含沙射影，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他们这个家是该好生整顿一下，该好生清理一下门户了！
    安嬷嬷又是委屈又是心寒，老爷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一再打她的脸就算了，大长公主可是亲娘，他竟也一点不在乎她的安危吗？
    她扁着嘴，还想再说，就迎上了顾笙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眼。
    已到嘴边的话立刻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后背也莫名一阵阵的发起凉来。
    是听说贱丫头不一样，也猜得到她肯定不一样了，当初都那样了，竟然还能活下来，且还越活越好，不但撑到老爷千里迢迢去找到了她，还这么快就又杀回了京城来。
    弄得大长公主之前都曾咬过牙，“当初本宫还真是小瞧了她，倒不想还能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藏拙装傻这么多年！”
    却还是没想到，贱丫头何止不一样了，她直接就是换了一个人，——这份气场与威慑力，便是当年大长公主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都没有吧？
    安嬷嬷到底还是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容子毓这才歉然的与顾笙道：“宝儿，你别管那老刁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你就够了。”
    顾笙无所谓，“我管她干嘛，她很重要不成？您快出去吧，我得开始忙了。”
    容子毓只得也转身出去了。
    心里对兴庆大长公主简直烦透了，哪怕她此刻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真的，就算他们家大不如前了，还是可以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好的。
    她为什么就不能看开一点，好好过，为什么非要作，非要使坏呢？
    对容驸马就更烦了，明知道和离是不可能的，也知道他母亲如今就是个纸老虎，真闹起来，根本没人会为她出头撑腰。
    便有恃无恐，得寸进尺，要迎了那对母子进府不算，竟然还要给二房夫人的名分，——简直就是个为老不尊的疯子！
    顾笙自不知道容子毓心里的烦躁。
    她既然答应了救人，便很快让自己进入到大夫的状态中，开始全神贯注，给自己的病人做起快捷有效的治疗来。
    只是这场治疗真不是一项小工程，等她终于忙完，天已经黑透了。
    容子毓在外面早已等得很着急了，一小半是急兴庆大长公主的病，一大半却是急顾笙，怕她太累，怕她治不了还要硬撑。
    幸好顾笙终于出来了，他立刻迎了上前，“宝儿，忙完了吗？累不累，饿不饿？我早就让人给你备好了饭菜，你看是现在吃，还是缓缓再吃？”
    顾笙的确有些累了，摆手道：“我不饿，喝点儿热水，再开好方子，我就回去了。令堂应该明天午后，就有望醒过来了，老爷到时候再安排人去接我来一趟吧。”

 第675章 同情悲悯只给人

    容子毓忙叫人给顾笙上了热茶来，待顾笙喝完放了杯子，才道：“宝儿，你明天就别来了，只要人能醒来，太医应该就能后续治疗了。虽然几位老院判请不来，能进太医院的，医术怎么着也不会太次，肯定够用了。”
    也省得宝儿还要来糟一次心，他反正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了。
    顾笙却是摆手，“太医明天还不行，万一还有积液血栓，他们一样束手无策。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再来一次，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么，不然一千两的诊金我拿着也不能安心。”
    容子毓见她坚持，只得点了头，“行，那我明天午后去接你。”
    说完叫了声“来人”，待兴庆大长公主的另一个心腹嬷嬷应声进来后，吩咐道：“你去开了母亲的匣子，取两千两的通兑银票来，给顾大夫做诊金。”
    那嬷嬷才或听说或见证了安嬷嬷接连两次都是怎么吃瘪没脸的，当然不敢质疑容子毓的话，“是，老奴这就去，老爷和顾大夫请稍等。”
    哪怕她心里什么想法都有，甚至差点儿惊呼出声，治一次病就两千两，这世上哪有这么贵的大夫，这跟抢有什么两样？
    还是乖乖取银票去了。
    顾笙这才与容子毓道：“老爷，我向来说话算话，说好了一千两，就是一千两，一两不能多，一两不能少。所以您等下可别跟我推啊劝的了，我真的着急回去，不想浪费时间。”
    容子毓还能说什么，他本来都想好了，两千两足够顾笙和赵晟买个不错的宅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他以别的方式给宝儿，她肯定不会要，想要如法炮制之前在承宣城时的行为，估计也不容易。
    眼下倒是正好了。
    可惜宝儿一两多的都不肯要……
    容子毓只能一边安慰自己，一千两要买宅子也添不了多少了，总比她一两都不要的好。
    一边道：“那就一千两吧。我这就让人给你取纸笔来宝儿你开方子啊，阿晟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在等你了吧？明明大喜的日子，却弄得……我只能忙过了这些天，再为你们约了你姑姑姑父出去，大家一起好生庆祝了。”
    顾笙道：“老爷不用急，先把烦心事解决了吧。”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话，银票和纸笔都取到了。
    顾笙便让容子毓写她念，开起方子来，“我写字慢，还是老爷写吧。苏合香一两、白术五钱、冰片五钱、朱砂五钱、牛黄一两……”
    接连念了十几味药，顺便还与容子毓解释交代了一通，“这些药材都是行气止痛，开窍镇惊的，一副药以五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三次。人参灵芝这些先都别用，虚不受补的道理老爷肯定知道，再就是……”
    如此父女配合，倒也没忙一会儿。
    等把方子交给下人，让其立刻去抓药熬药后，容子毓方递了一千两银票给顾笙，“顾大夫，这是说好的一千两诊金，你点一点吧。”
    顾笙接过便直接放进了袖袋里，“不用点了，老爷还能坑我不成？那我就先走了啊。”
    容子毓点头，“我送你出去。”
    知道让宝儿留宿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他也不想让她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多待，那还不如趁早送回去的好。
    却是才出了兴庆大长公主的正殿，迎头就遇上了头上还缠着纱布，让人搀扶着越走越近的容驸马。
    容子毓的脸立刻阴得能滴出水来，低声与顾笙说了一句：“宝儿你稍等我一下啊。”
    便迎了上去。
    好在也就片刻之后，他已折了回来，“宝儿，我们走吧。”
    至于容驸马，也让人扶着掉头走了。
    顾笙遂跟上容子毓，继续往外走。
    这回总算没再耽搁，直接便在二门外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去的路。
    家里赵晟已经等得很着急，见顾笙终于回来了，简直如获至宝，“笙笙，你可算回来了！我几次都想去接你，又怕给你、给老爷添麻烦，只能在家里干等着，可真是太难熬了。幸好你终于回来了！”
    顾笙笑起来，“说得我是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样，不就是出个诊吗？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吃饭没？……就知道你还没吃，我也没吃，那你让人赶着送些来，我去洗个战斗澡，洗完了我们一起吃啊。”
    赵晟知道她肯定累坏了，纵有满肚子的话也没先问，笑着出去叫人准备饭菜了。
    又使了人去告诉曹云舒，顾笙已经回来了，但人太累，就不过去她那边了，让她早些休息。
    一时饭菜送到，顾笙也收拾清爽，觉得浑身舒服多了。
    夫妻俩便坐下，吃起饭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赵晟才问顾笙，“笙笙，你今天怎么会去给那一个治病的，我以为她就是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可能伸手救她。当然，我是支持你的啊，她死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的同情心也好，悲悯心也好，都是给人的。
    至于某个歹毒的老太婆，打她对自己亲生的孙女做出那么歹毒之事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顾笙把嘴里的虾仁咽下了，才摊手道：“老爷愁得都快哭了，又想我去救人，又惟恐勉强了我，那总是他的亲娘，我还能怎么着？只好去了呗，不然老爷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安心，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自责后悔里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救人，他偏偏知道，却连试都不肯试一下。我们事后知道了，心里估计也要犯嘀咕，觉得他冷漠无情吧？这事儿于他来说，本来就两难。”
    赵晟点头，“这倒是，老爷不止是父亲，也是儿子。那现在什么情况了？笙笙你也别勉强，能救就救，不能救也是那老太婆死有余辜。这才真是以德报怨呢！”
    顾笙道：“这次应该是死不了了，但下次就说不准了。毕竟老爷的面子虽大，也就只够我救她这一次，下次她就是死我面前，我也不会伸手，她就是倾家荡产付我诊金，我也不稀罕。”

 第676章 恶心 底气

    赵晟咝声，“听笙笙你这意思，你收她诊金了？”
    顾笙道：“那当然，我不但收了，还收了足足一千两，不然不是太便宜她了？再是医者父母心，我也没圣母到救自己最憎恶的仇人，还分文不取的道理。我是大夫不假，但我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爱憎分明的人。”
    说着起身去把一千两银票取了来，“相公，你回头打听一下哪里有善堂，或者育婴堂，把这银票捐了吧。别捐一家，最好多捐几家，咱们不说全部，至少得一大半儿能用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身上。”
    赵晟讶然，“这可是笙笙你辛辛苦苦挣来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真就这么全部捐了？要不还是留一部分，你自己花吧。”
    顾笙轻哼，“当然全部捐了，她家的银子我嫌脏，才不会沾一分一毫。再说我自己又不是挣不来银子，我想挣多少，就能挣多少。”
    赵晟这才笑着点头，“行，那我明儿就打听去。人虽然可憎，银子却是无辜的，就该用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才对。”
    顾笙笑“嗯”了一声，“我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为了让老爷能安心一些，他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他惭愧，无地自容之类的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哎，他也是不容易，偏偏摊上了这么一对儿父母，都不敢想什么时候能彻底松气了，能暂时松一口气都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去了。”
    赵晟皱眉道：“难道，又是因为之前那对母子的事？这得什么时候才是头。”
    顾笙道：“那谁能知道。我听老爷说来，容驸马嚷嚷和离休夫都是吓唬那老太婆的，实际上他应该压根儿没想过和离，他们族里的长辈也不会让他和离。”
    “那老太婆也不会和离，因为丢不起那个脸。休夫的话，以她的尴尬处境，压根儿没人撑腰，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容驸马就开始有恃无恐，说要接了那队母子入府，还要给二房的名分。”
    “老太婆气怒攻心，加之之前身体本来也不好，有各种各样的旧疾，一下子便严重到命悬一线了。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两口儿恶心到了一块儿去，简直绝配！”
    赵晟听得很是无语，“虽然我很憎恶老太婆，就事论事，也得说一句公道话，没有容驸马这样软饭硬吃的。当初既然选择了尚公主，就得做好一辈子都守着公主一个人过的准备。不然他凭什么富贵荣华，连带他整个家族都跟着鸡犬升天呢？”
    “还想把人接进府里，给二房的名分。他是不是忘了那始终是大长公主府，不是容府了？真把老太婆气死了，他们家只会连现在都不如。”
    顾笙道：“老爷也是这么说的。我离开时，正好遇上了容驸马，我远远听着，他好像是要去看那老太婆。老爷就很生气的问他，他是不是要亲眼去看看那老太婆死了吗？可惜要让他失望了，老太婆死不了，他想要当鳏夫且有的等。”
    “容驸马就辩解，说自己是放心不下老婆，才要亲眼去看一看的。还说什么总是几十年的夫妻，让老爷别把他想得那么恶毒。老爷直接嘲讽他，他倒不恶毒，他是恶心。”
    “还说那到底是大长公主府，不是容府，容驸马有本事就真和离，那他就服了他。之后容驸马就离开了，老爷面上不显，心里却肯定快气炸了。回头你抽个时间，陪老爷找个清静的地方散散，再陪他喝几杯，缓解一下心里的郁闷吧，他本来就最喜欢你。”
    赵晟笑着挑眉，“笙笙你确定老爷最喜欢我？他明明就是爱屋及乌好吗？你要不再喝点儿汤，我给你盛。”
    顾笙摇头，“不了，吃得差不多了。”
    赵晟道：“我也吃好了，那我让人进来收拾啊。”
    待残席撤了，也开了窗户给屋里换过新鲜空气后，赵晟才又问顾笙，“笙笙，那容驸马和他们家的人，今儿认出你了吗？你去了那里后，有没有……觉得熟悉，恍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不管那地方曾经给了笙笙多少苦难，多少不堪回首的回忆，是她十足的伤心地。
    却终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十几年的记忆纵不至于永远刻骨铭心，也肯定不可能全部抹杀了，丝毫不剩。
    赵晟现在倒是不怕顾笙恢复记忆后，会离开他了。
    他们之间这几年的感情和心心相印，就是他的底气。
    但一想到她过去那十几年，自己都来不及参与，心里还是很遗憾，很不是滋味儿就是了。
    顾笙晲了他一眼，“我还真觉得挺熟悉，也真想起了一些以前的片段，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真恢复记忆了呢？”
    见赵晟一下子呆住了，“啊？”
    才笑嗔道：“逗你的，说了多少次根本不可能想起来了，怎么就不信呢？熟悉也没觉得熟悉，反而心里一直很不舒服，那总是伤心地，可能是身体的一些本能应激反应吧？”
    “至于他们家的人有没有认出我，应该还是不少人认出了？但老爷当着人一直叫的我顾大夫，也警告了下人们不许胡说八道，他肯定会管好他们嘴巴的。容驸马的话，当时天都黑了，离得又有些远，他肯定看不清我。”
    “我是视力听力本就好，才能把老爷和他的对话听个大概，也看清他长什么样。跟老爷还挺像的，但光看面相，都能看出他比老爷凉薄，也不怪会软饭硬吃的恶心人。他以前只怕就没见过宝如几次，压根儿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女吧？肯定认不出我来的。”
    赵晟等她说完了，才道：“认不出就认不出吧，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笙笙你后面还要去那边吗？还要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顾笙道：“明天午后还要去一趟，看老爷的面子，送佛送到西吧。不过你有空吗，对了，还没问你今儿簪花游街和琼林宴的情况，一切都还顺利吧？今天你们这些新科进士簪花游街应该更热闹才是，不过我在家里倒是没什么感觉，金掌柜来时，也没听他说起。”

 第677章 是金子总会闪光

    赵晟笑道：“今天主要游的是正阳大街朱雀大街几条主道，因为不能误了琼林宴开宴。所以就游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直接去了太池苑，倒比之前两次游街时更轻松。”
    “热闹的话也热闹，但有金吾卫和羽林军一路清道，围观的百姓们也收敛的多。不但我，我瞧着其他同科们也都一脸的如释重负。”
    顾笙明白了，“原来是把热闹提前控在了一定范围内，也挺好。”
    赵晟道：“京城是天子脚下，人更多，也更须要稳定，万一人群里混了奸细，趁机制造了什么混乱，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肯定要预先把能想到的一切都想到，未雨绸缪，不打没准备的仗。”
    顾笙缓缓点头，表示赞同，“这考虑得还挺周密，果然爬得高的人，看问题就是更深远更全面。琼林宴呢，热不热闹，你如愿就近一睹了圣容没？”
    赵晟笑道：“几百号人呢，肯定想都想得到的热闹。皇上还传话，让大家都不必拘束了，行酒令、作诗、蹴鞠、投壶……让大家都敞开了玩乐，还都设了彩头。”
    “皇上还单独召见了我们一甲的几个和二甲最靠前的十来个同科，所以有幸就近一睹了圣容，还单独与皇上说了话。不过我当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应对得不得当。宋状元应对就得当多了，皇上当即点了他往后半天在翰林院，半天在行人司，往后可就简在帝心了。”
    顾笙疑惑道：“行人司是个什么地方，难道比翰林院还好？”
    赵晟道：“论起来品秩没有翰林院高，但却是专司御前传旨的，经常都能见到皇上，所以大家都很羡慕宋状元。”
    原来是能经常见到皇上，经常在皇上面前刷脸？
    也就不怪赵晟羡慕了，宋状元这起点委实太高了些。
    顾笙想了想，笑道：“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当值，将来一样能简在帝心，得皇上重用。金子始终都会闪光的，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赵晟失笑，“笙笙你是在安慰我吗？我没事儿，我是羡慕宋状元，但那都是他该得的。他真的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谈吐有物，我差他实在差得远。”
    “纪传胪纪兄也是，真的学识谈吐都半点不输宋状元，不过瞧着皇上倒是对他淡淡的。我无意听了一耳朵，好像这次恩科寒门举子们的名次都比预期的要好。都在猜测，皇上这是打算重用寒门子弟，慢慢的弱化世家大族了不成？”
    顾笙忙道：“你哪里听说的？别人说是别人的事，你可千万别掺和，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实事就是了。”
    毕竟风雨来时，最先遭殃的，一般都是无依无靠的小人物，索性一开始就独善其身的好。
    赵晟忙点头，“我就无意听了一两句，然后立刻走开了。笙笙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从来没想过要掺和那些事。不过，这难道就是皇上点了我做探花的真正原因？毕竟前五十名里，谁还能寒门得过我呢？便是宋状元家里，听说都是耕读大族，书香门第，只是远不能跟纪兄的家世比而已。”
    顾笙蹙眉，“听你刚才说来，没准儿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首先得有那个才学，皇上才会点你，不然他怎么不点别人？点了你后，也没谁质疑你这个探花名不副实，可见这个结果还是能服众的。”
    这家伙，平时看着都还算自信，尤其上了考场，总是有一颗大心脏。
    怎么偏在自己点探花这件事上，老是妄自菲薄呢？
    赵晟笑起来，“笙笙你别多想，我没妄自菲薄。就算真是我的运气，也首先得我有那个实力，何况你不是说过吗，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顾笙忙笑道：“对对对，就该这样想。那你就定了进翰林院了？什么时候开始去就任呢？”
    赵晟道：“七日后。我们一甲三个先进，等二甲前五十名的过了庶吉士的选拔考试后，还会再进十个。其实今天纪兄真的很耀眼，听说二甲传胪也有蒙皇上恩旨，直接进翰林院的，结果纪兄还是没能直进，真是可惜了。”
    顾笙笑问，“你很看好纪传胪吗？也无所谓了，他既然有真才实学，之后肯定还是能凭自己本事考进翰林院的，只是要稍微迟一些时间而已。”
    赵晟笑道：“就是觉得挺佩服纪兄的，又有些为他可惜。听说他曾祖父当年是先太后提拔的，做阁老时虽然皇上还没上位，但……心里应该至今仍有疙瘩吧？”
    顾笙耸肩，“这没办法，上位者的喜恶也是官场上很重要的一环，但纪传胪既然是真金子，还背靠大树，迟早总会闪光的，你就别为他担心了。人家心里说不定早有主意，早有规划了。”
    赵晟“嗯”了一声，“他那样的人，胸中肯定早有丘壑。笙笙你不知道，我今儿还见到大皇子了。”
    “哦？”顾笙挑眉，“在哪里见到他的，太池苑吗？”
    赵晟道：“在御前见到的。当时他和其他几位皇子都在，我虽然只认得他，但他们长得都挺像的，还穿了一样的服制，我就知道那肯定是其他皇子了。”
    顾笙道：“那他认出你了吗，没跟你说话吧？”
    赵晟失笑，“在御前呢，谁敢说小话的？不过我瞧着大皇子如今在皇上面前，应该也有几分体面了，虽然比不上五皇子，但比二皇子好像还略强些。”
    顾笙揉了揉眉心，“二皇子是嫡子来着，还是五皇子？之前好像听阿诀哥说过，但已经忘了。”
    赵晟道：“二皇子是嫡子，五皇子是贤妃娘娘所出，母子俩都向来最得圣宠。”
    顾笙轻哼，“那大皇子在皇上面前的所谓几分体面，怕也值得商榷吧？谁知道皇上是真心，还是想立个靶子来与二皇子母子两虎相争，然后让他心爱的好大儿坐收渔翁之利呢？”
    “不过这些事与我们都无关，大皇子心里肯定也门儿清，应该短时间内，还是连累不到阿诀哥的。我们就别管了，我们本来也管不着。”

 第678章 最好没有之一的相公

    赵晟笑道：“笙笙你放心，我心里都明白的，也就是与你说说闲话罢了。不过大皇子之后还是单独与我说了话……笙笙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他没说别的，就是感谢了我们夫妇在阿诀不在期间，替他照顾嫂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还说阿诀在外面很好，最迟端午节前能回来，让我们不必担心，然后就走开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气，“真是吓我一跳，还以为他是见你中了探花，想要笼络你，找机会把你贴上他的标签，让旁人都以为你是他的人呢。”
    赵晟好笑，“笙笙你怎么会这么想。大皇子眼下虽渐渐露出了一些锋芒，但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藏拙，怎么可能这么着急的给我贴上他的标签？我可是天子门生，他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吗，他没那么傻的。”
    “他就算要笼络我，也是私下来，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何况我现在虽是探花了，却官职低微，要人脉没人脉，要权利没权利，说句不好听的，还真未必够格儿让他笼络。”
    顾笙一想也是，咳了一声，“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不是就最好了。好在是总算有阿诀哥的消息了，明儿我告诉了云舒，她也能安心了。”
    赵晟点头，“那笙笙你记得明天告诉嫂子吧。我瞧着大皇子当时的神情，对阿诀倒是挺真心的，希望他是真的心口如一吧。”
    顾笙摊手，“这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毕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说得赵晟笑起来，“反正时刻做最好的期待，也时刻做最坏的打算吧。对了笙笙，你刚是不是说了金掌柜来过？上午的事吗，他倒是来得挺快的。”
    顾笙道：“我也挺意外。他说他们前几日到的京城，正到处找地方准备开医馆，就听说了你高中探花的好消息，所以就打听着找了来贺喜。他还试探了我，以后会不会继续行医坐诊。”
    “我说我们家现在不一样了，是你做主了，我得先请示过你，得了你的答复后，才能给他答复。他挺失望的，就先回去了……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没见过仙女呀？”
    赵晟似笑非笑，“仙女倒是见过，还天天见，但这么颠倒黑白的仙女还真是第一次见。只要是认识我们的人，谁不知道我是个严重惧内的，家里是一点主做不得，从来都是娘子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现在有些人居然还倒打一耙上了。”
    顾笙啐他一口，“你才是猪八戒！尤其这鼻子，简直跟猪八戒一模一样。”
    赵晟顺势握了她戳自己鼻子的手，笑道：“是是是，我是猪八戒，那猪八戒的娘子不也是猪？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笙笙，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
    虽然他也曾有过私心，想把笙笙藏起来，只让自己一个人看，就像那些天幸拥有了绝世珍宝，便只想自己独享，压根儿不给别人任何以觊觎机会的人一样。
    但想到笙笙的光芒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她也天生就该光芒万丈，他又立时打消了念头。
    他也竭尽全力，让自己变得跟她一样光芒万丈，相得益彰，不就行了？
    顾笙见赵晟眼里满是对自己的信任与支持，心里一热，笑道：“就知道我相公会无条件支持我，没办法，谁让我就有这个福气，刚好遇上了这世上最好，没有之一的相公呢？”
    “所以我直接与金掌柜说了，只要京城九芝堂建好了，我立刻去坐诊。他很高兴，说要给我五成干股，那他们还赚什么赚，不等于是白白送银子给我呢？时间长了，只怕医馆的经营与运营都要出大问题。”
    “我便说，只用给我两成干股就是了，承宣九芝堂以后的也不必给了。金掌柜又说要给我们寻宅子，我瞧他的意思，应该是想买，再不济了也得一次替我们付几年租金，简直热情周到得我害怕。幸好我还是给推掉了，我还是更喜欢公私分明。”
    赵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我娘子是仙女，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顾笙晲他，“我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在阴阳怪气我呢？”
    赵晟忙叫屈，“哪有，我也不敢呀。我这还等着待会儿，咳……那啥庆祝一下呢，怎么敢阴阳怪气笙笙你？”
    “原来是为了那啥，才不敢的？不敢也白搭，我今儿累得很，准备洗洗就睡了，你可别闹我啊。”
    “哪里累，我瞧瞧？不然先给你按按？”
    “起开起开，没听说累能瞧出来的……呀……”
    次日顾笙睡了个懒觉，等起来收拾完，再懒洋洋的吃了早饭，才去了曹云舒院里。
    曹云舒正扶了腰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见顾笙过来，便笑道：“笙笙，可算见到你了，昨儿那么晚才回来，肯定累坏了吧？”
    顾笙笑着迎上她，“还好，回来吃饱喝足，睡了一觉后，已经缓过来了。云舒你呢，从昨儿到今天，都还好吧？”
    曹云舒点头，“都挺好的，你放心吧。你也不用一直陪着我，只管忙你自己的事去，我有钟妈妈和童妈妈她们陪着呢。”
    顾笙笑道：“这阵子还好，忙也是偶尔，过段时间应该就要真正忙起来了，到时候还真没多少时间陪云舒你了。不过到时候，阿诀哥应该就回来了。”
    说着压低声音，“昨儿相公在太池苑参加琼林宴时，说是遇见了大皇子。他说阿诀哥在外面一切都好，最迟端午应该就能回来，云舒你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曹云舒惊喜道：“真的吗？相公一直没有信儿送回来，笙笙你别看我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是真的着急。这下总算能睡踏实了。”
    顾笙道：“一不小心，云舒你终于说了实话吧？看来我打今晚开始，真得跟你一起睡了，不然也太委屈我干儿子干女儿了，他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娘的都吃不好睡不好了，他还怎么长？”
    曹云舒只能讪笑，“笙笙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其实我睡得还不错，吃得也不错你都是看见的。你还是别跟我睡了，我怕赵四哥一气之下，立刻找宅子搬出去。”
    “切……”

 第679章 真捡回了命来

    不过顾笙看得出来曹云舒气色精神都不错，胃口的话她也是亲眼看见的，至多也就晚上入睡时，可能是会有点怅然若失。
    但孕妇本就嗜睡，她应该也怅然不了多久，便抵不过本能，梦周公去了。
    倒也用不着真担心，遂没再多说。
    等到吃过午饭，顾笙与赵晟便收拾好，等待起容子毓来接他们了。
    赵晟昨天是事先不知道顾笙要去兴庆大长公主府，也的确没空，今天却是既知道又有空，当然说什么也要跟了顾笙一起去。
    容子毓到达时，见到的自然便是夫妻两个了。
    饶容子毓心情本来很不好的，远远的瞧见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女儿女婿，心里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脚步也不自觉加快，眨眼间便到了顾笙赵晟面前，“宝儿、阿晟，你们吃饭了没？阿晟，你要陪宝儿一起吗？”
    赵晟笑着点头，“我正好没事儿。我们也早就吃过饭了，老爷吃了没？我看您脸色很不好，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容子毓昨晚就没怎么睡过，还一直窝着一肚子的火，吃也吃不下，气色能好就怪了。
    嘴上却是笑道：“我也吃了，就是昨晚有些没睡好，等忙过这几天就好了。那我们先上车吧，有话边走边说。”
    爷儿仨便一起到门外上了车。
    等马车出了裴诀家的大门，上了大街，顾笙方问容子毓，“老爷，令堂醒过吗？”
    容子毓点头，“上午醒过片刻，很快又昏睡了过去。不过太医说她脉象好转多了，对宝儿你是赞不绝口，还说想看一看你开的方子，不过我没答应。”
    顾笙道：“无所谓，太医想看就给他们看吧，跟他们开的方子应该差不多。主要是我治疗的手法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学不会手法，只知道方子也是白搭。”
    又道：“既然脉象好转多了，人也已经醒过，今天这次过后，我应该是不用再去第三次了。”
    容子毓忙道：“便是现在宝儿你其实都没必要去的，要不，索性回吧？”
    赵晟笑道：“都在路上了，还回什么回，就让笙笙再去瞧一瞧吧，瞧过了老爷也好安心。您也别想太多，现在就拿她当寻常大夫，拿自己当寻常病人家属就是。”
    容子毓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可不敢只当寻常大夫，寻常大夫哪有这么好的医术，这可是神医，得供着才成。”
    善堂、育儿堂？
    容子毓皱起眉头，“宝儿，那银子你不打算自己留着，而是要……”
    要捐献出去吗？
    也是，打一开始她就不愿意沾他们家一分一毫，如今自然也不可能沾，他昨天居然还庆幸，不管怎么着，宝儿和阿晟买宅子的钱至少有大头了。
    赵晟抢在顾笙之前，看向容子毓笑道：“老爷，您还没问我昨儿游街和琼林宴的情况呢，看来您心里果然还是更疼笙笙，我最多只能排第二位。”
    一边冲容子毓使眼色，示意回头他跟他解释。
    一千两是不少，但他和笙笙又不是挣不来，她既然不愿意沾那个老太婆一分一毫，他当然就会支持她，不会让她再为这件事多费口舌多烦心。
    容子毓接收到赵晟的眼色，到底没有再说，顺着他的话笑道：“没有的事儿，阿晟你在我心里跟宝儿一样，都是第一位。那你昨儿一切都顺利吗？游街时肯定很风光，琼林宴也热闹得很吧？”
    赵晟笑着点头，“一切都挺顺利，游街时没人再砸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琼林宴的宴席也特别丰盛。我还有幸与其他十几位同科一起面了圣，不过可惜应该没有给皇上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容子毓听得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每天要见的人不知凡几，能只见一两次，就让他留下印象的人，从来就没几个。不过没关系，阿晟你好好当值，稳打稳扎，总有一天会入皇上的眼，一展所学的。”
    赵晟笑道：“笙笙也是这么跟我说，是金子迟早总会闪光。我也不一定要入皇上的眼，才能一展所学，我干好自己的本职，尽到自己该尽的职责也是一样，若还能有机会多做实事，就更好了。”
    容子毓“嗯”了一声，“你这样想就对了，横竖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如此说着话，倒是不多一会儿，就抵达了大长公主府。
    容子毓也没让赵晟回避，直接便引着他和顾笙一起，去了兴庆大长公主的正殿。
    安嬷嬷和兴庆大长公主的几个心腹昨儿都见识过容子毓的不留情面了，都知道如今的老爷惹不得。
    加上经过顾笙的治疗后，兴庆大长公主的确在好转，她们就算什么都不懂，也看得出来。
    这会儿瞧得顾笙再来，自然更不敢有二话了。
    万一惹得大小姐……顾大夫不高兴，不肯继续给大长公主治病了，她们可担不起那个责，大长公主活得越长，她们的好日子也才能越久。
    遂瞧得容子毓竟然直接带赵晟这个陌生的男子进了兴庆大长公主的屋子，她们同样没敢多说一个字。
    容子毓本来也不在乎她们怎么想，直接吩咐上茶来，又与赵晟道：“阿晟，你稍等片刻，我带了宝儿进去，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你们就能回去了。”
    待赵晟笑着应了，便带着顾笙进了内室去。
    顾笙今儿再来，便算是熟门熟路了，切换大夫的状态也是一秒足够，很快便给兴庆大长公主做起检查来。
    察觉到她的脉搏心跳的确都有力多了，胸腔里也没有再发炎恶化，产生新的积液，顾笙不由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真不用再来第三次了。
    松气之余，又忍不住腹诽，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老太婆生命力还挺强，竟然真就这么捡回了一条命来！
    顾笙知道容子毓挂心，便低声与他道：“老爷放心，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至少也得调养个把月，才能大好，往后也切忌大悲大喜。您先出去，我好给病人施针。”
    待容子毓应了，转身往外走了，才取出银针一字排开，做起施针准备来。
    却是刚捻了一枚针在手，要对着兴庆大长公主的额头扎下去，她便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680章 怎么敢的

    兴庆大长公主刚醒来，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毕竟昏迷前那种濒死的痛苦与绝望，是她自己的亲身体会，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也很清楚的感知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她当时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再是愤恨后悔不甘，都活不成了。
    还是双眼渐渐聚了焦，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继而确定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才终于确信，原来自己还活着，原来自己竟然死里逃生，捡回了这条命来，真是天大的幸事！
    不过兴庆大长公主的狂喜很快打了折扣。
    因为她看到了床前的顾笙，虽然打顾笙——确切的说，是容宝如，虽然打从知道了容宝如生母竟是奴婢的女儿那一天起，她就再没正眼看过容宝如一次，嫌弃她摆明了比嫌弃什么脏东西更甚。
    哪怕之后容宝如封了县主，一度还有望成为太子妃，乃至将来的皇后，她心里的嫌恶也从来没减少过半分。
    但就是那么奇怪，明明那么嫌恶、从不正眼相看的人，还已几年不见，根本已无法把眼前这自信沉稳、气度过人的人与昔日的小白菜相提并论。
    兴庆大长公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笙，一下子想起了所有的旧恨，再由所有的旧恨，勾起了这两年的新仇。
    然后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了口，“谁、谁让你这贱丫头来本宫寝殿的，呼……本宫的寝殿也是你配进的？立刻给、给本宫滚出去，滚出去……来人，来人……”
    顾笙见老太婆一醒来，立刻更显尖酸刻薄，面目可憎了。
    还一开口就骂自己‘贱丫头’，让自己‘滚’，宝如以往在她手下到底是怎样艰难求生的，可见一斑。
    顾笙不由冷笑，“死老太婆当我想来这里，当我想看你这张鬼脸？要不是看在你儿子的份儿上，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来！哼，我果然不该救你，就该让你去死，省得你活着再祸害人，恶心人！”
    她果然就不该当这次圣母，不管是为了银子，还是情分，都不该当。
    至于她宣过的誓，不好意思，对病人她是该遵守，可有些人都不是人了，她还遵守个毛啊！
    兴庆大长公主没想到顾笙竟敢顶自己的嘴。
    顶嘴就算了，还敢骂自己，自己又是大长公主，又是长辈，她怎么敢的？
    该死的贱丫头果然少教，果然翅膀硬了！
    立时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你、你给本宫滚出去，本宫眼里见不得、见不得你这样的脏东西，别脏了本宫的地儿……来人……人都死哪里去了……”
    总算这次有人进来了，却是容子毓。
    兴庆大长公主到底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声音也很微弱。
    以致她第一次叫‘来人’时，容子毓根本没听见。
    刚才第二次叫时，也是赵晟先听见了，低声提醒他，“老爷，您听一听是不是令堂的声音？我听着像是在叫‘来人’，应该是她人已经醒了吧？”
    容子毓竖耳一听，才听见了，立刻起身奔了进来。
    果见兴庆大长公主已经醒了，还正挣扎着想坐起来。
    好歹总是亲娘，看见兴庆大长公主终于醒了，容子毓还是真欢喜的，忙上前把她摁回了床上，“母亲，您身体还很虚弱，就别乱动了，安心躺着吧，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就是。”
    兴庆大长公主挣扎了这么半天，的确累了，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
    想到自己这条命可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再为了贱丫头就给白白送了，可就太不值当了。
    到底还是顺势躺下了，才喘着气与容子毓道：“谁让贱丫……不相干的人进本宫寝殿的？你立刻把她给本宫赶出去，本宫不想再见到她。以后她也不许再踏进这个家的大门半步，呼呼呼……”
    容子毓脸上的欢喜一下子僵住了。
    他已经想过等他母亲醒来，见到宝儿后，不会有好脸色，也不会有好听的话了。
    所以他才想着，等宝儿忙完了立刻走人，省得弄得宝儿不高兴，本来这次就是他强人所难了。
    却还是没想到，他母亲会张口就骂自己的救命恩人‘贱丫头’，她的命可才捡回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悬着的，竟然就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容子毓声音一下子冷了八度，“好叫母亲知道，您这次病得委实严重，太医和城里排得上号的大夫都让冲一冲了。是我厚着脸皮，去苦苦哀求了顾大夫来给您治病，您才能侥幸捡回半条命，现在还能躺在这里说话骂人的。”
    “所以请您务必对顾大夫客气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也是为了您那还悬着的半条命，毕竟太医院医术最好资历最深的几位老院判根本不可能来咱们家给您治病，即便他们肯来，也未必能治。现在不说全天下，至少全京城，有本事救您命的，可就只顾大夫一个！”
    兴庆大长公主被儿子这一通抢白，抢白得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她的命竟然是贱丫头给救回来的？
    这怎么可能，贱丫头肯定早就恨死她了，怎么可能救她的命，自己就是死她面前，她肯定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但贱丫头刚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也的确听说过她如今有一身的好医术，也不知是打哪儿学来的，反正贱丫头心眼儿多得很，也会装可怜卖惨得很！
    怒的则是容子毓竟然也这样对自己说话。
    她可才捡回一条命，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他当儿子的不但不心痛，竟然还这样对他，简直就是个该天打雷劈的不孝子，她白生养他了！
    兴庆大长公主气得直喘气，“你、你这个逆子，巴不得本宫去死是不是？还是本宫没死成，让你失望了？本宫又求你的宝贝贱丫头来救本宫了吗？都给本宫滚出去，滚得越来越好，本宫就算马上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但本宫就算做了鬼，也绝饶不了你的贱婢生的宝贝贱丫头，坑死全家的扫把星……啊，好难受……呼……来人……”

 第681章 都是活该

    容子毓本来是真气坏了。
    他母亲简直疯了，简直不可理喻，才会好赖不分，嘴毒心更毒，就跟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难怪他父亲要做出那样的事来，她真的就一点没反省过自己吗？
    但见兴庆大长公主很快便挣扎不动了，声音也是越来越微弱，想到顾笙才说过，她如今切忌大的情绪波动，不然这好容易才捡回来的一条命，怕是立刻又得葬送了。
    容子毓只得沉着脸，看向了顾笙，“宝儿，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镇定下来，哪怕昏迷过去也行吗？等她昏迷了，你就走吧，后面的事都交给太医，尽人事听天命就是。”
    反正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他再着急再使劲，也是白搭。
    要依顾笙此刻的本心，还真不想再管死老太婆，就让她这样活活气死了最好，反正也是她自找的。
    但见容子毓生气归生气，眼里的担忧却遮掩不住。
    且时常说是说谁谁谁死在她面前，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这样的事，又有哪个当大夫的真做得出来的？
    也就口嗨一下罢了。
    顾笙咳嗽一声，“老爷别急，我这就让她镇定下来。”
    到底还是上前，出手如电在兴庆大长公主头上和身上按了几下，总算让她不再挣扎不再气喘。
    只是都气若游丝了，嘴巴依然贱得人生气，“贱、贱丫头，你对本宫做了什么，让本宫动不了……本宫饶不了你……本宫能卖你一次，就能卖你二次，还会让你比上次更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宫不信、不信你还能那么好命的活着回来……”
    “闭嘴！”
    顾笙气极反笑，直接打断了她，“死老太婆你再敢说一句话，我保证你以后都再别想说一个字，一直到死，你都只能做一个哑巴了。不信你就试一试！”
    “你个贱丫头敢，你……”兴庆大长公主想也不想就骂了回去。
    她堂堂天家公主，这辈子就没怕过谁，何况区区一个贱丫头。
    但只起了个头，就在顾笙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和浑身慑人的冷厉中，莫名气短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她下意识相信，以前的容宝如还算了，眼前这个“容宝如”，却是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的。
    可真的太憋屈了，她这辈子就算不得不受气，也是受的这世间最尊贵的那几个人的气。
    还是那句话，区区一个贱丫头，又算得了什么？
    兴庆大长公主转头又骂上了容子毓，“你这个孽子，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辱骂被威胁不成？跟你那忘恩负义，黑心烂肝的老子果真一个样！早知道当初本宫就不该生你，如今便不会受尽屈辱，不会受贱婢生的贱丫头的气了……”
    容子毓的回答是直接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
    以实际行动表示不想听她说一个字，直接表达对她的无视。
    说句他为人子不该说的话，就他母亲这张嘴，就她的所作所为，受什么屈辱都是活该！
    何况不都是她先辱骂伤害了别人吗，人必先辱人，而后人辱之，是她先生事的，还想指望别人以德报怨不成？
    顾笙对容子毓的直接无视老太婆非常满意。
    若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什么好歹总是亲娘，就自己也退让，也让她退让，她掉头就走，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
    至于兴庆大长公主气成猪肝色的脸，就更让顾笙满意了。
    她抢在她还要骂容子毓之前，再次冷冷开了口，“死老太婆，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捡回了命来，就不会再死了？还是以为你再死一次，我还会拼了命的把你救回来，因为老爷怎么着都是你儿子，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不可能！老爷的面子也就只够我救你这一次，绝不可能再有下一次。所以你最好别再作死，不然你就只能真去死了。等你死了，容驸马就能光明正大的与他那个外室双宿双飞一家亲了，他一定会很感谢你死得正好的。”
    兴庆大长公主终于不说话了。
    哪怕她已快气疯了，但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
    对，她不能死，她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正好如了那个白眼儿狼负心汉的意，更如了那个贱女人和她生的贱种的意？
    她就算真要死，死前也得先把他们都弄死了，给自己垫背才是！
    何况她为什么要死，那种濒死前的痛苦与绝望，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她这些年是活得痛苦又屈辱，那也是活着的，怎么着都比死了强一百倍一千倍。
    所以她不但要活着，她还要活得长长久久，还要再活几十年，只要她活得够久，就不信风水没有又转回她这边来那一天！
    容子毓见兴庆大长公主终于不说话了，有些无语的暗自吐了一口气。
    与顾笙道：“顾大夫，现在家母既然已经醒了，看着精神也还不错，我就不耽误你了，你且忙自己的去吧，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顾笙也不想再多待，点头道：“行，那容老爷安排人送我们回去吧。至于后续，太医能行就行，不能行也只好听天由命了，我可不会再以德报怨。”
    容子毓应了，“后续一定不会再麻烦顾大夫了。”
    便是宝儿还肯来，他也没那个脸了。
    兴庆大长公主却是急了，贱丫头还没给她治好病呢，怎么能让她走？
    太医要是有用，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把自己气个半死了。
    既然自己已经被气得半死，她就必须留下，把病彻底给她治好了，才能滚蛋！
    兴庆大长公主不好直接让顾笙留下，她已确信，顾笙真不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的容宝如，绝不会再受她拿捏了。
    只能又冲容子毓道：“本宫都还没好，你怎么能让贱……让她离开？她必须得留下，给本宫把病治好，让本宫痊愈了，才能离开！”
    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自己能活得长久，能早日好起来，让那个白眼儿狼和那对下贱的母子悔不当初，她可以忍受与贱丫头短时间内再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以忍受不得不日日都见到贱丫头！

 第682章 往后气死你的多着呢

    容子毓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才恶毒的辱骂诅咒了人家，转头又要人家必须留下，给她把病彻底治好了才能离开。
    还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半点没有求人该有的态度。
    他母亲以为自己是谁呢？
    她都不是曾经那个走到哪里，都让人捧着奉承着的长公主好多年了，也已变天好多年了好吗？
    容子毓还是直接当没听见，与顾笙道：“走吧顾大夫，我送你出去。”
    兴庆大长公主再次暴怒了，“你这个孽子，你是耳朵聋了，还是非要与本宫作对？本宫知道，你早巴不得本宫死了，多少年都盼着了，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你……”
    顾笙快要烦死了。
    她直接转过身，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兴庆大长公主，“死老太婆，你也没痴呆呀，怎么就忘了当初你对容宝如做过的那些事了？虐待欺凌她那么多年，把她卖到最偏远的穷乡僻壤，深山老林去就算了，还要毒哑她的喉咙，折断她的双手。”
    “这其中随便哪一样放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都是灭顶之灾了。你还三样全往她身上招呼，你比直接要了她的命还要恶毒，你简直该下十八层地狱！”
    “要不是看你儿子的面子，昨天我不会来，今天也不会来。结果你不但没有半分的后悔羞愧，还是那么的嘴贱心毒，我凭什么还要给你治病，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高兴给你治了，怎么着吧！”
    她都想爆粗了，明明想的就是等有了机会，一定要为宝如报仇雪恨，讨回一个应得的公道。
    结果她居然以德报怨，救了死老太婆的命，让死老太婆怎么着都能多活一段时间，她都要没脸见宝如了！
    兴庆大长公主没想到顾笙说话这么直白。
    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慌乱，毕竟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但随即便已只剩恼怒，“你这贱丫头还敢提当初！当初要不是你那个贱婢娘一心攀高枝，连累得全家都跟着遭殃，容家也不会夹着尾巴过这么多年，本宫也不会受尽了屈辱！”
    “都已经连累了全家和本宫不算，你竟然还想真嫁给裴恪。你是不把全家和本宫都坑得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你决不罢休是吧？既然你非要作死，那本宫当然只能成全你了。”
    “本宫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还是不够心狠，没直接要了你的命，竟然给了你卷土重来的机会。本宫要是知道，当初就要了你的命，也就不会给你再一次搅得这个家翻天覆地的机会了！”
    顾笙冷笑，“哈，当年一个几岁的孩子，她能懂什么？便是她母亲，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求一条生路罢了。之后的事，哪一桩哪一件是她能做主，她能决定的？她一个无权无靠的弱女子，又有谁会买她的账？”
    “说到底，不都是你自己和你们容家贪心不足，想要家族能出一个太子妃、一个皇后，将来甚至下一代的太子和皇帝身上都能流着你们家的血吗？合着赌赢了都是你们眼光独到，果决智慧，赌输了就是她们母女的错，她们母女就罪该万死？”
    “哼，没有你这样算账的，你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掩盖不了你心肠歹毒，畜生不如的事实，毕竟畜生也干不出那么歹毒对待自己骨肉的事！”
    贱丫头竟敢骂自己‘畜生’？！
    兴庆大长公主气疯了，“贱丫头你知道什么，当初要不是你那个贱婢娘……啊……啊……”
    忽然满脸痛苦的抓起胸口来，那种濒死的痛苦与绝望也随之又一次体会到了。
    容子毓立刻发现了，忙本能的扑了上去，“母亲，您没事儿吧，您别吓我，我……宝儿，我……”
    下意识想让顾笙救一救兴庆大长公主，但见她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立刻把后面的话都咽下了。
    宝儿当初吃了那么多苦，心里的气也憋了那么久，如今她就只是嘴上发泄一下，小小的出一口气而已，他哪来的脸阻拦她，还想她为害她骂她的人一再施救？
    “啊……呼……”兴庆大长公主越发痛苦了，只是喘气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已经困难得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眼睛更是模糊到跟彻底失明不差多少了。
    顾笙仍是一动不动，只冷冷道：“我刚才就说过，病人切记大的情绪波动，若你非还要往地狱里闯，那也只能活该了。”
    容子毓闻言，忙给兴庆大长公主顺起气来，“母亲您千万冷静一点，您不快冷静下来，难受的只会是您自己……您深呼吸几口……命是您自己的，您自己若不爱惜，可谁也帮不了您……对，吸气，呼气……”
    又狠心掐了兴庆大长公主的虎口和人中好几下。
    总算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
    顾笙这才凉凉的、阴阳怪气的又开了口：“尊贵的大长公主，您往后可千万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再动不动就这样大动肝火了。毕竟，往后更让您生气，更能气死您的事情还多着呢。”
    “您的驸马与人家母子都十几年的感情了，那肯定再艰难，也是要奔着一辈子去的了。您的儿子因为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早就与您离了心，就算是亲生母子，这贴心的与不贴心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就更别说您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现在活得不知道多好，以后还显然会更好，富贵荣华也好，夫妻恩爱儿女绕膝也好，都唾手可得了。您眼下就开始气得半死，也太早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向外一扬声，“相公，你进来一下呢。”
    赵晟在外面早等得有些着急了，尤其听得内室一直说话之声不断，时不时的好像还有争吵声。
    但总是兴庆大长公主的内室，他也要顾及容子毓，不便硬闯。
    只能干坐着熬时间。
    总算听见顾笙的声音了，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大步进了内室来，“笙笙、老爷，叫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第683章 杀人诛心

    顾笙笑靥如花，“相公，是我叫你进来有事，你过来挨着我吧。”
    待赵晟上前站到了自己身侧，才又笑着与兴庆大长公主道：“尊贵的大长公主，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怎么样，长得好看吧？反正我瞧着，相貌气度是一点不输给您那个千挑万选的驸马年轻时的。”
    “长相气度好就不说了，关键对我还好，简直把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平时想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眼里心里任何时候都只有我一个，这辈子也绝对只会守着我一个人过，永不变心，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您的驸马，应该没发过这样的誓吧？”
    “嗐，看我，您驸马怕您辛苦，儿子都让人替您生，也养到十几岁了，当然不敢发这样的誓了。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这人跟人之间，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兴庆大长公主又气得眼皮直翻，胸脯直起伏了，“你、你……”
    这个贱丫头，简直就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简直就是戳她的心窝子。
    她怎么这么可恶，等她好了后，一定要杀了她，一定！
    顾笙当然看得出兴庆大长公主这会儿有多生气有多恨。
    笑着美美的再接再厉，杀人诛心，“还忘了告诉尊贵的大长公主一件事，或许您早就知道了？我相公才让皇上钦点为了新科探花，六日后就要去翰林院当值了。这都进了翰林院，以后会是何等的前途无量，您应该很清楚吧？”
    “说来我还真要谢谢您呢，要不是您当初心狠手辣，畜生不如，我也遇不上我这么好的相公，还有疼我跟疼亲女儿一样的婆婆、跟我处得亲姐妹一样的小姑。”
    “这些可都是拜大长公主所赐。所以您尽管气吧，等气得跟昨天一样，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也没关系，我再大发慈悲，救您一次就是了。当然，您要是直接把自己气死了，我可就没办法了，所以您还是悠着点儿来吧。”
    兴庆大长公主惊怒不已。
    贱丫头的相公竟然点了探花，要进翰林院了？
    她事先怎么不知道，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最底层的泥腿子贫民家的儿子，当初能中秀才、中举人，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也是主考官、学政们瞎眼了。
    怎么连皇帝也瞎眼，放着那么多青年才俊不点，偏点了这么个东西做探花？
    也是，皇帝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与同样不是好东西的那些人可不得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就看对眼，与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吗！
    可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要跟她作对，都跟她作对十几年了，还没作够，非要逼死她是不是？
    兴庆大长公主越想越气，喉咙间也是一阵阵的涌上腥甜味儿。
    但她愣在拼命掐着自己的手心，给逼了回去，也愣是逼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
    贱丫头分明就是故意气她的，她不能着了她的道儿，不然真气死了，还怎么让那个老白眼儿狼和那对下贱母子付出代价，悔不当初。
    又怎么看着贱丫头爬得越高，摔得越痛？
    还真以为以后等着她的，就是富贵荣华，康庄大道，夫荣妻贵了？
    想得美，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肯定会遭报应的，只要自己一直好好活着，总能看到那一天！
    自己也不是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绊子都不能给他们使了，且给她等着！
    顾笙见兴庆大长公主这回没再无能狂怒了，决定再总结一下，就撤退了。
    反正她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不想再多看老太婆尖酸刻薄的巫婆脸了。
    顾笙遂笑道：“尊贵的大长公主这就对了，活着再痛苦那也比死了强不是？而且以后没准儿气着气着，您就习惯了，气不死了呢？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你以为最亲的人都背叛了你，最恨的人都越过越好，强过你十倍百倍。”
    “不就是你余生都没有希望再重回以前的好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所谓的仇人一直一直那么好，而你只能苟延残喘，一直到死吗？真的，时间长了，气得多了，你自然就习惯了。你不习惯也不成啊，毕竟下次我真不会救您了，您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兴庆大长公主才强压下去的怒气又蹭蹭飙升了。
    贱丫头怎么就能这么可恶，她这几年到底在外面吃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牙尖嘴利杀千刀的？
    自己决不能生气，决不能中她的计。
    她就是想活活气死她，便不用担心不好跟容子毓那个孽子交代了。
    可真的太气，太气了，不把她碎尸万段，难消她心头之恨；不把所有对不起她的人碎尸万段，她死了都不能瞑目……兴庆大长公主终于再次急怒攻心，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容子毓在顾笙气兴庆大长公主时，一直都没发话。
    还是那句话，宝儿就只是嘴上发泄几句而已，并没任何实质性的报复，他真的没脸阻止她。
    但这会儿人晕过去了，他还是忍不住慌了，“母亲、母亲……来人，去请太医，快……”
    顾笙吃不准他心里怨不怨自己，但也不打算问他，只看了一眼赵晟。
    赵晟会过意来，忙道：“老爷，要不让笙笙先瞧瞧吧，太医来怕还得一会儿时间。”
    容子毓到底着急，见顾笙并没反驳赵晟，也就让开了位置，“宝儿，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笙便上前翻了翻兴庆大长公主的眼皮，又探了脉，拿听诊器到处听了听，道：“急怒攻心加身体还很虚弱而已，没什么大碍。”
    容子毓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没大碍就好。那宝儿和阿晟，你们先回去吧，等太医来再做后续治疗就是，太医就在家里，很快就能来的，你们安心走你们的。”
    连让宝儿少说几句他都没脸了，再让宝儿给他母亲治疗，肯定更没脸。
    反正也只是急怒攻心晕了过去，并无大碍，那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
    至今都没有丝毫知错悔改、亏欠弥补之心的人，旁的一时半会儿间又惩罚不了她，也只好让病痛来代劳了！

 第684章 宴请

    顾笙和赵晟听得太医就在大长公主府，也就不再多说。
    辞了容子毓，便出了兴庆大长公主的正殿，由一直奉命等着的捧砚，一路送出大长公主府的二门外上了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赵晟这才问顾笙，“笙笙，是不是那个老太婆说了很难听的话，你才故意那样气她的？她居然一点羞愧悔改之心都没有，要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要不是她又老又病的，我绝对对她不客气！”
    顾笙冷哼，“她那狗嘴，你还指望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不成？她先骂了我，又骂了老爷，让我们滚，之后又非要我留下，给她治好病后才能走。老爷和我都当没听见，转身要走，她就诅咒起我来。”
    “说什么她做了鬼也不会放过我，还说能卖我一次，就能卖二次，要让我比上次更惨。我看老爷快气死了，本来我也烦她，所以就决定把她气死算了。结果居然没能气死，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赵晟听得也是怒从心中起，老毒妇还敢提当初卖了笙笙，让她那么惨的旧事？！
    不过很快就压下了，轻轻握了她的手，道：“笙笙，你别生气了，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当。连骂她都不值当，你只要越活越好，就能把她气死了。”
    顾笙笑起来，“我没生气啊，要生气也不该是我生气，我不知道多高兴。总算先替宝如小小的出了一口气，希望将来，能有机会真正为她报仇雪恨，讨回公道吧。”
    赵晟道：“肯定会有那一天的，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咱们等着就是了，实在不必为她脏自己的手，尤其笙笙你的手。你的手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的，她哪里配你脏手？何况，也得顾及老爷的感受。”
    笙笙的手不能脏，他的却无所谓，等他将来有那个能力了，他来为笙笙脏这个手就是，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顾笙笑道：“我的手哪有你说的这么神圣，就是一双普通的手罢了。不过我也不会为她弄脏的，她死了可比活着轻松多了，我怎么可能便宜了她？”
    也得考虑事后要怎么收场，那老太婆好歹有个大长公主的身份，谁不知会不会有人借题发挥的？
    赵晟“嗯”一声，“众叛亲离、满心怨恨的活着，的确比死难受多了。就是希望能少连累一点老爷，让他日子能好过些吧，我看老爷这几天是真憔悴了不少。”
    顾笙道：“老爷肯定要受连累的，根本避免不了。这会儿他心里估计对我也有意见吧，明明可以留余地，不把那老太婆气晕过去的。不过有意见我也无所谓了，这事儿我肯定不会退让，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赵晟笑道：“不至于，老爷怎么可能对笙笙你有意见，他就算有意见，也肯定是对那老太婆，对他自己的。不信等他忙过了这阵子，你当面问他。”
    顾笙道：“问不问都没差，反正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问心无愧就够了。老爷实在要有意见，也只能由得他，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本来也为难。”
    “老爷是挺为难，但越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便越该理智公正的看待问题，站在公道正义的一方。我回头找机会与老爷谈谈吧。”
    “谈不谈都无所谓，不过随便你吧……”
    夫妻俩就这样说着话，慢慢到了家。
    之后几天，容子毓都没再来见过顾笙和赵晟，也没派人过来传话，不知是太忙了没顾上，还是心里真生了疙瘩？
    但顾笙和赵晟都没往心里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时间总能冲淡的。
    且兴庆大长公主府一直没有讣告传出，就说明那老太婆至今活得好好的，他们就更犯不着多心多虑了。
    夫妻俩趁着这几天，看了好多处宅子，但要么是地段偏了些，要么是宅子本身欠缺了些，要么就是价太贵，让他们觉得值不起那个价。
    事情便也没能定下。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对京城租房具体是个什么行情，他们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算小半个内行人了。
    何况夫妻俩只要待在一起，不管是在哪里，不管是做什么事，心里都是轻松愉悦的，事情没能一下就解决好，也无所谓了。
    到了赵晟去翰林院当值的前一天，夫妻俩还在东来顺订了席面，宴请唐三老爷和唐三夫人，——总不能容子毓一直不得闲，就一直不宴请人唐三老爷吧？
    这次赵晟殿试，要不是有唐三老爷事先悉心的指点他，他绝不可能那么顺利就点探花，当然得好生答谢人唐三老爷一番，至少也要好生敬他几杯才是。
    至于容子毓，等他忙完了这一阵，大家又再聚就是了。
    顾笙因此见到了好长时间都没见了的唐三夫人。
    唐三夫人一见她便笑容满面，“宝如，可算是见到你了。之前离得远就算了，谁知道这阵子明明离得这么近，竟也没能见到你人，你们今儿再不请我们，我就要先请你了。”
    顾笙见旁边赵晟正笑着给唐三老爷行礼，一起来的唐五少爷则忙着给赵晟行礼，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崇拜。
    先笑着也给唐三老爷行了礼，才笑着又给唐三夫人行起礼来，“我一直都惦记着夫人的，只是一直不得闲，竟没顾上去给夫人请安，夫人可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唐三夫人忙扶起她，“什么见怪不见怪的，又不是外人。你们抵京时本来就那么迟了，立时就要忙阿晟春闱，家里又有孕妇要照顾陪伴。他们荣安郡王府的事儿京城圈子里的人多少都听说过一些，裴大爷又刚好出了远门，家里谁能放心的，宝如你是不方便出门。”
    “我都理解，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快坐快坐，你这个主人家不先招呼我坐，只好我反客为主，招呼你坐了。不过都是自家人，也用不着分你啊我的了，是吧？”
    顾笙笑着点头，“夫人说的是，都是自己人，就别见外了。”
    见一旁赵晟与唐三老爷父子已经坐好了，便也与唐三夫人一起落了座。

 第685章 不会以德报怨

    很快小二上了茶点来，赵晟和顾笙笑着招呼大家先吃喝了一轮。
    唐三老爷便夸赞起赵晟来，“阿晟，你真的了不起！我以为你能进二甲前十，便已经很不错了，向来殿试发挥出色的，名次至多也就靠前个十几名。没想到，你竟然直接点了探花。我那天得知好消息时，别提多为你高兴，多为你骄傲了！”
    唐五少爷也崇拜道：“赵四哥真的太厉害了，也就只比我大了几岁，我还连个秀才都不是，你就已经是探花了。我是又忍不住想跟人显摆，新科探花是我兄长，又不好意思显摆，怕人笑我兄长都是探花了，我还是个童生，也差太远了。”
    关键他打小儿生长念书的条件和环境，真的都强出赵四哥十倍不止。
    结果他还差赵四哥这么远，除了刻苦的程度，天赋也应该确实差人差得远吧？
    看来往后他真得加倍努力了，天赋既不够，当然只能努力来凑了。
    说得赵晟笑起来，“五弟不必妄自菲薄，你比我小好几岁呢。你底子也不错，上次就是差点儿考运，等再磨练几年，肯定能一路高歌，金榜题名。”
    又与唐三老爷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福气，当天看榜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都是因为有您悉心提点指教，我才能在殿试时超常发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了。”
    唐三老爷捋须笑道：“我就随便动了动嘴而已，主要还是看阿晟你自己发挥，可不敢当你的感激。不过你实在要感激，待会儿陪我多喝几杯就是了。”
    赵晟笑道：“这个自然，我来的路上还跟笙笙说，今儿一定要与您不醉不归呢。这不我明儿就要去翰林院当值了，也是为了能请您再面授我一些初去当值时，该怎么与上峰同僚们相处的机宜。”
    “也省得我初去乍到，什么都不懂，自己闹笑话丢脸还事小，误了翰林院和大人们的正事，可就事大了。”
    唐三老爷直笑：“这么说来，今儿这场宴席，还不是白吃的，竟是一场鸿门宴了？没事儿，鸿门宴也吃得我高兴，这就跟阿晟你细说啊。”
    “绝不是鸿门宴，就是想着跟自家长辈，没有客气见外的必要，才这么大剌剌开了口的。”
    “不客气见外就对了……”
    唐三夫人见老少几个说得热闹，之前就很喜欢自家儿子与赵晟多往来，如今就更喜欢了。
    笑着与顾笙道：“那天看过榜后，本来很想登门大家一起好生庆祝一番的，但又怕贸然登门不方便，万一横生枝节。所以只能忍着，礼到人未到。”
    顾笙开玩笑道：“没事儿，至少礼到了，总比人没到，礼也没到的强。”
    大家说说笑笑，等到午时，便让小二上了席面，团团围坐了，吃喝起来。
    唐三夫人酒量浅，陪着喝了几杯，又吃了一回菜，就说饱了，离席到了一旁去吃茶。
    好在顾笙也吃得差不多了，笑着让赵晟继续陪着唐三老爷父子后，也到了一旁去陪唐三夫人。
    唐三夫人这才低声问顾笙，“宝如，这阵子你父……你老爷都没去见过你们吗？他简直是心力交瘁，人瘦了好大一圈。回头你们得了闲，约他出门散散心，好生吃顿饭吧，跟你和阿晟待一块儿，他心情肯定能好些。”
    顾笙忙道：“他们家不是一直没有办白事的消息传出吗，我还想着老爷这几天应该能松一口气了。我们一是忙着找宅子，等收拾好了好接家母进京团聚；二则，我那天对那位尊贵的大长公主很不客气，直接把她气晕了，估摸着老爷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吧？”
    “便没去烦他，想着等他忙完了，再好生陪陪他，宽慰一下他。听夫人这么说来，他们家还乱着不成？”
    唐三夫人道：“三哥怎么会不高兴你，你能不计前嫌去给二伯母治病，让她捡回一条命来，三哥感激都来不及了。真的，他亲口跟我说的，还把那天的情形大概跟我说了说。”
    “哼，明明就是二伯母先口出恶言的，搁谁能忍住不怼回去的？她那脾气也真的是……她要不是长辈，我说不出好话来！”
    顾笙扯唇，“人家本来就是公主么，有公主病也是正常的，不过我可不会惯着她的公主病，不会以德报怨。当着您我是这么说，当着老爷我也是这么说。当初，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别人不知道在这件事上那老太婆到底怎样罪孽深重，她却是知道的。
    唐三夫人叹道，“是啊，当初她真的是……所以现在，也是报应吧。老天爷是公平的，肯定迟早都会让做了坏事的人遭报应。不过二伯父也真的，他干的都叫什么事儿！”
    “居然那么多年前，就已经在外面养外室生子了。那时候，可全族都还在沾二伯母的光，就没见过他这样软饭硬吃的，一码归一码，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很不赞同他的。”
    “可我不赞同有什么用，族里的长辈们都觉得他不容易，情有可原，二伯母也的确让人难以忍受。他俩还真是恶人凑到了一起去，你磨我，我磨你，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我就是心疼三哥，这些破事儿我们只是旁观者，还能作壁上观，他却只能夹在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团乱麻理清了，也真是不容易！”
    顾笙想到容子毓的不容易，皱眉道：“要把乱麻理清其实也不难，直接快刀斩断就是了。不过旁观者能理智，当局者却很难做到，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会尽快去见老爷一面，宽慰一下他的。”
    唐三夫人点头，“那就好，就算帮不上忙，总能让三哥心里好受些。我之前去时，倒是想留下给三哥帮忙的，可他不让，说不缺人，我家里也一摊子的事儿，我只好回去了。”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那位二伯母不待见她，就因为当初是她先发现了宝如还活着，再把三哥叫去了承宣城，与宝如相见相认的。
    不过无所谓了，一个隔房的娘家伯母而已，就算是大长公主，也对唐三夫人的生活造不成任何实质的影响，理她呢！

 第686章 没必要紧张

    唐三夫人很快岔开了话题。
    省得白白坏了顾笙和大家伙儿的兴致，本来气氛多好呀，“宝如，刚才你是不是说，你们在找宅子呢？你们这是打算搬出裴家了不成？”
    顾笙点头，“是啊，再是要好的朋友兄弟，也没有长年累月住人家里的道理。何况我们还要接了家母来。幸好看了这几天后，已经有眉目了，应该很快就能定下来，到时候一切都妥当了，再请夫人去家里吃酒啊。”
    唐三夫人失笑，“宝如你说这么快，是生怕我说我有宅子，可以借给你们，或是租给你们住不成？放心，我没这么想，因为知道说了你也会坚决拒绝的，索性不说了。我就是关心一下。”
    顾笙还真是这样想的，咳了一声，笑道：“那就多谢夫人关心了。马上相公就有月俸了，听说还有什么冰敬碳敬的。我过些日子，也会继续行医救人，同样有进项，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夫人就放心吧。”
    唐三夫人点头笑道：“你们夫妻俩都是过日子的好手，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现在阿晟都出仕了，你还要继续行医救人呢？我还以为，你以后就要安心待在家里，安心给阿晟生几个孩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了。”
    顿了顿，“说来人裴少夫人比你可晚成亲，如今人家都有了，你也该抓紧点儿时间了。”
    顾笙知道唐三夫人都是出于善意，倒也并不反感。
    笑道：“我这么好一身医术，要是往后都安心待在家里，不是太浪费了，得是多少病人的损失呢？至于孩子，咳，我和相公都还年轻，就顺其自然吧。”
    唐三夫人想到当初唐少夫人母子是怎么捡回命的，想到当年自己生孩子时是如何的生不如死，再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女可都还没成婚生子。
    一下子觉得顾笙愿意继续行医也不是坏事了，救人一命，都是胜造七级浮屠的事，宝如能救的人，可多了去了。
    遂笑道：“也是，宝如你可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医活菩萨，要是从此不行医了，损失就太大了。每天都有的忙也挺好，日子都能过得更有意义，不像我，成日里都是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打转，时间长了，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了。”
    顾笙笑了一下，“您怎么会这么想，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反正让我当家理事肯定是不成的，针线也不行，那我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了？您就别妄自菲薄了。”
    “不信问三老爷和五少爷，肯定都会说您是家里最重要的，您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说得唐三夫人满脸都是笑，“难怪阿晟跟你感情那么好，这小嘴儿只要安心哄人，就没有谁能不被哄得心花怒放的。”
    “我可没哄夫人，说的都是实话……”
    赵晟与唐三老爷喝到交申时，都面红耳赤的，才兴尽而散了。
    毕竟明天一早赵晟就得去翰林院报到，第一天当值，可不能迟到了，也不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给上峰同僚们都留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
    是以晚宴都没等到顾笙和赵晟开口，唐三老爷已经先给推了，“又不是外人，还客气什么，下次再聚就是了，机会多的是。”
    顾笙赵晟便也不再客气，互相笑着道了别，便各回各家了。
    回家后先梳洗一番，顾笙便去了曹云舒那边。
    一整天都没陪曹云舒，至少晚饭前的时间加晚饭得陪她了才是，不然等裴诀回来，顾笙可就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交代了。
    曹云舒却正拿了一本书，看得自得其乐，“笙笙你就别管我了，我看书正起劲，你在只会打扰我。你还是回去安心陪着赵四哥吧，他明儿就要去当值了，可别忘了漏了什么才是。晚饭你也别过来了，我自己知道吃的。”
    坚持要顾笙回去。
    顾笙只得又折回了自家院里去。
    正好赵晟梳洗完了，刚坐到桌前喝茶，见她回来，笑道：“笙笙你不是陪嫂子去了吗？我还说头有些晕，打算趁你不在，眯一下呢。”
    顾笙摊手，“让我回来陪着你，因为你明儿就要去当值了。我瞧着怎么都比我们还紧张，我又比你这个当事人更紧张呢，不是你最该紧张吗？”
    赵晟笑着招手让她上前坐了，才笑道：“我其实也紧张的，不信你摸我手，是不是有点儿凉？但想着都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到这一步了，如今的情形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好，我可以慎重，但紧张实在没必要，心里便又踏实了。”
    顾笙笑嗔道：“我没觉得你手有多凉啊，想摸我手就直说。”
    待赵晟直言不讳的承认了，“我就是想摸你手，怎么了，我自己娘子的小嫩手，我摸不得呢？”
    才又笑道：“你这么想就最好了，反正你是新人，刚去当值什么都不懂，有这样不周那样不足的地方，也是正常的，大家应该不会怪你。但时间长了可就不行了，所以你最好谦虚一些，不懂的就问，等一切熟悉起来后，自然就好了。”
    赵晟笑着点头，“唐三老爷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要怕人笑话，就不懂装懂。有疑问就只管问，姿态谦逊一些，上峰也好，同僚也好，都只有喜欢的。”
    顾笙道：“唐三老爷是真提点了你不少，跟他们一家往来，也比跟唐大人一家往来自在多了，至少不用随时都打点着精神。”
    赵晟笑道：“唐三夫人到底是亲戚，肯定不一样。唐三老爷的性子也更闲云野鹤一些，也与唐大人不一样，相处起来是要自在得多。对了笙笙，唐大人应该就这几日就要抵京了。”
    顾笙“嗯”一声，“我算着日子也快了。等他到了后再说吧，我们怕是不便先去拜见他，他若想见我们，自会通过唐三夫人传话的，等着就是是。”
    那她得催着点儿金掌柜了，有了现成的地方，工具人手也都是现成的，就能为唐大人的奏折提供现成的佐证了，肯定能事半功倍。
    说不定，还能为京城的九芝堂拉点儿人气优惠什么的，于她这个股东，不也是好事？

 第687章 第一天上任

    第二日还没交五更，顾笙与赵晟便起来了。
    等赵晟梳洗完，吃过早饭，换好官服后，顾笙忙起身迎上前，再次前后打量起来，“改过后是要合身多了，不过腰这里，感觉还是有点儿松。这两天先凑合着穿，等新的做好后再换吧。”
    赵晟笑起来，“没事儿笙笙，松一点正好，还舒坦呢。你等我出发后，就再睡会儿吧，明儿也别跟我一起起来了，天都还没亮呢，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顾笙让他说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不是你刚当值，我得做几天样子吗？不过看这架势，我应该只做得了今天的样子，明天都悬了。这也太早了，这么早去翰林院干嘛呀，黑灯瞎火的，能看清做事吗？”
    赵晟失笑，“这就叫早了？四品以上的官员日日都要进宫参加小朝会，住得近的还好些，住得稍微远些的，不到四更就得出门了，那才真叫早。”
    顾笙呵呵，“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越临近皇宫的宅子，越贵了。都是为了自家当家的上朝方便些，好歹每天能多睡一刻钟半个时辰的。那我们得改变租房的范围了，之前那些都太远了。”
    赵晟笑道：“笙笙你也太看得起你男人了，放心，三年之内他都只是个七品编修，除了每旬一次的大朝会，需要到宫门外，跟文武百官一起磕头，压根儿没机会上朝。所以宅子远近都无所谓了。”
    顾笙挑眉，“那万一你很快就升职了呢，梦想总要有。就算短期升不了职，每天这么早起来去翰林院，也够要命的，冬天更是难熬，能多睡一刻钟，我都觉得银子花得值。”
    说着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你快走吧，第一天千万不能迟了。我也好睡个回笼觉……还有，午饭真不给你送了？”
    赵晟笑道：“先别送了，看同僚们都是怎么解决吧。如果大家是一起吃，我肯定也要尽快融入其中，如果都是家里送，那再给我送也不迟。”
    顾笙点头应了，“行，那你随机应变吧。”
    当下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赵晟最后还俯身在顾笙额头亲了一下，才大步出门去了。
    连院门都没让顾笙送他出。
    顾笙也没坚持，都老夫老妻了，还来那些虚的干什么，仪式感这些东西虽然偶尔是要有，但细究起来，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她还是赶紧睡她的回笼觉去吧。
    只是再躺到床上后，顾笙又哪里还睡得着？
    心里对赵晟第一天当值的牵挂与担忧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刚才当着赵晟的面，还得死死克制着，不露出分毫来。
    现在人都走了，她当然也不用再遮掩了。
    如此翻来覆去到天大亮，顾笙才心不在焉的起了床，梳洗后去了曹云舒那儿。
    曹云舒正吃早饭，一见她进来，便笑道：“笙笙，你吃了没？……没呢？童妈妈，快让人添碗筷来。”
    待顾笙落了座，又关切道：“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起来得太早了，没睡够？我可听说赵四哥五更天就出门儿了。”
    顾笙摇头，“不是没睡够，是有些担心。不过没关系，等过几天我们都习惯了，自然就好了。”
    曹云舒明白过来，拍了拍顾笙的手，才笑道：“没事儿，能进翰林院的都是人中翘楚，学识修养都一等一，赵四哥一定能很快适应的。何况赵四哥每天都要回来的，比我家的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见人影儿强到哪里去了？”
    “也不用担心他会遇到危险，因为那压根儿不可能，所以笙笙你就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顾笙笑了笑，“情况不同，担心也不同，尤其今天还是第一天，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简直两眼一抹黑。等晚上人回来，知道一些大概情况后，应该就能安心了。”
    曹云舒点头，“嗯，第一天是没法不悬心，万事开头难，后面就好了。就是没看到赵四哥穿官服是什么样子，有点儿可惜呀，只能等晚上他回来时再看了。”
    顾笙笑道：“跟上次他游街和赴琼林宴送来的官服差不多的，就是料子稍微要好点儿，穿在身上更挺括些。不过腰那里有点肥，肩膀也有点宽，我请我们院里的妈妈给改了后，瞧着还是不那么完美，只能等新的做好了换了。”
    又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礼部和户部也太抠儿了吧，一个官员就一套官服，换洗的还得自己做，就缺钱到那个地步？弄得每年光做官服，都得一笔不小的额外开销了，这官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她以前是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儿，不过，好吧，她不知道的事儿本来也多了去了。
    曹云舒直笑，“笙笙你这话当着我说说就算了，当着外人说，仔细他们咬你。比起当官的荣耀富贵，前程远大，那点做官服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钟妈妈童妈妈也在一旁笑道：“就是，我们做梦还求不来这样的好事呢，赵太太再炫，中午您的菜我们就都不放盐了啊。”
    说得顾笙笑起来，“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没有盐的菜都是没有灵魂的，我可不能跟自己的嘴巴过不去。”
    大家说笑着吃完了早饭。
    顾笙想起曹云舒特意拨给赵晟这阵子使唤的小厮三宝，道：“云舒，三宝的月钱是多少来着？他现在跟着相公做事跑腿，他的月钱，就由我们来给吧。等过些日子相公挑好了合适的人选，再让他回来当差。”
    在这个传信通讯全靠人力的年代，顾笙是再不想买人，如今也只能买了。
    毕竟赵晟现在身边真的需要有跑腿打杂的人，雇的人又怕不可靠，回头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隐患，想来想去，也只好把买人的事，提上日程了。
    曹云舒已嗔道：“笙笙你怎么老是要跟我客气？三宝的月钱才几个钱，不过一个月几百文，你实在要跟我客气，下次几千两几万两的时候，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顾笙就知道曹云舒要这么说。
    但见她满脸的没的商量，也只好笑道：“就是想着钱少，我才跟云舒你客气的，钱多我才不呢。谁知道你也这么想，行吧，等下次钱多时，我再跟你客气也不迟。”
    “这还差不多……”

 第688章 好的开始

    顾笙和曹云舒就这样说着闲话，度过了一整个上午。
    因注意力一直都被占据着，她倒也没再太担心赵晟。
    吃午饭时，三宝回来了，行礼后笑道：“赵大人一上午都很顺利，中午上头的大人还特意叫了席面，为大人和另两位新去的大人接风，请赵太太只管放心。”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峰愿意为他们几个新来的接风，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笑着与三宝道：“你辛苦了，吃了饭就回去继续守着吧，回头再赏你。”
    三宝忙笑道：“小的不辛苦，能伺候赵大人，是小的的荣幸，也不敢当赵太太的赏。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说完又看了曹云舒一眼，见曹云舒也没有吩咐了，才退了出去。
    曹云舒便笑着与顾笙道：“这下能安心了吧，一上午都失魂落魄的，还当我看不出来呢？还得绞尽脑汁的引你说话，嘴巴都给我说干，人也给我说累了，吃了饭可得好生睡一觉才是。”
    顾笙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哪有失魂落魄，就是偶尔有一点点走神罢了。行吧，把你累着吧，我给你赔罪，给你按摩总成了吧？”
    曹云舒笑道：“按摩就算了，赔罪的话，马上你多吃一点儿，就当是给我赔罪了。”
    “那不是太便宜我了？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吃过午饭，安顿曹云舒睡下后，顾笙才回了自家院子。
    却是刚要小憩，婆子就报容子毓来了。
    顾笙先是有些惊喜，又怕是出了什么事儿，忙迎了出去。
    就见容子毓不过几天不见，就憔悴得老了快十岁似的，顾笙不由急了，“老爷您怎么成这样了？您家里那么多下人，养着都是吃白饭的不成，能让下人做的事，您就让他们做去，干嘛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难怪唐三夫人说他憔悴了好多，说起来也是满脸的心疼，这谁见了能不心疼的？
    容子毓却是笑了，“我没事儿宝儿，就是这阵子有些没睡好而已。我也没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我最多就是劳心，力是一点没劳的。阿晟呢，去翰林院当值了吧？”
    顾笙“嗯”了一声，“今天第一天当值。您既然过来了，那就歇一会儿，等相公晚上回来了，大家一起吃饭，让他陪您喝两杯吧。”
    抿了抿唇，“您家里，那些破事儿都怎样了？您虽是亲儿子，但那说到底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您管不了就别管了，省得弄得自己两面不是人，每天气都气死了。”
    容子毓又是一笑，“饭我就不吃了，等会儿还得回去。我就是担心阿晟第一天当值，会不适应；再就是，听宝儿你姑姑说，你以为那天的事，让我心里不高兴了，所以特地过来一趟。”
    “我怎么可能不高兴？我只有心疼愧疚的，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替你讨一个公道，她也一点知错悔改的心都没有。你只是反驳她几句怎么了，本来就是她应得的。总之宝儿你千万别多心，我没有任何不高兴，真的，你相信我。我这些天反倒一直在担心，你心里会生疙瘩，没准儿又要拒我千里之外了。”
    顾笙忙笑道：“我当然相信老爷，也没想过拒您千里之外。结果是您担心我多心，我也担心着您多心，现在把话说开就好了。”
    容子毓直点头，“对对对，把话说开就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啊，等阿晟回来了，宝儿你晚上来不及，就明天再打发个人过去，与我大概说说阿晟今天在翰林院的情况就是了。”
    顾笙见他说完就要走，忙道：“老爷急什么急，那家里离了您，难道就不转了？”
    容子毓苦笑，“倒也不至于不转，就是怕出事。和离休夫都不可能，我就想着，让小的进府，大的给她一笔银子，让她离得远远的吧。她听说了我的条件，除了让她儿子进府，过几年后还会设法替他谋个官职，至少能养家糊口，将来家产也多少有他一份儿。”
    “便同意了走人，走得远远的，以后再不踏进京城一步。可我母亲不同意，说要么他们母子一起滚，要么一起死，绝不可能有第三条路。她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床，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气性，就不能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吗？”
    顾笙听得嗤笑，“那您让她自己去解决吧，反正您只有这个能力，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容子毓叹气，“她床都下不了，怎么去解决，真让她去解决，后果也只会不堪设想。本来我父亲经过族里长辈的劝导，也同意只接小的入府，老的送走了。结果听得我母亲还是那么决绝，两个人又开始闹了，还连惹急了他，同归于尽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叫他怎敢在外面逗留得太久，万一真闹出了人命来——虽然他气急了时，也曾恨恨的想过，干脆就让他们同归于尽算了，正好去了那边继续两看两生厌。
    但这个念头谁都能有，惟独他当儿子的不能有，他也只好立时打消了。
    没办法，他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家里又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既是长子，又是独子，这些担子他不挑，谁来挑呢？
    顾笙简直无语，“他们真敢同归于尽，我才服了他们，正是因为根本不敢，才随时挂在嘴边。那老爷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耗着烦着不成？”
    容子毓沉声道：“这事儿必须快刀斩乱麻。我已经想好，就这两日便接人入府，再把族谱即刻上了，好让那个女人也即日安心走人了。等木已成舟后，我母亲再怎么闹，也是徒劳了。”
    顿了顿，“宝儿你就别管这些破事儿了，我心里有数，会尽快处理好的。你就安心忙你自己的事，也让阿晟安心当他的值，翰林院那样的地方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他一定能受益匪浅。”
    顾笙应了，“老爷放心，我们会好好努力，好好过日子的。那我送您出去吧，横竖都留不住的。我也没别的要求，只一条，您无论怎么着，都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一定会的……”

 第689章 糠箩筐跳进米箩筐

    顾笙送走了容子毓，才冷笑起来。
    老太婆这样的人，当真是活着一天，就要折腾人一天，早知道还真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她死了的确一了百了，便宜她了，但也解脱了其他人，至少解脱了容子毓，不是吗？
    还有容驸马也是，这样的人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她真的都想给他俩下一剂药，让他们都再也不能动，也再不能哔哔了！
    好在不多一会儿，赵晟便下值回来了。
    顾笙心情这才一下好转了，迎了出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天黑才能回来呢。”
    赵晟笑道：“下午是酉时下值，离得也不远，可不就这么早回来了。今天一整天，笙笙你都悬着心的吧？放心，我真的一切顺利。”
    “我才没有悬一整天心。”
    顾笙嗔道，“最多也就上午有点儿担心，但三宝中午回来后，我就不担心了。先进屋去梳洗换衣裳吧，现在还没有换洗的，可别把官服弄脏了。”
    夫妻俩便一边说着，一边回了屋里去。
    等赵晟梳洗更衣后，顾笙递了才晾好的茶给他，“先润润嗓子吧，待会儿去云舒那边吃火锅。”
    赵晟喝了两口茶，才笑道：“中午吃得不少，这会儿还不饿呢。中午是我们掌院大人杜大人请的客，说为我和宋兄、郭兄接风。都说杜大人为人狷介耿直，不易亲近，可我们瞧着并不是那样。他老人家明明和气得很，席上一个劲儿的让我们多吃菜，少喝酒呢。”
    顾笙忙道：“是吗，掌院大人好像是三品吧？居然对你们这么和气照顾，还挺难得哈。”
    赵晟笑道：“不但杜大人，其他大人同僚们也都挺和气的。杜大人派了我跟着一位老翰林房大人编书，郭兄则跟了另一位叶大人。宋兄不是奉旨要去行人司吗，杜大人便先没给他安排。”
    顾笙忙问，“那房大人为人如何？”
    毕竟这才是赵晟眼下的直属上司，杜大人隔了几级的，也就是今天是他们新人去报到的第一天，往后怕是人都难见着了。
    赵晟想了想，才道：“房大人不怎么爱说话，但写得一手好字，学识也挺渊博。听说他在翰林院已经十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升迁，应该与自身的性格脱不了干系吧？”
    顾笙沉吟道：“做官肯定学识渊博远不够，但没准儿人房大人乐在其中呢？反正你多看多学，谦逊一些，时间长了，肯定能有所收获的。”
    赵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知道了赵太太，你相公已经把‘谦逊’两个字刻在心里了。对了，翰林院的藏书阁好多书呀，我原以为省学的就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差翰林院还是差远了。听说国子监的藏书阁也是不计其数，我一定要把有机会看到的都看一遍！”
    顾笙笑起来，“翰林院和国子监可是全天下最有书卷气的两个地方了，当然不是省学能比的。那么多书，你这下可真是从糠箩筐里，跳到米箩筐里了。”
    赵晟笑道：“是啊，之前就够庆幸自己能直接进翰林院，现在就更庆幸了。希望那些书里有能借回家来看的，那笙笙你都可以跟着沾光了。”
    顾笙道：“如果是我感兴趣的书，能沾光我当然高兴。不感兴趣的就算了吧，那个排版真看得我眼睛疼。”
    顿了顿，“对了，明天中午要给你送饭了吗？还是翰林院有灶房有厨娘？”
    赵晟摇头，“没有灶房。大家要么是家里给送饭，要么就是去外面凑合吃点儿，到时候随便做点儿什么，让三宝给我送去就是了。”
    顾笙笑道：“怎么能随便做点儿什么，你早上那么早就出了门，到中午时肯定早饿坏了，午饭还不能吃好吃饱，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你就别管了，明天中午等着吃饭就是。”
    赵晟想到裴诀家里厨娘是现成的，跑腿的人三宝也是现成的，也就没再反对，笑道：“那岂不是又得给阿诀和嫂子添麻烦了？吃他们的住他们的不算，还连这都要蹭他们的。”
    顾笙开玩笑，“虱子多了不痒，无所谓了。反正阿诀哥和云舒肯定不会介意的，至多我们赏厨娘和三宝些钱就是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打住了，一起去了曹云舒那边吃晚饭。
    曹云舒没看到赵晟穿官服，也不遗憾，本来早上她就是为了哄顾笙开怀的。
    大家说笑了一回，钟妈妈便让人摆上了火锅，大家吃喝起来。
    等到吃饱喝足，回了自家屋里，顾笙方把下去容子毓来过的事与赵晟说了，“老爷惟恐我们多心，我呢又想着他心里怕是生了疙瘩，在这点上倒是不约而同了。”
    赵晟笑道：“我就说了老爷应该不会多心，这事儿本来就该理性看待。就是我这几天都不得闲，只能等休沐时，再请老爷喝酒散心了。”
    顾笙哼道：“放心，他也不得闲。老太婆跟老不修还在闹呢，老爷说要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尽快给了了。等你休沐时，他应该忙完了，正好喝酒散心。”
    赵晟无语，“看来还是病得不够重，才有力气继续闹。老天爷怎么就不让他俩一起半身不遂，口不能言呢？老爷真是倒大霉了。”
    顾笙懒得再多说这事儿，省得影响自己的心情，道：“等你休沐时再说吧。现在，是梳洗了睡，还是等会儿再睡？你往后都得那么早起床，还是趁早养好早睡早起的习惯吧。”
    赵晟笑道：“我还说扎会儿马步，锻炼一下再睡呢，以后都得起那么早，早上肯定是顾不上锻炼，只能改到晚上了。不过，也不是非要在院子里才能锻炼，咳……有些事一样能锻炼。那我梳洗去了啊，笙笙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顾笙好气又好笑，“我还当你要说什么，结果就这？你这脑子里一天天能少装点儿有色废料吗？看来还是不够忙，不够累，压力不够大。”
    “就是忙累，就是压力大，才更要排解，等着我啊……”

 第690章 酒好不怕巷子深

    第二天，顾笙便没再一起早起送赵晟了。
    既是赵晟不让，她自己也没打算就为了送赵晟，便改变自己的作息习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夫妻间实在不必来这些形式主义。
    他们虽是夫妻，但同时也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习惯和事业，没必要为将就对方，就委屈了自己，不是吗？
    顾笙一直睡到卯正起来，又活动调息了一回，才梳洗了，去了曹云舒那边。
    到得午时，她亲自去厨房，瞧着厨娘给赵晟准备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加两碗米饭一壶米酒。
    再亲自装进红漆食盒里，让三宝给送去了翰林院，“几个菜分量都挺足，可以让相公请了其他人一起用。”
    等三宝稍后回来，顾笙忙问道：“怎么样，相公吃得还好吧？”
    三宝笑道：“大人和几位大人把各自家里送去的菜都摆了，一起用的，都赞咱们家厨娘手艺好呢。大人还说请赵太太只管安心，他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得顾笙脸上一热，“谁不安心了。辛苦你了，快去吃饭吧。”
    但也的确安了心，跟曹云舒一起吃了午饭，又回去小憩了一会儿，便出门一路打听着，往祥福客栈寻金掌柜去了。
    幸好金掌柜今天没出门，瞧得顾笙来，忙又惊又喜的将人迎到了屋里去，“顾大夫可是有什么吩咐，您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是，怎么还亲自跑一趟呢？”
    顾笙笑道：“我有手有脚的，跑不得呢？您快别忙了，我不渴也不饿。我这会儿来，就是想问您，店铺寻得怎么样了？唐大人很快就要抵京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争取到时候能给唐大人提供现成的佐证，才能彼此双方都得利。”
    “咱们承宣城的九芝堂如今已是翘楚，声名远扬，京城九芝堂也不能堕了承宣九芝堂的威风。也得一鸣惊人，不出两年，就在京城也举重若轻才是。”
    金掌柜听她说得豪气，关键话里话外还以九芝堂的主人家之一自居了，心里很是高兴。
    忙道：“店铺已经寻好了，就是稍微有点儿偏，在南门那块儿。主要是我看周围空地不少，住的人又不多，想着后边儿若想要扩建医馆，应该要容易些。”
    顾笙沉吟道：“那现在店铺有多大？”
    金掌柜道：“楼下楼下都是五间，还带一进院子和一排后罩房，刚开始咱们自己人也少，病人也少，应该是够用的。我已经通过牙行，跟房东签好三年的契约了，既然顾大夫觉得咱们该更加抓紧时间，那我明日便开始亲自瞧着人改造。”
    顾笙点头，“那就辛苦您了。地方偏点儿不怕，酒好不怕巷子深，后面等咱们一鸣惊人了，病人自然源源不断。关键还是得把地方预留得足够大，咱们承宣九芝堂占地好几亩总是有的，京城的也不能太小了，不能以后肯定转个身都难。”
    金掌柜忙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宁可刚开始想得多些，复杂些，也好在事到临头再来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怎样怎样。”
    顾笙笑道：“要不都夸您老精明能干呢，考虑事情这也太周到了。那等改造手术室时，您打发个人去与我说一声，我也瞧瞧去，这个可尤其马虎不得的。”
    金掌柜笑道：“都有现成的例子了，我知道怎么改造，也绝不敢马虎的。当然顾大夫若到时候有空亲自现场瞧一瞧，就最好了。我还打算开始招坐镇大夫和学徒帮工了，只是……”
    顿了顿，“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估计不会太顺利。所以想、想借一下顾大夫的名头，您放心，不会借您探花夫人名头的，就借您女神医的名头就够了。京城的百姓可能还没几个听说过您的大名，但业内大家肯定多少都听说了，能有与您共事、得您指点的机会，谁不愿意呢？不知您可同意？”
    顾笙手一挥，“嗐，看您这么欲言又止的，我还当多为难的事儿呢。您借我的名头就是，只要对咱们医馆有利，我无所谓的。”
    金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开玩笑道：“虽然知道顾大夫向来大气无私，肯定会同意，但我也不能问都不问你一声不是？那可就过分了。就是您那些手术器械，怕是得尽快找人也多制造些备用了。我回头就让人打听可靠的工匠店家去啊。”
    顾笙笑道：“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来操心吧。等唐大人到了，看过具体是什么情况后，再忙这事儿也不迟的，有现成的样子，制造起来快得很。何况说不定，唐大人会为我们解决这事儿呢，我可听说，工部有个锻造司，怎么着也比外面的工匠们强吧？”
    金掌柜感激道：“能遇上顾大人，真是我们九芝堂的福气，更是我的福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了。”
    顾笙笑道：“您别感激我，该我感激您才是。您若实在要感激也行，那就把京城九芝堂也经营得红红火火的，让我跟着多赚银子吧。论起医术来，我是要胜您一筹，论起做生意经营来，我可就拍马也及不上您了。”
    金掌柜呵呵直笑，“顾大夫医术何止胜我一筹，我才是拍马都及不上您。我也已经让人赶着送了信回承宣城去，等赵老太太到了，便着人一路护送她和小萝母女两个进京，绝不会让她路上委屈了，顾大夫和赵大人都只管放心吧。”
    顾笙忙谢了他，“您真是替我们夫妇解决了大难题，不然就她们几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的，赶那么远的路，我们觉都要睡不安稳了。等忙过了这阵子，再好生谢您啊。”
    “顾大夫这话可就见外了，能为您和赵大人做点儿事，我不知道多高兴。何况也不是特意护送赵老太太，本来咱们也有人要进京的，也就是顺带的事儿，大家路上还能有个照应。您就千万别客气了。”
    “行，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啊……”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方辞别金掌柜离开了。

 第691章 租好宅子了

    出了祥福客栈，顾笙并没先回家，而是去了牙行。
    这次她运气还不赖，正好有一所离翰林院和裴诀家都不算远的二进宅子要出租，她忙随经纪去了现场看房。
    看房的结果也挺令她满意，房子闹中取静，四通八达的，院子里还有一棵老桂花树，据经纪说来，“每年秋天都整条街都能闻见香味儿，太太到时候一定会喜欢的。”
    除了房租确实有点儿贵，一次交一整年，都得一百三十两，分文不少以外。
    但顾笙还是咬牙给租了下来，贵点儿就贵点儿，只要一家人都能住得高兴舒坦，银子再去赚就是了。
    于是等到晚间赵晟回到家，迎接他的便不是早已晾好的温茶，而是一把黄灿灿的钥匙了。
    赵晟有些反应不过来，“笙笙，这是……”
    顾笙一脸的霸总样儿，“这是我送你的宅子，两进，就在离你们翰林院不院的六桥胡同。怎么样，满意吗？”
    赵晟这下明白了，“笙笙，你意思是，你宅子都租好了？你也太能干了，就一下午的功夫，便把租宅子这么大的一件事都办好了，还有什么能难倒你的？果然不愧是我娘子。”
    顾笙见他满脸都是笑，还笑中带谑。
    自己也忍不住好笑，“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租的宅子，万一我是买的呢？都说了送你的，当然得买的才成，租的算什么送。”
    赵晟挑眉，“真的？那我这软饭可真是吃着了。倒不想，我真娶了个金娃娃呢？”
    顾笙晲他，“你想得倒挺美，真有金娃娃还轮得到你去娶，我早抢着去娶了。的确是租的，一年一百三十两，搁石竹倒是再添点儿钱，就够买一处差不多的宅子了，不怪都说京城居，大不易呢！”
    赵晟忙道：“怎么这么贵呢，之前看的不都是七八十两，没有一家超过百两的吗？”
    顾笙道：“这家地段更好些，宅子也确实不错，咱们要住进去，几乎不用添什么东西。周围要买什么东西也方便，院子里还有一颗比房子还高的老桂花树，看着就舒服。我就想着贵点儿就贵点儿吧，过了这个村儿，可未必还有这个店。”
    赵晟见她明显很满意，也就笑起来，“笙笙你喜欢就好，咱们至少也要住几年的地方，的确住得舒坦更重要。”
    顾笙笑着点头，“是啊，咱们两个到时候都早出晚归的还算了，娘却是大半时间都要待家里的，地方宽敞些，环境好些，也能让娘住得更高兴。那棵桂花树我是真喜欢，现在已经在盼秋天快点儿来了。”
    赵晟笑道：“真到了秋天，你又要感叹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了。就是这样一来，我还是得吃软饭了，毕竟我的年俸，也就刚好够付房租了。”
    顾笙想到他的年俸据说是一百四十两，当然其他的没算，可不刚好只够付房租？
    不由笑起来，“没事儿，能有软饭吃也是你的本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我今天还去见了金掌柜，医馆也选好地方，明天就开始改装了。等咱们把咱们新家该添的都添好，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医馆应该就能开张，娘她们也能顺利抵京了。”
    赵晟忙道：“真的要好生感谢金掌柜，不然就算妹夫安排了人一路护送娘进京，我也不能放心。不过现在妹夫和阿秀肯定还没收到我的信，等收到后再安排娘进京，等人真到，怕是得六月去了吧？真是有够难等的。”
    顾笙摊手，“距离这么远，交通又是这么的不便，除了等，还能怎么着？但我觉得也挺好，正好我把该忙的都忙完，你也走上了正轨，等娘到了后，就能多点儿时间陪她了。”
    赵晟点头，“也只能这样想了。只是收拾屋子我怕是帮不上笙笙你什么忙，你们医馆那边，我更是帮不上忙。房大人说我的字必须练起来，不然回头去了行人司，连个抄录的机会都落不着。”
    “还让我每个月在完成分内事的基础上，必须通读三本书。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今天进一步了解后，发现他虽然不多言，但真的是个极好的人，也是真的热爱编书修书，所以我应下了他。既然应下了，就得言出必行才是，所以我怕我接下来会很忙……”
    顾笙见他说到最后，已是满脸的歉然。
    失笑道：“你忙你的呗，本来也没多少地方需要你帮忙的。新家的话，我本来就打算请钟妈妈帮我们收拾，你知道我不耐烦那些事的，我也做不好，守着钟妈妈这么能干的人，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我至多也就是到时候去看几次就是了。”
    “医馆的话，更用不上你了，你再是探花，也不可能什么都懂吧？专业的事，当然得人金掌柜专业的人来做。他还带了好些人进京的，那些人不做事，就白养着不成？所以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又不是离了你赵屠夫，就得吃带毛猪了。”
    赵晟这才笑了，“好吧，看来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还不是怕笙笙你太辛苦了？”
    顾笙笑道：“太辛苦我不会找你找补的？倒是你说房大人说你回头去行人司，行人司不是不好进吗？”
    赵晟点头，“的确不好进，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不过我没抱太大希望，都是房大人对我抱的美好期望罢了。我就想着，趁现在年轻，机会又这么好，可得抓紧了时间多看多学才是，正好我运气好，遇上房大人这么个愿意教我的上峰。”
    “这样将来无论我是去哪里，继续留京还是外放，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懊恼与后悔总能少一些。”
    顾笙这才明白了，“也就是说，是房大人期盼你能上进了？那他的确不错，还肯这样教你，让你练字，让你读书。”
    赵晟笑道：“所以我才说自己运气好呢，等休沐时，我可得登门去拜访一下房大人，往后四时八节的，也都得记着送上一份年节礼，聊表一下心意才是。”
    “应该的，放心，你就算忘了，我也肯定给你记着……”

 第692章 终于抵了京

    宅子既租好了，顾笙便该修葺打扫的修葺打扫，该买的买，该添的添，各种忙碌起来。
    ——当然，她还是只动口，能不自己动手的，都几乎不动，毕竟比起自己劳神费力，她更愿意花银子。
    至于钟妈妈，顾笙对着赵晟说是要请她帮忙，但又怎么真好意思，曹云舒还有孕在身呢，家里里里外外都离不开钟妈妈，顾笙哪开得了这个口？
    不过她不好意思开口，不代表就能瞒得住曹云舒。
    得知她连日在忙什么后，曹云舒先是嗔怪了她一顿，随即便把钟妈妈派了去帮忙，“不是我贬低笙笙你，在旁的事情上你可能的确比钟妈妈强，但在收拾屋子，里外张罗上，你这辈子估计都赶不上钟妈妈了。所以还是别无效折腾了，让钟妈妈去事半功倍吧。”
    顾笙还能说什么，只得笑着谢了曹云舒和钟妈妈，再坚持先给钟妈妈包了个大红包。
    把后续的事全权托付给了钟妈妈。
    就这样，曹云舒还要嗔她，“敢情都这么久了，笙笙你还拿我当外人呢？我可太伤心了。你怎么就灯下黑，只看得到别人对你的好，看不到自对别人的好呢？”
    “这么长时间要不是你陪着我，要不是你和赵四哥在，让我心里随时都有底气，我哪能安心将养身体？要不是你两次陪着我回王府去请安，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反正你再跟我客气，等你干儿子干女儿生下来后，我就不让他认你这个义母了啊！”
    顾笙只得赔笑告饶，“好好好，我再不客气了就是。这不是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能解决吗？干儿子干女儿可不能不认我，不然我可就真亏大了。”
    又哄了曹云舒好一阵，让她高兴起来了，才擦着额头的汗，出了门去。
    顾笙早就想去新医馆那边先瞧瞧了，再是不耐烦各种琐事，也总不能连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此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新医馆，就见地方的确有些偏，但地势还算开阔，人来车往都方便，周围也真如金掌柜所说，不少都是空地或者一看就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房子。
    那回头扩建医馆肯定能少花不少银子，麻烦也能相对少很多了，金掌柜果然走一步看三步，姜是老的辣。
    顾笙一边看，一边暗暗点头，然后进了医馆去。
    就见工匠都在忙碌着，金掌柜则戴了个斗篷，正大声指挥调度，“再刷一层，刷得更白些……不是说了越白越能反光吗，别想着替我省钱，我不省这个钱……”
    忽然瞧得顾笙来了，金掌柜大是惊喜，“哟，顾大夫您怎么来了？这里灰大，您先出去，我马上就出来跟您说话儿……真的，您快出去吧……”
    顾笙只好又退了出去。
    少时，金掌柜也拍干净身上的灰出来了，笑道：“顾大夫，改装手术室还得几日，我还是到时候让人去请您呢，没想到您先已经找来了。这地儿您瞧着还行吗？”
    顾笙笑着点头，“挺好挺开阔的，也不算偏。这外面的空地还能停停马车牛车担架什么的，真挺好的，难为您能找到。”
    金掌柜笑道：“看了好些地方，也就只这儿最合适了。前面拐角处就有个茶楼，顾大夫，要不我们去那儿坐了慢慢说吧，省得这里尘土飞扬的，呛着了您。”
    顾笙忙摇头，“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没什么话要说。倒是您，怎么还亲自上阵了，您不是带了人进京吗，让他们在这里监工就是了，何必还要自己受累？”
    金掌柜笑道：“他们几个我都给派了事儿，各自忙去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监工了。”
    “真是辛苦您了……”
    顾笙没逗留多久，便回去了，省得白耽误金掌柜的事。
    他们可正跟唐大人“抢”时间呢，虽然不至于争分夺秒，也的确浪费不起无谓的时间就是了。
    却不想，一直等到赵晟每旬就一次的第二次休沐都过了，一直等到四月初，顾笙也陪曹云舒回荣安郡王府去，又一次给荣安太妃请过安后，唐大人才终于抵了京。
    顾笙收到唐三夫人特意打发人来告诉她的消息，“我们家大老爷路上病了一场，不得不上岸诊治，耽误了几天才动身。谁知道之后身体又不适，只得再次上岸，这才一直耽误到了现在。幸好人总算到了，我们夫人怕赵太太担心，所以才特地让我来禀告您一声。”
    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唐大人给她当靠山，别说她在京城推广剖腹产，乃至渐渐推广到全国各地了。
    便是承宣九芝堂，时间长了，没有官府的各种支持，剖腹产手术怕也得由盛转衰，重新恢复以前的情形。
    所以唐大人终于抵京了只是第一步，老天爷可千万要保佑他的第二步——高升留京，也尽快实现啊！
    晚上赵晟回来，顾笙便告诉了赵晟唐大人终于抵京之事，“说是在路上病了一场，急着进京还没痊愈便上路，病情又反复了，结果耽误得更久了。现在人就在唐三老爷家安顿，那肯定很容易就能知道我们的住址和近况，就安心等他先忙完吧。”
    赵晟听得点头道：“是说怎么一直没到，原来是病了。那笙笙你有让唐三夫人派来的人带些礼品药材什么的回去吗，我们人虽不便去拜见探望，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顾笙不好意思道：“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儿，还是云舒提醒了我，我才想到的。云舒还让童妈妈替我备了些燕窝人参之类的，应该不至失礼。”
    赵晟笑道：“那就好，反正咱们该尽的礼数尽到就是了。就是唐大人进京这么晚，他品级又高，我刚在脑子里过了过，好像京中还真没哪个合适的空缺给他的，阁老们也没听说有谁要致仕的。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继续将他外派，去做封疆大吏？”
    顾笙倒吸了一口气，“不会吧？那我们九芝堂远水解不了近渴，可就麻烦了。”
    “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唯一能做的便是耐心等待了……”

 第693章 容后再议

    幸好赵晟又一次休沐之前，唐大人便派了人来相请，让赵晟和顾笙次日去唐三老爷家一见。
    次日起来吃过早饭，夫妻俩遂收拾一番，坐车去了唐三老爷家，随即见到了唐大人。
    唐大人看起来清瘦了不少，看来果真被之前那场病伤了元气。
    赵晟和顾笙给他行过礼，又给唐三老爷唐三夫人行过礼后，赵晟便关切道：“大人身体是否还未痊愈，要不要让内子给您诊个脉？”
    唐大人笑道：“不必了，已经大好了，就是还得调养一阵子，才能慢慢恢复到以前。这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不能跟年轻时比了。你们坐，坐下慢慢说。”
    既唐大人不愿顾笙诊脉，顾笙当然也不会勉强，笑着与赵晟一起落了座，问候起唐老夫人婆媳三代来，“老夫人和夫人们应该都好，不日也要抵京了吧？”
    唐大人笑着点头，“他们比我迟出发半个月，因行李众多，路上肯定也走得慢些。但我耽搁了那么久，算着时间，他们应该至多下旬，就能抵京了，反正提前派人去通州码头候着就是了。”
    唐三老爷唐三夫人忙都道：“大哥就别管这些了。派人去接母亲大嫂他们，收拾安排屋子这些事，都自有我们呢，您安心将养身体就是。”
    大家说着话，丫头们上了茶点来。
    唐大人冲唐三老爷使了个眼色，唐三老爷便带着唐三夫人，起身先出了花厅去。
    唐大人这才与顾笙道：“顾大夫，你之前给的数据，我这次述职面圣，都呈给皇上御览了，连同我的奏折一起。”
    “皇上倒是挺有兴趣，问了我很多，但让人大概算了算投入和收益后，便说眼下国库空虚，此事容后再议。我估摸着，这一容后，就不知道得容后到什么时候去了。”
    顾笙听得很是失望，忙道：“这事儿刚开始全国推广肯定不现实，我想的只是能在京城推广，再慢慢扩大到京畿，再慢慢往外扩。那前期投入便不会太大了，只要能细水长流就好。”
    “大人没与皇上展开了细说吗？咱们大周据我看来，也是国富民强，哪就至于国库空虚，连这点儿前期投入都拿不出来了？”
    唐大人苦笑，“怎么没细说，细说了好半天呢，但皇上始终没点头。当时正好在御书房的几位阁老也说，这事儿难度太大，不是光有银子就能解决的。得源源不断的培养大夫人手，那些工具器械药材也得源源不断。”
    “可培养大夫人手哪是那么容易的，周期长就算了，哪有那么多合适的人选？大地方还罢了，小县城偏远山村连识字的人都找不出几个来，那不是还得先教他们识字了？”
    “总之说来说去，都觉得投入与收益不成正比，不划算，没那个必要。毕竟千百年来人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剖腹产，就不过了不成？不都一样过，还过得挺好？真是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也只会考虑自己……咳……”
    意识到这些话不是自己该说的，至少不该当着两个小辈的面说，到底还是堪堪打住，把后面的都咽了回去。
    但也足够顾笙和赵晟明白他的失望与恼怒了。
    赵晟忙道：“大人，真就没有办法了吗？总不能因为一件事有难度，要花银子，周期也长，至少得几年后才能初步看到成效，就明知是对的，也不去做了吧？”
    顾笙忙也道：“是啊大人，星星之火终能燎原，只要安了心去做，总能看到成效，得到收获回报的。”
    唐大人又是一个苦笑，“皇上不同意，我一个做臣子的，还能怎么办？何况我说不定很快就要离京，去任上了，到时候鞭长莫及，就更无可奈何了。”
    “不过顾大夫你还是能跟以前一样治病救人，一样能尽量保得产妇母子平安。京城贵人多，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救了哪个贵人，贵人又到皇上面前美言一番，事情就成了呢？”
    顾笙才不敢这么乐观。
    京城的“贵人们”都手握这个时代顶级的医疗资源，剖腹产推不推广，对他们影响又不算大，他们会自找麻烦就怪了。
    不过现在她顾不得想这个，她更在意唐大人说自己很快就要离京之事，忙道：“大人，您这次不会在京城久留吗，那您是要去哪里高就？”
    赵晟也道：“大人这几年在承宣政绩出众，理当擢升，怎么还要外任呢？”
    唐大人沉声道：“我这次进京述职太迟了，虽然情有可原，皇上并未怪罪，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也没有虚位以待，等着我的道理。所以京中已没有适合我品级的官职。”
    “五位阁老又都年富力强，深得皇上信任……咳，我应该还是会去主政一方，只是可能会比承宣城还远些，怕是得到陕甘蜀一带了。”
    那不是反倒比之前还不如了？
    赵晟眉头紧皱，道：“这事儿是已经定了，还是大人已有确切的消息了？只要皇上一天不下旨，就肯定还有回圜的余地。”
    唐大人道：“皇上倒是没下旨，只让我安心将养身体。但我自己心里多少有数，本来这事儿也很好算，很好猜。罢了，不说这个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就安心等皇上的旨意，皇上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便是了。”
    顾笙简直痛苦。
    这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呢，唐大人竟然真留不了京了，那她别说推广剖腹产了，他们京城九芝堂能不能顺利开起来，都得打个问号了。
    就算能顺利开起来，一切也肯定得困难重重，事倍功半，——唐大人怎么偏就会在路上病了一场呢？
    顾笙还想再说，唐大人已笑着直接岔开了话题，“见明，你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沉稳内敛多了。我本来还想着，你年纪轻轻就点了探花，又进了翰林院，正是志满意得，走路都带风的时候。”
    “没想到你看起来反倒比之前更沉得住了。不错，就得这样宠辱不惊，一看就靠得住，时间长了，上峰才敢委以你之重任，你才能脱颖而出，得到上进的机会和空间。”

 第694章 不会放弃的

    顾笙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看赵晟与唐大人说话，“大人谬赞了，我离宠辱不惊还差得远呢。主要是这阵子在翰林院里跟着老大人们学读书编书，觉得心里很是宁静。”
    “我的上峰房大人还让我每天练字，每天坚持读书。您也知道，翰林院书最多了，时间一长，可能我多少还是沾到了点儿那里的书香气，还有历代累积下来的文气底蕴吧？”
    唐大人呵呵笑道：“只听这话，就知道你在翰林院受益匪浅，的确是长进了。你现在正年轻，多读书也好，跟着老大人们学修身养气也好，都不是坏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赵晟笑道：“都不用等以后，现在我已经觉得受益匪浅，庆幸不已了。还得多谢大人以往对我的指点栽培，还有三老爷对我的指点教诲，若不然，我也不能有今天。”
    唐大人摆手笑道：“见明你这话可就是妄自菲薄了，我和三弟才指点了你多少？也就随口几句话的事儿。主要还是你自己聪明上进，都说师父引进门，修行看个人，我们可还连门都没引着你进呢！”
    心里很是遗憾，当初怎么就没能让赵晟做成自己的弟子，哪怕他婉拒，也该再努力一下的。
    现在他入阁的希望是基本破灭了，等六年后他再回京述职，还不知道又得是什么情形，就更不敢寄希望于他的儿孙们，寄希望于唐家的下一辈、下下一辈们了。
    难道他们唐家真就没有成为一流世家的命？
    偏他之前收的弟子，这次春闱也就只差几十名，便落到了同进士去，眼下已经在外放的路上，——当初真不该着急的，就算要扶，也要先看一看到底值不值得扶，又扶不扶得起来。
    赵晟仍很谦逊，“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大人和三老爷的指点字字珠玑，贵精不贵多。所以我是真的感激不尽，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祷，大人能早日得偿所愿了。您政绩出众，高瞻远瞩，一心为君为民，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说得唐大人笑起来，虽然他心里已经很清楚，那一天几乎不会来了，“那就承见明吉言了。”
    双方又说了一会儿话，唐三老爷回了花厅里，老少三个男人便开始谈天说地起来。
    顾笙心里很是郁闷，索性起身行了个礼，往外面透气去了。
    这下完了，她那些想着等唐大人进京后，可以通过唐大人解决的问题，都只能自己想法子去解决了。
    果然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是行不通的，任何事都该未雨绸缪，做两手准备。
    明儿一早，她就找金掌柜去，告诉他情况有变，再一起商量怎么解决问题吧……
    顾笙正想得出神，唐三夫人过来了，“宝如……宝如？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想什么。”
    顾笙一下回过神来，“夫人忙完了吗，今儿我们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唐三夫人忙嗔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中午我们吃鲥鱼，还有其他河鲜，都是庄子上才送到的。可惜不能请了三哥过来一起吃，只能下次了。”
    毕竟唐大人向来不多与容子毓往来的，他如今身体又没复原，仕途还不顺，唐三夫人不想横生枝节。
    顾笙笑道：“请老爷只怕也没时间过来，还是下次再说吧。”
    容子毓正忙着斩家里那团乱麻呢，——他那个庶弟人倒是进了大长公主府，族谱也上了，容驸马却又闹着，不肯让那个女人离开了，也不知是容驸马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个女人又吹了枕边风？
    兴庆大长公主气了个倒仰，连容子毓一并骂上了，说肯定是容子毓和容驸马，还有容氏族人沆瀣一气。
    容子毓被摆了一道，同样气了个半死。
    直接放话要进宫去求皇上，允准兴庆大长公主与容驸马和离，还说不管要造成什么影响，什么后果，这次都和离定了。
    等和离完后，他也不做容驸马的儿子，不做兴庆大长公主的儿子了，他直接净身出户、出族，以后是生是死，彼此都再不相干。
    总算暂时掌控住了局势，只是乱麻仍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斩断，就能除根的。
    所以今天别说本就不方便请容子毓过来了，就算方便，他只怕也是没时间、没心情过来的。
    唐三夫人想到容子毓连日的心烦郁闷，不由直皱眉，“三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算了，不说这些破事儿了，宝如，我们去你两个妹妹屋里坐会儿好不，她们一直念着你呢。”
    顾笙对唐家两位小姐还是很喜欢的，笑道：“好啊，我也惦记她们了。”
    姑侄俩便说笑着，一路去了唐家两位小姐的院子。
    吃过午饭，又逗留了一会儿，顾笙和赵晟才辞别唐大人和唐三老爷夫妇，踏上了回家的路。
    顾笙这才垮下了脸来，与赵晟道：“这下完了，借不上唐大人的光了。我说探花老爷，你什么时候才能升上四品三品的，手握一定的权柄和话语权，让我沾沾光呢？”
    赵晟想得到她心里这会儿的郁闷，伸手握了她的手，笑道：“那笙笙你可有的等了，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后去了。除了阿诀，你还见过其他更年轻的三四品吗？”
    顾笙哼道：“说得我见过多少三四品似的，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几个好吗？哎，忽然觉得之前在承宣城做的那一切，都白费了似的，这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呢！”
    赵晟看着她，缓声道：“怎么能是白费呢，不是笙笙你说的，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吗？就算暂时达不到你的预期，我相信总有一天能达到，你也能实现自己志向的。”
    顾笙吐一口气，“也不知道那一天得什么时候去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不能先大范围的推广，我就小范围的来，时间长了，总能影响到周边的人，也总能救下一些人的。”
    她改变不了整个世界，那就先改变自己的四周，只要她坚持不懈，就不信星星之火，真燎不了原了！

 第695章 转机

    赵晟笑起来，“我最喜欢也最佩服的，就是笙笙你这份坚持与坚韧了。刚开始你在咱们村里和镇上行医、推行剖腹产手术时，不也很不顺利吗？之后到了县城，再之后到了省城，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但你终究还是过来了，现在不说人尽皆知，至少也是声名远扬，比刚开始强了不知多少倍。就因为你有一身过人的医术和医德，有一颗悲天悯人，救死扶伤的心。”
    “所以就算眼下有困难了，也只是暂时的。你还有金掌柜他们，还有我，你的星星之火，有朝一日一定会成燎原之势，照亮全天下所有人，甚至让子孙后代都受益的！”
    顾笙本来也没太纠结懊恼，根本没用的东西，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想几个办法来解决问题。
    只知道怨天尤人，伤春悲秋，陷在负面消极的情绪里，她也不是她了。
    再听得赵晟这番话，顾笙眉头就越发舒展了，笑道：“你什么时候熬的鸡汤呢，熬得还不赖嘛。是啊，现在再怎么着，也比刚开始强多了，那时候都能过来，现在更算不得什么了。”
    顿了顿，“可惜阿诀哥不在，不然还能问问他，能不能与工部锻造司的人搭上线。现在只能去找市面上的工匠，先把我要的工具器械做几套出来，看看效果如何，再批量生产了。”
    赵晟道：“笙笙，你明天先找着，我也替你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有其他路子吧。”
    顾笙点头，“嗯，你也替我问问。我再问问金掌柜，他家东家不是说人脉很广吗，说不定有法子。只是若没有官府的支持，九芝堂便不能替产妇减免费用了，我也不能让医馆上下辛辛苦苦，却做的是赔本的买卖不是？”
    “好在京城的百姓应该普遍比其他地方的富有些，又是人命关天，添丁进口的大事，稍微贵点儿他们应该也是能接受的。”
    “反正慢慢来吧，一切顺利则罢，不顺利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夫妻俩就这样说着话，很快回了家里。
    晚上吃过晚饭，顾笙正与曹云舒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一边东拉西扯的说闲话，“笙笙，你不是说胎儿一般四个月后，就会动了吗？怎么他一直不动呢？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有问题？四个多月就动是动得早的，也有不少五六个月后才动的，云舒你耐心等着就是。”
    “……不是说了吃牛肉孩子不会黑吗？你怎么不信大夫的，偏信那些没有依据的传说呢？”
    “呵，我这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万一是女孩儿，黑了可就不漂亮了……”
    “那还有说孕妇吃了鱼，孩子以后会流口水的呢，你不是鱼也不吃了？”
    赵晟就急匆匆找了来，“咳，嫂子，打扰一下，我有急事与笙笙说。”
    曹云舒本来还想开玩笑，赵晟就这么一刻都离不得顾笙吗，刚吃饭不还在一起？
    见赵晟满脸的凝重，显然是真有急事，自然不便开玩笑了，笑道：“我正好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了啊，赵四哥和笙笙你们慢慢说。”
    说完便让童妈妈扶着，慢慢往回走了。
    顾笙这才低声问赵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晟低道：“唐大人在外面，说是听说宫里有娘娘难产了，想接了笙笙你立刻进宫去，为那位娘娘做剖腹产手术。只要娘娘能母子平安，皇上亲自见证了你的医术和你的剖腹产关键时刻，真能救命，避免无谓的伤亡，说不定，就同意大范围推广剖腹产了呢？”
    顾笙好不容易等赵晟说完，立刻道：“那我马上取药箱去。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了！”
    说完已拔腿往自家院子跑去。
    皇上不但高高在上，又是男人，说句不好听的，哪能真体会到人间的疾苦，又哪能真知道女人生产时，是多么的痛苦与凶险？
    以往他的妃嫔们生产时，他怕是人都懒得到场，就只用等着宫人来报一声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是好消息就赏，是坏消息就叹息一声，便过去了吧？
    毕竟他妃嫔多了去了，儿女也多了去了，多几个少几个，真的无所谓。
    但这一次，因为一些外部的客观原因，他可能多少要对待产的妃嫔上点儿心了，便能体会到原来刀砍在自己身上还是疼的的感觉。
    说不定，就真把‘容后再议’，改成了‘即刻执行’呢？
    赵晟见顾笙说跑就跑，只得拔腿也追了上去，“笙笙你慢点儿，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事儿只能成功，出不得半点差错，不然皇上震怒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你可得想清楚了。”
    顾笙一听就明白他的担心，忙道：“放心，我都做多少例剖腹产了？出事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不会这么背的。你不信我的运气，也总要相信我的医术，相信我的专业素养吧？何况唐大人都在外面了，又是人命关天的事，我能不去吗？”
    赵晟一想可不是。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顾笙一贯的医者仁心，她都肯定要去，谁也拦不住的。
    只得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夫妻俩很快收拾好，再让婆子去告诉曹云舒一声后，便一起去了外面。
    唐大人已经在马车里等得很着急了，见顾笙和赵晟终于出来了，顾不上多说，等他们上车一坐定，便直接吩咐车夫：“出发！”
    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立刻飞了出去。
    唐大人这才问顾笙，“顾大夫，你已经知道我们此行是去哪里，去干什么了吧？你紧张吗，有把握吗？”
    顾笙点头，“已经都知道了。唐大人放心，我不紧张，在我眼里，那就是个普通的病人，与其他病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为何要紧张？我只要如常发挥自己的医术，保得产妇母子平安即可。”
    唐大人就着微弱的光，见她是真不紧张，吐了一口气，“顾大夫虽年纪轻轻，却一直都有大将之风，我自然相信你。这会儿只有你们夫妻两个，我也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第696章 博一把的决心

    唐大人直接道：“今日难产的是皇上这两年最宠爱的秦婕妤。便是秦婕妤身怀龙种期间，皇上仍会大半时间都歇到她宫里，连贤妃都得靠后，更别说其他妃嫔。”
    “所以如果顾大夫能保秦婕妤母子平安，皇上一定龙心大悦，若秦婕妤事后再肯替我们美言几句，原本不可能的事，指不定就可能了。毕竟都知道，有时候这世上最厉害的风，便是枕头风。”
    尤其若秦婕妤这一胎是皇子，以她的宠爱，封妃甚至是贵妃都指日可待，她会多么的感激将他们母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的人，可想而知。
    能给救命恩人行的方便，自然也多半都会行了。
    唐大人嘴上说是说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派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心里也已不得不接受了自己至少这几年内，是入阁无望了的残酷事实。
    但还是抱了几分侥幸希望的，只要皇上一天没下旨让他继续外任，他一天没有离京，谁敢保证就没有转机了？
    内阁也不是就只能有五位阁老的，以前也曾有过六位。
    本来他资历能力品级都够了，凭什么就因为进京途中病了一场，就得功亏一篑，甚至不如之前，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只要他这次能入阁，哪怕排行只能最末，以后又不是不能往前挪了。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得先进去。
    幸好，转机这不就果然来了？
    顾笙和赵晟立刻都明白过来，唐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上心了。
    就算都是皇上的妃嫔，这得宠的与不得宠的，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不然唐大人也未必会博这一把了，他博的可不只是推广剖腹产，为国为民，更是博的自己的前程，博的自己能不能借此机会位极人臣。
    顾笙因笑道：“唐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秦婕妤大小平安的。只是，我们这样贸然进宫，能畅通无阻，能顺利见到产妇吗？”
    赵晟皱眉附和，“都知道宫规森严，眼下又已入了夜，大人确定我们这一趟不会白跑吗？”
    身为一个外臣，还是进京述职的外臣，却连这些后宫的事都能立刻得到消息，皇上高兴还罢了，一个不高兴了，这可就是唐大人现成的罪名。
    让其他唐大人的政敌知道了，也不可能不借题发挥，大做文章。
    赵晟能理解唐大人非要搏一把的决心，但没想要笙笙和他，还有其他无辜的人都受连累。
    唐大人沉声道：“这些你们就别管了，我会安排好，绝不会让你们涉险的。”
    他好歹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在京城多少也有几分人脉，就算下定了决心要冒险，冒险之前，也肯定要给自己想好后路的。
    他身后可还有那么大一家子人呢！
    只要他赌赢了这一把，他就能入阁拜相，从此位极人臣，这辈子便再没有遗憾了。
    比起内阁现有的几位阁老，他的确算年轻的，但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得这次就抓住了，绝不去想什么下一次。
    之前在赶路途中，病得半死之际的那种不甘与懊恼，那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痛苦与绝望，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顾笙与赵晟听唐大人说得笃定，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唐大人身后可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他总不可能一点都不为自己的骨肉至亲们考虑了。
    晚间街上人少，不多一会儿，车夫便驾着车，抵达了西华门。
    唐大人下车后也不知怎么与人交涉了一番，之后大概又等了半个时辰，有太监出来了：“皇上宣唐大人入宫。”
    唐大人便忙折回马车前，叫了顾笙赵晟跟他一起走，动作利索得简直不符合他的年纪，他怕也多少年没这样亲力亲为的与人交涉跑腿儿了。
    顾笙不由暗暗腹诽，果然高官大权之于男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得到，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三人在宫门外让人搜了身，顾笙的手术器械那些差点儿还没能带进去，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些可都是“凶器”。
    还是唐大人和赵晟再三作保。
    顾笙也坚持必须带进去，才能救人，“没有这些工具，我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待会儿纵然有法子能救娘娘母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怪罪起来，后果可不是随便谁都承担得起的。”
    正好秦婕妤宫里也奔了太监来催，“不是说皇上已经同意女神医进宫为我们婕妤娘娘接生了吗，怎么还不放人。要是我们娘娘和小皇子有个什么好歹，你们有几个脑袋来砍的？”
    顾笙才终于顺利把自己的药箱带进了宫门，然后只来得及与唐大人和赵晟道一声别：“唐大人、相公，你们都别担心，我会竭尽全力的。”
    便被秦婕妤宫里的太监催着，火烧眉毛一般赶去了秦婕妤宫里。
    秦婕妤宫里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还在她的寝殿外，顾笙已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
    还有不知是稳婆还是谁焦急的声音：“娘娘再忍一下……娘娘吸气，呼气……真的不能再乱使力了，娘娘千万忍一下……”
    等进了寝殿，里面更是乱成一团。
    顾笙一眼望去，从太医到太监，再到宫女嬷嬷，至少二三十号人，都急得团团转，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跟一群没头苍蝇似的。
    她不由摇头，这些人都守殿里干嘛，是能帮秦婕妤生孩子还是能替她减轻痛苦呢？
    而且搁寻常人家生孩子都是大事了，搁宫里更该是才对，怎么就没个主事的人坐镇呢？
    但这到底不是寻常病人，顾笙也只能与那引她一路进来的太监道：“公公，能让大家都先退出去，只留太医即可吗？人多了只会吵到娘娘，让大家还是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总算那太监应该是个能说上话的，一通训斥赶人后，殿内终于清净多了。
    顾笙这才进了内殿去，见到了产床上的秦婕妤。
    然后也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两年会只差专宠她了，一个正因为生孩子，弄得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女人竟然还是能美得惊人，也就不怪皇上喜欢了，顾笙同为女人都没法不喜欢。

 第697章 我来了，怎么可能万一

    不过顾笙立刻敛住了心神。
    现在可不是欣赏美人儿的时候，不管是出于她的私心，还是出于一个大夫的医者之心，当务之急，都是让美人儿大小都平安。
    顾笙直接吩咐床前的几个稳婆，“你们都退开，后面的事交给我即可。”
    一边吩咐，一边飞速四下扫了一圈，见殿内足够明亮，一旁热水白布剪刀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
    又道：“我需要酒，几斤一坛那种。再找两个年轻利索眼睛好，最好还懂一点医理的宫女来，给我打下手。”
    几个稳婆都是内务府挑来的，没听过顾笙的大名，自然不知道她的厉害。
    毕竟这是京城，不是顾笙已经扬名立万、人尽皆知的承宣城。
    见她也就十几岁，还美貌过人，宫里好些娘娘小主只怕都比不过，都打心眼儿里怀疑这个所谓的女神医肯定是浪得虚名。
    尤其见顾笙还张口就让她们退开，命令也是一个接一个，跟这里就她自己家里似的，简直有够目中无人。
    几人心里便越发不舒坦了，其中一个先就道：“这位女……神医，您确定后面的事真交给您即可？娘娘和肚子里的小皇子可都是千金之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您怕是担不起那个责。”
    顾笙听她阴阳怪气的，又见其他几个稳婆也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沉声道：“我既然来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万一？公公，劳烦立刻按我的要求去准备吧。”
    见床上秦婕妤正痛苦的呻吟抽气，忙又放缓了语调安抚她，“娘娘再稍微忍一忍，也别着急害怕，我保过至少上千难产的产妇大小平安了，您一定也会一样的。”
    秦婕妤因是头胎，从昨天凌晨发动到现在，已经疼了快二十个时辰，仍没生下孩子来，当真是从身到心，都经受了巨大的折磨与考验，人都已快崩溃了。
    但眼前的顾笙一看就又沉着又强大，只消一眼，便能无端让人生出希望与信任来。
    秦婕妤吐了一口气，艰难道：“我信你……立刻按大夫的吩咐去做……”
    她那个管事太监便立刻弯腰应了“是”，小跑着往外去了。
    顾笙这才快速洗了手，上前查看起秦婕妤的基本情况来，见她产道都快二十个时辰了，依然迟迟未开，腹中的胎儿预估又不小，不怪生不下来。
    立刻决定做手术，“娘娘，您顺产已基本不可能，再耽误下去，您和孩子只怕都会有危险，所以我要马上为您做剖腹产手术。您放心，过程中会有麻醉，不会让您太疼，至少比现在好无数倍。同样的手术我也已做过无数次，技术成熟，经验老道，绝不会有问题，您同意手术吗？”
    秦婕妤早已痛得恨不能去死了。
    从来没人告诉过她生孩子这么痛苦这么屈辱，上一刻你已经觉得是痛苦的极限了，谁知道下一刻还能更痛。
    就这样稳婆们还要说什么‘马上就好了’、‘娘娘再忍一忍就好了’、‘都是这样过来的，娘娘坚持一下’、‘真的快好了，真的……’。
    身体也已好像不是自己的，谁都能随便看，谁都能随便上手摸啊戳的，真的太狼狈太屈辱了！
    若不是秦婕妤出身不高，在娘家时日子也着实不算好过，她真未必熬得过来。
    现在听顾笙说的这么清楚明白，还会先征求她的意见，她对顾笙的好感又上涨了几分。
    几乎是立刻便喘着气应了，“我同意手术，你立刻给我做吧，我真的太痛了……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会这么痛……”
    顾笙见她说着，眼泪都下来了，越发为她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忙道：“不管是亲娘、婆婆，还是周围其他人，都应该告诉产妇，生孩子到底有多痛，至少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才能更勇敢的面对。娘娘放心，以后一切都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在承宣城时，只要有机会，都会告诉孕妇一些孕期和产前的基本常识，也告诉底下的人有机会科普，都要科普。
    还会得了机会，就叮嘱产妇的母亲和婆婆们，大家都是女人，更该理解彼此才是。
    以后在京城她同样会这么做，将来无论去了哪里，也是一样，——她能做的是有限，但能做一点是一点，总比一点都不做的好。
    秦婕妤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怎么就没能早点儿遇上大夫你……”
    顾笙笑道：“娘娘现在遇上也不晚。您放心，有我在，您和您的孩子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正说着，管事太监带人搬了酒进来，还带了两个其貌不扬，但一看就很利索的宫女进来，“大夫，急忙之间不好找懂医理的宫女，但她们两个胆子都挺大的，您看行吗？”
    顾笙也知道懂医理的人不好找，至少不可能遍地都是，只得道：“行，你们两个快洗手吧，待会儿我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几个稳婆在一旁都有些讪讪的，又有些不忿。
    她们不比两个什么都不懂，一看就是粗使宫女的丫头片子强？
    这大夫居然白放着她们不用，什么意思呢，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守着娘娘的人可是她们，她这是想把她们的功劳全给抹去不成？
    稳婆们忍不住又开了口，“大夫，还是我们帮你吧，好歹我们懂得多些。只是听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把娘娘的肚子剖开，再把小皇子取出来？这怕是不行吧，娘娘和小皇子都是千金之躯，哪能冒这样的险，这要是有个万一……你要不，还是用其他法子吧？”
    “就是，这个险可不敢冒。”
    “肚子都剖开了，人哪还能活？这可是宫里的娘娘，不是大夫你其他那些粗枝大叶的病人产妇们，你可千万想好了。”
    顾笙当没听见她们的话一般，先拿了包改良过的麻沸散递给两个宫女中的一个，“把这包药粉用一碗开水化开，马上喂娘娘都喝下去。”
    待宫女应声去了，才看向几个本事不大，废话倒不少，一看就惯会倚老卖老的稳婆，淡淡道：“我马上要施展的是我的独门绝技，几位留下怕是不合适，还是先请出去吧。”
    省得留下来碍她的眼更碍她的事！

 第698章 身上不能留疤

    几个稳婆让顾笙说得越发不忿了，“我们可是皇上特地派来为婕妤娘娘接生的，娘娘母子平安之前，我们都得守着，大夫怕是没那个资格赶我们出去。”
    秦婕妤一直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谁知道几个稳婆还啰嗦个没完，明显耽误顾笙为她接生。
    她的剧痛便立刻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大夫没资格赶你们，我总有、总有资格了吧……呼……都给我滚出去，立刻滚得远远的……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等我回了皇上，你们一个个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宠妃发怒，几个稳婆终于怂了，“娘娘，我们只是、只是……”
    总算不敢再多说。
    又听得外面太医道：“顾大夫可不是普通大夫，她不但是新科探花夫人，自己也是出了名的神医，医术高明，人品医德更是人人敬佩。有她在，娘娘一定能母子平安，几位嬷嬷还是趁早出来吧，别耽误她了。”
    几个稳婆只能灰溜溜的先出去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气，笑着安抚秦婕妤，“娘娘再坚持一下啊，等您把麻沸散喝下，药效一上来，我就开始给您做手术。也没刚才那几位嬷嬷说的那么凶险，她们觉得凶险是因为她们没见过，更不会。”
    “但我不但会，还很精通，您就放心把自己和您的孩子交给我就是。”
    秦婕妤喘息着道：“大夫姓顾是吗？我相信你，顾大夫……但若待会儿有个万一，还请你、请你务必保、保……”
    到底没说出来是保大还是保小。
    但顾笙知道，真到了那一刻，她肯定还是会本能选择保小的，因为每一个母亲都会那么做，在自己孩子的性命面前，自己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笙没追问她，而是把听诊器放到了秦婕妤耳朵上，教她怎么听胎心，“娘娘听见心跳声了吗？不是您的，是您孩子的，他的心跳很有力，说明他好得很。所以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绝不会出现那种最糟糕的情况。”
    秦婕妤在顾笙的指引下，总算听见了自己孩子的心跳声。
    眼泪又来了，“顾大夫，我听见了……只要他好，就好……那一切都拜托你了。”
    顾笙替她把听诊器拿下，又看着宫女喂她把麻沸散都喝下了。
    才笑道：“娘娘很快就能和您的孩子见面了，等您见到他后，就会觉得一切辛苦与痛苦，都是值得的。但手术后，您的伤口肯定还会疼一段时间，才能渐渐恢复。还会留疤，不说这辈子，至少十年八年，应该是没法复原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娘娘这次过后，得三年后才能再次怀孕，以免您身体受不了。可能别的大夫至少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您这些。但我觉得，您才是当事人，应该有这个知情权，您……”
    话没说完，冷不防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那可不成，娘娘可是要侍奉皇上的，身上怎能留疤？三年后才能再次怀孕更不成，三年后宫里肯定不知道又添多少新人了，娘娘肯定得趁如今皇上正宠爱之时，三年抱俩，多生几个皇子才是。”
    “顾大夫，你既然是女神医，连太医们都赞的，肯定有别的法子为娘娘接生。你还是用别的法子吧，你放心，只要娘娘能母子平安，我们绝不会亏待了你的，管保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顾笙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穿金戴银的妇人，也不知之前人一直在哪里，她竟一直没注意到。
    她不由皱眉，“这位是……”
    妇人有些自矜又有些得意的道：“我是娘娘的娘家母亲，特意进宫来陪伴我们家娘娘生产的。顾大夫，你既然是神医，肯定有别的法子对吧？你放心，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顾笙有些无语，女儿都难产，只差一尸两命了，当娘的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女儿的身体不能留疤，也不能三年后再有孕，必须得三年抱俩，——这是什么娘呢？
    她淡淡道：“不好意思夫人，没有别的法子，但凡有别的法子，娘娘早就已经平安生产，我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秦夫人急了，“可我们娘娘身上真不能留疤，留了疤皇上还会再宠爱她吗？大夫你还是再想想办法吧，一定有的，我不信真就没有了！”
    顾笙吐一口气，打算直接赶人了，因为她看见秦婕妤目光已开始涣散，显然是麻沸散的药效开始上来了。
    不想秦婕妤就已一甩脑袋，先开了口，“这是我的寝宫，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以为皇上开恩，让你进宫来陪伴我生产，你就真是老夫人了？先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吧！”
    越说越没好气，“还是你以为，我能得皇上如此宠爱，全是靠的美色和身体了？真是蠢得可笑！我没指望你真能替我坐镇宫中，你也没那个本事，不然我宫里这两天也不会乱成一团了。”
    “你就是个充数的，是个让阖宫知道，皇上到底有多宠爱我，才会允准我一个小小婕妤，都能召了娘家母亲进宫陪伴生产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当好你的工具就是，再敢上蹿下跳，多嘴多舌，就别怪我与你算早些年苛待我的那些旧账了！还不出去？”
    秦夫人被骂得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关键屋里不止她和秦婕妤，还有顾笙和两个宫女，外面的人也未必就听不见秦婕妤骂她。
    心里简直快要恨死了。
    可再恨她也只能咬牙忍下，毕竟秦婕妤已经今非昔比，再不是以往那个只能在她手下摇尾乞怜的小庶女，现在全家全族的富贵荣华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不忍还能怎么着？
    秦夫人只得讪讪的出去了。
    秦婕妤这才对顾笙道：“顾大夫，我这会儿身上舒服多了，都感觉不到痛了，是不是药效上来，可以手术了？那你快点儿动手吧……”
    顾笙忙笑着应了，“娘娘放心，我马上就开始。”
    心里已猜到秦婕妤应该不是秦夫人亲生的了，难怪刚才会那样说。
    但只是一瞬间，她已把这些念头抛开，全神贯注的做起术前最后的准备来。

 第699章 当得起朕夸奖

    很快，秦婕妤眼神便越发的涣散，神智也越发不清了。
    但仍强撑着吩咐完自己的宫人，“等我生产完，替我收拾好了，再去请皇上。务必告诉皇上，我这两日到底吃了多少苦，又是多么的九死一生，却一直不许你们去请他。”
    她的宫人也低声应了：“娘娘放心，奴婢都知道。之前皇上每次打发人来，奴婢都是说的娘娘很好，只是因为是头胎，所以生得慢些；哪怕之后娘娘难产了，奴婢也一直说的是娘娘能撑过去，请皇上不必担心，不必亲临，以免产房不洁，冲撞了圣驾。皇上一定都明白的。”
    随即再拜托了顾笙一次，“辛苦顾大夫了。”
    才放任自己，陷入了昏迷中。
    顾笙看得不由吸气，宫里的女人，果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反正太医会随时报告皇上，秦婕妤生产的实时情况的，且不但不敢隐瞒，说不定还会略微夸大其词一些，毕竟万一他们母子真有个好歹，太医是要倒大霉的。
    不然唐大人是怎么带着她和赵晟进的宫，她这会儿又怎么会在这里，可都是皇上允准的。
    那秦婕妤越是“懂事”，越是“报喜不报忧”，皇上便越是只有心疼她的。
    关键都痛得快崩溃了，还不知道会再疼多久，最后又会不会母子俱损，一尸两命……都这么凶险的时刻了，还能谋算这些。
    要是换了顾笙自己生孩子，痛到极点时，怕是只有神志不清咒骂赵晟的份儿了，——她该是佩服秦婕妤，还是该替她唏嘘呢？
    一刻钟后，秦婕妤寝殿内响起了响亮的婴儿哭声。
    外面的太医稳婆和宫人们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地去。
    等再听得秦婕妤生的是个皇子，大家伙儿就更是喜笑颜开了。
    几个稳婆便想挤进去，给小皇子洗澡穿衣什么的，肉她们是吃不上了，总还能捡到点儿汤喝吧？
    可惜秦婕妤的宫人直接把她们挡在了外面，“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先下去，等娘娘醒了，是赏是罚，自然就知道了。”
    “啊？这……”几个稳婆一下子哭丧起了脸。
    里面也的确用不上她们，两个给顾笙打下手的宫女虽然不懂医理，但的确胆大又利索，不管顾笙吩咐什么，她们都能很快领会到，便是偶尔有点儿小失误，也马上就能调整过来。
    让顾笙百忙之中，都忍不住分心想起二人倒是学医的好材料，也不知她们愿不愿意学医，秦婕妤又肯不肯割爱来。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她已把全部的注意力又放回了给秦婕妤缝合伤口上。
    要不说宫里就是宫里，明亮得简直跟她曾经的手术室有的一拼，她缝合起来自然也是又快又好。
    整场手术做下来，也觉得挺轻松。
    大抵是有一阵子没做了，每天又好吃好睡的闲着，以逸待劳得精力体力都更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顾笙刚忙完，还来不及喘气，就听得外面响起了：“皇上驾到——”的声音。
    秦婕妤的宫人还赔笑着求她，“顾大夫，我们还没给我们娘娘收拾好，您能不能先出去，回皇上的话，等我们给娘娘收拾完了，再请了皇上进来看娘娘？”
    顾笙只得先出了秦婕妤的内殿，去了外面，与太医宫人们一起，等待起迎接皇上来。
    皇上很快进来了，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算高，相貌的话，与大皇子还挺有几分相似，但让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一衬，那通身的威严与气度，便远不是大皇子能比的了。
    见众人呼啦啦一下都跪下了，齐声口呼：“皇上万安。”
    顾笙只能也跪了下去，这便是她不想见皇上的原因了，她真的讨厌跪人，哪怕她现在也是古人了，可她的灵魂始终是后世来的，有些东西是真接受不了。
    可惜皇上来得实在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先避开……
    “都起来吧。”皇上大步到当中的榻上坐了，才发话叫了众人起来，然后问道：“婕妤现在怎么样了，十三皇子呢？”
    太医们半点情况都不了解，遂都笑着看向了顾笙，“皇上，是顾大夫为娘娘接的生，顾大夫医术着实高明。”
    皇上便也看向了顾笙，“你就是新科探花赵晟的夫人顾氏了？抬头回话。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年纪轻轻，这么……就能有一身这么出神入化的医术，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皇上满脸的惊讶，比得知赵晟的夫人竟然就是唐大人奏折上那位医术过人、艺高人胆大，还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为民的顾大夫时还要惊讶。
    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子，竟然敢把产妇的肚子剖开，把胎儿取回来，还能让产妇平安无事。
    且同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很多次，已经救过很多产妇和婴儿的命，还一心想救更多产妇和婴儿的性命，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顾笙不卑不亢的笑道：“回皇上，外子的确是今科探花赵晟。我……民妇医术也不算太高明，只是于妇产科上，钻营得深一些，也曾机缘巧合，得到世外高人的指点罢了，当不起皇上如今夸奖。”
    皇上满脸是笑，“不冲别的，只冲你刚救了朕的爱妃和十三皇子，你就当得起朕的夸奖。朕的爱妃和皇子都怎么样了？”
    顾笙笑道：“回皇上，皇子很好，很健康健壮，刚才洗过澡包好后，睡着了。娘娘因为用了麻沸散，且从昨天发动到现在，精力消耗实在太大，还在昏睡着，应该得到明日才能醒过来。皇上尽管放心。”
    皇上越发高兴了，“小十三健壮就好，宫里好些年没添过皇子了，可真是让人高兴。传朕旨意，晋婕妤秦氏为妃，赐号‘敏’，晓谕六宫。”
    秦婕妤……现在该叫敏妃了，敏妃宫里的宫人们便都喜笑颜开的跪了下去，“谢皇上隆恩。恭喜皇上，恭喜敏妃娘娘。”
    皇上便站了起来，“朕瞧瞧敏妃和小十三去。”
    正好敏妃的宫人满脸赔笑从内殿迎了出来，“皇上可是要进去看娘娘和小皇子？奴婢给皇上带路。”
    显然里面已经都收拾好了。

 第700章 这个问题没办法

    顾笙只得眼睁睁看着皇上进了敏妃的内殿去。
    本来她都想好了，既然没能先避开皇上，正好遇上了，那她便不能浪费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总得试一试能不能趁现在皇上高兴，也借她刚用剖腹产手术救了皇上爱妃幼子，让皇上龙心大悦的东风，让皇上改变心意才是。
    可惜她压根儿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捞着。
    不过眼下是没能捞着机会，但并不意味着，后面就没有机会了，反正她今晚肯定是出不去宫了，便是等到明天敏妃醒了，都未必能出去。
    那便还有机会，实在不行，不还能试一试看能不能请敏妃帮忙美言几句吗？
    想来敏妃应该不会拒绝。
    反正只要有一线希望，顾笙都不会放弃的。
    她见皇上一时半会儿间不像要出来，也不想留在殿里与太医宫人们大眼瞪小眼。
    索性出了敏妃的寝殿，去了外面，找人打听这会儿唐大人和赵晟在哪里，想着能不能传个信儿给他们，好让他们放心。
    幸运的是她很容易就从跟皇上来的太监口中，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外臣不得留宿宫中，除非有皇上恩旨。所以唐大人和赵大人把顾大夫送到，在乾元殿外给皇上磕了头后，便已经出宫去了。”
    不幸运的是，唐大人和赵晟压根儿没机会知道敏妃已经母子平安的事，只能一整晚都提心吊胆，得等明天得到消息后，心才能落回去。
    顾笙只怕也得明后天过后，才能再见到赵晟了。
    她不由暗暗叹气，希望唐大人这一博，能博出个好结果来，她的辛苦和他们夫妇的分离能别白费吧！
    皇上看过敏妃母子，便离开了。
    都这么晚了，他能亲自过来看一看，还即刻越级晋了敏妃的位份，已经是敏妃母子的殊荣了。
    太医们因为有顾笙在，暂时是用不上他们了，随即也告退回了太医院去。
    敏妃宫里众宫人这才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喜庆的气氛很快弥漫了整座宫殿。
    打今儿起，他们娘娘便是六妃之一了，他们往后出去，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寻常宫人可都得让着了。
    敏妃的母亲也是喜气洋洋的，这会儿倒是不担心敏妃肚子留了疤，以后会失宠了。
    反正都封妃了，生的也是皇子，这辈子无论怎么着，都有保障，连同他们整个秦家都有保障了，还想旁的做什么？
    顾笙见众人都只顾着高兴，便进了内殿去看敏妃和十三皇子。
    就见敏妃虽还昏睡着，但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是另一种恬淡的美了，十三皇子则正由奶娘抱着喂奶，母子俩跟前儿都守了宫人的。
    顾笙不由暗忖，之前还觉得敏妃宫里挺乱的，看起来没什么章法，现在看来，竟是她误会了？
    也是，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所有人都乱作一团，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皇后和其他高位的妃嫔，怎么都没来守着敏妃生产呢？不正是在皇上面前卖好的好机会？
    顾笙胡思乱想着，给敏妃检查了一回身体，又叮嘱过奶娘宫人们，给十三皇子喂完奶，便让她睡到敏妃身边，晚上也务必时刻注意着母子两个的动静后。
    才由宫人引着，去了安排给她暂住的厢房里歇息，反正敏妃今晚是不会醒的，她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只是没有赵晟在身边，心里又有事，还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哪能真睡好？
    等到次日起来时，顾笙便难免有些精神不振。
    好在敏妃到底年轻，身子底子也不错，上午便醒了，也可以说是麻沸散药效过了，给痛醒的，一时间满殿都是她痛苦的呻吟声。
    顾笙不由暗暗发愁。
    剖腹产手术麻药药效过后的痛，说实话，比顺产时的痛轻松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敏妃能忍多久，她若不能忍受了，她便只能以异能给她止痛，会消耗自己就算了，关键她不是又得在宫里多逗留几天，才能回去了？
    不想敏妃却没呻吟一会儿，便渐渐止住了，还连顾笙给她压肚子时，她都含泪忍住了没怎么叫，也没发脾气，没迁怒顾笙什么的。
    弄得顾笙都不由有些佩服起她来，“娘娘，您痛了可以喊的，喊出来能稍微好受些。这也是没办法的，我必须按压您的肚子，让恶露尽快排出来，也让您的宫胞尽快收缩恢复。等熬了开头这几天，慢慢就不会再痛了。”
    敏妃吐了一口气，弱声道：“这痛比起昨儿的痛，我觉得都可以忍受了，昨儿那痛才真是能要人的命。何况亲眼见过皇儿是这么的可爱健壮，我还封了妃，这点儿痛又还算得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顿了顿，“顾大夫，都是你救了我们母子的命，等我好了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的。就是我的伤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肯定很大一道吧？我早些看过了，也好早些想法子。”
    顾笙闻言，一下想到了曾经看过的某个宫斗剧，皇上因为看见了某个妃子肚子上的妊娠纹，直接让太监把人抬走了，之后也再没宠幸过那个妃子。
    倒是能理解敏妃的心情。
    昨天是生死攸关之际，又痛得那么崩溃绝望，只想着能尽快解脱，当然觉得挨刀也好，肚子上要留疤也好，都无所谓了。
    现在却是命已经捡回来了，母子俩都平安，还封了妃，当然好了之后还想更好了。
    问题是，这个问题她真没办法。
    顾笙只得如实道：“等过一阵子拆了纱布，娘娘身体也好起来后，就能看到您的伤口了。只是，那伤口真消不了，尤其一开始，不但看着不美观，触感也会……很不好。但我真的没有办法，还请娘娘恕罪。”
    敏妃先是失望，“啊，是吗？”
    随即便自嘲的笑了，“行吧，消不了就消不了，我总不能得了寸立马想尺。要是不挨这一刀，可连命都没了，皇儿说不定也会……只是一道疤，就能换两条命，还想怎么样？”
    顾笙没想到她这么豁达，笑起来，“娘娘这样想就对了，您不能只看自己失去了什么，还要看自己得到了什么。小皇子这么健壮可爱，那点儿伤疤也瑕不掩瑜，影响不了您的美丽，您真的不用往心里去。”

 第701章 想要什么只管说

    敏妃苦笑道：“放别人、放别的地方是瑕不掩瑜，放宫里，怎么可能？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完美无缺的美人儿了，还源源不断有更年轻的新人进来……我怎能不往心里去？再怎么安慰自己，还是有些……”
    顾笙点头，“我明白娘娘的心情，但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尤其还是您自己和小皇子两条命，就更宝贵了。我不论是站在大夫的立场，还是站在其他立场，都觉得只是留点疤，算不得什么。”
    顿了顿，“除此之外，手术前我与娘娘说的，必须三年后才能再次有孕，希望娘娘也千万记好了，不要操之过急。您这么年轻，三年后仍是生育的最好年纪，正好您也可以用这三年，好生恢复保养身体，好生照顾十三皇子，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趁早把丑话说在前头，也省得回头敏妃越想起来便越后悔，说不定再钻个牛角尖，觉得当初要是不做手术就好了什么的，可就麻烦大了。
    敏妃又是一个苦笑，“若我的疤又难看又硌手，哪用得着三年，三个月后，说不定皇上便已经把我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顾笙沉默。
    好吧，后宫就是这么的残酷……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答，敏妃已又道：“但那也比我们母子俩一起送命，或者不是我送命，就是皇儿送命的强！若我送了命，剩下皇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皇上每天又那么忙。结果肯定是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命都没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死了也是白死！”
    “若是皇儿他……我肯定不知道得多痛苦，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他那么可爱，若连来这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若连开始自己一生的机会都没有，我可能当时还不会觉得太难过。但肯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过，越来越痛苦，生不如死的，我……”
    顾笙见她越说越激动，忙安慰她：“娘娘别激动，仔细扯到伤口。这些都是您的假设，现在您和小皇子都好好的，便已经推翻了那些假设，绝不可能成真了，您千万别自己吓自己。”
    敏妃吐了一口长气，道：“所以我心里真挺感激顾大夫的，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说，绝不会得了好，还贪心不足想更好的。”
    说着一咬牙，“我当初刚有孕时，根本高兴不起来，心里只有害怕与慌张。宫里看不惯我、恨不得吃了我的人太多了，我真的很担心保不住我的孩子。小心翼翼，好多次幸好都有惊无险后，总算熬到要瓜熟蒂落了，我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怕我生不下来，一尸两命。”
    “所以皇后也好，其他高位妃嫔也好，我都求了皇上，我生产时不用她们来守着。我真的太害怕了，没想到最后我还是难产了，差点儿就……幸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最糟糕的时候也过去了。既然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肚子上有疤嘛，她吸引皇上又不只是靠的美色和身体。
    若只是靠这两者，皇上也不会明里暗里诸多为她破例，明里暗里都护着她了。
    否则就凭她的家世处境手段，早被后宫那些女人撕成碎片了。
    所以不是她自吹自夸，皇上对她，跟对其他妃嫔绝对是不一样的。
    那等她出了月子后，她同样有信心让皇上继续宠爱她、怜惜她，绝不会就因为一道疤，便让自己从天上掉到地下。
    退一万步，就算皇上不再像之前那般宠爱她了，她不还有儿子吗，后宫向来都是母凭子贵的，那她便是再失宠，该有他们母子的体面与尊荣，也断不会有谁敢少了他们的去！
    顾笙见敏妃振作了起来，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不至于钻牛角尖了？
    但这些后宫的争斗与密辛她是真的不想知道，也一点儿不感兴趣。
    遂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娘娘累不累？您身体还很虚弱，要不再睡一会儿吧？小皇子有奶娘她们照顾，您完全可以安心的，眼下您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体。也是怪我，就不该引着娘娘说这么多话，好歹也该等您缓过来了再说的。”
    敏妃咝声道：“伤口火辣辣的痛，让我睡我也睡不着，偏这会儿皇上也肯定没空来瞧我……与顾大夫一直说话能转移注意力，挺好的。顾大夫，那我什么时候能痊愈下床？我听说，谁给孩子喂奶，孩子就会亲谁。”
    “我一直给孩子喂奶肯定不现实，但至少月子里，我还是想尽量多给他喂几次的，顾大夫，行吗？”
    顾笙忙笑道：“娘娘这个想法极好，倒不是说谁给孩子喂奶，孩子就亲谁。主要是母乳带有天然的抗体，初乳更是，您若能亲自给小皇子喂奶，不但对小皇子身体好，对您自己身体的恢复也是极有利的。等过两天您身体里麻沸散的药效彻底散了后吧。”
    敏妃点头，“那行，正好我现在也还没有，听说得吃鲫鱼猪蹄儿什么的催？说不定，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了，当然得养好了，将来也教好了，贵精不贵多才是。”
    顾笙笑道：“娘娘这么年轻，这辈子肯定不会就小皇子这一个孩子的。但娘娘这个想法是对的，既然娘娘带了小皇子到这个世间来，就得对他负责，把他养好教好，让他才德兼备才是。”
    敏妃小小的吸了一口气，“真是稍微一动就痛……顾大夫，你真的跟我见过的大夫和太医都不一样，不但医术高明，其他也都不一样。我喜欢你，你这样的大夫这世间要是能多些，可就太好了。”
    “这次你救了我们母子的命，我打心眼儿里感激你。你有什么要求，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推辞。就算我做不到，这会儿皇上正是最高兴，也最心痛我的时候，我求皇上，应该能行的，你不必有顾虑，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
    顾笙最想要的可不正是敏妃这句话？
    只要敏妃愿意替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成事的几率怎么都要大得多。

 第702章 你在身边，在你身边

    但顾笙还是暂时忍住了，没有立刻请求敏妃。
    敏妃身体还很虚弱，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不想着让她好生休息恢复，反而为了自己的事，这个当口都要让她劳心劳力，哪个医生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顾笙因笑道：“我暂时还没想到要求娘娘什么，且等我想到了再告诉娘娘吧。娘娘要不睡一会儿？我给您再按揉一下肚子，您放心，这次应该不会那么痛了。您再睡一觉起来，精神肯定能更好些，皇上也该忙完，瞧您来了。”
    敏妃伤口的确很痛，但说了这么多话，也的确精神不济了。
    遂闭上了眼睛，“行吧，那顾大夫给我按吧。”
    顾笙便洗了手，有技巧的给敏妃按揉起小腹来。
    待瞧得敏妃已经昏昏欲睡后，又悄悄引了一点异能，给她止痛消毒，让她能睡得好些。
    顾笙一直在敏妃宫里待到第四日上，才终于出宫，回了家去。
    赵晟上值去了，虽然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顾笙，无时无刻不盼着她回来，也没有不去上值的理。
    迎接顾笙的，自然便是曹云舒钟妈妈童妈妈主仆几个了，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与如释重负。
    待打赏送走了送顾笙回来的宫人后，曹云舒立刻道：“笙笙，你这几日都还好吧？没受什么委屈吧？”
    顾笙摆手笑道：“我可是进宫去救人的，还真救下了一宫主位娘娘和小皇子，都谢我还来不及了，谁会给我委屈受？我一直都好得很，云舒你就安心吧。”
    曹云舒笑道：“宗室里都传开了，说皇上添了十三皇子，秦婕妤也封了敏妃，我便猜到笙笙你肯定委屈不了了。但没亲眼看到你人，没亲耳听你说你的确很好，到底还是心欠欠的。”
    顿了顿，“我都心欠欠的，就更别说赵四哥了，这几日还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呢。我这就打发人，去翰林院告诉他一声你回来了，也好让他安心吧？”
    顾笙忙道：“还是算了，让他知道了，说不定马上就会告假回来看我。让上峰怎么想，哪有刚上值就告假的理？等他下午回来后，自然知道我回来了。”
    曹云舒想到他们夫妇一贯的恩爱情深，到底点了头，“行吧，那就等赵四哥下午回来吧。笙笙，你要不先回房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睡一觉？我看你眼睛都发青了，这几天肯定都没睡好。”
    顾笙的确几天都没睡好，遂笑道：“我有些认床。那我就先回房了啊，等缓过来了再跟云舒你说话。”
    顾笙回房好生洗了个澡，又吃了点儿东西，再躺到床上，才长长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床上还残留着赵晟的气息和味道，让她觉得又是想念又是安心，睡意自然也再克制不住。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顾笙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见坐在床边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人，不是赵晟，又是哪个？
    顾笙“啊——”的一声便弹起来，扑进了赵晟怀里，“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到点儿下值了，还是告假回来的？”
    赵晟紧紧抱了顾笙片刻，确信心爱的人是真的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此时此刻就在自己怀里后，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回了原地去。
    却仍舍不得松开顾笙，仍紧紧抱着她，低道：“唐大人打发人去告诉我，说笙笙你已经出宫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跟房大人告了假，先回来了。笙笙，你这几天怎么过来的，都还好吧？”
    顾笙仰头看着他，笑道：“唐大人消息够灵通的，我前脚出宫，他后脚就知道了。那肯定早就知道秦婕妤顺利生了十三皇子，封了敏妃才是，你说我好不好？自然是想不好都难了。”
    赵晟吐了一口气，“那也不代表笙笙你就好呀。我这几天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就没一刻能安心的，总算笙笙你回来了！”
    顾笙嗔道：“吃不下睡不好的，也没见你瘦呀……开玩笑的，看你气色就知道你这几天不好过。我也一样，倒不是怕有危险麻烦什么的，就是认床，又……想你，晚上老是睡不好。”
    说着一叹，“我算是知道‘在你身边，你在身边’这么简简单单八个字的可贵了。”
    赵晟闻言，忍不住又抱紧了她，“是啊，想要随时你在身边，在你身边，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以后我们都一起努力，争取时刻都能做到吧。”
    “嗯。”顾笙重重点头应了。
    夫妻俩一时间都没再说话，直到外面隐约传来他们院里伺候的婆子们压低了的说话声。
    顾笙这才轻轻从赵晟怀里挣脱出来，道：“唐大人这几天见过皇上了吗，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不？那天那样贸然的进宫，就算真救下了敏妃母子，皇上心里怕也不会高兴吧？”
    赵晟道：“皇上之后的确召见了一回唐大人，据唐大人说来，天威难测，他看不出皇上是喜是怒，也不敢妄自揣测。但他直接请了罪，也说了他的私心，他的私心便是希望剖腹产手术能大范围推广，真正利国利民，泽被苍生后世。”
    “至于他自己，无论皇上派他去哪里，都不重要，甚至以后都不做官了，也不要紧。反正他不做官了，依然可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依然可以发挥自己的价值，只要他任何时候都无愧于天地君父，无愧于心就够了。”
    顾笙不由“啧”了一声，“唐大人不愧是能做一方封疆大吏的人，瞧瞧这说话水平，你要学的且多着呢。然后呢？”
    赵晟点头，“的确，我要学的还太多太多。然后皇上就让唐大人退下了，虽还是没说让唐大人去哪里，留京还是外放，但也没降罪，应该还是有希望留下吧？”
    顾笙道：“敏妃已经答应了我要在皇上面前替我们美言。听你刚才说来，皇上应该也是有要用唐大人的心的，打一开始应该就有，现在说不定还添了几分。且再等等吧，唐大人能不能留京，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第703章 生存之道

    赵晟“嗯”了一声，“现在也只能等待了，唐大人都能等，我们还有什么不能等的？”
    顿了顿，“敏妃这么好说话呢，笙笙你一请求她，她就应了？但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小事，往大了说，可是前朝政事，就算敏妃愿意帮忙美言，她也未必有那个能力左右皇上吧？连皇后和贤妃，都未必有这个能力。”
    顾笙道：“我可才救了敏妃母子的命，她感激我得什么似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已先直接跟我说，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她做不到，她还可以求皇上，那我当然不能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又道，“我一开始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敏妃再得宠，还能左右皇上的心思不成？后宫的女人实在太多了，说句难听的，头天还众星捧月，可能第二天已是昨日黄花。没想到，皇上对敏妃的宠爱……应该说，他们之间的感情，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外之外。”
    这个结论，是顾笙无意看过一次敏妃与皇上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后，得出来的。
    她以为敏妃对着皇上，会又恭敬又柔媚，千依百顺那种，毕竟那是皇上，宫里哪个女人见了不只有顺着捧着的份儿？
    没想到，敏妃对着皇上却很随意，是真把皇上当自己丈夫的那种随意。
    除了随意，眼里还满是发自内心的孺慕与崇拜。
    顾笙不知道敏妃有没有恋父情节，毕竟敏妃在娘家时过的什么日子，她父亲又是怎么对她的，顾笙都不知道。
    但据她观察看来，敏妃除了当皇上是丈夫，应该多少还是有当父亲和长辈一样孺慕的。
    以皇上的阅人无数，敏妃对自己到底是如何的真心，自然也能一眼看出来，就不怪他同样待敏妃不同了。
    加上敏妃还“天真娇憨”，宫里的人际也好，自己宫里的内务也好，都处理得不是很好，哪怕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处理改善，但总是收效甚微。
    其结果便是，她总是小错不断，她宫里也总是吵吵闹闹的，比起其他安静有序，规矩森然的宫殿，却反倒多了几分生机与活力，——这样可爱的“笨蛋”美人儿，哪个男人能不捧在手心里的？
    尤其美人儿还当自己的女儿都绰绰有余，彻底满足了自己大男人心理的男人，就更会当其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娇宠了。
    皇上也是男人，当然不能例外。
    顾笙看明白这些后，对敏妃及其生存之道，不免又添了几分佩服。
    既有真心，又有脑子和手段，难怪能在皇后和贤妃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宠妃，还能顺利生下皇子了。
    所以顾笙才会对敏妃生出了信心来，只要她是真的愿意帮忙，唐大人能不能入阁且不说，至少，大范围的推广剖腹产手术，应该是没太大问题的。
    赵晟听完敏妃是如何得宠的，却是皱起了眉头，“皇上至今未立太子，现在又添了这么宠爱的幼子，将来岂不是……可主少国疑，万一……”
    顾笙不由失笑，“你这想得也太远了，十三皇子才出生几天呢？皇上就算再宠爱，心里也肯定省得轻重厉害的。何况还有阁老宗亲大臣们，哪轮得到你来操心这些？你还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呢。”
    赵晟摸了摸鼻子，“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那笙笙，你后面还要进宫去吗？怕是怎么着也得再去一两次吧？”
    顾笙点头，“说好了三天后要去一次，然后就是拆线时再去了。敏妃宫里有两个宫女挺利索的，还胆大心细，学什么都挺快。这几天已经不需要治疗，只是一些基本的护理，她们完全能代替我了。”
    “可惜这次她们在敏妃面前露了脸，以后肯定要得重用了。不然我都想问敏妃讨了她们，回头送到九芝堂，让她们学医了。”
    赵晟道：“听说宫女都得满了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便是敏妃，应该也没权力放她们吧？没事儿，只要医馆能顺利开起来，只要朝廷能牵头大范围推广剖腹产手术，总会有合适的人选。”
    顾笙“嗯”道，“就算没有朝廷牵头，我相信也总能推广开来的，只是时间要长一些，路要难走一些而已。但还有几十年呢，真一开始就水到渠成了，我以后岂不是太无聊了？”
    赵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可不是，我娘子最喜欢的，便是接受一个又一个的挑战了。笙笙，你要不再睡一会儿吧？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陪你啊。”
    顾笙知道他是要去安排人给唐大人报信，毕竟在这件事上，双方真的是休戚相关。
    遂笑道：“那你去吧，我也不睡了，收拾一下去云舒那边，给她诊个脉，做个简单的产检。本来是特意留下陪她、照顾她的，结果这阵子就没怎么在家过，幸好算着时间，阿诀哥快回来了。”
    赵晟应了，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才先出去了。
    余下顾笙又躺了一小会儿，方穿衣下床，梳洗一番后，去了曹云舒那边。
    之后几天，顾笙和赵晟都一直留意着朝中的动向。
    可惜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
    不过唐大人的新任命还是迟迟没下来，就跟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一样，多少还是让夫妻俩心里仍保留着几分希望。
    如此到了顾笙与敏妃约好的进宫与她复诊的日子，一早敏妃宫里的太监便满脸堆笑来接顾笙了。
    还带了一大堆的礼品来，顾笙推辞不过，只得请钟妈妈先给收下，又给了那太监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才带上药箱，随之上车一路进了宫去。
    敏妃已经能坐起来了，气色也好了许多，看起来便越显漂亮了。
    不待给她行礼的顾笙拜下去，她已笑道：“顾大夫还与本宫客气呢，快起来，也没外人在，你就别拘束了。本宫可早就瞧出来，你不是个耐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了。你这样医术高明的神医，本来也该闲云野鹤，不该拘束了你的。”
    顾笙的确不耐烦动不动就跪啊拜的，闻言遂顺势站了起来，笑道：“娘娘气色好了许多，看来这几日调养恢复得还不错。”

 第704章 愿意尽一份力

    敏妃笑道：“是觉得比前几天好多了，至少不会再那样火辣辣的痛，不会再一动就头晕眼花，觉得自己整个儿都散架了。这可都是顾大夫的功劳，原来开刀也真没那么可怕，关键还要看给开刀的人谁。”
    又赞顾笙，“顾大夫比本宫还小月份呢，居然就能有这么一身高明的医术，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学来的？本宫这些天每次想到，还是会觉得惊奇，觉得佩服。”
    顾笙笑道：“娘娘之前已经赞我够多了，可别再赞了，再赞我真要飘起来了。我不是已经跟娘娘说了吗，我的医术是曾经机缘巧合，得了一位高人指点，所以娘娘不用佩服我，那又不是我的本事，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敏妃却仍是赞不绝口，“顾大夫除了人漂亮，本事大，医德好，还这么谦虚，就更是难得了。本宫虽还没见过赵探花，也忍不住要羡慕他的好福气了。”
    顾笙失笑，“娘娘就尽管继续赞我吧，待会儿人飘走了，可就没人给您诊脉了。”
    说完正色道：“我还是先给娘娘诊治检查一番吧？给娘娘检查完，再给小皇子做完儿保，若娘娘精力还足，我再陪娘娘说话也不迟。”
    敏妃应了，“听顾大夫的，先检查吧。”
    顾笙便上前给她检查起身体来。
    见她恢复得着实不错，不由暗暗点头，宫里条件好就是不一样，有专人随时伺候着，药材补品吃食也都是最好的，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给她拆线了。
    顾笙随即又给十三皇子做了儿保，见小家伙几天功夫，就白了许多，也饱满了许多，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直转。
    不由笑着与敏妃道：“小皇子长势良好，娘娘尽可放心。小皇子长得也好看，之前还不大看得出来，现在就看得出来，跟娘娘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了。”
    敏妃满脸温柔的看着儿子，笑道：“本宫倒是觉得他更像皇上，皇上也这样说。还说将来等他大了，要把他教得文韬武略，顶天立地。本宫倒是没想他将来要怎样怎样，只要他这辈子能平安喜乐，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顾笙笑道：“当母亲的心都是这样的，只要孩子能平安喜乐，旁的都不重要。那娘娘这几天给小皇子喂奶了吗？”
    敏妃点头，“本宫一般白天喂他两三次，晚上睡前喂他一次，早上醒来再喂一次。他乖得很，晚上也不闹人，本宫都在想着，难不成他本来是个女孩儿？”
    顾笙笑道：“娘娘想公主，就三年后再生一个便是。我给娘娘换张方子啊，您恢复得很不错，好些药材都可以酌减了。太医应该也是这么说的吧？”
    敏妃哼道：“太医就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就会开太平方子，本宫才懒得理他们。本宫也信不过他们，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谁的人？若本宫仍跟之前一样是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本宫有了皇儿，便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了。”
    “顾大夫，难得本宫与你投缘，要不，本宫求皇上赐你做个女官，或者许你进太医院做个太医，往后你就专管给本宫和皇儿诊脉，怎么样？你放心，本宫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只要你做了女官，便是一辈子的事儿了，将来便是不做官了，一样有俸禄拿。这也是本宫能想到的，答谢你最好、最长久的法子了。”
    顾笙却是想也不想便忙道：“多谢娘娘好意，我不想做女官，也不想做太医，就想有个地方能长长久久的行医坐诊，救治更多的病人。往后娘娘若是有需要了，我也一样可以进宫为娘娘效劳的。当然，最好娘娘往后都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了。”
    “至于答谢，娘娘实在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的本职。何况娘娘已经给了那么多赏赐，今儿派公公去接我之时，又带了那么多礼物，已经远远超过应给诊费的百倍千倍了，实在不必再客气，我万万当不起。”
    真把她弄进了宫里来当值，她还怎么推广剖腹产手术？
    就更别想跟赵晟继续‘你在身边，在你身边’了，那对她也不是报答，而是惩罚了！
    敏妃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顾大夫别急，知道你心怀大志，本宫也就这么一说，不会真让你进宫来当值的。你这样的大夫，就该名扬天下，造福全天下的百姓，窝宫里不是白白浪费了？”
    顾笙笑了一下，“娘娘谬赞了，我只是觉得宫里多的是太医，实在有我不多，无我不少。且一辈子都没有用得上大夫的时候，才是最好呢。”
    顿了顿，“那个，之前求娘娘的事，不知娘娘可已与皇上说过了？若娘娘不方便，能否给我个机会，我当面求皇上？不管成不成，我都感激娘娘，也不遗憾不后悔，至少，我努力过了。”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了。
    敏妃却是摆手笑道：“顾大夫别急，这事儿本宫已经与皇上说过一次了，但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本宫会尽快再与皇上说，总会求得皇上答应的，本宫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何况你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千千万万的产妇和孩子。本宫和皇儿若非有你，早就已经……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活着，未来也是充满希望？”
    “但本宫的生母——你应该早就猜到，那不是本宫的亲娘了吧？对，那是本宫的嫡母。本宫的生母当初就是生本宫时，难产没了的，当天本宫生产时，说句难听的，真到了最后的关头，肯定也是要保皇儿，不会保本宫的……”
    虽然她自己肯定也会要求保孩子，但她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她难道就不想活了吗？
    她生母当年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不幸的是，她生母没能遇上顾大夫这样的大夫，幸运的是，她遇上了。
    那如果有机会让更多的人跟她一样的幸运，更多的孩子也像她的皇儿一样，不至于生来就没有亲娘的庇护疼爱，她其实也是愿意尽一份力的。

 第705章 遇上了二皇子

    顾笙听敏妃说到后面，情绪已经很低沉。
    忙道：“勾起娘娘不好的回忆了，真是对不起。娘娘身体也还没痊愈，实在不宜劳神费心，不如还是让我自己求皇上吧，娘娘只消给我个机会，我就感激不尽了。”
    万一敏妃再求，皇上还是不肯答应，反倒因此恼上了她，觉得是她害自己爱妃不能安心坐月子的，继而连唐大人都一并恼上，可就弄巧成拙了。
    况且敏妃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就算求，只怕也求不到点子上，还是她自己来说更清楚易懂，更有成事的希望。
    当然实在不成，那也没办法，她便死了心，继续走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那条弯路呗。
    敏妃仍是摆手，“顾大夫果真信不过本宫呢？放心，本宫绝不食言。本宫也比你了解皇上多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才最好，什么时候不该说，本宫无论如何肯定比顾大夫清楚。”
    “顾大夫就等本宫的好消息吧，毕竟这件事，本宫也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能办成的。本宫真的希望以后能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再不用体会本宫当初生产时的痛苦与绝望。”
    “就像顾大夫说的，本宫淋雨时幸运的出现了一个你，为本宫撑伞。那本宫也希望，将来能有机会为别人撑伞，让越来越多的人不用再淋雨！”
    顾笙这下不怀疑敏妃可能不会尽全力，——毕竟大家处的立场不一样，想要成事的决心也不一样。
    甚至有些羞愧自己竟然会觉得敏妃可能不会尽全力了。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人，怎么可能有所保留？
    顾笙忙道：“我没有信不过娘娘，我就是、就是……总归不管事情最终能不能成，我都记下娘娘这份心意了，将来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娘娘的可贵。”
    敏妃笑起来，“本宫也就是动动嘴皮子，顾大夫这样大公无私，才真是难能可贵。本宫也是想活得好歹有一点意义和价值，不至于跟后宫其他妃嫔都一样，成日不是争风吃醋，就是比这比那、算这算那。到头来，都不知道自己活一场，到底活的是什么吧。”
    “说来，本宫还要多谢顾大夫，给了本宫这样一个机会呢。不然本宫自己成日都浑浑噩噩，肯定是想不到，也不会去做的。”
    顾笙越发不好意思了，“娘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已经与浑浑噩噩绝不沾边了。那我就等着娘娘的好消息了，相信娘娘一定会马到功成的。”
    敏妃嫣然一笑，“那是，本宫出马，哪有不成事儿的？顾大夫早该对本宫这么有信心才是，不然本宫这个宠妃，不是白当了？”
    一直在敏妃宫里待到午后，顾笙才由她的太监一路送出了宫去。
    却是刚上了长街，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让几个太监簇拥着、着一身银龙蟒袍的青年。
    敏妃的太监立刻跪了下去，“参见二皇子。”
    顾笙暗自心痛了一回自己的膝盖，也只得跟着拜了下去，对二皇子长什么样，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也就跟大皇子差不多呗，有什么好看的？
    二皇子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和善，“都起来吧。你是哪个宫里的，这是谁家的家眷，还是……”
    因顾笙的穿着打扮都与宫里的女人大不相同，也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家眷，偏还背了个那么大的箱子。
    二皇子既然看见了，便免不得好奇了。
    敏妃的太监忙赔笑道：“回二皇子，奴才是敏妃娘娘宫里的。这位是今科赵探花的夫人顾大夫，奉皇上之命，特意进宫来给我们娘娘调治身体的。”
    “哦？”二皇子挑眉，“原来这便是那位救了敏妃娘娘和十三弟的顾大夫了？顾大夫，真是久闻大名了。”
    这下顾笙是不抬头，也只能抬头作答了，“臣妇只是尽了自己身为大夫的本职，当不起二皇子这么说。”
    一答完话，立马又低下了头去，以示恭敬，反正正是现如今的所谓“贵人”们都乐意见到的。
    不过还是足够顾笙看清楚二皇子长什么样了，果然跟大皇子和皇上都有几分相似，是个没有辱没天家基因的帅哥。
    二皇子也因此看清楚了顾笙的长相，心里很是惊讶。
    这位顾大夫有一身让人难以置信的医术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的年轻貌美？
    那她干嘛还要苦心钻研医术，就凭她这张脸、这个身段儿，已经多的是男人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富贵荣华一辈子了好吗？
    反正二皇子肯定是愿意捧的。
    可惜已经是人妇了，还是新科探花的妻子……
    二皇子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顾笙，却只看到她白玉一般的后颈，再看不到脸。
    只得咳嗽一声，有些遗憾的抬脚大步走了。
    敏妃的太监直到二皇子一行走远了，才赔笑与顾笙道：“顾大夫，我们也走吧。平常这个点儿在长街上，一般是碰不上娘娘皇子公主们的，倒不想今儿赶了个巧。”
    顾笙可不觉得巧，她只想赶紧出宫，省得再遇上这个皇子那个谁的，又伤害她可怜的膝盖。
    因笑道：“烦请公公继续带路吧。”
    二人便继续往前走起来。
    幸好后面再没遇上人，顾笙很顺利就出了宫，再顺顺利利的到了家。
    曹云舒正瞧着钟妈妈童妈妈领着人包粽子，满院子都是粽叶和糯米的清香。
    一见顾笙回来，曹云舒就笑道：“笙笙，刚出锅了一锅粽子，你要不要尝尝？你中午在宫里应该没吃好吧？”
    顾笙笑起来，“还是云舒你懂我，在宫里怎么可能吃得好？”
    曹云舒便忙叫人拿粽子去了。
    很快顾笙便吃了一个甜甜糯糯的粽子下肚，这才顾得上问曹云舒，“怎么忽然想起包粽子了？”
    曹云舒笑道：“哪是忽然想起的，这不是端午节快到了吗？想着各家都得送节礼，便想做点儿粽子一并送上，但又怕做得不好，所以今儿先试试。”
    顿了顿，“笙笙，你晚间问问赵四哥，要给哪些人送节礼，大概都什么规则的，到时候让钟妈妈提前一并备好送出去就是了。”

 第706章 真挺难得的

    顾笙想到赵晟今年刚去翰林院，上峰也好、同僚也好，是该表达一下心意，至少也不能失礼的。
    遂没与曹云舒客气，笑道：“那我回头问过相公后，列一个单子给钟妈妈啊。主要这些日子我和相公都忙，也只好麻烦云舒你和钟妈妈了。但银子该多少是多少，你可不能与我们客气，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当这个厚脸皮了。”
    曹云舒笑嗔道：“就知道笙笙你会这么说，放心，不会便宜了你们的，总行了吧？”
    顾笙笑着点头，“非常行。倒是没注意到，端午就快到了，果然是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
    曹云舒道：“快吗，我怎么没觉得？不但没觉得快，反而每一天都觉得无比漫长，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结果居然才四月下旬。”
    顾笙打趣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多少秋了，不怪云舒你觉得漫长，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不过快了，也就半个多月，阿诀哥就该回来了，你这望夫石，也总算要望到头了。”
    说得曹云舒不好意思起来，“谁望夫石了，谁又如隔三秋了，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顾笙挑眉，“真随口说的？当我不知道你每天是怎样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的呢，还想瞒我……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曹云舒这才轻哼一声，“不说就对了，再不识相，晚饭就没的吃了。”
    一旁钟妈妈与童妈妈等人都止不住的笑，笑得顾笙与曹云舒也都笑起来。
    傍晚赵晟回到家，顾笙先与他说了让他列个单子，好请钟妈妈帮忙准备节礼的事。
    随即才说起白天敏妃让她安心等好消息的事来，“敏妃说她答应了我，就绝不会食言……”
    把敏妃白天的话，言简意赅都与赵晟学了一遍。
    末了叹道：“我是真没想到她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宠妃，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挺难得的！那些民间疾苦，说到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便是她没进宫得宠之前，其实也没吃过普通百姓的那些苦。还肯这样设身处地，悲天悯人，希望她能一直都这样吧。”
    赵晟也挺惊讶，“她年纪不大，听笙笙你之前说来，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读书明理。不管是怎么走到今天，还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都挺不容易的。”
    “那我们就再等等吧，实在不行了，再按之前的打算，一步一步慢慢爬吧。”
    顾笙点头，“嗯，多的都等了，也不差几天了，正好金掌柜那边也还没就绪，且有的忙。对了，我今儿还遇上二皇子了，我这次救了敏妃母子，你说二皇子和皇后不会因此记恨上我吧？毕竟硬生生给他们添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赵晟皱眉道：“记恨应该不至于。十三皇子一个襁褓中的奶娃娃，也离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离得远，至少也得他十几岁后，才能有威胁力。何况真威胁，也是先威胁五皇子。”
    “二皇子本来就没多少宠，他是胜在嫡。五皇子却只有宠，要是连宠都没了，可就……但这事儿本来也怪不得笙笙你，你就是个大夫而已，救死扶伤是本职，他们若连这都要记恨，也太小肚鸡肠了。光凭这一点，便成不了大事。”
    “不过下次进宫时，笙笙你还是尽量避着点儿人，省得横生枝节吧。”
    顾笙应了，“我也这么想的。倒不是怕横生枝节，主要是可怜我的膝盖，这会儿都还有点儿痛，肯定红了。”
    赵晟忙道：“是吗，我看看呢。”
    说着就要撩顾笙的裙子。
    让顾笙一把拍开了手，“干什么，耍流氓呢？当我不知道你心里一天天都想什么。”
    赵晟好笑叫屈，“我一天天想什么了，我不就是关心笙笙你吗？是你自己一天天都在想这想那的，才会仁者见仁，淫者见……咳，那啥吧？”
    换来顾笙的白眼，“你这是打算学猪八戒，倒打一耙了？懒得理你。对了，你回头见了唐大人，替我带句话。他想入阁，想位极人臣，都是他的事，他用什么手段上位，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但如果他真上了位，我希望推广剖腹产一事，不会成为他争权夺利的工具。他无论如何，都不要想着在这件事上偷工减料，能混则混，不要到最后弄得明明是好好的一件事，却成了四不像，进退维谷。那我可是要骂人，要不客气的。”
    赵晟笑道：“唐大人比我高了那么多级，又是长辈，这么直白的话，我可不敢带，笙笙你这不是给我出难听呢？开玩笑开玩笑……我会组织一下，把话带到的，笙笙你就放心吧，唐大人也应该不会的。”
    笙笙既看重这件事，大公无私的一心为国为民，他当然也要不遗余力的协助她，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顾笙方笑了，“那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就看探花老爷的口才了啊。反正只要意思表达清楚了，你怎么舌灿莲花，怎么堆砌都成。”
    然后一边去金掌柜那边帮忙面试来应招的大夫学徒帮工们，一边继续等待。
    幸好这次没再多等，才第三天上，皇上就下了旨，赐唐大人入内阁，全权负责大范围推广剖腹产之事，‘着各部各司全力配合’。
    顾笙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笑起来。
    只要朝廷愿意牵头，就能一切顺利，事半功倍了。
    唐大人也很高兴，虽然别人入阁，都是以文渊阁、武英殿大学士之类的殿阁名入衔，同时再掌六部之一，可谓名声大权双丰收。
    他入阁却既没有殿阁名入衔，也没掌六部之一，这个阁入得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但那也是入阁，还是皇上亲自下旨擢他入的阁，不是吗？
    只要他尽快干出一番成绩来，都已经上了车，还怕慢慢换不到合适的位子，甚至换不到最好的位子上坐去？
    如今排在他前面的几位阁老，可都比他年长，据他所知，也并不是都得皇上信任与重用的。
    那他骑着驴找到马，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第707章 只能全力以赴

    唐大人很快召见了顾笙和赵晟。
    待夫妻俩笑着向他道过喜后，唐大人便直接看向顾笙，切入了正题。
    毕竟他今日要见的正主儿是顾笙，赵晟不过是顺带的，“顾大夫，我昨夜想了一夜，至少今年内，把剖腹产推广到京畿一带都不现实，至多也就能在京城先推广。”
    “主要没有人手，旁的问题都好解决，培养人手却不是一朝一夕的。顾大夫又没有三头六臂，能一边培养人手，一边不停的做手术。所以我想先征求顾大夫的意见，在培养人手上，你可有什么主意？”
    顾笙发愁的也是这个，“要培养一个能独立主刀的大夫，至少也得三四年，就算只是助产护士，至少也得一年。倒是可以征调现有的大夫们，上手就快，但一来都是男大夫，一开始产妇自己和他们的家人观念上只怕都难以接受。”
    “二来京城现有的大夫本来也有限，再征调一部分，剩下的就满足不了百姓们日常看病所需了，长时间拆东墙补西墙肯定不可取。所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现培养，且得八成以上以培养女大夫为主。”
    唐大人点头，“肯定不能拆东墙补西墙。所以我打断尽快办一个女子医学堂，第一批只召识字的女子，上手能快些，第二批第三批再召不识字的女子，之后还要一直源源不断的招人。”
    “等有了足够的人手，再一传十十传百，便能从京城覆盖到京畿，再从京畿覆盖到全国了。顾大夫有想过编书吗？听说你之前在承宣九芝堂时，曾根据自己的经验编写过实用小册子，能不能再编写得更详细些，大范围的印刷出来，给女子医学堂做教材？”
    顾笙忙笑道：“我与大人想到了一块儿去。我就是打算把之前的小册子扩写得更详细，也编得更通俗易懂些，好让新手都能尽快看懂背诵。只是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不知道能不能从太医院抽调几个年轻些的太医，到时候给我帮忙？”
    唐大人笑道：“应该没问题，皇上可发了话，让各部各司都全力配合的。只要皇上和朝廷有心做的事，哪有做不好的？哪怕要花几年的时间，哪怕要投入大量的银子，才能渐渐看到成效，只要有心，便一定能做好。”
    “就跟早年黄河总是泛滥，朝廷便一直不懈的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去疏浚河道、加固堤坝是一样的道理。皇上也说了，一开始之所以犹豫，就是觉得收效太慢了。”
    “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一定要做好了，三年不成就五年，五年不成就十年甚至更久。大周是要千秋万代的，相形之下，这点时间，这点人力财力，算得了什么？等我们这些前人栽好了树，子孙后代便能背靠大树，安心乘凉了。”
    顾笙才不想什么千秋万代，在历史的长河里，朝代更迭简直太平常了。
    她只想做好眼下，只想力所能及的良性影响及改变周围而已。
    嘴上却是笑道：“皇上圣明，能遇上这样爱民如子的皇上，是大周百姓的福气。有皇上这话，我也能安心的循序渐进，不必着急了。我这两天心里真的是又高兴，又紧张，就怕做不好，辜负了皇上和大人的信任栽培，现在总算能安心几分了。”
    唐大人道：“我何尝不是一样。这件事从来没人做过，我们纯粹是瞎子过河，只能自己摸索着来；但同时这件事明里暗里又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的，我们根本没有容错率，只能全力以赴。”
    “不过顾大夫也别紧张，大家集思广益，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总能成功的。反正我们从头到尾，无愧于朝廷和皇上，无愧于百姓就够了。”
    当下彼此又商量了一些暂时能想到的细节问题，唐大人还留了顾笙和赵晟吃了午饭。
    夫妻俩便告辞回去了。
    唐大人新官上任，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们哪还好留下继续打扰？
    等回到家，顾笙自己也立时忙碌起来。
    她之前编的小册子的确不够详细，不适合初学者，必须得尽快往通俗易懂的方向扩写才是，——为此她又一次前所未有强烈的思念起自己的电脑来。
    现在也只能靠她勤劳的双手了。
    第二天，顾笙又去见了金掌柜，把好消息告诉了金掌柜，“唐大人说了，咱们九芝堂往后便是新培养出来的大夫和护士们定点历练的地方了，朝廷能给我们开方便之门的，都会给我们开。”
    “一开始也只能靠我们九芝堂多保难产的产妇母子平安，才能取信于京城的百姓，让他们不必害怕，相信把产妇的肚子剖开，一样能大人孩子都活命。”
    又让金掌柜索性趁现在就去把周围的空地、空房子条件合适的就买，不合适的就租。
    反正先把地方留出来，“我会再去求助唐大人，看能不能朝廷替我们解决一部分资金的。不然让朝廷占个股也行，往后我们九芝堂可就是京城的头一份儿了。”
    “唐大人还说了，敏妃娘娘和他家少夫人都是靠着我的剖腹产手术，才能母子均安的事迹，我们可以宣传。连宫里尊贵的娘娘和阁老家的少夫人都敢尝试，尝试过也好好儿的了，其他人还能比她们更尊贵不成，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接下来，大掌柜您每天都有的忙，怕是一直到今年过年，都未必能清闲了。”
    金掌柜早已是满脸笑，“顾大夫都把路给我和咱们九芝堂铺成这样了，我要还走不好，可就要没脸见您了。忙怕什么，只要忙了能看到成效，忙得有意义，再忙我心里都高兴，一直没着没落的闲着，心里才慌呢。”
    “顾大夫放心，我会按您的吩咐，把琐事都尽快办好的，您只要坐镇指挥，动口就是了。出力的事儿都我们来，总不能让您劳心还劳力才是。”
    顾笙笑着应了，“那就辛苦您了，我还真没空跟您一起劳力。对了，麻沸散和一切器械您都别管了，我已经与唐大人说好了。倒是一开始人手实在不够，怕是得从承宣抽些来先顶顶，两边一起度过最开始的难关了。”

 第708章 受伤归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从唐大人到顾笙，再到金掌柜及九芝堂眼下有数的人手，都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连赵晟也只要有一点空闲的时间，便会被顾笙抓壮丁，做这做那的。
    一忙起来，自然都顾不得今夕是何夕，顾不得端午节已经到了。
    还是这日出门前，曹云舒笑着提醒顾笙，“笙笙，今天一定要早点儿回来，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啊。你就算再忙，大过节的，也不能连吃顿饭的空闲都不给自己吧？看你都瘦了。”
    顾笙才反应过来今天就是端午节了，难怪这几天满街都是粽香味儿，随处都可见陈艾菖蒲什么的。
    不由失笑，“看我，忙得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这些日子也没好生陪过云舒你，心里真是过不去。你放心，晚上我一定早些回来，陪你吃饭，相公那儿，我也会打发人去告诉他，让他早些回来的。”
    曹云舒笑道：“我好得很，哪要你陪？你快忙你的去吧，只别忘了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
    顾笙点头笑道：“放心，我身体好着呢……对了，你今天不用回王府去请安吃饭吗？大过节的，你应该推不脱吧？那我不出门了，陪你回王府去吧。”
    曹云舒摆手，“我今天不用回去，太妃已提前说了，让我就待在家里，不用来回折腾了。就是……相公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明明就说了，端午节会回来的……”
    顾笙见她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忙笑道：“今天才刚开始呢，说不定等会儿阿诀哥就回来了，再说不定下午他就回来了呢？云舒你别急，肯定会有惊喜等着你的。”
    曹云舒勉强笑了笑，“希望真如笙笙你所说吧。你快忙去吧，我不耽误你了。”
    顾笙的确挺忙的，又见钟妈妈在一旁冲她使眼色，示意她安心，她和童妈妈会好生开解曹云舒的。
    也就没再跟曹云舒客气，“行，那我就出门去了，早点儿忙完了好早些回来。”
    心里已经想好，下午无论如何都要早些回来了，曹云舒大着肚子，还替她和赵晟把一应节礼准备得妥妥当当，准时送了出去，没让他们操半点心。
    每天的衣食住行也都没让他们费过心，就算都是钟妈妈童妈妈在行动，曹云舒也一样尽了心的，她难道不该好生陪她过个节呢？
    于是在九芝堂忙到午后，顾笙便与金掌柜打过招呼，准备先回家去了。
    唐大人却忽然使人来寻她，说锻造司第一批手术器械已经全部做好了，但不知道符不符合顾笙的要求，让她最好立刻过去看一看，若有问题，也好及时更改。
    这是大事，也没人可以代替自己过去，顾笙只得把回家的时候推后，先赶去了锻造司。
    不想这一去，就一直忙到申时都过了，才把问题解决好。
    顾笙也总算得以踏上回家的路。
    却是刚到家门口，便见三宝满脸焦急的迎了上来，“赵太太可算回来了，快进屋吧，都等着您呢。”
    顾笙有些歉然，“都怪我临时有事，说了一定早些回来的，还是食言了，少夫人一定等得很着急了吧？走吧，我这就给她赔罪去。”
    三宝却仍是满脸的焦急，“少夫人是等得很着急了，不过不是为了过节，赵太太我们边走边说吧？”
    说着一路引了顾笙往里小跑，小跑了一段距离后，才压低声音道：“赵太太，爷回来了。但回来后才跟少夫人说了没几句话，人就忽然晕了过去……”
    顾笙听得裴诀回来了，本来还挺高兴，没想到她安慰曹云舒的话，肯定会有惊喜等着她，居然成了真。
    谁知道下一秒就听见裴诀晕了过去，顾笙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忙低道：“好好的阿诀哥怎么就会忽然晕了过去，他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那岂不是把曹云舒吓了个够呛，也担心了个够呛？
    三宝低道：“爷是受伤了，伤口都发黑溃烂了，偏晕倒前还让少夫人不许请大夫。叫了跟爷出门的人来问，说爷一个月前中过箭，但爷瞧着一直好好的，他们也就没多想，根本不知道爷的伤口原来早就恶化了。”
    “少夫人又是心痛又是着急，忙打发了去寻赵太太，可寻了半天都没寻见。等赵大人回来后，也要去寻您，但少夫人忽然吐了，屋里一团乱，赵大人得守在爷身边……幸好您终于回来了！”
    顾笙想到自己去锻造司，只告诉了金掌柜，怕是去寻的人刚好也没能见到金掌柜，自然也就不知道往哪里去寻她了。
    还真是赶了个巧！
    她越发加快了脚步，“让人准备开水、烈酒、纱布这些，我马上要用。”
    不待三宝应答，已继续往曹云舒和裴诀院里奔去。
    总算很快奔到了。
    就见赵晟正站在东厢房外，一见她人，立刻叫道：“笙笙，这里。”
    顾笙顾不得喘气，三步并作两步随他进了东厢房，见到了躺到靠窗榻上，满脸苍白、风尘仆仆、昏迷不醒的裴诀。
    她立刻皱起了眉头，“阿诀哥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跟他出门的人都是瞎子不成？这都看不出来，还他说没事就真当他没事，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边说，一边已打开了药箱，拿出了听诊器，幸好她的药箱只要出门，就是随身携带着的。
    赵晟也是眉头紧锁，道：“可不是，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阿诀这脸色状态不对。结果不但不给他治伤，还让他风尘仆仆的连日赶路，铁打的身子都要垮了，回头我一定要跟他们算账！”
    顾笙已在给裴诀把脉了，同时一心二用问赵晟，“知道阿诀哥的伤口在哪里吗？”
    赵晟闻言，上前拉开了裴诀虚掩着的前襟，“喏，就这里。之前就很简单包扎了一下，在笙笙你回来之前，我已经用剪刀把那些纱布给他剪掉，黏住的也用酒浸湿了，给弄掉了。”
    “你看这伤口都溃烂成什么样了，里面肯定更惨。我不让嫂子看，她非要看，然后就受不了吐了。我便让人把阿诀抬到了厢房来，让她就在正房先缓缓。”

 第709章 伤口有毒

    顾笙见裴诀的伤口就在左肩上，已经溃烂发黑了一大片，都看不清最开始伤口到底是什么样了。
    不由直皱眉，“这伤但凡当时好生治疗包扎一下，再吃点药，都不会成这样，阿诀哥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现在里面肯定已经发炎化脓，我必须给他把伤口割开，把脓血坏肉都除尽了，再给他上药包扎。”
    赵晟沉声道：“刚才更惨不忍睹，要不是跟笙笙你这个大夫久了，见得多了，我肯定也受不了。而且烈酒浇在伤口上那么痛，扯黏住的纱布时也那么痛，阿诀都没有反应，可见早就已经痛习惯，痛麻木了。”
    顾笙哼道：“那他也是活该，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了，还能指望谁替他爱惜？”
    说着快速拿听诊器到处听了一遍，又检查了一遍裴诀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才取了手术刀，轻轻切割开了裴诀的伤口。
    至于麻沸散，现在便是端了来，裴诀应该也是咽不下去的，何况他人都失去知觉了，也没那个必要了。
    就顾笙悄悄引点异能，给他止痛顺便消毒也就是了……
    念头闪过，顾笙拿着手术刀的手忽然僵住了，因为她看见，自己的手术刀瞬间变黑了。
    她忙问赵晟，“相公，刚才除了你，还有谁碰过阿诀哥的伤口？你手上可有外伤之类的，快给我看看。”
    赵晟心里一紧，忙道：“笙笙，怎么了？我手上没有外伤，现在也好好的……”
    说着举了两只手给顾笙看。
    顾笙见他的双手都的确好好的，显然是看她给人治疗久了，多少还是学了些常识，这才心下稍松。
    道：“阿诀哥的伤口有毒，你看我手术刀都变黑了……相公，你立刻让三宝去问跟阿诀哥出门的人，可知道阿诀哥中的什么毒。知道了我才能对症下药，尤其阿诀哥都伤这么久了，只怕毒素早就已经入侵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了。”
    赵晟已是大惊失色，“竟然还有毒？他们到底是怎么保护照顾阿诀的！”
    顾笙沉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索性让三宝把人叫过来，我当面问吧，省得万一没说清楚，还得来回浪费时间。”
    虽然心里很清楚，就算把人叫到眼前，多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然也不会让裴诀愣是带伤咬牙撑到现在了。
    但总得试一试，有任何希望都不能错过了。
    赵晟脸色越发难看了，“我这就叫三宝去。”
    顾笙等他大步去了外面，才忙调动异能，毫不保留的给裴诀的伤口消起炎来。
    等她忙完，赵晟和三宝带着跟裴诀出去的几个心腹回来了。
    可惜他们果然不知道裴诀的伤不但比他们以为的要重得多，还有毒。
    都是满脸的自责与后悔，“我们每次问爷伤口怎么样了，爷都是说皮外伤，小事儿，让我们不必担心，只管安心赶路。要是早知道，我们说什么也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爷痊愈后再回京。”
    让他们看过裴诀的伤口后，猜一猜是什么毒，也没有头绪，“太阴险了，竟然还在箭上淬毒，难怪……”
    顾笙只得让他们先下去，然后与赵晟道：“我于解毒上，实在不擅长，怕还是得请个见多识广的太医来。再不济，也得请个见多识广的老大夫来才成。但不是说阿诀哥晕倒前，都还在说不能请大夫吗？”
    赵晟想了想，咬牙道：“我找大皇子去。阿诀不让我们请大夫，那就他去请，阿诀可是替他办事，才弄成这样的，他就得对阿诀负责！”
    顾笙觑一眼外面，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那你快去，天都快黑了，应该没人注意你。但天黑后，怕也不好找大夫了，反正成不成你都快去快回。”
    “嗯。”赵晟应了，“阿诀就先交给笙笙你了啊。”
    跺脚大步往外去了。
    顾笙这才又小心查看起裴诀的伤口来，光是伤，就算已经化脓溃烂了，都不是什么难事，但还有毒，且已经中毒这么长时间，就真的麻烦了。
    哪怕她调动全部的异能，都不可能替裴诀把毒给清除了，说到底只能治标而已。
    钟妈妈随即过来了，红着眼睛一见顾笙便低道：“赵太太，我们爷怎么样了？少夫人非要亲自过来守着爷，她自己都那样了，哪还能过来再受刺激？我和童妈妈好歹才把她劝住了，说我过来守着。幸好您回来了，不然……”
    顾笙想都想得到曹云舒此刻的心痛与崩溃。
    忙道：“阿诀哥不会有事的，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他有事？钟妈妈还是回去守着云舒吧，让她千万安心，不顾自己，也得顾她腹中的孩子。至于旁的，等阿诀哥好了后，她要打要骂都不迟。”
    钟妈妈是知道顾笙厉害的，听她还说得这么笃定，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哑声道：“那爷就交给赵太太，我还是回去守着少夫人了啊。少夫人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出不得岔子。”
    顾笙点头，“正是这话。再让云舒吃点儿东西，就早些睡下，我保证回头还她一个活蹦乱跳的阿诀哥，总成了吧？”
    钟妈妈忙谢了又谢，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钟妈妈前脚刚走，后脚赵晟就回来了。
    顾笙不免吃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赵晟身后一身黑衣，穿着打扮都很是低调的大皇子，后面的话自然也不用说了。
    虽心里很是没好气，想着总是裴诀的上司，到底还是屈膝行了个礼，“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眉头紧蹙，低沉道：“顾大夫不必多礼。我已经听赵大人说过情况了，正好我知道一位经验丰富，为人也信得过的大夫，已经着人回去请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顾笙便顺势站了起来，“有现成的大夫就好，希望他能解阿诀哥身上的毒吧。”
    大皇子沉声道：“那如果大夫来了后，也不知道阿诀中的是什么毒，该怎么办？顾大夫医术高明，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只要阿诀能好起来，我定有重谢。”

 第710章 意外又触动

    顾笙沉声道：“阿诀哥受伤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毒素肯定已经侵入到了身体其他地方。若不先弄清楚是什么毒，不能对症下药，肯定事倍功半。我本来也于解毒上不擅长……等大夫到了后，再说吧。”
    大皇子没说话。
    而是先上前仔细看过了裴诀，才又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弟妹都有孕了，我还派他出去。这是他和弟妹的第一个孩子，肯定归心似箭，不到实在撑不住倒下，肯定不舍得耽误时间。早知道我当日就不该派他去的！”
    赵晟似笑非笑道：“大皇子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亏得阿诀身体底子好，还能撑到回京，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已在半路倒下，生死由天了！”
    心里实在没办法不迁怒大皇子。
    阿诀一片真心待他，他便也该回以真心才是，怎么能老是让阿诀去涉险，老是拿命去替他博想要的东西呢？
    就算“士为知己死”，也不该这样理所当然。
    大皇子刚才就感觉到赵晟对他的迁怒了，心里不但不生气，反倒有些替裴诀高兴。
    能得这样一个真心的兄弟，阿诀也算是幸运了。
    对赵晟说话便也很是温和，“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阿诀轻易涉险了，赵大人只管放心。顾大夫，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大夫来了，甚至太医来了，都说不清阿诀中的是什么毒，又要怎么办？”
    “肯定还是得给阿诀祛毒治病才是，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请顾大夫一定尽力而为，需要什么药材，或是有其他任何需要，都请只管开口，我不惜代价也一定会办到的。”
    顾笙闻言，正要说话，“倒也……”
    赵晟已先道：“大皇子，其实内子刚才还说了另一个万不得已之下的法子。如果有人肯把阿诀伤口里的毒素都给吸出来，他便不会再有危险了。这个法子虽腌臜了点，但如果能有效，我觉得倒也可行。”
    “毕竟，这个法子可用不着‘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应该是所有办法里，代价最小的了。您觉得呢？”
    赵晟一边说，一边还看了顾笙一眼，示意她不许说话。
    阿诀为了大皇子的事，可以连命都不要，还说大皇子待他是真好，那他便要看看，大皇子又能为他做到哪一步，到底值不值得他拿命去博！
    顾笙一下明白了赵晟的意思，下意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的疑惑，自然也咽了回去。
    跟赵晟一起看向了大皇子。
    阿诀哥的伤口都溃烂成那样了，寻常人看一眼都要恶心的程度，还要附上去给他把毒素吸出来，这事儿除了曹云舒和钟妈妈，世上应该没谁做得到了吧？
    正好试一试大皇子。
    顾笙便也对大皇子道：“大皇子，这个办法应该能有用。虽然毒素可能已经入侵到身边其他地方了，但最严重最集中的，肯定还是伤口四周。只要能把大部分毒素吸出来，剩下一点余毒，就算仍不知道是什么毒，一样也能解了。”
    “就是阿诀哥受伤中毒的事，应该不能声张吧？他昏迷前，都还没忘记让嫂子千万别请大夫。那这人选，可就……”
    夫妻俩都说到这一步了，大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实在没办法不怀疑，他们夫妇是故意的，但还是那句话，就算他们是故意的，大皇子也为裴诀高兴。
    就因为心痛兄弟，连自己堂堂一个皇子，他们都敢这样了，让人除了触动，哪还怪得起恼得起他们来？
    何况，万一这个法子真有用呢，顾大夫可是大夫，医术医德都过人的，应该也不会无中生有……
    大皇子想到这里，缓声开了口，“顾大夫，人选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不就是现成的？若这个法子真有效，真能让阿诀早日好起来，我在所不辞。或许你们不信，但在我心里，阿诀真是我亲弟弟一样的存在，这世上除了我的妻儿，我最在意的，也就是他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阿诀对他如何，他自己最清楚。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还以相同的真心了。
    只是他越真心，阿诀便越是想要做得更好，他们眼下又的确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法在阿诀自动请缨时，坚持不让他去……
    赵晟淡笑道：“阿诀也常说，大皇子是他心里亲哥哥一样的存在。怎么大夫还不来呢？我瞧阿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了，别千万别……笙笙，你还有别的法子吗？刚才的法子的确太为难人了。”
    顾笙咳了一声，才道：“若还有别的法子，我肯定早说了。我难道就不担心阿诀哥的，我也……”
    话没说完，冷不防大皇子已大步上前，俯身一口吸上了裴诀的伤口，然后很快吐了满口的血污出来。
    不等顾笙和赵晟反应过来，他又俯下了身去，要吸第二口了。
    顾笙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大皇子等一下，您先用酒漱个口，还要确定您嘴里有没有伤口，不然您也可能中毒。其实……”
    说着看了一眼赵晟，示意赵晟别再搞事儿了。
    省得裴诀醒来知道后，会觉得对不住大皇子，或者越发感动，越发要为大皇子抛头颅撒热血，也在所不辞了。
    何况还得防着将来，万一将来大皇子真上了位，今天这事儿可就是他这辈子最大、最忌讳被人所知道的污点了，他岂有不记恨的？
    到时候再翻起旧账来，她和赵晟可就吃不了兜着走，没准儿还会连累裴诀了。
    所以还是点到为止吧。
    反正也看到大皇子的真心了，至少他刚才是真的毫不犹豫，没管过脏和恶心，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跟着中毒。
    那阿诀哥便也算值得了。
    赵晟也没想到大皇子会说吸就真吸，说实话，还真挺意外，也挺触动的。
    那毕竟是堂堂皇子，阿诀的伤口也着实……咳，便是让他吸，除非真到了生死关头，否则他都做不到。
    就算真是做给他们夫妇看，取信于他们夫妇的，至少，也有一半是出自真心了吧？

 第711章 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赵晟便到桌前，拿茶杯倒了一杯酒，上前递给大皇子，“大皇子先漱个口吧，有话漱完了再说。”
    大皇子刚才全凭一口气，想着几下给裴诀把毒素脓血都吸出来也就好了，反正就是片刻的事，等吸完了大不了吐一场，没胃口几日，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才吸了一口就被顾笙打断了，那口气便也泄了，一下便让满嘴的腥臭味儿恶心得干呕起来。
    忙接过赵晟递上的酒一口都喝到嘴里，仰头接连漱了好多下，再吐到痰盂里，那股恶心感才总算让浓烈的酒味儿暂时给压下了。
    赵晟方又问：“大皇子还要吗？还是给您倒杯水？”
    大皇子有些狼狈的摇了摇头，“暂时都不要。我嘴里也没有伤口，还是继续给阿诀吸吧，早些吸完了，他也能早些好起来……咳，我是真心愿意给阿诀吸的，真的，恶心只是本能反应，不是不愿意，你们别误会……”
    顾笙忙笑道：“我们没误会，大皇子放心。其实，您不用急的，我们刚才说的是，万一大夫来了后，发现也不知道阿诀哥中的是什么毒，才得人为给他把毒素吸出来，谁知道您忽然就……咳……”
    赵晟也咳嗽一声，“也是怪我，刚才太着急了。主要阿诀平日都生龙活虎的，现在却……我心里实在着急，一着急便容易关心则乱，话都说不清了，大皇子可千万别见怪。”
    大皇子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夫妻俩果然是故意的。
    再想到刚才那不好的视觉与味觉，他忍不住又干呕起来：“哕……”
    还是忙又接过赵晟适时递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入喉，才再次压住了。
    摆手哑声道：“我跟你们一样着急，非常能理解你们的关心则乱。明明走时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却……只是给阿诀吸出毒素算什么，只要他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这下别说顾笙，赵晟都有些讪讪然了。
    他抿了抿唇，决定直说了，“大皇子，真是对不住，刚才我们……我也是太心痛阿诀，太气急了。听嫂子说来，之前阿诀也曾出过一次京，结果弄得一身伤的回来。所以这次他再出门，还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嫂子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就怕有个万一。”
    “谁知道还是万一了，且比上次严重得多，谁看了心里能好受的？再想到他出门两次，就弄得两次都重伤回来。这于你们的漫漫长路来说，还只是开始，以后同样的、甚至更严重的情况必然还多的是，我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阿诀这二十年，已经够不容易了……”
    顾笙接道：“我们和阿诀哥相识也这么几年了，因为阿诀哥对我们全家都真心相待，所以我们也拿他当自家的亲兄弟。既是亲兄弟，对他的关心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所以可能旁人、甚至他自己都关心的是他能不能越飞越高，我们关心的却是他在飞的过程中累不累，会不会遭遇危险。宁愿他不能高飞，也不愿他受伤流血，不愿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遭遇危险。希望大皇子能明白。”
    大皇子心里本来多少还是有那么两分恼怒的。
    再怎么着他也是天潢贵胄，骨子里的傲气与高人一等与生俱来。
    竟然夫妻俩合起伙儿来捉弄他，恶心他！
    但强迫自己耐下性子听赵晟和顾笙说完，他那两分恼怒便也消失了，只剩感动，“我刚才就在想，阿诀能遇上赵大人这样的好朋友、好兄弟，是他这辈子的幸运。现在我更替他高兴了，老天待他终究还是不薄的。”
    “可惜我不能只关心他飞得累不累，会不会有危险。我们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我也不敢保证以后就绝没有派他出去的时候了，毕竟我能用得用的人有限，信得过的更有限。”
    “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像刚才那样，替他尽一点可能都真正派不上用场，更解不了他痛苦的绵薄之力了。还哪来的脸见怪？”
    赵晟见大皇子说得坦诚真挚，越发明白裴诀为什么要那样舍生忘死了。
    无声叹了一口气，才道：“所以打一开始，我就极力劝阻阿诀，希望他不要去趟水，可惜全然没用。等他回头醒了，知道大皇子这般待他，亲自给他吸余毒也毫不犹豫，肯定更得‘士为知己者死’了。”
    大皇子苦笑一声，“我哪般待阿诀了？他为了我，在外面餐风露宿几个月，不知道多辛苦，还弄成这样回来……我就替他吸了一口余毒而已，跟他的辛苦和凶险比起来，算得了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回头等他醒了，赵大人和顾大夫就别告诉他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们也直接给忘到脑后去吧。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贤伉俪不必多想，我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何况当初顾大夫还救过我的命。”
    这话一出，顾笙和赵晟都越发讪讪起来，他们好像是有失偏颇，也把大皇子想得太不堪了些……
    赵晟清了清嗓子，正要再说，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三保的声音，“赵大人，大夫到了。”
    给裴诀祛毒治伤才是眼下最要紧的，当下赵晟哪还顾得上其他，忙看了一眼大皇子，应道：“快把大夫请进来。”
    随即大步迎了出去。
    顾笙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与大皇子道：“大皇子千万别跟我们夫妇一般见识，我们只是太在乎阿诀哥了。”
    大皇子一摆手，“我刚才就说了我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顾大夫信不过我不成？”
    顾笙忙笑道：“当然不是，您一言既出，自是驷马难追。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本来刚才……”
    说话间，赵晟已引了大夫进来，是个五十来岁，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儿。
    顾笙只得暂时打住，迎了上去，“您就是大夫了？病人在这里，您请跟我来。我也是大夫，但于解毒上实在不擅长，所以特地请了您来，您一看就见多识广，肯定有法子吧？”

 第712章 还信不过福星？

    万幸大皇子请来的这位大夫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很快便识出了裴诀中的是什么毒，“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伊始不痛也不痒，所以中毒之人一般不会引起警觉。要等到十来天后，中毒的地方才会慢慢痒痛发黑，但依然在能容忍的范围内。”
    “等到一个月后，毒性就会真正开始霸道起来。让人失去意识，全身溃烂，却不管是自己想办法治疗，还是赶着去找解药，都为时已晚。”
    可惜大夫只是认出了，要怎么治一时间却没什么好法子。
    顾笙只得道：“那麻烦您跑一趟了，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吧。”
    大夫觑了一眼大皇子，笑道：“顾大夫医术高明，您肯定能有办法的。但我回去后，也试着配一下解毒丸，万一能起到作用呢？幸好病人身体底子好，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
    顾笙点点头，“那就辛苦您了，大家集思广益，问题一定能解决的。”
    如此送走了大夫，大皇子才皱眉问顾笙，“顾大夫，要不我再请个老太医来试试吧？虽是慢性毒药，阿诀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能快些让他醒过来、好起来，肯定比这样人事不省的强。”
    顾笙叹气，“太医来怕也不行吧？刚才那位常大夫，我瞧着医术可未必比太医差。还是我来想办法吧，大皇子也不便久留，就先回去您的，有什么事大家再及时互通有无就是了。”
    赵晟也道：“大皇子留下也是徒劳，不如先回去看能不能再想其他办法。我送您出去。”
    大皇子一想也是，只得道：“行，那我回去再想办法，顾大夫，阿诀就拜托你了。”
    待顾笙应了，“您不必客气，我们夫妇盼着阿诀哥能尽快好起来的心，跟您绝对是一样的。”
    又深深看了裴诀一眼，才由赵晟送了出去。
    等赵晟稍后折回来，就见屋里已经多了个大木桶，顾笙则正吩咐钟妈妈，“对，一定要这么大的锅。您先让人把火生好，把水烧上，我把药材都集齐了，立刻过来。”
    钟妈妈忙红着眼睛应了，“赵太太放心，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办。”
    赵晟待钟妈妈出去了，才问顾笙，“笙笙，你这是打算，给阿诀泡药浴吗？”
    顾笙“嗯”了一声，“内服的解毒药不敢给他乱吃，也只好先这样了。你要不先回房去睡吧，明儿还要当值呢，让三宝和钟妈妈他们给我帮忙就是了。”
    赵晟沉声道：“我还是留下帮忙吧，明日大不了告假一日。阿诀这个样子，我本来也不放心去上值。”
    顾笙嗔道：“不放心你也得去，不然让上峰怎么想你？这样吧，你替我跑一趟九芝堂，把我要的药材都取回来，幸好现在医馆里一应药材都齐活儿了。”
    “派其他人去怕遇上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放行，不是说晚上都会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吗？你是官身，有官牌为证，肯定能畅通无阻。等把药材取回来，你再回去睡觉。”
    赵晟迟疑，“可……男女有别，笙笙你给阿诀做药浴治疗，方便吗？”
    顾笙失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大夫，给病人治病时是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何况还有三宝和钟妈妈他们在呢，你什么时候这么老脑筋了？”
    赵晟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想着我在，总能方便些吗？行吧，那笙笙你快开方子，开好了我立马去取药。嫂子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不让阿诀尽快醒过来，万一……”
    顾笙道：“我就是担心这个。你让人去取纸笔来，还是我念你写吧，你速度快。”
    待纸笔取来，夫妻俩便配合着忙起来。
    一直到送走赵晟，顾笙才吐了一口长气，然后皱起了眉头，现在看来，只能她以异能一边慢慢的给阿诀哥解毒，一边试试能不能识别出他中的毒里都有些成分，然后辅以药物祛毒治疗了。
    曹云舒忽然过来了。
    身后还跟着满脸焦急的童妈妈，“少夫人，有赵太太在，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是回房安心歇着吧，不然等回头爷大好了，您却倒下了，不是亏大了？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啊……”
    曹云舒却是充耳不闻。
    只定定的看着顾笙，哑声道：“笙笙，相公他……是不是很危急？我知道刚才大皇子来过了，还知道来了其他大夫。以笙笙你的医术，还要请其他大夫来，可见相公情况着实不妙。笙笙，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放心，我撑得住，就算为了我肚里的孩子，我也一定会撑住！”
    顾笙见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却还要硬挺直了腰背，不让自己倒下。
    忙笑道：“云舒，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主要阿诀哥的伤口有毒，我于解毒上不擅长，怕贸然用药反倒弄巧成拙，所以才赶着请了一位大夫来。大夫看过后，说阿诀哥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不会致命。”
    “现在，我要给阿诀哥做药浴，相公已经取药去了，那位大夫也回去配解毒丸了。我们双管齐下，一定会尽快让阿诀哥醒过来、好起来的。你不是总说我是你的福星，给了你很多的希望和力量吗，难不成，你信不过自己的福星？”
    曹云舒勉强笑了一下，“我当然信得过笙笙你，我就是、就是……心里太慌，太害怕了，我……”
    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在跟她说话，下一刻，人便已经倒下，一动不动了。
    就跟当初他被抬回来时，无论她如何哭喊，如何痛苦绝望，他都不肯睁开眼睛，看她一眼是一样一样的。
    她真的不敢去想，光想都要崩溃窒息了！
    顾笙已又笑道：“信得过我还心慌害怕，确定是真信得过？真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云舒，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夫君。童妈妈，快扶了少夫人回去歇下吧，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童妈妈忙赔笑，“少夫人，都亲耳听赵太太这么说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扶您回屋去吧，等爷醒了一看您就熬坏了，可是要心疼的。”
    “不，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一直陪着相公！”

 第713章 救治

    曹云舒却仍不肯回屋去，红着眼睛又对童妈妈强调了一遍，“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一直陪着相公！”
    才再次看向顾笙，“笙笙，我真的信得过你，但信得过你与留下来陪着相公，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不是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我就是想着，相公正处于生死关头，我和孩子留下陪着他，他感受到后，能更勇敢、更有力量面对困难和考验，能快些醒过来。你就让我留下吧，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也绝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脆弱的结果便是相公她也保不住，孩子也保不住，她怎么敢再脆弱？
    她一定会撑到相公平安醒来，一定会坚强到底的！
    曹云舒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顾笙还能说什么？
    易地而处，若赵晟正生死攸关，她肯定也是要寸步不离守着，绝不可能自己回房睡觉的，除非她自己也已昏迷不醒。
    顾笙到底点了头，“行，那云舒你就暂时留下，等我给阿诀哥做完药浴治疗后，且再说吧。你先去一边坐着，我得先替阿诀哥把伤口里的脓血都挤出来，坏肉也剜掉。你别多想，心情千万要保持平静，反正时刻牢记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曹云舒顺从的应了，“我这就去一边坐着，不会打扰笙笙你的。孩子也很好，之前是大动过，但我抚着肚子轻声安慰了他一会儿，他就安静了，真是个乖巧懂事的。”
    连还在肚子里的胎儿，都能感知到他的父亲正生死攸关，他的母亲也因此情绪大动。
    那相公就算正昏迷着，也肯定知道他们母子的担心与害怕，他那么疼爱他们，怎么舍得？
    所以他一定会很快醒来，很快好起来的！
    曹云舒说完，便由童妈妈扶着，去了一旁落座。
    顾笙这才暗自吐了一口气。
    云舒不但没有哭哭啼啼，反而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些，不然她除了要赶着救治阿诀哥，还得操心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就真是要分身乏术了。
    重新净了手，还戴上了特制的手套和口罩，——毕竟裴诀中了毒，顾笙总得自己先做好防护，以防万一。
    顾笙方取了另一把手术刀，快速给裴诀做起治疗来，幸得曹云舒和童妈妈都离得有一段距离，倒不至影响她一直引一股异能在指间，同时替裴诀消毒止痛。
    等她忙得差不多，赵晟提着一大包药材回来了。
    还带了一株一看就是珍品的天山雪莲回来，却是大皇子赶着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解毒的圣品，就算吃下去没有好处，也肯定不会有坏处。让笙笙你看着用，用完了再想办法就是。”
    顾笙有些惊喜，“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说？这么难得的好东西，也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好吧，忘了那到底是皇子了，我们觉得难弄到的东西，人家没准儿唾手可得。我待会儿就给阿诀哥用起来。”
    只要好东西足够多，再加上她的异能，她就是硬砸，也要把阿诀哥身体里的毒给砸解了！
    顾笙很快把药材都送到厨房，指挥钟妈妈熬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裴诀让赵晟和三宝合力架到盛满了滚烫药水的木桶里，做起药浴治疗来。
    一直强忍着没有出声，也不曾影响过顾笙分毫的曹云舒见顾笙暂时得了闲，这才再忍不住低声问起她来，“笙笙，这样就能解相公身体里的毒了吗？”
    顾笙还是说一半藏一半，“光这样肯定不够，还得熬药给阿诀哥内服。现在云舒你总相信我，肯回去睡了吧？相公我也马上要让他回去睡了。没必要我们都守着阿诀哥嘛，纯粹就是浪费，还不如大家轮流睡觉。”
    曹云舒抿了抿唇，“我不是不相信笙笙你，我是看着相公就这样无知无觉的，不亲眼看着他醒来，总不能安心。笙笙，你今晚着实累了，赵四哥明儿又要当值，要不，待会儿你也去睡，我守着相公吧？”
    她想让相公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顾笙嗔她，“让一个孕妇熬大夜，我这个大夫却去睡大觉？云舒你这开的是什么玩笑。”
    曹云舒忙道：“笙笙我没开玩笑，我这阵子睡得够多了，精神也养得足得很，我守着相公再合适不过……”
    顾笙打断她，“那也不行，万一阿诀哥发烧了，或者有这样那样的不适，你会处理不成？至少今晚还是我守着，你去睡吧，不然我要恼了啊。我自来最反感的，就是不听大夫话的病人及病人家属了。”
    赵晟也过来道：“嫂子就听笙笙的吧，我也马上回去睡了。不然明天白天谁守着阿诀呢？我白天要当值，只能晚上守，明天白天可得嫂子守着。”
    曹云舒这才没再坚持，“行吧，那我这就回房去睡觉。不过笙笙，若中途相公醒了，你一定要让人去叫我啊。”
    顾笙笑道：“阿诀哥今晚不会醒的，若真有醒的迹象了，我一定立马去叫你，好让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总成了吧？”
    又吩咐童妈妈，“童妈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了少夫人回房去？”
    总算把主仆俩给打发走了。
    赵晟方低道：“笙笙，那我也回去睡了啊，剩下的时间，就得辛苦你了。”
    顾笙白他，“才跟云舒说了那么多，我这会儿一点不想说话，你能别招我又说重复的话了吗？走你的人吧。”
    赵晟便趁一旁三宝和钟妈妈没注意，轻拥了顾笙一下，才也回了他们院里去。
    不一会儿，裴诀木桶里的药水渐渐凉了下来。
    顾笙这才指挥三宝和钟妈妈将人捞起来，又躺回了榻上去。
    就见裴诀伤口周边的黑色已经淡了些，可见药浴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顾笙遂低声吩咐钟妈妈，“让人把给阿诀哥内服的药熬上吧，天山雪莲用四分之一株。再移两盏灯过来，我得给他缝合伤口，不然他的伤口一直长不好，就算毒解了也是枉然。”

 第714章 送你俩字活该

    钟妈妈满心都是对顾笙的感激，“赵太太，要不是有您在，今儿我们爷说不定就……爷一旦……少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多半也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才好了。”
    顾笙轻笑了一下，“我这会儿不想说话，自己人就别客气了吧？对了，我有些饿了，妈妈让人给我煮碗面来。再使人去问问我相公和云舒，要不要也吃点儿吧。”
    钟妈妈忙道：“我这就让人给赵太太煮面去啊，本来大过节的，该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庆祝的，谁知道……”
    谁知道弄得大家别说过节了，到这会儿还连晚饭都没吃上，老天爷这不是捉弄人么？
    幸好还有赵太太，万幸……
    钟妈妈说完，便赶着往厨房去了。
    顾笙这才在三宝移了两盏大戳灯过来后，凝神给裴诀的伤口重新消了毒，上了药，小心翼翼缝合起来。
    等她忙完，又吃了一大碗面，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却仍没闲着，又趁三宝和钟妈妈去吃东西时，调动异能给裴诀全身都游走了一遍，伤口四周也再次驱了一回毒。
    才无力的瘫到椅子上，喘起气来。
    好久没一次耗费过这么多异能了，等阿诀哥将来鸡犬升天了，不十倍百倍的回报她，看她怎么跟他算账！
    等之后钟妈妈低声劝顾笙去睡会儿，“我守着爷就是，反正您就在隔壁厢房，有什么事我一叫您就能听见，立马过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顾笙便也没与她客气。
    她不恢复一下精力，明天再给阿诀哥治疗可就无以为继了。
    不想这一睡，便一直睡到天大亮，顾笙才猛地惊醒了。
    忙穿好衣服，便奔到了裴诀所在的厢房去。
    就见曹云舒和钟妈妈童妈妈都在屋里，脸上还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一见顾笙过来，曹云舒便忙低道：“笙笙，刚才相公醒了一会儿，还跟我说了几句话，才因精力不济，又昏睡了过去。”
    但也足够她惊喜安心了。
    果然有笙笙在，她便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果然笙笙是她命中的福星！
    顾笙听得裴诀已经醒过一次了，也很惊喜，道：“阿诀哥真已经醒过了？看来他的身体底子是真好，那株天山雪莲也是真有用。”
    曹云舒心落了一半回去，自然笑得出来了，“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笙笙你医术高明，医者仁心。本来当时我想让人去叫你的，想着你昨晚那么辛苦，你既还没醒，那不妨让你再多睡会儿，所以就没叫你。”
    顾笙笑道：“也是怪我睡得太沉了，竟然直接睡到了这时候。亏得都是自家人，要是其他病人家属，肯定要恼我了。”
    钟妈妈笑道：“赵太太这样医术高明，又尽心尽力的大夫，谁会恼的，感激都来不及了。我让人给顾大夫准备早饭去啊。”
    顾笙谢了她，才到裴诀床前，给他诊起脉，查看起他伤口四周来。
    见他脉象平稳有力多了，伤口四周的黑色也有了明显的好转，暗暗点头，她那么多异能总算没白费！
    到得傍晚，裴诀再次醒了过来。
    正好赵晟也回来了，终于亲眼看见他醒了，除了高兴，更想骂人，“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你是想把我们大家伙儿的魂都给吓飞是不是？尤其嫂子，上一刻还在欢天喜地，你终于回来了。下一刻，你就已经昏倒在地，人事不省了，你是惟恐吓不死她是不是？”
    “要不是你这会儿半死不活的，我揍你会让笙笙这一天一夜的辛苦都白费，我非立马揍你一顿不可！”
    裴诀脸色仍很苍白，虚弱一笑道：“都是我不好，让舒儿和阿晟嫂子你们都担心了。我没想到这么严重，我也没觉得多痛，也没影响我行动，便没放到心上。谁知道，竟然一回来就倒下了，应该是赶路太累了，好不容易到了家，那口气又松了，才会忽然娇弱起来的。”
    曹云舒心疼他，忙道：“相公，你刚醒来，少说点儿话吧。赵四哥也不是怪你，他是心疼你，昨儿他和笙笙都比我还着急呢。”
    裴诀喘气笑道：“阿晟和嫂子怎么可能比舒儿你还着急，肯定你才是最着急的。我也是为了赶着回来见你和孩子，想陪你过端午，结果人倒是到了，节还是没陪你过上，只能明年给你补上了。幸好，我们以后还有几十年。”
    顾笙呵呵，“我说阿诀哥，你能等你剩下那半条命也捡回来后，再嘴甜吗？还是有日子没在我们炫了，所以一见我们，就迫不及待了？还是你还不知道，你这次受伤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中毒？”
    裴诀一脸的惊讶，“中毒？我不知道呀，我怎么会中毒的，什么时候中的？我是说那伤口怎么会发黑，又一直不好，以我的身体底子，一点皮外伤不该拖这么久才是。原来竟然是中毒了吗？”
    顾笙小小翻了个白眼儿，“所以你都察觉出问题了，还是没当一回事儿？那我只能送你两个字‘活该’了。”
    说着与曹云舒道：“云舒，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好给阿诀哥再做个治疗，有相公给我帮忙就够了。”
    赵晟补充道：“再打发人去与大皇子说一声，阿诀彻底清醒了吧，也好让他安心。”
    曹云舒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顾笙要给裴诀治疗是假，多半要问他话才是真。
    顾笙这才问裴诀，“阿诀哥，你当初是在哪里中箭的？昨儿大皇子带来的大夫倒是认得你中的是什么毒，但不知道怎么解，我也不知道。知道你是在哪一带中的毒，没准儿能顺藤摸瓜，找到解药呢。”
    “我再给你治疗，砸再多珍贵药材下去，还是会担心不能把你体内的毒素彻底给清了，万一以后给你留下什么后遗症。”
    裴诀皱眉紧锁，“我当初是在西北榆林那一带……咳，与人缠斗时，不小心中的箭。可一群草寇，哪来的这样让人轻易根本察觉不到的毒箭？……不过他妈的他们哪像是草寇了，傻子都不会相信他们只是一群草寇，那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715章 黑吃黑

    裴诀说到后面，已近乎咬牙切齿，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但也足够赵晟和顾笙听清了。
    赵晟立刻道：“阿诀，什么草寇，是那边的草寇伤了你不成？我是听说过西北那带匪祸横行，可他们也不至于嚣张到光天化日之下，就袭击朝廷命官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个，想不到阿晟你一个文弱书生，知道得还挺多。那块儿是挺多土匪草寇的，胆子可大，可无法无天了，什么都敢干，官兵也敢袭击，军饷也敢打劫，才不会管什么朝廷命官不命官……”
    在赵晟和顾笙四只“你尽管编，信你一个字都算我们输”的冷眼下，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没了声儿。
    赵晟这才冷笑道：“怎么不编了？编得你自己都没法相信，还想我和笙笙相信，你是觉得我们比你笨不成？你再不说实话，我就直接问大皇子去啊！”
    “我不但要问他，我还要骂他，到底有没有把你当人，有没有把你的命当命。不然怎么会出门一次，就伤重一次回来？这要是哪天真就……回不来了，别说嫂子和孩子了，我第一个找他拼命去！”
    裴诀忙道：“是我心甘情愿，自告奋勇要去的，怪不得大堂兄。再说我现在不好好儿的吗，阿晟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当？”
    顾笙凉凉道：“身上那么大个窟窿，还有一身的余毒没解，也敢说自己‘不好好儿的吗’，阿诀哥‘好好儿的’的标准跟正常人的差别可真是有够大的。”
    裴诀干笑，“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中毒啊，只当是皮外伤，想着自己身体向来不错……何况这不是想着有嫂子吗，自己家里就有个神医，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简直浑身都是底气，压根儿没想过要请外面的大夫。”
    当然，他这个情况，也的确不方便请外面的大夫就是了。
    赵晟哼道：“你就继续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吧，反正你就算扯到了天边去，今儿也必须给我说清楚！”
    顾笙补充，“阿诀哥也别想着装晕装虚弱什么的啊，要在一个神医的眼皮子底下装这些，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演技真还不够。”
    裴诀后路彻底被堵死，只得讪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咳，那边的草寇土匪基本都是黑吃黑，不在当地驻扎个几年时间，你压根儿弄不清他们背后站的人到底都是谁。”
    “反正，周围几个总兵府，肯定都不干净就是了。我们知道后，便也想去分一杯羹，毕竟通天之路太漫长，也太艰难了，若没有钱财的支撑，肯定是走不下去的。”
    “谁知道，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没想到，水会深到那个地步，会乱到那个地步。幸好我们总算没有白走一趟，还是收获颇丰。”
    “但虎口夺肉，不亚于杀父夺妻，人家肯定要找补回来……居然连军中的连弩都用上了，虽然是改装后的，我也敢肯定那是出自军中的。谁还敢说不是养寇自重黑吃黑，迟早会总收拾了他们！”
    赵晟这下明白了，“意思是，你们知道那边水浑，便也想去浑水摸鱼了？那这次成功了，以后是不是还要去？毕竟一本万利的买卖，至多也就赔几条命而已。说不定，都跟你一样命大，连一条命都不用赔呢，何乐不为，是吧？”
    裴诀见他脸色仍不好看，赔笑道：“没有没有，就只做这一次。因为实在快周转不过来了，现在能缓几个月，便能想其他办法了。”
    赵晟哼道：“最好你说的是真的，只这一次，不然我一定去皇上面前揭发你们，也总比你死个不明不白，说不定死后还会背上污命的强！话说回来，西北都这么乱了，朝廷竟也不管的？”
    裴诀嘲讽道：“欺上瞒下可是文武百官的必备特长，反正他们也管不着，何不装作不知道？何况装作不知道，不但能明哲保身，说不定还能有好处，傻子才不乐意呢。”
    顿了顿，“西北那块儿打先帝后期，便已基本是皇后娘家庆国公府的势力范围了，谁又会傻到去触皇后和二皇子的霉头呢？”
    赵晟皱眉道：“所以你这次，也相当于是从庆国公府和二皇子的虎口里拔牙了？那你中的毒若是万一解不了，岂不是有暴露的风险，一个不注意，便会让人猜到，这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人，就是你了？”
    裴诀咝声道：“不排除有这方面的风险。万幸家里有嫂子，也万幸这次中箭的就我一个，其他的要么是受的别的伤，要么就已经……他们冲我射箭，应该也是想的擒贼先擒王吧？”
    赵晟沉声道：“反正同样的事，绝不能再有下一次，不然阿诀你真有可能回不来了。你要是觉得不好与大皇子说，不好违抗他的命令，那就我去跟他说！”
    裴诀忙道：“不用了阿晟，我会跟大堂兄说的。你也别怪他，这次真是我自告奋勇要去的，大堂兄反而很犹豫，也曾极力劝阻过我。真的，他待我真比你们想象的好十倍都不止，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能真好赖不分不成？”
    赵晟闻言，与顾笙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大皇子昨天毫不犹豫为他吸脓血毒素的情形。
    他俩都摆明是“双向奔赴”了，他们这些旁观者还能说什么？
    赵晟只得道：“既然阿诀你心里有数，我们也不多说了。反正你始终记得，你现在是有家有口的人，还有我们这些在乎你的人，你的命不止是你自己的，就够了。”
    裴诀忙应了，“阿晟你放心，我一定会时刻牢记的。我也时刻都为自己现在终于有家了，还有你们这么好的亲人而庆幸……咳……”
    顾笙见他说到后面，已快筋疲力尽，忙道：“阿诀哥你身体还很虚弱，就别多说了，先缓缓吧。我去让钟妈妈弄点儿白粥来，你垫垫肚子，然后吃了药，就赶紧歇息吧。有什么话，等你大好了，大家再慢慢说也不迟。”
    赵晟忙也道：“阿诀，你快歇会儿吧。也是怪我，你刚醒来就引着你说这么多话。”
    裴诀的确有些撑不住了，弱声道：“不怪阿晟你，我也再次见到你们，能与你们说话，也挺高兴的……那我先歇会儿吧，等我好了后，我们再边喝边说……”

 第716章 难道指望大皇子

    等裴诀先吃了粥，再吃了药，沉沉睡去后，顾笙又让众人出去，引异能给他伤口四周再消了一回炎。
    才出了房门，迎上赵晟与曹云舒道：“阿诀哥底子好，天山雪莲也药效惊人，等明天醒来，他精神肯定又能更好些了。”
    曹云舒听得整个眉头都舒展开来，“还是笙笙你医术过人，相公才能这么快就好起来。等他过几日大好了，再让他好生答谢你啊。”
    顾笙笑嗔道：“行啊，就以你们的全部身家来答谢我吧。非要一遍遍说这些见外的话，腻不腻啊？好了，昨晚大家都没睡好，今天就安排两个人轮流守着阿诀哥，其他人都安心睡觉吧。”
    曹云舒应了，“行，我这就安排人。不过我想先进去陪相公一会儿，可以吗？笙笙你放心，我就坐一会儿，不会吵到他，也不会情绪失控的。我昨天都没失控，今天他都明显在好转了，我肯定更不会失控了。笙笙你相信我，好不好？”
    虽然相公已经醒来两次了，她却都没单独与他说上话。
    现在他又昏睡了过去，她就想静静的陪他一会儿，和孩子一起握着他的手，一家三口单独待一会儿，真真切切体会一下她是真的又一次失而复得了。
    不然她还是不敢相信，还是会怕自己是在做梦……
    顾笙见曹云舒满眼的期待与祈求，笑道：“当然好了。但最多半个时辰啊，从昨天到现在，云舒你就没睡好过，你不想睡，我干儿子干女儿还想睡呢。”
    曹云舒忙笑道：“放心，半个时辰后我一定乖乖回房睡觉。”
    又主动提出让钟妈妈童妈妈监督她，“我要是敢不守时，两位妈妈就立刻去告诉笙笙你，总成了吧？”
    顾笙与赵晟这才先回了自家院里去。
    等更衣梳洗后，赵晟感叹起曹云舒这次的坚强来，“我几度都以为嫂子会崩溃呢。倒是没想到，她每次都撑住了，连哭都没怎么哭，也没情绪失控，没伤及自己的身体，真挺难得了。”
    顾笙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她和阿诀哥的孩子想。何况她本来就挺坚强的，不然怎么能在那样一个娘家待这么年，临出嫁至少表面上也没吃亏；怎么会当初一得知阿诀哥不同意这门亲事，立马就主动找上阿诀哥，最终还是把亲事定了下来？”
    “她只是看起来柔弱，但骨子里可一点都不弱。阿诀哥能娶到她，绝对是相得益彰，一加一大于二。”
    赵晟笑道：“就跟我娶到笙笙你一样吗？我就是觉着，刚认识嫂子时，她可跟现在很不一样。”
    顾笙反问，“那你的意思，人都不会变的？你这会儿还跟去年的你很不一样呢。而且她和阿诀哥真心相爱，最好的爱情本来就会让他们彼此都变得更好么。”
    赵晟点头，“这倒是，人都是会变的，只要是越变越好，那就是好事。笙笙，阿诀身体的余毒就算找不到解药，能有法子全部清除吗？他还这么年轻，可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才是，你千万想想法子。”
    顾笙嗔道：“还要你说呢，你不说我也会想尽一切法子的。”
    赵晟叹道：“早知道他这趟出门不会容易了，谁知道还是低估了其中的凶险。这条路的确太不容易了，但更难的，还是那块儿的百姓吧？连年都乱着，徭役赋税却该交还得交，也不知道都是如今艰难度日的？”
    顾笙道：“不至于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吧，朝廷又不是没管那一块儿。只是鞭长莫及，政令可能有所不达，某些方面的确有失察之嫌而已。”
    赵晟冷哼，“阿诀不是说了，那一块儿打先帝后期，就是庆国公府的势力范围了吗？就为了一己之私，便任由它乱着，任由百姓苦着，二皇子将来就算真上了位，只怕也不会是个好皇帝，指望不上他爱民如子，体恤百姓吧！”
    顾笙见他似是动了气，失笑道：“看把你气的，都是你的想象，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呢？何况将来也未必就是二皇子上位。若是大皇子上位，听阿诀哥的意思，早晚要收拾了那些人，当地的百姓不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实在不行，你到时候自动请缨，去当地做官呗。你不能改变整个世界，就先改变你周围，不也挺好？”
    赵晟听得点头，“这倒也不是不可以，那等我在翰林院任满后，就请求外放去西北？就怕我去了也是独木难支，治标不治本。还得上头下定决心，誓要让那块儿脱胎换骨才成。”
    顿了顿，“五皇子打小儿就最得圣宠，没吃过苦，怕也不是个体恤民心的吧？这么说来，还真只能盼着大皇子脱颖而出了？”
    顾笙笑着拍了拍他，“行了，别忧国忧民了，先睡觉吧。说不定压根儿不用等以后，没过多久，皇上就直接把那些人给收拾了呢？”
    赵晟没再说话。
    心里半点不敢像顾笙说的这么乐观。
    说句大不敬的，据他观察看来，皇上充其量也就能做个守成之君，指望他如何锐意进取，雄才大略，都登基快十年的帝王了，要烧三把火早就烧过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怕是真只能指望将来大皇子上位后了。
    他也不是什么像笙笙说的那样“位卑不敢忘忧国”，就是当过十几年最底层的贫苦百姓，知道普通百姓的日子到底有多难过而已……
    次日，裴诀精神果然又好了不少。
    毕竟顾笙的异能就是最好的仙丹，最好的天雪雪莲深山灵芝都未必比得上。
    更惊喜的是，大皇子那天请来的那位大夫还赶着配了解毒丸送过来。
    顾笙这才知道，那位大夫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几把刷子，指不定，就是哪位不为人知的高人也未可知。
    那天他说没有法子，应该只是出于谦虚，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肯把话说死而已。
    顾笙忙让裴诀把解毒丸吃了下去，又在家里观察了一天，确定解毒丸真的有效后，翌日才安心出门，忙自己的去了。

 第717章 当她的报答

    顾笙次日出门，却不是为了去见唐大人，也没去新医馆那边，而是进了宫去。
    算着时间，该给敏妃的伤口拆线了，早些把这事儿了了，她也好早些安心。
    顾笙到得宫门，出示了敏妃之前给她的她宫里的腰牌，又请城门护军帮着往里通传了一声。
    不一会儿，敏妃宫里的太监便笑着出来迎她了，“顾大夫，我们娘娘这几天一直念叨着您的，想着您忙，便没派咱家去接您，没想到您今儿就自己来了。快请，快请——”
    一路殷勤的引着顾笙去了敏妃宫里，见到了敏妃。
    敏妃已经能下床自由活动了，看起来也是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可见月子坐得很不错。
    待叫了顾笙免礼，看着她落座后，敏妃先就笑道：“顾大夫，你这些日子忙坏了吧？本宫瞧你人都瘦了，忙归忙，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顾笙忙笑着道谢，“多谢娘娘关心，我还好，不是太忙，也没有瘦。何况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做的事，再累也是高兴的。倒是娘娘气色这么好，看来这些日子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吧？”
    敏妃点头笑道：“是还不错，伤口已经几乎不痛了，行动也几乎不再受任何限制。除了还不能沐浴以外，其他都还挺好的。这可都是顾大夫的功劳，你那剖腹产手术也是真神奇，要不是本宫这次亲身经历了，还真不敢相信呢。”
    顾笙笑道：“其实并不神奇，只是以前大家都没见过，听过的也少，都把它想得太可怕而已。等以后大范围的推广开来，慢慢的大家就司空见惯，欣然接受了。”
    “说来还得感谢娘娘呢，要不是您在皇上面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我先替以后会因此收益的千千万万孕妇和婴儿感谢娘娘了，以后我也一定会尽力让他们都知道，娘娘在这整件事情当中，起到了如何至关重要的作用。”
    说得敏妃满脸都是笑，毕竟没人被由衷夸奖能不高兴的。
    又有些不好意思。
    摆手道：“本宫也就是动了个口而已，何况皇上对这件事本来也不是就一点不动心，若不然，本宫就是磨破了嘴皮，又有什么用？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朝廷大事，本宫还没那么重要。”
    “但能帮上忙，本宫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往后若有什么困难，顾大夫也尽可告诉本宫，本宫能帮的，一定会尽力帮的，因为本宫知道，真正的困难都在后面。不过万事开头难，只要把开头熬过了，以后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本宫相信顾大夫。”
    顾笙心里对敏妃越发好感了，笑道：“多谢娘娘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了您这番信任与厚爱的。那我先给娘娘检查身体，如果合适，今儿就把线给拆了吧？”
    敏妃点头，“本宫也不懂这些，顾大夫你看着办就是……是要去床上吗？行，就去里面吧。”
    说完就着宫女的手站起身，引着顾笙一路进了内室去。
    顾笙很快给敏妃检查完了身体，确定今日可以拆线了，遂笑道：“我这就净了手，为娘娘拆线啊。娘娘的伤口恢复得挺好，如今天气热了起来，也没有红肿发炎，后面应该也不会再有大碍，娘娘尽可放心。”
    敏妃道：“本宫倒不怕后面还会有大碍，有顾大夫在，本宫便什么都不怕。可本宫这几天摸伤口，着实太硌手了，比本宫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倍，顾大夫，以后真就只能一直这样，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顿了顿，苦笑一声，“这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起残酷现实的冲击啊。就这几日，听说各种妃嫔已在争奇斗艳，上了年纪的高位妃嫔们，也开始在提拔新人了。本宫心里真的没办法不慌……”
    顾笙因为对敏妃添了好感，言语间自然也添了耐心，“等拆了线，再恢复一阵子，触感能渐渐好起来，但恢复到以前是绝不可能的。娘娘也别急着用什么玉肌膏之类的，至少也要等半年后再用，万一弄巧成拙，可就后悔也迟了。”
    敏妃惊讶，“玉肌膏也不能用吗？这可如何是好……本宫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皇儿想，有宠的皇子跟没宠的，那能一样吗？将来封赏时，郡王与亲王那也肯定是不能比的！”
    顾笙还当敏妃是已经在想什么“大业”了，不免头疼。
    就凭她一个除了皇上宠爱，全无依靠的弱女子，再凭十三皇子一个还在襁褓中，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不懂的婴儿，到底是谁给的她勇气？
    幸好立马又听得敏妃展望的只是亲王郡王，这才松了一口气。
    忙笑道：“娘娘别急，您可以多恢复两个月，再……咳，服侍皇上。到时候，您还可以在伤口四周，画些漂亮的图案遮掩，说不定，反倒更让皇上觉得新奇。再就是……”
    敏妃已经两眼发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再就是什么，顾大夫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顾笙压低声音，“再就是您到时候……可以半遮半掩，咳，也可以……上面，或者……后面，不就看不到，也几乎碰不到了？总之办法多的是，端看您那个……咳，放不放得开。其实吧，女人一样可以取悦自己的，所以不用束手束脚……总之娘娘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毕竟那啥生活还是挺重要的，尤其是在后宫，皇上传召宠幸哪个妃嫔最多，绝对是衡量那个妃嫔得不得宠的第一标准。
    这次皇上能同意大范围推广剖腹产，顾笙是真的感激敏妃，也是真心希望她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能尽量活得舒坦些，能尽量舒坦久些。
    就当是她的报答吧。
    所以顾笙才会没忍住在这么私密的事上，也破例多这个嘴。
    敏妃已是满脸通红，“顾大夫，你、你……你懂得好多呀，不愧是神医。我……本宫都记下了，若将来真有用，本宫定不会忘了你，定会好生答谢你的。那个，你给本宫拆线吧，拆完了线，我们有话再慢慢说也不迟。”

 第718章 冥冥中自有缘分？

    顾笙见敏妃已是羞不可当，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热，虽然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害羞，好脸红的。
    不够仍是从善如流，“好的，我这就开始给娘娘拆线啊。”
    说完便去净了手，小心给敏妃拆起线来，等拆完了，又给她消了毒，才笑道：“已经拆完线了，娘娘可有异样的感觉？您伤口真恢复得不错，您可以摸一摸，是不是没有拆线之前那么硌手了？”
    敏妃已经恢复了自然，闻言摸了自己的小腹一回，道：“是感觉好了些，但触感还是一点都不好。本宫的肚皮也是，现在就跟个口袋似的，自己都觉得难看，哎……也就看着皇儿，看着看对本宫笑时，本宫心里能好受些，会觉得肚子被撑成口袋也值了。”
    顾笙忍不住笑起来，“娘娘这肚皮都算恢复得够不错的了，是您对自己要求高。等出了月子，您多动动，没事就扭扭腰跳跳绳什么的，很快就能复原如初了。”
    敏妃撑着手坐起来，自嘲道：“复原如初本宫压根儿不敢想，反正尽量能恢复多少，算多少吧。对了顾大夫，下个月初，皇上要为本宫举行册封礼，你到时候若是有空，就进宫来也热闹热闹吧。本宫到时候派人去接你。”
    顾笙还真不知道下个月初自己空不空，便是有空，她其实也不愿进宫来凑这个热闹。
    遂笑道：“下个月初我婆婆就要抵京了，到时候家里家外都一摊子的事儿，我现在还真说不好，到时候能不能进宫来为娘娘道贺。怕是只能辜负娘娘的一番美意了。”
    所幸敏妃也不勉强，“婆母进京是大事，顾大夫还要忙外面的事，的确不得空。行吧，你到时候能来就来，不能来就算了，反正往后本宫也不是见不到你了。”
    顾笙忙笑道：“多谢娘娘体恤。不知小皇子这会儿在哪里？我顺便也给小皇子做个儿保吧。”
    敏妃便忙叫人抱十三皇子去了，一面笑道：“皇儿真的很乖，本宫如今一刻见不到他，就觉得心欠欠的。皇上也是，每天都要来瞧他，说一天不见心里就想得慌，以往还真没对哪个皇子公主这般牵挂过。”
    顾笙见她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很想提醒一句，皇上对十三皇子太过宠爱，未必是好事的，毕竟都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最好低调些。
    但想到敏妃能在宫里混到这个地位，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皇上更不必说，肯定早就想到了，只要他安心想护着谁，哪有护不住的？
    到底没多这个嘴，只笑道：“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宝，也不怪娘娘和皇上一刻见不到十三皇子就想念。连我都挺记挂的，毕竟小皇子那么可爱。”
    说话间，宫人抱了十三皇子进来。
    顾笙便给他做了儿保，又陪着敏妃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方告辞出宫去了。
    却是刚出了宫门，便再次遇上了一身蟒袍，正与一个官员模样的男子说话的二皇子。
    所幸双方离了好几丈远，顾笙和奉命送她回去的敏妃的太监总不能贸然上前去打扰二皇子。
    便只远远行了个礼，就往一边去上了马车，径自离开了。
    自然不知道，二皇子盯着他们的马车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了视线。
    倒是没想到，今儿又遇上了那位顾大夫，她也好像比上次见到时，更漂亮了。
    哪怕她仍是一身简单无华的衣装，却一点无损她那由内在外散发出来的从容气度，还有那与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的独特气质。
    果然女人还是得有本事有内涵，才能更有魅力。
    关键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与她就见了两次面，这难道不是冥冥中自有缘分吗？
    可惜了，这么个又独特又与他有缘的女子，竟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真的可惜了……但也说不准，谁规定妇人嫁了人，就不能改嫁了？
    何况也不是非要改嫁，只要安排得好了，露水姻缘一样能长久，将来若是彼此都腻了，还更方便好聚好散呢……
    顾笙自不知道二皇子在想什么，她回到家吃了饭，又去看了一回裴诀，便再次出了门，往新医馆那边去了。
    金掌柜正在柜台后“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医馆也已装修得像模像样，药材也都备足了，其实即日便已可以开张了。
    瞧得顾笙过来，金掌柜忙停下算账，绕出柜台。
    笑道：“顾大夫，您怎么来了？还当您今儿也不得空过来呢。我已经看过吉日了，六月初八就是最适合开张的黄道吉日，我们医馆就那天正式开张，您觉得怎么样？”
    顾笙算了算日子，道：“如果小萝她们能在月初抵京，那就没问题，我不在医馆时，总得有人能顶上去。”
    问题她很快就要去女子医学堂授课了，以后不在医馆的时候注定多得很。
    金掌柜笑道：“这还有二十来日呢，应该没问题的。主要是医馆一直不开张，只出不进的，咳，我心里不踏实。开了张后，不管怎么着，每天都能有进项，咳……还是怕回头不好跟东家交代。”
    顾笙笑着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么大个摊子，只出不进的确让人心慌。您放心，我已经跟唐大人提过，唐大人也答应，会给我们解决一部分资金了。”
    “只不过这阵子唐大人公事已经够忙了，他的家眷还都抵了京，他们全家都正忙着搬家安顿，实在不得闲。等过几日他得了闲，我会再与他说这件事的，您且安心等着就是。”
    金掌柜不好意思起来，“顾大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与顾笙解释，索性岔开了，“顾大夫，那您和赵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搬家呢？肯定是要赶在赵老太太抵京之前吧，到时候我带人去给您和赵大人帮忙吧？”
    顾笙也没多追问金掌柜，彼此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肯定还是有区别的。
    她只笑道：“打算月底搬，到时候若有需要，肯定会请您帮忙，不会与您客气的。”

 第719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裴诀身体底子本就好，毒既解了，又有顾笙的悉心治疗，不几天已能下床走动。
    到得赵晟休沐时，便也能安心随顾笙去唐大人府上道贺吃酒了。
    却是唐大人一家都顺利抵了京，也在皇上新赐的宅子里安顿了下来，便打算请了至亲和至交到家里吃顿饭，热闹热闹，权当暖宅了。
    顾笙赵晟与唐府众人本来之前私交就不错。
    加上此番唐大人入阁，顾笙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若不是顾笙本事够大、够给力，唐大人就是消息再灵通，再有千般的谋算，都是没有用的。
    夫妻俩自然此番都是唐府的座上宾，相请的帖子早早就已送到。
    如此一路到了唐府，远远的就见大门外已是门庭若市，热闹不已了。
    顾笙不由疑惑，“怎么这么多人，不是说，只请了至亲和至交，也就三五桌人吗？”
    赵晟放下帘子，笑道：“唐大人可是阁老了，内阁里最年轻的一位，将来做到首辅都不是不可能。正愁找不到机会奉承呢，就有暖宅这样现成的喜事，当然都要来锦上添个花了。”
    顿了顿，“笙笙你等着看吧，没准儿你今儿能把京城四品以上大员的夫人太太都认个遍！”
    顾笙不由扶额，“不会真这么夸张，都不请自来吧？早知道我就找理由不来了，你知道我最不耐烦跟那些夫人太太应酬了。说一句话都恨不得拐八个弯，你得绞尽脑汁，才能猜对她们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已经开始头大了。”
    赵晟听得好笑，“有这么夸张吗？没事儿笙笙，你就跟唐三夫人一起，想说话时就说，不想说时就笑一下，等吃了午宴，再坐一会儿，我们就找理由回去就是。”
    顾笙牙疼，“不然还能怎么着，都走到这儿了，还真打道回府不成？算了，就当是对我的考验吧……不过唐大人这宅子看着倒是真不错，地段也好，不愧是御赐的。相公，你什么时候能替我挣个御赐的宅子住呢？”
    赵晟笑道：“一般都得做到阁老，才会有御赐的宅子。笙笙你且耐心等着吧，二三十年后，应该就能有这样的宅子给你住了。”
    顾笙“切”一声，“要等二三十年，那我还不如自己挣银子买呢，买了就是自己的，不像御赐的，将来还要收回的。所以我还是自己买吧，反正我有那个能力，就是任性。”
    赵晟失笑，“是哈，像我娘子这么有实力的人，当然想怎样，就怎样了。”
    夫妻俩说着话，倒是没觉得等了多久，他们的马车便已到了唐府下客的地方。
    然后不等二人自报家门，递上请帖，唐三夫人跟前儿的妈妈已笑着迎二人来了，“姑奶奶和姑爷可算是到了，我们夫人一直等着，老夫人和大夫人也一直念叨着呢。”
    殷勤的引着夫妻俩直接进了二门，先去了唐老夫人屋里请安。
    唐老夫人屋里也已很热闹，不过都是唐家自家人，其他客人则被引去了前面的大花厅落座奉茶，由唐少夫人暂时款待着。
    难怪唐三夫人的妈妈没有避讳，直接连赵晟一并迎了进来。
    赵晟笑着给唐老夫人和唐夫人行过礼请过安，“晚生见过老夫人、夫人，祝老夫人、夫人福寿安康，万事遂心。”
    再团团一揖后，便先出去了。
    顾笙这才也笑着拜见唐老夫人和唐夫人，“好些日子没见老夫人、夫人了，还当一路舟车劳顿，老夫人和夫人肯定得些日子才能缓过来。没想到老夫人和夫人气色都是这般好，可见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老夫人、夫人了。”
    唐老夫人和唐夫人的确都红光满面。
    阁老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依例都可以请封从一品诰命夫人，岂是寻常大家嘴上随便叫的‘夫人’能比的？
    更不必说打现在开始，他们唐家整个门庭都不一样，只要不出意外，往下几代都能跟着受益了。
    叫她们怎能不人逢喜事精神爽。
    唐老夫人先就呵呵笑道：“路上是挺累，不过到了后一切都是现成的，不用费心费力，自然略歇歇，就能缓过来了。”
    唐夫人跟着笑道：“我们也该恭喜赵太太。赵大人果然年少有为，一举便点了探花，刚才我瞧着，赵大人越发器宇轩昂了，往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赵太太实在好福气，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贤伉俪一样实用。”
    又笑道，“知道这些日子赵太太和赵大人都忙，难得今儿休沐，可定要吃好喝好，好生放松一下才是。待会儿赵太太就跟着三弟妹吧，高兴呢，就与其他客人应酬一番，不高兴就找个清静的地方歇着。或者逛逛园子也行，我们家的园子还是值得逛一逛的，若是喜欢，往后可要常来。”
    待顾笙十分的和善热情。
    毕竟本来就对顾笙挺好感的，这次顾笙还帮了唐大人大忙，往后双方还得长期合作，当然不可能再有意无意摆尊长的架子。
    何况不管是赵晟，还是顾笙，现在都已切实看得见后面的路会越走越宽，越走越高，不趁现在交好，更待何时？
    顾笙向来是人敬她一尺，她就要回一丈的，自也不会托大。
    笑道：“夫人过奖了。外子也就是运气比较好，遇上的大人长辈们，譬如唐大人，也都肯指点他，他才能有今日，都是托的尊长们的福啊。”
    谦逊了一回，又赞了一回唐家的宅子，“方才一路进来，眼睛都快要不够用了，果然不愧是御赐的宅子，就是不一样。纵夫人不说，待会儿我也定要厚着脸皮，到处逛一逛，开开眼界的。”
    说得唐老夫人和唐夫人都十分的喜悦。
    然后彼此再寒暄了一会儿，顾笙才随唐三夫人去了前面的花厅。
    唐三夫人也看得出来十分高兴，还有与有荣焉。
    出了唐老夫人的院子，便立刻道：“宝如，你真的太厉害了，这么大的事，愣是被你办成了，果然是有真本事到了哪里路都好走。我都在想，要不要让你两个妹妹跟着你学医了。”
    顾笙失笑，“学医枯燥得很，也苦得很，您还是别开玩笑了。这次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凑到了一起，才能成事，并不是我厉害，夫人就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不好意思了。”

 第720章 准备搬家了

    唐三夫人也笑起来，“宝如你不好意思什么，你本来就厉害嘛。真的，你姑父也好，我们家大老爷也好，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高瞻远瞩，格局大，巾帼不让须眉呢。不过让你两个妹妹学医我倒真是开玩笑的，她们哪吃得了那个苦，她们也没那个天分。”
    “她们就老老实实等着嫁人就是了，正好托宝如你的福，我们家现在门第不一样了，姑爷人选从数量到质量，都肯定更上一层楼。将来生产时也不用再担心万一，因为你当姐姐的已经替她们栽好了树，她们只用等着乘凉即可……啧，这么一说，福气最好的，竟是她们了？”
    顾笙忍不住笑出声来，“夫人就尽管继续夸我吧，待会儿忽然不见我了可别惊讶，只管往天上去找，肯定能找到。您这夸得我都要飘起来了！”
    唐三夫人直笑，“放心，飘不起来的，我这夸的都是实话，不是实话才会飘起来。”
    顿了顿，“走吧，我先带你去认认人，打打招呼。今儿来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其他的基本都只送了礼来，毕竟阁老府上，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宝如你好歹混个脸熟，等以后阿晟越爬越高后，一些交际应酬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也该趁早熟悉适应起来了。”
    顾笙知道唐三夫人是为她好，笑着应了，“好啊，那就有劳夫人了。”
    唐三夫人便带着顾笙进了花厅去，先见到了唐少夫人。
    唐少夫人见了顾笙，也十分高兴，“好久没见赵太太了，真是好生记挂。也要恭喜赵太太，几个月再见，已经是探花夫人，这样的福气可往哪儿找去？”
    又与顾笙寒暄了一阵，约好待会儿得了空，要让她儿子来给顾笙请个安后，才忙自己的去了。
    唐三夫人便也与顾笙介绍起这个夫人，哪个太太来，“这位是大理寺段大人的夫人……这位是左都御史和大人的夫人……这位是……”
    果然个个儿的丈夫都是朝中数得着的人物。
    自然也都听过顾笙的大名和事迹了，除了惊讶于顾笙的年轻貌美，对她倒是都很客气。
    连最后才到的其他几位由唐夫人亲自去迎进来的阁老夫人，对顾笙也都很和气，跟对自家晚辈似的。
    毕竟赵晟是文官，大家便天然是一个圈子的人了，何况顾笙医术那么高明，谁家的女儿媳妇都要生儿育女，那便总有有求于她的时候，当然再怎么客气都不为过了。
    至于各自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忌恨顾笙，——毕竟唐大人这一入阁，怎么可能不动其他人的蛋糕，不影响他们的利益？敏妃母子平安，皇上爱若珍宝，又怎么可能不对前朝后宫都造成明里暗里的影响？
    就只有众女眷自己才知道了。
    饶是如此，终于应酬完一圈下来，也够顾笙头疼，暗自烦躁了。
    幸好午宴过后，顾笙得到了唐阁老百忙之中的抽空接见，还与她说好了，户部决定暂时先拨三万两银子，给京城的九芝堂用于前期花销，明日他便让人拿了条子去支银票，然后送去九芝堂。
    顾笙这才觉得今日这一趟没白跑。
    她觉得应酬烦躁，赵晟倒还好，一路上都带着酒气在跟顾笙说，他今儿有幸拜见了哪位大人，得了哪位大人的指点，又怎样丰富了见闻。
    倒是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裴诀正与曹云舒在廊下慢慢的散步说话，夫妻俩隔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得到温馨。
    瞧得顾笙和赵晟回来，裴诀先就笑道：“阿晟、嫂子，你们还真用了午宴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主人家怎么着也要留你们用了晚宴，才让你们走呢。真是，难得我和舒儿能过一日二人世界，现在可好，又过不成了。”
    顾笙挑眉，“那我们走？”
    说着作势挽了赵晟的手臂要走。
    一旁曹云舒忙笑道：“笙笙、赵四哥，他跟你们开玩笑的，你们别理他。不过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主人家的戏酒不好吗？”
    又嗔裴诀，“二人世界你个头啊，再胡说八道，我就老账新账跟你一块儿算。明明答应了我会毫发无伤回来的，结果却……哼，我气还没消呢！”
    裴诀忙赔笑，“是是是少夫人，我不胡说了就是。”
    赵晟这才笑道：“笙笙一向不喜欢应酬，反正心意也尽到了，我们就先回来了呗。主要也记挂着阿诀你的身体，走吧，都屋里坐去吧。”
    大家遂都进了花厅去。
    顾笙还挤兑了裴诀一回，“啧，天天过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既然这么舍不得，之前怎么能一出门就是几个月的？看来只是嘴上说得好听，是吧，云舒？”
    惹得曹云舒掐了裴诀一回，大家又笑了一回，笑过之后，才说起正事来。
    却是顾笙与赵晟已经商量好，等赵晟下次休沐时，就正式搬出裴家，搬进他们的新家去住了。
    等他们住上几天，里外都熟悉了，柳芸香她们也该到了，才好带着柳芸香她们也尽快适应新家。
    只是二人还没正式告诉裴诀和曹云舒，这会儿既大家都得闲，正好了。
    赵晟先笑道：“阿诀，正好你回来了，身体也渐渐在康复，我和笙笙打算我下次休沐时，便正式搬家了。这几个月真是给你们，尤其是给嫂子添了太多麻烦了。”
    顾笙也笑道：“阿诀哥，等我们搬出去后，你就可以天天都和云舒二人世界了。”
    裴诀早已垮下了脸来，“我开玩笑的，你们两口子还真当真不成？我不管，我身体还很虚弱呢，至少也得再过一两个月才能痊愈，所以你们要搬家可以，等我痊愈后再说。”
    又道：“我都这么几年没见柳伯母了，心里不知道多惦记。等她到了京城，正好也住进来，让我和舒儿好歹尽一尽我们的心意。行了，就这么定了啊！”
    赵晟笑道：“你少来啊，我昨晚还听见你说你已经大好了，至多三五日，就要回金吾卫当差去了。昨晚怎么不用再过一两个月，才能痊愈了？”

 第721章 一辈子的好兄弟

    裴诀梗着脖子，“我昨晚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我怎么不知道？肯定是阿晟你听错了。反正我不会同意你们搬出去的，怎么着也得等柳伯母到了，在我这儿住上至少十天半个月的后，你们才能搬走。”
    说完还戏精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呻吟起来，“哎呀，伤口忽然好痛，扯得心口也跟着痛起来……不行，我得赶快去躺着，后面十天半个月都不敢下床了……”
    可惜戏还没唱完，已让曹云舒哼笑着打断了，“相公，容我提醒你一句，在大夫面前装病，是最傻的。你确定你还要演下去？行了，正经点儿，不就是笙笙和赵四哥搬个家吗，搬了之后只要想见，大家仍天天都可以见，时时都能照应的。”
    “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他们都有自己的正事，等柳伯母进京后，一家人也是要长长久久过日子的，当然想有个自己的家了。哪怕那个家可能要小一些，人要少一些，但感觉不一样，是吧笙笙？”
    顾笙笑道：“还是云舒你懂我们。我们要是短时间留京，不用你们说，我们也会住下不久的。问题我们不是短住，是至少几年的长住，再没个自己的窝，心里就觉得有些那个了。到底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么。”
    曹云舒点头笑道：“所以我才不留笙笙你和赵四哥呢，因为知道留也是留不住的。也是因为知道离得不远，要见面，要说话送东西都方便，我才能这么想得开，若不然，我也要跟着相公一起耍赖了。”
    赵晟就嘲笑裴诀，“嫂子都说你耍赖了，你还耍得下去呢？就算是亲兄弟，天天都住一起，时间长了，也肯定会有不愉快的。趁我们现在还没有不愉快，我觉得分开住挺好，远香近臭，说不定往后彼此感情就更好了呢？”
    裴诀哼道：“时间长了会有不愉快那是别人，我们怎么可能？毕竟我这么大度大方，轻易不会跟人一般见识的人，可不好找。”
    换来三脸无情的嘲笑，“我说某人，能不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怎么阿诀哥受个伤，还能把脸皮受得更厚了，伤的也不是脸呀。”
    “相公你就不能谦虚一点儿吗，不是跟你说了，孩子已经会动了，要时刻注意胎教？”
    裴诀只得摸着鼻子，悻悻的松了口，“行吧，要搬就搬吧，你们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没这样的感觉呀。到时候我就天天带了舒儿和孩子去你们那儿蹭饭，我们住下就不走了，我还巴不得呢！”
    说得顾笙与赵晟再次忍不住笑，“好啊，正好我们宅子也有那么大，够你们住。就是到时候阿诀哥可别出尔反尔，说自己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白吃白住这样的大好事，我傻了才会出尔反尔呢……”
    大家说笑斗嘴间，把事情就此定了下来。
    随后顾笙又给裴诀把了脉，检查了伤口的恢复情况。
    曹云舒见已快酉时，便吩咐钟妈妈，“晚上让厨房多做几个清淡的小菜，大家一起好生吃顿饭。相公回来这么些天了，大家还没一起吃过饭呢，虽然现在还不能喝酒，也可以以茶代酒，以汤代酒嘛。”
    裴诀忙道：“对对对，多做几个菜，我要以汤代酒，好生敬阿晟几碗。之前你中探花，又进翰林院这么大的喜事，我都不在，来不及当面向你道贺，与你分享喜悦。结果回来这么久了，照样没顾得上，今晚一定要给你补上才是。”
    赵晟失笑，“自家兄弟，还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不过喝几碗汤还是可以的，就是最好清淡一点儿，中午吃得有些油腻，这会儿都还觉得不舒服，晚上就想来点儿清淡的。”
    钟妈妈忙笑道：“那就做个素面片莼菜汤，再做个酸笋鸡皮汤吧？都是解腻的。”
    赵晟笑着向钟妈妈道了谢，待钟妈妈笑着出去了，才和顾笙也回了自家院里去梳洗换衣。
    等他们收拾完回到花厅里，饭菜也准备好，摆上了桌。
    四人便两两坐了，都满脸是笑的举起了汤碗。
    裴诀先贺了赵晟一举得中探花，再直入翰林院，“阿晟，我早就说过你肯定没问题的，果不其然吧？我当时在外面得到好消息时，你不知道有多高兴，简直要跳起来了！我兄弟就是最厉害的，我真的这辈子都以你为荣！”
    又叫上曹云舒，一起敬了顾笙和赵晟一碗，“阿晟、嫂子，我不在期间，真是多亏你们照顾舒儿了。有你们在，我才敢没有后顾之忧的出门，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舒儿这些天也老是跟我说，因为有你们在，她能得吃得安心，睡得安心。”
    “就更不必说之前那些情意，不必说这次嫂子的救命之恩了。总之，你们的好我们夫妇都记下了，活着一天，便记住一天，活多少年，便记多少年，一辈子的好兄弟，一辈子的不是骨肉，胜似骨肉！”
    裴诀平时话虽多，也爱贫嘴，但从来不是个爱煽情的。
    这番明显是肺腑之言的话一出，顾笙与赵晟不免都触动了。
    赵晟便也极富感情的点头道：“对，一辈子的好兄弟，一辈子的不是骨肉，胜似骨肉！”
    顾笙却是笑道：“我说一辈子的好兄弟俩，咱们能不能先吃点儿菜，你们再继续‘一口闷’你们的？再来两碗汤，我们也不用吃菜了，光喝汤已经喝饱了，是吧云舒？反正你们要再喝汤是你们的事，我和云舒要吃菜，不奉陪了。”
    曹云舒笑着附和，“我反正是喝不下汤了，已经想好要把对笙笙和赵四哥的感激，都转移到菜里去了。”
    裴诀与赵晟这才都笑起来，“这喝汤是比喝酒撑人多了，行吧，那就先不喝了，多吃菜是正经。”
    “对，吃菜吃菜，这么多好吃的，可别浪费了。尤其阿诀你才大伤了元气，必须得好生补一补……”
    大家遂都举起了筷子，边吃边说笑起来。
    一时顾笙与曹云舒先吃好了，挪到了旁边去闲聊消食。

 第722章 母子重聚

    余下赵晟见裴诀也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了筷子，给他盛了一碗汤，自己也盛了一碗端在手里。
    边慢慢喝着，便问裴诀，“阿诀，你真打算再过三五日，就回金吾卫去当值了？你身体吃得消吗，我知道你们着急，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一落下了病根，老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裴诀知道这事儿迟早瞒不过他的，就算他昨晚没说漏嘴，等他出门时，不一样立马知道了？
    只得笑道：“我一出公差就是几个月，再是有大堂兄暗中替我布置描补，也不能真一耽误就是半把年吧？何况我这还回来了，迟早总是瞒不住的。”
    “但阿晟你放心，我只是进宫当值，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身体也撑得住，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没数吗？何况我很快就要当爹了，就算为了孩子，我以后也一定会加倍爱惜身体的。”
    赵晟轻哼，“你最好说到做到，可惜你前科还摆着呢，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话说回来，你们急什么呢？就算现在都知道皇上宠爱十三皇子，说到底还只是个襁褓婴儿，应该对你们还造不成实质性的威胁吧？”
    “啊？”
    裴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不由失笑，“我们怎么可能着急这个，别说只是个襁褓婴儿了，就算已经成年了，也不足为惧。何况真要急，也不该是我们急，反正大堂兄也从来没有圣宠，谈不上被人分宠、夺宠。”
    “那些以往自诩最得盛宠，最不可一世的，才是最该着急的，不是吗？”
    赵晟点头，“看来大皇子想得还挺明白。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会因此迁怒笙笙呢，毕竟若不是笙笙，敏妃母子可能早就……那他怎么着也能少一个潜在的敌人。据我这些日子观察推测看来，十三皇子的降生和皇上对他们母子的宠爱，还是造成了一定人心浮动的。”
    “不过应该也不至于，大皇子心胸还是挺宽广的，哪能真跟个大夫计较，那以后还有大夫敢救人吗？”
    裴诀忙笑道：“阿晟你，竟然夸大堂兄心胸宽广？你不是对他……不是很有好感吗？什么时候改变了看法的？”
    赵晟咳了一声，“我也不是对他没有好感，就是担心你，希望你能平安顺遂。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还喝汤吗？不喝就让人来撤了残席，你消消食，再吃了药，就早些歇息吧。身体还没痊愈呢，还不到作的时候。”
    幸好他没说漏嘴，不然阿诀肯定又得感动得稀里哗啦，与大皇子越发的“好兄弟，一辈子”了！
    第二天，唐大人果然说到做到，派人送了三万两银票到九芝堂。
    金掌柜又是不好意思，又是高兴，对着顾笙谢过又谢后，便开始正式忙活起租买九芝堂旁边的空宅子和空地来。
    三万两银子并不多，却是朝廷的态度，只要朝廷有了明确的态度，他就能安心，能彻底放开手脚了。
    顾笙则是印刻局、锻造司和九芝堂三头跑，既要忙医书的编写印刷、一应手术医疗器械的制造把关，又要忙着最后一轮面试来应聘的大夫和学徒帮工们。
    日子那叫一个忙碌充实。
    以致到了赵晟的休沐日，他们早就商量好的搬家日子，顾笙都顾不上回去与赵晟一块儿搬新家。
    亏得赵晟心疼她，也极力理解配合她，自己带着他们院里的婆子便把行李都收拾好，再叫上钟妈妈母子三宝等人，直接就把家给搬好，还把家里该添的人都给添齐了。
    让顾笙晚上一回家，便能样样都是现成的。
    顾笙方能稍喘一口气。
    当然，晚上还是少不得要那啥肉偿一回就是了。
    在此期间，裴诀在带曹云舒回了一次荣安郡王府请安后，也回了金吾卫，开始当差了。
    赵晟和曹云舒一开始还担心他的身体，但他自己再三保证，顾笙也说他底子好，恢复得也不错，没他们想的那么脆弱。
    二人方没再多说。
    如此进了六月，柳芸香一行终于顺利抵了京。
    人却是金掌柜派的人和钟大哥带人去通州码头一路接进城的，顾笙赵晟乃至裴诀，都忙得什么似的，哪能亲自去接人？
    不过去通州码头没时间，算着人就快到家了，早早便先回到家里等着，好让柳芸香一到，立马就能见到他们，顾笙与赵晟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柳芸香一下车，看到的便是两张久违了的笑脸。
    浑身的疲惫霎时尽消了，“阿晟，笙笙！可算是见到你们了，我都快想死了！快都来让我仔细瞧瞧……瘦了，真的都瘦了，尤其笙笙你，怎么瘦成这样？阿晟你怎么照顾笙笙的？”
    说到后面，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顾笙任由柳芸香拉着她的手，笑道：“果然有一种瘦，叫你娘觉得你瘦。娘，我和相公都好着呢，也没瘦，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赵晟也任柳芸香拉着，笑道：“所以我们一直盼着娘能早日进京来，与我们团聚呢。有您在身边照看着我们，我和笙笙肯定天天都吃好睡好，日子光想都觉得美好。”
    柳芸香嗔道：“你们就哄我开心吧。”
    一旁周大姐与小萝也趁机上前给顾笙和赵晟行礼，“可算是见到爷和太太了，我们心里都惦记的什么似的，这下总算可以心安了。”
    顾笙笑着点头，“你们一路赶路也辛苦了。娘，我们都快进去吧，等您和周大姐小萝梳洗了，换身衣裳，再好生吃顿饭，歇一歇，有话回头我们再慢慢说也不迟。”
    柳芸香便随了她往里走，一面笑道：“一路上倒也不是很辛苦。九芝堂的人把吃住行都给我们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一点心都没操，那船也稳，一路都挺舒服的，比我原以为的可好太多了。阿晟、笙笙，回头你们见了金掌柜，可得好生谢人家才是。”
    “娘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的，您就别管了，先瞧瞧这宅子好不好吧……怎么样，这棵桂花树长得好吧？我也最喜欢的就是这棵树了……”

 第723章 出得官场入得厅堂

    柳芸香见整个宅子又大又阔朗，不但第一进院子那棵桂花树枝繁叶茂，第二进院子也是有花有草。
    到处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主人家是认真过日子的。
    脸上已是笑开了，与顾笙道：“笙笙，这宅子是真好，又干净又清静的，住着肯定舒坦。就是咱们人少，有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吗？你们租的是多久，要不等到期了，咱们还是换个地儿吧？”
    她虽没来过京城，也听说过京城什么都贵，阿晟才当官，能有多少俸禄？
    笙笙虽能干，也没有辛苦她一个，全家享福的道理。
    何况过两年家里还要添丁进口，总得慢慢儿存一些，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顾笙一听就知道柳芸香的顾虑，笑道：“娘，现在相公当了官，身边必须得随时有人，家里需要的人也多了。所以这宅子现在咱们住着可能是有些空，慢慢的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您就别担心了，安心住着就是。您儿子儿媳既然敢端这么大的碗，就说明有那么多米来装，对不对？”
    又道，“我们先去厅里坐坐，您先歇歇，我再让家里现有的人都来拜见您啊。”
    柳芸香这才暂时打住了，笑道：“那先去厅里吧。”
    婆媳俩很快到了厅里落座，顾笙又去叫了新雇的仆妇袁嫂子上了凉茶和西瓜来，“娘，您喝点儿茶，再吃点儿西瓜，先凉快凉快。幸好还没到一年最热的时候，不然这一路上您可真要遭罪了。”
    还招呼了一回周大姐和小萝，“你们娘儿俩也吃，今天就先别拘束了。”
    很快赵晟也进来了，顾笙忙问他，“钟大哥送走了？”
    赵晟接过柳芸香递上的西瓜先吃了两口，才点头笑道：“送走了，这次真是辛苦他了。我跟他说好了，等过两天我休沐时，不但阿诀和嫂子，也请钟妈妈和他一起过来，大家好生热闹一日。”
    顾笙笑道：“我到时候提前就把该忙的忙完，好把一整天都空出来，好生陪陪娘。娘，云舒和钟妈妈都念叨您好多次了，现在两家住得也不远，往后您随时都可以去阿诀哥他们那边串门儿。”
    柳芸香笑道：“等我先把家里家外熟悉了，到处也收拾一遍后，再说吧。我进京可不是来享福的，我是为了照顾你们，让你们不用操一点心，才进京的。”
    顾笙笑道：“哪用得着娘亲自收拾，您就动动嘴就是了，不然家里雇的人不是都白雇了？”
    赵晟笑着附和，“就是，家里雇着人的，娘往后只管动口不动手。您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福了。”
    一时吃完了瓜，顾笙见柳芸香凉快些了。
    便把家里现在雇的人：两个仆妇——袁嫂子和丁嫂子，一个跟赵晟出门的小厮安心，和另一个平时负责看门、做家里粗活儿的男仆，也是丁嫂子的丈夫丁大，都叫到了厅堂外，一起拜见柳芸香。
    柳芸香一看这么些下人，想着顾笙向来又大方，只怕几人的月钱都得好几两。
    再加上自家母子几个和周大姐母女，那每个月的开销岂不是十两银子都打不住，还不连房租了？
    心里那叫一个肉疼。
    但她终归也是见过世面经过富贵的，心疼归心疼，面上倒还持得住，“我看家里到处都还算干净，可见这些日子你们都尽了心的，往后也得尽心尽力才是。只要你们都好好干，你们爷和太太也好，我也好，都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众人本来还当柳芸香就是个寻常乡下妇人，倒不想，她不但长得一点不像个村妇，言行谈吐也一点不像。
    再想到赵晟和顾笙的品貌气度，也是，寻常村妇哪养得出这样的儿女？
    不由都是心悦诚服，赔笑齐声应道：“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老太太、爷和太太的，请老太太放心。”
    顾笙便叫了周大姐上前，与几人介绍道：“这是家里的老人儿周大姐，厨艺了得不说，人也很是能干。往后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你们都先问问周大姐，周大姐若也拿不定主意了，再请示老太太和我也不迟。”
    周大姐心里正惴惴。
    家里已经添了这么多人，老太太还本来就是个再能干不过的，爷和太太也省事儿，能自己做的基本都自己做，那还用得上她、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若用不上她了，她肯定没脸再留下吃白饭，问题是，她们娘儿俩又是卖了身的，总不能她也跟小萝去九芝堂吧……
    却不想，顾笙就忽然点到了她，还三言两语，便把她的位置给定好了——说穿了，往后就是几个下人中领头的了。
    周大姐霎时那叫一个惊喜，忙道：“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和大家伙儿好生配合，不让老太太、爷和太太为家里的琐事烦心的。”
    顾笙笑着点头，“周大姐办事，我们向来都放心的。好了，袁嫂子丁嫂子把热水给老太太抬屋里去后，就忙你们的吧。晚饭我们开两桌，大家都好生热闹一下。”
    待袁嫂子等人行礼退下了，才笑着与柳芸香道：“娘，我和相公带您去看看您的屋子，好不好？周嫂子，你和小萝的屋子也早准备好了，你去问袁嫂子在哪里，也和小萝先看看，再好生洗洗，换身衣裳，舒坦舒坦吧。”
    “多谢太太。”
    一群人便分了两路，顾笙和赵晟带着柳芸香去了后面，周大姐母女去了前面。
    柳芸香的屋子是顾笙和赵晟一起为她选的，坐北朝南，还是个小套间，里面做卧室，外面做平时休闲待客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窗户一开，就对着一株夜来香。
    柳芸香立刻喜欢上了，笑着与顾笙赵晟道：“这屋子我喜欢，里外都喜欢，肯定是笙笙你给我挑的，给我布置的吧？阿晟心粗，才想不到这么周到。”
    顾笙笑道：“娘猜错了，还真是相公替您挑的、布置的。我这些日子忙得飞起，家里的事是一点顾不上，幸好还有相公在，不然真是要抓瞎了。娘，您可得好生表扬一下您儿子才是，他现在真的是出得官场，入得厅堂，只差下得了厨房了。”

 第724章 夸你还不好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笙笙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就算你不给我戴，这些事我难道就不做了？放心，我照样做，因为本来就是应该的。所以你的高帽子还是收着，自己戴吧。”
    顾笙嬉笑道：“你照样做，我高帽子也要戴啊。戴习惯了，以后什么事都不用我说，你已经先很自觉的做好了。”
    柳芸香呵呵笑道：“笙笙你这样就对了。你都忙得快飞起了，家里的事难道不该阿晟多操心呢？这一样是他的家。不过现在我来了，往后家里的事都交给我，你们就只管安心忙你们自己的正事去就是。”
    顿了顿，“若不是想着这一点，我还真不想来呢，这么大老远的，又……咳，我走时，阿秀阿青都可舍不得了，亲家母也舍不得，一个劲儿的跟我说，得了闲可千万早点儿回去呢。”
    顾笙忙笑道：“只顾着高兴了，还没问娘阿秀他们都好不好呢。每次通个信都得几个月，离得远可真是太烦人了。”
    赵晟也道：“娘，您和阿秀是每个月都按时回了村里的吧？爹和村里其他人都也好吧？”
    柳芸香笑道：“阿秀他们都好着呢。阿青日日都去他们李家的族学授课，阿秀呢就帮着亲家母管家，有妇人难产了找上门，她也会去给人接生做手术，日日都可充实可精神了。”
    “亲家母也挺好的，阿青肯亲自去族学授课，他们族里都感激得很，再没谁敢说怪话。李天保两口子除了偶尔会关起门来，在自家院子里闹腾，也消停多了。反正等你们以后见了亲家母就知道了，她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
    赵晟听得点头，“妹夫去族学授课挺好的，既能教书育人，又能充实巩固自己，当初他说时，我就觉得好。他们李家小一辈的，福气是真不赖。”
    柳芸香笑道：“所以他们族人才感激啊。又能得实际的好处免税免徭役，又能替他们培养下一代，说不定将来自家也出个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的，傻了才不捧着阿青和亲家母呢。”
    顾笙笑道：“那阿秀给人接生做手术是怎么一回事，李伯母和妹夫总不会同意阿秀跟我一样，直接去县里的医馆坐诊吧？”
    柳芸香道：“那肯定不成的，阿秀要帮着亲家母管家，哪来的那个时间，何况他们家还在守孝呢。是他们族里有妇人难产，传到家里后，阿秀说想去试一试，毕竟是两条命。”
    “征得亲家母的同意后，阿秀便去了那家子，然后还真靠着做手术，让孕妇母子平安了。李家族里便都知道了，再一个传一个的，传得整个县里都知道了，之后便时不时会有人上门求阿秀救命。幸好亲家母和阿青都支持她，也幸好至今都没出过什么岔子。”
    顾笙笑着直点头，“阿秀早就历练出来了，缺是只是独当一面的机会而已，这不一有机会，立刻就能立起来了？娘就放心吧，她往后也肯定不会出岔子的。就算偶尔有岔子，问题也肯定不在她，只是意外，她肯定是问心无愧的。”
    柳芸香道：“反正我现在对她挺放心的，阿青和亲家母都对她好，阿宛也跟她处得好，她自己还又精明又能干。笙笙，阿秀能有今天，可都是你的功劳，阿晟能娶到你、咱们家能娶到你，可不止是旺三代，是家里所有人都跟着受益呀！”
    顾笙失笑，“娘怎么这也能夸起我来，可都是阿秀自己的功劳。”
    柳芸香笑道：“没有笙笙你这个师父引阿秀进门，那也是枉然。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谦虚，夸你还不好呢？”
    赵晟笑接，“就是，夸笙笙你还不好呢，我倒是想娘天天夸我，问题是娘总不夸，弄得我是想谦虚都没那个机会。”
    柳芸香笑出声来，“还不是你差笙笙差远了，我找不到什么地方可夸的……开玩笑的，我儿子这么优秀，年轻轻就已是探花老爷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的福气，怎么会没有夸的地方？总归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就对了。”
    正说着，袁嫂子丁嫂子抬了热水过来，“老太太是现在沐浴，还是等会儿？”
    顾笙和赵晟想着柳芸香这会儿肯定浑身都黏腻腻的不舒服，这才打住了，“娘，那您先洗澡，等您收拾完了，我们再边吃饭边说话也不迟。”
    先离了柳芸香的屋子，回了厅堂去。
    不多一会儿，柳芸香收拾好，浑身清爽的也回了厅堂里。
    顾笙便让袁嫂子丁嫂子摆了晚饭，母子三人一桌在厅堂里，周大姐袁嫂子等人一桌在院子里，大家吃喝说笑起来。
    柳芸香这才回答起赵晟先前问的问题来，“我和阿秀基本上每个月都回去了一次村里的。你爹挺好，每天不是跟人去钓鱼，就是去镇上喝茶，哪里有唱戏的，也会去看戏，村里人都说再找不到比他更自在的了。”
    “孩子们去镇上念书也都很用功，回家也是拼着教自己的姐姐妹妹，我们每次回去带的小点心小礼物都不够呢。尤其阿晟你中了探花的好消息传回去后，别说大人们都疯了一样，孩子们也不用大人再催再骂，自己就知道更加用功了。”
    “我和阿秀还笑，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咱们村里还真能再出几位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呢。”
    赵晟听得满脸是笑，“要真能出几个秀才举人，赵家的祖坟可就真是冒青烟了，连带整个青石镇都要跟着沾光了。”
    柳芸香笑眯眯道：“不用等以后，现在整个青石镇已经跟着沾光了。阿晟你不知道你中探花的好消息传回去时，有多轰动，龚大人直接让人敲锣打鼓的绕了全城三圈，然后再一路敲锣打鼓的去了镇上、再是咱们村里报喜。”
    “你三叔公他们都高兴疯了，摆了九天九夜的流水席，不说全县的人，至少也一半以上的人，听说都去吃了席的。还给你立了举人牌坊探花牌坊，县里也给你立了……阿晟你先别急，是县里和镇上出的银子，村里大家伙儿都没出……”

 第725章 何止富在深山

    柳芸香见赵晟皱起了眉头，忙笑着继续道：“办流水席最后算下来也没有亏。因阿晟你这个正主儿不在，去吃席随礼的便都只是意思意思了一下，当是自己凑份子，跟大家一起吃顿好的，吃个热闹，多少沾沾你探花老爷的喜气和文曲星的仙气。”
    “但积少成多，最后算下来竟也赚了二十来两。我让三叔公都留下了，后边儿人家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时，好代表你和咱们族里随礼。族里谁家实在困难了，也可以先借银子给他们周转一下。”
    赵晟这才笑了，“没让大家破费就好，本来日子都不容易，何必弄这些虚的？尤其立牌坊，我真觉得没必要。不过既是县里和镇上出钱，那也罢了。”
    顾笙笑道：“别人要是中了探花，巴不得越盛大热闹越好，相公你倒好，惟恐自己太风光了。你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家人，想要好生扬眉吐气一番的心情好吗？”
    “我也就是当时不在家里，若不然，我肯定希望办得更热闹，也肯定要好生风光一把的。是吧娘，您当时风光没，肯定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吧？”
    柳芸香满脸都是笑，“我刚接到好消息时，真高兴得差点儿晕过去。阿秀也是高兴得又哭又笑的，立刻拉了我就要去还愿……咳，当时算着阿晟你要下场了，我和阿秀还特地去上了香许了愿的。”
    “还是阿青稳得住些，替我打赏了来报喜的官爷，又让人买了鞭炮烟花来放。之后不停的有客人来贺喜，也都是阿青应酬的。我想着他们家还守孝呢，弄得鞭炮锣鼓喧天的，实在不妥当。”
    “正好族里接到好消息后，第二天也打发了人来见我，我就跟他们回去了。亲家母怕我回去后忙不过来，还特地让阿青和阿秀随了我一起回去。还真亏得他俩，不然回去后家里就没断过人，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
    赵晟笑道：“娘至于这么高兴呢？我当时也有些激动，但过了那个劲儿后，就觉得也就那样了。消息送到石竹时，至少都是大半个月后的事儿了，您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啊，怎么还激动得要晕过去，您这不是对您儿子太没信心了？”
    柳芸香嗔道：“我是有心理准备，阿晟你中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谁能想到是探花，谁又敢想啊？做梦都不敢想好不好？那听到是探花那一刻，确定是探花那一刻，我会惊喜得只差晕过去，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不信换了你，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赵晟笑道：“换了我，肯定不会高兴得只差晕过去，我最多也就只会有一点点失态而已。”
    柳芸香哼笑，“反正没办法换成你，你当然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且等着将来笙笙有了身孕，你知道自己要当爹了，等将来孩子生下来，你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时，会不会高兴得晕过去。到时候才真是现了我的眼。”
    顾笙有些不好意思的插言，“娘别理相公，他故意这样说的，当时他自己也高兴得手直抖。我也高兴得只差晕过去，您当然只有更高兴的了，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猪，总算可以出栏，可以收获了，再高兴不也是应当的？”
    说得赵晟哭笑不得，“不是笙笙，我怎么就成猪了？我这不是故意引娘说话，逗娘高兴吗？”
    顾笙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都那么臭屁，问娘是不是对你太没信心了，我确实该配合你，不该拆你台的。可我话已经说了，只能下次了，下次我一定配合你，总成了吧？娘，您再吃块儿烤鸭。这烤鸭还是得现吃才更香，等下次相公休沐时，我们陪您一块儿去东来顺吃啊。”
    赵晟嘀咕，“笙笙你还能更敷衍我一点吗？”
    柳芸香则是笑道：“笙笙，这烤鸭就这样吃已经够香了，还去什么现吃，你和阿晟都忙得什么似的，就别管我了。我回头真想吃了，不知道自己去呢？”
    顾笙笑道：“那可不成，就算相公实在不得空，我也一定要陪了娘一起去的。毕竟，我也想吃嘛。”
    逗得柳芸香呵呵直笑，娘儿仨又吃喝了一回。
    柳芸香才接着说起当时的热闹来，“当时不但县里好多人家都去了咱们村儿道喜吃酒，阿青他们族里也几乎每家都来了人。亲家母和阿宛也去咱们家住了一晚，等忙完了我和阿秀再回到城里，那些族人就更热情了，我们娘儿俩收到的请帖也是数不过来。”
    “幸好我上了年纪的人，可以推说身体不好，阿秀又还在守孝，我们才能大半都给推了。不然光是赴宴，怕是都得把我和阿秀累趴下了。”
    顾笙听得笑起来，“富在深山都有远亲了，何况相公这可不是富在深山，根本就是名扬天下，可不得人人都捧着娘您和阿秀了？这也是好事，至少阿秀以后在他们李家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柳芸香笑着点头，“那是，阿秀如今当螃蟹都完全没问题。不过咱们阿秀可不是那样的人，她还是一样的谦虚，为人处世都跟以前一样，现在都没口子的赞她呢。”
    顾笙想都想得到赵秀如今的风光，本来娘家就够给力了，自己还又漂亮又能干，嫁妆又丰厚，谁能不羡慕妒忌恨的？
    现在更好，她哥哥还成了探花老爷，在石竹小地方的人眼里，那都不是前途一片光明，直接就是一步登天了。
    当然更让人羡慕妒忌，却不会再有恨了。
    毕竟差距实在太大，恨了也是白恨，当然是恨都恨不起来了。
    赵晟笑道：“阿秀就这样始终如一最好了，别人怎么说怎么赞，是别人的事，做好自己就够了。娘，那妹夫呢，多少还是会有遗憾吧？若不是事出突然，他这次明明也是能中的。”
    柳芸香道：“遗憾肯定多少会有点儿，但我看得出来阿青是真的替你高兴，亲家母也是真的高兴。毕竟说句不好听的，阿晟你已经是探花了，阿青将来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将来他们未必没有倚仗你的时候，当然是你越好，他们越高兴了。”
    “相比之下，那一点点遗憾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第726章 要看得到了什么

    顾笙笑着接道：“相公，妹夫的为人性子你还不知道么？肯定会有遗憾，但绝不会就因此自怨自艾，消极悲观什么的，他只会越发努力，等待孝期满了后一击即中。你就别为他担心了。”
    又与柳芸香道，“娘，相公不是担心妹夫不高兴自己中了他没中，他是担心妹夫会钻牛角尖。至于李伯母，她从来就是个聪明人，说话做事任何时候都是大气又有格局，也用不着担心她多想，她只有高兴自家运气好，竟结了门这么有潜力、这么门强有力的姻亲的。”
    毕竟就像柳芸香说的，将来李天青能不能中，谁也说不好。
    若他不能中，便一直都只是个举人，以后要做官也好，想要让李家跨一个阶级也好，都得靠着赵晟了。
    站在李太太的立场，当然只有盼着赵晟越好，自家将来才越有机会沾光的。
    赵晟笑着补充，“娘，我不是怕妹夫心里妒忌之类的，我就是怕影响他的心态。照理今年开的是恩科，下一科就该回到原来的大比之年，也就是两年后。可后年的二月，妹夫还没出孝呢，到时候一样考不成，那又得等三年。”
    “这样一年一年的等下去，说是说可以安心念书，厚积薄发，一击即中。可其实最消磨人的心气了，考试这个东西，也不是只看学识，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
    “啊？”柳芸香大惊，“不是大后年考，是后年考吗？那可怎么办，阿青得后年年底才出孝呢……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不是阿晟，这怎么会忽然又改了？”
    赵晟苦笑，“不是忽然改了，是本来就该这样。我今年考的这科，原本该是去年的，连秋闱都是，我和妹夫相当于已经吃到恩科的红利呢，哪还能得了好，一直还想更好呢？”
    “不过娘也别急，到底是后年考，还是大后年考，怕是得明年下半年才能知道了，且到时候再说吧。毕竟不管哪年考，我们其实都左右不了，只能顺从与适应。何况只是我的推测，说不定，我推测错了呢？反正不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柳芸香还是眉头紧锁，“可万一真是后年考呢？阿青现在是还年轻，五年后，可就算不得年轻了。阿晟你刚才还说，一年一年的等下去，最消磨人的心气了，到时候他心气都磨光了，还考什么考？”
    说着咬牙切齿起来，“那个老不修的，怎么就不能多等一年……不，哪怕多半年，等阿青考完了春闱，再死也不迟呀！真是坑死人不偿命，自己死了不算，死了都还要坑阿青和亲家母，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
    真到了只能二选一的时候，柳芸香心里当然赵晟更重要。
    但现在显然并没到那个时候，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她心里当然就儿子女婿一样重要了。
    赵晟见柳芸香是真急了，忙笑道：“娘您真别急，只是我的猜测，早知道我就不多这个嘴了。您往好的方面想啊，妹夫才二十二，就算五年后，也才二十七，不比那些一把年纪了，还连个秀才都不是的强十倍？”
    “若到时候他能一次考中，当然最好。退一万步即便不能，妹夫也已是举人，可以做官，这辈子也几乎没什么可发愁的了。这难道不比这世间九成九的人强多了？咱们不能只看没得到什么，还要看得到了什么，拥有了什么不是？”
    又冲顾笙使眼色，示意她也劝一劝柳芸香。
    顾笙便也笑道：“是啊娘，您别老往坏的方面想，也该往好的方面想想。妹夫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将来要么就是更好，要么就是跟现在一样好，怎么都不可能差了对不对？”
    “而且站在咱们娘家人的立场，这于阿秀来说其实不是坏事。妹夫不中、不做官，就能把心思更多放在她和家庭，还有将来他们的孩子身上；妹夫中了做官，她便也是官太太，儿女也是官宦家的少爷小姐了。反正怎么着都是有好处的，您说呢？”
    柳芸香既是当娘的、又同为女人，当然知道男人当甩手掌柜，家务孩子通不管于女人来说是多么的艰难了。
    顾笙这话可谓劝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她脸色总算缓和了，道：“这倒是，于阿秀来说，阿青中不中倒是都各有好处。嗐，我也是，怎么一点都不知足，得了好还想更好呢？”
    “就两三年前，日子还难得只差过不下去，现在已经比那时候好到哪里去了？简直好了百倍都不止，我居然还不知足，还想什么好事儿都落咱们头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好都给了咱们，让别人怎么办？”
    顾笙笑道：“娘这么想就对了，何况也未必就是后年考，妹夫将来也未必就不能中，本来就都是一半一半的概率。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团聚的大喜日子，还是继续喝酒吃菜，继续乐呵是正经。”
    柳芸香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愁。
    但难得的母子团聚，她也是真的高兴，更不想扫了顾笙和赵晟的兴。
    遂点头笑道：“对对对，吃菜吃菜，酒就少喝些，明儿阿晟笙笙你们不是都要早起吗？我明儿起来事情也多着呢，打算和周大姐一起做些糕点之类的，给阿诀他们，还有亲家老爷都送些。还有阿晟你衙门的大人们，需要送吗？”
    “本来我是想多带些东西进京的，可实在太远了，天儿又热，肯定还没到已经坏了。我只好什么都没带，想着到了后再来现做，不管怎么说，总是我的一份心意。”
    顾笙忙笑道：“娘人能顺利到达，我们已经很高兴了，还带什么东西，本来大老远的就不方便。阿诀哥云舒和老爷也不是外人，肯定都理解的，娘就别费这个神了。”
    赵晟也道：“我衙门的上峰同僚们端午我才送了节礼的，平日中午吃饭，有好吃的我一般也邀了他们一起吃。偶尔大家还会聚个餐什么的，关系已经处得不错，不用娘再辛苦了，大热天儿的，您歇着就是。”
    柳芸香却很坚持，“那不成，阿诀和亲家老爷能理解是他们的事，我做不做却是我的事。至于阿诀你的上峰同僚们，不用送，那我就把糕点做小些、漂亮些，你到时候请了大家一起吃吧。”
    顾笙与赵晟只得由她了，“那娘尽量少动手，能让周大姐她们几个做的，就让她们做，反正别累着了您自己就是。”

 第727章 只许我说不许你说

    母子三人直吃喝说笑到二更，都吃饱喝足了，顾笙才让袁嫂子丁嫂子把残席撤了，厅堂收拾了，自己先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澡回到院子里，却见院子里只有赵晟一个人了。
    她忙问道：“娘呢？”
    赵晟笑道：“先回房睡去了，一赶路就是两个多月，连我们都受不了，何况娘还上了年纪的人。她本来还要等笙笙你回来，我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好说歹说才给她先劝回房了。”
    顾笙点头，“自家人，就别管这些小节了。那娘还发愁妹夫科考的事吗，你也是，就不该多那个嘴的，至少也还有一两年呢，不是要一直弄得娘心里欠欠的？”
    赵晟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话赶话的赶到了那上头吗？也不怪娘忧心，妹夫是真不错，娘住他们家那些日子，他一直待娘比阿秀还要周到孝顺。娘从石竹到省城，也是他找的镖局的人一路护送，提前都替娘打点得妥妥帖帖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叫娘怎能不忧心？不过我说了我会随时关注这事儿，也会经常给妹夫去信鼓励他、鞭笞他，将来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扶妹夫。毕竟至亲的骨肉，帮他也是帮我自己，让自己以后在官场上能多一个守望相助的人。娘也就慢慢释怀了。”
    顾笙笑起来，“娘释怀了就好。后面再一忙起来，再让其他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她应该就顾不上心欠欠了。可惜我短期内肯定是没有空闲的时候了，只能等你休沐时，带了娘京城各处都好生逛逛了。”
    赵晟道：“我带娘到处逛自然没问题，就怕娘不愿意出门。她刚才又说，本来是真不想来的，怕遇上不想见的人。但又怕我们担心，也实在想我们了，这才来了。还问我，咳，这次进京后，可有见到不想见的人，那些人没让我们烦心吧？”
    顾笙皱眉道：“京城虽大，但也没谁敢把话说死，绝对没有遇上某些人的时候。可也不能因噎废食，就待在家里，一直闭门不出了吧？”
    赵晟摊手，“我也是这么跟娘说的。还说这次我们进京后，一次也没见过不想见的人，甚至我中探花，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也就刚开始我一直没抵京，他们有过问过，我也刚开始送过一次礼物上门……让娘只管安心出门就是，肯定遇不上的。娘才说‘再说吧’。”
    之前赵晟高中探花时，还曾和顾笙嘀咕过，这么大的喜事，这么出息的“儿子”，襄阳侯肯定又得趁机兴头一番，找一番存在感了。
    倒不想，从头到尾他和襄阳侯府都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打发人送过一份中规中矩的礼物上门。
    自赵晟入朝为官以来，也一次都没遇上过襄阳侯，只怕也有襄阳侯刻意躲避的原因？
    赵晟对此自然喜闻乐见，不然也不会一心希望柳芸香能多出门去逛逛，开阔一下眼界和心情了。
    顾笙听得咝声道：“娘这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开的，咱们也别操之过急。等过些日子她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周边也都熟悉了，再慢慢来吧。”
    忽然一拍脑子，“瞧我这猪脑子，忘记给娘取家用了。我这就取去，趁娘应该还没睡着，不然明儿你我都走得早，总不能把娘吵醒吧？”
    说着就要往自家屋里奔去。
    却让赵晟一把拉住了，笑道：“小猪脑子忘了这事儿，大猪脑子没忘呀。我本来要给娘取银子的，娘死活不要，说她有，随身都带着几十两的，还在票号存了些，不用我们给。我们实在要给，也等她没有了再说，非常的坚持，我只好由她了。”
    顾笙白他，“你才猪脑子，我可不是……对啊，就只许我说自己，不许你说。娘有银子是她的，家用我们却是该给的，你怎么能由她呢？再说娘都没个来钱的地方，妥妥的只出不进，你也好意思？”
    赵晟干笑，“我当然不好意思啊，可娘死活都不肯要。说我中了探花后，龚大人就把我和妹夫去年该免的赋税都补给我们了。她本来是想都给三叔公的，但三叔公说太多了，让娘自己留下一半，不然娘之前十几年的辛苦不都白费了？”
    “加上摆流水席还剩了二十来两，娘想着给族里留太多银子的确容易生事，便留了一半。所以她也不算只出不进，笙笙你就由她吧，反正她以后都跟着我们了，我们也不可能短了她的银子。”
    顾笙这才没再多说，“行吧，那我回头找机会再补给娘吧。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她自己手里随时有银子，才能更安心。哈……困了，我得睡了，你也快去洗澡吧。”
    “我马上就去，笙笙你等着我啊……”
    次日一早送走赵晟后，顾笙便也带着小萝出了门，径自去往了京城的九芝堂。
    小萝看起来比之前又高了些，也更沉稳了。
    顾笙一边走，一边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心里已有数了。
    笑道：“昨儿只顾着高兴，也只顾着与老太太说话了，都没顾上与小萝你说话。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怕你到底年纪小，不能独当一面。现在看你这么沉稳自信，言之有物，我一下子有信心了。我们京城九芝堂接下来，可就要看你们这批小的，看后面的新人们了。”
    小萝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顾大夫太看得起我了，我还差得远呢。但我会继续努力，一直努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和栽培的。”
    顾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不能骄傲自大，但也不必妄自菲薄。我接下来会很忙，一天里怕是最多也就只能抽半天待医馆，后面这时间不出意外，还会越来越少。”
    “那除了我，就只你和这次一起进京的林大夫能主刀，还有陈霞路二妹几个能给你们做助手和护士。你可得做好心无旁骛，面对挑战的准备。”
    “所以在那之前，你有什么困难，都只管实说，有什么不适应，也只管直说。我知道让你和你娘背井离乡，几乎是彻底舍弃过去的一切，是太难为你们了……”

 第728章 预备开张

    “我没有困难，就算有少量的不适应，也一定会尽快适应。”
    顾笙话没说完，已让小萝打断了，“我和我娘也不难为，那样的家乡有什么可留恋的，那样的过去又有什么可舍不得的？我们早就说过，太太就是我们的天，太太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亏得太太肯让我们一起来京城，继续待在您身边。您要是不让我们来，不要我们了，才真是难为我们了。”
    说得顾笙笑起来，“你这小嘴倒是越发甜，越发会说话了。行吧，那你们就安心留下，你呢就好好拼事业，你娘呢就把家里给我打点得妥妥帖帖的，让我里里外外都没有后顾之忧。那我肯定舍不得你们，无论去哪里，都一定会将你们带在身边。”
    小萝双眼亮晶晶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无论顾大夫去哪里，都带着我们啊。”
    顾笙笑着反问她，“你跟我也这么久了，几时见我说话不算话过了？就是吧，以后你和你娘回承宣城的机会应该很少很少了，你们的……亲人们，真就一辈子都不打算往来了？你若是还有牵挂，我会请金掌柜帮忙，替你周全的。”
    小萝不笑了，“我知道顾大夫真正想说的是谁。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是死是活，我也不想知道。因为他的好坏死活都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死我面前，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就更别说其他所谓的亲人了。当初我和我娘苦苦挣扎，艰难求生时我们没有亲人，如今自然也不会无中生有，一下子就有亲人要往来牵挂了。顾大夫还是别麻烦大掌柜，也别为这些无谓的事操心了。”
    顾笙有些夸张的笑了一下，“哟，我们小萝现在说话都已是出口成章，一套一套了，真是了不得。行，既然早已是不相干的人，那就别管他们了，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小萝若还想着那个渣滓，她也理解，毕竟总是亲爹，在自己已经过得很好，还会更好的情况下，从指间缝儿里漏一点点给他、施舍一点点给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当然小萝直接不理，就更好了，对那样的渣滓，有什么可动恻隐之心的？
    哪怕是亲爹，在顾笙看来，也不可能以德报怨到那个份儿上，就，还挺痛快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已到了九芝堂。
    金掌柜已经到了，一见顾笙出现，立刻笑着从柜台后迎了出来，“顾大夫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着好容易赵老太太到了，您今儿要留在家里陪她呢。”
    顾笙笑道：“我今儿耽搁了，事情堆积起来，回头还是我的，还不如照常来的好。反正我娘这次来了就长住不走了，以后多的是时间陪她。林大夫他们人呢？都还在休息吗？”
    金掌柜点头，“我让他们修整一下，午时再过来就行。赵老太太身体还好吧，等她缓过来了，我再登门拜访去啊。”
    顾笙摆手笑道：“不用您特地去拜访，等过几日，我们打算请亲朋都去家里吃顿饭，就当暖宅子了。到时候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您可千万要赏脸。”
    金掌柜忙笑道：“什么赏脸不赏脸的，顾大夫便不请我，我到时候也要厚着脸皮去的。”
    顾笙直笑，“怎么可能不请您，不请谁也不能不请您啊。小萝，还不快见过大掌柜，才几个月不见，就生疏了不成？”
    小萝便忙依言上前，给金掌柜行了个礼，“大掌柜好。”
    金掌柜是知道顾笙对小萝有多看重的，何况小萝也的确当得起。
    自然满脸都是笑，“小萝长高了，越发像个大姑娘，瞧着也越发沉稳了。你也一样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怎么不说多歇歇，晚些时候再过来？”
    小萝笑道：“我年轻，恢复得快。也等不及想早点儿过来看看，早点儿忙起来了，这一个月都在船上闲着，都快无聊得发霉了。”
    金掌柜哈哈笑道：“果然是顾大夫一手带出来的人。这一刻都闲不下来，一刻都舍不得浪费的劲儿，跟顾大夫简直一模一样。”
    顾笙笑道：“您这夸人的功夫，也不是盖的。那中午就叫两桌席面，当是为林大夫等人接风洗尘吧，等吃完了饭，大家再里外都好生熟悉一下，好生分配一下任务，争取就这两三日，便让咱们医馆正式开张。”
    金掌柜自是一口就应了，“听顾大夫的。咱们医馆总算要开张大吉，大干一场了！”
    顾笙又笑着与他说了几句话。
    便带着小萝，往后面熟悉医馆去了，“你可得把各个地方都记牢了啊，现在的人也都记住了，别弄混。我和金掌柜都忙得很，回头让林大夫他们和现有的人尽快熟悉起来的任务，可都要交给小萝你了。”
    “啊？”
    小萝干笑，“记地方倒是不难，跟咱们承宣的九芝堂还是挺像的。可这记人，就……但顾大夫放心，我会拼命都记住的！”
    顾笙这才笑了，“这就对了，你这么聪明，只要安了心要做一件事，怎么可能做不成？那边是库房，那边是病房……对，最显眼的那几间屋子就是手术室了……”
    “我们后面势必还要扩大很多倍的，当不当得成名副其实的元老，将来能不能升职加薪，凭自己的本事就走上人生巅峰，可就看小萝你自己的了啊。”
    说得小萝信心满满起来，“顾大夫您放心，我就算不为自己，只为了您的信任和栽培，也一定会好好干，将来当名副其实的元老，让底下的人都口服心服的！”
    等到交午时，林大夫等七八个从承宣城来的大夫护工们都休息好，也来了医馆。
    顾笙与大家都是熟识的，只不过昨天他们进城后，便与柳芸香和小萝母女兵分两路了。
    这会儿彼此终于见了面，当然都少不得一番问好叙旧契阔。
    金掌柜又把他和顾笙在京城现招的十来个大夫学徒帮工们叫齐，让大家彼此认识了一番。
    整个医馆一时间是热闹至极。

 第729章 预备开张（下）

    午饭九芝堂席开两大桌，原本还不熟悉的众人也在觥筹交错和说说笑笑之间，尽快熟悉了起来。
    顾笙与金掌柜自然乐于看到这样的场面，大家都能和睦相处，于医馆接下来各项工作的开展，肯定是有利无害的。
    等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二人便与大家先做了一个分配，“季大夫许大夫你们几位，往后就主要负责来问诊的寻常病人们，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请示我。若是病人情况复杂，可以请了顾大夫和其他大夫一起会诊。”
    顾笙接着笑道：“我就带着林大夫小萝你们这些人，专门负责妇产科了。大家之前就合作过的，彼此都很熟悉，肯定很快就能适应上手，我就不赘言了。”
    “但有一点，你们空闲时，也要帮着季大夫许大夫等人接诊，医术这东西，不天天用着，别说精进了，不生疏都是好的。季大夫许大夫你们得了闲，也要跟着林大夫等人和我学习新技术，争取不久的将来也能独当一面做手术，保产妇母子平安。”
    季大夫许大夫等人来九芝堂坐诊，冲的不就是顾笙，不就是有机会能学到新东西，能提升自己的医术吗？
    本来还当总得过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得到机会。
    等见到林大夫这些老人儿后，心里就更是没底了，这都有现成的人了，直接就能上手，哪还能有他们的汤喝？
    还不如回去自家开医馆呢，也就刚开始难些、投入大些，等上了正轨，自然就好了……
    不想就听得顾笙说，要让他们跟着林大夫和她学习新技术，‘争取不久的将来’就独当一面！
    几人霎时高兴疯了，忙都拼命点头应道：“顾大夫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多看多学，不辜负您的信任和栽培的。”
    顾笙见几人果然都是有追求肯上进的，自己之前真没挑错，很是满意。
    笑道：“我编的教材已经送去印刷局排版印刷了，应该很快就能拿到书。到时候给你们人手一本，让你们能理论结合实际，再加上你们本来都是有底子的，学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几人见顾笙这般的大气无私，都是又感激又佩服，“之前就听说顾大夫年纪虽轻，却医术过人，医德更过人。我们还当多少有夸张的成分，今日才知道，哪里夸张了，那些话根本不足以形容顾大夫医德和品行的十分之一！”
    “正是，顾大夫真的名不虚传，当得起‘杏林大家’四个字！”
    “顾大夫放心，我们就算将来学会了您的新技术，能独当一面了，也一定会一直留在九芝堂，绝不会干那等背信弃义之事的……”
    顾笙却是谦逊的摆手，“杏林大家四个字我远不敢当，因为我也不是自创的技术秘方。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只是一根把救人的办法传播得更多人知道，让更多人因此得救的纽带而已。”
    “将来医馆无论谁要去要留，也都全凭自愿。只要他离开后，能继续救治难产的产妇，保产妇母子平安，能无愧于心，就够了。”
    如此说得大家反倒越发的敬服后，又赶着顾笙夸赞了一回，表了一回忠心。
    才终于散开，各自忙碌去了。
    顾笙也终于得以能缓口气，与金掌柜说话了，“看样子两日的时间，应该够大家医馆里外都熟悉起来，彼此也熟悉起来了。那我们就定了大后日开张，大掌柜觉得怎么样？还是您要先看一下黄历，择个黄道吉日？”
    金掌柜笑道：“咱们医馆是救人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都造多少级浮屠了？将来还会造多少级？自有药神菩萨保佑，还看什么黄道吉日，哪日都是一样的。就听顾大夫的，大后日开张吧。”
    说得顾笙笑起来，“您这话说得可真是……”
    冲金掌柜点了个赞，才继续道：“那大后日我们什么时辰开张呢？黄道吉日不看就算了，吉时我觉得还是要看一下的，再放点鞭炮爆竹什么的，要不再请个舞狮队？好歹还是热闹一下，也好让周围的人知道，我们医馆正式开张了。”
    “不然病人们只会一直观望，十个里连一个上门的都没有，短时间内还能撑，时间长了可要怎么撑？咱们再怎么宣传，也肯定没有百姓们口口相传效果好。”
    金掌柜笑道：“这点我倒是与顾大夫您想到了一块儿去。我也想的是到时候多放点鞭炮爆竹，再请个舞狮队，在咱们医馆外面舞狮不算，还要满京城大街小巷都去舞一遍，最好舞个三五日的。”
    “同时再多印些传单，争取每条街巷都贴上三五张，写一写顾大夫的事迹，再略提提唐少夫人和宫里敏妃娘娘是如何因着顾大夫妙手回春，才能母子平安的。咱们的病人自然就会多起来，家里有待产孕妇的，也肯定会上心了。”
    “之前想着顾大夫独木难支，连个搭手的人都没有，我便还没开始宣传。现在有人手了，也是时候到大肆宣传了。”
    顾笙虽然早见识过金掌柜的精明能干，八面玲珑了。
    这会儿还是禁不住有些惊叹，金掌柜这要是放后世，可妥妥一个上市集团公司高管的料啊！
    她不由笑道：“就按您说的办吧。唐大人那边校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等人一招齐，就可以开始授课了。我到时候一忙起来就没个数，正好趁这段时间坐镇医馆，让林大夫小萝他们都能放开胆子，也让病人们安心。”
    金掌柜笑着应了，“顾大夫就是我们九芝堂的定海神针，只要有您在，谁能不安心的？”
    顾笙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便叫上小萝，先离开医馆，去了印刷局，看她的教材印得怎么样了。
    等出了印刷局，她又去了一趟锻造司。
    路上还一直在给小萝实地“导航”，好让她尽快把周边都弄熟了，回头往返与家和九芝堂之间时，才不用总得跟顾笙一起。
    小萝也知道顾笙忙，不可能每天都跟她同出门同回家，一直记得很认真。

 第730章 不约而同

    傍晚时分，都热得满脸通红的顾笙和小萝总算到了家。
    却见家里远比顾笙想象的热闹多了，不但裴诀和曹云舒、钟妈妈、童妈妈都来了，容子毓竟也来了。
    顾笙忙笑道：“阿诀哥、云舒，不是说等过两天，我们安顿好了，再请你们过来吗？老爷您怎么也来了，我还说等我们暖宅头一天，再打发人去告诉您，娘抵京了呢。”
    裴诀先笑道：“都知道伯母已经到了，我哪还等得了过几天才过来。我都多久没见伯母，多久没吃伯母亲手做的菜了？正好我今早下值后，要明晚才进宫当值。睡了一觉起来后，我想着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便带着舒儿直接过来了。”
    “嫂子难道不高兴看见我们过来？没关系啦，你不高兴看见我们，伯母高兴就行了，伯母，您高兴吧？”
    柳芸香让他说得满脸都是笑，“我当然高兴了，高兴得不知要如何是好。感觉阿诀你第一次去我们家，还就是眼前的事，谁知道这么快，你就已经当官了，还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马上要当爹了。我这心里真是太为你们高兴了！”
    曹云舒则递了杯温茶给顾笙，“笙笙，看你热得，先喝点儿茶，凉快凉快吧。”
    又嗔裴诀，“相公你这样问柳伯母，柳伯母当然不高兴也要说高兴了。人笙笙也没说不高兴我们过来呀，你就会找茬儿，亏得笙笙大人大量，从不与你一般见识。还要吃柳伯母亲手做的菜，这么大热的天儿，你是惟恐热不坏柳伯母呢？”
    说得裴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不是想着都是自家人，所以才想到什么说什么，由得自己的性子来吗？去别人家我才不这样呢。”
    柳伯母在他心里就是至亲长辈一样的存在，他又这么久没见她了，好不容易见了，当然会，咳，忍不住想撒撒娇，以证明自己也是有亲长疼爱牵挂的人了，难道不行呢？
    柳芸香已呵呵笑道：“云舒你别这样说阿诀，我心里真的高兴，笙笙和阿晟当他亲兄弟一般，也肯定一样高兴。不就是做个菜吗，还有人给我洗好切好烧火，我就只炒一下而已，多大点儿事。”
    “阿诀你待会儿可千万要多吃一点，以后想我的手艺了，你也随时过来，我给你做啊。”
    裴诀便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顾笙和曹云舒，换来二人齐齐的翻白眼儿，依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继续与柳芸香说话，“伯母，您不说我以后也要常来的，您到时候可别嫌我烦啊。”
    曹云舒则继续嗔他，“你就知道给伯母添麻烦，怎么不说请了伯母去我们家，好生款待伯母，好歹尽一尽你的心意呢？”
    “我肯定要请伯母的呀，就看伯母什么时候有空了。最好能去我们长住，我就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顾笙见他们说得热闹，遂坐到一直含笑没说话的容子毓身边，与他说起话来，“老爷是怎么知道娘到了的？我想着她刚到，总得修整两天，便没派人去告诉您，谁知道……”
    容子毓笑道：“我算着时间，亲家母怕是该到了，上午便打发了捧砚过来瞧一瞧。没想到这么巧，亲家母还真到了，那我肯定得过来拜访一下，欢迎一下亲家母才是。”
    顾笙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您和阿诀哥他们约好的呢。不过不约而同更好了，等待会儿相公到家后，正好让他和阿诀哥陪你好生喝几杯，我看您又瘦了。要不，索性留下住几天，换换心情再回去吧？正好家里现在也热闹。”
    省得回去了时时都得为那些破人破事儿烦心，爷儿们几个明明就在咫尺之间，却愣是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难找。
    容子毓却是摆手，“宝儿你别担心，我是看着瘦了些，但其实精神更好了。每天都有的忙，时间也过得快，偶尔的烦心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这话倒也不是安慰顾笙的，这阵子他忙归忙，烦归烦，日子其实过得还挺充实。
    兴庆大长公主那个性子，哪怕因为容子毓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弄得容驸马不敢再生事，还是由得容子毓把那个外室远远的送走了。
    之后他也一直安分的待在家里养伤，当然主要还是守着他那个外室子，一是教他一些该教的，二则是怕他人生地不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个什么事儿，甚至连小命都不明不白的没了。
    大长公主府因此至少表面上恢复了风平浪静。
    可惜并不能让兴庆大长公主消气，太医的医嘱也全当耳旁风，躺在床上动弹都困难，依然每天都要作天作地，弄得全家上下都没有好日子过。
    容子毓烦不胜烦，索性拔了剑，扬言要去杀了容驸马，好为兴庆大长公主出气，“母亲不是总说养我是白养的，看见你受尽委屈，却一点不心疼，不想着为你出气，还不如当初不生我吗？”
    “那儿子现在就给您出气，亲手弑父去。您放心，我都想好了，一定会把残局收拾好，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弑父的。当然若实在不幸露了馅儿，也没关系，我就一命换一命呗。至少，给您出气了，尽到了一半的孝心，您往后也能活得舒坦了，便不亏了。”
    兴庆大长公主一开始还当容子毓是吓唬她的，还满口嚷嚷着：“你去啊，你倒是去啊，真以为吓唬得了本宫！”
    后来见他满眼冰寒，满脸杀气，就跟疯了一样，这才信了他是认真的，他是真有要死大家一起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的心。
    总算开始真正消停了。
    她消停了，容子毓却不肯消停了，把她身边几个只会架桥拱火的老嬷嬷都给处置了，——一群只会倚老卖老，添油加醋，不会规劝主子的老货，养来到底有什么用！
    之后，又趁这把火，把容驸马身边几个助纣为虐的心腹也给处置了。
    还开始亲自盘起大长公主府的账，管起大长公主府的家来，下人只要有错的，管你是谁，一律该撵的撵，该卖的卖，反正他们家就那几个主子，也早是公认的空架子了，还摆那些虚排场做什么？
    趁早精简了，不但能省事儿，还能省银子，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第731章 不怪都喜欢热闹

    所以这段时间容子毓的日子其实真不算难熬，看着家里一天天井然有序起来，心里也多少生出了几分成就感来。
    都知道等他母亲一去，等待他们家的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他这些年便也得过且过，能混则混，几乎很少去想什么将来，什么后路。
    但这次亲自管了家，亲自把家里变得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后，容子毓不打算得过且过了。
    一些产业完全可以变现、一些银子也完全可以省下来，多少为将来留一条后路的，——总不能因为知道反正迟早要死，就真一天天等死了吧？
    他好歹也是个父亲，不能真一点都不为两个儿子考虑了。
    何况他还有宝儿和阿晟，将来还会有外孙外孙女，他还想尽量多活些年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儿孙绕膝，幸福美满几十年呢！
    容子毓说完，怕顾笙不信，又笑着补充道：“宝儿，我身体真挺好的，每天也过得再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浑浑噩噩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等我忙过了这一阵，过来的时间就多了，到时候再住上一阵子，也是一样的。”
    顾笙便又仔细看了看他，见他气色的确不错，双眼也是炯炯有神，是不像身体不好，郁结于心的样子。
    这才也笑了，“行吧，那就等老爷忙过了这阵子再说。您也别太为那些人、那些事烦心了，哪怕是母子父子之间，也讲究缘分的，若实在没那个缘分，尽到责任也就是了。”
    容子毓点头应了，“宝儿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正说着，赵晟下值回来了。
    顾笙见他也一副热得不行的样子，忙递了茶给他，等他凉快些，又笑着与容子毓和裴诀曹云舒打过招呼后，夫妻俩便一起回了他们屋里去梳洗。
    一时梳洗过，换了家常衣裳，顾笙觉得浑身舒服多了。
    这才去了厨房，先看看晚上都有些什么菜色。
    周大姐一见顾笙进来，便笑道：“太太，晚上有糖醋排骨，什锦虾仁，姜丝兔肉，还有……”
    接连给顾笙报了一长串菜名，凉菜热菜汤菜点心一应俱全。
    顾笙自然满意，笑道：“就知道有周大姐在，这些事再不用我费心。你也别等老太太来炒菜了，你辛苦一下都炒了吧，让她安心跟客人聊天就是，省得她也弄得大汗淋淋的。”
    反正阿诀哥也不缺吃的，他想吃的也未必就是柳芸香亲手做的菜，他吃的只是那个感觉和氛围而已。
    何况后面机会还多的是，何必非要今儿辛苦柳芸香。
    周大姐忙笑着应了，“太太放心，我马上都给炒了，绝不让老太太受累。太太也快出去吧，这里烟熏火燎的，又热，您还是去厅里坐着歇会儿，很快就能开饭了。”
    顾笙便又对她说了一句：“那就辛苦你了。”
    才出了厨房，去了厅堂里。
    余下袁嫂子丁嫂子两个见周大姐在顾笙面前这般说得上话，顾笙待她也是真的随意亲切。
    本来就因得知了小萝竟一直跟着顾笙在学医，还已经学出了名堂来，以后前途一片大好；就因亲眼见过周大姐的确能干，她们远远不如，而不服气不起来了。
    这下自是越发熄了要与周大姐一较高低的心。
    本来人家资历比她们老也是事实，不过没关系，照家里这情况，以后肯定还要进人的，到时候她们不也是老资历了？
    再给周大姐打起下手来，再叫起‘周姐姐’来，“周姐姐，这火够吗，要不要我再添点儿柴？”
    “周姐姐，你这刀工可真是太漂亮了，不知道我再练个三五七年的，能不能练到您这个水平？”
    也勤快诚心多了。
    周大姐看在眼里，这才抿嘴笑起来。
    真以为她只是仗的到老太太和太太身边早，情分不一样呢？
    她们母女要是都没有一技之长，便是老太太和太太不说什么，她们也没脸再留下吃白饭好吗！
    一刻钟后，晚饭上了桌，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的摆了一桌，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顾笙和赵晟笑着招呼大家都坐了。
    赵晟又依次给大家斟起酒来，顾笙则笑道：“自我们搬进来，家里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不怪都喜欢人多呢，人多了热热闹闹的，是不一样哈。”
    柳芸香笑道：“只要以后阿诀和云舒常来，亲家老爷也常来，家里随时都能这么热热闹闹的。”
    裴诀贫嘴，“不止呢，等阿晟和嫂子尽快给伯母您添上几个孙子孙女儿，家里肯定更热闹。阿晟，你可得努力了啊，别到时候我儿女都满地跑了，你还颗粒无收，我可是要笑的。”
    赵晟白他，“笑你个头啊，没见我和笙笙都忙成啥样了？反正你和嫂子的儿女也是我和笙笙的干儿子干女儿，有你们给娘添孙子就够了，我们不急，过两年再说。”
    顾笙见裴诀果然不是非要吃柳芸香亲手做的菜，也笑道：“阿诀哥，你可得努力了。不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我们可也要笑你的，毕竟，你可是武将，不比相公是文弱书生，是吧？”
    裴诀好气又好笑，“阿晟的确好文弱呢，文弱得掰手腕儿我都差点儿不是对手了！还是你们自己努力吧，反正孙子孙女儿再多伯母肯定都不会嫌，只有高兴的。那我们干嘛不双管齐下，各自努力？”
    曹云舒则红着脸与顾笙道：“笙笙你挤兑相公就挤兑，干嘛误伤我呢？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你这是打算累瘫我呢？”
    顾笙忍不住好笑，“对不住啊云舒，没想到还误伤你了。行吧，那你们还是慢慢来吧。”
    柳芸香与容子毓一直在一旁含笑看他们几个小的斗嘴说笑，都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熨帖与满足。
    至于抱孙子这件事，两亲家都想得挺开的，反正顾笙和赵晟都还年轻，顺其自然就是。
    大家先一起举杯后，便纷纷举了筷子，开动起来。
    一直热闹到二更过了，柳芸香又与曹云舒和容子毓说好，明儿会打发人给他们送点心上门，让他们回头得了闲，也一定要常来后。
    才把两拨人都送走。

 第732章 闲不住的命

    次日顾笙和赵晟仍是一早就起来了。
    不想柳芸香起得更早，还把糯米的清香弄得满院子都是。
    顾笙不由嗔道：“娘，您怎么起这么早，多睡一会儿不行呢？明儿您再起这么早，不好好睡觉，我和相公可都要恼了啊。”
    赵晟附和，“是啊娘，您多睡一会儿怎么了，让您享福还不会呢？”
    柳芸香满脸都是笑，“我倒是想多睡，这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睡不着吗？何况这糯米再泡就得有味儿了。笙笙你就别管了，我好得很，你就等着我糍粑和点心做好了，让丁大送去你们医馆，用你的话说，就是‘一饱口福’吧。”
    又与赵晟道：“阿晟你那份儿我做好后，也会让丁大趁热送去的。昨儿竟忘了泡糯米都得一天一晚了，亏得你昨儿没夸下海口。好了，你们两个忙你们的去吧，我有周大姐她们几个帮忙，累不着的。”
    一旁周大姐也笑道：“爷和太太只管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老太太能动口，就绝不动手的。”
    顾笙与赵晟都是知道柳芸香勤快惯了的，还能说什么？
    只得吃过早饭，各自出门忙去了。
    到得中午，柳芸香果然打发丁大送了好大两包点心到九芝堂。
    顾笙问过丁大，得知他已先跑了一趟翰林院，下午还要去给裴诀家和容子毓那边送点心，家里柳芸香也没累着。
    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招呼了大家伙儿一起吃点心，“自家做的，虽然样子可能没外面买的好看，但味道绝对不一样。大家都尝尝，别客气啊……”
    让整个医馆又好生热闹了一把，大家也在吃喝说笑间，越发的熟悉了。
    下午顾笙忙完后，见已快交酉时，想着柳芸香刚到，多的不说，至少也该带了她把自家周围都熟悉一下，再看她缺不缺什么，还趁早给她买齐的。
    遂与金掌柜打过招呼，先回了家去。
    柳芸香正与周大姐坐在穿堂里吹风聊天。
    见顾笙回来了，霎时满脸的喜悦，“笙笙你回来了，今儿好像比昨天早？小萝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顾笙笑着在周大姐让出的椅子上坐了，才笑道：“是比昨天早些，这不是想回来陪娘吗？小萝要等会儿再回来，我已经托了医馆顺路的人送一下她，周大姐放心吧。”
    周大姐笑道：“太太向来想得到，我一点都不担心。那老太太和太太说话儿，我先准备晚饭去了啊。”
    说完便一路往厨房去了。
    顾笙方问柳芸香，“娘今儿白天除了做点心，还做什么了？知道您闲不住，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累了，您也该学着享受生活了。”
    又笑道：“趁这会儿还早，我带娘就咱们家四周转转吧？等您熟悉了，自己随时想出门都方便。顺便再买点儿东西，一天天忙得我愣是连上街买个小玩意儿的时间都没有。”
    可惜柳芸香直接摆手，“怪热的，就别去转了吧？不然等阿晟休沐时，让他陪了笙笙你一起去转。我也没受累，大部分时候都只用动个口，能累到哪里去？上午忙完就一直闲着了，闲得我都快怀疑时间是不是静止不动了，不然怎么过得这么慢？我果然是个闲不住的命哈。”
    顾笙又劝了她几句，她还是不肯出门。
    知道她的顾虑，只得笑道：“行吧，那回头找个凉快点儿的上午，我和相公一起陪娘出去走走吧。”
    柳芸香笑道：“笙笙你们不用管我，忙你们的正事就是。对了，我打算把后院子那一小块儿空地翻了，种点儿瓜菜，再养几只鸡鸭什么的，可以吗？我总不能一直这样闲着，还是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还能多少节约些银子，也是好事。”
    顾笙想到让一个忙惯了、利索惯了的人忽然闲下来，一天天都无所事事的，的确太为难人、太难消磨时间了。
    她支持柳芸香做点心，也是想着她有了事做，便不会东想西想，能尽快适应了。
    那能做点心，当然也能种菜养鸡。
    遂笑道：“娘来了，便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了，当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想怎样就怎样，不用问我和相公了。您要是愿意，还可以隔个几天，便做一锅点心去外面卖，今儿送去的点心，我们医馆的人都夸好吃，金掌柜也说好呢。”
    柳芸香眼睛一亮，“真的，笙笙我真的可以做点心去外面卖？……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见外人，也不想丢你和阿晟的脸，还是别为捡芝麻丢西瓜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找事儿做，消磨时间的。之前在阿青家里，我一样成日没事儿做，不也适应的挺好？”
    顾笙道：“凭自己的双手挣钱，有什么可丢脸的？我和相公都不怕。不止这事儿，只要在娘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累不着您的情况下，无论您做什么，我们都支持您。”
    柳芸香笑得眉眼弯弯的，“有笙笙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真没你想的那么无聊，之前在阿青家时，我有亲家母作伴，现在一样有周大姐作伴。就是现在家里人多了，别说我了，连周大姐都觉得闲了好多。”
    顿了顿，“也不知现在阿秀和阿青在做什么？还真有些想他们了，要是他们这会儿也在，该多好？”
    顾笙笑道：“等妹夫出了孝，高中以后，说不定也能留京，到时候他和阿秀不也能常伴娘左右了？我比娘还盼那一天呢，有阿秀给我当助手，我可能省太多事儿了。”
    “对了，阿秀给人做手术时，都是一个人去吗？要是有合适的人选，我觉得她也可以给自己培养一个帮手的。”
    柳芸香笑道：“他们族里还真有几个小姑娘小媳妇想跟着阿秀学的。不止她们，姚玲笙笙你还记得吗？她也跟着阿秀在学呢。”
    “姚玲？”
    顾笙讶然，“她怎么会跟着阿秀学的，不是早就八竿子打不着了吗？”
    柳芸香道：“阿秀之前有一次去临镇救人，没想到那家子竟是姚玲的姨妈家，姚玲在那儿都住一两年了。她见阿秀那么厉害，便说想跟了阿秀一起学，以后自己也能救人。”

 第733章 “表哥”来拜访

    “阿秀见她虽跟之前大不一样了，还是不怎么想教她，省得以后又生事端。谁知道她之后又找去了县里，非常诚心的说自己是真的想学，想救人。还说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了，自然更不可能有孩子，就希望能凭自己的双手，救更多的孩子，也能养活自己。”
    柳芸香娓娓道来，“她家人不知她是怎么跟他们说的，竟也支持她。替她到县里租了房子，还雇了对儿老夫妻陪伴照顾她。之后阿秀见她真诚心想学，她还多少识得些字，上手比其他人快，便答应了教她。”
    “我出发时，她已经跟阿秀学了大半个月了，听阿秀说来，倒是挺用功，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学成？要是能学成，于她自己，于石竹的百姓们，都算是好事吧。”
    顾笙这下都明白了，点头道：“阿秀不会一直留在石竹，将来肯定妹夫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的。趁早培养几个能接手的人，怎么着都不是坏事。”
    “不然石竹的百姓都已经习惯有能保产妇母子平安的大夫了，某一天却忽然没了，让他们怎么接受？朝廷推广到石竹，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姚玲既诚心想学，那教给她，与教给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柳芸香道：“我也见过她两次，瞧着跟之前是大不一样了，稳重了很多，也踏实了很多，总之跟之前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听说她爹娘本来还想她嫁人的，就算她自己大概率不能生了，找个有孩子的男人，好生从小养到大，也是能养熟的。”
    “她却坚决不肯，慢慢的她爹娘也不勉强她了，应该是怕她再遇上畜生吧？说来她爹娘也好，兄嫂也好，都算够疼她了。换了其他人家，早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顾笙想起姚玲当初的任性妄为，道：“换了其他人家，她怕是根本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自然也就不会有当初的自作孽了。现在她能想到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看来是真不一样了。”
    柳芸香“嗯”一声，“如今是她爹娘还在，等她爹娘哪天不在了，谁知道她兄嫂侄儿还能不能靠得上？靠别人又哪有靠自己稳当？反正阿秀好好教，能不能学成，将来又会怎样，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顾笙笑道：“那是自然，师父引进门，修行靠个人，本来也全看她自己。亏得她遇上的是我们家，换了其他人，看肯不肯教她，怕是理都懒得理她。”
    这样也算是一个好结果吧，只要知错能改，能尝试着重新开始，便为时不晚。
    柳芸香笑道：“不但她，多少人都得亏遇上的是笙笙你？也就只有你，才会这般大公无私的谁都肯教，什么秘方都拿出来一起分享，只求能救更多的人了。”
    顾笙忍不住笑出声，“我就知道娘无论说什么，最后肯定都会绕到夸我上头来，果不其然。总之就是一天不夸我，您就浑身难受就对了。”
    柳芸香也一下子笑出声来，“我哪有一天不夸你就难受，再说也是笙笙你的确值得夸，我怎么没见夸别人去？”
    正说着，丁大找了来，“太太，外面来了位公子，说是您的表哥，听说老太太来了，特地来拜见的。”
    表哥？
    顾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表哥到底是谁，只差想爆粗。
    还当裴恪上次就是说说而已，——虽然以他那偏执的性子，说了多半就肯定会做。
    但这些日子他都没有任何动静，顾笙便又生出了侥幸的希望来，说不定，裴恪真只是吓唬他们，故意给他们添堵的呢？
    他又不是自由身，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怎么招摇就能怎么招摇，至少在京城里，他怎么着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谁知道，裴恪还真这么嚣张，青天白日的就敢这样大剌剌的登门！
    顾笙咳了一下，才把已到嘴边的粗口咽回去，笑着与丁大道：“我在京城没有表哥，怕是弄错了……算了，我亲自去看看吧。娘，您等我一会儿啊，我很快回来。”
    她必须得立刻把人给赶走，省得待会儿裴恪硬闯进来，还不知道会在柳芸香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丁大不知道一些事，柳芸香却是知道的，低声道：“笙笙，没准儿真是你哪个亲戚呢？人家既好心来拜访，便是客人，哪有不让客人进门的道理？你要实在想不起来，要不，让丁大跑一趟，去请了亲家老爷来？总之千万别在门口弄得彼此都不好看。”
    顾笙笑道：“若真是亲戚，之前怎么没来拜访过？不过娘放心，我会好好跟人说，不会闹起来的，您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便带着丁大，径自去了大门口。
    果见门房里一身月白长衫，手拿折扇，一副风流倜傥样子的人正是裴恪。
    不待顾笙走近，裴恪已先笑道：“表妹，上次一别，又好些日子不见了。自打听说表妹和表妹夫已经搬了家，我便一直等着请帖，好登门给你们暖宅子了。谁知道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我只好不请自来了。”
    “好在嫡亲的表兄妹，倒也用不着那般见外，肯定我任何时候登门，表妹和表妹夫都欢迎的，对吧？”
    顾笙皮笑肉不笑，“照裴公子这算法，我嫡亲的表哥表弟可多了去了。丁大哥，你忙去吧。”
    待打发了丁大，才又道：“裴公子，青天白日的，你就敢这样大剌剌的登别人家的门，看来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了？可惜我没有信心，只怕引火烧身。裴公子还是尽快回去吧，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她可不想被这疯子连累，更不想她在乎的人，从赵晟柳芸香到裴恪曹云舒再到容子毓，都招来无妄之灾。
    裴恪却是笑容不变，“表妹，宝如，我既然敢来，就肯定不会有万一，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我就算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也不可能不在乎你的，不在乎表叔的呀。”
    顿了顿，“表妹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还给你婆婆带了礼物呢。”

 第734章 来者是客

    顾笙忍了又忍，才忍住骂人的冲动。
    低道：“裴公子，真的不会有你希望的那个万一出现，我真的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跟自己和解呢？这些车轱辘话，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
    裴恪不笑了，沉声道：“宝如，你也到底要我说多少遍，除非我死，否则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放弃？你有重新开始的权利，我也有坚持到底的权利，不是吗？”
    “再说我自问也没过分。我就只是希望偶尔能见你一面，能好歹有那么一点点机会，看能不能让你想起曾经的一些点点滴滴，这难道也过分？宝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情意，难道在你心里，就这样不值一文吗？”
    顾笙下意识想说是，就是不值一文。
    可心口的憋闷钝痛还是让她打住了，吐气道：“可这样黏黏糊糊真的很烦人，也真的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你既然那么看重十几年的情意，就不能看在那情意的份儿上，还我一个清净吗？”
    裴恪艰难的吞咽了一口，苦笑道：“宝如，你真的对我挺狠心，挺残忍的……那我已经与自己和解了，只是做你的表哥，也不行吗？”
    顾笙讽笑，“明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还退，其结果便是一退再退，直至所有人都后悔莫及。你真的走吧，我婆婆刚到，一家人正是欢喜的时候，我不想坏了大好的心情。也不想一个不小心，就被你连累了，全家都万劫不复。”
    裴恪阴郁道：“我说了不会有那个万一，宝如你为什么还是要对我这么残忍？早知道我就不该心慈手软的，还探花，我就该直接让他落榜！”
    顾笙气极反笑，“原来当初你真这样想过！那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要真有那个本事，也不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当初宝如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何况我们也不是软柿子，由得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就是！”
    裴恪又苦笑起来，“我只恨我投鼠忌器，总是顾虑你的感受，根本做不出来。”
    顾笙长叹一口气，“裴恪，你觉得这样真的有意思吗，强扭的瓜它真的不甜。你就开始一段新感情，好好娶亲生子，过自己的日子吧。等你真拥有了之后，你就会后悔如今的执迷不悟，庆幸自己总算没执迷不悟到底了。”
    裴恪嗤笑，“那得等到我死那一天，才有可能后悔了……”
    话没说完，赵晟就推门进来了，嘴里还叫着，“丁大哥，这门儿怎么就这样半敞着呢，万一有坏人……笙笙，你怎么在这里？原来是裴公子来了，欢迎欢迎。”
    顾笙简直暴躁，还是让赵晟回来给赶上了，怕是不请裴恪进去坐，不留他吃晚饭都不行了。
    裴恪已笑道：“表妹夫，好久不见。一直没等到你和表妹的请帖，我正好又听说亲家伯母来了，所以就不请自来了。幸好表妹虽瞧着不大欢迎我，表妹夫还算欢迎我，看来我今晚的晚饭，总算有着落了。”
    赵晟到底混了这么几个月的官场了，养气功夫自是今非昔比。
    闻言一脸的八风不动，“表哥来者是客，内子岂能不欢迎的？她只是怕耽误了表哥的时间而已，毕竟表哥那么忙，等闲也不到别人家里做客的。”
    裴恪笑道：“嫡亲表妹家岂是别人家能比的？何况上次就说好了，往后咱们两家一定要常来常往。表妹，现在我能进去喝杯茶了吗？我还真有些渴了。”
    “我也早说了，表妹夫一看就是个心胸宽广的，偏你总是怕他会多想，会见怪。现在你总可以安心了吧？”
    顾笙见事情发展果然跟她刚才预料的一样了，一脸的无语，“我们夫妻心心相印，彼此都不会多想，表哥尽管放心吧。”
    说完便大步往里去了，好歹来个短暂的眼不见心不烦，也是必须得先一步进去，在柳芸香面前先圆一下话，省得她多想。
    余下赵晟虽仍笑容不变，眼底却更冷了，对裴恪做了个“请”的手势，“表哥，请吧。”
    裴恪眼底也一片冷然，笑着应了：“好啊，表妹夫也请。”
    两人并肩一路去了花厅里。
    柳芸香和顾笙都等在花厅里了，刚才顾笙也已告诉过柳芸香，裴恪的确是她的远房表哥，之前容子毓给她和赵晟介绍过一次，只不过她刚才急忙之间忘记了，还是见到人后，才想了起来。
    是以柳芸香一见裴恪，便很是热情，“这就是表舅爷了吧？可真是一表人才，快请坐，快请坐。”
    幸好裴恪在柳芸香面前也很正常，“亲家伯母，我是宝如的表哥，她祖母与我祖父是亲兄妹。可惜表妹已经忘了我，当初我也是……无能为力。所幸表妹遇上了表妹夫，遇上了您这么好的婆母，现在过得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对您的感激才好，就给您鞠个躬吧，多谢伯母了！”
    说完果真躬下身去，给柳芸香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毕竟对宝如真正的第一救命恩人，他是发自内心感激的。
    柳芸香忙笑道：“表舅爷这也太客气了，能遇上笙笙，也是我们全家的福气。您快起来吧，再客气就见外了，这么亲的骨肉呢，往后可得常来才是。”
    裴恪这才直起了身来，笑道：“只要伯母不嫌弃，表妹表妹夫也不嫌麻烦，我以后肯定会常来的。”
    柳芸香呵呵笑道：“我们全家都高兴还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弃？时候不早了，表舅爷要不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会不会太给伯母添麻烦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带了些礼物来，伯母可千万别嫌弃简薄。”
    “表舅爷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下次可不许再带了。”
    “我母亲去得早，伯母这般面善和气，我一看就觉得好生亲切，那我就听伯母的，下次不会再这么见外了……我单名一个‘恪’字，伯母叫我阿恪吧，老是表舅爷表舅爷的，也太见外了……”

 第735章 肯定故意的

    顾笙见裴恪挂着一脸的假笑——在她看来就是的，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就哄得柳芸香眉开眼笑了，又是请他‘往后可得常来’，又是改口叫他‘阿恪’的。
    不由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早知道她就该直接告诉柳芸香，裴恪是宝如以前未婚夫的，也不用说多的，就这一句，便足够柳芸香明白过来，然后与裴恪保持距离了。
    这下可怎么办，柳芸香明显对裴恪印象很不错，难道还真由得他以后常来他们家不成，那她和赵晟还过不过日子了，不迟早被烦死就怪了！
    顾笙正生闷气，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抬头一看，赵晟正对她笑，还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没事儿。
    本来就事出突然，也难怪笙笙会乱了方寸，何况这种事告诉娘做什么，没的白白让她担心，善意的瞒着她于她来说反而是好事。
    顾笙心里一下好受多了。
    看样子裴恪至少在柳芸香面前，还是不敢乱说，不敢过分的，毕竟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她和赵晟还显然不是泥人，真把他们惹急了，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他可后悔也迟了。
    那只要他不敢乱来，他们就拿他当一个普通的客人呗，反正他不可能天天来，来了也总要走的。
    实在犯不着因此气自己个半死，以她和赵晟平时夫妻间是怎么相处的，如今便仍怎么相处的实际行动来无视，来表明他真的影响不到他们也就是了。
    顾笙想到这里，心里又通泰了几分，也冲赵晟笑了一下，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夫妻俩都没注意到，裴恪虽一直在与柳芸香说话，余光却已将他们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了。
    宽大衣袖的拳头立时攥紧了。
    宝如和姓赵的就有这么恩爱，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儿，也毫不避忌呢？
    他们肯定是故意做给他看，好让他死心的，肯定是的！
    柳芸香与裴恪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往厨房去了，“阿恪你坐一会儿，阿晟笙笙，你们好生替我陪着阿恪啊，我去厨房瞧瞧菜色就回来。阿恪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虽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家常小菜，至少也得色香味俱全，让他吃好了才是。”
    裴恪这才看向顾笙，笑道：“表妹，下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了，你还记得吗？你不记得了也没关系，现在知道也是一样的。我记得以前我生辰时，你总会早早就开始为我准备礼物，到了那一天，我们还会想方设法的偷跑出去，无拘无束的畅玩儿一天。”
    “不知道今年，表妹还肯不肯给我准备礼物？礼物还是次要的，若到了那一天，表妹肯去陪我吃一碗寿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笙听得假笑，“我怕是没法陪裴公子吃寿面。毕竟都知道我现在忙得很，后边儿还会更忙，裴公子消息灵通，不会不知道吧？真是不好意思了，你还是找别人陪你吧。”
    本来还想补充一句，让他别再动不动就跟她“忆当年”了，他怎么忆都是没有用的。
    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赵晟已跟着笑道：“原来下个月就是表哥生辰了。可惜我和笙笙都忙得很，到时候肯定是没法当面为表哥祝寿的，不过你放心，我们夫妇人虽到不了，礼却肯定会到的。”
    裴恪拳头又攥了一下，笑道：“没事，表妹和表妹夫到时候忙，去不了我那儿，那我来你们家也是一样的，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么。横竖伯母才说了，让我以后常来的，那我少不得厚着脸皮常来了。”
    正好柳芸香从厨房回来了。
    听得这话，笑道：“什么厚着脸皮，阿恪你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你就得常来。对了，跟我们阿晟要好的，还有个阿诀，大名叫裴诀，也叫我们家亲家老爷‘表叔’的，阿恪你认不认识？要是不认识，他也常来我们家的，回头介绍你们认识啊。”
    裴恪笑道：“伯母，我们正说下个月是我的生辰，到时候若表妹和表妹夫没空去我家一起吃寿面，就我过来大家一起吃，也是一样的。就是怕，会给伯母您添麻烦……”
    柳芸香忙摆手，“能添什么麻烦，阿恪你来了，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何况还是你生辰，到时候你早些来，我亲手给你做寿面啊。真是可怜见的，打小儿爹娘就都不在了……反正你到时候只管来就是了，我们全家都欢迎你的。”
    裴恪心里终于再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暖意来，随即则是妒忌。
    凭什么赵晟不但能拥有宝如，还能有这么好的母亲？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他抿了抿唇，才笑道：“我到时候一定早些来，吃伯母亲手做的寿面。至于裴诀，我也认得，还挺熟的，等我以后来得多了，肯定能遇上他的。”
    “阿诀也是个好孩子。之前我还想着，我来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天天的不知道得多难熬。倒不想，家里亲朋还不少，家里每天也都挺热闹的……”
    别说顾笙这会儿已经很无语，就是赵晟，也无语了。
    裴恪这也太巧言令色了吧，他还长得好，还会卖惨，娘又自来心善，也就不怪会被哄得团团转了。
    必须得马上开饭，一吃完就把人送走才是！
    幸好没让夫妻俩等多久，周大姐便进来笑着请示，“饭菜已经做好了，老太太、太太看是摆在哪里，是摆一桌还是两桌？”
    顾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与周大姐道：“就摆在厅堂里吧，摆两桌，到底……”
    可惜话没说完，柳芸香已嗔道：“笙笙，就咱们这几个人，还摆什么两桌，就一桌得了，反正阿恪是自家亲戚，也不是外人。阿恪，你不介意吧？”
    裴恪忙笑道：“我怎么会介意，平时在家里，我都是一个人吃饭，一点劲都没有。所以向来最喜欢的，就是热闹了，就按伯母说的，摆一桌吧，彼此说话也能更方便。”
    柳芸香这才笑道：“行，周大姐，那就摆一桌。再多拿些冰米酒来，大家都喝点儿，既尽兴又解暑。”

 第736章 根本没必要炫

    饭菜很快摆好，大家分头落了座。
    顾笙与赵晟都没什么兴致，顾笙甚至想以“食不言，寝不语”来堵住裴恪，省得他继续叭叭个不停，哄得柳芸香更拿他当自己人了。
    但怕柳芸香反倒生疑，毕竟自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规矩，哪次吃饭都是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
    只得咽了回去，再以眼神警告了一通裴恪，不许再巧言令色。
    才举起了筷子。
    柳芸香却是兴致极高，除了一开始便笑着招呼大家共同举杯外。
    之后还频频与裴恪碰杯，又招呼赵晟和顾笙也多陪裴恪喝几杯，“反正米酒也不醉人，影响不了你们明儿的正事。我就是想着这一点，才让周大姐多准备米酒，没上浇酒的。”
    顾笙与赵晟只得也笑着敬了柳芸香和裴恪好几次，菜都没怎么顾不得上吃。
    可惜裴恪还是从夫妻俩的心不在焉中，看出了他们无形的默契与亲密来。
    他们给彼此夹菜都是那么的自然，对彼此的口味也是那么的了解，没注意时端了对方的酒杯喝、拿了对方的筷子夹菜也像吃饭喝水那样的寻常，——正是因为太自然太寻常了，反而更显得他们之间是如何的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裴恪一直在想着，顾笙和赵晟，尤其是赵晟，肯定会有意无意以各种各样的小动作，来向他炫耀他和宝如是如何的恩爱情深。
    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他这个“旧人”余生都只能是旧人，绝不可能再有失而复得那一天。
    让他趁早死心的好，当初赵晟被他将得只能答应以后常来常往，当他不知道，绝对存了这样的心机？
    可那又如何，赵晟越是炫耀，才越是说明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只能通过炫耀来让自己心里更踏实，说不定，还能让他这个情敌知难而退？
    也越是说明，他的存在感在他们夫妻之间，是怎么都消弭不了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赵晟也好，顾笙也好，都压根儿一副没想过要炫的架势。
    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根本没有必要炫，他怎么看怎么想，都不重要，因为他们压根儿不在乎，也压根儿影响不了他们吗？
    裴恪忽然就体会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
    心里那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那种他不好过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等相处得越多越久，宝如说不定就真想起了他，到时候赵晟立马就得靠边儿站，赵晟肯定还会为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懊恼个半死……这一系列的小得意与小恶意，也一下都荡然无存了。
    还是在心里一连安慰了自己好几遍，眼下的情形已经比当初他只差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宝如，以为自己只能死后才能再见到她了的情形好出一百倍了。
    他当时都能熬过来，也真熬到了宝如回来，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熬的？
    裴恪才总算没有失态。
    但到底还是意兴阑珊了。
    这个家里处处都是宝如和赵晟一起生活的痕迹，这终究是他们的家，他再不愿意接受他也只是个纯粹的外人！
    之后柳芸香要留他住下，“都这么晚了，路上怕是不安全。阿恪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住一晚，明儿再回去也是一样。”
    裴恪也没再打蛇随棍上，而是一再婉拒了柳芸香，坚持告辞回去了。
    顾笙与赵晟这才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总算把不定时炸弹送走，可以暂时消停了。
    但等稍后回了自家屋里，顾笙还是忍不住烦躁，“他以后要是真常来怎么办？我可不想在外面忙了一天，累了一天，终于回到家里，以为可以放松了。却反倒回了家，更要打起精神来，随时都如临大敌。”
    赵晟也有些烦，“要不，告诉娘吧？等娘知道了，他下次再来，肯定就不会待他那么热情了。他来坐上几次冷板凳后，自己就会觉得无趣，不会再来了。”
    顾笙皱眉道：“娘挺高兴的，应该是乐于见到我的亲人越多越好吧，还是别告诉她了。何况裴恪身份敏感，要是让娘知道得多了，我倒是不担心她会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但她肯定会提心吊胆的，还是让她一直蒙在鼓里的好。”
    赵晟“嗯”一声，“也是，娘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肯定会担惊受怕的。笙笙你也别烦，我回头会让老爷和阿诀都想办法劝一劝他，拦一拦他的。他自己要作死，也别连累所有人。”
    顾笙吐一口气，“他简直就是肆意妄为，也不想想这可是京城，纸也包不住火的。我可不想回头城门失火，我们这些无辜的池鱼也跟着遭殃！”
    赵晟揉了揉她的头，笑道：“笙笙你别气了。他应该还是有分寸，有能耐的，不然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没出过岔子。他也只是想找点儿存在感，看能不能在让你想起他的同时，给我添点儿堵而已。”
    “我们就平时怎么着，他来了仍怎么着就是。不让自己受他的影响，也不让他以为他能影响到我们，就平平常常，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跟我当初说的一样。时间长了，他同样自讨没趣，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毕竟看得越多，就越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以裴恪那性子，放弃多半还是不会放弃，但应该会眼不见心不烦，再也不来了。
    顾笙咬牙道：“也只好这样了。你下午也是回来得不是时候，你要是晚回来一会儿，我说不定已经把他赶走了，他怎么就非要执迷不悟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赵晟反问，“笙笙你确定我晚回来，你就能赶走他了？你又确定你能赶走他一次，还能赶走二次三次？当初话可是我自己应下，以后要常来常往的。你也别懊恼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笙哼道：“除了见招拆招，还能怎么着？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一整天更是有的忙，后日我们九芝堂就正式开张了，可出不得岔子。”
    赵晟道：“那我后日告半天假，去给你们捧场吧？……房大人应该不会说什么的，行吧，到时候再说。那笙笙你先去躺好，我再吹灯……”

 第737章 医馆的根本是救人

    次日起来，顾笙想到昨天的事，心情还有些烦躁。
    主要是怕不知道她哪天回家来，就发现裴恪又来了，——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别再自欺欺人，彻底死心？
    只要有办法，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但一到医馆，顾笙便立刻把烦躁都抛下，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这么大一家医馆要顺利开张，可不是一件轻松事，方方面面都得配合到位，一切不确定因素都得提前考虑到，以免事到临头出岔子。
    尤其他们是开医馆，跟其他行当都不一样，更得谨慎再谨慎。
    等到中午，唐阁老还打发了人过来，说他明天会亲临，为九芝堂造势。
    这下整个医馆上下都越发紧张，也越发忙碌了。
    金掌柜作为医馆的大掌柜，有多紧张忙碌，更是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还特别的兴奋，整个人都只差从早到晚一副喝多了的样子，“顾大夫，您看我们要不要再多雇两支舞狮队？”
    “顾大夫，那临时帮忙维持秩序的人，要不要再多雇些？唐阁老千金之躯，明儿可不能挤着了他。”
    “顾大夫，那明天中午我们要准备筵席吗？不管唐阁老肯不肯赏脸留下吃午饭，我们肯定还是要事先准备，以防万一的。”
    “顾大夫，您放心，我已经打发人回去给东家送信了，东家很快就能抵京，当面亲自感谢您了……”
    顾笙倒也理解金掌柜的激动，毕竟阁老这样的大人物能亲临，是他们九芝堂多大的荣光？
    他借着这股东风，只怕很快也将成为整个九芝堂的“阁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顾笙因笑道：“大掌柜别急，咱们到底是医馆，不是其他地方。说句不好听的，无缘无故谁愿意上医馆呢，一辈子都不上那才是最好。我估摸着，明儿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看热闹。我们可没有什么试吃的小食小点心，白送的小玩意儿。”
    “所以就按原计划的来办就是，别因为唐阁老要亲临，就乱了阵脚。到时候唐阁老看我们都慌慌张张，乱糟糟的，只怕也要信不过我们了。至于午饭，您就别管了，我到时候会请示唐阁老的。他日理万机，应该也不可能留下吃午饭。”
    金掌柜听顾笙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还是顾大夫沉得住气，我简直痴长了您几十岁。主要是医馆一直没开张，这忽然真要开张了，我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了似的。”
    顾笙点头笑道：“我明白您的感受，我其实也有跟您类似的感觉。就跟产妇一样，虽然已经怀胎十月，但最紧张的，肯定是孩子临盆那段时间，什么情绪都有，整个人也是恍惚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得等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亲眼看到孩子好好儿的了，才会觉得真实，自己的确已经当娘了，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那些紧张和慌乱也都荡然无存，只剩踏实了。”
    说得金掌柜呵呵直笑，“要不说顾大夫是产妇们的福星，只要有您在，她们便什么都不怕呢？您这不但医术高明，还连她们的想法都摸得这么清楚，这么感同身受，叫她们怎能不安心？”
    “您还这么会说，这么会类比形容，不愧是探花夫人，肯定是天天跟赵大人一起，耳濡目染学的吧？让您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了不少，不再乱糟糟的了。”
    顾笙忍不住“噗嗤”一声，“还是您会说，一夸就把我们夫妻俩都夸了，我可差远了。反正咱们就按商量好的来办就是，不求多出彩，只要不出岔子就行。”
    “毕竟咱们是医馆，立身的根本还得是能治病救人，能替病人减轻痛苦，能让病人家属安心。只要咱们把本做好了，其他的细枝末节其实并不重要。”
    金掌柜点头应了：“顾大夫放心，我都明白了。反正明白咱们就踏踏实实，顺顺利利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有人来找金掌柜了，遂先打住，各自继续忙碌去了。
    一直忙到天擦黑，一切都就绪了，顾笙才和金掌柜做了别，带着小萝回了家去。
    丁大来开门，瞧得是她回来了，立刻满脸的笑，“太太可算回来了，客人都来好半晌了。”
    顾笙心里一紧，不会是裴恪又来了吧？
    真是要命了！
    幸好立马一问后，得知客人是裴诀，顾笙方松了一口气，点头与丁大道：“知道了丁大哥。裴大爷也不是客人，是自家人，以后他再来，直接说裴大爷来了就是。”
    待丁大笑着应了，才大步往里，径自去了厅堂。
    赵晟与柳芸香、裴诀正吃晚饭。
    见顾笙回来了，柳芸香先就笑着站起来，“笙笙，你回来了。我们刚开动，本来想等你的，可左等右等不见回来，阿诀吃了饭又要赶着回去，省得云舒担心，我们就先吃了。你快洗了手也来吧。”
    赵晟也笑道：“我本来想去接笙笙你的，又怕医馆今天太忙了，我去了反倒添乱。正好阿诀又来了，所以就没去。”
    顾笙笑道：“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有小萝作伴，哪需要相公你去接？这是银苗菜吗，看着就新鲜，我洗手去啊。”
    飞快去洗了手回来，坐到柳芸香和赵晟中间，接连吃了几筷子菜后。
    才笑着与柳芸香道：“娘，以后我要是回来晚了，你们就别等了，只管先吃你们的，给我留一份儿就是了。自家人还讲那些虚的做什么，怎么舒坦方便怎么来。”
    待柳芸香笑着应了，“知道了，以后不等了。”——至于真等不等，就到时候再说了。
    又问裴诀，“阿诀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不用进宫当值呢？”
    裴诀笑道：“早上就当完值出宫了。今儿底下庄子送了些新鲜的瓜菜来，喏，这银苗菜就是其中之一，家里就我和舒儿，哪吃得了这么多？等午睡起来，我便送了些过来，顺便陪伯母说会儿话。”
    “谁知道刚要回去，阿晟就回来了，非留我喝几杯才回去。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留下了。”

 第738章 所以他不是你

    顾笙一听就知道赵晟为什么要留裴诀了，笑道：“可我看阿诀哥这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勉为其难。你要实在勉强，现在也可以走的，那这一桌子好吃的，可就都便宜我们了。”
    裴诀哼道：“想得美，这一桌子菜大半都是伯母亲手做的，我今儿非要全部吃光了才走，嫂子你也好，阿晟也好，我都绝不会便宜了的。倒是你们合该让我的，毕竟你们天天都能吃，我却隔三差五才有的吃。”
    赵晟跟着凑趣，“那你也天天来吃呗，谁拉着你不让你来了？”
    说得柳芸香满脸都是笑，“阿诀你嘴巴还是这么甜。知道让你天天来不现实，又要当值又要陪云舒的。没事儿，空了你就来，实在没空，打发个人来说一声你想吃什么了，伯母现做了给你带过去也是一样。”
    裴诀笑眯眯的应了，“好啊，那我空了就来，正好陪伯母聊天解闷儿。”
    又得意的冲顾笙赵晟扬眉，“某些人可别打翻了醋坛子啊。”
    换来夫妻俩不约而同的一声“切”。
    厅堂里一时间满是轻松愉悦的气氛。
    少时饭毕，顾笙找借口把柳芸香先支开了，“娘，刚才的银苗菜太下饭了，您要不再去做一份儿，让阿诀哥带回去明天早上给云舒就粥吃？她早上胃口总是不大好，正好给她开胃了。”
    才问赵晟，“你都告诉阿诀哥了？”
    裴诀不等赵晟开口，已先骂道：“阿晟都跟我说了。那孙子，到底要疯到什么地步，他以为整个京城都是他家，他哪里都来去自如，不会引火烧身呢？”
    “当初大堂兄要跟他合作，我就不赞成，可等我知道，开始劝阻时，已经迟了。这下好了，照他这个疯劲儿，等不到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要被他坑死了！”
    赵晟低道：“阿诀你小点儿声。他敢这么做，肯定还是有底气，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旦万一了，可就悔死也迟了。阿诀，我也不只是嫌他会影响我和笙笙的生活、心情，他再自欺欺人，充其量也就只能给我们添点儿堵，造不成实质性的影响。”
    “但一旦他落入了哪个有心人的眼里，再一顺藤摸瓜，后果不堪设想。我打算回头请老爷再劝劝他，不能动之以情，也得晓之以理。你也让大皇子或者他身边说得上话的，好生敲打劝告一下他吧。”
    他之前真不该受不住裴恪的激将，想着自己是胜利者，就同意什么‘以后常来常往’的。
    那么敏感尴尬的身份，来往个头啊，他们全家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可不想白白被连累！
    他今天白天越想越便后怕，他既然已经出了仕，那有些人、有些事便绝对不能沾，也绝不能报任何侥幸的希望，不会有人知道，不会被人发现。
    幸好他还没顾上去找阿诀，阿诀已先过来了。
    裴诀已沉声道：“阿晟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好好跟大堂兄说的。主要他手下有一股神秘势力，什么消息都特别的灵通，上次我去西北，便是他那边给的消息……但等我跟大堂兄说明了利害关系后，他一定会极力劝阻那个疯子的。”
    赵晟吐一口气，“他真的挺……异于常人的，常人就算那样说了，又有几个会真的上门，不怕刺眼扎心呢？是我的话，就算做不到尊重祝福，至少也会眼不见心不烦。”
    更不会明知有可能会连累自己所爱的人，依然一意孤行。
    那算哪门子的爱呢？
    裴诀冷哼，“所以他不是阿晟你，嫂子也不可能选他呀！幸好我们都跟他不一样，不会沉溺过去，只会过好当下和将来。要不，我让大堂兄在宫里找找路子，让皇上皇后或者太皇太后给他赐门亲事？”
    “等他有了老婆孩子，自然也就会转移注意力，也自有人管着他了。宫里赐的亲事，他也不敢公然拒绝，只能从命……”
    顾笙不待裴诀话音落下，已忙道：“阿诀哥，还是别牵连无辜的人了。实在不行，我再找他谈吧，问他是不是想要我的命？若是，我立刻把命给他就是，反正迟早都会被他害死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一了百了，省得牵连无辜的强。”
    “我这样一说，他应该就不会那么疯了。至于将来，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裴诀咬牙道：“又想翻身，又忍不得，还没翻身已经开始上蹿下跳，花样作死，大堂兄也是疯了，才会跟个疯子合作！回头我跟他说去，说不听我就动手，总要把这黏上了就怎么也再甩不脱的牛皮糖给扯下来！”
    顾笙抿了抿唇，正要再说，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了。
    忙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对，明天就正式开张了，刚开张肯定忙得飞起，暖宅酒只能等相公下下次休沐了。不过本来也没多少亲朋，平日也可以过来的，再把情况一说，肯定大家都能理解。”
    赵晟与裴诀都是聪明人，一听顾笙忽然岔开了，都猜到多半是柳芸香回来了。
    忙也跟着道：“别说那么大家医馆了，就是开个干果铺杂货铺什么的，刚开始也肯定忙得很。非得等上了正轨后，才能慢慢清闲些。”
    “嫂子还跟我们客气呢？反正有没有暖宅酒，我和舒儿都会常来蹭吃蹭喝的。”
    果然就见柳芸香笑着进来了，手里还提了个小篮子，“阿诀，银苗菜我拌好了，回去后让人吊在井里，明早上吃时再提上来，保管口感不会变。要是云舒吃着好，回头我再给她做啊，各色下饭的小菜也做些，她都六个多月了，还那么瘦，必须得给她开胃才成啊。”
    裴诀笑道：“多谢伯母。舒儿这阵子就是早上胃口不好，中午和晚上其实还不错。等有了伯母做的开胃小菜，肯定早上也能胃口大开了。伯母，您真不考虑跟我回去住几天？您要是肯去住几天，我和舒儿都得高兴得跳起来。”
    柳芸香呵呵笑道：“阿诀你就只管哄我开心吧。快回去吧，云舒肯定还等着你的，我们就不留你了。”

 第739章 不该受他的激

    裴诀笑着应了，“好嘞，这就回去。等明儿得了空，我再来陪伯母说话儿，顺道蹭吃蹭喝啊。”
    又冲顾笙和赵晟使了回眼色，让他们放心，他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的。
    才告辞回去了。
    柳芸香便又催起顾笙来，“笙笙，你也回房梳洗了就早点儿睡吧，明天可得忙一整天，还是最忙的一天。我刚都听小萝说了，你们明天所有人就没一个能清闲的，你和金掌柜更得总领全局，今晚尤其得养足了精神才是。”
    顾笙笑道：“其实明天应该还好，今天才是最忙的。对了娘，我们明天请了舞狮队的，您要不要去看热闹，要是想去，就带了周大姐和袁嫂子丁嫂子一起去吧，留丁大哥一个人看家就是。有袁嫂子丁嫂子在，你们也不至于迷路。”
    要是能说动柳芸香出去走动一下，也是好的，总不能真天天就宅家里了。
    可惜柳芸香仍是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再说我还答应了明天要给云舒做开胃小菜呢，厨房外那块空地我也得尽快翻出来，总之我事情多的是，笙笙你就别管我了。”
    顾笙还想再说，“可是……”
    赵晟已笑道：“没事儿笙笙，娘既不想去，就算了吧，等我大后日休沐时，再带了娘周边去逛逛也是一样。”
    柳芸香笑接道：“笙笙你就放心吧，我闷不坏的，等阿晟休沐我就出门去。我打算给阿诀和云舒的孩子做几身小衣裳，他们缺不缺，送去后又穿不穿是他们的事，好歹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顾笙笑起来，只要柳芸香还是肯出门的就好，“阿诀哥和云舒肯定很高兴，也肯定会把娘做的小衣裳给他们的孩子穿的。我之前居然没想到这一茬儿，主要还是我针线活儿太差，从来没那个意识。亏得娘来了，这些事就有娘替我周全了。”
    柳芸香慈爱一笑，“我来不就是操心这些琐事的？笙笙你和阿晟都是做大事的，就别管这些了。好了，都快回房梳洗睡觉去吧。”
    赵晟却道：“笙笙，你先回房梳洗，我跟娘说几句话再回来。”
    顾笙不知道他要与柳芸香说什么，但知道他待会儿回房后肯定不会瞒她。
    也就笑着与柳芸香道了“晚安”，先回房去了。
    等她洗完澡和头发，头发也弄干了从净房出来，赵晟已经回来了。
    顾笙忙迎上前，“相公，你跟娘说什么了？”
    赵晟却是伸手往她半敞的衣襟里捏了一把，换来她一记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平添娇媚的白眼儿，“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豆腐，你晚饭没吃饱呢？”
    才笑道：“嘴巴是吃饱了，有些地方却还饿着呢，先过过瘾。咳，我跟娘说，裴恪以后应该不会来家里了，他家是犯过事的，处境有些尴尬，再上门对他、对我们都不好。让娘以后对谁都不要提他来过咱们家，也要管好家里所有人的嘴。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笙听得点头，“跟娘说一声是对的。娘心善，裴恪又有意卖乖卖惨，全部瞒着她，我们也不能随时在家，那裴恪再上门，娘肯定还是会热情款待，后面就真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就这样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仍瞒着，说一半藏一半挺好的。”
    赵晟“嗯”一声，“我就是这样想的。娘一听得裴恪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又是亲戚，跟阿诀也熟识的，俨然已拿他当另一个阿诀怜惜。不趁早说明了，等娘真处出感情了再来说，可就迟了。”
    “也是怪我，当初就不该受他的激，就该直接一口回绝他，对，我就是介意，就是小心眼儿，怎么着吧？以他的偏执，就算亲眼见过多次我们到底有多好后，也肯定不会死心的，指不定反而更偏执。”
    顾笙反问，“你一口回绝他，他就不找事儿，不上门了？该来的照样会来。你当初的回绝好歹还换来这几个月的清静，不然他直接找到阿诀哥家去，岂不是连阿诀哥和云舒一起连累？就更别说，他还极有可能发其他的疯，你这也算变相的缓兵之计了。”
    “行了，别烦了，先看阿诀哥那边请大皇子敲打过他，再让老爷劝诫一下他后，看是什么结果吧。到时候他若还执迷不悟，咱们再烦也不迟。”
    赵晟片刻才笑道：“也是，现在就开始烦了，后面更烦的时候怎么办？还是睡觉是正经，那我吹灯了？”
    顾笙嗔他，“你干嘛笑成这样，跟要干什么坏事似的。我困得很，明天还要打一天的硬仗，你别闹我啊。”
    赵晟喊冤，“我几时要干什么坏事了，我不就说了两个字‘睡觉’吗，哪里坏了？还是，笙笙你自己往某些方面想了？看不出来你一天天想得还挺多。”
    说得顾笙不好意思起来，主要是他的表情太荡漾，让她是想不往某方面想都难。
    不由啐道：“我想什么了，你一天天才想挺多，再说要不是你刚才多手多脚的，我怎么可能……懒得理你了，我真要睡了，你真不许闹我啊！”
    赵晟笑道：“那你可得快点儿睡着，最好等我洗漱完出来，你已经睡着了。不然我只好用我的办法，来帮助你尽快入睡了。”
    “要你帮，我躺下就能睡着。真让你帮，我才是别想睡了……你快别贫了，洗你的澡去吧……”
    总算把赵晟给推进了净房去，顾笙才摇头笑着，吹了内室的灯，躺到了床上去。
    她知道赵晟是故意逗她，好让她别烦心的，可裴恪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让她怎能不烦？
    尤其这个定时炸弹都是因为她，才招来的。
    幸好还有赵晟一直陪着她，也还有娘、老爷和阿诀哥云舒这些亲朋作伴。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由得裴恪继续疯批下去，必须得尽快把事情彻底解决了！
    赵晟有意在净房多待了一会儿，等他终于轻手轻脚到得床前时，果然顾笙已经睡着了，——毕竟正事当前，她得养足了精神，明天才能全力周全，不出岔子。
    所以只烦了一会儿，顾笙便强迫自己把烦恼先抛下，睡了过去。

 第740章 热闹开张

    赵晟见顾笙已经睡着了，才无声吐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躺到她身边，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笙笙肯定很烦恼，说不定，还会自责将来若真有个什么万一，都是因为她与裴恪之间的过去，才会最终连累了他和他们的亲朋吧？
    可这事儿怎能怪得她，她都不是过去的宝如了，她也控制不了裴恪，让他别再那么偏激固执疯魔。
    当然，也不能说全怪裴恪，他也有他的可怜，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但问题总要解决，他怎么就只是个小小的翰林呢，他要是更厉害些，不就可以跟裴恪软的不行，便换硬的，总能钳制得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赵晟正沉思着，忽然顾笙就翻了个身，半个身体便都贴到了他身上。
    又暖又软的，还裹着她特有的淡淡清香。
    赵晟心里一下子就松了，他都有这么个宁馨儿在怀了，那些问题与烦恼还算得了什么？
    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就是了！
    赵晟便也闭上眼睛，再给顾笙调了个她最喜欢最舒服的姿势，很快睡着了……
    次日赵晟五更出门时，顾笙和小萝也一起出了门。
    到得九芝堂，就见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正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下，听金掌柜训话，“万事开头难，只要咱们今儿把头开好，把前三炮打响了，后面便会顺利多了。大家今天都辛苦一下，等忙完了，我和顾大夫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家，记住了吗？”
    众人都纷纷应道：“记住了，大掌柜放心就是。”
    金掌柜还待再说，见顾笙也到了，想着该说的都已经说到了，遂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笑着迎上了顾笙，“顾大夫怎么这么早？有我在呢，您该休息足了才来的。”
    顾笙笑道：“休息足了的。我还当我今儿来得肯定最早，谁知道大家都比我还早，不会都四更不到，就起来了吧？那到中午，怕是都要没精神了。”
    金掌柜呵呵笑道：“不会，大家心里都激动得很，一点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顾大夫觉得这门口布置得怎么样？”
    顾笙早看见大门外的大片红地毯和门框上的大红对联，还有屋檐下的两排红灯笼了。
    不由笑道：“又显眼又吉利，布置得挺好的，真是辛苦您了。”
    要是再弄个音响，放点儿喜庆的音乐，再弄个剪彩仪式，顾笙简直都要梦回后世了，金掌柜的确是个人才。
    金掌柜见顾笙说好，越发笑开了，“我想着不管怎么着，开张都是大喜事，还是要弄得喜庆些才好，顾大夫觉得好就好。那您快进去歇会儿吧，等会儿唐阁老来了，还要劳您相陪呢，光我一个人，上不得高台盘，非得顾大夫在一旁，我心里才有底。”
    顾笙失笑，“您都上不得高台盘了，还有谁上得？那我先进去了啊，正好到处都再瞧瞧。您让大家把工装穿好后，也歇会儿吧，这些日子最累的，可就是您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顾笙才进了医馆里面去。
    不多一会儿，舞狮队的人来了，就在大门外的红地毯上又跳又舞，锣鼓喧天的，都不用放鞭炮爆竹，已经足够热闹，足够吸引周边的百姓和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了。
    到得巳时，唐阁老准时到了。
    金掌柜忙让医馆的人把鞭炮爆竹都点燃了，立刻热闹喜庆到了十二分去。
    随后，随着唐阁老在九芝堂上下和围观百姓的掌声、欢呼声中，亲自扯下了大门上悬挂的“九芝堂”烫金匾额上盖着的红布，京城九芝堂便算是正式开张了。
    顾笙这才笑着迎了唐阁老到内堂去落座奉茶，“唐阁老亲临，我们医馆是想不名满京城都难了。请阁老放心，我们医馆上下都会竭尽所能，不辜负阁老的信任期望，更不辜负皇上和朝廷的厚爱。”
    又再次给唐阁老介绍金掌柜，“这是我们医馆的大掌柜金掌柜，又能干又仁义，医馆有他的带领和管理，一定会越来越好，朝着阁老期望的方向良性发展的。”
    金掌柜忙赔笑给唐阁老行礼，“草民参见阁老。阁老放心，草民和九芝堂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辜负阁老栽培与厚爱的。”
    唐阁老当然不会将区区一个金掌柜放在眼里，点头随意应了一句：“嗯，好好干，好好配合顾大夫，朝廷从不亏待为国尽忠，为君分忧之人。”
    再与顾笙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他现在说一句“日理万机”绝不为过，能抽时间过来小坐这么一会儿，亲自为九芝堂造势，已经是看顾笙的面子，也是九芝堂无上的荣光了。
    顾笙与金掌柜都明白，也不多说，笑着将人一路送到外面上了车，再目送走远了，方折回了医馆去。
    金掌柜这才长吐了一口气，“唐阁老好生威严，我刚才差点儿话都说不利索，手脚也要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幸好还有顾大夫在一旁替我周全，不然我肯定要失态了。”
    顾笙笑道：“您哪里失态了，您明明说得好，做得更好。现在既然咱们已经正式开张了，唐阁老也替咱们把路都铺到这个地步了，咱们势必要尽快干出一番名堂来了。”
    金掌柜忙点头：“是顾大夫这话，您放心，我和医馆上下都一定会全力配合您的。”
    正好有病人进来了，二人便就此打住，分头忙去了。
    因有金掌柜的提前宣传造势，有宫里娘娘和阁老家少夫人的亲身经历，这几天顾笙这个“女神医”在京城百姓间，也算有一定的知名度了。
    加上唐阁老堂堂阁老还亲临了，那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以致一直到中午，九芝堂都陆陆续续的，没断过病人。
    毕竟，医馆虽不能跟其他行当那样送吃的、送小玩意儿，医药费却是能打折的。
    整个医馆上下也因此都忙到飞起，加上两地的布局和装修风格其实大同小异，恍惚之间，顾笙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承宣城的九芝堂。
    只是一上午都没有难产的产妇送到。
    顾笙不由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动手术，产妇就能母子平安，那当然最好了。
    忧的则是，这么大个京城，一天多的不说，几十个产妇临盆应该是绝对有的，也肯定免不了有难产的，却没有往九芝堂送的，是仍信不过他们，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不成？

 第741章 开门红

    幸好吃过午饭没过一会儿，就有难产的产妇送到了，“顾大夫在吗？求顾大夫快救命——”
    顾笙忙带着小萝迎了出去。
    就见地上的担架上躺着的产妇肚子高高隆起，人却已经昏迷不醒。
    旁边满脸通红的男子显然是她丈夫，听得顾笙就是那位“女神医”，先是怀疑，“顾大夫还没来吗？顾大夫——，顾大夫——，还是我们找错地儿了？”
    等听到周围的人都说：“这就是顾大夫了，你们没找错。你也别看顾大夫年轻，年轻怎么了，再年轻医术也是实打实的，你媳妇儿孩子这会儿到了顾大夫面前，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这才将信将疑的看向了顾笙，“顾大夫，那、那您就快看一看，我媳妇儿孩子还有救吗？稳婆都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了……幸好听邻居说，新开的九芝堂有位神医顾大夫，能把妇人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回来，大人还能活得好好的。”
    “连宫里的娘娘和阁老家的少夫人都是靠着这个法子，才能母子平安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媳妇儿和孩子，求求您了……”
    顾笙顾不得与他说话。
    也顾不得高兴金掌柜的宣传看来还是挺深入人心的。
    立刻蹲下身，翻看起产妇的眼皮来，又忙戴了听诊器，听胎儿的心跳。
    一边听，一边已在吩咐小萝，“立刻准备手术。小萝和陈霞、路二妹给我打下手。林大夫，你负责告诉产妇的家人各种风险和注意事项，费用也一并告诉他们，让他们先签字画押。他们既是我们九芝堂开张后第一例剖腹产，就给他们再多一折的折扣，打个八折吧。”
    顾笙连珠带炮的说完，便已和陈霞路二妹和另几个帮工，抬了产妇的担架往后面奔了。
    奔出一段距离后，还能听见应该是产妇婆婆的声音，“……这、这肚子都剖开了，人真的还能活吗？……啊，打了折扣前后也得一两多银子呢，这也太贵了吧，算了，我们不开刀了，不开了……”
    然后是产妇丈夫不满的声音，“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管银子，我媳妇儿和孩子的命难道还不值一两多银子？您就别管了，我来跟大夫说。”
    顾笙暗暗点头，这产妇的丈夫还不错。
    希望产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能感受到他们丈夫和父亲的这份心意，勇敢一点吧。
    产妇的情况却并不好，刚被移上手术台，心跳便已停止了。
    顾笙只得一边给产妇做心肺复苏，一边吩咐小萝，“你来主刀，尽快把孩子取出来，以免孩子也跟着窒息……手别抖，也别怕，我在一边守着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正好让我检验一下你到底有没有进步。”
    小萝深深吸了一口气，“顾大夫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专心给产妇做起消毒来。
    待顾笙终于让产妇恢复了心跳和呼吸，陈霞路二妹硬给她灌下了麻沸散后，便正式开始了手术。
    顾笙在一旁见小萝一直沉着有序，纹丝不乱，很是满意，小萝果然是真能独当一面了！
    那只要后面招的女学生里不说多的，能有一小半像小萝这般刻苦，不出一年，短期的人手压力便能得到缓解了。
    像刚才这样的情况，至少也得需要两个能主刀的大夫，若是人手不足，可该如何是好？
    等胎儿取出来，确定是个健康健全的男孩儿后，顾笙先吩咐了路二妹去外面告诉产妇的家人，也好让他们安心。
    便帮着小萝，给产妇做起事后的缝合与护理来。
    这才发现，产妇的产道其实开得不错，胎儿也不大，照理该产程顺利的，怎么就会弄得差点儿一尸两命的？
    还是观察推理了一番，顾笙才明白过来，胎儿的肩膀有些宽，也就是说，就算他头能顺利出去，肩膀那里也会卡住，他也是有求生本能的，试了无数次后，发现都不行，可不只能缩回去了？
    看来，得试着把产钳也做出来，回头一并教给一众女学生，还有其他所有想学、也有基础学好的大夫们了，正好锻造司水平高。
    能通过剖腹产保母子平安，当然好，但能不挨那一刀，也同样母子平安，不是更好？
    稍后产妇的丈夫和婆婆看到了孩子，又听说产妇已经脱险，等在医馆住上几日，再回家去坐满月子，就跟其他顺产的产妇一样了。
    都是又惊又喜，“难怪都说顾大夫是女神医，原来真的这么厉害！我本来都以为、以为……家里得办白事了，没想到，竟然大人孩子都好好儿的。顾大夫这哪是神医，简直就是神仙才对！”
    “是啊是啊，非得是神仙，才能有这个神通了。难怪宫里的娘娘和阁老家的少夫人都敢让顾大夫开刀，我们那会儿可只能挣命，就算舍得给你请稳婆，照样得自己挣命。就是也忒贵了些，打了折都得一两多银子……不过花一两多银子，就能跟尊贵的娘娘少夫人们一个待遇，倒也值了……”
    顾笙见他们母子是真的高兴，便是当婆婆的，也没因花费不菲，而说这说那的。
    不由也笑起来，“我不是什么神仙，这个手术也没你们想的那么难。等以后会做的大夫越多，知道的人越多，产妇们便不用挣命了。能顺产的当然最好，实在不能了，也有法子保他们母子平安，长此以往，肯定是一件利国也利民的大好事。”
    “等过几日你们回去后，劳烦千万替我们宣传一下。以后你们周围再有难产的产妇，便知道往我们这里送了，也是功德一件，对不对？”
    产妇的丈夫和婆婆忙都笑眯眯的应了。
    顾笙这才又低声问林大夫，“跟他们说了，做了剖腹产手术的产妇，得三年后才能再次有孕吗？……那他们什么反应？这丑话肯定得说在前头，省得回头横生枝节。”
    林大夫笑道：“他们倒是说没关系，应该是这一胎是男孩儿的缘故吧？不过就算是女孩儿，手术都已经做了，也只能等了。不然产妇万一没了，他们就算不满一年就再娶一个，那也得差不多两年后，才能再有孩子降生。”
    “可娶一个媳妇儿，在京城怕是没个二三十两下不来吧？不是太不划算了。顾大夫放心吧，都算得来这笔账的。”
    顾笙点头，“这倒是，舍得送产妇来医馆的人家，多半家里日子本来也是过得的。那我们今儿也算是开门红了。”

 第742章 最好的感谢

    岂止“开门红”，顾笙话说完，甚至还来不及去自己桌前喝口茶，又有难产的产妇送到了，同样也是听了金掌柜连日的宣传，事到临头急中生智忽然想到的。
    又因‘宫里的娘娘和阁老家的少夫人都敢做，我们算哪门子的尊贵人儿不成，有什么不敢的？’便是本来有几分担心害怕怀疑的，也很快先自家打消了。
    ——毕竟金掌柜“广告”的两位主角儿来头实在太大，也的确是真人真事，而不是什么虚假广告。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非得等自家人另一只脚也踏进了鬼门关再来后悔不成？
    于是九芝堂的另一间手术室，也随即派上了用场。
    只不过这次主刀的换成了林大夫，顾笙仍只在一旁看着，看林大夫有没有进步，这么长时间没做手术，手又有没有生。
    如此等到晚上她终于回到家时，天已黑透了。
    柳芸香与赵晟却仍在等她吃饭。
    顾笙不由歉然，“娘、相公，我不是说了这段时间我肯定都赶不上吃晚饭的，你们只管先吃，不用等我吗？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我要是还不回来，你们不是还得继续等下去了？”
    柳芸香闻言，先笑道：“我们也没等一会儿啦，何况都不大饿。也没有挣钱养家的人还在外面辛苦，我们闲着的人却先好吃好喝的道理不是？笙笙你快去洗手吧，倒是你辛苦了一整天，肯定早就饿了。”
    正说着，周大姐端了水来让顾笙洗脸净手，“太太先洗洗，凉快一下吧。”
    顾笙便清洗起来，洗完了舒服的吐了一口气，才笑道：“周大姐，今天做了两个手术，一个是小萝主刀的。她不放心，所以自请留在医馆加班了。医馆有饭吃，也有地方睡觉，你就放心吧。”
    周大姐笑道：“自打她跟了太太去医馆，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一日，随时都放心得不能再放心。”
    顾笙笑着点头，“小萝进步真的很大，完全能独当一面了，再过几年，肯定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都强。周大姐你有这么聪明勤奋的一个女儿，的确该你放心。”
    柳芸香也笑道：“是啊，小萝这孩子真的跟之前比大不一样了，周大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周大姐忙道：“我就算福气在后头，也是太太和爷给的。当初要不是太太和爷救下我们母女，还那样费心教导栽培小萝，她也不可能有今天。”
    顾笙摆手一笑，“周大姐就别客气了，小萝要不是自己足够勤奋刻苦，是个可造之材，我再怎么教导栽培，也是没用的。你每天陪着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和相公不用为家里操心，也是功劳大大的。就别见外了，忙你的去吧。”
    待周大姐笑着行礼才了，才坐到了桌前，笑着与柳芸香道：“娘，相公可不是闲着的人，您更不是。往后到了酉正，最迟酉时三刻，若我还没回来，你们一定要先吃，好不好？不然我要恼了啊。”
    说着看向赵晟，“相公，你怎么也不知道劝着娘的，饿坏了娘怎么办？”
    赵晟摊手，“我何尝没劝的，问题也要劝得住。不过现在天黑得晚，又热，晚点吃饭也没什么，以后我和娘就等笙笙你到戌时吧，要是戌时你还没回来，我们就先吃，怎么样？等以后天黑得早了，又再说吧。”
    顾笙也知道让柳芸香和赵晟不等她是不可能的，心里不由暖暖软软的。
    笑道：“行，就先按相公说的来。那现在，开动吧。”
    娘儿三个便都举筷吃起来。
    赵晟一边给顾笙夹菜，一边还笑道：“刚才我想偷个嘴，娘都不让，说要等笙笙你。我也只好忍着了，没办法，谁让宝贝儿媳妇的地位向来比小白菜儿子高得多呢？宝贝儿媳妇，你多吃点儿吧。”
    说得顾笙与柳芸香都是直笑，“知道自己是小白菜就好，干嘛还非要说出来自取其辱。”
    “你什么时候小白菜了？我虽然更疼笙笙，但也没不疼你吧？居然连自己媳妇儿的醋都吃，你是酿醋的呢？”
    一顿饭就在说说笑笑中，轻松愉悦的结束了。
    饭后到院子里消食乘凉时，赵晟才问起顾笙白天九芝堂的开张情况来，“肯定一切都顺利吧？我本来想告假过去一趟的，房大人临时吩咐我去国子监找一本集注，真是可惜了。”
    顾笙笑道：“这有什么可惜的，就开个张，你去了也是听一下鞭炮爆竹的声音，看一下人而已。唐阁老去也就待了半刻钟吧，之后我们就开始忙碌了，你要真去了，还真没人顾得上招呼你。”
    赵晟笑道：“我又不是外人，不用人招呼，我还可以帮忙呢。只好等我回头再抽空过去了，正好认识一下大家。”
    “可我怕你帮倒忙。”
    顾笙笑晲他，“等过一阵子，医馆一切都上了正轨吧。到时候你抽个半下午去，正好请大家吃冰饮子。不过我今儿瞧着，大家上手都挺快，很快便各司其职，忙而不乱了，金掌柜真的挺会管理的，跟他合作，可太省心了。”
    赵晟点头表示赞同，“金掌柜一看就是个能人，能跟这样的人共事，的确踏实又省心。”
    顾笙笑道：“主要今儿病人们也都挺配合的，尤其两个产妇的家人。固然有金掌柜提前到处宣传广告的作用，有敏妃和唐少夫人两个真人真事的说服力在，但也离不开唐大人和朝廷对我们的支持。”
    “若我们只是一家普通的医馆，没有背靠朝廷，让人天然就信服，怎么可能这么顺利？要不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呢。”
    赵晟“嗯”一声，“唐大人一心把这件事办好，不辜负皇上的信任，也堵住其他人的嘴，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是得庆幸有他这座大山可以靠，也得好生感谢他才是。”
    顾笙笑着点头，“所以我和金掌柜说了，我们一定要尽快干出成绩，也只有我们干出成绩来，才是对唐大人最好的感谢。”
    顿了顿，“之前我还想着，怕是得今年过完，才能真正走上正轨了。现在看来，应该用不了那么久，等医馆这边稳定了，女子医学堂那边也开始正常授课了，我应该就能清闲些了。”

 第743章 怨夫

    顾笙笑着继续，“等清闲些了，我就可以好生陪陪娘，也好生，咳，陪陪我相公了。也省得他明明年纪轻轻，却一天天跟个怨夫似的，都等不到明年的这时候，已经没有探花郎的风采了。”
    说得赵晟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几时怨夫了，我可一个字都没说过，从头到尾都支持得不能再支持笙笙你了。”
    顾笙挑眉，“你是一个字没说，但还需要说吗？我又不是木头，感觉不到。这阵子的确陪你少了，过了这阵子，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了，我向你保证，怎么样？”
    赵晟眼角眉梢都温柔了下来，自己心爱的人也一样无微不至的在乎自己的感受，叫人心里怎能不熨帖？
    他笑道：“笙笙你不用保证，你也不用要怎样怎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之前你还没忙起来，我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儿时，你不也一点没怨我陪你少了？我们是夫妻，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当然要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了。”
    顾笙晲他，“那某人晚上，能少蹭我些，手能规矩些，让我消消停停的睡觉吗？”
    赵晟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咳，我也不是想怎样……好吧，也是想的。但主要习惯成自然了，我后面尽量控制吧。”
    顾笙却是笑起来，“那还是别了，我会以为自己魅力和吸引力下降了。”
    赵晟也笑起来，“那不能，笙笙你之于我，就跟蜂蜜之于狗熊似的，永远都有最大的魅力和吸引力。就此时此刻，我就挺想舔一口我的蜂蜜的，正好证明给她看，只要她在我旁边，我就忍不住流口水。”
    说着就要凑上前。
    让顾笙笑不可抑的一把糊脸给推到了一边，“舔你个头，流口水你个头啊，说得我……啧，肉都麻了。”
    “麻了也要舔，正好尝尝味道是不是跟平时不一样。”
    “切，你给我起开……”
    两人正笑闹着，冷不防后面传来了柳芸香的声音，“咳，阿晟、笙笙，吃瓜了……”
    顾笙下意识一偏头，就对上柳芸香满脸的打趣。
    打趣之余，还有几分欣慰，毕竟没有哪个真爱儿子的娘看见自己儿子儿媳感情好，能不高兴的。
    顾笙脸一下子热了，不好意思的迎上了柳芸香，“娘，我来吧，您坐。”
    赵晟倒是挺好意思的，待柳芸香坐了，递了瓜给她，又递了块给顾笙。
    才笑道：“娘，我后日就休沐了，到时候带了您到处逛一逛啊，把周大姐也一起带上。不然以后跟人说起，在京城住了好几年，却连京城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就要闹笑话了。”
    柳芸香笑道：“怎么不知道了，那天来时，在马车上已经见过了。何况哪天回去了真有人问起，他们又没来过京城，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得顾笙赵晟都笑起来，“原来娘早就想好了？”
    “人家没来过京城，娘也不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必须得眼见为实，不然不是误导人家呢？反正定了后日我们一起出门啊，要是时间充裕，还能去笙笙他们医馆看看呢。”
    柳芸香跟自己儿子出门还是愿意的，想来也不至于出门头一次，就那么背，遇上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遂点头笑道：“行吧，那就后日出门，我其实还是想去笙笙你们医馆看看的。”
    顾笙忙道：“娘想去就只管去，任何时候都可以去。我过几天也得开始轮大夜班了，总不能老让小萝和林大夫两个轮，那要不了一个月，他们就得垮了。”
    “到时候我多半得两三天才能回家一次，肯定不能天天看到娘了。可不只能让娘多去看我，让我一解思念之苦了？”
    柳芸香呵呵直笑，“不能天天见到我苦什么，不能天天见到某些人，才是真的苦吧？不过笙笙你这也真是有够辛苦的，可惜阿晟都替你分担不了，就更别说我了。”
    顾笙笑道：“您还要怎样分担？知道家里随时都有您在，我心里随时都很安定，这就是最大的分担了。您不想出门，去阿诀哥家却是无碍的，也可以时常去瞧瞧云舒。”
    “她本来就不好时常过来，让王府那边知道了，肯定要说她和阿诀哥，有时间到处做客闲逛，没时间回去陪伴长辈，尽孝膝下。等后面她月份越来越大，就更不方便出门了。娘要是肯时常过去，她肯定高兴得很。”
    柳芸香拍了拍她的手，“笙笙，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怕我无聊寂寞，也希望我能真正为自己活。你放心，我心里都明白的……好了，瓜吃完了，你们也回房早点儿睡，明天又得从早忙到晚呢，我看着都心疼。”
    顾笙笑道：“娘别心疼，我和相公都好得很，虽然忙，但忙得高兴，忙着也浑身都是劲儿。”
    赵晟也笑道：“是啊娘，您就别担心我们了。我和笙笙都正年轻，不趁现在拼，等老了再来拼不成？那我们回房了，您也早点儿睡啊。”
    待回了房，赵晟才哼道：“敢情刚才说过阵子就清闲了，可以多陪我，是在给我画饼呢？事实却是别说多陪我了，连现在都很快要不如，我甚至得独守空房了。这谁能不怨夫的，我就怨夫了怎么着吧？”
    顾笙忍俊不禁，“我能怎么着，除了哄着，还能怎么着？”
    说着还付诸于行动，搬过赵晟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才继续道：“现在不是人手有限么，总不能真把人林大夫和小萝往死里用吧？等上了正轨，真就好了。”
    “还亏得唐大人替我周旋，没让我被弄进太医院不说，还让太医院的人处处配合我，给我行方便。不然更得缺人手，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正轨了。”
    赵晟仍哼哼唧唧的，“那我也不要独守空房，大不了，我去医馆跟你一起睡！”
    顾笙爆笑，“行啊，看你有没有那个脸。好相公，我向你保证，真是短期的。那、那我只要在家，就给你补偿，总行了吧？”
    “行啊，那现在就给我补，补得我高兴了，再来考虑要不要答应。”
    “不是，我们家向来谁做主来着？某人这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呀……”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再之后，更是除了呼吸声和喘气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744章 探班

    赵晟嘴上抱怨归抱怨，心里和实际行动上，却是一如既往理解与支持顾笙的。
    毕竟他最爱的，本来就是顾笙的举世无双，光芒万丈。
    只有那些骨子里不自信的男人，才会觉得女人就该卑弱，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夫教子，然后妻凭夫贵。
    而不能只凭自己，就干出一番事业来，只凭自己就名声显赫，名利双收。
    事实上，这些日子赵晟也不是没遇上过在他面前故意含沙射影，阴阳怪气的人。
    不管那些人是出于什么心理，是本身就迂腐，还是另有其他恶意的原因，赵晟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以有幸能遇上笙笙，与笙笙相知相守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呢。
    他的幸福与满足，那些人根本做梦都想不到！
    顾笙也知道赵晟心里没真“怨夫”过，而是始终如一无条件的理解支持她。
    她次日再工作起来，便越发浑身都充满力量了。
    有那么好一个相公，还有那么好一个家做她坚实的后盾，她还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勇敢往前冲冲冲就对了！
    一直到晚上值夜班时，顾笙都还精神焕发，觉得自己即便直接忙到天亮，压根儿不睡觉都没问题。
    不过，至少现阶段，还用不上她直接忙到天亮，他们刚开张，知名度还有限，病人自然也有限。
    何况京城是要宵禁的，入了夜不说各大城门了，连坊门都要关起来，出入必须有十分紧急的原因，这便又为九芝堂客观减少了一大部分夜间的病人。
    可顾笙和金掌柜商量后，还是决定他们晚上也必须留人轮班。
    生老病死这些可是不等人的，生孩子更不等人，他们既然一心做大做强，成为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业界标杆，以后让人只要一想到剖腹产手术，就立刻想到他们九芝堂。
    当然就得为人之所不为，其他医馆要做的他们必须做，其他医馆不做、或想不到的，他们也要想在前头、做在前头了！
    是以守到三更天，顾笙眼见实在没有病人送到，便交代过该班的学徒帮工后，往后面的值班室睡觉去了。
    第二天坐诊时，她自然跟平时一样，丝毫看不出熬夜的恍惚与疲惫。
    反而因着今天送来的病人比前两天都多，可谓达到了一个小高潮，越忙还越显精神了。
    到得中午，一上午的忙碌总算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大家都坐下，吃起午饭来。
    赵晟就是这个时候，带着柳芸香来探班的。
    还让安心买了二三十份甘草雪饮水来，分给大家解暑。
    医馆众人一下子都欢呼起来。
    本来就认得赵晟和柳芸香的，诸如林大夫之类，忙都纷纷上前打招呼兼道谢，“好久没见赵相公……如今该叫探花老爷了。真是好久没见探花老爷和赵老太太了，您二位一向都好吧？”
    “探花老爷真是我们全省的骄傲，我们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才能有幸认得探花老爷，能与探花老爷说上几句话，沾一沾您的福气。”
    “探花老爷和赵老太太来就来吧，还特意给大家带饮子，真是太想得到了！”
    不认得母子俩的大夫学徒们，则忙问起旁边的人来。
    一问之下，也立时都恍然大悟了。
    是一直知道顾大夫的夫君是新科的探花老爷，但终归没见过人，多少还是会觉得不真实。
    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真神，还这般的平易近人，不拿架子，——他们这次能进九芝堂，可真是太幸运了！
    新招的大夫学徒们便也都上前给赵晟和柳芸香道起谢来，“多谢探花老爷，多谢赵老太太，让二位破费了。”
    “顾大夫，您和探花老爷可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我们能与您共事，能得您悉心指教已经是福气了，没想到还能见到探花老爷，还能喝到探花老爷请的饮子，回去一说，不知道都得羡慕我们成什么样儿了。”
    见赵晟与柳芸香都团团笑着让大家别客气，顾笙少不得也跟着礼让了一回，“都是同事，大家就别见外了，快去吃饭吧，早些吃完了好休息，下午还有的忙呢。”
    才让大家都笑着散开，各自吃饭忙碌去了。
    金掌柜方呵呵笑着上前，要请赵晟与柳芸香去后堂落座，“今儿真是没想到，探花老爷和赵老太太会来咱们医馆，真是蓬荜生辉。我已经让人往酒楼叫席面去了，还请探花老爷和赵老太太别嫌弃，好歹吃了饭再回去，让我能趁这个机会，敬您二位几杯。那就是我和我们医馆莫大的荣耀了。”
    赵晟笑道：“大家都是老熟人老交情了，金掌柜您怎么也跟我们客气呢？我们已经吃过饭了，您就别费心了。”
    柳芸香也笑，“是啊大掌柜，您还跟我们客气呢，那我们不是也要先谢过您对我们家笙笙的各种照顾了？我们真吃了饭的，阿晟带我去吃的烤鸭。吃完了想着正好不远，所以才决定过来瞧瞧。您快让人把席面退了吧，没的白白浪费了。”
    “您要想吃酒，等过些日子去我们家里吃。本来打算今儿请一请众位亲朋的，但都不得闲，只好等阿晟下次休沐，或是下下次休沐，再请大家伙儿了，大掌柜您到时候可一定要早点儿到。”
    顾笙笑着附和，“既然都吃过饭了，大掌柜真别客气了，还是快点儿把席面退了，去后堂坐着吃茶说话儿吧。您怕我娘和相公跟您客气，我总没有跟您客气的必要了吧？”
    这才说得金掌柜让人追订席面的人去后，迎了赵晟和柳芸香去后堂落座奉茶。
    大家分宾主落了座，金掌柜便笑着向柳芸香道起喜来，“探花老爷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别说搁咱们那儿了，就是搁全天下，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您老这福气真是太好了，往后就安心留在京里，等着探花老爷为您请封诰命夫人，以后当老封君吧！”
    说得柳芸香满脸都是笑，“都是托一应亲朋长辈们的福，也是他赶上了好时候……”
    顾笙见二人相谈甚欢，便低声问起赵晟来，“你和娘什么时候出的门？看娘心情不错，你们应该逛得还算高兴，没遇上不想见的人吧？”

 第745章 两害相较取其轻

    赵晟见问，也压低声音，“我们吃过早饭就出的门，想着凉快，幸好今儿整体都还算凉快。逛了正阳大街、朱雀大街，还有旁边的几条小巷子，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娘一直都挺高兴的。”
    “就是吃饭时，我先是带娘去的东来顺。谁知道，竟然遇上了郭家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见了我和娘，就一副很惊喜的样子，上前要跟我们说话。”
    “我本来就烦她，又怕她疯起来没个边儿，不知道会闹多大的笑话。就带着娘立刻离开，去了醉仙楼，幸好醉仙楼的鸭子娘也喜欢，不然我肯定要骂人了。”
    顾笙见他说着就冷了脸，还当真那么点儿背，第一次带柳芸香出门就遇上了襄阳侯，或是襄阳侯府的人。
    听得原来遇上的是郭宓，这才松了一口气，揶揄道：“原来遇上的只是某人的桃花债，真是好险，好险……呵，我开玩笑的啦，相公你就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赵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哼道：“什么桃花债，那就是个疯子。早知道，我就不带娘去东来顺，不然就早些去，或者晚些去了。”
    顾笙忙笑道：“行了，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别为她坏了自己的心情。那娘没觉得奇怪，没问你为什么吗？”
    赵晟道：“当然问了。我想着那个疯子多少与那边有关系，如实跟娘说，娘的兴致肯定立马都得扫光，往后只怕也更不愿意出门了。就随便扯了个谎，遮掩了过去。”
    顾笙点头，“你这样是对的。那个疯子虽嫁的是旁支，也是姓薛的，在外面行走多半也是打的侯府的名头，是不能让娘知道。话说回来，她不是得意洋洋，自己是嫁进京城高门当少夫人的吗，京城高门的规矩这么松，她想出门就能出，还能上酒楼呢？”
    赵晟漠然道：“那谁知道，也不关我们的事，所以不说了，省得坏自己的心情。”
    顿了顿，越发压低声音，“笙笙，你今晚总要回去了吧？我昨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好几次都差点儿忍不住，要来医馆找你了。你看我这黑眼圈，幸好今儿休沐，不然房大人和同僚们还当我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呢。”
    顾笙就作势打量了他一番，才笑道：“我没看见黑眼圈啊，反而只看到你面色红润，昨晚应该睡得很不错才对。”
    赵晟故意咬牙，“你就故意跟我唱反调吧，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行啊，你不回去也可以，我拿了官服来医馆住，明儿直接从医馆去翰林院就是。正好，咳，试试在其他地方，会不会是不一样的感觉……”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急忙嗔断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也不怕娘和金掌柜听见了。咳，行了，逗你的，我今晚上肯定回去。正好今天休沐，你待会儿回去后，要不让安心跑一趟，看晚上阿诀哥和云舒空不空，要是有空，就让他们到家里一起吃饭呗。”
    赵晟这才也正了色，低道：“应该不行，昨晚阿诀打发三宝到家里给我报信时，我顺口问过阿诀今天得不得空。三宝说，阿诀今儿要带嫂子回王府去请安，还是别给他们找事儿了。”
    顾笙想到曹云舒都怀孕七个月了，还得隔三差五回王府去遭受身心的双重折磨，叹道：“阿诀哥和云舒也真是不容易，就他们这样的，说句不中听的，还不如当孤儿呢！”
    赵晟道：“这话咱俩说说就算了，当着阿诀都别说。他对他家太妃，还是有感情的。对了笙笙，阿诀说已经警告过那一个了，他应该不会再登门了，让我们放心。”
    顾笙挑眉，“是吗？那就好，不然随时都得担心定时炸弹会爆炸，日子也别过了。不过，真的有用吗？之前阿诀哥也不是没让……没敲打警告过他。”
    赵晟低道：“听说这次大……大公子的态度很坚决，宁愿与他毁约，也不许他再作死下去。说与其到了最后，牵一发而动全身，以致功亏一篑，还不如两害相较取其轻，哪怕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也趁早彻底断了的好。”
    顾笙咝声，“可这事儿于大公子来说，风险显然更大，更划不来。反正他都已经是阶下囚，再坏也不过就是从十七层地狱，落到十八层了。大公子却还是能在阳光下过活，将来也未必就没有好结果的。”
    “大公子还有软肋，他的妻儿便是他最大的软肋，真压得住他吗？不怪一开始阿诀哥就不赞成，说是与虎谋皮呢。这岂止是与虎谋皮，根本就是走钢丝呀！”
    赵晟沉吟道：“这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后果于谁来说更严重。大公子和他妻儿的命肯定是能保住的，不管怎么着，总是亲生的。他可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连上一辈都得被鞭尸了。”
    “他也不是真就无牵无挂了，还是有牵挂，有野心和欲望的。那自然就会慎重权衡，慎重抉择了。”
    顾笙这才点头，“且先看吧，过段时间就能确定是不是真有用了。”
    赵晟正待再说，就听得柳芸香道：“阿晟，阿晟……你跟笙笙说什么呢，说这么投入，叫你几声都没听见。也就才一天一晚没见而已，你至于吗，也不怕笙笙嫌你黏糊的？”
    金掌柜也跟着打趣，“赵老太太这就不懂了，赵大人都三秋没见过顾大夫了，可不要跟顾大夫说不完的话吗？”
    说得赵晟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鼻子，“娘，我跟笙笙说正事儿呢。您要说什么？”
    柳芸香笑道：“我能说什么。我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省得耽误大掌柜和笙笙的正事，有什么话，等下次大掌柜去家里时，大家再慢慢聊也不迟。”
    赵晟这才笑了，“行，那我们就先回吧。”
    顾笙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也不挽留他们，“那我送娘和相公出去，大掌柜您快眯会儿吧，不然下午要没精神了……您真别客气，否则就是拿我们当外人。”
    如此送走了赵晟和柳芸香，才折回自己桌前，小憩起来。

 第746章 小别胜新婚

    傍晚，顾笙踩着落日的余晖回了家。
    柳芸香一见她回来，便忙叫袁嫂子打了水来她洗漱，又叫周大姐摆饭，“笙笙，周大姐今晚炖了酸萝卜老鸭汤，又滋补又开胃，你待会儿可得多喝两碗。”
    顾笙笑着应了，“我一定多喝。”
    说完见赵晟在一旁满脸通红，忙道：“相公你脸怎么红成这样，是哪里不舒服不成？”
    赵晟摆手，“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儿热，笙笙你别担心。”
    柳芸香笑道：“笙笙你不知道，我看太阳落了山，就打算把我前两天翻的那块地再翻一遍，浇点儿水，明天早上好洒菜种。阿晟见了，非要帮我翻，等翻完就热成这样了。你这会儿看到的还好点儿，刚才他还直吐舌头呢。”
    顾笙忍不住好笑，“可见娘是亲娘，因为只有亲娘，才会这样挤兑自己的儿子。相公你也是，就翻那点儿地，还是娘之前就已经翻过一遍的，都能累成这样，啧，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见柳芸香偏头与正上菜的周大姐说话去了，又压低声音嘲笑了赵晟一句，“就这样，居然还盼我天天回来？”
    说得赵晟又是咬牙又是笑的，“我是热的不是累的好吗，这么热的天儿，在屋里坐着稍微一动都满身的汗，何况是在外面。居然这样嘲笑自己的相公，就等着待会儿后悔自己不该玩儿火吧。”
    玩儿火？
    顾笙一个爆笑，这些霸总台词真的太好笑了。
    不过既然是赵晟说的，她也不是不能忍，“好啊，我就等着看你会怎么让我后悔。”
    到底柳芸香和周大姐还在，夫妻俩小声耍了一回花枪，便暂时打住，坐到桌前吃起饭来。
    柳芸香一边给顾笙夹菜，一边笑道：“笙笙，昨晚你不在家，总觉得家里冷清好多。也担心你在医馆吃不好睡不好，幸好今儿去了医馆一看，里里外外都还挺不错的，后边儿你再上夜班，我和阿晟也能安心了。”
    顾笙忙道：“当初医馆装修时，我和金掌柜就商量过了，不但要让病人来了后觉得干净舒适，立刻就能放松放心。也要让医馆所有人，在上值时觉得方便舒适。所以我们不但有舒服的值班室，还有厨房十二个时辰都供应热饭热水。”
    “我现在好歹也是医馆仅次于大掌柜的第二号人物，就更没谁能委屈我了，娘只管放一百个心吧。何况这也只是暂时的，等后面慢慢有人手了，我就不用轮夜班了。”
    柳芸香笑道：“那也没有家里方便舒服不是？金掌柜也说真是辛苦笙笙你了，全靠你把整个医馆撑起来。”
    顾笙失笑，“哪有，金掌柜这是特意在您面前给我戴高帽子呢。医馆有今天，至少一半都是他撑的。他这是怕您和相公哪天忽然就不让我医馆了，非要把我留家里相夫教子不成？我当时好像听见，他也不停的夸娘和相公高风亮节，这不是提前打预防呢。”
    柳芸香又伸手给她盛了一碗汤，才笑道：“金掌柜的确这样夸我和阿晟了。不过他想多了，我们怎么可能把笙笙你留家里，那不是白白浪费你一身的本事了？尤其你这还是能起死回生的本事，能救成千上万人的，我们就更不可能把你圈家里了。”
    赵晟笑接道：“反正我和娘始终都是那句话，哪怕我们帮不上笙笙你的忙，也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说得顾笙心里热乎乎的。
    片刻才笑道：“看来我以后得更加努力，争取救治更多的病人，造更多级浮屠，才能确保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也继续遇上娘和相公，继续当一家人了。”
    一家人边吃边说笑。
    等吃完饭，移到院子里吃瓜乘凉，顾笙才问起柳芸香白天逛京城的见闻来，“娘，京城果然跟府城省城都不一样吧？我刚来时，简直觉得自己眼睛都要不够用了，您有没有也这样觉得？”
    柳芸香笑道：“肯定不一样，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哪里比得过？其实我当时在通州码头，已经觉得眼睛要不够用了，简直做梦都想不到，世上会有那么大的码头。”
    “今天就更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街道那么宽那么长，人也那么多，卖什么的都有，刷杂耍的花样也那么多。竟然还有黄头发蓝眼睛的人，也有浑身都黑得煤块儿一样的人。要不是阿晟跟我们说那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只是肤色语言不同而已，我和周大姐都要吓死了。”
    顾笙听得直笑，“等娘以后出门多了，见惯了，就不会害怕了。”
    还当柳芸香又要摆手，说自己就待家里挺好的。
    没想到她竟然点了头，“我也这么想的，以后见惯就好了。真的没想到京城连卖那些针头线脑小玩意儿的，都整整两条街。马车也方便，以后我和周大姐想买什么了，也不用阿晟你或者笙笙陪了，我和周大姐自己就可以去。”
    反正京城这么大，这么多人，哪至于就那么背，随便出门一趟，就遇上自己不想看到的人了？
    顾笙与赵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没想到就出门一趟，便让娘把心结给大半解了，也是，她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利索人，哪能真受得了日日都窝在家里这一方小天地里，人都要憋出霉来了？
    这于他们做儿女的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等稍后回了自家屋里，顾笙都还在高兴，“娘往后肯正常出门，肯享受自己的生活，真是太好了。我们也不用再担心她长天白日的要怎么过，不用愧疚她都是为了我们，才背井离乡来这她本来不想来的地方了。”
    赵晟也挺高兴，“是啊，她本来就是个爱说爱笑，喜欢热闹的，这样最好了。不过后边儿我还是得抽空多陪她出去几次，她才能真正放下心结。”
    顿了顿，“那都是后边儿的事，现在先不说了。现在，某人不是说，要等着看我怎么让她后悔吗？我当然不能让她失望了。”
    顾笙好笑不已，“行啊，证明给我看吧。”
    “那笙笙你别怪我粗暴啊，本来小别胜新婚，我就……咳，挺着急的……”
    “小别胜新婚你个头啊，就一晚上而已。那以后不是我每次轮完夜班回来，都是小别胜新婚了，切……”

 第747章 你也救救我

    之后赵晟又抽空带柳芸香出了两趟门，她便越发乐意出门了，远点儿的地方不常去，近处却和周大姐一起，不几日便都逛得烂熟了。
    整个人也越发精神了，就跟重新找到了精神食粮和精神寄托似的。
    顾笙和赵晟当然都是喜闻乐见，他们平时都是真忙，哪怕许多时候都是真心想陪伴柳芸香，却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能自得其乐，当然最好了。
    夫妻俩忙起自己的正事来，也能越发心无旁骛了。
    很快进了七月，天气终于开始凉爽下来。
    九芝堂也逐渐走上正轨，虽然小风波小意外偶尔会有，却都在可控范围内，也算是一切顺利。
    顾笙便把心思大半都放到了女子医学堂那边去。
    唐阁老效率惊人，第一期培训班的一百名女学生很快就招满了，还都是多少识得些字，看起来就聪明踏实的女子们。
    这些女子里还有生过孩子的妇人，或是年纪已经不小了的寡妇。
    顾笙都一视同仁，只要她们肯学，只要她们有上进心、愿意努力，年龄也好，其他别的也好，都是次要的。
    于是女学生们很快都领到了统一的教材，开始了紧张而充实的学习。
    一般上午都是太医院的太医给她们讲授基本的医学知识，然后有一个时辰怎么自己背诵理解笔记医书的时间。
    下午则是顾笙先从基本的人体结构给她们讲起，此后还会教她们怎么接生、怎么解剖、怎么缝合……虽然是速成班，顾笙也一点没想着偷工减料，必须得把她能想到的，完完全全都教会了众人，才敢让她们毕业。
    毕竟人命关天，半点急不得，也开不得半点玩笑。
    但该顾笙轮夜班时，她还是会留在九芝堂。
    小萝和林大夫非说他们可以，让顾笙不用轮班，是他们的事，顾笙却不能真把他们当牲口用。
    这天晚上，又是顾笙轮夜班。
    且一点不像之前那般清闲，刚交一更，就有难产的产妇送到。
    顾笙自然是立刻准备手术，恍惚之间，竟颇有一种梦回她曾在急诊值夜班时，忙得只差飞起的感觉了。
    幸好产妇母女都平安。
    顾笙把一切忙完，再送了产妇回病房去，这才吐了一口长气。
    专攻妇产科越久，她便越是觉得，能以自己的双手迎接一个新的生命到这个世界上来，是一件多少神圣，又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顾笙正想得出神，今晚也轮夜班的路二妹就找了来，“顾大夫，外面来了位客人，说是要见您。我说您忙着，请他进来他又不肯，说他就在外面等您忙完，您要不出去看看吧？”
    顾笙不由纳罕，这大晚上的，谁会来找她呢？
    等再次向路二妹确定过，来的是位男客人后，她心里一动，忽然就猜到来的是谁了。
    忙交代了路二妹一句：“你先观察着产妇，我很快回来。”
    便大步去了医馆外。
    就见外面背阴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要是不定睛细看，还真可能给看漏了。
    但以顾笙的目力，当然不可能看漏，甚至连在一旁黑影里守着的裴恪的那个车夫，她也一眼看见了。
    顾笙一下子烦躁起来。
    敢情大皇子的敲打和警告还是没有用，裴恪依然我行我素，不把大家都坑死了，决不罢休？
    她大步走了过去。
    裴恪的车夫显然也看到她了，等顾笙走近时，裴恪便也已经下了车，一见顾笙就笑了，“宝如，你忙完了？”
    不待顾笙说话，又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想来想去，实在太想来见宝如你一面了，所以，我就来了。宝如，你能不能别怪我，再跟我说一句祝贺的话？你说完了我就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顾笙已到嘴边的冷言只得都咽了回去，心也开始揪了起来，有些酸酸闷闷的。
    她吸了一口气，才道：“是记得之前裴公子说过，你的生辰在七月，倒是没想到就是今天。那祝你生辰快乐，福寿安康，余生顺遂吧。”
    裴恪一下子笑开了，“宝如，你以前也总是会祝我福寿安康，还会给我做荷包，给我做鞋袜，还会跟我一起吃寿面……咳，曾经我还以为，这些都不会有了。幸好又有了，至少‘福寿安康’又回来了。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礼物和安慰，我这一趟，也总算没白来。”
    顾笙抿了抿唇，“其实如果裴公子能放下执念，好好生活，大步往前走往前看。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愿意祝你福寿安康，也真心盼望你能福寿安康的。”
    顿了顿，“不但我，相信我相公也会一样的。”
    裴恪沉默片刻，才轻笑了一下，“宝如，有些事真的太难了，不亲身经历，任何人都想不到的难。我知道你刚才的话是真心的，我也知道我该放手了，可我真的……做不到。”
    “哪怕我已经亲眼见过很多次，你和赵晟到底是如何心心相印，夫妻一体的。也见过你婆婆是个多么好的人，见过你在那个家里过得多好，你们的家是多么的温馨幸福了，我还是……宝如，你真的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只要你能回来，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顾笙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你的宝如，你的宝如也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忘记过去，往前看呢，我相信那也是宝如乐意见到的，她只会盼着你好，希望你能真正福寿安康，余生顺遂。”
    裴恪苦笑轻喃，“是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忘记过去，为什么就忘不掉呢？大抵还是我生命里的温暖太少，所以才会把仅有的那一点当救命稻草，宁死也不肯放手吧？”
    “但我其实真试过的，就这些天我都还每天都在试，每天就在忍着，不来看宝如你。可惜忍到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宝如，为什么上天要对我这么残忍，你也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今天本来该高兴的，但我却从早到晚都无比的痛苦，此时此刻，依然无比的痛苦。”
    说到这里，他眼睛都红了，“宝如，你不是大夫，不是什么病都能治，能起死回生吗？你也给我治治病，你救救我，好不好？”

 第748章 都盼着你好的

    顾笙心里霎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裴恪在这一刻再不加以任何夸大与修饰，再没有任何卖惨装可怜，好让她心软嫌疑的脆弱、痛苦与无助，不但让宝如残留的情绪起了波动。
    便是顾笙自己的情绪，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不可避免的暗自唏嘘起来。
    裴恪他，终究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顾笙捂着胸口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后，才说道：“裴公子，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救不了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你要不，找些其他你感兴趣的、以往想做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做成的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等你有了其他的精神寄托，心病自然慢慢就好了。时间真的是冲淡一切的良药，你不妨试一试。”
    哎，为什么现在就没有手机电脑，没有吃鸡农药呢？
    裴恪红着眼睛道：“这都几年了，就算从我终于又再见到了你算起，也两年了，若真有用，我今日也不会这么痛苦了。宝如，要不你弄个吃了后，就立刻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的药给我吧？”
    “我做不到放下，靠我自己也忘不掉，那只好借助外界的力量了。宝如，你就把我当你的病人，让我不再痛苦，好不好？”
    顾笙苦笑，“哪有这种药？要真有这种药，这世间不得乱套了？裴公子，你回去吧，以后也真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于公于私都不是好事。你越是纠结放不下，就越是痛苦偏执，这本来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你现在身份尴尬，也已与很多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已经结了契约，你肯定只能遵守契约，做个守信之人。那你便不能再任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说句实话，我肯定是不愿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无辜被连累的。那我肯定得恨死始作俑者，还望你明白。”
    裴恪偏过头接连吞吐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当初可是赵晟自己同意，以后两边要常来常往的。我也自问很注意，绝不会无端连累你们。我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安危，又怎么可能不在乎宝如你的？”
    顾笙沉声，“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常在河边走，也终有湿鞋那一天。裴公子能抱侥幸心理，我却不敢抱。”
    顿了顿，“至于当初，话的确是我相公说的，但难道不是裴公子故意激他，话赶话说成了那样吗？我们其实也以为，你根本不会上门，谁知道……希望你以后真别再去了。你去得再多，我也绝不可能想起来，反而彼此都煎熬。”
    “而我婆婆，她是个很善良、很容易就对人掏心掏肺的人，她这辈子也真的很不容易。现在我和我相公都只希望她能安安稳稳，乐乐呵呵的过日子，再不用为任何人任何事烦心，把过去受的那些苦难，都给补回来。”
    裴恪自嘲的笑了一下，“换了别人，可能的确不会上门。但我根本没有与宝如你相处的机会，不相处你更不可能想起我来，我除了上门讨人嫌，还能怎么着？”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登门，轻易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你说得对，我既然结了契约，肯定只能遵守。我也打心眼儿里不想连累你婆婆，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虽然只见过她一次，却还是感受到了她不掺任何杂质的温暖与关怀。”
    “本来还当今天能吃到伯母亲手做的寿面，没想到还是……我是真羡慕赵晟呀，不但能与宝如你相知相许，还有那么好的母亲，他的命可真是太好了！”
    好得他羡慕妒忌恨，却毫无办法。
    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是可以像他与大皇子说的那样，‘反正我早已什么都没有，只剩烂命一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只管毁约，只管威胁我，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将来能不能重见天日，封王封爵，他也压根儿不在乎。
    反倒大皇子才该投鼠忌器，谁让他满怀雄心，想要的太多，牵挂也太多？
    不比他已经身处十八层地狱了，再落到十九层，也没什么可害怕，可不能接受了。
    可大皇子不拿别的，偏拿宝如威胁他，他就没办法了。
    他当初之所以与大皇子合作，不就是因为悔恨自己曾经为什么那么弱，以致护不住宝如，为的不就是将来好替宝如报仇雪恨，好让宝如能想起他，回到他身边吗？
    所以宝如不止是他如今活着的全部寄托与意义，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让他只能与大皇子相互制约，相互妥协，再是想见宝如，往后也不得不苦苦忍着，直至云开月明那一天了……
    顾笙见裴恪总算说了她想听的‘不会再登门，轻易也不会再来打扰她’的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的敲打与警告有用就好，也希望裴恪冷静下来后，真能想开，再不作茧自缚吧。
    她抿嘴道：“我婆婆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当然，我相公更好，无论是作为丈夫、作为儿子，还是以其他身份待人接物时，他都无可挑剔。所以他才能这么好命，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好。”
    “裴公子既然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就请回吧。不管如何，我和我相公都盼着你能好的，也请你珍重，过好眼前与未来，以免将来后悔吧！”
    顾笙的逐客令都下得这么明白了，裴恪还能说什么？
    虽然满心都不想离开，还是点了头，“宝如你放心，我这就走。你也珍重，将来若有一天，你想起我了……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放心，你进去了我马上就走，绝不会再逗留。”
    顾笙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大步进了医馆去。
    省得她不先走，裴恪就真不走，他的偏执她过去领教得还少了吗？
    幸好等她进了医馆，去自己桌前喝了点儿水，再到大门口往外看时，裴恪主仆连同他们的马车，都已消失不见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长气，觉得浑身都轻松多了。

 第749章 暖宅酒

    黑暗中，裴恪坐在马车里却是浑身都在冒着寒气，以致哪怕隔着车帘的，他的车夫依然是大气不敢出，只能闷头赶车。
    他当然知道心病只能心药医，除了他自己，谁也救不了他。
    但那太难了，他压根儿做不到，他也没想过要去做。
    宝如本来就是他的，既然本来就是，那便迟早总会回到他身边。
    等他将来有权有势，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了，他一定会找到高人异士，让宝如想起他。
    实在宝如想不起他了，那他还能让宝如忘了赵晟，甚至他们一起把过去都给忘了，重新开始！
    所以现在的妥协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最后他能得偿所愿，只要最后笑的是他，其他都不重要。
    再糟糕，难道还能比当初宝如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更糟糕？
    至少他还能见到活生生的宝如，刚才这一面，也足够他撑很久很久了……
    第二天傍晚回到家，顾笙第一时间便把昨晚裴恪去找她的事告诉给了赵晟，“他亲口说的以后不会再登门，也轻易不会再打扰我们，总算能把心落一大半回去了。”
    至于剩下那一小半，怕是十年八年，乃至更久，都别想落回去了。
    也只好真到时候，又再说了，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赵晟先还不悦，裴恪竟然绕过他，开始单独去见笙笙了，那有了第一次，谁就敢说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等反应过来昨天是裴恪的生辰，也算情有可原。
    眉头这才舒展开了些，道：“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吧，毕竟真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顾笙点头，“是啊，一个不慎，后果就不堪设想。那我这么乖的坦白从宽，肯定有奖励的吧？”
    赵晟笑起来，知道她是有意哄自己，好让他把心里的不愉快给甩掉。
    遂配合的凑到她耳边，低道：“自然有奖励，就奖励你晚上采阳补阴吧。”
    让顾笙啐了一口，“这算哪门子的奖励。我昨天看见有个姑娘戴了个珍珠发箍，很漂亮。我都问过她是在哪里买的了，她还说除了她戴的那个珍珠的，还有宝石的。你给我买一个吧，这才算是奖励。”
    赵晟笑道：“只要笙笙你晚上好好表现，珍珠的也买，宝石的也买，怎么样？”
    顾笙哼笑，“暴露了吧，暴露自己又藏私房钱的秘密了吧？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好啊，那我等着了啊，笙笙你可千万别因我是娇花就怜惜我。”
    “呸，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夫妻俩耍着花枪，直至柳芸香进来，才打住了。
    柳芸香坐下便笑道：“笙笙，过两天阿晟又要休沐了，你那天能不能中午就回来？我想着我也来这么久了，从亲家老爷到金掌柜、再到阿诀云舒和唐三夫人，都不是本人来过，便打发人送过东西来。实在对咱们家、对我都关照有加。”
    “偏我又没有什么东西好回他们的，便想请大家来家里，好生吃顿饭，稍微表达一下谢意。你们之前不也说，刚搬新家能暖暖宅子，添添人气吗？正好两好合一好了。”
    顾笙等柳芸香说完了，才笑道：“早说要请大家来热闹一下了，可惜一直腾不出时间来，还是娘想得到。那我到时候中午就回来，权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不过天气还是有点儿热，家里自己整治酒席的话，也太累了。到时候就直接从酒楼叫席面回来吧，正好给周大姐她们几个放假了。”
    柳芸香却是摆手，“叫什么席面，那还算什么暖宅子添人气？还不如直接去酒楼呢。就咱们自家做，这么几个人呢，还做不出两三桌席面了？我连菜色都和周大姐商量得差不多了，笙笙你就别管了，到时候等着吃就是。”
    又不是银子多得花不完了，在事情能办得同等漂亮的情况下，她当然愿意选择花钱少的。
    顾笙也猜得到柳芸香是想省钱，想着家里如今下人不少，的确也累不到柳芸香到哪里去。
    遂点头笑道：“行，那就听娘的，在家里做吧。我明儿跟唐三夫人送个帖子去，再把金掌柜请下。请老爷和阿诀哥他们的任务，就交给相公你了啊。”
    赵晟笑着应了，“没问题，包我身上就是。可惜咱们家的桂花还没到开的时节，不然到时候就把席摆在芜廊里，就着花香吃饭，肯定都能多吃一点。”
    柳芸香呵呵笑道：“等回头桂花开了，又再请大家来聚就是了。”
    娘儿仨又商量了一回请客的细节，周大姐笑着来说晚饭好了。
    便先打住，净手吃起饭来。
    次日，顾笙先打发安心去了一趟唐三夫人家送请帖，唐三老爷不便前来，唐三夫人母女却是无碍的，就看她们到时候得不得闲了。
    之后她又把金掌柜请下了，“就几个亲朋聚一下，吃顿便饭。您到时候人去就是了，可别再带旁的东西，不然我可是要恼的。”
    金掌柜笑呵呵应了，“顾大夫放心，我到时候一定准时到，一定准时到。”
    另一边，赵晟也及时告知了容子毓和裴诀。
    如此到了日子，顾笙早起先去医馆忙了半天，到得中午，正好与金掌柜一起回家。
    至于医馆，大家都已经上手了，还不至于同时离了她和金掌柜，就不能转动了。
    因不便请了大家都去家里热闹，顾笙中午还特地请了大家吃烤鸭和肘子。
    一时到得家里，就见大家都已到了，在花厅里和院子里，分作了两拨，唐三夫人母女和曹云舒由柳芸香作陪，容子毓和裴诀则由赵晟作陪。
    顾笙忙替金掌柜介绍了一回，“这是容老爷，这是裴大爷。这位是我们医馆的大掌柜金掌柜，人精明能干就不说了，对我还特别的关照。相公，你替我照顾好大掌柜，千万别怠慢了啊。”
    金掌柜早知道裴诀身份尊贵，前途无量了，容子毓他心里虽只有猜测，但也看得出来非富即贵。
    如今这大好的结识贵人的机会就摆眼前了，他当然不能错过了，忙笑得一脸谦逊的行礼问好，“容老爷、裴大爷，能得见二位，草民真是三生有幸。”

 第750章 造福所有女人

    容子毓和裴诀因着顾笙的关系，对金掌柜也颇客气，“今儿来的都是自己人，金掌柜就别见外了。”
    还有赵晟在一旁笑道：“是啊，来者都是客，大掌柜就别客气了。快请坐，快请坐。”
    顾笙见大家相处得挺不错，这才笑着进了花厅去。
    唐三夫人正与柳芸香说笑，“……我早盼着这一天了，要是亲家太太真不请我，我事后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肯定要恼的。这不是拿我当不相干的外人呢？我可从来没拿宝如和阿晟当过外人的。”
    柳芸香忙笑道：“这不是想着夫人是大家夫人，日常忙得很，咱们家又只有这个条件，怕怠慢了夫人吗？没想到，夫人竟这般随和，比笙笙和阿晟说的还要随和，难怪笙笙第一个想的就是要请您呢。”
    坐在一旁的曹云舒眼尖，先瞧见顾笙回来了，笑道：“笙笙你回来了。”
    唐三夫人与柳芸香便都看了过去，“宝如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客人都到了，结果你这个主人家反而最后出现。不过谁让我们都是自己人呢，也只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笙笙，金掌柜也到了吧？那我去厨房瞧瞧，可以准备开席了。夫人，我先失陪片刻啊。”
    待柳芸香出去了，顾笙才笑着给唐三夫人行了礼。
    又与曹云舒和唐三小姐唐五小姐打招呼致歉，“我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都没能在家里等着迎客。不过下午我已经全部空出来了，一定好生陪诸位贵客。”
    曹云舒先笑道：“我来这儿都跟回自己家一样熟悉了，还用得着笙笙你迎呢？”
    唐家两位小姐则是抿嘴笑道：“没事儿，表姐不是说了下午会好生陪我们，我们不怪你了。”
    唐三夫人笑骂道：“你们两个还真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呢？宝如，你别理她们。你到底多忙，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看你都瘦成啥样，黑成啥样了。你也别急，事情是做不完的，只能一步一步来，千万不能把身体弄坏了，得首先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顾笙笑道：“我瘦倒是没瘦，不过的确黑了些。好在现在一切都差不多走上正轨了，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多谢夫人关心。”
    唐三夫人点头道：“走上了正轨就好，上上下下多少都能轻松些了。这些日子我们家大老爷也是忙得够呛，我们家老夫人可心疼了，好在大老爷自己瞧着倒是干劲儿十足，越忙越精神了似的。”
    顾笙总不能直说，权利和野心就是男人最好的补药，唐阁老不止眼下越忙越精神，还会精神很长一段时间吧？
    便只笑道：“唐阁老一心为君分忧，为民谋福，实在让人敬佩。别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我们医馆的病人里，好些都对唐阁老赞不绝口呢。”
    唐三夫人笑道：“只要百姓都知道我们家大老爷和宝如你们的辛苦，也算值得了。”
    “我这些日子去外面吃酒赴宴，也听见了好多对你的称赞呢……真的，那些夫人少夫人们都夸你，说你不但医术高明，医德人品还好，一点都不藏私。有了你，以后大家都再不怕生孩子了。”
    大家夫人们其实才是最怕生孩子的，一个不慎丢了命，孩子可就只能任人宰割，连自己的嫁妆都保不住，最后只能父母伤心，儿女无依了。
    可恰恰又是她们最需要生孩子，还得多生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庶子庶女一个个的往外蹦，还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的当一视同仁的嫡母，连句二话都不敢有，谁让你自己不能多生，不能让夫家多子多福的？
    万幸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了顾大夫，她们和她们的女儿就是生上三五七个，也不用害怕会有性命之忧了。
    就算每生一胎之间隔的时间要长些，那也比丢了命强十倍。
    何况她们也未必每一胎都要剖腹产，她们能自己生，肯定还会是自己生的，关键在于，她们有保障有后路，心里有哪怕再凶险，她们应该还是能保住性命的底气了。
    也就怪不得一个个的都夸顾笙了，生育的痛苦与凶险只有女人才最清楚，这事儿不管她们家里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说，刀是砍在她们自己身上，痛的也是她们自己。
    她们当然要夸、要支持了。
    顾笙听唐三夫人说完了，才笑道：“大家以后都不惧怕了就好。这件事往大了说，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发展，往小了说，却是实实在在在造福天下所有的女人。”
    “所以一开始男人们有不理解，不支持的，我觉得无所谓，可能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但女人们若也不支持，我就会觉得实在有些让人失望了。至少在这件事上，物伤其类、唇亡齿寒的道理，女人们应该更明白。”
    “幸好听夫人说来，大部分都是理解支持的。那我的一切辛苦与付出，便也都值得了。”
    这些日子并不是没有人非议顾笙，质疑贬低她的剖腹产，因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可能还怀着各种各样见不得人的私心和目的，顾笙一律充耳不闻。
    但若质疑贬低她的人大部分是女人，她肯定多少就要受到影响，多少要消极悲观了。
    幸好现在看来，“girlshelpgirls”在如今这个时代，也是一样存在的。
    唐三夫人笑道：“大家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哪个女人都是要产育，都是有可能难产的，真等刀已经砍到自己身上了，再来明白这个道理，可就迟了。”
    顾笙点头，“总之我也想好了，星星之火也有燎原那一天，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慢慢来就是了。”
    一旁曹云舒也好，唐家两位小姐也好，都早已是听得满脸的敬佩。
    到这会儿终于再忍不住都开了口，“笙笙，你真的好了不起！”
    “是啊，表姐你真的想得好深看得好远，跟你一比，我们简直什么都不是了！”
    倒把顾笙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可没你们夸的这么好，不过是大家擅长的不一样罢了。”
    幸好柳芸香笑着进来了，“菜已经大半都好了，马上就可以开席了……”

 第751章 进宫一趟

    柳芸香说完，便笑着指挥安心和丁嫂子两口子安放起桌椅来。
    也没有外人，遂直接在厅堂里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再在廊下摆了一桌供周大姐等人吃用。
    大家吃着喝着笑着，都对周大姐的手艺称赞有加。
    唐三夫人还特地赏了周大姐两个银锞子，让她小小出了一回风头。
    一时散了席，金掌柜先告辞回九芝堂去了，“我和顾大夫都不在医馆，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先回去了。顾大夫就安心留在家里吧，医馆那边有我呢。”
    明显全场就他一个人是一个阶层的，其他所有人都是另外一个阶层。
    他今天能与这些贵人们一起说笑，同桌吃饭喝酒，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也该知足了。
    再留下去，可就彼此都要不自在了。
    所以还是见好就收，识相先告辞的好，反倒能留一个好印象。
    顾笙当然不知道金掌柜心里在想什么，想着他俩都不在医馆，的确怕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其他人应付不来。
    遂也没留他，“那就辛苦您了，等下次您有什么事，我再替您啊。”
    让安心好生送了他出去。
    余下其他人不但都是熟识的，真论起来，彼此还都是亲戚，少了金掌柜，的确是要自在多了。
    不一会儿便唐三夫人、柳芸香、曹云舒和顾笙围桌坐了，唐家两位小姐则分别在一旁给唐三夫人和柳芸香掌眼，打起马吊来。
    而赵晟和容子毓裴诀三缺一，马吊是打不起来了，遂下起棋来。
    大家乐呵了一下午，晚上索性就坐了一张大圆桌，热热闹闹的吃了饭，约好过些日子再聚后，才各自散了。
    顾笙和赵晟方笑眯眯的都夸起柳芸香来，“今儿的菜色实在搭配得好，不但我们自家人，我瞧着大家都吃得很尽兴。下午大家也都玩儿得很高兴，要是去酒楼，或者叫席面到家里来，还真未必有这样的效果。都是娘考虑得周全，要不说姜是老的辣。”
    “那还用说，娘的能干向来是人人都夸的，以前在村里时是这样，如今到了京城，自然也是一样。”
    柳芸香满脸都是笑，“你们两个就可劲儿给我戴高帽子吧。我大半就动个嘴而已，算什么能干？幸好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也算是了了一件事。”
    顾笙点头笑道：“之前总觉得有一件该做的事一直拖着没做，难免欠欠的，现在终于不欠了。”
    柳芸香笑道：“笙笙你这性子跟我简直一样，我也是有一件事没做，就总是会记着。对了，亲家老爷的红包里是一百两，唐三夫人和阿诀他们的也都是一百两，金掌柜的更多，直接二百两。”
    “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几个客人，礼钱就收了五百两！我也不是当时知道这么多，是之后才知道的，也不好再退还给大家。阿晟、笙笙，你们看要怎么办？”
    顾笙不由嘬牙，“怎么都这么大手笔呢？看来是惟恐我们家家底儿薄，怕我们哪天就吃不上饭了，变着法儿在补贴我们。阿诀哥和唐三夫人还好些，反正一家很快要添丁，一家很快要儿女婚嫁了，到时候给他们还回去就是。”
    “老爷也还好，我还以为他怕是要趁此机会，送个千儿八百两的。没想到只有一百两，虽然也不少，至少已经比预想的少多了。”
    赵晟笑着插言，“肯定是老爷知道送了千儿八百两，笙笙你也会给他退回去。所以干脆送个一百两算了，既好歹能补贴到我们，又不至于让你给他退回去，老爷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顾笙晲他，“就你知道的多。这也罢了，回头我们给老爷选个什么礼物吧，他收到礼物肯定很高兴，正好皆大欢喜。就是金掌柜吧，这二百两算是他私人随的，还是医馆随的呢？”
    皱眉想了想，才与柳芸香道：“娘，你把金掌柜的红包给我，我看明儿能不能找机会退还给他吧。不管他是以私人的名义，还是医馆的名义，都太多了，我受之有愧，还是退了的好。”
    柳芸香忙道：“行，我这就去都取来给笙笙你啊。”
    说完起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娘。”让顾笙给叫住了，“就取金掌柜那二百两就是了，剩下的娘先收着吧，等我们回头要用时，再问您拿就是了。”
    好说歹说，还以眼神示意赵晟一起帮腔，才总算说得柳芸香答应把余下那三百两银票先收着，只取了金掌柜的二百两回来。
    少时回到自家屋里，顾笙才问起赵晟容子毓的近况来，“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与老爷说话，这些日子也是忙得什么都顾得上，你有问老爷吗？或者看他的样子，像不像有烦恼的？”
    赵晟见问，笑道：“笙笙你别担心，老爷一直挺好的，说家里清净了好多，他心里也舒坦多了。他还让我们，尤其是你别太拼命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之前也不止大皇子敲打了裴恪，老爷也去见过他。听得我说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老爷才松了一口气。”
    顾笙也松了一口气，“我瞧老爷气色也的确不赖，确定他好就好。”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才各自梳洗，吹灯睡下了。
    次日吃过午饭，顾笙便拿了那二百两银票，要退给金掌柜，“这太多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也违背我请大掌柜去家里吃饭的本意了。昨儿都是至交亲朋，本来我们也一个都没收礼，您还是收回去吧，不然以后再想聚一聚，我可不敢请您了。”
    金掌柜却是笑道：“我不是代表我自己，而是代表我们医馆和东家给的，顾大夫才是别客气。”
    死活不肯收回去。
    顾笙只得不由分说给他放到桌上，便跑了出去，径自往医学堂去了。
    不想她课才上到一半，就有敏妃宫里的小太监找了来，“顾大夫，我们小皇子有些不适，晚间总是睡不安宁，我们娘娘想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第752章 宠爱更甚

    顾笙听得十三皇子只是‘有些不适’，想着若真很紧急，小太监也不会这么说了，就这样，只怕他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便也不着急，仍坚持给女学生们都上完了课，交代完了作业。
    才简单收拾一番，随小太监进了宫去。
    果然十三皇子只是晚间爱哭闹，睡不踏实，几个太医都说没什么大问题，等白天太阳不是那么烈时，让奶娘和宫人们抱了小皇子多晒会儿太阳就成了。
    敏妃爱子心切，却不信太医的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才让人赶着去把顾笙接进了宫来，“顾大夫你不知道，皇儿每天晚上都哭，哭得本宫心都要碎了。他睡不好，便也长不好，你瞧瞧，这都多久了，竟是一点儿都没长大似的。顾大夫你快好生给他看看吧。”
    顾笙有日子没见十三皇子了，却是觉得小家伙简直大变了模样，要不都说婴儿一天一个样呢？
    不过她没先这样说，而是听敏妃的，仔细给十三皇子做了一回儿保。
    做完了方笑道：“娘娘放心，小皇子一切都好。晚上睡不安稳也只是小问题，您只要按太医说的，每日让奶娘抱了小皇子多晒会儿太阳，自然就能有所改善了。”
    现在也没有后世那些各种各样补钙、补微量元素的，也就不怪十三皇子每天晚上都哭了，他身体不舒服了，又不会说，没法改变，可不只能哭了？
    敏妃惊讶，“啊，真就这么简单？本宫怎么总觉得不信呢。听那些上了年纪的宫人嬷嬷们说来，皇儿这叫夜哭症，要给他唱什么‘夜哭郎’，本宫也试了，但一点用都没有。”
    顿了顿，压低声音，“顾大夫，你说会不会是这宫里阴气太重了的原因？皇上来本宫这儿时，皇儿就要哭得少些，肯定是皇上的龙气把那些阴气都驱散了。”
    顾笙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之前她怎么没发现敏妃这么……神神叨叨的？
    她只得笑着解释，“娘娘想太多了，事实其实就这么简单。就跟花草树木都需要阳光一样，我们人也是需要阳光的，不信娘娘三个月不晒太阳，看身体会不会有变化。”
    “小皇子自然也是一样，因为他小，能吸收到的养分有限，反倒更需要。对了，您还可以让奶娘多喝点儿骨头汤，多吃点儿猪肝红枣之类，对小皇子有好处。您不妨先试几日，若晒了太阳后，小皇子还是睡不安稳，我们再想法子吧。”
    敏妃见顾笙说得浅显易懂又笃定。
    这才点了头，“行吧，那本宫就听顾大夫的，先让奶娘抱了皇儿晒几天太阳试试。倒也不是本宫不信太医们，但总觉得更信顾大夫你，若不然，本宫也不想给你添麻烦。本宫可在宫里都听说了，你这程子到底有多忙的。”
    顾笙笑道：“娘娘信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不敢当‘麻烦’二字。我这程子忙归忙，所幸一切顺利，可都是托的娘娘的福，所以娘娘传召，我肯定要即刻赶来，不敢怠慢。”
    敏妃摆手笑道：“顾大夫就别跟本宫客气了。真要说托福，也是本宫托你的福更多，何况你可不是为的你自己，是为的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子和婴儿，当真是大公无私，本宫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更何况……”
    说着咳嗽一声，让奶娘将十三皇子先抱了出去，左右也都屏退了。
    才低笑着继续与顾笙道：“更何况本宫如今仍在托顾大夫的福。本宫按顾大夫说的，每次侍寝前，都将疤痕四周装饰一番，咳，然后与皇上……也更放得开些。”
    “皇上很喜欢，打本宫满了顾大夫说的四十二日，行册封礼的当晚翻了本宫的牌子，之后只要翻牌子，就几乎都是本宫的。便是贤妃那边又提拔了一个新人，其他宫里也有新人，都只是昙花一现，分不了本宫的宠去。”
    “所以本宫说如今仍在托顾大夫的福呢，若不然，行册封礼的当晚，只怕就是本宫最后一次侍寝了吧？那本宫成为阖宫的笑柄还是小事，本宫母子往后在宫里该如今立足，可就是大事了。本宫是真感激顾大夫你，你不止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还是福星啊！”
    顾笙是说敏妃怎么看起来越发娇艳了，脸上就算不施粉黛，也是白里透红，眉目如画。
    再让身上精美的华服，头上熠熠生辉的首饰一衬，一宫主位娘娘的气派简直足得不能再足。
    敢情是她仍然盛宠，甚至宠爱还超过了从前。
    顾笙却没居功，笑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主要还是皇上本来就喜欢娘娘，与娘娘情深意浓，感情本来就不一样。”
    “您和皇上还有几十年要过呢，原本也不急在这三二年的，对不对？”
    指望皇上将就敏妃，自己避孕显然是不可能的，敏妃再得宠，也还不到那个地步。
    那便只能提醒她自己注意避孕，注意保护自己了，顾笙身为大夫，肯定得给敏妃提醒到。
    幸好就听敏妃道：“顾大夫放心，本宫一直牢记着你的话，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本宫要是有个好歹，皇儿可怎么办？本宫也正好专心养育他，再来一个，可就要顾不过来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顾笙忙笑着点头，“娘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过几日晒过太阳后，您看小皇子晚上能不能睡好些，若还是不能，您再传我吧。”
    敏妃“嗯”一声，“那本宫就先试几日。”
    又感叹，“以前本宫还真不知道养个孩子能这么累，本宫这还满殿的下人呢，都觉得操不完的心。那些家里没有下人的，都是怎么过的？所以皇上之前说要赐本宫协理六宫之权，都让本宫给推了。”
    “本宫才不要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谁爱出这个风头，谁自己出去。反正本宫只管关起门来，和皇上、皇儿一家三口，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第753章 贤妃有请

    这话顾笙就不好接了。
    但见敏妃心里什么都明白，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敏妃好了她未必能沾什么光，也不想沾什么光，——当然这次靠着敏妃，唐阁老才能成事，她才能一展抱负且另论。
    但若敏妃不好了，她和唐阁老却十有八九少不了受影响，九芝堂和女子医学堂也少不了受影响。
    何况顾笙对敏妃还是挺有好感，是真心盼着她能好的。
    她心里自有主意，自有自己在宫里的存身之道，当然最好了。
    敏妃见顾笙不说话，也猜到她多半是不好说。
    遂挥手一笑，“时辰不早了，那本宫就不多留顾大夫了，省得待会儿你还没到家，天已经黑了。你不是说你婆婆进京了吗，那你肯定再忙，该尽的孝还是要尽的，本宫可不是弄得你家庭失和。”
    顾笙谢了敏妃的善意，“多谢娘娘关心，我婆婆对我非常好，视若亲生都不为过。她也好，我相公也好，也都特别的理解支持我，若不然，我也不能这样没有后顾之忧的打拼，一切顺利了。”
    敏妃点头，“顾大夫这么好、这么优秀一个人，无论得到什么，本宫都觉得是应该的。”
    说着叫了声“来人”，“好生送了顾大夫回去。明日再去本宫库里，好生挑十匹各色缎子，送到顾大夫家里去，给顾大夫和赵老太太裁衣裳穿。”
    顾笙忙要推辞，“娘娘上次赐的缎子还没穿完，其他东西也还多的是，今儿娘娘就别破费了吧。”
    架不住敏妃非要给，“没穿完就留着慢慢儿穿，反正也放不坏，不然送人也成。本宫请顾大夫上门问诊，难道不该付诊金呢？你就别推辞了，这于本宫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顾笙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谢了敏妃，又低声叮嘱了她几句，才由去接她的那个小太监一路引着出去了。
    却是刚上了长街，就让一个看服制，应该是哪个宫里管事太监的大太监给堵住了，笑道：“这位便是顾大夫了吧？贤妃娘娘玉体有些不适，听说顾大夫进了宫，所以特地让咱家在这里等着顾大夫。顾大夫请随咱家走吧，只要能让贤妃娘娘玉体痊愈，自然少不了顾大夫的好处。”
    顾笙见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脑子里一下子飘过四个字“来者不善”。
    再想到敏妃母子越得宠，受影响越大、危机越大的首当其冲就是贤妃母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贤妃这是终于忍不住，要敲打她，隔空给敏妃一点颜色看了？
    顾笙艺高人胆大，心里并不害怕，也知道眼前的情形由不得她拒绝，遂笑道：“那就请公公带路吧。”
    又与敏妃的小太监道：“小公公，待会儿肯定贤妃娘娘会派人送我回去的，你就别管我了，先回去给敏妃娘娘复命吧。”
    也好让敏妃知道，她让截到了贤妃宫里去，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好歹也能有个后路。
    小太监是个伶俐的，一听就明白顾笙的真正意思，忙应了“是”，就要回去。
    顾大夫可是他家娘娘看重的人，得立时回去，请他家娘娘去贤妃娘娘宫里捞人才是。
    却让贤妃的太监笑着给叫住了，“小禄子你急什么，敏妃娘娘宫里多的是人伺候，你一时三刻不回去，想来也误不了什么事儿。就随了顾大夫，一起去我们宫里待会儿吧。”
    他身后跟着的四个太监等他说完，都往前跨了一步，脸上虽都在笑，实际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只差摆明了顾笙和小禄子敢反抗，他们立马就会请他们吃罚酒的意思。
    小禄子还能怎么着，只得笑道：“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遂穿过长街，去了贤妃的关雎宫。
    随即小禄子被带走，顾笙则被引到了后殿，见到了贤妃。
    贤妃按年龄已经四十出头了，望之却如三十许人一般的年轻貌美，气度出众，难怪能这么多年都盛宠不衰。
    顾笙只余光飞快瞟了一眼，便已敛衽行礼，“拜见贤妃娘娘。”
    同时再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见到处都富丽堂皇的，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危险，心里便更从容了。
    贤妃却半晌都没叫顾笙起来，直至自觉已经给足顾笙下马威了，才终于咳嗽一声，淡淡开了口：“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顾大夫了？果然跟传言一般的年轻貌美，一点不像个大夫。”
    顾笙不卑不亢道：“回娘娘，我……民妇的确就是顾大夫了。大名鼎鼎却是不敢当，不过是病人们都还算信得过民妇的医术罢了，与民妇的年龄长相并无关系。”
    贤妃轻笑点头，“也是，本宫一时竟忘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了。你若不是医术真的高明，皇上和朝廷也不敢拿那么大的事来开玩笑了。”
    顿了顿，“起来吧。本宫这几天总觉得头疼胸闷，你既医术高明，就给本宫好生瞧瞧吧。只要你能让本宫心里舒坦起来，本宫自然重重有赏。”
    顾笙心里很是不受用贤妃这个语气态度。
    但囿于这个时代所谓的尊卑有别，她也只好忍着，笑着上前给贤妃诊起脉来，“那民妇先给娘娘诊脉，做个基本的检查吧。”
    等她忙完了，贤妃才笑道：“顾大夫，你可诊出什么了没啊？本宫这胸口啊，总是闷得慌，顾大夫肯定能对症下药，让本宫尽快好起来吧？”
    顾笙压根儿没诊出贤妃有什么问题，可见她平时有多注重保养。
    这也本来就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
    顾笙抿了抿唇，才笑道：“回娘娘，据民妇的诊断来看，娘娘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的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民妇才疏学浅，娘娘要不另请高明，再为娘娘诊治一番吧？”
    贤妃一挑眉，“哦，本宫真没任何问题？只怕是顾大夫诊得不准吧，要不再诊诊？敏妃妹妹人都到鬼门关了，你都能给拉回来，本宫不过一点儿小毛病罢了，你若真束手无策，本宫可就要怀疑你是浪得虚名了！”
    顾笙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越发小心的应对，“回娘娘，据民妇的诊断来看，娘娘的确一切都好。但民妇本来也只精于妇产科，所有诊不分明也是有的，还请娘娘恕罪。”

 第754章 越活越回去

    贤妃听得冷笑一声，“顾大夫原来只精于妇产科呢？那还真是浪得虚名，名不副实了。本宫还以为，你这样大的名声，应该什么病都能治，甚至能医死人肉白骨才是，敢情都是在夸大其词！”
    顿了顿，“不过本宫的病，顾大夫肯定能治，本宫的病根儿，顾大夫也应该再清楚不过了。顾大夫现在就给本宫开方子吧！”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
    她开个毛的方子啊，这些娘娘贵妇们说话就不能直接点儿，非要拐十七八个弯吗？
    她仍不卑不亢道：“回娘娘，民妇没有诊出娘娘有任何问题，是药三分毒，所以不敢给娘娘开方子，还请娘娘恕罪。”
    贤妃又是一声冷笑，“可本宫就是不舒服了，本宫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知道？行，你既不会开方子，那本宫亲自来教你开！”
    “有些话，不是你一个大夫能说的，有些事，也不是你一个大夫能掺和的。你既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就是，若再信口雌黄，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还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狐媚子手段教到宫里来，休怪本宫不客气！”
    顾笙听得满心的懵逼。
    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又带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子手段’到宫里了？
    贤妃因为敏妃母子越发的得宠，肯定是不待见她这个在他们母子看来，就是始作俑者之人的，问题是，她能不待见到点子上吗？
    顾笙沉声道：“回娘娘，民妇从来没忘记自己身为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本职，旁的从不会多说，也不会多掺和。娘娘的话民妇都记住了，还请娘娘放心就是。”
    顿了顿，“说句不中听的，将来娘娘或是娘娘宫里的人、身边的人抱恙难产了，民妇一样会竭尽所能，恪尽大夫之责……”
    话没说完，贤妃已“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你还敢狡辩！你到底有没有多说，有没有多掺和，大家心知肚明。若不然，宫里多的是年轻貌美、肤若凝脂的妃嫔宫人，一个才生了孩子，肚子上还留了那么长、那么难看一道疤痕的人，凭什么受尽圣宠，一枝独秀？”
    “本宫知道你们这些大夫手里都是有些秘方的，尤其你这样的野路子大夫。本宫告诉你，本宫绝不允许有人危及龙体，你们最好到此为止，那本宫就当不知道。否则，这宫里多的是聪明人，等其他人也知道后，可就绝不会像本宫这么好说话了！”
    越说越气，生吞了顾笙的心都有了。
    敏妃顺利产子，皇上在她月子里对他们母子都极尽宠爱时，贤妃其实并没慌。
    就一个襁褓小儿而已，再是得宠，也至少得十几年后，才能真正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
    可十几年后的事谁说得准，到时候，她儿子没准儿已经是皇上，她已经是皇太后了。
    实在不必现在就自乱阵脚，那可就真是现了某些人的眼，如了某些人的意了。
    尤其在得知敏妃肚子上留了一道很长、很难看，十年八年都消不了的疤后，贤妃就更气定神闲了。
    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当然从来都是母凭子贵的。
    但同时，也是子凭母贵的，当母亲的不得宠，一年都见不上皇上几次，一年都捞不着几次侍寝，当儿女的又能在皇上面前体面得宠到哪里去？
    等皇上亲眼看过敏妃肚子上的疤痕到底有多难看有多恶心后，她生子封妃时有多风光，侍寝后就会多狼狈。
    之后也别想再侍寝了。
    不然还真以为皇上爱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美色，她鲜嫩无暇的身体？
    贤妃在宫里都二十几年了，有些事早就已经看得很清楚，有些现实也早已不得不接受，再不会抱任何侥幸的心理了。
    那些同样生了皇子公主，却连个嫔位都没混上的妃嫔宫里不要太多。
    她们哪一个又未曾多少得宠过一段时间的？
    最后怎么着，凭着她们生育过皇嗣，皇上倒也不至于将她们彻底忘到脑后，该她们的份例，内务府也不敢少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
    敏妃难不成还以为她多特别，一定能例外？
    可很快，贤妃就淡定不起来了。
    皇上在敏妃册封当晚歇在了她宫里后，竟然第二晚、第三晚又去了她宫里，敬事房也都记了档，说明敏妃的确侍了寝的。
    之后，皇上也大多数都是翻的敏妃的牌子，哪怕她赶着又挑选了新人送给皇上，依然没分了敏妃的宠去。
    其他宫里的妃嫔也一样，竟是不约而同联合起来，都斗不过敏妃一个的架势。
    贤妃这下慌了。
    照敏妃这势头，怕是真很快就要挤得他们母子在皇上面前没有立足之地了。
    小崽子是还小，但真长起来，其实也快的，皇上年纪也还不大，万一十几二十年后，就真还在呢？
    等再听说皇上竟有赐敏妃协理六宫之权的想法，只不过让敏妃给拒了后，贤妃更是坐不住了。
    她当年都是皇儿已经五六岁，又聪明又伶俐，让皇上爱得什么似的，才终于获赐了协理六宫之权的。
    但那时候太后还在，皇后又年轻，她其实也就空落了个名头，并没捞到多少真正的实权。
    现在可好，狐媚子才十几岁，皇上就有让她协理六宫的心了，再过两年，皇上岂不是还要册她为皇贵妃，连她都要靠后，甚至没准儿都等不到两年了？
    那她就真是越活越回去，在后宫叱咤风云二十几年，最得宠时，连皇后都得避她锋芒。
    临到老来，却反倒要屈居于一个还没自己儿子年纪大的狐媚子之下，还得看一个黄毛丫头的脸色过日子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更不必说敏妃一旦封了皇贵妃，便位同副后，她的儿子自然也算是半个嫡子了。
    到时候皇后母子本就有天然的正统优势，敏妃母子再有名分有宠爱，他们母子还能剩下什么。
    他们母子可就只有等着沦为阶下囚，别人要他们生，他们才能苟延残喘，别人要他们死，他们就只能立刻去死了！

 第755章 没有秘方

    贤妃生气归生气，恐慌归恐慌，还是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她有什么可慌的？
    敏妃得宠，就找到她为什么得宠的原因，对症下药，让她失宠就是。
    之前他们母子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危机，都一一化解了，这次自然也是一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贤妃再气再恨，倒是没想过要对敏妃母子怎么样，眼下正是他们母子最得宠的时候，真出个什么事儿，皇上震怒之下，一定会彻查到底。
    万一不幸就查到了自家身上，不是白白让皇后母子坐拥了渔翁之利？
    说不定，皇后母子就正等着他们母子出招，好推波助澜、添油加醋，坑死他们母子不偿命！
    贤妃才不会那么蠢，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也绝不会允许自家犯蠢冒险。
    她让心腹悄悄儿往敬事房、敏妃宫里，甚至御前，都重金打探了一回消息。
    又让人往宫外去走了一趟。
    确定了敏妃肚子上的疤痕的确又长又难看，但凡经顾笙和九芝堂的人做过剖腹产手术的妇人都一样，这一点是绝对不用怀疑的。
    那么敏妃出月子后反倒更得宠了，唯一的解释，便是她肯定用了什么密药、或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狐媚子手段在床笫之间迷惑了皇上。
    但前者风险太大了，于敏妃自己也显然不利。
    她儿子可还在襁褓之中，万一皇上忽然有个什么好歹，他们母子就得任人宰割了，她怎么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毁最大的靠山和倚仗？
    一旦被发现，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便只剩后者，且的确后者可能性更大了，敬事房的人和御前的人不是说了，敏妃那狐媚子侍寝时，声音总是很大，连太监听了都面红耳赤，与其他妃嫔侍寝时都不一样。
    事后的床铺也总是更凌乱，还……咳，榻上也好、净房也好，甚至窗前……都有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痕迹，简直荒淫下贱，不知廉耻！
    贤妃又是羞恼又是不屑，还得强迫自己继续往下分析。
    狐媚子虽出身卑贱，娘家也勉强算得上是官宦人家，不是那等寒门祚户、市井之家，不然她也到不了御前，得宠至今。
    那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肯定就不是在娘家时学的。
    也应该不是她得宠后学的，她娘家跟她几乎就没有往来，她也明显不将娘家放在眼里，哪来的机会互通有无。
    更不可能是她宫里的人教她的，宫人有那个手段，早自己上位得宠了，能被选到得宠娘娘宫里伺候的，哪个相貌又能差到哪里去？太监的话，都是小小年纪就净了身的，他们哪能知道真正的男人到底喜欢什么……
    贤妃和心腹们分析来排除去，最后才把目光锁定到了顾笙身上。
    敏妃母子的命是她救的，她也因着敏妃母子，大出了风头，连在皇上面前都有了姓名。
    还硬推出了一位阁老来，那可是实权人物，关键时刻，比什么宗亲公侯说话办事都管用的。
    他们与敏妃之间，便是真正的互惠互利，一荣俱荣。
    敏妃在宫里越得宠，他们在前朝就越好办事，枕边风的威力可比什么风的威力都大；而他们在前朝越顺利，将来于敏妃母子显然也是好处大大的。
    所以，肯定就是那个顾大夫教的敏妃狐媚子手段，正好她是大夫，比旁人知道了解那些奇技淫巧的机会本来就更多！
    也所以，贤妃听得今日顾笙进了宫，才会再忍不住让自己的太监，去把人给截到了她宫里来。
    不敲打这野路子的小大夫一番，她还真以为有敏妃做靠山，就可以畅通无阻，想怎样就怎样了？
    也不想想就敏妃那头重脚轻根底浅，除了皇上宠爱，什么都没有的狐媚子，是不是真靠得住！
    顾笙听完贤妃近乎气急败坏的这一番话，总算明白过来她不待见自己的根子在哪里。
    她这趟叫自己来她宫里，到底又是为的什么了。
    顾笙不由牙疼。
    她是想过敏妃母子的得宠，会招来贤妃母子的不待见了，但她就是个大夫而已，贤妃要找麻烦，不也该找敏妃的吗，找她一个大夫的能顶什么用？
    关键贤妃质问她的理由还这么可笑，以为是她给了敏妃什么秘方，敏妃才能在肚子上留了‘那么长、那么难看一道疤’后，还能受尽圣宠的。
    人敏妃就不能是凭自己的本事？
    她与皇上之间，也只能有爱欲，不能有真情了？
    顾笙只得笑道：“回娘娘，娘娘应该是误会了，民妇没有任何秘方，也没有告诉过敏妃娘娘任何秘方，更不敢有任何危及龙体的想法。至于旁的，民妇只是个大夫，打第一次进宫为敏妃娘娘接生以来，至今一共也才进宫三次。”
    “是既不敢有任何旁的想法，也实在没那个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请娘娘明鉴。”
    贤妃咬牙道：“还敢狡辩，可惜本宫不会轻易被你糊弄过去！本宫在皇上身边都二十几年了，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本宫再清楚不过。”
    顿了顿，“本宫也懒得再跟你废话，反正今个儿本宫话说到了，你若是识相的，自然知道见好就收。否则，等到纸终于包不住火那一天，等到谁也保不住你，你只剩死路一条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说完又想大发雷霆了。
    毕竟按她以往的脾气，是肯定要随便找个借口，将顾笙打上一顿板子，再在打板子的过程中，不小心“失手”，直接一了百了的，正好还可以来个死无对证，连敏妃一并拉下水。
    偏这小大夫是在御前都挂了号的，还有唐阁老做靠山，自己的夫君又是新科探花，真“失手”打死了，肯定免不了一场大风波。
    一个不慎，没准儿还会弄得他们母子都被卷进“火海”里去，——听说那个什么九芝堂，还有那什么女子医学堂，都正如火如荼的开办。
    这个险，贤妃同样不敢冒，越是生气，越是觉得危机重重，就越是不敢轻易冒险。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狠狠敲打一番顾笙，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之后回懂事的夹起尾巴过日子，再不掺和自己不该掺和的了！

 第756章 柿子当然捡软的捏

    顾笙本来就没教敏妃什么见不得人的，——至于她之前提醒敏妃的那几句话，就大夫和病人之间的闲聊而已，也无伤大雅，算得了什么？
    当然犯不着心虚害怕。
    她笑道：“回娘娘，民妇不敢狡辩，更不敢糊弄娘娘，民妇句句属实。之后也不会掺和任何不该掺和的事，因为民妇始终只是一个大夫，想的也始终都是治病救人，将剖腹产手术大范围的推广开来，真正为皇上、朝廷分忧建功，也真正造福于万千百姓。”
    贤妃却仍是沉着一张脸，“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可惜本宫一个字都不信。本宫也懒得再跟你多说，你只需要记住，往后不许再助纣为虐，帮着敏妃危及龙体就够了。”
    “否则，本宫绝饶不了你们，一定会到皇上面前揭穿你们的真面目，让你和敏妃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来人，送顾大夫出宫去！”
    顾笙早想出宫去了，跟一个自说自话，早已在心里为她和敏妃定了罪的人，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也就是贤妃现在动不得她，更动不得敏妃，才只能这样敲打警告她一下。
    若她动得，她怎么可能给她废话这么多，肯定早就直接动手，一了百了了！
    但顾笙想了想，还是又说了几句话：“娘娘，这世上终归还是有真情的，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宫里。只不过，真情都得真心换而已，可能这才是敏妃娘娘得皇上宠爱的原因？”
    “民妇心里只有治病救人，敏妃娘娘于民妇来说，也只是个病人而已，与其他任何病人都没有两样。所以，娘娘不用将民妇放在心上，民妇自问还没那么重要，您把民妇当空气也就是了。民妇告退。”
    说完屈膝又行了礼，退了出去，见天都已擦黑了，才吐了一口气，随贤妃的宫人往宫门方向去了。
    余下贤妃想着她刚才说的什么‘真情都得真心换’，只觉得可笑。
    宫里哪来的真情，帝王就更不可能有真情了。
    所以肯定还是那个野路子大夫给了敏妃秘方，给她支了招，她才能迷惑住皇上的，——看她饶得了她们哪一个！
    等顾笙终于回到家里，天早已黑透，赵晟与柳芸香也早等得很着急了。
    瞧得她总算回来了，赵晟先就大步迎了上来，“笙笙，怎么这么晚，十三皇子病得很严重吗？一直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你今晚是不是要留宿宫中，我这心里真是……都在想着，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托阿诀进宫一趟，打探一下消息了。”
    顾笙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比平时凉，忙笑道：“十三皇子没什么大碍，是敏妃娘娘留我多说了会儿话。出宫时，又遇上了贵人经过长街，得回避，所以耽误了时间。”
    又忙笑向柳芸香，“娘，您也担心坏了吧？您放心，我好着呢，您就当我是才下班儿回来呗。”
    柳芸香笑道：“我本来也不担心的，见阿晟回来后一直紧张兮兮，弄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现在回来就好了。笙笙你吃饭没？……还没呢，那我让周大姐给你准备去啊，你和阿晟先去厅堂你等一会儿。”
    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厨房去了。
    赵晟这才又问顾笙，“笙笙，敏妃留你说什么话了，她看不见天已经快黑了呢？”
    顾笙笑道：“就问我一些养育孩子的注意事项，十三皇子晚上睡不安慰，她担心得很，不知不觉话就多了些。走吧，先去厅里吧。”
    赵晟“嗯”了一声，还是没松开顾笙的手。
    牵了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道：“我自得知笙笙你进了宫去，眼皮就一直跳啊跳的。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安，总算你好好儿的回来了。”
    顾笙暗忖，她下午也算是遇上麻烦了，倒不想赵晟这都能感觉到，果然是亲相公呢！
    嘴上却是笑道：“眼皮跳只能说明你没睡好。我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也不是无名无姓之人，是光明正大进宫的，你干嘛自己吓自己？那不是晚饭都没好好吃了？正好陪我再吃点儿吧。”
    决定等待会儿回房后，再把贤妃敲打她的事告诉赵晟。
    夫妻俩很快进了厅堂，柳芸香也很快和周大姐端了饭菜进来。
    顾笙便洗了手，与陪她再吃点儿的赵晟一起吃起来。
    一时饭毕，顾笙又陪着柳芸香说了一会儿话，目送柳芸香先回房去了，便也和赵晟回了自家屋里。
    这才把下午贤妃的半路截人和敲打告诉了赵晟，“……看来敏妃是真的得宠，贤妃母子也是真的急了，生怕敏妃母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威胁他们的地位。”
    “可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敏妃那么漂亮，我同为女人见了都觉得心神摇曳。她之前就那么得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显然是她有过人的优点和特长。贤妃敲打我有什么用，我就是个大夫而已。”
    赵晟已是面沉如水，“难怪我眼皮直跳！贤妃那么关心龙体，那就直接去与皇上说，或者直接去敲打敏妃呀，凭什么敲打笙笙你，还只是凭的自己那么可笑的一个猜测。这不摆明了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呢！”
    顾笙摊手，“的确看起来我最软，最好捏。皇上听了只会骂贤妃、冷落她，觉得她是妒忌，毕竟皇上真挺喜欢敏妃的。敏妃也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肯定要哭哭啼啼向皇上告状的，以皇上对她的宠爱，那跟贤妃直接去与皇上说，也没什么两样了。”
    “贤妃怎么可能傻到这样做？可什么都不做，她又实在不甘心，咽不下那口气。想来想去，也就只好找上我这个软柿子了。能吓住我，六神无主之下把事情坐实了，当然最好。吓不住我，也要让我知道，她已经起疑了，随时在等着抓我和敏妃的小辫子，我们最好见好就收。”
    “否则再继续铤而走险，一定不会有好下场。那敏妃见好就收后，要不了一阵子，应该就能失宠了，她便能兵不血刃的把大敌给解决了，何乐不为呢？”

 第757章 还得自己强大

    赵晟沉声道：“贤妃未必没想过要把事情坐实了，哪怕屈打成招，甚至死无对证都在所不惜。只不过，笙笙你不是普通的大夫，你现在声名远扬，虽无官无职，却事实在为朝廷做事，做的还是那样一件时间长投入大，但长远来看，肯定利国利民的大事。”
    “你身后还站着唐阁老，在皇上面前，也算是挂了号的。她如果真屈打成招，死无对证了，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果还会不堪设想。若不然，你以为她不敢，只是想吓吓你吗？”
    顾笙缓缓点头，“如果不是顾忌太多，我相信她肯定敢的。没有一颗狠心，她也不能在宫里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了。”
    见赵晟嘴巴已经抿成一道缝了，知道他不痛快。
    又笑道：“不过她就是真敢动手，也奈何不了我，我这么能打，就算她宫里所有人一起上，也只有被我打趴下的份儿。所以好相公别生气了，好不好？”
    赵晟咬牙道：“我娘子差点儿就遇险了，还是无妄之灾，叫我怎能不生气？她能截笙笙你去她宫里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她这次有所顾忌，谁就敢保证下次、下下次，她就一定还会投鼠忌器，不会真对你不利？”
    “也别说什么你能打，她宫里所有宫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你怎么就知道她宫里没隐藏着高手？双拳难敌四掌，人多力量大这些话也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以后你不能再进宫了，什么娘娘也好，皇子公主也好，需要你诊治，就去他们去九芝堂，跟其他病人都一样。人是生来就有贵贱之分，但在生老病死面前，却是上到天王贵胄，下到贩夫走卒，都一样平等的！”
    顾笙捏了捏赵晟的手，偏头望着他笑道：“怎么还越说越生气了？你也知道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分呢？”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也是她无论来了这里多久后，骨子里都不能接受的。
    但还是那句话，只有她去适应环境，不可能让环境反过来适应她，“那想要宫里和这京城所谓的贵人显达都跟其他病人一样，到九芝堂由我诊治，肯定是不现实的。”
    “我也担心万一什么时候惹得他们不高兴了，就到手握大权的人，甚至皇上面前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害得我和唐阁老正在做的大事进展不下去了。那不是因小失大，为芝麻丢西瓜了？”
    “所以世人都宁愿得罪君子，不愿意得罪小人呢。但相公你刚才自己也说，我不是普通的大夫，我声名远播，在皇上面前都挂了号，正做着利国利民的大事。所以贤妃也好，其他人也好，短时间内肯定不敢真对我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吧。”
    赵晟沉沉道：“短时间内可能是不敢，长时间呢？真的太小肚鸡肠，太可笑了，笙笙你只是大夫而已，救死扶伤是本职，就算这次需要救命的人是她贤妃，你一样会救的。她又怎么敢保证，将来就不会病重到需要你救命？”
    “我要是她，得罪谁都不会得罪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真以为她是娘娘，所有人就必须逆来顺受，以德报怨，绝不敢有任何其他心思了？以威服人和以德服人，差别可大了去了！”
    顾笙又抬手揉了揉赵晟的眉心，“行了，别皱着了，都不好看了。能短时间不敢就够了，明天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何况几个月、几年后？我也不是天天进宫，这么久以来，也就进过三次而已。”
    “现在宫里也没听说还有其他妃嫔有孕的，敏妃母子也都好好儿的，那我后面进宫的次数肯定只有更少的。就更犯不着杞人忧天了，真要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晟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样小肚鸡肠，顺她则昌逆她则亡的人，肯定是要时刻都防着的！”
    冷哼一声，“五皇子虽看起来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但有其母必有其子，只怕也是个心胸狭隘的。这样的人，将来若真让他如了意，还不知道得是多少人的灾难！”
    顾笙道：“他前面还有二皇子这个嫡子呢，大皇子也比他名正言顺，现在又多了十三皇子这个得宠的幺儿。不然贤妃也不至于那么沉不住气，出今天的昏招了。”
    “我听敏妃的意思，皇上还想过要赐她协理六宫之权。那假以时日，敏妃后来居上，位份比贤妃还高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不用着急，笑到最后的人，是他们母子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可是……”赵晟还想再说，见顾笙已经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想着她今天也够累的了，这段时间更是就没清闲过。
    到底把后面的话咽下了，笑道：“笙笙，我们梳洗了就早点儿睡吧。你说得对，明天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实在没必要为几个月、几年后也只是可能会发生的事忧心忡忡，因噎废食，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那一天，又再来想法子解决就是。凭我们两个的聪明能干能打，我不信这世上还有能难倒我们的事！”
    说得顾笙也笑起来，“这就对了，我们一个探花一个神医，又不是吃素的，干嘛妄自菲薄，自己吓自己？那我先洗漱去了啊，等我洗漱完了，再换你去。”
    赵晟挑眉，“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去，就不能一起吗？正好省水了。”
    让顾笙啐了一口，“要你省呢，家里就有井，想要多少水就有多少，至多花点儿力气而已。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
    才笑着往净房去了。
    余下赵晟看着她进了净房，关上了门，眉头霎时又皱了起来。
    笙笙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也有唐阁老做靠山。
    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谁知道哪一天，就会忽然生出什么变故来？
    还是得他自己足够强大，无论如何，都能护得住笙笙，护得住他们这个家才成。
    问题是，他现在就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而已，要按部就班的升迁到手握大权、举足轻重，得多少年去了？
    难道，只能想办法走捷径了……

 第758章 提醒一下

    第二天起来，柳芸香有些咳嗽，还有些发热。
    应该是不适应京城的时令变化所致。
    顾笙放心不下，便让小萝先去了医馆，自己留在家里，打算观察一下柳芸香吃了药后的情况再说。
    柳芸香倒是直说自己没事儿，“笙笙你只管忙你的去，别管我了，我就是晚上起夜时，忘了披外裳……咳……现在也吃了药，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再说家里还有周大姐她们呢，几个人照顾我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咳咳咳……”
    顾笙笑嗔道：“娘说自己没事儿时，得忍住不咳嗽，才能更有说服力，您这可一直咳着呢。”
    “好了，您别说话了，安心躺着吧。我等您睡一觉后好些了，再去医馆也不迟，正好也当给自己放半天假了。难不成，娘不喜欢我在家里，不愿意我休假？”
    柳芸香失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笙笙你在家里，我巴不得你天天在家呢……咳咳咳……行吧，那我就睡会儿。你也去歇会儿，不然弄个躺椅在桂花树下打个盹儿也成，你这一天天也够忙的了，偶尔也是该偷个懒的。”
    顾笙笑着应了，“娘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了自己的。那您睡吧，我先出去了。”
    给柳芸香捻好被子，又放下了半边帐子，才出去了。
    但没回自家屋里，而是听柳芸香的，弄了把躺椅放到桂花树下，翘了脚半躺着，看起树叶间隙些斑驳的阳光来，身心渐渐都觉得轻松了下来。
    可惜并没能轻松太久，丁大就来禀告：“外面来了两位公公，说是奉宫里敏妃娘娘之命，来给太太送缎子的。”
    顾笙只得坐了起来，“把人好生迎到厅里吧，我马上先去厅里。”
    这也是她上午一定要留在家里的原因之一，若只是敏妃打发人送缎子来，柳芸香和周大姐接了，再把人好生送走就是了。
    以柳芸香的精明周到，肯定不用她说，也会重重打赏，应对得当的。
    问题是，昨天贤妃将她截到了她宫里去，小禄子回去后，肯定要如实禀告敏妃的，敏妃也肯定要弄清楚贤妃截她是为了什么，那么长的时间，到底又与她说了些什么。
    所以今日来的人，送缎子反而是次要的了。
    顾笙到了厅里坐下没一会儿，丁大便赔笑着，迎了敏妃宫里的两个太监进来，一个正是小禄子，另一个，则是敏妃跟前儿得用的崔公公，顾笙也算熟识。
    遂起身笑道：“怎么是崔公公亲自前来，娘娘跟前儿可一刻都离不得您的。不拘再打发哪个小公公，随禄公公一起来也就是了。”
    崔公公和小禄子忙都笑着给顾笙行了礼。
    崔公公方笑道：“咱家想着好些日子都没出过宫了，所以特地向娘娘求了这趟差事。还当顾大夫忙，不在家呢，想着先把缎子送到，再去医馆见您。倒是没想到您竟在家，真是太好了。”
    顾笙请了他落座，待周大姐上了茶来，才笑道：“我婆婆身体有些不适，我放心不下，所以刚好在家。”
    崔公公忙关切道：“老太太怎么了？还说正好给老太太也请个安呢，只好等下次了。不过有顾大夫这么个医术高明的儿媳在，老太太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顾笙笑道：“那就承公公吉言了。小皇子昨晚还哭闹吗……且先晒几日太阳吧，应该能改善的，您请娘娘只管放心。弄得娘娘又破费，我简直受之有愧。”
    崔公公摆手笑道：“顾大夫哪里受之有愧了，都是您应得的，娘娘还只怕亏待了您呢。这些缎子都是娘娘亲自挑选的，娘娘还说了，顾大夫若是喜欢，只管开口，娘娘库里还多的是，让顾大夫千万别见外。”
    顾笙见呈上的缎子都色泽纯正，透着一股子低调的奢华，应该的确是敏妃亲自挑选的。
    忙笑道：“多谢娘娘了，就这已经穿不完了。请公公回去替我多谢娘娘，等下次进宫时，我再当面谢恩。”
    崔公公见寒暄得差不多了，抿了一口茶，决定切入正题了，“顾大夫，昨儿贤妃娘娘请您去她宫里，就是为的让您看病诊脉吗？倒是没听说贤妃娘娘这阵子玉体有哪里不适的。”
    顾笙笑道：“我是大夫，请我的人肯定大半都是为了看病诊脉的，不然好好儿的，谁想见大夫呢？贤妃娘娘旁的没大碍，就是有些上火。”
    崔公公忙笑道：“那就好，贤妃娘娘没大碍就好。我们娘娘也是担心顾大夫不了解贤妃娘娘的脾气，万一不小心惹着了贤妃娘娘，让您自己受委屈。”
    顾笙道：“我礼仪周全，恪尽职守，自然就惹不着贤妃娘娘了。”
    顿了顿，不绕圈子了，“不过贤妃娘娘应该是对敏妃娘娘和我都有所误会。觉得娘娘明明就留了疤，怎么反倒更得宠了，是不是我，咳，给了娘娘什么秘方，或者教了娘娘什么那啥……见不得人的手段。”
    “天地良心，我就一个大夫而已，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皇上和娘娘感情有多好，皇上有多疼娘娘，也是娘娘宫里大家都看见的。所以我就告诉贤妃娘娘，我也好，敏妃娘娘也好，都绝不敢做任何有损龙体的事。”
    “贤妃娘娘可能是想着我绝不可能胆大包天撒谎，又敲打了我几句，便让我告退，再让人送我出了宫。”
    崔公公已是脸色大变，“皇上宠爱我们娘娘，也是因为我们娘娘可心，小皇子又可爱，贤妃娘娘怎么能那样平白污蔑人？我们娘娘对皇上的心日月可鉴，宁愿损坏自己的身体，也绝不可能有损龙体半分，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笙笑道：“崔公公别生气，娘娘没做过的事，自然犯不着心虚害怕。我看贤妃娘娘后边儿也没再误会了，应该也是关心则乱吧？”
    “我之所以告诉您，也只是想提醒一下娘娘而已，可不是想惹娘娘生气委屈的。要我说，娘娘眼下保养好身体，照顾好小皇子，才是最要紧的，旁的都是次要的，您说呢？”

 第759章 不想掺和破事

    顾笙本来想的是，不用把昨天贤妃的敲打警告告诉敏妃了，省得她一气之下，就去向皇上告状，弄得她和皇上之间的情趣也因为说明了，再趣不起来。
    或者她会以其他的法子来回敬贤妃，生生弄得小事化大，不好收场。
    贤妃得宠这么多年，五皇子又早已开府成家，在宫里宫外的根基都不是敏妃、至少不是眼下的她能比的，最后弄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是何必？
    但转念一想，贤妃都明显一副气急败坏，甚至想屈打成招的架势了。
    谁知道她会不会有后手，干脆把自己的“怀疑”弄成既定事实的？
    以她在宫里的根基势力，只要安排得当，并不是不可能，且她只需要让皇上一个人相信就成，别人信不信，有没有漏洞，又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敏妃一出事，顾笙这个她的“同伙”自然也是难辞其咎，就算不死，也别想有好下场了。
    顾笙可还没活够，她对自己现在的婚姻和家庭不知道多满意。
    她的事业也才刚刚开始，真不想卷入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里，白白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乃至影响到她大范围推广剖腹产的大计。
    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这才决定还是如实告诉敏妃的好，多少也能让她有个防备。
    想来以她的聪明，顾笙能想到的，她肯定也能想到，有了防备，便不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坑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现在就与贤妃正面刚，顾笙自己暂时没这个打算和能力，打心眼儿也不想玩儿宫斗或是这斗那斗的。
    同样，她也不建议敏妃去刚。
    他们母子已经是宫里人人羡慕妒忌恨的对象了，十三皇子还那么小，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除了自保和过好自己的日子，还能怎么着？
    所以顾笙最后还是没忍住多嘴说一句‘娘娘眼下保养好身体，照顾好小皇子，才是最要紧的，旁的都是次要的’。
    希望敏妃也能明白吧！
    崔公公到底是在宫里待了多年的老人儿了。
    听顾笙说完，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多谢顾大夫提醒，也多谢您这般掏心掏肺的为我们娘娘和小皇子考虑。您放心，咱家回去后一定会把您的话，原样都学给我们娘娘的。”
    “我们娘娘也一定会从长计议，不会着了那些奸人的道，如了他们的意的！”
    顾笙见崔公公应该都明白了，松了一口气，他是敏妃跟前儿得用的人，与敏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算敏妃年轻气盛，一时想不明白，只要身边有人明白，那总会劝得她明白的。
    顾笙笑道：“有崔公公这话，我就安心了。我也是真心盼着娘娘和小皇子能好，才多这个嘴的，若娘娘怪罪，公公可一定要替我描补一二。”
    崔公公忙赔笑，“娘娘高兴顾大夫能这般真心相待还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怪罪？顾大夫只管放心就是了。那咱家就先告辞，不打扰顾大夫了，也好早些回去向娘娘复命。”
    顾笙也不挽留，“那我送崔公公出去吧。本来该留您吃饭的，实在家里老太太病着，我相公又上值去了，没人陪您，那不是太怠慢您了？本来您也有差事在身，不能耽误了您的正事。只能等下次有机会时了。”
    崔公公忙客气一回，“都不是外人，顾大夫就别跟咱家客气了。等下次有机会了，该咱家请顾大夫您和赵探花才是，届时还望顾大夫和赵探花千万要赏咱家这个脸才是。”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大门口。
    顾笙又一人给了崔公公和小禄子一个荷包，才将人送走了。
    到得中午，柳芸香睡了一觉醒来，烧已经退了，整个人也觉得轻松多了。
    顾笙却仍不让她下床，让周大姐端了白粥来给她吃，顾笙自己的午饭，也是在柳芸香屋里解决的。
    正好一边吃，一边与柳芸香说话，“娘，上午敏妃娘娘打发人又送了十匹缎子来，我瞧着有一匹石青色的，很适合您穿。等您好起来，您就和周大姐一起去裁缝铺，做两身衣裳吧。”
    柳芸香听得笑道：“就现在衣裳都穿不完，做什么做。反正娘娘送的，肯定是一等一的好东西，留着以后再说吧。”
    顾笙笑道：“穿不完就每天换新的，怎么可能穿不完？再说照现在这势头，我往后能挣回来的好东西多着呢，都存着不用，要不了两年，家里就要堆不下了。就这么定了，我待会儿就把那批缎子给娘送来……算了，都拿过来，您喜欢哪个就挑哪个吧。”
    柳芸香还待再说，“可是……”
    顾笙一抬手，“娘，就这么定了，您嗓子还哑着呢，就别说话了。”
    一旁周大姐也笑道：“老太太天天穿新衣裳还不高兴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样的福气。也是因为别人没有您这样能干孝顺的儿子儿媳，您就安心受着吧。”
    说得柳芸香满脸都是笑，这才没再多说。
    一时吃完饭，顾笙又瞧着柳芸香吃了药，吩咐了一回周大姐好生照顾着后，才赶着去了女子医学堂上课。
    等她上完了课，来不及喘气，又忙赶着回了医馆去。
    她之前就说好了，今天要教医馆众人心肺复苏的，也还要再检查一下季大夫许大夫等人学了海姆立克急救法一段时间以来的成果。
    如此一忙便忙到了夕阳西下，今晚也不该顾笙轮夜班，这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跟小萝一起回了家去。
    赵晟已经回来了，柳芸香看起来也好多了，母子俩正坐在廊下说话。
    瞧得顾笙回来，母子俩都是眼前一亮，“笙笙，你回来了。”
    “今儿倒还算早，本来如今天也黑得早些了，还当你今儿也要天黑后才回来呢。”
    顾笙笑道：“忙完了就回来了。娘还咳吗，后面也没再烧了吧？”
    柳芸香摇头，“没再发热，也没怎么咳了，要不说咱家的女神医就是厉害呢？走吧，都厅堂里坐去吧，很快就能开饭了。”
    娘儿仨遂一起进了厅堂里。

 第760章 襄阳侯坠马

    还是吃完饭，安顿好柳芸香，回到自家屋里后。
    顾笙才与赵晟说了白天崔公公来送缎子，她与崔公公说的那些话，末了道：“害人之心不可有，敏妃现在也的确没有那个害人的本事，甚至自保的能力其实都是欠缺的。”
    “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我没想到就算了，既然想好了，就觉得还是该提醒她一声的好。省得回头真着了道儿再来后悔，可就晚了，我们现在跟她倒还称不上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也的确有关联，她能一切顺利当然最好了。”
    赵晟沉声“嗯”了一声，“是该提醒一下。我中午去见阿诀了，听他说来，后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出来的，别看一个个面上都一副娇弱无害的样子。”
    顾笙忙道：“阿诀哥今儿没进宫当值吗？”
    “没。”
    赵晟摇头，“我让安心先去瞧过他人在后，才约了他在我们衙门外不远的茶楼相见的。但阿诀也让我们不用太紧张，说笙笙你现在是最关键的人物，贤妃母子除非疯了，绝不敢真动你的。”
    “还说皇后母子和其他皇子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也肯定不会干看着，只要贤妃母子敢妄动，他们一定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虽说看好二皇子和五皇子的人是最多的，但皇上那么多皇子，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胜出的究竟会是谁。”
    “暗地里也谁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方势力，多少人在等着浑水摸鱼。所以我们真的不用紧张，日子该怎么过，仍怎么过就是了。”
    顾笙听他说完了，才笑道：“本来我昨晚也说我们不用紧张啊，贤妃真敢怎么样，昨天也不会只是虚张声势的警告吓唬我几句了。现在阿诀哥也这么说，你总能放心了吧？”
    赵晟点头，“是要安心些了，但也不能全然放松了警惕。好在笙笙你进宫的机会并不算多，往后加倍小心就是。”
    顾笙应了，“我会的。何况经过这次的事，敏妃后面应该也会更少召我进宫了，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医术也都不比我差，她只是因为我救了他们母子的命，下意识更信任我而已。”
    “但她其实很聪明，很会审时度势。既然知道我再进宫，没准儿会让贤妃借题发挥，肯定轻易就不会再召我了。”
    赵晟没说话，而是伸手轻轻将顾笙拥进了怀里。
    才抚着她的头发低道：“现在才知道，想真正做点实事，想只过自己清清静静的日子，还真是不容易。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卷入漩涡里，身不由己。”
    顾笙也轻轻环了他的腰，“相公，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话糙理不糙，你既身处其中，就得受约束受掣肘，就得该妥协的时候妥协。”
    “只要最后能办成自己的事，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觉得过程如何并不是那么重要，过程中会有这样那样的曲折荆棘，也是正常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容易的事，只有相对容易和不容易之分而已。”
    赵晟在顾笙头顶吐了一口气，“笙笙，你说的有道理，我心里其实也都明白，只是忍不住想感叹一下而已。”
    “现在感叹完了，舒服多了。后面我们便照常过日子，照常忙自己的正事吧，你就安心去医官和女子医学堂忙你的，我也安心去翰林院当我的值。”
    “我们可不能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就耽误了自己做真正有意义的事，让自己变得更好。反正我们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就够了。”
    顾笙在他怀里笑着点点头，“相公这样想就对了。反正任何时候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赵晟再次沉默，将她拥得更紧了。
    那要是兵太多，挡不住，水也太急，掩不住呢？
    还是得自己尽快变得更加强大起来，真到了那一天，才有能力去挡、去掩……
    到底夫妻俩都忙，哪来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感慨万千，——本来忙也从来就是退散一切消极情绪最好的良药。
    是以很快夫妻俩便把这次的事放下，照常忙起自己的，照常过起自己的日子来。
    等敏妃打发小禄子到医馆，告诉了顾笙十三皇子连日都晒了太阳后，果然晚上睡得安稳多了，她自己也很好，让顾笙放心后。
    顾笙知道短时间内，她应该是不会再进宫去了。
    便越发一心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每天基本都是家——医馆——女子医学堂三点一线，日子很简单，但也挺充实。
    如此进了八月，家里那棵桂花树终于开了，把整个家里都染得清香怡人，吹风时，甚至在街口都能闻见阵阵清香。
    顾笙和柳芸香都喜欢得不行。
    柳芸香还采了好些桂花下来，跟周大姐几个一起做桂花糕，酿桂花蜜。
    兴致勃勃的忙了几天才忙完，紧接着又开始做起月饼，准备过中秋节来。
    顾笙和赵晟见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当然也高兴，每天只要一到家，原本就是再累再乏，浑身的疲惫也霎时尽消了。
    这天下午，顾笙的忙碌暂时告了一个段落，正分神想着不知道晚上回家，会有什么好吃的，娘酿的桂花蜜，应该可以用来做桂花糖藕了吧？
    赵晟就忽然来了。
    顾笙不由奇怪，“相公，你怎么来了，你这会儿不是该在翰林院……”
    话没说完，见赵晟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看，估摸着是出了什么事，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又见大家都在有意无望的往他们夫妇身上张望，虽都是善意的，到底不愿一直处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遂拉着赵晟径自去了后堂，这才低声问他：“相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就是，又不是天塌了，天明明还好好的挂着，那就办法总比困难多。”
    赵晟深吸了一口气，才低道：“笙笙，刚才襄阳侯府的人去翰林院找我，说襄阳侯坠了马，摔到了头，太医已经……让准备后事了。希望我能去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我……”

 第761章 血脉的力量

    顾笙大吃一惊，“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也就四十多岁的人吧，好好的怎么就会坠了马，还……”
    说着见赵晟满脸的挣扎矛盾，迟疑道：“那相公你的意思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呢？要不，还是去一趟吧，就把他当一个普通的长辈就是。也免得将来，万一后悔了，却悔之晚矣，你说呢？”
    赵晟抿嘴道：“我也不是不去，都最后了，我……我就是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其实还、还想笙笙你跟了我一块儿去，万一……还有希望呢？但又觉着、觉着……”
    觉着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反正心里挺乱的，脑子也变得钝钝的，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慢上几拍了。
    顾笙却仍明白了。
    赵晟第一时间就来找她，显然还是希望她能去看看襄阳侯，希望襄阳侯能得救的。
    她忙道：“都这会儿了，还觉着什么。我去取药箱，取了我们就走吧。虽然我现在轻易不出诊，都是家属送病人来医馆，但今儿这个病人特殊，就偶尔破一次例也没关系，毕竟人命关天。”
    说完便拉了赵晟往外走，待去自己桌前收拾好药箱，又与金掌柜和小萝都交代过后，再次拉上赵晟，径自出了医馆的大门。
    就见安心正等着外面。
    旁边还跟了个有些眼熟的男子，顾笙记得好像是襄阳侯的常随之一，之前应该是在承宣城时见过。
    瞧得赵晟和顾笙一起出来，顾笙还背着药箱，常随红着眼睛立刻奔了上来，“大爷……赵大人，您这是要和顾大夫一起去看侯爷吗？都知道顾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侯爷他……”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顾笙医术高明，襄阳侯府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听得太医让准备后事了，襄阳侯夫人第一个念头，便是让人请顾笙去，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只当顾笙去了，襄阳侯就能得救了，彼此到底是至亲，生死关头，也不怕顾笙不尽心。
    可惜太医却说，襄阳侯是脑出血，就算顾大夫去了，只怕一样束手无策，让他们还是冲一冲，有什么要紧的事先办一办，该请到的人也先请到，省得徒留遗憾。
    襄阳侯夫人旁的不懂，脑出血却是听得懂的，脑子里出了血，根本止都没办法止，可不只剩死路一条了？
    当下便急痛攻心晕了过去。
    余下他们的女儿和过继来的儿子都因年纪小，经的事少，同样白着脸红着眼六神无主。
    襄阳侯的心腹常随这才赶着去翰林院，找到了赵晟。
    想着就算赵晟不便也不愿回去主事，回去见襄阳侯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却应当是愿意也的确是该的。
    倒不想，赵晟直接就来了医馆找顾笙，可见大爷心里，还是很在意侯爷，才会真情流露的。
    那以顾大夫的医术，再加上大爷的这份心意，说不定，侯爷就真能死里逃生了呢……
    常随一边说一边想，激动得眼泪是止也止不住。
    却让顾笙给打断了，“事出紧急，这位大叔你就别废话了，直接带路吧。有车吗？没有的话，安心你立刻去雇一辆来。”
    常随忙胡乱擦了一把泪，“有车有车，刚才大……赵大人就是坐我们府里的车过来的，小的这就带赵大人和顾大夫上车去。”
    于是一行人慌慌张张到停车处上了车，立刻赶往了襄阳侯府去。
    顾笙见赵晟一直抿着唇不说话，身体也一直僵着，心里这会儿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百感交集。
    索性轻轻握了他的手，低道：“相公你别急，脑出血太医们没办法，我却未必没办法。等到了后，我看过再说吧，没准儿有转机呢？”
    虽然以现在的条件，她没法做开颅手术，但谁让她有异能这个buff加身呢，那便一切不可能，都有希望变成可能了。
    赵晟片刻才重重吐了一口气，“笙笙，我也不是急，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我、我就是有点儿乱。你别担心，我缓缓就好了……对了，这事儿就别告诉娘了，难得她这些日子高兴，别影响了她的心情，我……”
    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也不会这么乱了。
    可见血脉的力量的确强大，哪怕平时不在意，真到了生死关头，还是会关心则乱。
    顾笙稍微用力捏了捏赵晟的手，“那你也别乱，这不还有我呢，天塌下来也有我陪你一起撑。我刚才已经交代过小萝，让她晚上回去告诉娘，我晚上轮夜班，你有公事随房大人去了宛平，应该得明天傍晚才能回家。”
    “只要我们不说，娘至少眼下是不会知道的。一切都等我们到了，不管是好是坏，都等有了最终的结果，再说吧。”
    赵晟沉沉“嗯”了一声，“笙笙，幸好有你。”
    顾笙笑道：“那是，能有我简直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福气。”
    夫妻俩一直说着话，——主要是顾笙在引着赵晟说，以转移他的注意力，省得他胡思乱想，度秒如年。
    倒是很快便到了襄阳侯府，马车直接行到二门外，才停了下来。
    常随便忙又引了赵晟和顾笙往襄阳侯府的正院赶去。
    却是还在院门外，就能听见里面的喧哗声了。
    常随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低声与赵晟顾笙道：“赵大人、顾大夫，应该是我们族里的人都得到消息过来了，只怕是想着浑水摸鱼。二位不用理他们，只管随小的去见侯爷便是。”
    赵晟没说话。
    顾笙只得道：“那大叔你继续带路吧。”
    随常随进了院门，再经过一道穿堂，到了襄阳侯夫妇平时起居的一溜五间的正房前。
    就见台阶下的院子里已男男女女，或站或坐的挤满了人，嘴里还都与旁边的人说个不住，间或忽然拔高声音吼上几嗓子。
    难怪还在外面，就听见里面一团乱。
    但终究人多，总有眼尖的，还是立刻有人看见了赵晟和顾笙，并且认出了顾笙，“这、这不是九芝堂的顾大夫吗？”
    “好像真是……可她不是听说除了宫里，一律不出诊的吗？”

 第762章 侯府众生

    “是啊，我也听说顾大夫除了宫里，一律不上门，都是病人自己去九芝堂。那这会儿怎么来了？”
    “来了只怕也没用吧？太医不是都说，她就算肯来也是白来么？”
    “这就不知道了。还是希望她真能像说的那么神通广大，能让侯爷好起来吧。不然过继倒是过继了，但还没请封世子呢，肯定得乱套……”
    襄阳侯府的族人都小声议论着。
    又有人眼尖，认出了赵晟就是今年的新科探花，且跟襄阳侯年轻时，真可谓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一下子便都想到了之前那个传言。
    说他们家侯爷是有亲生子流落在外的，只不过人死活不肯回来认祖归宗，之后他们家侯爷也说弄错了，是长得像，但的确不是，还没多久就过继了。
    族人们本来也大半信了，毕竟谁会傻到放着堂堂侯府世子不当、富贵荣华不要，死活不肯回来认祖归宗的？
    除非他的确不是，不敢回来冒认。
    不然一旦哪天露了馅儿，可是要掉脑袋的，富贵荣华再好，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可现在看来，无风不起浪，传言没准儿还真是真的。
    长得像、任谁见了都得怀疑是亲父子俩不说，还一听到消息，就着急忙慌的赶着上了门，还特地带了如今京城最出名的神医顾大夫一起来。
    哪能都这么巧，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再想到赵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探花郎、翰林，已经注定前途无量，顾笙如今更是风头五两，从宫里的贵人们到京城的豪门达官们，都得捧着让着，毕竟谁家都有可能某天有求于她。
    也就难怪人家不肯回来认祖归宗了，人家自己又不是没那个本事挣下大好的前程和大把的家业来。
    不过现在说不准了，世子跟侯爷，差别还是挺大的，说句不敬的，咳，就跟皇上和太子之间，说是只得一步之遥，但其实仍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谁又说得准，赵探花不想当世子，却未必不想当侯爷呢？
    正好侯爷虽已过继了嗣子，却还没来得及请封世子，那便一切都有可能……
    襄阳侯府的族人们一时间都是想法多多，各自的眼神也是满场乱飞。
    顾笙与赵晟却哪顾得上管他们在说什么、想什么，随了常随便径自往里走去。
    哪怕常随很快被围住了，“廖管事，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侯爷提前交代过你什么？”
    “廖管事，这真是咱们薛家……真正的大爷吗？”
    “廖管事……”
    夫妻俩也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继续往里走。
    很快夫妻俩便进了屋里，把外面的嘈杂终于暂时给隔绝了。
    就见屋里安静多了，除了一个端坐着的面相冷沉、衣妆整肃的中年妇人，就只有几个丫头婆子了。
    顾笙正想着中年妇人是谁。
    应该不是襄阳侯夫人，后者都晕倒了，就算已经醒来，这会儿也肯定寸步不离守在襄阳侯病床前的。
    那便只能是襄阳侯府那位传说中的大夫人了，看她的面相和衣妆，倒也挺符合这个时代寡妇身份的……
    中年妇人忽然就冷声开了口：“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这不是你们能待的地方，请你们立刻出去！杨妈妈，送客！”
    她身后站的那个老妈妈便立刻应了“是”，要上前送客。
    却忽然有个十六七岁、满眼红肿的少女从内室出来了，瞧得赵晟，先是一愣，随即便惊喜起来，“你、你是大哥……大哥，是你吗？你是不是知道了爹坠马的事，特意回来的？”
    说着已忍不住哭起来，“太好了，大哥回来就好了，我们就不用怕了。”
    赵晟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没有应她的这声‘大哥’，只沉声道：“侯爷在哪里？顾大夫要先给他诊治，薛小姐带路吧。”
    顾笙也知道少女是谁了，毕竟她跟赵晟长得也挺像的，还张口就是‘大哥’，傻子都能知道她就是襄阳侯府的大小姐了。
    顾笙跟着道：“薛小姐，时不待人，你快带我去看令尊吧。”
    薛小姐薛瓷倒是不认得顾笙，但‘顾大夫’的大名早就听说过了，每每想到那是她亲生的嫂子，心里还挺骄傲的。
    只不过，襄阳侯严令过她们母女，绝不许出现在赵晟和顾笙面前，绝不许去打扰了他们的生活，所以她至今没见过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子而已。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薛瓷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迭声应着：“好的好的好的，大……顾大夫请随我进去，大哥，你也一起进去好不好？爹知道你回来了，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呢？”
    一边说，一边已引着夫妻俩进了内室去。
    并没理会中年妇人薛大夫人在后面的不满，“瓷丫头，你怎么能什么人都往侯爷床前带，你就不能让侯爷安安静静的走完他最后一程？”
    可惜薛大夫人话没说完，已经看不到几人的影子了，薛瓷还直接把内室的门给关上了。
    直把薛大夫人气了个够呛，死丫头，真以为她那什么外四路的“大哥”回来了，她们母女就有靠山，她就奈何不得她们了？
    嗣子已经过继好了，那就算姓赵的现在肯回来，也回不来了。
    但嗣子又偏偏还没封世子，当中可操控的空间就大了。
    之前她父兄们为了自家的利益，是无视过她的利益她多年的心愿。
    现在不一样了，更大的利益就摆在眼前，唾手可得，她相信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帮她，让嗣子最终成为他们大房的，让她最终成为襄阳侯太夫人！
    只是想得再好，薛大夫人心里也很明白，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襄阳侯今日是真再醒不过来，明年的今天一定得是他忌日的基础上。
    所以手里的帕子还是攥紧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太医们是说了就算那个顾大夫来了，也肯定没用，但那个女人听说本事是真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偏她是当嫂子的，无论如何也没有进小叔子内室，去小叔子床前守着的理儿。
    只能把手里的帕子攥了又攥，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竖耳听起内室的动静来。

 第763章 更得全力以赴

    内室里，顾笙已经飞快翻看过襄阳侯的眼皮，又拿出听诊器，在熟练的给他做初步的检查了。
    一旁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仍虚弱无力的襄阳侯夫人见她满脸的沉着冷静。
    又见一旁的赵晟高大挺拔，气度过人，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可信可靠。
    靠在贴身嬷嬷身上，眼泪是止不住的掉，嘴里也喃喃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侯爷，儿子儿媳都回来了，您可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好起来……”
    薛瓷怕赵晟不爱听这话，忙觑了觑他的脸色，小声道：“大哥，事出突然，我和娘都吓坏了，也急坏了……二弟也是，他还比我小几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幸好大哥大嫂及时赶了回来，不过，大哥大嫂是怎么知道的？”
    赵晟心里肯定只有赵秀才是妹妹。
    但见薛瓷说话行事都还算进退有度，倒比襄阳侯夫人当娘的还有章法些，也很难生出恶感来。
    遂也小声应道：“是令尊跟前儿的廖管事去找的我，我又去叫上了内子，才一起过来的。内子说脑出血太医们可能是束手无策，但她未必就没办法，且安心等等吧。”
    顿了顿，“薛小姐还是叫我赵大人，叫内子顾大夫吧。”
    “可是……”
    薛瓷抿了抿唇，到底点了头，“好的赵大人。不管顾大夫……能不能有办法，你们能来，我们母子三人都很高兴，也很感激，多谢了。至少爹他……”
    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大哥大嫂肯回来送爹最后一程总是好事，爹就算走，也肯定能走得安心了。
    赵晟沉声道：“令尊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坠马的？听说是上午出的事，那更不应该才是，又不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
    薛瓷抽泣了一声，才道：“爹前天去了西山大营，本来说是昨晚应该就能回来的，却临时让事情给耽搁了，昨晚也没能睡好。可能正是因为没睡好，精神恍惚，才会不小心坠马的吧？”
    “可明明瞧着就没有其他伤，怎么就会这么严重的……爹都这样了，大伯母还一心只想着世子该是他们长房的，族人们也都跑了来吵吵嚷嚷的，想要浑水摸鱼……早知道我前天就该拦着爹，不让他去西山大营的。”
    床前的顾笙忽然道：“都先回避一下，我要给襄阳侯扎针治疗，给他止血，再把他脑内的淤血块给想法子解决了。时间可能有点儿长，你们都去找个地方坐着，耐心等待吧。”
    襄阳侯脑内出血还真挺严重的，难怪太医束手无策。
    不过她倒是可以试一试，虽然应该会用她来了这里后，最多的一次异能。
    但没办法，就算只是个普通病人，都这样了，她肯定也是要全力救治的，何况还不是普通病人，她就更得全力以赴了。
    赵晟先应了，“我们马上回避，笙笙你安心忙你的，需要什么就喊一声，我就在外面，肯定一喊就能听到。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总之尽力就好。”
    襄阳侯夫人则是满脸的惊喜，“这么说来，儿媳妇……顾大夫有把握救侯爷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薛瓷忙道：“娘，顾大夫医术医德过人，满京城都知道，肯定会全力以赴的。但爹都……都这样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您就别给顾大夫压力了。我们还是先出去，让顾大夫能清清静静的为爹治疗吧。”
    说着不由分说扶了襄阳侯夫人就往外走。
    赵晟见状，咳嗽一声，也跟了出去。
    加上屋里其他人，呼剌剌的一串，总算让内室彻底清净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气，然后聚精会神的先给襄阳侯头上的要穴扎起针来。
    外面薛大夫人早已等得很不耐烦了，瞧得众人终于出来了，立刻语气不善道：“弟妹，侯爷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多人，就算是没病没痛的人，都要吵得受不了了，何况侯爷都那样了。”
    “弟妹就该把不相干的人都请走，不要吵到侯爷才是，说不定，侯爷就能好起来了呢？”
    襄阳侯夫人对这个大嫂从来都是又烦又忌惮，偏碍于她是长嫂，又已替早逝的夫婿守了多年，将来十有八九要替薛氏一族挣座贞节牌坊回来的。
    面上还只能敬着让着，“大嫂，哪有不相干的人？除了咱们自家人，就只有顾大夫和赵大人而已，顾大夫是来给侯爷治病的，赵大人作为她的夫君，是陪她一块儿来的。除了他们二位，哪还有不相干的人？”
    薛大夫人呼吸明显滞了一下，才又道：“太医都说了，就算顾大夫来了，只怕也没用了。弟妹何必还要让侯爷都……最后了，还得遭罪？就不能让他清清静静的吗？”
    襄阳侯夫人简直快气死了，她家侯爷好着呢，‘最后’她个头啊。
    简直只差把盼着她家侯爷早点儿死写在脸上了，就该让外面的族人都好好看一看她这副嘴脸，看谁还能夸她心善好性，怜贫恤老！
    还是想着顾笙瞧着挺有把握的，心里那口气才顺畅了些。
    与薛大夫人道：“大嫂不知道，顾大夫才说了，她会尽全力的。所以就承您刚才的吉言了，说不定，侯爷很快就真好起来了。”
    “什么？”
    薛大夫人一惊，“顾大夫说了她能救侯爷吗？侯爷可是朝廷的侯爵，也是我们薛家的顶梁柱，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别弄得侯爷本来还有一线希望的，经顾大夫一治，连那一线都没了。”
    “谁不知道顾大夫只是擅长妇产科而已，平日接诊的病人也多是女病人。她也还这么年轻，再是能干，也不可能什么病都能治，什么病都精通吧？弟妹还把顾大夫一个人留在里面给侯爷治疗，这不是胡闹呢？何况再是紧急，也没有一点男女大防都不顾的道理，简直成何体统！”
    襄阳侯夫人又快气死了。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惟恐顾大夫真救醒了她家侯爷，真让她家侯爷好了起来吧？！
    薛瓷也再忍不住道：“大伯母，顾大夫的医术可是人尽皆知的好，连皇上和朝廷都信任有加，予以重任的，您这样质疑她，怕是不妥吧？”

 第764章 收回你的话

    薛大夫人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薛瓷，“瓷姐儿，我和你母亲说话，你插什么嘴？我们薛家可从来没有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嘴的规矩。亏得这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不是要让人笑话儿我们整个薛家了？”
    薛瓷霎时也气白了脸。
    别说她爹这会儿还在，看大嫂的样子，也是有希望能救活她爹的。
    就算、就算她爹已经……二弟是早就已经过继到她爹娘名下，族谱上面也写得清清楚楚，二弟就是他们二房独子的。
    哪怕还没来得及请封世子，子承父业天经地义，那也轮不到大伯母一个隔房的伯母说三道四，上蹿下跳。
    还口口声声巴不得她爹快点儿……的架势，实在太过分了！
    薛瓷吸了一口气，正要再说。
    一旁赵晟已先冷冷开了口：“内子是大夫，医者父母心，在她心里，所有病人都只是病人，从来没有男女之分。不但内子，想来在所有大夫眼里都是这样，只有病人，没有男女。”
    “薛大夫人可以质疑她的医术，但请不要质疑她身为一个大夫基本的素养和德行。除非，这些年薛大夫人从来没看过大夫，就算看大夫，也只看的是女大夫，从来没有一个男大夫。不然就请收回刚才的话！”
    薛大夫人万没想到赵晟会开口说她，语气还如此不善。
    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后，气极反笑，“我们薛家的家务事，几时轮到这位大人一介外人管了，不知大人是谁，与我们薛家有什么关系啊？还是请去外面奉茶吧，杨妈妈，你……”
    赵晟再次打断了她，“薛家的家务事我一介外人当然不会管，也管不着。但薛大夫人说到了我夫人，我就不能再坐视了。我夫人身为大夫，生死关头救人，情有可原，都得注意男女大防了。”
    “那薛大夫人岂不是更该注意了？如果我没猜错，这是襄阳侯的起居坐卧之处吧？薛大夫人身为嫂子，还是守了寡的嫂子，却这样大大咧咧的坐在小叔子的卧房里。传了出去，只怕才真是要惹人笑话了！”
    薛大夫人脸都气黄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哪有大大咧咧坐在小叔子的卧房里了，这明明就是外室，也还有这么多人在，我、我……”
    但因赵晟说的的确是事实，她别说踏进这屋里了，依礼连襄阳侯的院子都不该踏入一步的，话没说完，已支吾着说不下去了。
    幸好杨妈妈立刻给她帮了腔，“我们夫人都是因为担心侯爷，且长嫂如母，怎么不能坐在这儿了？这位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还是回去管您自家的事儿吧！”
    薛大夫人便又抖了起来，“就是，长嫂如母，何况侯爷都命悬一线了，我怎么不能坐这儿了？本来也是我自己的家，我想待哪儿就待哪儿，外人管得着吗？”
    赵晟冷冷一扯唇，“长嫂如母？亲娘都得儿大避娘了，何况还是守寡多年的长嫂。侯爷跟前儿也不是没人陪伴照顾，他的妻儿都在呢，薛大夫人实在担心，不能去外面，或是去厢房里等着？”
    “还是这就是襄阳侯府京城豪门的做派？那我倒要出去问一问薛家的族老们，回头也要问问一众同僚，是不是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是这样，是我少见多怪了！”
    “你！”薛大夫人快气疯了，这个该死的野种，嘴巴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可恶？
    可气极加理亏之下，脑子反倒跟被糨糊糊住了似的，空白成一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便是杨妈妈，也张口结舌的，再没了话说。
    襄阳侯夫人这会儿反应倒是快了，咳嗽一声，道：“大嫂，刚才也是我急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一茬儿，幸好现在亡羊补牢也还不晚。大嫂，就请您去外面，或者厢房等着吧？”
    “主要您待在这儿吧，的确不大方便。咱们自家人当然不会说什么，可那些嘴碎的、烂舌根的会怎么说，会说得多难听，我简直不敢想啊，可千万不能因此损坏了大嫂多年的清誉才是。姚妈妈，你替我好生送了大夫人出去吧。”
    薛大夫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个老小偷，偷了本该属于她的侯夫人这么多年不算，还敢这样羞辱她！
    可寡妇的名声的确太重要了，从来都经不得半点闪失，这些年要不是她一直苦苦经营名声，族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支持她，她不能明明都快熬到头了，再来功亏一篑。
    正好姚妈妈赔笑上前，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夫人，奴婢送您出去吧。”
    薛大夫人到底恨恨站了起来，扔下一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既然不让我留下，我出去就是。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嚼舌根！”
    扶着杨妈妈，负气大步走了出去哼，真以为那个野种的老婆能起死回生呢，她又不是神仙，——她倒要看看，阎王要姓薛的老小偷三更死，野种的老婆能不能真留人到五更！
    襄阳侯夫人这才笑了，看向赵晟道：“阿晟，你可真厉害，不怪能中探花……咳，你是叫阿晟吧，我、我能这样叫你吗？真是亏得你来了，还带了你媳妇儿来，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但这心总算是落了一半儿回去。”
    赵晟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怼薛大夫人，是因为她那样说笙笙，也是因为她实在太呱噪了，并不是因为别的。
    薛瓷见赵晟不说话，而她母亲则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却明显一副还要再说的样子。
    想到赵晟刚才都还明白让她叫他和顾笙‘赵大人’和‘顾大夫’，忙抢先道：“娘，还没给赵大人上茶呢，您看要不要让人去备一些茶点来？”
    又冲襄阳侯夫人使眼色，示意她少说。
    襄阳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眼下不是寒暄拉家常的时候，有再多话，也等她家侯爷醒过来了，再说不迟。
    何况，万一结果仍是坏的……她也笑不出来了，点头道：“是该备一些茶点来，璎珞，你去准备吧。”

 第765章 来之不易的开始

    薛瓷见转移了她母亲的注意力，暗自松了一口气。
    忙又与赵晟道：“赵大人，真是多谢您二位了。二弟，你也过来，多谢赵大人吧。赵大人，这是我二弟薛执。”
    赵晟早就注意到一直有个少年跟在襄阳侯夫人和薛瓷身边了，但并没细看过。
    这会儿薛瓷既特意给他介绍了，他便看了过去。
    见薛执十三四岁的样子，大概到自己肩膀高，眉清目秀的，只是可能因为事出突然，被吓到了，也是真着急，——毕竟他是过继来的，世子也还没请封，谁知道襄阳侯一旦……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因而人有些呆呆的，眼里也满是惶然，小声道：“见过大……赵大人，多谢赵大人。”
    赵晟见他行止有度，整个人也给人一种干净单纯的感觉，想着既是襄阳侯千挑万选才过继的，瞧着与薛瓷母女相处得也很不错，可见人品心性应该都还不错。
    点头道：“薛二少爷不必客气。不管令尊能不能好起来，你都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儿子，也是时候该学着承担自己的责任了。往后记得多看多学，充实自己，也记得孝顺父母，善待家人，做一个不但能顶立门户，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一旁襄阳侯夫人闻言，忙道：“阿晟，你、你还是不肯回来吗？你父亲他都这样了，你要不就……回来吧？你放心，我一定待你和你媳妇儿比你妹妹还要好，只要你肯回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就算已经过继了执哥儿，这过继的说到底怎么跟亲生的比？
    何况执哥儿到底还小，像今天这样，家里的天忽然就塌了，他压根儿就撑不起，还得瓷姐儿一个女儿家来撑。
    拿什么跟阿晟这样一看就聪明靠谱，还已经成了家出了仕，已经能顶立门户的成年男子比呢？
    当初真的该她和侯爷一起去，哪怕死，也要把阿晟给接回来，认祖归宗的！
    赵晟都想翻白眼儿了，这襄阳侯夫人，可真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当着嗣子的面就这样说，也不怕到头来两边都落空？
    幸好薛瓷还算有脑子，忙嗔道：“娘，您说什么呢，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一切都等爹醒了再说。二弟，赵大人不但学识好，人品也好，他的教诲你可一定要记牢了，往后有机会，也一定要多向他请教学习才是。”
    “爹娘也好，我也好，以后可都得靠着你，咱们家的门户，可也等着你支撑呢！”
    摆明了大哥就是到了这一步，也绝不会回来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强调二弟是这个家‘唯一的儿子’了。
    何况都已经上了族谱了，娘以为还能轻易更改呢？
    当然得把二弟给安抚好了，不能冷了他的心才是。
    哪能用时就当宝，觉得没用了立马当草的？
    至于大哥，紧要时候他和大嫂肯回来，肯施以援手，便已经很不错了，他们该知足才是，哪能得了好，立马想更好的。
    薛执眼里这才又有了光，恭声与赵晟道：“我一定会牢记赵大人的教诲，将来做一个让爹娘和亲人们都引以为傲的男子汉。”
    赵晟摆手，“教诲不敢当，就是比你虚长几岁，所以没忍住多说了几句而已。”
    正说着，丫鬟上了茶点来。
    薛瓷忙招呼赵晟吃起来，“赵大人千万别客气。”
    赵晟抿了一口茶，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里面顾笙却还没忙完的迹象，不由皱起了眉头。
    笙笙这会儿一定很累、很紧张吧，可惜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又听得薛瓷道：“赵大人，时辰不早了，只怕顾大夫忙完天都黑了。不知您和顾大夫方不方便留宿寒舍一晚？若是方便，我这便让人给二位收拾屋子去。”
    赵晟想到襄阳侯面白如纸的样子，道：“今晚内子怕是要就近观察令尊的病势进展，就有劳薛小姐替我们安排一间屋子吧。”
    薛瓷当然是盼着他们能留下的，闻言忙道：“我这就让人给赵大人和顾大夫准备屋子去，您放心，绝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儿委屈的。”
    顿了顿，“那，可要打发人去贵府，告知您的家人一声？”
    赵晟忙道：“不用了，家里自有交代，就不劳薛小姐操心了。倒是院子里令族人们，就这样一直闹闹哄哄的不成？也太影响病人休养了，要不还是让他们散了吧。等真有什么事儿了，再派人去请他们就是了。”
    薛瓷心里也一样厌烦那些不分轻重缓急，只想着自家的族人们。
    只是她之前太着急也太乱了，根本顾不上去管这事儿，只要那些族人不进屋里来吵襄阳侯，她就由得他们了。
    现在既然襄阳侯有救了，她也有主心骨了，当然不必再忍气吞声，弄得好好儿的一个家里乱得跟菜场似的。
    薛瓷因点头道：“多谢赵大人提醒，我这就同二弟一起去，请了大家先行离开。本来府里便有的是人手，他们留下也是于事无补，也实在没必要再干等。”
    赵晟道：“真是辛苦薛小姐了。对了，怎么没见令表兄？有些事他虽未必好出面，但一个大男人能做的事，肯定还是要比薛小姐更多的。”
    也省得她里里外外都受累，反正他肯定是不愿意让阿秀这样劳心劳力的。
    薛瓷倒是没想到赵晟还知道她有个表兄，抿了抿唇，才道：“我表兄因为一些原因，已经回自己家里去了。我大半也只是动个嘴而已，其实还是算不得多辛苦。”
    说着余光瞟了瞟襄阳侯夫人，决定让她跟她和薛执一起去外面，让族人们都散了去。
    以免她一个没注意到，娘就不知道又对大哥混说些什么，毕竟她关键时刻犯糊涂的次数，真不在少数。
    难得这次大哥和大嫂肯回来，已经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了，可不能把这来之不易的开始给毁了。
    薛瓷遂与襄阳侯夫人道：“娘，外面许多都是长辈，光我和二弟去请他们先回去，怕是不够分量，还是您带了我们一起去吧。早些让大家散了，也好让家里早些安静下来，说不定爹也能快些醒来。”

 第766章 是个明白人

    见薛瓷总算将襄阳侯夫人弄了出去，赵晟才揉着眉心，无声吐了一口气。
    等笙笙忙完了，咳……病人也醒了，他们便尽快回去吧，这地方他实在不想多待。
    顾笙这一忙，却一直忙到快交二更，才白着脸，满脸疲惫，走路都快打晃了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真是太累了，丝毫不亚于她才主刀了一场大手术。
    赵晟一直盯着内室门的，一见顾笙出来，立刻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笙笙，你忙完了……你脸色好难看，快靠着我。不然我抱你吧？”
    说着就要去够顾笙的腿弯。
    顾笙忙道：“我没事儿，就是累着了，坐一会儿再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就能缓过来了。你扶我一把吧。”
    襄阳侯夫人却是哪里等不及顾笙缓气，已急急问道：“顾大夫，侯爷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已经给他做完治疗，他已经不会再有危险了？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醒过来后又要注意些什么，你要不……”
    薛瓷忙打断了她，“娘，您没见顾大夫累得都快站不稳了？还这样连珠带炮的一问一大串，您就不能等她先歇歇，缓过来后再问呢？您实在不放心，就先进去守着爹吧，我等会儿会问顾大夫具体情况的。”
    要不是好歹是自己的娘，要不是还当着顾笙赵晟的面儿，薛瓷绝对说不出好话来。
    就算再着急，也不能不管人顾大夫的死活吧，她爹之前都那样了，太医都摇头了，要救回来比登天容易不到哪里去。
    还不知道顾大夫付出了怎样的辛苦与心血，她娘这会儿跟“杀鸡取卵”有什么两样？
    薛瓷说完，忙又与顾笙道：“顾大夫，要不我扶您去厢房里躺会儿吧？我看您脸色实在不好看，今儿真是太辛苦您了，一忙就这么大半天，真正是劳心又劳力。”
    顾笙摇摇头，“我还撑得住，喝点儿热水吃点东西，就能缓过来了。”
    又示意赵晟扶自己去坐。
    薛瓷忙吩咐姚妈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顾大夫沏好茶来。再让厨房立刻送点儿热菜热汤来……顾大夫，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儿，我觉着吃饭还是比吃点心更顶事儿，行吗？”
    顾笙无力的笑了笑，“非常行，我是一天三顿都得吃主食的，不然就觉得跟没吃似的。”
    姚妈妈便忙转身出去了。
    顾笙这才又与薛瓷道：“我已经施针给令尊止了血，也尽量将他脑内的淤血块儿给打散了。他身体底子本来也不错，看明天能不能醒吧，若是能醒，后面应该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
    亏得她现在身体大好，异能几乎源源不断，不然还真未必能成功。
    薛瓷大喜，“真的吗？这可太好了！也太感谢顾大夫了，若不然，咱们这个家可就真是……”
    话没说完，已激动得红了眼圈，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一旁襄阳侯夫人就更激动了，“顾大夫……好孩子，只要侯爷能好起来，我就是给你立长生牌位，我都心甘情愿！真是多亏你来了，你的医术也真的跟传言一样的好，不，比传言还要好。”
    “咱们家能有你这样的神医，还有阿晟这样年纪轻轻的探花郎，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真的，你们都是好孩子……”
    薛瓷见她娘又开始颠三倒四了，忙道：“娘，您要不进去守着爹吧？我来招呼顾大夫和赵大人就是，爹跟前儿本来也离不得人，您先守着，我忙完了再进去换您。”
    一边说，一边已不由分说把襄阳侯夫人往内室里推。
    总算暂时不用担心她会继续说顾笙和赵晟尴尬的话了。
    这才歉然的笑着与夫妻俩道：“顾大夫，赵大人，我娘她也是太激动了，怕是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顾大夫，您这也太神乎其技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高明的医术？”
    “关键您还这么年轻，没准儿我比您还要大些，结果我却什么都不会，连您的十中之一都比不上，真是太惭愧了！”
    顾笙笑着摆手，“薛小姐这话我可不敢当，术业有专攻罢了。于医术上我是要胜过您，但于其他上，我肯定就要差您差远了。”
    心里对薛瓷也颇好感。
    还当襄阳侯夫妇就她一个独女，肯定要宠上天了，当然堂堂侯府千金，也的确有那个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资本。
    倒不想，眼前的人又谦逊又能干，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明白人。
    看来，这些年应该不是襄阳侯夫人教的她，而主要是襄阳侯教的吧？
    那他倒是挺会教女儿，也挺有福气的！
    赵晟忽然咳嗽一声，“笙笙，你不是累了吗，就先别说了，歇会儿吧。不然，我们去薛小姐给我们安排的屋里吧，在这里吃饭到底不方便，你也好略靠靠。”
    薛瓷一下子明白过来赵晟这话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了。
    忙笑道：“是啊，顾大夫，要不您和赵大人去房里用饭吧？正好赵大人也陪您用些，晚饭听说他也没怎么吃。吃完了您就先歇着，家父若有什么情况了，我立时让人去请您便是。”
    心里对赵晟对顾笙的体贴和无微不至很是羡慕，大哥和大嫂可真是从外貌到才华，再到心灵，都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啊，真是光看着都让人觉得舒服！
    顾笙等吃了饭，的确想躺躺。
    便也没再跟薛瓷客气，“那就请薛小姐打发个人，给我们夫妇带一下路吧。我待会儿再给令尊开方子，等药熬好了，喂他吃一顿下去，应该就没什么事儿，只要他床前一直有人就行了。薛小姐不必太担心。”
    薛瓷忙谢了她，“真是太辛苦顾大夫了。我待会儿让人送您送纸笔过去啊，等您开好了方子，交代清楚怎么熬药后，旁的您就别管了，我自会安排好的。”
    本来还想亲自送夫妻俩去厢房的，但估摸着二人要婉拒，索性没开口。
    而是叫了自己的大丫鬟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后。
    那大丫鬟便赔笑着，殷勤的引着顾笙和赵晟出去了。

 第767章 妹妹这辈子就一个

    顾笙和赵晟一起吃了饭，又开好了方子，借口怕下人转告说不清楚，还是赵晟亲自过去一趟比较稳妥，将赵晟暂时支开后，赶紧调息了一番。
    总算觉得缓过气来了。
    但也仅仅只是暂时缓了过来，要彻底恢复，怕是得几天后了。
    她刚忙完，赵晟回来了。
    顾笙暗自吐了一口气，起身迎上了他，“方子已经送到，也交代清楚了吧？”
    赵晟点点头，“一字不差交代给薛小姐的，笙笙你放心就是。你快去坐着，还起来做什么……嗯，脸色这会儿总算好看些了，刚才真是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顾笙笑道：“我都说了，等我吃点儿东西，再歇歇就好了。偏你不信，总觉得我怎么了，弄得说是吃了两顿饭，结果总共也没吃多少东西进肚，还味同嚼蜡。现在总可以放心了吧？”
    赵晟扶着她坐了，才道：“放心倒是稍微放心了，就是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我，笙笙你根本不必来这一趟，也就不会这样劳心劳力了……”
    “停停停！”
    顾笙抬手打断了他，“怎么又来？你意思要不是因为你，我就可以见死不救了？那你也太小看我身为一个大夫的职业素养了吧。就算没有你，病人家属真求到了我面前，让我救命，我肯定还是会来的。”
    “襄阳侯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病人……好吧，也不算太普通，毕竟他的情况比普通病人可严重多了，我救他也比救普通病人费力多了。但也仅此而已，相公你还有话要说吗？”
    赵晟摸了摸鼻子，“没了。笙笙，我没小看你的职业素养，我就是太心疼你了。希望明天人就可以醒来吧，你就可以早些回去休息了，也省得娘担心。”
    顾笙咝声道：“明天就算能醒，后边儿我肯定还要再来的，不然人就算救活了，却瘫了，或是留下了其他严重的后遗症，我可就白救了。倒是你，明天得照常去翰林院当值，还是早点儿睡吧。”
    赵晟道：“实在不行，就让安心去替我向房大人告个假吧。把笙笙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可不放心。”
    顾笙失笑，“我又不是没单独在外面出过诊过过夜，我还这么能打，也是人家求我，不是我求人家，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何况这家里其他人不说，薛小姐我瞧着却是个能干明白的，肯定不会委屈了我，让我生气的。”
    顿了顿，“襄阳侯倒是好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女儿。不过还是相公你福气更好，两个妹妹都又漂亮又聪明又能干，我都要羡慕你了……呵，我开个玩笑的……”
    赵晟刮了刮她的鼻尖，“知道你开玩笑的，所以我没恼。薛小姐的确挺能干的，反正跟我想象的大不一样，但我的妹妹这辈子就阿秀一个，薛小姐也自有她的兄弟。真要说福气，我有笙笙你，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顾笙嗔他一眼，“干嘛忽然甜言蜜语，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行了，别急着解释了，逗你的。那我们都早点儿睡吧，我睡一觉起来，还得过去看看。今晚是薛小姐守夜吗？”
    赵晟点头，“薛小姐说她带了她二弟一起守，让襄阳侯夫人去休息。还让笙笙你安心睡，等真需要你了时，再过来请你也不迟。”
    顾笙道：“是薛小姐守着就好，我可不想跟她娘打交道，看着实在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就是要辛苦薛小姐了，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得她操心，她那个二弟年纪又小，瞧着也不像是能替她分担的样子，也真是不容易。”
    赵晟“嗯”了一声，“是不容易，但总算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要……他能醒过来，至少能再过个三五七年的，把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然，要是万一他还是……肯定就要难一些。但嗣子已经是过继了，上了族谱的，于情于理都该子承父业，其他人便再手段百出，把水搅浑了想浑水摸鱼，也是没用的。”
    “何况薛小姐不是个没脑子手段的，那位薛二爷年纪虽小，也看得出是个可造之材，不然也不会是他脱颖而出了，只要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已。不过现在一切都是未知，只能等着看了。”
    顾笙挑眉，“哪里一切都是未知了，你也太小瞧我了。放心吧，人肯定能醒来，也肯定能好起来。”
    顿了顿，“就是我怎么有点儿替薛小姐不值呢？明明这么聪明能干，里里外外都立得起来，就因为是女儿，便不能女承父业，继承自家的基业家产。还得事事操心，危急时刻把这个家撑起来，还得哄着过继来的弟弟，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赵晟一扯唇角，“世情就是这样，能怎么着？若是小门小户，其实还能招赘，只要薛小姐自己立得起来，将来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可惜薛家不是小门小户，除了家产，还有爵位永业田这些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除了过继别无他法，也只能委屈她了。”
    顾笙一嗤，“这还真跟有皇位继承没什么两样了，只是让一个女孩儿受委屈，又算得了什么？那后来那个薛大夫人怎么就肯走人了的，我还以为她不守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呢。”
    “薛家那些族人又怎么肯散了的？要不是我做事情一向专注，他们一直那样吵成一锅粥似的，我肯定针都要扎歪了。所以大家大族有什么好的，一有事就都只想着自己，这样的族人还不如不要！”
    赵晟道：“前者是我给怼走的，说她一个当嫂子的守在小叔子屋里，放哪里都没这样的规矩，也不怕传了出去笑掉人的牙。她先说笙笙你和病人该男女大防，我才没忍住怼她的。”
    “之后我又建议薛小姐去把他们的族人都先请走，就是怕影响了笙笙你。他们母子三人一起去的，也算够有分量够给面子了，再软的硬的一起来，加上病人据说有转机了，那些人肯定还是得顾忌一二，便都散了。”

 第768章 又相信爱情了

    顾笙点头，“是说怎么忽然就清静了。若不然，我都要怀疑所谓的京城豪门难道就是这样的了？跟那些小门小户，跟咱们在赵家村时谁家忽然扯起皮来，都快没两样了。”
    赵晟失笑，“本来就没两样，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人。这世间大部分人原本也是自私自利的，跟门户高低，跟所处哪里，还真没多大关系。”
    顾笙赞同，“倒也是，既然都是人，某些想法行为自然大同小异，谁也比谁高贵高尚不到哪里去……哈……真有点儿困了，洗洗睡吧。”
    赵晟知道她今天累坏了，便也不再多说，忙去外面叫人打水去了。
    夫妻俩梳洗完，便吹灯睡下了。
    半夜时分，顾笙心里终究记挂着襄阳侯的病势，——就算赵晟睡前再三交代过她，让她只管安心睡，他会留意着外面一有动静，立刻叫醒她的。
    还是忽然惊醒了。
    然后死活将立马也醒了，要陪她一起过去襄阳侯那边的赵晟给摁回床上，“你睡你的，我最多一刻钟就回来，没的白折腾。再说说不定这会儿就薛小姐一个人守着，你过去了也不方便。还是继续睡你的，乖乖等我回来吧。”
    才披衣下床，简单整理一番后，去了襄阳侯的病房。
    果然襄阳侯床前就薛瓷和两个婆子守着的。
    两个婆子还正打盹儿，反倒是薛瓷先发现顾笙进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前，小声道：“顾大夫，我没打发人去请您啊，您怎么过来了？我爹呼吸一直挺平稳的，没什么异常，您安心回去继续睡吧。”
    顾笙也压低声音，“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看。”
    说着上前给襄阳侯诊了脉，又戴上听诊器，仔细检查了一番。
    方冲薛瓷点头道：“令尊情况的确挺平稳的，看来明天真能醒过来。要不，薛小姐也去睡会儿吧？让令弟或是令堂来换一换你，或者让下人守着也是一样，不用凡事都自己一个撑。”
    薛瓷摇头，“我根本睡不着，还是守着我爹安心些。”
    顾笙见她满脸都是胶原蛋白也遮掩不住的疲惫，关键她的脸在灯光下，跟赵秀还挺有几分相似，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她和赵秀都长得跟赵晟这个大哥挺像的。
    心里不由一软，“薛小姐担心令尊归担心，孝顺归孝顺，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不然回头令尊好了，你反倒倒下了。”
    薛瓷苦笑了一下，“我是真睡不着。顾大夫也看见了，我娘平时还罢，真遇上大事，其实不大有主意，也不大立得起来。我二弟年纪又还小，自己都满心的惶恐了，至少眼下也指望不上他顶立门户。”
    “那除了我拼命把这个家扛起来，还能怎么着？我一想到这些，心里便火烧似的，能睡着就怪了。不过还是多谢顾大夫关心了，我年轻，身体也一向不错，熬得住，至多事后好些歇几日，也就缓过来了，还请顾大夫放心。”
    顾笙见她外柔内刚，好感又添了两分，道：“薛小姐的心情我理解，那我也不多说了，总归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那我出去了。”
    薛瓷忙道：“我送顾大夫出去吧。”
    一边同了顾笙往外走，一边又关切道：“不知饭菜顾大夫吃得可还习惯？房间呢，住得也还习惯吗？这次真是辛苦顾大夫，也委屈您了。”
    顾笙笑了笑，“堂堂侯府的吃住都委屈了，可往哪儿再找不委屈的去？薛小姐就别客气了……就送我到这儿吧，我自己回去就是，夜里凉，别给你吹坏了。”
    薛瓷却是笑道：“我还是把顾大夫送到吧，正好活动一下筋骨了。对了，明儿赵大人几时去翰林院当值呢？我好提前吩咐人给赵大人准备早餐和马车。”
    顾笙道：“不用了，他明天上午告假，等我忙完了跟我一起回去，说是省得去了衙门也不能安心。”
    薛瓷听得笑起来，笑里不乏羡慕，“顾大夫和赵大人感情可真好，光看着都让人觉得高兴。我本来以前是不大相信这世上真有心心相印的夫妻的，不然也不会有‘至亲至疏夫妻’这样的话了。”
    “但亲眼见过顾大夫和赵大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后，我相信了。二位一定能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
    顾笙也笑起来，“那就先承薛小姐吉言了。不过薛小姐应该也没见到多少我和我相公是怎么相处的吧，怎么就会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其实偶尔我们也意见相左吧，但真吵架闹别扭的时候，倒是的确不多。”
    薛瓷轻笑一声，“哪需要看很多，就二位这样情意与默契无形中就在流淌的，只消看几眼，已经能看得一清二楚了。希望将来……”
    本来想说希望将来她也能遇上这样的爱情与婚姻。
    话到嘴边，想到她与顾笙到底今儿才认识，不便交浅言深，何况顾笙也未必想听，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的咽了回去。
    但顾笙依然明白了，笑道：“薛小姐放心，凭你的人品才貌，将来也一定会遇上你的良人，与他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
    虽然薛瓷肯定不能跟赵秀比，但也是赵晟血缘上的妹妹。
    何况还是这么个好姑娘，顾笙当然也是盼着她能跟赵秀遇上李天青一样，得遇良人，婚姻幸福美满的。
    薛瓷脸就更红了，低道：“多谢顾大夫吉言了，但这种事儿是要看缘分的，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吧。我本来也从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要……能不跟我爹一样，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就够了。”
    顿了顿，“当然，我也知道不能全怪我爹，他也是为了求子，但……总之，不抱希望，将来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顾笙没想到她对待婚姻居然这么消极悲观，忙道：“不抱希望的确不会失望，但如果没了希望，生命还有什么意义？薛小姐还这么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依我说，还是该乐观一点的好。”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那个，薛小姐的亲事不会是已经定好了吧？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时，倒是无意见过一次令表兄，不会就是……”

 第769章 为他们高兴

    薛瓷当然知道她表兄当初曾无意见过顾笙和赵晟的事。
    也正是因为她表兄先看到了赵晟长得跟他爹十分相似，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事的。
    自然明白顾笙的未尽之意。
    忙道：“没有，不是，我从来都只拿我表兄当哥哥。我娘倒是很想，咳，亲上加亲，但我不愿意，我爹疼我，先前便让我表兄回自己家去了，也省得耽误了他的终身。”
    顾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令表兄的为人才德我并不了解，但我是大夫，非常清楚近亲成亲的危害，尤其还是你们这样的近亲。将来……儿女各种不健全的几率，要比其他人大得多。真是幸好！”
    薛瓷听她说完了，才道：“我倒是在书上看到过有‘姑血不还家’的说法，难不成，姨表的也一样？”
    顾笙点头，“三代以内血亲都挺危险的，姨表同样是三代血亲，至少得出了五代才安全。薛小姐能在书上看到这样的说法，平时应该很爱看书，可谓博览群书吧？”
    薛瓷忙摆手，“博览群书可不敢当，就是闲着没事儿时，的确喜欢看看书罢了。我也没个兄弟姐妹，家里亲戚也少，其他的话，我们家在京城其实明里暗里都不少人……议论笑话儿，我也因此几乎没有交心的朋友，所以宁愿看书。”
    顾笙想了想她曾听说过的襄阳侯府因为求子闹的那些笑话儿，对薛瓷好感之余，又添了两分怜惜。
    她这样的出身，又一直是独女，养得骄矜自大，唯我独尊才是常态。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话虽不那么恰当，理却是那么个理，她实在不该这么懂事清醒的。
    结果她偏偏还真就这么懂事清醒，知道读书明理，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至少也要把自己变得更好。
    顾笙不由笑道：“看书是好事，我也喜欢看书，喜欢爱看书的人。难怪薛小姐这么明白，聪明清醒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平安顺遂，诸事顺心的。”
    薛瓷笑起来，“那就承顾大夫吉言了。跟您聊天可真是太舒服了，不但聊得投机，心里如沐春风，还能学到道理，可惜……咳，就是太耽误顾大夫休息了。”
    “也有交浅言深之嫌，实在不应当。主要还是我话太多了，不知不觉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混说了一气，顾大夫可千万别见怪，我后面一定会注意的，如果您还要再来的话。”
    顾笙笑道：“我肯定还要再来，我对我的病人向来都是负责到底的。薛小姐也不用不好意思，光你一个人，也聊不起天儿来，我也说了这么多，也觉得跟你聊天挺舒服的，所以就别客气了。”
    薛瓷忙笑道：“顾大夫不觉得我话多、呱噪就好。回头您定好再来的时间，我提前派人去接您吧，家父这次能得顾大夫相救，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我们全家的万幸。”
    顾笙摆手，“不是才说了别客气吗，薛小姐怎么又来了？毕竟总是……”
    话没说完，忽然眼尖的发现前面的黑暗中站了一个人，她都不用细看，也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赵晟。
    忙打住了，与薛瓷道：“薛小姐回去吧，我相公接我来了。你回去后，也好歹打个盹儿，千万别仗着年轻就死撑，到老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薛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赵晟。
    不由笑道：“我刚才心里就在想，赵大人不会要在门口等着接顾大夫吧？只是没好说出来。没想到我竟真猜准了，那我就不打扰顾大夫和赵大夫，先回去了啊。”
    说完欠身一礼，转身走了，一直远远辍在她和顾笙身后的婆子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心里则又是越发的羡慕，又是替顾笙和赵晟高兴。
    大哥大嫂这么恩爱，就算她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叫他们一声“大哥大嫂”，她也打心眼儿为他们能遇上彼此而高兴！
    顾笙这才迎上了赵晟，“不是让你乖乖儿睡着等我回来吗，怎么还是起来了？也太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就这还好意思动不动说自己惧内呢？”
    赵晟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才嘟囔道：“等了半天都不见笙笙你回来，我放心不下嘛。病人，还好吧？”
    顾笙“嗯”一声，“情况挺稳定的。薛小姐非要亲自送我回来，说就当是活动一下筋骨了，我和她就边聊边走，难免走得慢些。”
    赵晟点头，“那我放心了。走吧，回屋去继续睡吧……薛小姐也是，深更半夜的，还跟笙笙你聊什么天儿呢。有这个时间，让你多睡会儿，她也睡会儿不好吗？要聊天什么时候不能聊。”
    顾笙晲他，“你确定后面我们什么时候都能聊天？再说也不光是薛小姐跟我聊，我也跟她聊了很多，还挺喜欢跟她聊天儿。真的是个挺明白挺不错的姑娘，希望以后她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能幸福快乐吧。”
    赵晟道：“她自有父母替她操心，自己也是个立得起来的，未来肯定差不了，笙笙你就别担心了。至多，将来她出嫁时，你给添个妆也就是了。就是她那个表兄，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现在看来，实在配不上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转机？”
    顾笙听他的语气里已不自觉带上了挑剔，只不过他自己都还没发觉。
    笑道：“没有，她没和她表兄定亲。我就是忽然想到了这一点，才问她的，怕近亲结婚，将来生的孩子会不健全。结果她说，她自来都只拿她表兄当哥哥，没想过要亲上加亲。襄阳侯便让人回自家去了，省得耽误了他的终身。”
    赵晟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同样皱眉也好，舒展也好，他自己都没发觉。
    道：“这就好。一辈子的大事，本来也该好生挑选，不能草率了。进屋吧，我刚听见都四更了，还能再睡一个多时辰。”
    顾笙应了，“嗯，抓紧时间再睡一觉吧，明儿还有的忙呢。幸好这里跟家里一样清静，你又在身边，我居然没认床。”“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

 第770章 缓过来了

    等顾笙和赵晟又睡了一觉起来，天已经大亮了。
    因薛瓷那边一直没打发人过来请她，顾笙心知肯定是襄阳侯情况还稳定，便也不急。
    和赵晟一起梳洗了，又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才去了襄阳侯屋里。
    这回襄阳侯夫人和薛执都在了，瞧得顾笙和赵晟过来，襄阳侯夫人先就笑道：“顾大夫和赵大人来了，昨晚睡得还好吧？听瓷姐儿说，侯爷情况一直很稳定，顾大夫还说他今天肯定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顾笙点点头，“不出意外，今天肯定能醒，夫人且耐心等等吧，我进去给侯爷诊脉了。”
    薛执忙道：“我给顾大夫引路吧。”
    薛瓷却是笑道：“二弟，还是我引顾大夫进去吧，你陪赵大人先坐。”
    薛执便依言笑着招呼起赵晟落座来，“赵大人请坐。”
    瞧着比昨天就要从容沉稳多了，以他的年纪来说，着实不容易了。
    赵晟暗暗点头，果然能脱颖而出是因为有过人之处，希望他能尽快成长起来，别的不说，至少遇事时，能替他姐姐分担一二吧！
    薛瓷见薛执还算进退有度，也挺满意，这才笑着引着顾笙进内室去。
    一面低声与顾笙道：“我之后让人去叫了二弟来守着爹，我自己回房睡了快两个时辰的，顾大夫还请放心。”
    顾笙见她已经换过衣裳了，人虽还是憔悴，但的确还算精神。
    点头笑道：“这样就对了，薛小姐肯定得自己先健健康康，才能更好的孝顺令尊令堂。”
    很快，顾笙便给襄阳侯又诊了一回脉，还排开银针，给他头上的要穴都扎满了针。
    这才低声与薛瓷道：“薛小姐，等我待会儿取了针，就让人给令尊再喂一次药吧。”
    薛瓷满脸的惊叹与崇拜，“好的，我这就吩咐人熬药去。顾大夫，您好厉害，这么多针都能扎得又快又准，我眼睛都快看花了，难怪只有您才能救我爹！”
    顾笙失笑，她救襄阳侯根本就不是靠的扎针好吗，“我这只是雕虫小技，太医们和京城但凡叫得上名头的大夫，都做得到。薛小姐就别夸我了，夸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薛瓷笑道：“是因为顾大夫值得夸，我也是真觉得您厉害，才夸的……”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不由眉头，“怎么闹哄哄的？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顾大夫您先忙着，我出去看看怎么一回事啊。”
    顾笙应了，“薛小姐只管忙自己的去，我得守着令尊，到了时间好取针。”
    薛瓷便吩咐屋里的姚妈妈和另一个婆子好生伺候着后，往外去了。
    到了外面一看，却是薛家的族人们又来了。
    一见薛瓷和薛执，便忙都问道：“大小姐、二爷，侯爷怎么样了？顾大夫医术真那么高明呢？”
    “我们都担心得一夜没睡，这不一早就过来了？”
    “大小姐，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可千万要开口。大家都是一个祖宗，一条藤儿上下来的，都是自家人，千万别拿我们当外人……”
    薛瓷这会儿也懒得去分辨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
    直接道：“经过顾大夫的治疗，我父亲已经缓过来，只要今儿个能醒来，便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多谢众位叔伯兄长的关心，现在就请大家先回去吧，好让我父亲安心将养，等过些日子我父亲大好了，一定好生答谢大家这两日的关心。”
    最后的‘关心’两个字，有意被她咬得极重。
    反正一个个的心里怎么想的，她不用猜都知道，她爹更知道，等他好起来后，该算的肯定要算的。
    众族人先都惊讶，“侯爷竟已缓过来了，真的吗？可昨儿太医不是说……”
    “顾大夫医术真这么高明呢？看着那么年轻单薄，不像呀！”
    “大小姐可别为了安我们的心，就瞒着我们，这种事儿本来也是瞒不住的。还是早点儿让大家知道，一起想办法的好……”
    虽然一直没听到侯府叩云板的声音，薛家的族人们也猜到襄阳侯还活着了。
    但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活着’，哪能与真正的活着相比？
    都只当襄阳侯撑死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毕竟顾大夫的医术再高明，最多也就比太医高一点儿，又不是真的神仙，不可能起死回生。
    却不想，听大小姐的意思，侯爷竟真活过来了，还很快就有望大好，——难道顾大夫真是神仙转世？
    随即见薛瓷薛执都比昨天精神多了，也从容多了，“我们姐弟瞒大家做什么，又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哪有瞒大家的必要？”
    若襄阳侯真在拖时间了，他们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反应，肯定早哭丧着脸六神无主了。
    便又讪笑起来，“嗨呀，这可太好了，我就说侯爷吉人天相，肯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吧？”
    “可不是，侯爷一看就是有大福的人，怎么可能连这么个小坎儿都迈不过去？这不果然就迈过去了，阿弥陀佛。”
    还有说要进去看襄阳侯的，“大小姐，我们着实担心坏了，能进去看一看侯爷吗？不亲眼看见侯爷缓过来了，我们实在不能安心啊。你放心，我们不都进去，就派几个代表，去侯爷床前瞧一瞧，表达一下我们的关心，绝不会吵到侯爷的，怎么样？”
    薛瓷只想冷笑。
    这是还要亲眼看到她爹真缓过来了，才肯死心呢？
    可惜她凭什么听他们的！
    薛瓷想着，淡淡道：“等我父亲醒过来，好起来了，自然会见众位叔伯兄弟，与大家好生说道的，各位何必急在这一时？我们姐弟还得进去侍疾，就不多留大家了。大家请便吧，我们先失陪了。”
    说完一个欠身，便带着薛执折回了屋里去。
    余下薛家众族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些本来就没有多余心思，只是想过来及时了解情况，看能不能帮上忙的族人便先散了。
    还有一些别有居心的人实在不死心，仍留在了原地，——这不是人还没醒吗，那便一切都有可能。
    当然，也有出了正院，却没回自家去，而是绕道去了后面的院子。
    至于后面的院子住了谁，只要是襄阳侯府的人和薛家的族人，就没有不知道，那是薛大夫人地盘儿的。

 第771章 够晦气的

    顾笙到了时间，便替襄阳侯都取了针，又看着姚妈妈带人喂他把药喝了下去，才去了外间。
    赵晟正与薛执说话，“你不需要考科举，我其实教导不了你什么。但你多读点书，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都知道读书明理，人从书里乖，你书读得越多，肯定以后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时候就越少。”
    顾笙见他并没有不耐烦，猜到应该是一旁薛瓷的功劳，只要襄阳侯夫人少说话，自然皆大欢喜。
    但赵晟看见顾笙出来，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笙笙，你忙完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顾笙道：“怕是得下午去了，相公你要不先去衙门忙你的，我下午自己回去吧。”
    薛瓷忙笑道：“赵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妥当的人，将顾大夫平安送回去的。”
    赵晟抿了抿唇，“我等到中午再说吧，只要不误了下午当值的时间就好。”
    顾笙估摸着他心里还是想第一时间确定襄阳侯醒了的，笑道：“好啊，那就等到中午再说。薛小姐，那我们夫妇就先回房里去歇会儿啊。”
    薛瓷笑着应了，“我送二位出去。待会儿家父若是醒了，我再打发人去请顾大夫就是。”
    又让襄阳侯夫人和薛执都进去守着襄阳侯后，才陪了顾笙赵晟往外走。
    就见院子里的族人总算已散了个七七八八。
    薛瓷方吐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讨厌的苍蝇总算大半都赶走了，剩下这几只希望也快点飞走，省得‘嗡嗡嗡’的惹人烦！”
    顾笙与赵晟都听见了，但这是襄阳侯府的家务事，他们肯定不好发表意见，便都当没听见。
    好在薛瓷抱怨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忙岔开了，“不知中午顾大夫和赵大人想吃什么？我好提前吩咐厨房准备。”
    顾笙便也顺势笑道：“我们夫妇都不挑食，薛小姐不必费心了。厨房做什么，我们夫妇吃什么就是，不用特意……”
    话没说完，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下意识看了过去。
    就对上了一个意料不到，但稍微一想又觉得挺合理的人——郭宓的双眼，虽然她已经换了装束打扮，整个人瞧着气质也有所不同了，顾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不由嘲讽的勾起了一边唇角，这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真够晦气的！
    盯着顾笙看的的确正是郭宓。
    本来郭宓还只是有些惊怒和不忿的。
    毕竟昨天她就已经听说原来本家侯爷有个流落在外的亲儿子这事儿竟是真的，只不过那个亲儿子死活不愿意回来，他才不得不过继了薛执。
    还一并听说了侯爷那个亲儿子，居然就是今年的新科探花。
    当时郭宓有多恨，有多不甘，可想而知。
    赵晟居然一路过关斩将，年纪轻轻就高中了探花，已经够让她怨恨了；之前好不容易偶遇了，他却仍是对她不假辞色，避之不及，也已够让她咬牙切齿了。
    谁知道，还有这么大个打击等着她，——老天爷当真是铁了心要与她作对是不是？
    她当初之所以下嫁自己的丈夫，襄阳侯府的旁支之一，除了那的确是她当时能嫁到的最好的人选，最重要的，不就是想着她的丈夫将来有极大的希望过继给襄阳侯。
    那他便是襄阳侯世子，她便也是襄阳侯世子夫人，就可以彻底扬眉吐气，一雪前耻了吗？
    却不想，侯爷压根儿没打算过继她丈夫，反而选了七服以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薛执过继。
    弄得不但她丈夫和公婆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也是肠子都只差悔青，要不是陪嫁来的丫头婆子们劝了又劝，求了又求，她都想立刻和离，一走了之了。
    但郭宓终究还是忍住了，真和离了，她爹只怕以后压根儿不会管她了，京城和承宣城还离得远，也不是她想和离，就能和离的。
    说不定，她只会得到一纸休书，甚至下场更糟糕，她丈夫且不说，她公婆可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
    即便最后她爹终于知道了她的遭遇，肯为她出头，她的罪不也已经遭了，命没准儿都没了？
    所以便是昨儿又知道了更大的“噩耗”后，人都快疯了，郭宓还是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
    探花又怎样，侯爷的亲儿子又怎样，他就是再好，看不到她，看到了也只当她是什么脏东西，又有什么用？
    她当初就没能强迫得了他，如今他已今非昔比，她也已嫁做人妇，早没有当初的恣意随性，难道反而能强迫得了他了？
    她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经，她丈夫就算当不成世子了，也不是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但强迫自己睡了一夜起来后，郭宓还是没忍住，撺掇她的丈夫带了她一起到侯府来，想亲眼看一看，赵晟是不是真是襄阳侯的亲儿子，说不定，是搞错了呢？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打死她也不相信！
    可惜在看到赵晟和顾笙一起从屋里出来的那一刻，郭宓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过，她为什么第一次见侯爷时，就觉得眼熟呢？
    敢情侯爷就是年老后的赵晟，可不得只要见过父子俩其中之一的人，都觉得另一个眼熟了！
    郭宓那一瞬间简直心如死灰，也根本没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顾笙身上移开，就是忍不住要盯着她，死死盯着她。
    要不是当初赵晟已经娶了这个女人，要不是有这个女人的存在，当初赵晟肯定会为她倾倒，会娶她的。
    那他们便是双强合并，一个既是探花又是世子，一个既有得力的娘家又有得力的夫家，将来偌大的襄阳侯府也都是他俩的，到时候他们该多风光，多荣耀！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但就这样，姓顾的女人还要一看见她就满脸的不屑，好像她是什么东西脏东西一样，跟赵晟那天看她的目光如出一辙。
    她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郭宓其实已经接受了现实后，只剩几分徒劳的惊怒、不忿与不甘，霎时都蹭蹭蹭的涨到了十二分。

 第772章 帮理也帮亲

    顾笙自然不会管郭宓怎么想，怎么气，郭宓还没那个资格让她浪费时间。
    她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继续与薛瓷道：“薛小姐不用让厨房特意为我们准备了，就像昨晚那样的饭菜，已经很好了。”
    薛瓷却还是注意到了顾笙的异样，也感觉到了赵晟刚才那一瞬间的不悦。
    毕竟赵晟又不是瞎子，顾笙能看到郭宓，他自然也能看到。
    本来就已经觉得很烦人了，谁知道郭宓还敢瞪顾笙，他当然更不高兴了。
    薛瓷因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用让厨房特意为顾大夫和赵大人准备菜色了。就仍按我母亲的份例来吧，晚上是六菜一汤，中午是八菜一汤，再加一道点心。”
    待顾笙应了好，“足够了足够了，我们就两个人，其实两个菜一个汤就够了。”
    引着二人继续走出一段距离，把她嘴里那些‘讨厌的苍蝇’都彻底甩开后，才咳嗽一声，试探道：“刚才我瞧顾大夫跟我一个族嫂好像认得的样子，难不成顾大夫跟她是故人？”
    顾笙撇了撇嘴，“谁跟她是故人，仇人还差不多。不过说仇人都是抬举了她，她连让我当仇人都不配。”
    薛瓷一惊，忙道：“难不成她惹到过顾大夫？我跟她打交道其实也不多，就年节下偶尔会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对了，她是从承宣城嫁到京城来的，听说以往在娘家时养得很娇，家里也是当地数得着的豪门。”
    “难不成，她以往欺负过顾大夫，还是怎么着……咳，我不是故意打探的，就是不希望看到顾大夫和赵大人不高兴，若是不方便说，顾大夫就当我没问吧。”
    顾笙看了一眼赵晟，才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毕竟不光彩的又不是我们。就是当初我相公中了小三元，簪花游街时，让她看见了，觉得我相公肯定会有大好的前程，是个乘龙快婿。”
    “便找到了我们下榻的地方，让我识相的就立刻退位让贤，大家都好。否则，便让我后悔莫及，之后，也的确做了一些事，只不过刚好弄巧成拙，没能坑到我，反而让我各方面都得到了极大的收获而已。”
    薛瓷已是气黄了脸，“就因为她看见了赵大人一眼，顾大夫就必须退位让贤，她以为自己是谁呢？真是好大的脸！难怪我打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明明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还非要在我面前装什么好嫂嫂，弄得一副跟我多投缘的样子。”
    “我当时只觉着她功利心太强了，当她和他们一家打什么主意，我们心里不知道呢？这不之后我爹才一过继了二弟，他们便不怎么上门，反而听说私下里跟我大伯母走得越来越近了？”
    “敢情她不但不是被逼的只能同流合污功利心强，还如此的厚颜无耻。刚才竟还有脸瞪顾大夫，跟顾大夫欠了她似的，简直可笑。我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样无耻，这样贼喊捉贼的人。我要是她，早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道缝，好让我钻进去了！”
    她大哥有才又有貌，妥妥一个端方君子。
    她大嫂更是貌美如花，医术医德都过人，如今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赞？
    她郭氏却有什么，才貌品德都通通给她大嫂提鞋也不配，还敢肖想她大哥，妄图破坏她大哥大嫂的婚姻和幸福，以为自己是谁呢！
    亏得她大哥大嫂情比金坚，一直恩爱如初，没给她任何可乘之机。
    否则这么好的感情都被人为破坏了，别人且不说，她第一个饶不了那厚颜无耻的坏东西！
    薛瓷自问自己向来通情达理，遇事也一般都是帮理不帮亲，何况这事儿她大哥大嫂还占理。
    她当然要毫不犹豫的站他们一边，帮理也帮亲了。
    顾笙见薛瓷气坏了，明显是在为她打抱不平，虽然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还是心里一暖。
    忙笑道：“薛小姐别气了，好久以前的事了，何况她打一开始，就没讨到任何便宜。我可不是那种可以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软柿子。你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太不值当，也太抬举她了。”
    赵晟沉声接道：“大家现在几乎不会有交集，她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妄为，不然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可就都要传到她丈夫和公婆耳朵里了。她再蠢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所以当她是空气，视而不见也就是了。”
    薛瓷却仍愤愤的，“可她还敢瞪顾大夫，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谁知道她还憋着什么坏心思的？但凡有点儿羞耻心的人，不是都该躲闪不及，无地自容吗？也是，她要有羞耻心，当初也不会那样厚颜下作了！”
    顿了顿，“所以顾大夫、赵大人，你们还是不得不防。就跟癞蛤蟆似的，它是不咬人，但它恶心人呀！”
    顾笙点头笑道：“薛小姐放心，她咬不着我们，更恶心不着我们。不然刚才她也不会只是瞪我了，她就该直接上前找茬儿了，不就是因为她现在有所顾忌了吗？”
    “她以前在承宣城，名声可实在不怎么好，从她父亲到她姨娘，也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不然她也不会远嫁京城了，就是因为在承宣城，她要说一门稍微像样点儿的亲事都难。”
    薛瓷挑眉，“是吗？也不知道我族伯族伯母和族兄知不知道这些，照理结亲是大事，就算离得远，也该提前安排人去多方面打听一下的。”
    顾笙道：“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道吧？毕竟她父亲手握大权，又十分宠爱她，只要有利可图，名声差点儿又算什么？但她也好，他们一家也好，肯定都不想京城其他人再知道了。”
    “所以她不敢找我们事儿的，除非她想在京城也名声扫地。我们也不是当初的我们了，当初她都奈何不得我们，何况现在？她显然是深知这一点，才只能瞪一瞪我的。这样不是更好，她哪怕恨死我了，也干不掉我，只能干看着、干气着，我心里该痛快才是。”

 第773章 真拿自己当盘菜

    顾笙说完，见薛瓷还是皱着眉头。
    只得祭出了自己的“名言”，“薛小姐看来是没听说过那句话，‘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这样一想，心里那口气是不是就顺畅多了？”
    薛瓷这才笑了，“把顾大夫这话回味了一下，心里的确舒畅多了。行吧，就不跟宵小一般见识了，反正谅她也不敢再兴风作浪。她要是真敢，不用顾大夫赵大人出手，我先治得她后悔莫及！”
    顾笙失笑，“看不出来薛小姐还挺厉害，这是巾帼不让须眉呢？真不必把她放心上，对她这样的人，直接无视就是了。我之所以告诉薛小姐，也是你刚好问起了，就当给你提个醒儿，省得哪天一个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儿吧。”
    “毕竟，当初她可是炫耀过，她是要嫁到京城做世子夫人的。虽然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她嫁的只是旁支，还曾明里暗里笑话儿过她，但贵府情况特殊，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好，随时都有所防备警惕，总不是坏事。”
    薛瓷一听就明白了，冷哼道：“所以我族伯一家未必不知道，只不过以为可以借亲家的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可惜我爹已经过继了我二弟，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朝廷和礼部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还真以为他们之前找不到可乘之机，这次就能找到了？别说我爹很快就能醒来、好起来，就算……他们也休想如愿！”
    顾笙忙笑道：“那是自然，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东西，他们当然休想如愿。”
    顿了顿，“我们马上到了，薛小姐回去吧。记得别气了，安心等令尊醒来就是。”
    薛瓷抿了抿唇，笑道：“我不会再气了，我爹很快就要醒了这样的大喜事就摆眼前，我该高兴才是。那我不打扰二位了啊。”
    说完欠身一礼，转身回去了。
    心里已想好，等她回去后若郭宓两口子已经走了，也就算了，要是还赖着没走，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顾笙与赵晟这才推门，也进了安排给他们的厢房里。
    赵晟先倒了一杯温水给顾笙，等她喝完了，就着她的杯子自己也喝了半杯水，方道：“笙笙，等病人一醒来，你检查过后，我们就回去吧。省得再遇上脏东西，污了自己的眼睛，更坏了自己的心情。”
    顾笙点头，“肯定是忙完了就走。不过我估摸着，还是得下午去了，你早些吃完了午饭，就上值去吧，我下午自己回去就是……放心，就姓郭的那样的，我根本就不怕，她也不可能拿我怎么样，你安心忙你的去就是。”
    赵晟沉声道：“我知道笙笙你不怕她，但还是不想你被她平白恶心。这都能遇上，也真是有够晦气的！”
    顾笙道：“这可不是偶遇，她明显是听说了你就是襄阳侯流落在外的亲儿子，特意来证实的。本来来之前可能还抱着一线侥幸的希望，应该是弄错了，谁知道你还真是。”
    “她可不得气疯，可不得恨死我了？当初要是没有我这个绊脚石，她就嫁给你了，那就是现成的世子夫人，比过继来的腰杆子硬多了。哪还需要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委屈齐全？我敢说她肯定是这样想的。”
    赵晟冷哼一声，“就算没有笙笙你，我也不会正眼看她。算了，不说这些了，笙笙你要不要躺一会儿？我看你脸色还是有点儿不好，回去得让娘给你炖点儿汤，好生补补才是。”
    顾笙笑道：“我还好，就是心里到底还是有压力，等人醒了，回去再缓缓就没事儿了。”
    说着缓缓点头，“薛小姐这性子，再到她整个人，倒是真都挺对我胃口的，可惜……”
    可惜碍于赵晟身份特殊，往后她和薛瓷连当寻常朋友往来，都不是那么方便合适，也只好算了。
    赵晟却仍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照现在的情势看，薛小姐往后多半就要嫁在京城的。笙笙你要是真跟她投机，等她以后嫁了人，出门方便些了，再跟她往来也就是了。”
    笙笙朋友不多，薛小姐也说她没什么朋友，若她们只是当朋友往来，他还是喜闻乐见的。
    顾笙笑“嗯”了一声，“以后再说吧。不过看样子，薛小姐应该就是要嫁在京城，不然她可放心不下这个家，希望她能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幸福美满一辈子吧。你同僚同科里如何有合适的，也可以替她留意一下。”
    赵晟道：“我同僚同科就几乎没有比我年轻的，谁还可能没娶亲？何况都不是一个圈子的。还是等当爹的好起来后，亲自给当女儿的选吧，他总不会委屈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这倒是。明显襄阳侯很看重薛小姐，这些年应该多半都是他亲自教导的女儿，那且等着看吧……”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小憩了一会儿，便交午时了。
    顾笙又到襄阳侯病床前看了一回，见他还没醒来的迹象，只得回去和赵晟一起吃了午饭，先将他送走了。
    这才再次去了襄阳侯屋里。
    正好薛瓷也吃好饭回来了，见了她便笑道：“顾大夫，午饭吃得可还好？赵大人送走了吗？”
    顾笙笑着点头，“吃得挺好的，我相公也已经出发去翰林院了，多谢薛小姐提前都为我们安排好了。”
    薛瓷忙摆手，“这难道不是应当的，顾大夫就别与我客气了。”
    说着压低声音，“我上午送了你和赵大人回来时，那郭氏他们还赖着没走。没走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问我，赵大人跟我们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赵大人怎么会跟我爹……咳，长得那么相似。”
    “我一点没对她客气，问她我们家的家务事，几时轮到她一个出了五服的侄媳妇管了？莫不是她在家里当家作主惯了，就以为哪里都是她家，哪里她都能做主了？”
    “还让我族兄管一管她，别让她伸手太长成习惯了，哪天得罪了外人，可就后悔也迟了。当场他俩的脸就涨成了猪肝色，终于灰溜溜的走人了，哼，真拿自己当盘菜呢！”

 第774章 醒了

    顾笙见薛瓷双眼亮晶晶的，一副等着她认同夸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心里很是喜欢，低笑道：“薛小姐真是干得漂亮，对厚颜无耻的人，就得这样不留情面。不然她还真以为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够无耻，就能走遍天下都不怕了呢！”
    薛瓷忙点头，“嗯嗯嗯，我也觉得不用再给他们留任何情面，大不了，大家就彻底撕破脸呗。反正这次该看清的我都已看清了，等我爹醒来，肯定都有说头的。”
    顾笙笑道：“等令尊好了，一切自然有他做主，但也不能让他操劳太过，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咳，我还以为，等我再过来，还会看到烦人的苍蝇呢，没想到，她果然还是只纸老虎，根本不堪一击。”
    薛瓷不屑道：“就她还老虎？纸老虎她都不配！算了，不说她了，没的影响心情，总之顾大夫放心，我会让人留意着她，不会让她有机会找你和赵大人的事儿，给你们添堵的。”
    顾笙轻笑，“她要真敢找事儿，只管放马过来，就怕她不敢。但还是多谢薛小姐了，你这份心意我们夫妇都记在心里了。”
    薛瓷抿了抿唇，“顾大夫不必与我客气，本来我们该是……不过现在也已经很好了，真的，已经很好了。”
    顾笙明白她的意思，本来该是至亲的亲人的。
    但造化弄人，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实际上的姑嫂两人正沉默着，就听得屋里传出惊喜的呼喊声：“呀，侯爷醒了……快来人呀，侯爷醒了，真的醒了……”
    立时都顾不得沉默了，忙对视一眼，随即一前一后小跑了进去。
    就见襄阳侯果然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眼神也仍涣散着，片刻才聚起焦来，先认出了最近的薛瓷，“瓷、瓷儿……我还活着呢？先别哭、别哭……都是爹不好，吓坏你了吧……”
    薛瓷已是泪如雨下，“爹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能活过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您别动，我不哭了，不哭了就是……”
    一边说，一边胡乱擦起泪来，擦完了含泪笑道：“爹，都是顾大夫及时赶到，才将您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若不然……不但顾大夫来了，赵大人也来了，刚吃了午饭后，要赶去衙门当值，他才先离开了的。”
    襄阳侯这才看到了旁边的顾笙，再想到赵晟竟也来过，可见关键时刻，儿子心里还是有他的。
    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来，“真是辛、辛苦顾大夫了，只能等我好起来后，再好生答谢你，还有阿……赵大人了。”
    顾笙笑了笑，“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身为大夫的本职所在，侯爷千万别这么说。您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我还是先给您诊个脉，检查一下吧。”
    一醒来意识就能恢复清醒，话也能说得这么利索，可见身体底子是真好，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了，真是万幸。
    薛瓷忙站起来，让到了一边，“顾大夫，那你先给我爹诊脉检查吧。你们都出去，别打扰了顾大夫。”
    顾笙便上前，给襄阳侯诊起脉来，却是还没忙完，他便又昏睡了过去。
    唬得薛瓷只差惊叫，“顾大夫，我爹他这、这是……”
    还是听了顾笙的解释，“没事儿薛小姐，令尊这样很正常，毕竟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一醒来就大好了？让他睡吧，睡觉是他眼下最好的疗伤方式。后面再醒来，就会渐渐好转了。”
    她才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这是吓糊涂了，竟忘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了。”
    顾笙笑道：“薛小姐也是关心则乱。我马上要给令尊再施一次针，薛小姐也回避一下吧，令堂和令弟应该也快得到消息过来了，正好陪他们在外面坐坐，等我忙完了，再让他们进来看令尊也不迟。”
    省得襄阳侯夫人咋咋呼呼的，吵得她头疼，别说施针了，做什么都别想静下来心来。
    薛瓷也知道她娘进来后肯定又要哭的，别说肯定会影响顾大夫了，就是她爹没准儿都会被她生生再哭醒。
    忙笑道：“好的顾大夫，我这就出去，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你的。”
    又看了一眼襄阳侯，才带着剩下的姚妈妈和另一个婆子也出去了。
    顾笙方打开自己的银针包，做起扎针前的准备来。
    半个时辰后，顾笙终于忙完，出了内室。
    薛瓷第一个迎了上来，“顾大夫，你忙完了……你脸色好难看，我先扶你去坐着啊。快，去个人，给顾大夫泡杯参茶来。”
    顾笙异能本来就还没恢复，刚又用了，可不得脸色难看了。
    便由得薛瓷扶了她，“多谢薛小姐了。”
    一旁襄阳侯夫人忍到这会儿，终于再忍不住问道：“顾大夫，侯爷现在怎么样了，是好多了，还是……？我们现在能进去看他了吗，我刚才就想进去了，可瓷姐儿一直不让。弄得刚才也没能亲眼看到侯爷醒来，没能跟侯爷说上话儿，早知道我就……”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薛瓷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娘，爹当然是好多了，不然顾大夫肯定一出来就说了，她既然什么都没说，可见情况就是好的。您要进去看就进去您的，说这么多做什么，就不能让顾大夫先缓缓？”
    昨儿才说过她娘，结果今天又来，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襄阳侯夫人被说得讪讪的，被女儿当众下面子又有些恼怒，“我就问问怎么了，不能问吗？”
    到底一甩帕子进去了。
    薛瓷忙给薛执和姚妈妈使眼色，让他们也跟了进去。
    这才扶着顾笙坐下了，笑道：“顾大夫，要不喝了参茶后，我送你回房躺会儿吧？”
    顾笙摆手，“我等下就回去了，薛小姐给我安排一下马车吧，省得家人担心。明天我争取上午再来一趟，今晚就要辛苦薛小姐，多观察一下令尊的即时情况了。只要不出意外，他的情况肯定是会越来越好的。”
    “我自己的父亲，哪里辛苦了，辛苦的是顾大夫才对。知道顾大夫忙，那我就不多留你了啊……”

 第775章 不欺负也得欺负了

    顾笙出了襄阳侯府后，却没先回家去，而是让车夫把她送去了女子医学堂那边。
    昨天就没给女学生们上成课，今天可不能再耽误了，正好时间也还来得及。
    如此忙到酉正，顾笙才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幸好之前在襄阳侯府的马车里时，她抓紧时间调息了一周天，精力恢复了不少，不然肯定就要撑不住了。
    却是还没到自家所在的巷口，远远的就已看见赵晟等在那里了。
    顾笙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相公，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是已经回过家了，又出来接我，还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好一起回去呢？”
    赵晟道：“还没回去，但知道你也没回，所以在这里等你。”
    说着已皱起了眉头，“笙笙，我中午不是让你忙完了，就直接回家，别去医馆或者医学堂了？你怎么一点儿不听话，我还不信医馆和医学堂那边离了你一两天，就不能转了。”
    顾笙忙笑得一脸的乖巧，“是不至于不转了，但事情堆着，回头不还是我的？放心，我挺好的，精神早就恢复了。走吧，回家去看看娘做了什么好吃的等着我们，别让她等急了。”
    赵晟哼哼，“走什么走，这会儿振夫纲更重要，等我振完了再回去也不迟。你看起来精神明显没平日好，早就恢复了就怪了！”
    顾笙失笑，“谁上一天班回来，精神还能跟早上出门时一样的，那不是摆明了说自己摸了一整天的鱼呢？放心，我回去饱餐一顿，再好生睡一觉，明早上起来保证精神百倍。”
    顿了顿，压低声音，“至于振夫纲，你确定要在这儿振，难道不是该在房间里振吗？今晚一定让你好生振一振，总行了吧？”
    赵晟终于绷不住了，“你别跟我嬉皮笑脸，顾左右而言他的，给我严肃点儿。”
    换来顾笙娇嗔的白眼儿，“严肃你个头啊，走吧！”
    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他才自己动起来，夫妻俩一起往家走去。
    顾笙这才低声与赵晟说起襄阳侯已经醒过的事来，“……醒了有一会儿，但很快又昏迷了过去，到底还虚弱着呢。不过说话挺清楚的，手脚看起来也能动，看来大脑小脑至少暂时都没留下后遗症，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赵晟片刻才“嗯”了一声，“醒了就好，没留后遗症更好，省得回头不知道得生出多少麻烦来，我们是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让他自己去解决最好了。”
    顾笙道：“只要他能好起来，许多麻烦根本就不会存在了，至于剩下的，他肯定也能解决好。对了，你交代过安心，让他别说漏了嘴没？他嘴倒是一向紧，但也得防着万一不小心。”
    赵晟道：“已经交代过了，他下午也回来过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还没回家？我让他回家告诉娘，给你炖老母鸡汤。”
    顾笙笑起来，“这么说来，晚上吃鸡汤了？还是我相公会疼人，这么好的相公，可再往哪儿找去？”
    “某些人就可劲儿拍马屁吧，反正拍了也是白拍，不听话的账我还是要算的。”
    “那也要拍，谁让我相公是真好，真值得拍呢……”
    夫妻俩斗着趣，很快进了家门。
    柳芸香听得他们终于回来了，立刻满脸是笑迎了出来，“阿晟、笙笙，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居然一不回来都不回来，弄得家里这两天好冷清。”
    顾笙忙笑道：“那娘不是寂寞了？都是我们的不是，下次一定不两个人一起出门了，至少也要有一个人在家陪着娘，是吧相公？”
    赵晟笑着点头，“以后一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柳芸香却是笑嗔道：“你们都是去忙正事忙公事的，哪里不是了？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回头真误了你们的正事，可就是我的不是了。家里又不是只我一个人，周大姐她们都在呢，有她们陪着，我又安全又自在，好得很，你们就放心吧。”
    顾笙笑道：“周大姐她们肯定不能跟我和相公比。以后我要轮夜班就算了，相公肯定会在不影响公事的前提下，尽量再不留宿外面的。”
    反正像昨天那样的紧急情况特殊情况，只是偶然。
    娘儿仨说着话，很快到了厅堂里。
    等周大姐打了热水来，顾笙和赵晟都洗了脸和手，便坐下开饭了。
    赵晟一直不停的给顾笙夹鸡肉，盛鸡汤，吃得后面，顾笙的脸都快成苦瓜了，还敢怒不敢言。
    幸好还有柳芸香给她撑腰，“阿晟你怎么回事儿，就不能让笙笙吃点儿其他菜呢？我总觉得，你今天在欺负笙笙。我可告诉你，媳妇儿是用来疼，不是用来欺负的，你真敢欺负笙笙，我可饶不了你！”
    顾笙才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就是，相公你未免也太霸道了，连我吃什么都要管。幸好还有娘护着我。”
    还趁柳芸香不注意时，冲赵晟挤眉弄眼的，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看得赵晟又是咬牙又是笑的，本来没欺负她的，非说欺负她了，待会儿回了房，不好生欺负她一番，岂不是白担名头了？
    次日，顾笙等赵晟一早出门去后，立刻翻身起来，盘腿坐了，引异能全身都游走了一遍。
    才觉得浑身明明睡了一晚，反而更增的疲惫都尽消了，——至于她为什么会更累，就得问某个始作俑者了！
    等再吃了柳芸香特意给她做的鸡汤面，顾笙精神就更好了，辞别柳芸香，便去了医馆里。
    金掌柜已经在柜台后忙着了，见顾笙来了，笑道：“顾大夫，您来了。从前天下午做今天早上，一共做了五例剖腹产，所以小萝昨晚没能回家去，您现在要不先看看去？”
    顾笙忙点头，“行，我马上去看看，真是辛苦林大夫和小萝了。”
    说完便径自去了后面。
    顾笙一直忙到快交午时，才暂时得了空。
    却顾不得休息，忙又坐车去了襄阳侯府，下午她还得去医学堂上课呢，必须赶在那之前，给襄阳侯做完复诊。

 第77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笙赶到襄阳侯府，见到薛瓷时，她先还有些吃惊，“我怕顾大夫上午忙，快交午时了，才打发人去接你的。怎么你这么快就到了？”
    还是得知顾笙是自己坐车来的，扼腕后才笑了，“那肯定是错过了，我派去的人还没到医馆，顾大夫已经先走了，他们只能空车去空车回了。早知道，我就该让他们一早就去候着的。”
    顾笙摆手笑道：“没事儿，我自己坐车也很方便，薛小姐就别麻烦了。令尊之后又醒过吗？”
    薛瓷忙道：“醒过的。昨天傍晚又醒过一次，我按顾大夫说的，让我爹先吃了点儿白粥，再吃的药，之后一整晚都睡得很安稳。今天早上也醒过，还是吃了粥再吃的药，瞧着气色都好多了。”
    顾笙点头，“能吃东西就好，那薛小姐带我再去给侯爷瞧瞧吧。他虽然已经在好转了，我今天还是得再给他扎针。”
    “真是辛苦顾大夫了。”
    薛瓷遂一边继续与顾笙说着，一边引了她往里走，很快到了襄阳侯的卧室。
    襄阳侯看着气色的确好多了，顾笙给他诊了脉，正要扎针，他就睁开了眼睛，“顾大夫，是你来了，真是辛苦了。阿……赵大人他，今天又去翰林院当值了吧？”
    可惜之前阿晟在时，他一直人事不知，现在终于好些了，阿晟却又不会再来了……
    顾笙笑了笑，“还得几天才到休沐日，外子公职在身，当然得按时上值下值了。侯爷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晕不晕，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襄阳侯吐了一口气，才道：“挺痛的，不过没怎么觉得晕，也没有想吐的感觉。”
    顾笙点点头，“可能是因为您一直躺着没动，大半时间里也在昏睡，还不觉得。等回头您能动，能坐起来了，估计就会觉得眩晕想吐了，不过那都是正常的，过几天就会缓解了，您只能咬牙忍一忍。”
    襄阳侯无力的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捡回了这条老命来，忍一忍头晕恶心算得了什么？真是没想到，骑了几十年的马都好好儿的，临到老来，反倒还坠马了，看来以后得少骑马了。”
    薛瓷在一旁忙道：“什么少骑，爹以后都不能骑了。不然下次可未必再有……呸呸呸，哪还来的下次，反正您以后不许再骑马了！”
    顾笙也笑道：“侯爷以后尽量少骑吧，的确太危险了。没事儿时当然好，一旦有事儿，可就是非死即残，自己也痛苦，家人也痛苦。薛小姐这次可真是吓坏了，也真是从身到心都辛苦了。”
    襄阳侯苦笑一声，“家里人丁不旺，也只能辛苦瓷儿一个姑娘家了。幸好，顾大夫夫妇肯施以援手，及时赶到了，这次也全靠贤伉俪，若不然……”
    顾笙笑道：“侯爷不必客气，我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应该的。何况外子还说过，两家当寻常亲戚往来，还是可以的，既是自家亲戚，当然更该尽力了。”
    顿了顿，“我现在得给侯爷扎针了，不然下午去女子医学堂上课就得耽误了。不过侯爷放心，我扎针不痛的，您就是醒着也没关系。”
    襄阳侯稍微摆了摆手，“顾大夫只管扎就是，我不怕，不然等你忙完了正事再来给我扎也是一样。我知道你现在每天都忙得很，你做的事也是利国利民，大公无私的。”
    “我平时在外面听见别人夸你时，嘴上虽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却一直都挺、挺以你为傲的。也替阿晟高兴，高兴他能娶到这么好一个妻子，高兴他真凭着自己的才学本事，一飞冲天了。也不怪他当初……”
    当时得知阿晟中了探花，他真的快高兴疯了，这辈子也就瓷儿出生那天，得知阿晟是自己儿子那天，曾那么高兴过。
    可惜他别说为他大摆酒席，大宴宾客了，连上门去道个喜都不敢，就怕会将他推得更远。
    幸好关键时刻亲的就是亲的，他们夫妇与瓷儿处得也不错，好歹也是个慰藉了。
    顾笙不是很想听襄阳侯感慨，何况他身体还虚弱着，眼下也不是感慨多话的时候。
    遂笑道：“侯爷现在少说话，闭上眼睛歇会儿吧，我这就为您扎针。薛小姐，你让厨房给侯爷熬粥时，可以以撇了油的鸡汤做汤底熬了，侯爷虽仍虚不受补，也可以少少的加点营养了。明天起，还可以加一些肉末和菜沫。”
    待薛瓷忙应了，打发人立刻去做后，便净了手，凝神给襄阳侯扎起针来。
    总算襄阳侯仍精力不济，没等顾笙扎完针，已经睡着了。
    顾笙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跟襄阳侯真没什么好聊的，彼此大眼瞪小眼也是尴尬，他能睡过去最好了。
    顾笙也因此更从容了，到得午时三刻，便什么都忙完，可以回去了。
    薛瓷却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回去，非要留她吃了饭再走，“我知道顾大夫还空着肚子，反正你今天不吃饭是走不成的。我也一直没吃，特意等着顾大夫呢，你就别客气了。”
    一面已迭声吩咐人摆饭了。
    顾笙只得让她拉着，去了花厅里用饭。
    却是还没吃完，襄阳侯夫人就笑着进来了，“顾大夫，吃得还合胃口吧？”
    顾笙只得放了筷子，点头笑道：“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挺合胃口的，多谢夫人关心。”
    毕竟没有当面儿打人脸的道理，何况襄阳侯府的菜色的确都还可以。
    襄阳侯夫人就越发笑开了，“合胃口就好，合胃口就好。不是我吹，我们府里的大厨在京城所有高门大户里都还算出名，好些人家办席时，都会借了他去。”
    “顾大夫你、你……和阿晟要是愿意回来，以后就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合胃口的菜了。你看要不你回去后，跟阿晟再好生说一说？”
    顾笙这才明白襄阳侯夫人不是作为主人家，特地过来一尽待客之道的，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该说的赵晟和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襄阳侯夫人还没死心呢？

 第777章 强人所难

    顾笙咳嗽一声，就要说话。
    赵晟摆明了不愿意回来，柳芸香更是对襄阳侯府有关的一切都避之不及，现在他们家还已经过继了薛执，襄阳侯也正一天一天好起来。
    可以说不管是近忧，还是远虑，都不足为惧了，还想怎么样？
    非要弄得所有人都不高兴，都难做，才高兴呢？
    薛瓷却已皱着眉，先开了口，“娘，顾大夫才辛辛苦苦的给爹诊治完，您就不能让她安安心心的吃顿饭呢？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况天还好好挂着，且塌不了！”
    不待襄阳侯夫人说话，又道：“爹床前这会儿谁守着呢？娘还是去守着爹吧，等顾大夫吃好了饭，我自然会好生送了她出去，您就别管了。”
    襄阳侯夫人话已经起了头，却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不但没走，反倒坐到了顾笙身边。
    当没听见薛瓷的话一般，笑道：“顾大夫，阿晟媳妇，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真不是那等刻薄之人。对过继来的你们二弟执哥儿我都视若亲生，真心疼爱了，何况阿晟还本就是亲生的，只要你们肯回来，我只有更疼你们的。”
    “对柳姨娘……阿晟他娘我也是这个态度，只要你们愿意回来，让侯爷给她请封侧夫人也好，甚至与我平起平坐都行，我都心甘情愿的。往后我们一家人就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要不了几年，家里便能儿孙满堂，真正兴旺起来了。这画面我真是光想，都觉着心里不知道多舒坦……”
    可惜话没说完，已让薛瓷沉声打断了，“娘，您还知道我们家已经过继了二弟呢？当初是为的什么过继二弟，二弟亲生父母也不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本不愿过继的。是爹娘选中了他，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同意了。”
    “现在好不容易大家都接受了现实，都在努力的改变，我们却要反悔了。您觉得世上有这样的事吗，您让族里的人都怎么想怎么说，又让二弟怎么办？大家也处这么久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您难道对二弟，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襄阳侯夫人让她说得有些不悦，又有些讪讪的，“我对执哥儿自然有感情的，我也没说要反悔，不让他做咱们家的儿子了呀。我的意思，反正咱们家也人少，就算你大哥大嫂回来了，执哥儿依然是咱们家的二爷，只是……咳，世子肯定就不能请封他了。”
    “但将来在家产上，我和你爹肯定不会亏待了他的，甚至我的体己，将来都可以大半给他的。这样也已经比他没过继之前，强出十倍了，不是吗？我相信他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薛瓷冷笑，“他不会说什么，他就该忍受这不平的事，需要他时就拿他当宝，不需要他了，立刻拿他当草，恨不能一脚踢开？娘，没有您这样做事的，不但我不赞同，爹也不会赞同，族里也肯定要说的。所以您还是立刻打消了念头的好！”
    襄阳侯夫人越发不高兴了，“你这孩子，到底站哪一边的？你难道不想你大哥大嫂回来，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薛瓷沉声道：“我不站哪一边，我只知道做人要讲道理，讲诚信，不能强人所难，自以为是！”
    说完不由分说看向已一脸寡淡，明显不高兴了的顾笙，“顾大夫，您吃好了没？吃好了我这就送您出去吧，真是对不住，让您连吃个饭都没能安生。只能回头我再找机会，向您赔不是了。”
    顾笙因薛瓷明白，其实倒还没生气，只是很无语。
    她点点头，“我已经吃好了，那就有劳薛小姐送我了……”
    奈何襄阳侯夫人已又开了口，还明显激动起来，“你这糊涂丫头，我都是为了谁呀？我还不都为的你，为的咱们这个家吗？这次你也看见了，你爹才一倒，你大伯母和族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便立刻恨不能吃了我们，让我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要不是你大哥大嫂及时赶到，要不是你大嫂医术高明，你大哥又已是探花，还做了官，现在会是什么情形，我根本想都不敢想。就算你爹现在已经好多了，那要是再有个万一呢？”
    “就凭执哥儿，要顶立起咱们家的门户还早着呢。何况他跟咱们还不是亲生的，将来哪天他要是靠不住了，我们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悔青肠子也迟了？结果你不说帮我劝你大嫂就算了，还这样拖我的后腿，你气死我算了！”
    说到最后，眼泪都来了。
    她心都快要操碎了，偏偏唯一的亲生女儿还要这样跟她唱反调。
    她也不想想，就凭执哥儿一个毛头小子，拿什么跟已经考了功名做了官，任谁见了都不敢小觑，肯定也能撑起他们这个家门户的阿晟比。
    那些族人为什么后面都不敢跳了，不就是知道，纵然侯爷好不起来了，他们家也还有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们母女仍有倚靠，绝不可能由得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么？
    若换成执哥儿，谁会害怕，谁又会忌惮？
    这次的事，也让她看到了“血浓于水”这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亲的就是亲的，那只要阿晟夫妇这次肯回来，大家再处出更深厚的感情来。
    将来她和侯爷都不在了，也不用担心瓷姐儿没有娘家可回，将来她的孩子没有外家可倚靠了！
    所以襄阳侯夫人已是铁了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赵晟同意回来了。
    一家之主一动不动的躺着，随时都可能断气，外面却全是敌人，恨不能吃光她们母女的肉，喝尽她们母女的血，她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根本不敢去想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的经历。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薛瓷当女儿的，怎么可能真不明白襄阳侯夫人的心？
    但摆明了不可能的事，又何必非要自取其辱，弄得情况比现在还不如呢？
    就算大哥大嫂不回来，回头家里再出个什么大事，她也相信，他们肯定还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778章 怎么就一家人了

    薛瓷只得耐下性子来，“娘，爹现在不是已经在好转，居心叵测之人见不得人的想头不也没能实现吗？等爹过些日子好了后，家里族里爹肯定都有主张，您就别操心了。”
    “至于将来，执哥儿现在是还小，撑不起门户，可三年五年后，我相信他一定就能撑起来了。他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何况还有礼法在呢，将来他也不至于靠不住。所以您真别杞人忧天了，都像您这样，多少年后的事情都得提前操心到，这日子也别过了！”
    襄阳侯夫人听得哭道：“你当我想操心？我和你爹反正都一把年纪，没几年活头了，你的日子却才刚开始呢。我不现在就替你想到以后，等你到时候求助无门了，自己再来想，再来后悔吗？”
    “我当年就是目光太短浅，没有看远一点，才会弄成如今这样的。我当年要是早知道，一切都会不一样……你不帮我劝你大嫂就算了，那就闭上你的嘴，不许再扯我后腿，听我和你大嫂说就是。”
    “你又不是她，不是你大哥，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愿意回来，我是在强人所难了？我又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都是一家人，大家凡事都商商量量着来，有什么说不好的？阿晟媳妇，你怎么说？”
    顾笙能怎么说，当然是直接一口回绝了，“外子姓赵，是茂名府石竹县赵家村人士，便这辈子都是，绝不会改变。当初他与襄阳侯也已说得很清楚，相信薛夫人该知道的也早都知道，我便不赘述了。”
    “总之，我今日是以大夫身份上门的，还请薛夫人拿我当大夫看。贵府的家务事我不便知道，也不想知道，就请别再对着我说了，等后日我再来侯爷做过复诊后，短时间内应该就不会再登门了。”
    当初襄阳侯还没过继薛执时，赵晟都死活不肯回来了，何况如今还牵扯了个无辜的薛执进来。
    他也已经功名前程都有了，以后只会越飞越高，凭自己的本事便挣下一片天来。
    又怎么可能现在反倒要回来了？
    薛瓷也气得想翻白眼儿了。
    她娘难不成以为，非得她把刀架到大哥大嫂的脖子上，逼他们只能答应回来，才叫强人所难？
    当初爹亲自远赴承宣城，都不能让大哥母子答应了，如今自然更不可能了。
    她要怎样才肯接受现实！
    襄阳侯夫人已急道：“阿晟媳妇，可阿晟是侯爷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呀。阿晟他娘不也早就已经和离了吗，那便没什么能阻碍他们回来了，不是吗？”
    “真的，只要你们肯回来，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的。阿晟现在虽然已经做了官，可就七品的芝麻小官儿，哪能跟侯爷世子比？到时候你也可以继续做你的事，我绝不会拦着你的。”
    “对阿晟他娘我更会敬着让着，把这些年他们母子吃的苦都十倍百倍的给他们补回来，阿晟媳妇，你真的仔细考虑一下吧，啊？”
    顾笙头大如斗，索性直接站了起来，“薛小姐，我还要赶着去女子医学堂上课，就先告辞了。你也不必亲自送我了，随便打发个人送我去外面就是了，我自己会叫车的。”
    薛瓷忙也站了起来，“还是我送顾大夫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您连顿饭都没能吃好。但您放心，下次您再来时，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说着便引了顾笙，要往外走。
    襄阳侯夫人却又绕到二人前面，张开手臂挡住了她们的去路，“阿晟媳妇，你先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是不是你做不了这个主，我让你为难了？那回头我亲自去找阿晟说，总成了吧？”
    “本来那天我就想好生跟阿晟说的，可当时情况紧急，也没顾得上。可他现在又不来了，看来只能我去翰林院找他，当面跟他说了。不然我去找柳妹妹也行的，我知道她早就进了京。当年我真的很多事都不知道，又年轻，的确难免有照管不到她的地方，我要是……”
    顾笙彻底冷下了脸来，“夫人最好不要去找外子，更不要去找家母。别说真去找了，连这样的念头都最好不要有。家母这辈子真的不容易，吃过的苦我们做儿女的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还是会心如刀割。”
    “现在我们只想她能平静安闲的过日子，无忧无虑的安度晚年。谁要是敢去打扰她，让她不得安生，便是我们夫妇的敌人，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到底是好歹留几分香火情，以后遇事了我们夫妇仍会施以援手，还是大家彻底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夫人自己选吧！”
    还想去找柳芸香，打扰她的生活，看来她真是表现得太好性儿了，才会让某些人蹬鼻子上脸！
    襄阳侯夫人有些挂不住脸了，“阿晟媳妇，你怎么这样说呢，大家好歹总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凡事也好商量嘛……我真的没有坏心，只是想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而已……”
    顾笙勾起一边唇角，“我们家姓赵，夫人家却姓薛，怎么就‘好歹总是一家人’了？夫人还是慎言的好！”
    襄阳侯夫人越发羞恼了，“就算姓不一样，就算你不承认，血缘关系也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你也做不了这个主，这个主只有阿晟和他娘能做。”
    “真闹开了，阿晟他娘也不占理。当年她可是知道自己已经怀了侯爷的血脉，再求去的，这便是有意害侯府的血脉流落在外，我们若真追究起来，她可是要受律法惩治的。只不过想着都是一家人，我们压根儿没真打算那样做过而已……”
    顾笙冷冷道：“薛夫人的意思，是打算我们不吃敬酒，就要给我们吃罚酒了？那您倒是去衙门告我们呀，看我们会不会害怕，您最后又能不能把这瓜强扭回来，任您摆布！”
    她一硬，襄阳侯夫人立马软了，“没有没有，阿晟媳妇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坏心，只是希望你们能回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而已……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领我的情，有更好的日子也不肯过呢？”

 第779章 不会得陇望蜀

    襄阳侯夫人说完，已是一脸的沮丧，也是一脸真的不明白。
    明明这样一件大好事，放任何人身上，都只有欣喜若狂的，为什么他们娘儿仨就偏偏避之不及，死活不肯回来呢？
    顾笙已冷笑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薛夫人觉得是更好的日子，我们却未必觉得。那几年对家母来说，也只有眼泪与痛苦，没有任何值得的回忆，连让她回忆都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所以薛夫人若还要勉强，我只好去当面问薛侯爷了。若到时候薛侯爷有个什么好歹，我可不负责，后面也不会再为薛侯爷医治。毕竟我的双手我做主，我不想救的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勉强我！”
    真是烦死了，早知道她就不吃饭，直接走人的。
    不过就算她不吃饭，这一出也迟早会发生的，说不定襄阳侯夫人还会直接去找柳芸香。
    那还不如就现在烦她呢！
    襄阳侯夫人这下总算不敢再说了，毕竟襄阳侯还有半条命是握在顾笙手里的。
    但心里仍是又气又委屈，她真的没有坏心，也真的什么都愿意退让，还想她怎么样嘛？
    这世间有几个正室夫人、嫡母，能做到她这个地步的！
    薛瓷见她娘终于肯消停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沉声道：“娘，顾大夫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以后真遇上事了，她和赵大人仍会施以援手，不会袖手旁观的。那跟他们愿意回来，其实也没太大的差别了，不是吗？”
    “总不能，您真是为的亲情吧？又不是您生的，跟您说到底没有任何关系，与二弟又有什么差别？您何必非要弄得大家都不高兴，老死不相往来呢，若能成，一开始就成了。”
    “现在大家索性把话说开吧，以后同样的话，您不管当着谁，都一个字也别再说了。别到时候传到二弟耳朵里，生了嫌隙，您可就竹篮打水两头空了。顾大夫，我也向您保证，同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还请您放心。”
    顾笙对薛瓷的始终都明白清醒很满意，先应了，“我相信薛小姐。只要到此为止，后面再不发生类似的事，更别打扰了家母的安生，我们夫妇能搭上手的，以后肯定都会尽力而为的。”
    襄阳侯夫人不就是希望以后他们家再有事儿时，她和赵晟都能全力以赴，当自家的事儿来办？
    不就是希望赵晟关键时刻，能当她们母女，尤其是薛瓷的倚仗吗？
    看在薛瓷的份儿上，她如她所愿就是。
    薛瓷这才勉强笑了笑，“顾大夫放心，我们也轻易不会打扰你们的。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自己的事要忙，何况我爹很快就要好起来了，家里也权势钱财人手尽够，其实也不会有多少真正的烦恼。”
    “若我们都烦恼，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让那些真正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可怎么着？还是要知足才是，娘，您说呢？得了好立马想更好，就不怕已经得了的好，也弄没了，那时候再来后悔自己当初的不知足，才真是晚了！”
    襄阳侯夫人脸白一阵青一阵的，没好气道：“我还要你来教我？你是当娘的，还是我是当娘的？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你了，关键时刻一点靠不上，还只会往我身上插刀！”
    “我就不该替你想，反正以后就算你过得不好，我也已经死了，眼不见为净了，我还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谁要欺负你，也是你自找的，我同样管不着，只能靠你自己挣命了……真是一点不明白人的苦心，一点不知道好歹，我怎么这么命苦……”
    说到最后，终于再忍不住哭起来。
    也不想想，大房那个老虔婆这些年来从没消停过，这次更是上蹿下跳，惟恐天下不乱，以后自然也不可能消停的。
    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会作乱一天，谁让他们两房都没有儿子，都只能过继呢？
    在她心里，大家便是一样的，那他们二房就理所应当该把大房的爵位“还”给他们，就该“物归原主”。
    但若他们二房有亲生的儿子、亲生的儿子还回来了，就完全不一样了，老虔婆再没了闹腾的借口，也搁哪儿都占不住情理，自然只能夹起尾巴，往后都灰溜溜的过活了。
    不然为什么才一听得侯爷好转了，阿晟也极有可能愿意回来了，她便气得满屋子砸了个稀巴烂？
    说到底，自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大家都好，为了子孙后代也好，结果愣是一个也不明白她的苦心，一个也不领她的情，——襄阳侯夫人此时此刻简直委屈得恨不能去死了！
    薛瓷见襄阳侯夫人明显钻了牛角尖，一时半会儿间是绝对想不开的。
    暂时也不想多说了，只对顾笙道：“顾大夫，我送您出去吧，您不是还要赶去女子医学堂授课吗？可不能再耽误您的时间了。”
    等她送完了大嫂回来，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慢慢儿劝她娘也不迟，她刚才的话是说得有些重了，也不怪她娘大怒。
    顾笙早想走人了，自是立刻点头，“那就有劳薛小姐了。”
    说完看都没看襄阳侯夫人一眼，先大步出去了。
    余下薛瓷暗叹一口气，低声对襄阳侯夫人说了一句：“娘，我很快就回来，您在这里等着我啊，我觉得我们必须好生聊一聊，您千万等着我。”
    忙也跟了出去。
    等追上顾笙后，先就歉然道：“顾大夫，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家母会忽然……我要是知道，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拦着她，不让她说的。还请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家父和我对眼下的情形已经很高兴，很知足了，绝不会强人所难，得陇望蜀的。”
    顾笙本来也没迁怒她，再想到她的不容易，更是只有叹息怜惜的。
    笑道：“这如何能怪得薛小姐，只是令堂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不过还请无论如何劝一劝令堂，真的绝不要有去打扰家母的心，无论如何都不要有。不然我相公真恼了，我也劝不住，何况我也不会劝，因为我也要恼的。”

 第780章 更得想在前头

    薛瓷也多少知道些柳芸香这些年的不容易，知道赵晟对自己的亲娘到底有多爱重。
    可以说他最大的软肋和逆鳞，便是顾笙和柳芸香了。
    忙点头道：“顾大夫放心，我一定会劝住家母的。她也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等想通了，自然就好了。何况家父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我的话家母未必肯听，家父的她却一定会听的。顾大夫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顾笙笑“嗯”了一声，“那就辛苦薛小姐了。等过些日子彼此都忙过了，我请了薛小姐去东来顺吃鸭子怎么样，他们的鸭子我反正是百吃不腻。薛小姐若不喜欢，到时候也可以提前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去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薛瓷脸上这才终于有了笑，“我也喜欢东来顺的鸭子，不过该我请顾大夫才是。那等顾大夫忙完了，我们再说吧。”
    只要大嫂没有心生芥蒂，以后还愿意跟她往来就好。
    顾笙笑道：“谁请都一样。那薛小姐先回吧，马上就到二门了，不用再送了。”
    薛瓷却是笑道：“没几步了，我还是送顾大夫上了车再回吧。”
    很快，二人便走到了二门外，马车和车夫都早已候着了。
    顾笙也不啰嗦，直接上了车，“薛小姐，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吧……”
    话没说完，忽然发现车上堆了好多礼品盒，心里一动，“薛小姐，这些不会都是……”
    薛瓷笑着点点头，“对，这些都是给顾大夫的诊金和谢礼，这次家父真是多亏您了。”
    说着让车夫退到了一边去。
    才又道：“本来该带了这些礼物，亲自登门道谢的。但……只怕不方便，所以只好麻烦顾大夫，自己带回去了。主要是一些布料，还有一些补品和干货，也有茶叶和酒，大部分都是我亲自挑选的。顾大夫拿回去后，家里应该都用得上。”
    顾笙咝声，“可这也太多了，我们家人少，怕是吃用不完就要坏了，薛小姐还是收一大半回去吧。”
    薛瓷笑道：“这算什么多，跟顾大夫的救命之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您都拿回去吧，实在吃用不完的，还可以送人嘛。”
    顿了顿，“我真是之前就挑选好，让人备好的，绝不是……咳，因为家母刚才一厢情愿，临时让人准备的，顾大夫千万别误会。”
    顾笙见她局促起来，笑道：“从我来了起，薛小姐就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哪来的时间和机会去吩咐呢？我当然不会误会，我就是觉得太多了，真的没必要。”
    薛瓷这才又笑了，“怎么会没必要，有必要的。顾大夫回去看过就知道了，真的都是很实用，能派上用场的。何况听说之前顾大夫给荣安太妃治病，诊金是一千两，我备的这点儿礼物，可远不到一千两。”
    “莫不是顾大夫嫌少？那我这就让人去账房支现银来吧。”
    顾笙想了想，她只拿襄阳侯当自己众多病人中的一个，并没任何特别之处，那的确谢礼也好，诊金也好，都是该收的。
    到底笑着点了头，“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与薛小姐客气了。不过，我收荣安太妃一千两诊金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薛瓷道：“之前有次去赴宴，无意听人说的，说是荣安郡王妃亲口说的。但大家要么就不信，觉得顾大夫出了名的大公无私，高风亮节，不可能会收那么贵的诊金；要么就觉得只要真能救命，一千两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荣安太妃一条命，还不值一千两了？”
    “我当时，咳，因为是顾大夫，所以多听了几耳朵，刚才又忽然想到了。并不是故意要说的，以后也一定不会说了。”
    顾笙扯了扯唇，道：“没事儿，我做过的事从不会否认。何况我自问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当时荣安太妃已经命悬一线，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救回来，当时在他们王府，还闹得不是很愉快。”
    “荣安太妃事后给我一千两，除了谢我的救命之恩，主要还是为了封我的口，让我不该说的都别说。结果我什么都没说，他们家倒先说起我来，真当只有他们才有嘴，我们都是哑巴，一个字都不会说呢？”
    薛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那荣安郡王妃凭什么胡乱编排顾大夫呢？亏得她在圈子里向来名声不好，大家面上虽不说什么，私下里却都看不上她，不然岂不是真要有损顾大夫的名誉了？”
    “哼，等我下次再出门赴宴时，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给该告诉的人，看她还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笙其实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事儿也不可能真影响到她。
    遂只笑道：“我们夫妇都跟荣安郡王府的大爷裴诀交好，薛小姐应该也知道。眼见裴诀越来越好，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了他，可不只能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以为可以给裴诀添堵的事，都要去做一做了？”
    “但也正好说明了她的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所以由得她吧，反正她说了，也大半人都不信，不是吗？”
    薛瓷皱着脸道：“就算大半人都不信，我也不乐意看到任何人编排顾大夫。您就别管了，先回去吧，再耽搁下去可真要迟了。”
    顾笙见时辰的确已经不早了，这才没再多说，再次辞了薛瓷，也谢了她，吩咐车夫出发了。
    薛瓷一直到彻底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方吐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起来。
    大哥和柳姨这些年都吃了那么多苦，他们吃苦时，他们全家却在锦衣玉食，呼奴唤婢。
    总算现在自家有机会稍微补偿他们一二了，就算他们不需要，自家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尤其是她，更得想在爹娘的前头才是。
    哎，她娘也是，怎么就非要钻牛角尖呢，大哥要是愿意回来，早回来了，柳姨更是当初压根儿不会走。
    她既走得那么决绝，哪怕前路再艰难，也没想过回头，就肯定是这辈子都不愿再与他们家、与爹娘扯上任何的关系……可惜她不能去拜见柳姨，说实话，这么个坚韧通透的女子，她还真挺想见一见的。

 第781章 没白拿，应得的

    顾笙离了襄阳侯府，并没先回家。
    而是让襄阳侯府的车夫把她送到女子医学堂后，又让他绕道去了一趟自家，把礼品都卸下，再回去复命。
    当然，她没忘了叮嘱车夫，不许说他是襄阳侯府的。
    好在车夫也是个精明的，笑着应道：“顾大夫放心，小的只说您才治好了我家主人，这些都是我家主人的谢礼。把东西都送到小的就走，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顾笙这才放了心，打赏了车夫后，让他去了。
    等到傍晚她回到家，柳芸香先就笑道：“笙笙，今天下午有人送了好多礼品来，说是你治好了他家主人，他家主人特意让他送来的谢礼。你快去看看吧，真的好多礼物，什么人家这么大手笔呢？我都怕是弄错了。”
    顾笙见柳芸香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彻底安了心。
    笑道：“是我前阵子救的一位大户人家的老爷，当时他已经给过诊金了，但说回头还会送谢礼上门。娘，真的很多吗，我还以为最多四样八样到头了。”
    柳芸香笑道：“何止四样八样，都快四十样了。走吧，我带你去瞧，这大户人家出手就是不一样哈。不过跟命比起来，这些身外之物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不是，尤其对大户人家来说，身外之物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婆媳俩便一边说笑着，一边经过穿堂，去了厅堂里。
    就见桌子上、椅子上、地上，到处都堆得满满的。
    顾笙“惊讶”了一回后，便笑着给柳芸香安排起来，“娘，这燕窝打明儿起，就炖了来，我和您隔天一人一盏。不是都说燕窝对女人最滋补嘛，我们也得滋补起来才是。”
    “这什么料子呢？做夹袄应该好看，回头就做了，我和娘一人一身啊。等做好了我们一起穿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母女俩。但也说不准，万一人家以为我们是姐妹俩呢？”
    “这料子相公穿肯定好看……”
    逗得柳芸香直笑，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
    顾笙看在眼里，不由暗忖，果然收礼物拆礼物就没人不喜欢，所以善意的隐瞒还是很有必要的。
    何况他们也不是白拿襄阳侯府的，是她应得的，襄阳侯一条命，只值这点儿礼品已经够便宜的了！
    婆媳俩又拆了一会儿，赵晟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裴诀，“哟，伯母和嫂子这是发财了呢，买这些多东西？”
    顾笙笑道：“没发财，是我一个病人送来的谢礼。”
    一面冲赵晟使眼色，示意他注意着点儿，别让裴诀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毕竟襄阳侯坠马这么大的事，肯定京城好些人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寻常百姓人家不会过多关注，所以无从知道而已。
    赵晟立马会过意来，笑道：“娘，今晚吃什么呢？难得阿诀过来，您看要不多添两个菜？”
    柳芸香呵呵笑道：“阿诀来了，那肯定是要多添两个菜的。阿诀，你先坐着，我去厨房瞧瞧，就回来陪你说话儿啊。”
    说完便笑眯眯的往外去了。
    顾笙听得她走远了，才压低声音，与赵晟裴诀道：“这些都是襄阳侯府给我的谢礼，全是薛小姐亲自挑选的，我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阿诀哥你可别再多问了，相公你也注意，别说漏了嘴。”
    裴诀挑眉，“原来是谢礼，我是说自家买，怎么可能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不过好歹也是一片心意，还算他们懂事。”
    赵晟则道：“笙笙你辛苦一场，救别人都该有诊金谢礼，这当然也不能例外，毕竟就只是你千百病人中的一个而已，并没任何特别之处。他们既诚心答谢，你就安心收着。”
    顾笙笑起来，“我还怕相公你知道了，要不高兴，觉得我不该收，不该沾染他们家一丝一毫呢。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赵晟失笑，“这是笙笙你的劳动果实，我凭什么不高兴？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偏执，那么轴。何况这世上的很多事，本来也不是非黑即白的，何必那么较真？”
    顾笙长“嗯”一声，“果然混过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了，比以往可圆融多了。”
    又笑着与裴诀道：“阿诀哥，这堆东西里补品真不少，你待会儿回去带一些，给云舒补身子。她就快生了，不宜多吃，那其他方面的营养就得都跟上了才是。”
    裴诀笑道：“家里补品多的是，就前两天，我祖母才赏了一堆。大堂嫂也才给了我一堆，舒儿吃上一年都吃不完，再拿回去只能堆坏了。嫂子还是留着，你和伯母慢慢儿吃吧，舒儿需要滋补，伯母上了年纪，嫂子每天又那么辛苦，难道就不需要滋补了？”
    顾笙跟他当然犯不着客气，“行吧，你们家里既多的是，我就不强给了。不过既然你们家里多的是，怎么不说给我们送些来呢？”
    裴诀干笑，“啊这……我一时没想到，等回去就打发人送来啊。”
    顾笙忙笑道：“跟阿诀哥开玩笑的。你每天都忙成啥样了，云舒又快生了，哪还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家里本来也有，大夫家里还能缺了药材补品不成？”
    顿了顿，“云舒这些天还好吧？我每天都忙得狗一样，也顾不上去看她，只能等这两天抽个时间去看她，顺便给她做个产检了。”
    裴诀笑道：“舒儿挺好的，就是晚上老是要起夜，偶尔脚也会抽筋。嫂子肯抽时间去看她当然最好了，她说自己都快无聊得发霉了，只恨不能立时把肚子里的货卸了，省得一天天只能被困在家里，哪里都别想去。”
    顾笙忍不住笑道：“不能正常出门的确挺烦的，但等孩子生下来后，云舒就会知道，还是现在更舒服，就会恨不能将孩子再塞回肚子里了。至于抽筋起夜，怀孕后期都是这样的，没办法避免，只能让云舒多辛苦，阿诀哥你也多体贴体贴她了。”
    正说着，柳芸香回来了。
    听得这话，笑道：“怀孩子真的很辛苦，不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道，阿诀你是该多体贴云舒才是。我明儿正好没事，到时候去瞧瞧云舒，陪她吃了午饭我再回来吧。”

 第782章 相公不是白当的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周大姐来回可以摆饭了。
    赵晟和裴诀遂调开桌椅，待菜上齐后，娘儿四个便坐了，边继续说笑，边吃起来。
    一时饭毕，柳芸香是个闲不住的，先去厨房看了一回，随即又忙着整理起厅堂里的礼物来。
    顾笙赵晟和裴诀正好趁此机会，到桂花树下消食说话儿。
    裴诀说起襄阳侯坠马的事，都事发几天了还是忍不住感慨，“好好儿的怎么就会忽然坠马了，也不知真是意外，还是……？总之这事儿也算是给文武百官都提了醒儿，听说现在大家骑马也好，坐车坐轿也好，都比以往更小心了。”
    赵晟道：“应该纯属意外。本来就上了年纪的人，头天晚上听说又没怎么睡，骑马时一个恍神，可不就……幸好有惊无险，还是捡回了命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裴诀道：“可都是嫂子的功劳，不然就只有不幸，没有大幸了。嫂子，你可真厉害，每次都能起死回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现在叫你神医的人可更多了。”
    顾笙忙摆手，“哪就真这么神了，我也只是试一试，刚好试对了而已。但这次能试对，下次可就未必了。所以听见大家说我是神医，我一点不高兴，反而压力挺大的。就怕哪天我忽然救不了病人，无能无力了，恰恰是现在夸我的人，骂我最狠。”
    “所以我自己对所有病人都是一律的以平常心对待，希望病人和家属们，也都能以平常心待我，不要夸大其词，不要神化我吧。”
    裴诀忙道：“谁敢骂嫂子，我第一个跟他干起来。嫂子是大夫又不是神仙，能救的当然会尽全力，救不了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但绝大部分人都是明白人，不会发生嫂子担心这样的事，嫂子就放心吧。”
    赵晟皱眉道：“的确大部分人都是明白人，但那一小部分的糊涂人犯起浑来，也够闹腾烦躁的了。不过还轮不到阿诀你第一个跟他们干起来，第一个肯定得是我，不然我这个相公不是白当了，遇事连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娘子都做不到？”
    顾笙笑起来，“哪需要你们，你们这样的，我一个打八个，你们只管安心站我后面，至多替我呐喊助威也就是了。”
    说得赵晟与裴诀也笑起来。
    笑过之后，裴诀才低道：“我刚听得襄阳侯坠了马，还挺担心，想着万一……那阿晟你和嫂子肯定少不得劳心劳力。毕竟那边只剩孤儿寡母的，你们也不可能真坐视不理，还想着实在不行了，我也去给你们帮忙。”
    “偏我这几天忙得什么似的，皇上一心要去承德行宫秋狝，阁老们都不赞同，说今年天气不好，皇上不如明年开了春再去。现在虽然事情还没定下来，我们金吾卫该准备的，却得提早准备起来，省得事到临头了手忙脚乱，误了大事。”
    “不然我也不会拖到今天才过来，问阿晟嫂子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赵晟忙道：“原来御驾真要去秋狝吗，是听见有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可今年天气是真不好，这么干旱，就怕过阵子会有暴雨，毕竟已经反常了，秋天下暴雨也算不得什么了。那御驾出行，万一有个什么……不怪阁老们都不赞同了。”
    裴诀道：“只要皇上心意已决，阁老们不赞同又有什么用？以前太后还在时，皇上倒是很少去秋狝，如今可能是想去那里……敞开了好生散一散，乐一乐吧？我是真不想去，舒儿下个月就要生了，我巴不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可皇上若真要去，我于公于私，都只能一起去。到时候舒儿母子可就只能拜托给嫂子了，真是亏得嫂子和伯母如今在，不然我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顾笙忙道：“阿诀哥放心，如果你到时候真不在，云舒母子就安心交给我和娘，我保证他们母子都平平安安。当然，你能留下陪着她，肯定更好，反正你尽力而为吧，省得徒留一辈子的遗憾。”
    赵晟道：“阿诀公务在身，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幸好以后你们肯定还会有孩子的，到时候你再从头到尾都好生陪着嫂子，把这次的遗憾补回来也就是了。”
    裴诀苦笑，“谁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情况，也只能到时再说了。希望皇上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不想去秋狝了吧，不然就希望谁能舌灿莲花，能劝住皇上了。”
    说完手一挥，“不说这些了。阿晟，那我要去探望一下襄阳侯不？你若觉得有必要，我看明后天就抽个时间，去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赵晟已道：“没这个必要，就笙笙的一个普通病人而已，哪需要阿诀你去探望？咳，你别想得那么复杂，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早就已经定了的，绝不会有任何更改了。”
    “你也注意一下，千万不能在我娘面前说漏了嘴，省得影响她的心情。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如今小日子过得清闲又安逸，绝不能给她破坏了。”
    裴诀忙点头，“放心，我在伯母面前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也是，他们家说起来人口简单，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复杂着呢。阿晟你们日子过得好好儿的，干嘛要去蹚他们家的浑水。”
    顾笙看了看赵晟，笑道：“所以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蹚啊。不过他们家大小姐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还能干通透，实在让人很难不喜欢。她还没定亲，阿诀哥认识的人多，可以帮忙留意一下，若有人品好肯上进的，万一就是缘分呢？”
    裴诀笑道：“看来嫂子还挺喜欢他们家大小姐的，至少也有对阿秀妹子的一半儿了，不然怎么会关心这种事，你可向来不多事的。行吧，我留意一下吧。”
    赵晟咳了一声，“一定要人品好肯上进有担当的，决不能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顾笙就忍不住抿嘴笑起来，这当大哥的嘴上虽不承认，心里倒是真挺有当大哥的自觉的。

 第783章 嘴硬心软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想到荣安郡王妃到处宣扬她收了荣安太妃一千两诊金之事。
    决定还是跟裴诀提一句，“她光说我能有什么用，对我的名声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毕竟我的医术才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们的圈子里，一千两也算不得什么。”
    “我只怕她是想借此败坏阿诀哥的名声，继而对你可能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她的目标和敌人，本来就一直是你，谁知道她还会怎么编排。阿诀哥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别如了她的意吧。”
    裴诀听得冷笑起来，“她也就只剩这些妇人伎俩了，以为真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是文臣清流，有个好名声充其量也就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损害不了我什么。”
    “何况我名声真让她弄坏了，还能坏得过她和老头子的？有他们这对渣滓做衬托，再不好的人都要变得好起来，可以原谅了。”
    顾笙笑起来，“这倒是，薛小姐也说圈子里大家私下里都看不上她，没几个人信她说的。做人做成她这样，也真是有够失败的，就这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呢，且等着看她以后怎么哭。”
    裴诀冷嗤一声，“不用等以后，现在就可以看了。她那宝贝儿子的婚事至今没能定下来，总是挑人女方这不好那不足的，弄得越挑越不像样，家里也天天鸡飞狗跳的，可精彩了。”
    “不过她既敢编排嫂子，我不回敬她一下，岂不是太让她失望了？给我走着瞧吧！”
    赵晟忙道：“阿诀你可别冲动啊，他们是瓦块你是细瓷，他们就是摔个稀巴烂，也比不上你只是裂了一点缝。你可别弄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让嫂子和孩子怎么办，不是后悔也迟了？”
    裴诀不由失笑，“阿晟你想哪里去了，我不会冲动的，我至多也就小小的教训她一下而已，总账以后再一次算个彻底。君子报仇，三十年都不晚，我这才多少年呢？”
    赵晟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过君子报仇，三十年不晚，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正说着，柳芸香找了来，“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说得还挺热闹。我让周大姐做了酒酿小圆子，调味儿加的就是我之前酿的桂花蜜，你们都快尝尝吧。”
    三人遂都打住，自周大姐手里的托盘上一人端过一个碗，笑着吃起酒酿小圆子来。
    等吃完后，裴诀又陪柳芸香说笑了一会儿，见时辰实在不早了，这才回了家去。
    顾笙赵晟与柳芸香便也各自回了房去。
    顾笙方与赵晟说起白天襄阳侯夫人的所说所为来，“已经看出来她不怎么聪明了，但还是没想到，能不聪明到这个地步。幸好薛小姐真是个明白人儿，不然我都不想登门去给襄阳侯复诊第三次了。”
    赵晟已是满脸的冷笑，“她还想去翰林院找我，想来家里找娘。她最好真敢来，看我会不会让她把肠子都悔青！”
    顾笙忙笑道：“你别急呀，我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生气，只是因为不想瞒着你任何事而已。何况薛小姐真挺明白的，襄阳侯也肯定不会出尔反尔，他们家真正做主的人一看就不是她，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顿了顿，“你就当是看薛小姐的面子吧，我真挺喜欢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哥哥的也是嘴硬心软。”
    赵晟摸了摸鼻子，“我哪有嘴硬心软，我的妹妹这辈子就阿秀一个，我要嘴硬心软，也是对阿秀。不过幸好她明白，不然马上就中秋了，真坏了娘过节的大好心情，看我会不会客气！”
    顾笙笑着感叹：“日子真过挺快的，马上就中秋了。这次咱们要送节礼的人更多了，是时候准备起来了，幸好如今娘在了，自会替我们安排好了，有娘的孩子可真是宝。”
    赵晟笑道：“笙笙你的甜言蜜语明儿对着娘说去，对着我说不是白白浪费了？”
    顾笙“切”一声，“我这可不是甜言蜜语，而是肺腑之言，对着娘背着娘都一样。倒是你，我本来也想说点儿甜言蜜语，让你高兴高兴的，既然你觉得是浪费，那我不说了啊，正好省事儿了。”
    “别啊……”
    赵晟忙笑道，“不浪费不浪费，笙笙你说再多我都爱听，现在说吧。”
    “已经不高兴说了，洗漱去了。”
    “那一起吧……哪有想别的，明明就是想一边洗漱一边听你说……是你自己想别的吧……”
    第二天顾笙不用再去襄阳侯府，便又恢复了平时的作息，上午在医馆忙碌，下午则去女子医学堂授课。
    等到半下午忙完了，她才去了裴诀家看望曹云舒，正好接柳芸香回家。
    曹云舒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现在站着压根儿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想弯腰也是难得登天，这样的日子可快点儿到头吧。”
    顾笙一边给她量腹围，一边笑道：“昨儿我才跟阿诀哥说，等孩子真生下来了，云舒你就会怀念现在的日子了。现在这点儿累，比起到时候孩子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拉，动不动就哭得惊天动地的，可轻松多了。”
    柳芸香笑道：“笙笙你就别吓云舒了，小门小户得自己带孩子是挺累，云舒这满屋子都是人帮着带，就算她当娘的免不得受累也有限了。云舒你也别急，你这肚子一看就快了。”
    如此说着话做完了检查，曹云舒让钟妈妈扶着坐了起来，才笑道：“笙笙，我倒也不是因为肚子大了难受，才想孩子早点儿出生的。我是想早点儿看到他到底长什么样，是像我，还是像相公。”
    或者，就是上辈子她那个无缘的孩子？
    她这些天老是梦到他，说不定，就是老天爷在告诉她，它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只管安心等着就是？
    顾笙已笑道：“不管是像云舒你，还是像阿诀哥，都注定肯定是个漂亮孩子了，你就安心等待瓜熟蒂落吧。”
    柳芸香也笑道：“心急不但吃不上热豆腐，同样，心急也抱不上大胖儿子大胖闺女，非得等到了那一天才成。我之前还真不知道，原来云舒你也是个急性子呢？”
    说得曹云舒也笑了。
    心里其实本来也没急，因为她知道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784章 让她清静就好

    翌日，顾笙仍是去医馆忙到快交午时，才坐车去了襄阳侯府。
    她到时，襄阳侯不但正醒着，还已经能坐起来了。
    顾笙暗自松了一口气，襄阳侯的身体底子越好，她和赵晟要烦的心便越少，于大家都是好事。
    她先给襄阳侯诊了脉，又问了他一些身体的感受，才笑道：“侯爷恢复得比预期还要好些，真是可喜可贺。不过到底上了年纪，还是得将养月余，彻底痊愈了，才好继续里外忙碌。”
    “我马上给您扎针，扎完了再把方子给您稍微改一改。等明天上午，您还可以出房门去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襄阳侯脸色仍很苍白，整个人也瘦了一圈，终究还是大伤了元气。
    笑得有些无力的道：“能出门走动一下就好，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人都要躺废了似的。”
    一旁薛瓷忙笑道：“爹，平时大家生个小病，还得好些天才能痊愈呢，何况您这次这么严重。没关系，您就慢慢将养呗，皇上不是都发了话，让您安心将养，暂时不用操心公务了？”
    襄阳侯笑道：“现在除了安心将养，也没别的办法了。上了年纪就得服老，要是搁年轻时，我肯定早就生龙活虎了……不对，搁年轻时，我根本不会坠马，以后不得不小心了。”
    薛瓷哼哼道：“没有以后，早就说了您以后都不许骑马了。顾大夫，我需要回避吗？”
    顾笙捻了一根针在手，才笑道：“不用，薛小姐陪着薛侯爷说话正正好，时间也能过得快些。这两天可有给薛侯爷慢慢的滋补？……嗯，骨头汤熬粥也不错，还可以片点儿鱼片，加点儿牛肉片什么的在里面。”
    “鸡蛋肯定少不得，蒸了煮了都行。还可以弄点儿猪肝煲汤，给侯爷补气血……”
    如此说着话，倒是的确不知不觉，便把时间混了过去。
    眼见顾笙收拾好了自己的药箱，要出去了，襄阳侯实在忍不住了，问道：“那个，顾大夫，阿晟他是不是很忙呢？我本来还想着，他今天会不会陪你一起过来。”
    顾笙笑了笑，“外子明天才休沐，平时的话不说多忙，但也肯定不闲，怎么可能我随便出个诊，他都要陪着我？那他还当什么值，他的上峰也肯定要骂他了。”
    说得襄阳侯讪讪的，“可不是，他现在可是有公务在身的人……那，那顾大夫明儿还来吗？”
    顾笙笑道：“明天不来了，之后应该也不会来了。毕竟我现在轻易不出诊的，老是这样破例，后面就不好跟其他病人交代了。至于薛侯爷的伤，已经在渐渐康复了，后面可以请了太医来复诊，用不着我了。”
    “这样啊……”
    襄阳侯满脸的失望，沉默片刻，才又道：“那，你们娘她，一切都好吧？放心，我不会去打扰她的，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打扰她，也不会让其他人去打扰她的。我就是、就是白问问。”
    顾笙听得襄阳侯不会去打扰柳芸香，脸色才缓和了。
    道：“家母一切都好，多谢侯爷关心，也多谢侯爷能让她过自己清清静静的小日子。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偶尔也肯出门了，我们夫妇肯定是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影响的。”
    襄阳侯抿了抿唇，“她一切都好就好。有你和阿晟这么好的孩子，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到底……”
    到底他还是希望能多少补偿她一些，也能补偿阿晟一些。
    可惜他们都不需要，真要补偿，他们家所有人都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便已是最大的补偿。
    他还能说什么？
    顾笙已又道：“家母就不多劳侯爷关心了。侯爷现在可以安心休息了，我也要告辞了。”
    襄阳侯勉强笑了笑，“瓷儿，你好生送了顾大夫出去吧。这次我这条命全靠顾大夫，才能捡回来，也该好生答谢顾大夫才是，你别忘了多备些谢礼。”
    薛瓷忙应了，“爹放心，我都有数的。那您先歇会儿，我送了顾大夫再回来陪您。”
    说完扶着襄阳侯躺好，还给他捻好了被子，才引着顾笙出去了。
    其时已是午正。
    就算有前车之鉴，薛瓷依然不可能让顾笙空着肚子回去，“我向顾大夫保证，绝不会再发生那天那样的事，您一定能安安心心的吃饭。吃完饭我也绝不会多留您，立刻就会送您出去，所以请您务必要留下。不然我肯定很长时间都要过意不去，乃至食不能咽夜不能寐了。”
    然后不由分说将顾笙拉到了她的院子里去，“我的屋子就算是我爹娘来了，不征得我的同意，也不会直接进来的，顾大夫就给我这个面子吧。”
    顾笙还能说什么，“我人都在这儿了，不给薛小姐面子不也得给了？那薛小姐让人摆饭吧，不瞒你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又赞起薛瓷的屋子来，“薛小姐的屋子肯定是自己布置的吧？看着就让人觉得屋子的主人在很认真的生活，在享受着生活。”
    薛瓷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就随便布置了一下，顾大夫快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无地自容了。”
    她的大丫鬟则忙吩咐人传饭去了。
    不一时，顾笙和薛瓷便坐到了桌前。
    薛瓷先举了杯，“顾大夫，我以茶代酒，先向你赔个不是。等这杯喝完了，第二杯我再感谢你。”
    顾笙开玩笑道：“这么多好吃的摆在眼前，竟然要让我先喝茶，还喝了一杯喝二杯，薛小姐确定这是感谢？感谢也好，赔不是也好，都别说了。咳，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并不是什么外人，何况薛小姐的为人品行都极对我胃口，就别跟我客气了。”
    薛瓷忙笑道：“那就我喝完这杯茶，顾大夫点一点，意思一下，我们便开动吧。”
    说完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见顾笙果然只喝了一口，真没与她客气。
    就越发笑开了，“顾大夫尝尝这鸭子，是我让我们府里的大厨照着东来顺的做的，我觉着还行，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你的胃口。”

 第785章 从不迁怒

    薛瓷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给顾笙布菜，很快便把她面前的小碟堆得小山一样了。
    顾笙只得笑道：“薛小姐再给我夹菜，我就要以为你是在变相的催我走了。这不正是快点儿吃，不停的吃，吃完了好立马走人的意思？”
    “呃……”
    薛瓷这才失笑着，给自己夹起菜来，“我真没催顾大夫走啊，顾大夫千万别误会，我巴不得你留得越久越好呢。”
    顾笙把嘴里的菜咽下了，才笑道：“知道薛小姐不是催我走，跟你开玩笑的。薛小姐也不要总是觉得抱歉，那天的事我都忘了。后面不来了，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我太忙了，每次往返一趟实在太耽误时间。”
    “且这家破了例，下次遇到差不多的情况，是不是也该破例？毕竟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病人，于病人家属来说，却只关心自家的亲人，只会为自家亲人着急。别人是好是歹，为不为难，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所以薛小姐真别多想。”
    薛瓷抿了抿唇，这才小声道：“我就是怕顾大夫心里生了芥蒂，回头让赵大人也心生芥蒂，觉得我们家怎么都这么烦人。”
    顿了顿，“我前天已经好生跟我娘谈过了，她虽然看起来还是没完全想通，但也答应了我，以后绝不会再说那些话，也绝不会去打扰赵大人和令堂的。我父亲也说过她了，顾大夫放心就是。”
    襄阳侯夫人当然不是那么好劝的，她这辈子吃够了无子的亏，也过够了表面富贵尊荣、实则一直担惊受怕的日子，尤其那天襄阳侯命悬一线时，她到底有多恐慌与绝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之前是赵晟离得远，她没办法。
    等到赵晟进京后，倒是离得近了，但襄阳侯下了死命令，不许家里任何人去打扰赵晟和顾笙，她便也只能忍着。
    甚至还能自己开解自己，反正都不是亲生的，赵晟也好，薛执也好，于她又有什么差别？
    但经过这次的事，让她看到亲生的和过继来的，终究还是不一样后，她忍不住了，想要赵晟回来的心也空前的强烈起来。
    自然不可能只凭薛瓷的一顿劝，就打消了念头。
    若不然，薛瓷也不会在襄阳侯身体明显还很虚弱的情况下，告诉襄阳侯这事儿，让他也劝止襄阳侯夫人了。
    只要她娘不生事儿，弄得事情不可挽回，她总能慢慢劝转她的。
    本来么，她娘和柳姨曾经一是妻，一为妾，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天敌，当初便面上笑嘻嘻，实则心里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如今自然也是一样，怎么可能因为都上了年纪，自以为没了利益冲突，反倒现下利益一致，就能真正和平共处，相亲相爱一家亲了？
    现在她们是不会争她爹的宠爱了，可她们肯定迟早还会再争大哥的敬爱，争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将来指不定还会争孙子孙女，争各种微妙的东西。
    到时候，只能满腹怨气避走的人，就不是柳姨，只会是她娘了。
    或者她娘不避走，非要硬争硬刚，弄得最后大家都后悔莫及，也彻底伤了情分，成了仇人，又是何必？
    远香近臭可是放哪里都适用的。
    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大家平常虽不往来，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彼此还是会第一时间施以援手的好。
    她娘还说什么只要大哥愿意回来，让她与柳姨平起平坐、甚至她把位子让给柳姨都心甘情愿，这话谁不知道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于公来说，朝廷敕封的一品夫人，岂是想换就能换的；于私来说，她娘当了快二十年的侯夫人，尊荣体面、当家作主惯了，又怎么可能真心退让，她当女儿的太清楚她了，她也就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等回头人真回来了，她目的都达到了，就算出尔反尔了又如何，谁还真能逼她让位不成？
    问题是，柳姨那么刚强果决一个人，怎么可能生生忍下这个委屈，还是那句话，她肯忍当初也不会一走了之了。
    就更不必说大哥也好，大嫂也好，都是又聪明又有手段的人，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柳姨受那个委屈了。
    襄阳侯夫人能想当然，薛瓷可不会想当然，也不敢想当然。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现在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方方面面都相对最好的了……
    顾笙已又笑道：“我们夫妇向来都对事不对人，也从不会无故迁怒，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薛小姐这么爽利通透一个人，我们怎么会心生芥蒂、至于令堂，只要她能想通，不去打扰外子和家母，旁的都不重要。”
    薛瓷听她的意思，还是对她娘生了芥蒂。
    也没办法，只得笑道：“绝不会的，我向顾大夫保证。也是如今我爹还躺着，不能理事，我娘心里才会慌乱乱的没个着落，等我爹好起来，跟以前一样后，她就不会再跟个惊弓之鸟似的了。”
    “等再过三五年，我二弟娶了亲，有了孩子，我娘成天围着孙子孙女转都来不及，肯定更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孙子孙女都是生来就养在身边的，感情和寄托肯定不一样。”
    顾笙点头，“这样最好了，大家各有各的日子过，平时互不打扰，关键时刻又能及时照应，我觉得真挺好的。就是要辛苦薛小姐了，你本来该无忧无虑，恣意人生的，结果却是……”
    薛瓷苦笑起来，“我怎么可能恣意人生，打我懂事起，就从没恣意过，谁让我一直没个哥哥弟弟呢？若是早就有，倒是真可以无忧无虑。”
    咳嗽一声，“不说这些了，没的扫顾大夫的兴。那以后顾大夫不来了，我不是再见不到你了？我能偶尔，去找你吗？真的只是偶尔，绝不会打扰到你的正事和生活的，行吗？”
    顾笙笑起来，“这有什么不行的，当然行了。薛小姐什么时候想见我了，直接去医馆找我就是，中午和下午酉时左右，应该都没问题，其他时候我未必得闲。”
    “我虽不便引你去我们家里，找个酒楼或是安静的小肆吃个饭，再一起去逛个街什么的，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第786章 越发向往好奇

    薛瓷这才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过些日子就去找顾大夫。正好也看看你们九芝堂到底是什么样子，平日大家都是怎样治病救人的，怎么就是比其他医馆的厉害？说不定，我看上几回，也想跟顾大夫学医了呢？”
    顾笙忙摆手，“还是算了吧，学医枯燥得很，一般人吃不了那个苦，薛小姐也没那个必要。不过我小姑，她叫阿秀，这几年倒是一直在跟着我学医，如今在石竹也能独当一面，给人接生、做剖腹产了。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薛瓷当然也知道赵秀，忙笑道：“若有机会认识阿秀……她应该比我大吧？我属猴的，生辰是在年底，不知道她……”
    顾笙笑道：“阿秀和我一年的，我们都属羊，她比我大月份。薛小姐属猴的话，那就比我们都小一年。”
    薛瓷笑道：“那她就是姐姐了。希望我能尽快有机会认识阿秀姐姐吧，她肯定是个极好，极聪明的人。”
    “嗯。”
    顾笙点头，“她特别好，哪哪儿都好不说，人还刻苦上进，你将来见了一定会喜欢，会跟她很投缘的。应该也不会太久了，她相公本来今年也要今年春闱的，可惜亲家老爷忽然去了，他得回乡守孝。只能等下次春闱了，到时候阿秀肯定会跟了他一起进京的。”
    薛瓷忙笑道：“到时候顾大夫可一定要介绍我和阿秀姐姐认识。我打小儿就不但盼着能有哥哥弟弟，最好还能有个姐姐，可惜一直都没有。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所有美梦都成真了……咳，我太高兴了，才会口无遮拦的，顾大夫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连哥哥嫂子都不肯让她认了，还想得寸进尺，连哥哥的妹妹一并认下，青天白日的她倒是挺会做梦。
    但对那位阿秀姐姐，她是真的向往，对柳姨，她也是越发好奇了。
    她肯定比她想象的还要不一般，才能养出这样一双出色的儿女来，也才能得到大嫂这么好一个儿媳的全心敬爱，经营起这么好的一个家来吧？
    可惜明明就在咫尺之间，要见一面却是那么的难……
    顾笙已笑道：“没事儿，其实也就是个称呼而已。不过回头薛小姐要去找我，还是别自己进医馆了，打发个人去找我就是了，里面随时都挺忙乱的，别磕着挤着你了。”
    薛瓷有些失望，“我还真挺想进医馆里面看看呢，行吧，还是别给顾大夫添麻烦了，能在外面与你见面说话儿也挺好的。”
    顾笙失笑，“里面真没什么特别的，你也不是没机会进去看，等你生病时……呸呸呸，我这乌鸦嘴，薛小姐还是一辈子都别进去的好。”
    薛瓷也笑出声来，“哪有人能一辈子都不生病的，不过还是承顾大夫吉言了。这汤有些凉了，我让她们换新的来吧，顾大夫先别喝了。”
    顾笙摆手，“我已经吃好了，不用换了。薛小姐慢慢儿吃。”
    薛瓷跟着放着筷子，“我也吃好了。谷雨，让她们都撤了，上茶来吧，再弄些鲜果来。”
    顾笙笑道：“鲜果就不必了，吃了茶我就得回去了。薛小姐不用亲自送我了，随时使个人就行的。”
    “那怎么可能，我不能一路将顾大夫送回去，已经够过意不去了，要是连二门都不送，我成什么人了……”
    两人客气一回，又喝了茶，顾笙便背了药箱，由薛瓷一路送了出去。
    却是刚绕过了一段曲折的回廊，顾笙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位太医院还算相熟的太医，后者也看见了她，远远的冲她点头致意。
    然后便由前面的婆子引着，一路走远了。
    顾笙方问薛瓷，“薛小姐，权太医是为令尊请的吗？他擅长的是女科和带下科，于令尊的情况，怕是不大适用。”
    也正是因为权太医擅长的，于顺产也好、剖腹产也好，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顾笙才会特意商量唐阁老后，请了权太医每天也去女子医学堂授课，因此彼此才能相熟起来。
    薛瓷忙道：“知道顾大夫今天会来为我爹复诊，我们怎么可能再请太医？是为我大伯母请的。说是她这两天浑身都难受，普通的大夫怕是没用，必须得请个太医来才成。我只好让人拿了我爹的名帖，去了太医院请人。”
    顾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难怪来的是权太医。就是令伯母这气性，还真是有够大的，其实都那么大年纪了，又是何必。”
    都不用问，她也猜得到薛大夫人为什么会‘浑身都难受’，肯定是气的呗。
    薛瓷摊手，“问题她不这样想。总觉得是我们家偷了他们大房的东西，也不想想，兄终弟及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祖父的儿子也不只大伯父一个，我爹也是。当年大伯父去世时，又没有儿子，不该我父亲吗？说破了大天去，我们也没有任何心虚理亏的。”
    顾笙对这些不感兴趣，笑道：“我要是她，就每天吃喝玩乐自己的，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咝，感觉这太阳怎么越来越大，薛小姐还是回去吧，别晒坏了。”
    薛瓷笑道：“没几步路了，晒不着的，不然我让她们拿伞去吧？”
    顾笙一笑，“不用了，也没几步了。”
    薛瓷明显还想吐槽，毕竟这些槽她对着别人只能家丑不外扬，“那我们继续走吧。顾大夫不知道，我那个族兄，就是娶了脸大如盆的郭氏那个，本来这些天跟我大伯母私下走得还挺近的，哼，当谁不知道他们的司马昭之心？”
    “但昨天我爹让人请了族长和几位族老上门，说我们家不是菜场，现在又病的病，小的小，不然就全是女流。族人们再要打着关心担心的旗号自由出入，也太不妥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儿，谁来担这个责？”
    “让族长务必约束他们，有话有事也先回了族长，等我爹好了再说。这不打昨天起，我们家终于清静多了，那夫妻俩也再不能登门到我大伯母跟前儿‘尽孝’，不然她今天还未必会气病。”

 第787章 干嘛老端着

    顾笙想到郭宓一贯的“上进心”，扯唇道：“就算令伯母要过继，也只会选年纪小听话的，不可能选他们这样已经成了家，还心眼儿又多又大的吧？真当这世上就他们聪明呢！”
    薛瓷冷哼，“可不是。但听说他们‘母慈子孝’，相处得挺好的。想来一个是想着年纪大成了家的多少有点儿人脉，说不定能帮着成事；一个是想着我们二房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成了我们本家的人，再来慢慢想办法吧？”
    顾笙缓缓点头，“应该是这样，有人帮忙，总比单打独斗，孤军奋斗的强。”
    薛瓷冷笑道：“可惜狼和狈就算能暂时一起为奸，也肯定转头就会撕个头破血流的，我且等着看狗咬狗的好戏。”
    顾笙对‘好戏’照样没什么兴趣，只提醒薛瓷道：“不管怎么说，薛小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就怕他们狗急跳墙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们是瓦罐，你是细瓷，实在不值当。”
    薛瓷见顾笙关心自己，霎时笑眯了眼，“顾大夫放心，我会小心再小心的。别说上头还有我爹我娘，这个家到底是我们二房说了算了，就算只我一个人，他们也休想占到便宜去，不然这些年我爹亲自教我，不是都白教了？”
    襄阳侯早年其实想过招赘的，可牵涉到爵位永业田这些，招赘难如登天，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但依然决定亲自教养女儿，让她能自强自立，那样将来无论她嫁了哪家去，无论还有没有娘家做靠山，她光凭自己，都能把日子过得不说多少，至少也差不了。
    那他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所以薛瓷的聪明通透固然是她书读的多，“人从书里乖”的缘故，同样也有襄阳侯的功劳，反正心计手段这些，她是一样不缺的。
    顾笙见薛瓷心里有数，笑着点点头，“那就好。我就先回去了啊，有什么事，薛小姐打发人去医馆寻我就是了，若有必要，我会第一时间告诉给外子也知道的。”
    薛瓷心里很是不舍。
    说是她随时可以去医馆找顾笙，就现在他们家这情况，她哪里走得开，何况顾笙本来也忙，下次她去见她，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去了。
    但也知道强留不得顾笙，只得笑道：“那顾大夫路上慢一些，就恕我不远送了。”
    顾笙笑道：“再远送就要送到目的地了，我再把薛小姐送回来，你又把我送回去，那得什么时候才能送完？回吧，别晒着了。”
    说完利索的上了车，车夫便扬鞭出发了。
    薛瓷这才一边目送她，一边问起跟着的丫头婆子来，“夫人在哪里？侯爷跟前儿谁守着的？”
    得知襄阳侯夫人一直在她屋里，襄阳侯床前这会儿则由薛执守着，道：“那我先去看看夫人。”
    怕襄阳侯夫人哪怕嘴上答应了，真见了顾笙，还是会忍不住“顶风作案”，薛瓷和襄阳侯索性都在顾笙没来之前，让她回了自己屋里去。
    当时还因此让襄阳侯夫人很不高兴，并且以她的气性，肯定这会儿仍然在生气。
    总是亲娘，薛瓷还是心疼襄阳侯夫人的，这会儿顾笙既送走了，当然便得考虑怎么哄亲娘，怎么让她真正明白了。
    晚间赵晟回家后，顾笙悄悄儿告诉了他襄阳侯的恢复情况，“已经能坐起来，还能让人扶着下地走动一会儿了，恢复得比我预期还好些，可见身子底子是真不错。”
    赵晟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仍是淡淡的，“几十年山珍海味，鲍参翅肚的滋养着，身体是想不养壮，底子是想不好都难。挺好的，总算可以不用笙笙你劳心劳力，咱们也能安心过节了。”
    顾笙捏了捏他的鼻尖，“某人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嘴硬心软的毛病呢？我又不是外人，干嘛当着我的面儿也要这样端着？”
    赵晟咳了一声，“我几时嘴硬心软了，干嘛近来笙笙你老是这样说我？就算真心软，我也要分人的。”
    顾笙见他耳朵都红了，笑道：“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坏毛病，总比嘴硬心更硬强。何况也不是对我，只要对着我软就成了。”
    赵晟笑起来，凑到她耳边道：“对着笙笙你可不能软，不然可就要出大事儿了，将来娘也别想抱孙子孙女儿……咝……”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一把掐在了腰上，嗔道：“你一天不开黄腔你就不自在哇？懒得理你。”
    正好见柳芸香进来了，忙笑道：“娘，可以开饭了吗？”
    柳芸香笑道：“就是开饭了，你们都饿了吧？今晚有炸小鱼儿吃，就是弄这个多花了点儿时间。”
    顾笙笑道：“难怪一直闻着好香，有好吃的，多等会儿算什么。”
    柳芸香道，“今儿我和周大姐上街时，还买了好些鲜笋子，明儿若能买到好鲜牛肉，等后天晚上过节，就可以烧一大锅，大家都吃个够了。云舒爱吃这个，上次听钟妹子说过……阿晟，你干嘛龇牙咧嘴的？”
    赵晟看了一眼顾笙，“还不是您宝贝儿媳又欺负我了。”
    可惜柳芸香半点不心疼他，“笙笙总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肯定是你先惹她了，是吧，笙笙？”
    顾笙忍笑点头，“可不是，我从不无缘无故欺负人，还是娘了解我。”
    赵晟只得呵呵，“我就知道找娘您告笙笙的状，是自取其辱，以后再不告了。”
    说得柳芸香和顾笙都哈哈大笑起来，“知道自取其辱就好。”
    笑过之后，周大姐进来摆饭了，娘儿仨这才坐下，吃起晚饭来。
    次日赵晟和顾笙都赶着把他们要分头送的中秋节礼，全部送了出去，大街小巷过节的气氛也是越发浓厚了。
    到得八月十五，文武百官都休沐过节，九芝堂除了急诊，也难得放了半日假，晚上金掌柜还在酒楼订了几桌席，请所有医护学徒及他们的家人一起过节。
    倒是正好合适顾笙两不误了，——中午他们在家请裴诀曹云舒和容子毓一起过节，晚上两边都另有安排。

 第788章 中秋家宴

    交午时时，顾笙和小萝一起回了家。
    就见裴诀曹云舒和容子毓都已到了，大家也没在厅堂里落座喝茶，就是那棵桂花树下坐了，不冷不热的还清香扑鼻，实在惬意。
    顾笙不由笑道：“这棵桂花树我当初选的好吧，只要来看过的人，就没有不夸的。”
    裴诀最贫，先就笑道：“那是，也不看是谁选的。一选就能选个探花做相公的顾大夫，选宅子选桂花树当然也不在话下了。”
    顾笙呵呵，“是哦，还一选就选了阿诀哥这么个好朋友。就是这好朋友的嘴吧，有时候真想给他缝起来，明明就是在夸人，但怎么被夸的人就是心花怒放不起来呢？”
    裴诀“啧”一声，“那嫂子说想我怎么夸你吧，我一定你说怎么夸，就怎么夸，一字不漏，保证让你心花怒放的，总成了吧？”
    让曹云舒掐了一把，嗔道：“行了，别贫了，让笙笙先喝口水，先跟表叔和伯母打招呼，就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了。”
    柳芸香和容子毓都笑道：“家里就是要有一个阿诀这样的人，才能随时都热热闹闹的呢。”
    顾笙喝了半杯赵晟递上的水，才笑着给柳芸香打了招呼。
    又问容子毓好，“老爷这阵子不忙了吧？偏偏我又忙得快飞起了，愣是弄得趁着过节，才能一起吃顿饭，好生说会儿话。”
    容子毓笑道：“只要彼此心里随时牵挂着的，不能时常见面，时常一起吃饭，也没什么。还好，宝儿你虽忙得快飞起了，倒是比前阵子长了点儿肉。”
    顾笙笑道：“每天回来都有娘的好吃的好喝的等着，家里一应琐事也不用再操心，不长肉就怪了。不过我真得控制了，省得下次老爷再看见我，都已经胖得不敢认了。”
    容子毓忙道：“胖点儿才好呢，何况宝儿你就是再长二十斤也不胖。你现在就是太瘦了，不信你问阿晟，问亲家母。”
    顾笙失笑，“问娘和相公当然都要说我瘦了，这不明摆的。”
    赵晟和柳芸香笑道：“本来就瘦呀，老爷说的是实话，我们也一向说的是实话。”
    “就是，笙笙你至少需要再长十斤。”
    容子毓又谢柳芸香，“真是多亏亲家母了，把俩孩子都照顾得这么好，家里也是井井有条。别说他们了，连我想着现在家里有亲家母在了，都会觉得安心不少。不然也不能只管忙自己的去，十天半个月的才过来一次了，我实在该好生感谢亲家母的。”
    柳芸香忙笑着摆手，“亲家老爷这话就太见外了，自家的孩子，我不应该照顾呢？亲家老爷难道又对他们关心少了，不也一样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惟恐哪里委屈了他们……”
    顾笙见两亲家说得热闹，便笑着与曹云舒说起话儿来，“云舒，你这肚子瞧着好像又大了点儿，看来真是个大胖孩子了。”
    曹云舒苦恼道：“可不是，我这些天听笙笙你的，严格少食多餐，真觉得没怎么吃了，这肚子还是蹭蹭的长，到时候可怎么生呢？”
    顾笙忙笑道：“你别想那么多，该吃还是要吃，肚子后期长得快也是正常的。反正到时候无论如何，都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裴诀也笑，“就是，舒儿你怕什么，有嫂子在呢。你看我就一点儿不怕，因为知道有嫂子在，心里便自有底气。”
    赵晟揶揄道：“某人真不怕？那之前着急忙慌去翰林院找我，害我以为出了什么急事，结果就是因为他心里忽然很紧张，所以想找个人说说话儿的人，到底是谁呀！”
    裴诀望天，“我哪儿知道是谁，早忘了。”
    让顾笙和赵晟齐声“切”了一句，才讪笑道：“我也就偶尔紧张罢了。但舒儿你真别紧张，反正你时刻牢记一句话，顾神医就在你身边，就够了。”
    曹云舒笑道：“我倒还真不是很紧张，随时守着神医都紧张了，可让其他人怎么办？”
    顾笙笑道：“你们两口子就轮着给我戴高帽子吧……怎么了云舒，是不是坐累了，要不我扶了你走会儿吧？”
    曹云舒的确坐得有些累了，便也不客气，让顾笙扶着，在院子里慢慢走动起来。
    顾笙便又问她，“晚上你们还是得回王府去，一起过节呢？这也太折腾人了，偏大过节的，还连婉拒的借口都没有。也只好到时候自己多注意，让阿诀哥和钟妈妈也多注意照顾你了。”
    “我和娘昨儿还说，要不今儿就别让你过来了，到时候也有借口，就说实在太累了，门都不想出。可想到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大过节的都不能出来散散，还有什么意思？便还是没让安心去送信。”
    “弄得你这下更不好找借口了，不是现成让人说，有力气到朋友家做客，没客气回去陪长辈们过节尽孝呢？”
    曹云舒却是笑道：“相公说他晚上一个人回去就是了，让我不用去，也别管。反正，王爷王妃都正头大如斗，顾不上别的。”
    顾笙挑眉，“哦？发生什么事了不成？”
    曹云舒压低声音，“听相公说，是王府的二爷与一女子在外面幽会时，让她兄长带人拿了个正着。结果那兄长不要银子，也不答应他妹子给二爷做侍妾，而是非要做正妻。”
    “那家子声称是家道中落了，但没中落前，比起郡王府也只是小门小户，王妃怎么可能同意娶这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但二爷偏又要娶……反正正闹着呢，别说找我麻烦了，怕是今儿压根儿就不想过节。”
    顾笙想到裴诀之前说的，要‘回敬’荣安郡王妃一下，实在没办法不怀疑这事儿与裴诀有关。
    忙低道：“那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别祸害人家无辜的女孩儿才是。”
    曹云舒道：“我也这样说。但相公说，这事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让我就别管了。”
    顾笙这才点头，“行吧，既是自愿的，吃得咸鱼抵得渴，自然不与旁人相干了。那云舒你今晚就安心在家待着，不然就留在我们家，大家一起吃月饼、赏月也是一样。”

 第789章 女子本弱

    曹云舒摆手笑道：“我下午还是跟相公一起回去吧，他不亲自把我送回家，肯定不能安心。再说笙笙你们晚上也还有事，就别管我了，我在家跟钟妈妈童妈妈她们一起赏月、吃月饼也是一样。”
    又赞柳芸香做的月饼好吃，“真的比外面买的强多了，比宫里的也不差。我和相公都觉得好吃，就像吃伯母做的菜一样，虽然说不出哪里好，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大抵这就是娘的味道吧？”
    顾笙笑道：“那是，我娘给我们做月饼也好，做其他吃食也好，都是倾注了自己满心的爱的，当然任何人做的都不能比。”
    顿了顿，“行吧，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这么大的肚子，的确在自己家里更自在些，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反正大家也不是外人。若是有什么事，或是有人找麻烦，记得立刻打发人来找我。阿诀哥忙，又多是在宫里当差，肯定不能随叫随到，我好歹时间自由些。”
    她能想到这事儿多半与裴诀有关，荣安郡王夫妇自然也能想到。
    本来就恨裴诀恨得什么似的，再旧恨加新仇，肯定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和曹云舒母子，实在不得不防。
    何况就算与裴诀无关，他们会信吗？
    他们只会有关无关都把账算到裴诀头上，那的确不能白担了罪名才是，就得让他们无能狂怒，气死活该！
    曹云舒笑着应了，“知道，不会跟笙笙你客气的，真当义母那么好当呢？至于找麻烦，能找我麻烦的，也就王府那几个了，曹家的人如今压根儿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但有太妃在，王府那几个再气再恨，再想发疯迁怒，多少也得收敛着。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和相公都盼着太妃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呢！”
    顾笙想到荣安太妃远的不说，自曹云舒有孕以来，的确护了她不少。
    若不然，光隔三差五去王府请安尽孝，都能折腾死曹云舒；光打着一个所谓“长者赐，不能辞”旗号，赏给裴诀的通房小妾都不知道得有多少，哪怕裴诀一个都不会看、不会碰，也够膈应曹云舒了。
    点头道：“有太妃弹压着他们，他们的确不敢太过分了。就凭这一点，下次太妃身体不舒服了，我可以再给她来次上门出诊。”
    曹云舒忙笑道：“还是别了，别坏了笙笙你的规矩。也真的别担心我，他们真敢对我怎么样，我就敢跟他们拼命。不是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吗？就算是天王老子妄图伤害我的孩子，我都不会惧怕退缩，只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她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绝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顾笙忙道：“那也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弄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太划不来了。反正你记得一旦有事了，立刻派人去找阿诀哥或是我，这个当口，再小心都不为过。不过阿诀哥向来粗中有细，肯定会未雨绸缪的。”
    曹云舒笑着点头，“相公的确说他有布置了，让我安心就是。其实这次的事本来也怪不着我们，是二爷先跟那姑娘有了首尾，先与那姑娘你侬我侬了，相公不过顺水推舟，在后面稍微推了一把而已。”
    “听说那姑娘长得很不错，关键还柔情似水，‘永远像仰望太阳一样的仰望二爷’——据说这是二爷的原话。王爷王妃就算要生气，也该先气自己儿子不争气才是，与旁人何干？”
    顾笙嗤笑，“像太阳一样仰望他？就他那德行？不过越是缺什么，才越是看重什么，也难怪他会嚷嚷着要娶那姑娘。反正云舒你照顾好自己，安心等待孩子降生就是了。”
    “我知道，也就刚好跟笙笙你说到了，不然我说都懒得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儿，一旁赵晟与裴诀，柳芸香与容子毓也一直说着话。
    周大姐笑着来回可以开席了。
    遂都打住了，笑着鱼贯去了厅堂里落座入席，开动起来。
    到得半下午，送走了裴诀曹云舒和容子毓后，顾笙想着柳芸香从早起就一直忙到现在，笑道：“娘，您要不去睡会儿吧？今儿可把您累坏了，稍微睡会儿，晚上才有精力赏月。”
    柳芸香却是摆手，“我不累，我就动个口而已，能累到哪里去？你晚上还得去应酬，才是该回屋歇会儿的。”
    又与赵晟道：“阿晟你刚也没少喝，跟笙笙一起回屋歇会儿吧，我去厨房瞧瞧……瞧过之后我就会回屋躺会儿的，你们放心就是。”
    顾笙赵晟见她精神尚可，也就不再多说，笑着先回了自家屋里去。
    洗了把脸，又喝了茶，夫妻俩都精神了不少。
    赵晟这才与顾笙道：“笙笙，刚才听阿诀说，皇上去承德行宫的事已是八九不离十，等明日大朝会，应该就会定下来了。那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个把月的时间，他就怕到时候赶不上嫂子生产。”
    “希望你和娘能提前十天半个月的，住到他们家去，省得嫂子忽然发动了，家里却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他说等事情定了，再来当面托付你和娘，你怎么说？”
    顾笙蹙眉，“那么多人劝，还是没能劝动皇上呢？好吧，果然是君无戏言，说一不二。云舒的预产期是下个月中旬，那上旬我和娘就住过去吧，总不能让她住过来，那肯定王府又有话说了。有本家不回，偏住到朋友家里，对家里的长辈到底有什么意见呢？”
    “反正我们住过去也方便，什么也都是现成的。就是要委屈相公你，独守空房一阵子了。”
    赵晟笑道：“我有什么委屈的，我不知道也住过去呢？反正阿诀和嫂子肯定一百个欢迎。”
    顾笙呵呵，“一百个欢迎也是欢迎我和娘，欢迎你干嘛，你到时候又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我也能壮胆不是？不信回头问阿诀，听见我也住过去，他肯定只有高兴的。”
    “那不是废话，你当面问阿诀哥，阿诀哥还能说不高兴呢……”

 第790章 奉旨伴驾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便躺到床上，闭眼小憩起来。
    赵晟知道她晚上还有应酬，也不闹她，自己歪到了榻上小憩。
    等顾笙小睡了一觉起来，已是酉时了。
    遂简单收拾一番，辞了柳芸香，出门径自去了晚间金掌柜包席的酒楼。
    就见大家都已到得差不多了，把两间联通起来的包厢坐得满满当当的，看着就热闹。
    瞧得顾笙终于到了，大家忙都起身笑着给她打招呼，“顾大夫，您可算来了。”
    “顾大夫，快这里坐，上席一直给您留着的。”
    顾笙少不得笑着团团招呼应酬了一回，才笑着与金掌柜道：“怎么没您老之前说的人多，谁没来吗？”
    金掌柜笑道：“除了轮值的四个人，其他都来了。就是有几家的家属临时有事，没能来同乐，只好等下次有机会时，再邀请他们了。”
    顿了顿，“顾大夫怎么也不说把赵大人和赵老太太一起带来，大家同乐呢？都盼着能再沾一沾赵大人的文气和福气呢。”
    顾笙笑道：“家里中午请了客，我娘和相公都喝得有点儿多，便没让他们来。以后吧，以后总有机会的。”
    金掌柜之前就跟顾笙说过这事儿，顾笙当时就婉拒了，公是公，私是私，她向来都是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的。
    何况赵晟来了，他如今到底是个官儿了，再怎么平易近人，大家还是只有仰望奉承的份儿，也肯定不能放开了吃喝玩笑，所以她一个人来最好了。
    金掌柜其实也知道赵晟不可能来，但赵晟来不来是一回事，他却连客气都不客气一句，就是另一回事了。
    遂笑道：“那就等下次再邀请赵大人和赵老太太吧，希望下次二位能赏脸。”
    老少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金掌柜便请顾笙先落了座，自己随即也坐到她旁边，宣布开席了。
    整个包厢霎时又恢复了热闹，并且呈渐渐越来越热闹的趋势。
    一直到快交二更，顾笙见大家都已尽兴了，才辞别金掌柜，带着小萝先回了家去。
    赵晟和柳芸香早在桂花树下等着她赏月了。
    娘儿仨吃着月饼瓜果，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静静的陪彼此坐着，都觉得心里无比的安宁与幸福。
    次日的大朝会上，御驾去承德行宫秋狝的事果然正式定了下来。
    就定在五日后出发，除了一些妃嫔和皇子公主奉旨伴驾以外，京城好些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也在伴驾之列。
    皇后却没有伴驾，据说是要留下照顾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和其他没有伴驾的妃嫔皇子公主们。
    二皇子也没有伴驾，因为他奉旨监国，——一些重要的军国大事，当然还是要每日快马加鞭送去承德行宫，请皇上亲自定夺，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二皇子便可以直接做决定，不用惊动皇上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不管是欢喜还是愁，整个京城几乎是一瞬间便忙碌了起来，毕竟御驾出行是大事，从一路上的吃住行到仪仗护卫，都得确保万无一失，当然各部各卫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顾笙本以为这事儿不会与自家扯上什么关系，非要扯的话，也就是裴诀随金吾卫一路拱卫圣驾，曹云舒待产及生产一应事宜的担子，就得全部落到她和柳芸香身上了。
    不想晚间赵晟回来后，却说他也要去承德行宫，“唐阁老安排我去的，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虽然承德差万里差得远，但也是一次难得出去见一见世面的机会。还说万一有机会到御前露脸，就更是意外的收获了。”
    “我本来还说要考虑一下，谁知道唐阁老已直接给我们大学士和房大人都说好了。我哪还有考虑的余地，只好说荣幸之至，愿意前往了。”
    顾笙等他说完了，才笑嗔道：“你还考虑什么考虑，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比如我，我就挺想去见一见世面的，上千人甚至几千人一起出行，那场面肯定很壮观。”
    “可惜我去不成，也走不开，你正好替我见一见世面，回来都告诉我，也当是我去过一趟了。真是该多谢唐大人，这背靠大树也的确是好乘凉。”
    赵晟笑道：“我这不是舍不得笙笙你和娘吗？这一来一回，可得一个月呢，我都多久没跟你分开这么久过了？娘也是，好不容易才来了京城跟我们团聚，谁知道这才几个月，又要分离了。”
    顾笙白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多久呢，就一个月而已，算哪门子的分离？放心，你不在我和娘一样会活得很好，甚至更好。”
    赵晟摸了摸鼻子，“好么，看来我还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顾笙失笑，“倒也不是。你这相当于是公差，哪能你想怎样就怎样？何况以后你出公差的机会肯定多的是，难道就因为舍不得我和娘，到时候也不想去了？那以后哪个大人还肯给你机会，提携你。”
    赵晟笑道：“所以我说荣幸之至，愿意前往啊。反正阿诀也要去的，到时候彼此也能有个照应了。”
    顾笙点头，“阿诀哥认得的人多，他们金吾卫又要全程护卫，肯定全程主要是他关照你。也正是想着这一点，我才丝毫不担心的。”
    又笑道，“这下好了，你不用独守空房了。我们等到月初就搬去云舒那边守着她，你和阿诀哥在外又能彼此照应，大家都能更安心了。”
    赵晟“嗯”一声，“估计明天阿诀就要来家里，到时候再跟他细说。等跟阿诀说完了，我再告诉娘吧，省得娘听了心里欠欠的，迟些告诉她，好歹能让她多高兴两天。”
    顾笙一笑，“你想多了，娘舍不得归舍不得，但也不至于怎么着。我这不是还在她身边呢，反正最疼的一直在身边，第二疼的在不在，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就出个公差而已，还那么多人同行，说穿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不信待会儿我来告诉娘。”

 第791章 真是亲娘

    等稍后吃饭时，顾笙便与柳芸香说了赵晟几日后要出公差的事，“真没想到相公还能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回头真得多谢唐大人才是。就是相公想着他这一走就得一个月，实在舍不得娘，还曾想过要不不去了呢。”
    果然柳芸香立刻道：“怎么能不去，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呢。阿晟你可别犯糊涂，你一个大男人，本来就该到处多看多学。现在因着舍不得，白白放弃了机会，以后便想放弃，也没的放弃了。”
    “到时候天天只能守在家里，大家大眼瞪小眼，看你还舍不得，到时候后悔都迟了！”
    顾笙看向赵晟，“怎么样相公，我就说娘不会舍不得吧？所以你安心去你的，我会照顾好娘，娘也会照顾好我的。”
    赵晟就故意与柳芸香道：“本来笙笙说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还有些不服气，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们原来都挺舍得我的，行吧，那我可以安心出发了。”
    柳芸香笑着轻拍了他一下，“你重不重要自己不知道？笙笙这样说，也是希望你能安心。那你不是要和阿诀一起了？挺好，你们也能互相照应，我们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赵晟笑着点头，“阿诀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我这一同去，娘您和笙笙就能再无后顾之忧的住到他那边，照顾嫂子了。”
    柳芸香笑道：“等到你们回来，云舒应该已经生了，到时候正好热闹一下，就当替笙笙补过生辰了。我本来算着，下个月就是笙笙生辰了，十八岁也算是个大生辰，该好生庆祝一下的。这下只好等笙笙过二十整生时，再给你好生庆祝了。”
    顾笙忙笑道：“娘不说，我都忘记这事儿了。十八岁算哪门子的大生辰，您和老爷过生辰，还没大肆庆祝呢，就别折杀我了，还是到时候您给我煮碗寿面就是了。”
    赵晟道：“我就是想着这事儿，一开始才说要考虑的。笙笙，只能等我回来，再给你补上了，你可千万别恼我啊。”
    顾笙笑嗔道：“都快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恼的？你实在怕我恼，回头送我份儿贵重的礼物就是了。不过，你的私房银子够吗？怕是得趁早存起来了。”
    柳芸香忙道：“笙笙，阿晟他还敢存私房银子呢？这你可不能纵容了，得让他把全部的银子都交出来，身上不能超过一两……一两太少，那就二两吧。绝不能让他身上有超过二两银子的时候才是，你年轻不知道，男人都是有钱就变坏的。”
    “噗……”说得顾笙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娘，您可真是我亲娘。您放心，相公的私房银子我都有数，不会给他变坏机会的。”
    赵晟则是苦了脸，“娘，您也真是我亲娘，就没见过您这样拆自己亲儿子台的！我也真是，怎么还没从以往的教训里接受现实，我压根儿不是亲生的呢？”
    说得顾笙和柳芸香都是哈哈大笑，本来就没多少的离愁自然也是消弭于无形当中了。
    第二天傍晚，裴诀果然出了宫便直接过来了，“阿晟，听说你也要去承德行宫，真是太好了，一路上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人了。不然光我一个人，随时都得悬着心，肯定得度日如年了。”
    赵晟笑道：“我就是知道你肯定时刻记挂着嫂子和她肚里的孩子，又没个人可以替你分担排遣紧张的，所以才特地跟你一起去呀。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回头就备个两三车的谢礼就够了。”
    阿诀的紧张肯定不便告诉同僚下属们，既是出公差，就得公私分明，也得在同僚下属面前时刻保持应有的威严。
    也不可能告诉大皇子，那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两人更得避嫌，保持距离才是。
    有他一路陪着，阿诀心里肯定是要好受得多。
    裴诀已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几时在阿晟你心里，这么重要了？不过我向来只看结果，不看其他的。不就两三车谢礼吗，只要舒儿母子都平平安安，我们这一路也顺顺利利，五六车都没问题的。”
    赵晟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到时候不承认。那御驾出行的章程定了吗？听说是你们金吾卫和旗手卫，还有内务府一起总领此事，我还当你这两天要忙得飞起，未必有时间过来呢。”
    裴诀道：“我又不是都指挥使，连个分卫的指挥使都不是，想忙得飞起也轮不上我。不过也挺忙的就是，今儿都是忙里偷闲过来，待会儿回家看过舒儿后，还得进宫去。”
    赵晟“嗯”一声，“御驾出行这么大的事，可不得劳师动众么？还当总有人能劝住皇上，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劝住。幸好只是去承德行宫，不是去更远的地方，不然更得劳民伤财了。”
    裴诀道：“那些阁老臣工们应该也正是想着这一点，才没有再劝的吧。真惹得皇上龙心不悦了，要去热河行宫木兰围场，乃至更远的地方，岂不是更糟糕？”
    “何况皇上自继位以来，也的确没怎么出过京。不像先帝那会儿，动不动就南巡，相比之下，这次只是去承德行宫，也算不得什么了。”
    赵晟点头，“也是，对比一下就能接受了。”
    两人正说着，顾笙回来了，“阿诀哥来了。昨儿我和相公就想着，你今儿应该会来，果然我们没料错。”
    裴诀笑道：“本来来不了的，但听说阿晟也要去承德行宫，那我当然得尽快来一趟。嫂子，等我和阿晟过几天一出发，舒儿母子可就都交给你和伯母了。真是万幸有你们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顾笙笑道：“不知道怎么办就凉拌呗。放心吧，过几天我和娘把家里安排一下，就搬到阿诀哥你们家去住下，管保云舒母子平安，你回来时，迎接你的肯定是漂亮媳妇大胖孩子。不过应该不行，到时候云舒肯定还没出月子呢。”
    裴诀感激道：“大恩不言谢，有嫂子这话我就安心了，等我回来，再好生谢你和伯母啊！”

 第792章 以不变应万变

    顾笙笑道：“行啊，那这段时间，阿诀哥空了就好生想想，要怎么答谢我和娘吧。”
    裴诀忙道：“我一定好生想，一定让嫂子和伯母都满意。”
    又庆幸，“亏得如今宫里没有妃嫔有孕，便是有，也肯定不会随驾，只会留在宫里安心养胎。若不然，嫂子多半也得奉旨一起去承德行宫，我就真得抓瞎了。那不管上峰怎么说，于以后又有什么影响，我都得留在京中，守着舒儿母子了。”
    顾笙道：“不是说在十三皇子降生之前，宫里已好些年没有过婴儿的啼哭声了吗？本来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再让妃嫔有孕也是偶然事件。真是幸好，不然我可走不开。”
    赵晟插言道：“唐阁老肯定会考虑到这些，不会让笙笙你为难的。好不容易医馆和医学堂都渐渐走上了正轨，眼下可耽误不得。”
    顾笙点头，“是啊，希望过两年，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吧。到时候不让我去，我也要想办法去的，公费旅行，吃喝玩乐，光想都觉得不要太爽。”
    裴诀苦笑，“没嫂子你想的那么爽，爽的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是又累又紧张，其实宁愿待在家里。不过若谁家不在奉旨伴驾之列，又会觉得没面子，会猜测自家是不是得罪了上头，反正就挺矛盾的。”
    “比如我那好父亲，这次就不在伴驾之列。从昨天到现在，肯定一直都很忐忑，不知道自己到底惹到了谁。再加上家里也乱糟糟的，内忧外患一起来，就更煎熬了，活该！”
    顾笙忙道：“那他们不会去烦云舒吧？阿诀哥你在宫里，他们想烦也烦不着，可不只能去烦云舒了？”
    裴诀一扯唇角，“他们但凡还有脑子，就不会去。便他们没有脑子，我祖母还有，一定会阻止他们的。我祖母现在可爱惜身子了，惟恐将来我更加得势，真正位高权重后，她已经不在了，那谁知道等待那一家子的会是什么。”
    “所以她一定会阻止他们的，在她看来，现在两边的仇怨还有解开的可能，若再恶化下去，可就彻底无解了。这样也挺好，我也希望她老人家能再多活几年。”
    顾笙“嗯”了一声，“行吧，阿诀哥有布置有提防就好。那这次妃嫔里都有谁伴驾呢，十三皇子还小，敏妃应该不会去吧？正好下个月，我又得进宫给她复查身体了。”
    裴诀却是道：“现在最得宠的就是敏妃，怎么可能不伴驾？本来听说皇上还想把十三皇子一起带上的，是敏妃说十三皇子还小，不宜颠簸，也怕到时候气候变化，小孩子家家的受不了。”
    “劝皇上到时候把十三皇子送到太皇太后宫里去照管一段时间，皇上这才打消了念头。除了敏妃，主位里贤妃、淑妃、慧妃、谦妃……等十来个妃嫔都在伴驾之列，皇子公主也除了二皇子和十三皇子五公主九公主，都在伴驾之列。”
    顾笙吸了一口气，“把十三皇子一个婴儿单独留下，敏妃竟也放心呢？”
    她不是说十三皇子就是她的命？
    而且她不是还亲自哺乳呢，难道已经断了？
    裴诀已笑道：“也没有单独留下吧，奶娘嬷嬷宫人一大堆呢，又是在太皇太后宫里，谁敢造次的？太皇太后是上了年纪，但嫂子不会以为，老虎上了年纪，就真是病猫了吧？她既肯接受皇上的托付，自然就有那个底气。”
    顾笙一想也是，这才笑了，“好吧，是我想多了，毕竟总是我亲自接生的孩子。那宫里不是一下子就要空大半，宫人们也可以松懈一下了？”
    裴诀点头，“空是要空一大半，松懈就未必了。皇后还在宫里呢，本来就是后宫之主，如今她儿子又奉旨监国，都在传皇上这是不是要立太子了。他们母子正是春风得意，急于建功立功的时候，肯定会好生烧前三把火的。”
    赵晟皱眉低道：“阿诀，皇上难不成，真有立嫡的打算了？那你们岂不是……”
    裴诀倒还笑得出来，“圣心难测，谁知道皇上究竟怎么想的呢？照理二皇子是嫡子，又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皇上出巡，让他监国也无可厚非。不过无所谓，就算皇上真有那个心思，眼下最急的，也不会是我们。”
    “我们仍然以不变应万变，等着他们先斗出胜负了，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也不迟。毕竟皇上还年轻呢，多的不说，十年八年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可十年八年后，会是什么情形，就谁也不知道了。
    他本来也有些着急的，真立了太子，再要废，可就难了。
    但见大堂兄一直很淡定，且还是真的淡定，绝非装出来的，他便也受到感染，渐渐淡定了下来。
    赵晟想到眼下最急的，的确不是大皇子，首当其冲仍是贤妃和五皇子母子，跟面对之前十三皇子的出生和敏妃母子盛宠的冲击力一样。
    这才眉头稍展，“行吧，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但我也要多嘴说一句，还是要加倍小心谨慎，尽量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好，你毕竟不是一个人了。”
    裴诀郑重的点头应了，“阿晟你放心，我会谨慎再谨慎的。”
    赵晟还待再说，柳芸香笑着进来了，“阿诀，饿了没？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啊。不知道你事先要来，我也来不及做蒸肉，只做了樱桃肉，你待会儿多吃点儿。”
    裴诀忙笑道：“伯母做什么我都爱吃，我爱的也不只是您做的菜，还有这样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说笑的氛围。可惜马上就要出发了，只能等我回来后，舒儿也出了月子，再一起过来好生感受了。”
    柳芸香呵呵笑道：“你们随时来都行的，这里就是你们另一个家。这次出门，可就要辛苦你多照顾阿晟了，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场面，肯定好多地方都不懂的，幸好还有阿诀你作伴，不然我还真不能放心。”
    “伯母这话可就见外了。阿晟也比您想的聪明能干多了，这一路上没准儿都是他照顾我。家里更不必说，全靠伯母和嫂子了，等我回来再谢您和嫂子啊……”

 第793章 暂时的分离

    等晚间吃完饭，送走裴诀，回到自家屋里后。
    顾笙才问起赵晟来，“要给你收拾哪些衣裳行李？你大概说一说，我也替你补充一下，看明后天就开始收拾起来吧。也不知道那边气候如何，不过天儿已经开始在冷了，多带点儿衣裳，有备无患总没坏处。”
    “啊？”
    赵晟怔了一下，才笑道：“没事儿笙笙，你别管了，我自己收拾就是。多了也不行，谁知道我到时候跟谁一起坐车，分给我们的车又是什么情形，还是以轻便实用为主吧。”
    顾笙想到几千人的队伍，赵晟一个七品翰林，只差就是最末等的了。
    的确不可能让他大包小包，想带多少行李带多少。
    只得道：“行吧，那衣裳你就自己看着收拾，我只替你准备药材就是了。基本的丸药都给你带些，跌打损伤的膏药金疮药什么的也给你备些。随行的太医们围着皇上娘娘们、王公达官们都忙不过来了，万一有个万一，谁还顾得上理你？”
    哪怕她现在在太医院多少也有几个熟人，有几分香火情了，明显僧多粥少，太医根本顾不过来的情况下，也的确怪不得他们不是？
    索性未雨绸缪，自己能准备的，都先准备到。
    赵晟笑着点头，“那就辛苦笙笙你了。但也别准备多了，实在不行，还有阿诀呢，他肯定有办法的，不然他这个‘天子近臣’不是白当了？再说你在京里替他照顾老婆孩子，那他在外面替你照顾好相公，也是应该的。”
    顾笙“切”一声，“你倒是不害臊。反正我每样都会替你备些的，你到时候看标签就知道了。”
    赵晟应了，“我会看的。笙笙你放心洗漱去吧，时辰不早了，明儿都要早起呢。”
    顾笙的确有些困了，便先往净房洗漱去了。
    赵晟这才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若皇上真有立嫡的心，五皇子母子将来便不足为惧，那他也用不着去想要怎么走捷径，又该走哪一条捷径了。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大的事，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得准呢？
    那到时候他凭什么保护笙笙，贤妃明显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将来自然也休想指望她高抬贵手……
    但若让他去追随二皇子，且不说他一个小小的翰林，根本没有路子，就算他有路子，也会拼命得到二皇子的赏识器重。
    心里却总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是真想做实事，并不想去玩儿那些争权夺利。
    且他压根儿不了解二皇子，根本不知道他值不值得自己追随。
    再一点，那他可就要与阿诀为敌了，到时候阿诀在大皇子面前也难做，没准儿还会为大家都先招来杀身之祸，毕竟他和笙笙知道的真的太多了……
    “……相公？相公，你想什么了，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赵晟正想得出神，耳边就响起了顾笙的声音。
    他忙回过神来，笑道：“没想什么，就是在想出行的事。”
    顾笙挑眉，“真的？总觉得你好像有心事似的。”
    赵晟轻轻握了她的手，“我有心事能不告诉笙笙你？真是在想出行的事，说实话，有点儿期待，也有点儿紧张。”
    顾笙想到他的确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倒是信了他的话，笑道：“你这怎么跟小孩子要春游秋游前，是一样的反应呢？期待可以，紧张就算了，那么多人呢，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说着推了他一把，“好了，你也洗漱去吧，水给你留着的。”
    “嗯。”赵晟这才笑着，去了净房。
    之后两日，柳芸香帮着赵晟收拾好了行李，顾笙则把药材都替他备好，万事俱备，只等出发了。
    裴诀那边也很快收拾好了，不过他比赵晟忙碌得多，一直到出发当天，都没能与赵晟再见面。
    赵晟只得自己先去翰林院，与这次有幸伴驾的其他几位同僚会合后，再一起到西华门外，等待内务府的安排。
    自然顾笙和柳芸香也不能去送赵晟了。
    好在该说的话，该叮嘱的都早说到、叮嘱到了，加之都知道这次分离只是短暂的，那么多人，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婆媳俩倒也没什么可担心不舍的。
    柳芸香在门口送别了赵晟后，甚至还有心情与顾笙说笑，“笙笙，我今天打算和周大姐一起去潭拓寺吃他们的素包子，都说好吃，可惜上次去得太迟，没能吃上。”
    “要是今天能吃上，有多的呢，我就给你带两个回来，要是没有，你就没的吃，只能等下次了啊。我肯定不会自己省下不吃，给你留回来的。”
    顾笙不由失笑，“娘不给我留最好了，当娘的偶尔就该‘自私’一点。那我就不空今天上午，空明天上午，我们再一起去看云舒了啊。她今天刚送走阿诀哥，情绪肯定不好，我们去了她还得招呼我们，哪来的那个心情，明天去更好。”
    柳芸香应了，“我也这么想的，那就明天吧。”
    婆媳俩说着话，折回了屋里去。
    等稍后顾笙带了小萝出门时，对柳芸香的情绪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如此到了医馆，顾笙与金掌柜打过招呼，再换过衣裳，便如常投入到了忙碌中。
    却是才忙碌了不一会儿，小禄子就一身便装的找了来。
    因他换了便服，顾笙还怔了一下，才认出了他来，忙低声笑道：“禄公公怎么找到了医馆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可娘娘不是应该已经随驾出发了吗，不会是十三皇子他……”
    小禄子忙摆手笑道：“不是不是，顾大夫别担心。我们娘娘的确已经随御驾出发了，这不是小皇子太小了，不便同往，皇上就给送到了太皇太后宫里暂时照看，我们娘娘留了我随时在寿安宫听差。”
    “我们娘娘的意思，寿安宫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坐镇，当然不惧任何宵小。但小皇子到底还太小了，后面天气又要变化，就怕他小人儿家家的撑不住，有个什么不适。希望到时候万一真……顾大夫能进宫去瞧我们小皇子，不然我们娘娘实在不能安心。”

 第794章 安心待产

    顾笙听得敏妃只是让她万一十三皇子不舒服了，能进宫去给他诊治，松了一口气。
    笑道：“若十三皇子有需要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进宫去的，禄公公给敏妃娘娘传信时，可以请她尽管放心。当然，若有万一，也请禄公公务必立刻告知我，不然我在宫外，消息肯定会滞后，就怕耽误了。”
    小禄子见顾笙应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越发殷勤道：“若真有需要了，我一定会即刻来接顾大夫的。希望一直到御驾回宫，小皇子都好好儿的，届时我们娘娘自然会重谢顾大夫的。”
    顾笙忙摆手，“小皇子生来尊贵，肯定会一直都好好儿的，那我可没脸受娘娘的谢。禄公公却是该当的，这阵子可就要累你多费心了。”
    如此又客气了一回，小禄子便告辞先走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长气。
    小禄子特意换了便装，贤妃母子也出发去承德行宫了，应该不会再落贤妃的眼，招她的恨了吧？
    只盼十三皇子这段时间都能好好儿的吧，皇宫那个地方，她能不去，最好就不去。
    下午去女子医学堂上完了课，顾笙怕柳芸香心里还是不自在，便直接回了家去，打算陪陪她。
    柳芸香瞧着心情却还不错，一见顾笙回来，便笑道：“笙笙，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今儿去得早，素包子有多的，我就给你带了俩回来，正好现在热给你当下午点心吃，怎么样？”
    顾笙饿倒是不饿，但也不愿扫她的兴，点头笑道：“好啊，我就尝尝潭拓寺的包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来了京城这么久，还真一直没吃上过，今儿倒是沾娘的光了。”
    一旁周大姐便笑着热包子去了。
    柳芸香方又笑道：“笙笙，我今儿还特意为阿晟和阿诀求了签，都是上上签，总算可以安心了。”
    顾笙失笑，“我就说娘怎么忽然想起要去潭拓寺，原来吃包子是假，求签才是真。本来那么多人同行，侍卫和服侍的人一大堆，相公和阿诀哥还能彼此照应，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现在求的又是上上签，就更什么可担心的，娘今晚肯定能睡好了吧？当我看不出来，您昨晚肯定没睡好呢？”
    柳芸香讪笑了一下，“嘴上说是没担心没不舍，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哪能真一点都没有？不过现在真安心了。笙笙你也安心，今晚好好睡吧，啊？”
    顾笙笑“嗯”了一声，“我这两个月轮夜班都习惯了，娘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云舒，今天肯定蔫儿可以，一整天都度日如年，明天我们早点儿去看她吧。她知道娘求的是上上签，肯定也能安心了。”
    “我就是想着云舒肯定担心，才特意赶着今天去求签的。可怜见的，肚子都那么大了，阿诀却不能陪着她，回头她生时也回不来。还得面对那些糟心的人和糟心的事。”
    “没事儿娘，等我们过几天搬过去陪着她，就好了……”
    娘儿俩说着话，等周大姐端了包子来，顾笙又吃了一回包子，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翌日，顾笙和柳芸香吃过早饭，便坐车去了裴诀家。
    曹云舒果然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眼睑下还一圈黑影。
    便是见了顾笙和柳芸香，依然懒懒的，“伯母和笙笙来了。我还好，就是有些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应该过两天就好了，你们安心回去忙你们的吧。”
    钟妈妈却是有些着急，“少夫人一直这样懒懒的，过两天能好就怪了，也不利于到时候生产呀。亏得赵老太太和赵太太来了，快劝劝我们少夫人吧，哪怕去园子里走走，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柳芸香笑道：“云舒，你下个月就要生了，一直这样歪着不动肯定不行的。今儿太阳还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园子里走走吧？我昨天特意去了潭拓寺给阿晟和阿诀求签，求的都是上上签，所以你就别担心了。”
    顾笙也笑道：“是啊云舒，阿诀哥这趟平安是肯定不用担心的，你就别蔫儿了。总不能都这么久的老夫老妻了，你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扶她坐直了，“真别蔫儿了，你往好的方面想啊。再是相亲相爱的夫妻，也需要保持距离的，有距离才能有新鲜感，感情才能长久。天天都见着，你心里偶尔难道就不会烦的？我反正偶尔会烦……咳，娘，女人不为难女人，回头您可别把我这话告诉相公啊。”
    柳芸香笑道：“那就要看笙笙你表现了，若你一直都让我开开心心的，我肯定一个字都不会说。不然我可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说得一旁钟妈妈童妈妈几个都笑起来。
    曹云舒脸上也总算有了笑，道：“伯母，您真是有心了，还特意去潭拓寺求签。笙笙你也是，都忙成那样了，还特意挤时间来看我。我其实真还好，毕竟之前就知道的事，早有心理准备了。就是、就是……心里还是会有些欠欠的。”
    “那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坐坐吧。客人都到家了，虽然伯母和笙笙都是自家人，算不得客人，我也不能真一点主人家的待客之道都不尽了不是？”
    顾笙与柳芸香对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便说笑着，悠悠缓缓的去了园子里。
    钟妈妈和童妈妈都巴不得顾笙柳芸香能快点儿搬过来，一到园子里，钟妈妈便笑着与柳芸香道：“赵老太太，那间院子小小巧巧的，离我们少夫人的院子也近，您过几天搬过来，就住那里好不好？”
    柳芸香呵呵笑道：“我住哪里都行，不然就与笙笙一个院子也行。就是这几天我们得把家里收拾安排一下，得过几天才能搬过来。”
    钟妈妈忙笑道：“只要二位肯搬过来，哪天都行的……”
    顾笙见她们说得热闹，便也笑着问曹云舒：“云舒，这些天还抽筋吗？……缓解了就好。你也真别担心，我知道你的心病，但这次不一样，这次那么多人，又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谁敢生事的？”
    “再说不还有我相公在吗，他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好歹脑子还行，关键时刻，应该也能派上用场的。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待产就是了。”

 第795章 临盆（上）

    曹云舒苦笑了一下，低道：“我告诉了自己无数次别担心，也答应了相公不会担心，只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好。可就是忍不住，生怕又像上次……我都想直接昏睡一个月，等我醒来，相公已经平安回来了。”
    顾笙忙道：“那可不成，你真昏睡一个月，孩子怎么办？不是你自己说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吗？真放心吧，我娘特意去求的上上签，可不是白求的。”
    说着越发压低声音，“再说这次大皇子也全程都在，他肯定不会再让阿诀哥出事的。”
    曹云舒吐了一口气，“道理我都懂，可做起来真挺难的。不过笙笙你放心，我会努力调节的。昨天我身上真是一点劲都没有，也不想吃饭，只想躺着，还要把帐子都放下，在黑暗里躺着。”
    “亏得昨天你和伯母没来，不然我可能都不会起来见你们，实在没那个精神。今天也是钟妈妈跟我说，你们多半会来，不然我可能这会儿都还躺着。但现在我觉得身上已经有点儿劲了，后面肯定会更好的。”
    顾笙笑道：“所以昨天我们没来呢，就是估计你更想自己安静的待着，换了我，应该也是一样。但安静一天足够了，日子还得过下去，不然回头臭男人们还真以为我们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呢！”
    曹云舒轻笑，“活肯定是活得下去的，习惯了就好了。那笙笙你和伯母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其实你来不来都无所谓，主要是伯母，我想她做的菜了。也想有个长辈管着我，那我就是想犯懒，也肯定犯不起来了。”
    顾笙哼一声，“我来不来无所谓？行吧，那我不来了……不来就怪了，不来不是要不了几天，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把我娘哄成你娘了？那我就真是亏大发了。”
    说得曹云舒眉眼越发舒展开来，“放心，我就算能把伯母哄成我娘，在她心里，肯定还是笙笙你最重要。毕竟连阿晟哥都得排在你之后，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有自知之明就对了……”
    两人说笑着，等稍后柳芸香也加入了进来，钟妈妈和童妈妈还时不时在一旁凑趣几句，气氛就更好了。
    午饭便也索性就摆在了园子里的亭子里，有顾笙和柳芸香监督着，曹云舒总算吃得比前几顿都多了。
    钟妈妈与童妈妈看在眼里，盼着婆媳俩能尽快搬过来的心就更强烈了。
    一时吃过午饭，顾笙得赶去女子医学堂上课，便先离开了。
    剩下柳芸香继续陪着曹云舒，等她想回去时，曹云舒自会安排人送她回去。
    只是曹云舒的状态，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实在不算好，哪怕之后她情绪渐渐好了起来，状态依然不好。
    叫顾笙与柳芸香怎能不担心？
    晚间婆媳俩商量后，遂决定明天就赶着把该收拾安排的，收拾安排好了，后日便搬过去，省得曹云舒真有个什么好歹，回头她们可就没脸见裴诀了。
    之后两日，顾笙与柳芸香便都是里里外外的一通忙。
    幸好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家里也有人看家，离得还近，有事随时都能回来，曹云舒那边也一应都是现成的。
    婆媳俩这个“家”搬得还算顺利。
    随着她们的搬入，从曹云舒到钟妈妈童妈妈，也都定下了心来。
    转眼进了九月，天气倒是越来越凉，但除过中间有一次洒过几滴雨，老天爷仍没有下雨的迹象。
    京城的百姓便都无形中越发的焦灼了，一直不下雨，对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生活，肯定会造成不小的影响，至少一应必需品都会涨价，日子可要怎么过？
    顾笙心里其实也有些焦灼，这么长时间都不下雨，回头万一一来就来个大的，不是得把赵晟他们堵在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且在如今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雨水对老百姓、乃至所有人的影响，真的都挺大的。
    她可算是明白“风调雨顺”四个字，是多么可贵了！
    就是在这样的无形焦灼中，时间来到了九月中旬，曹云舒也终于发动了。
    其时是半夜，顾笙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得有人急急拍门，“赵太太，赵太太，我们少夫人要生了……”
    顾笙一下子惊醒了，一边应着，“我马上就过去！”
    一边已翻身下床，急忙穿起衣裳来。
    等她提着药箱，赶到曹云舒院子里，还在屋外，便已能听见曹云舒低低的呻吟了，“呼……好痛，怎么刚开始发动就这么痛……”
    顾笙忙进了屋里，就见曹云舒并没在床上躺着，而是让童妈妈和一个丫头扶了，在地上慢慢走动着。
    钟妈妈则正急声吩咐，“热水赶紧烧起来，一直烧着，不许断了火……给少夫人做一碗红糖鸡蛋来……剪刀纱布也赶紧准备好，记得要之前煮过晒过的，决不许拿错……还有酒、还有……我再想想，还得准备什么……”
    丫头眼尖，先瞧见顾笙进来了，忙道：“赵太太，您来了！”
    钟妈妈与童妈妈便也都看见了顾笙，霎时都满脸的喜色与如释重负，“赵太太，您可算来了。没想到少夫人今晚就发动了，还当真要等到您说的那个预产期呢，您来了，我们就安心了。”
    顾笙点点头，上前接替童妈妈扶住了曹云舒，“云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应该还没破水吧？要不你躺下，我给你先检查一下。”
    曹云舒吸了一口气，“笙笙，我还好，虽然有点儿痛，但我还能忍……我就是没想到，一开始就这么痛……咳，之前听说过，刚开始发动并不会很痛的……”
    顾笙捏了捏她的手，“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还是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吧，别怕，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正说着，柳芸香也赶了过来，“云舒，你现在怎么样了？别怕啊，千万别怕，有笙笙在呢，我们也都在，你们母子肯定都会好好儿的……钟妈妈，让人给云舒弄吃的了吗？”

 第796章 临盆（下）

    顾笙还是很快给曹云舒做了检查，“羊水还没破，应该得天亮以后，才能进入真正的产程。”
    又让曹云舒借助听诊器，听了一回胎心，“孩子的心跳很有力，肯定是个健康健壮的。云舒你要慢慢走动也可以，先吃点儿东西再走吧，咱们争取顺产，实在不行了再做剖腹产。反正有我在，你随时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曹云舒才渐渐没那么慌张了，“笙笙，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也没刚才那么痛了，可能刚才是心理作用吧？幸好还有你和伯母在，还有钟妈妈童妈妈在。”
    上次她生产时，真的是又痛苦又绝望，以致她一直都不敢回头去想。
    但没想到她会猝不及防就发动了，那些痛苦绝望的回忆，便也一下子都涌了上来，让她说不出的害怕，说不出的慌张，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幸好，这次她身边有绝对信得过的亲人与朋友，她的相公与孩子也都好好的，一切真的都不一样了……
    顾笙已笑道：“刚才可能是心理作用。但生孩子的确很痛，后面还会越来越痛，比你想象的痛上十倍百倍，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你得先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但无论如何，有我在，危险你和孩子肯定都不会有，这一点后面无论你多痛苦，都是可以放心的。”
    虽然，曹云舒没准儿该知道的都知道，早有“心理准备”了，她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曹云舒喘了一口气，道：“我有心理准备的，我也不怕了，有笙笙你这个神医在，我有什么好怕的？那我先吃东西吧，吃了东西，如果情况允许，我还想洗个澡，可以吗笙笙？也省得回头整整一个月都不能洗澡，人都要臭了。”
    顾笙点头，“如果待会儿你还没破水，可以洗个淋浴的。后面坐月子时，你一样可以洗澡洗头，只是注意别吹了风就是。坐月子期间更得注意卫生，那些老讲究老规矩，未必都是对的，我们得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曹云舒笑起来，“那就好，我就怕到时候不能洗澡洗头，可难受了。可惜这孩子来得晚了几天，我本来还想着，说不定他的生辰能跟笙笙你一天呢，那他就真是好福气了。”
    “说明这孩子是个急性子。不过就算没能一天，也没差几天，以后我们娘儿俩大可一起过生辰，双倍热闹，也是一样的。”
    顾笙笑着与她闲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那我不是得现在就开始想，该给我宝贝儿起个什么小名儿了？我听说有些地方是有规矩，当义父义母的，要给孩子起小名儿的。”
    “笙笙你愿意起，那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就在二人的闲话中，曹云舒将一大碗红糖鸡蛋都吃了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也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钟妈妈与童妈妈在一旁见了，方松了一口气。
    本来刚才好几次觉得顾笙说的怕是不对，都想反驳她，哪能那样告诉少夫人‘生孩子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坐月子又哪能洗头洗澡的？
    只不过柳芸香一直在使眼色，让她们别说话，听顾笙与曹云舒说就是。
    二人又想着顾笙那么厉害，她说的肯定错不了，无论站在大夫还是站在至交好友的立场，都错不了。
    这才都忍住了。
    倒是没想到，也就片刻功夫，顾笙便把曹云舒的情绪真正安抚住了，让她不再慌乱，不再六神无主，整个人明明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还非要说自己‘挺好’，坚持要在屋里走动……总之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钟妈妈与童妈妈松气之余，心里对顾笙便越发的佩服与感激了。
    很快，曹云舒在丫头们的帮助下，洗了个澡后，开始害起乏来。
    顾笙便安排她躺下了，“既然现在疼痛还在可忍的范围内，云舒你且抓紧时间睡会儿吧，后面要打的才是真正的硬仗。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床边的。”
    曹云舒也知道自己眼下最需要的便是养足精力，也不与她客气，“那我就先睡会儿，辛苦笙笙你了，且等我生完后，再好生答谢你啊。”
    顾笙笑嗔道：“轮不到你答谢我，阿诀哥回来后，自然知道答谢的。快睡吧，等你睡了，我也好打个盹儿。”
    曹云舒便闭上眼睛，忍着腹部一阵阵的疼痛，强迫自己入睡起来。
    顾笙待她呼吸均匀绵长了，才轻手轻脚到帐外，让柳芸香也先回去睡她的，“我会一直守着的，娘放心就是，您等天亮后再过来也不迟。钟妈妈童妈妈，你们两个也轮一个去睡，后面你们辛苦的时间还长着呢。”
    童妈妈便想留下，让钟妈妈去睡，“那我先轮吧，反正回屋也睡不着的。”
    让钟妈妈给否了，“妹子你就算睡不着，躺会儿也是好的。不然我们两个都不年轻了，回头一起倒下，光让赵老太太和赵太太受累不成？”
    只得和柳芸香一起，先出去了。
    钟妈妈便又去取了被子来，“赵太太，只好辛苦您在榻上躺一会儿了。我就在外间守着，不会睡的，少夫人生产用的一切东西和人手，也都随时备着的，您到时候喊一声就是。”
    顾笙对钟妈妈的利索还是满意的，低笑道：“那可就辛苦钟妈妈了，等阿诀哥回来，让他好生谢您。”
    钟妈妈忙摆手，“都是我应该的，可当不起赵太太这么说。那您先眯会儿，我就不打扰了啊。”
    说完轻手轻脚出去了。
    顾笙这才躺到榻上，保持着警惕，睡了个短暂的回笼觉。
    天亮以后，曹云舒阵痛加剧，再也睡不着了。
    顾笙再一次给她做了检查，却发现还早得很。
    只得扶了她到院子里，一边慢慢走动，一边东拉西扯的与她说闲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儿这太阳倒好，气候也是不冷不热，可见咱宝贝儿有多懂事，多疼当娘的，这个天儿坐月子最舒服了。”
    柳芸香也笑着附和，“的确懂事，尤其搁乡下，都喜欢这个时候坐月子。因为大人孩子都舒服，洗了尿布也很快就能干，不过云舒你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寒冬腊月，也不可能让孩子没尿布用。”

 第797章 真的了不起

    曹云舒当然知道顾笙和柳芸香都是为了让她能好受点儿。
    尽量调整呼吸，笑着附和她们，“我之前还真不知道有这些说法讲究，还挺有趣的。那等下次、下下次，我也得尽量在这个时间段坐月子，到时候大的小的都可以连生辰一起过了，岂不是要省好多事？”
    说得顾笙和柳芸香都笑起来，“这才头胎呢，已经在想二胎三胎了，阿诀哥这福气可真是没谁了。”
    “多子多福，又不是养不起，当然能生几个，就生几个了。”
    之后顾笙又看着曹云舒吃了一碗鸡汤泡饭，见她产道已快开到三指了，便让她躺到产床上，不要再走动了。
    曹云舒已疼得额头直冒汗，但一直咬牙忍着，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看得顾笙都不忍了，柔声道：“云舒，你实在疼了，可以叫的，只别叫得太用力就是。你这是头胎，是要慢一些，但现在进展得很顺利，所以还是顺产更佳，你再坚持一下啊。”
    曹云舒喘气道：“笙笙，我忍得住的，你放心……只要孩子能好好儿的，我什么都能忍，再痛都是值得的……”
    顾笙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那你尽量放缓呼吸，待会儿实在不行了，我给你扎几针，多少能缓解点儿疼痛。”
    柳芸香在一旁感叹道：“云舒，你真是有够能忍有够勇敢的。我本来想着，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少夫人，肯定娇滴滴的受不了生孩子的痛，没想到你一直这么坚强，要不说这世上最伟大的，就是母爱呢？”
    “将来小家伙儿要是敢不乖，不好好疼他娘，我第一个不依！”
    顾笙也赞道：“云舒你真的好勇敢，宝贝儿在肚子里也肯定能感受到你的勇敢，会和你一起努力，尽快出来和你相见的。”
    曹云舒呻吟着道：“我就是听见了他的心跳，想着马上就能与他见面了，才能、才能一直都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无论如何疼痛艰难，都能难受的……”
    正说着，却有丫头来回钟妈妈，“太妃和王妃知道少夫人临盆了，特意打发了嬷嬷来探望帮忙。”
    钟妈妈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
    她家少夫人都疼成这样了，哪还顾得上应酬长辈派来的人？
    关键她就是怕少夫人临盆的消息传到王府后，说不定王妃还会亲自前来，她向来可做惯了这些面子功夫的。
    所以特地封锁了消息，在少夫人母子平安之前，不许任何人走漏了风声。
    谁知道王府竟还是这么快便知道了，看来府里还得清理，还得杀鸡儆猴，才能真正筑起铜墙铁壁来！
    钟妈妈因对顾笙道：“赵太太，我去外面看看，少夫人就全权拜托您和赵老太太了啊。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少夫人，也打扰您的。”
    也亏得来的只是嬷嬷们，再得脸说到底也只是下人，不然钟妈妈可就未必拦得住了。
    顾笙忙应了，“钟妈妈放心去你的，我会照顾好云舒的。”
    钟妈妈便又交代了童妈妈几句，急匆匆出去了。
    顾笙这才低声与曹云舒道：“云舒你别管外面，安心生产你的。钟妈妈会应付好她们的，实在钟妈妈挡不住了，不还有我娘，不还有我吗？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了？”
    曹云舒吐了一口气，“我还好，因为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所以并不害怕……笙笙，下面好像在流水，不知道是不是……”
    顾笙忙看了一回，“是，是羊水破了。没事儿啊，羊水破了就快了……童妈妈，你让人把热水剪刀那些都备好，再多点几盏灯，让屋里亮一些……娘，您帮我握着云舒的手，给她点儿力量……”
    过了约莫一刻钟，钟妈妈回来了。
    顾笙忙问道：“怎么样钟妈妈，人送走了，还是？”
    钟妈妈道：“在前面小厅里候着的，说要等到少夫人母子平安后，才能回去给太妃王妃道喜报平安。我安排了人在一旁守着她们，不会给她们机会到处乱走使坏的。不过还有太妃跟前儿的嬷嬷，应该也不至于。”
    顾笙点点头，“只要妨碍不到我们就好。”
    看来荣安太妃应该是警告过荣安郡王妃，连带她的嬷嬷也敲打过了，倒真是个聪明识时务的。
    钟妈妈便又道：“已经午时了，顾大夫看要不要给少夫人吃点儿东西？您和赵老太太呢，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顾笙一点没觉着饿，柳芸香也说不饿，曹云舒就更是痛得都快没知觉了。
    钟妈妈遂吩咐丫头让厨房随时留着火，厨娘随时准备着。
    到得申时，曹云舒的产道终于开到了四指以上。
    顾笙便让大家都退开，正式为她接起生来，“云舒你听我指挥啊，我让你怎么用力，你就怎么用力……已经走完九十步了，虽然最后这十步最艰难，但时间短，撑过就好了。”
    又道：“这会儿你可以喊了，没事儿，想怎么喊就可以怎么喊，骂人也行的，好歹能让你心里好受些。”
    曹云舒却仍是咬牙摇头，“笙笙，我忍得住……我得把力气继续留着，我知道还得好一会儿……你别担心，我有数的……”
    顾笙见她头发已经全部汗湿了，整个人也是又疲惫又狼狈，却还是一直坚强勇敢着，很是触动。
    她果然什么都清楚，也比想象中的，还要看重珍惜如今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吧？
    顾笙只得让童妈妈取了参片来给她含着，给她扎针缓解疼痛时，也悄悄引了一抹异能，好让她能稍微缓解一点儿痛苦。
    终于当夕阳西下，天色暗了下来时，孩子呱呱坠地了。
    是个男孩儿，六斤六两，头发乌黑，小脸儿饱满得一点不像是个新生儿。
    屋里屋外霎时都一片欢呼。
    曹云舒却是累极，孩子一生下来，强撑着听顾笙说了一句：“云舒，是个男孩儿，非常的健康健全。”
    便昏睡了过去。
    顾笙也不慌，让柳芸香童妈妈把孩子抱到一边清洗后，便给曹云舒做起后续的护理来。
    心里是既替曹云舒和裴诀高兴，又十分的佩服曹云舒，她真的很勇敢，很了不起！

 第798章 挺动心的

    等顾笙给曹云舒做完后续护理，又给她收拾完，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后。
    孩子也洗好包好了，睁着一双才哭过、像黑宝石一般清澈的眼睛，简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顾笙不由小声赞道：“这孩子眼睛可真有神，我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还真少见这样的。以后一定是个聪明孩子！”
    柳芸香也笑道：“可不是，头发也好，还不哭不闹的，真的一点不像个才出生的孩子。”
    钟妈妈童妈妈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都是托赵太太和赵老太太的福，我们少夫人和哥儿才能母子平安，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我们爷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生高兴呢！”
    顾笙又抱了小家伙一会儿，便把他放到了曹云舒身边，“让他们母子单独待一会儿，对云舒对孩子都好。不过得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才是，省得云舒不知不觉中，压着了孩子。”
    童妈妈忙笑道：“赵太太放心，我一定会眼睛都不眨的守着少夫人和哥儿，直到少夫人醒来的。”
    钟妈妈则道：“赵太太和赵老太太肯定都饿了吧？快去外面歇会儿，吃点儿热饭热菜吧，不然少夫人醒来，肯定要说我慢待贵客，不对，该是慢待恩人了。”
    柳芸香笑嗔道：“妹子这话的意思，是我和笙笙原来一直是客人呢？枉我们还一直拿这儿当自己的第二个家，原来不是。行吧，我们以后会有当客人的自觉的。”
    说得钟妈妈直笑，“说错了说错了，赵老太太和赵太太当然都是自家人了，我是高兴得傻了，才会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面请了顾笙和柳芸香出去。
    待婆媳俩缓过气来，吃上饭了，才忙又赶去前面的小厅，打发荣安太妃婆媳派来的嬷嬷们去了。
    柳芸香这才笑着与顾笙道：“云舒这生的也算顺利了，我本来以为，她得天黑后才能生下来呢。她这是头胎，生上十几二十个时辰，都是常有的，幸好天还没黑，就母子平安了。”
    顾笙笑着点头，“我算的也是天黑以后，但她那么勇敢，又一直全然配合我，自然能顺利得多。呼，这下好了，等阿诀哥过些天回来，能给他一个交代了。”
    柳芸香笑道：“是啊，总算没辜负阿诀的托付。孩子也是真好看真乖，哎哟，我这会儿想来，心都能化了，过些日子都不想回家，只想留下帮着云舒带孩子了。”
    顾笙吃不准她这话是不是在变相的催生，但刚才看了曹云舒和裴诀的孩子，看了小家伙儿那副能把人萌化的可爱样儿。
    说实话，她也挺动心的。
    只是年内是不可能了，只能等过了年再看了，她总得先准备安排一下，真有了那一天，才能平衡好事业和家庭，做到两不耽误。
    遂大方笑道：“娘留下帮云舒带一阵子的孩子也成，正好学学经验。没准儿明年的这时候，就能用上，带自己的孙子孙女儿了呢？”
    说得柳芸香是眉开眼笑，“笙笙，你意思是……我不催你，不催啊，反正你们顺其自然就是。”
    心里却已忍不住在憧憬自家孙子孙女儿长什么样了。
    虽然知道顾笙和赵晟都忙，这一两年内应该不现实，但顾笙愿意这么说，也够她高兴了。
    婆媳俩吃完饭，又歇了一会儿，就听得内室里孩子哭了。
    忙起身进了内室去。
    却是孩子饿了，童妈妈正让丫头去叫奶娘来。
    不想奶娘还没来，曹云舒先醒了，“宝宝儿是不是饿了……抱他过来，我喂他吧，我能喂……”
    童妈妈见她满脸的疲惫，大是心疼，忙道：“少夫人，您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让奶娘先喂哥儿吧？您实在要喂，也等明儿您缓过来了再喂也不迟的……您快躺下吧，别起来了。”
    曹云舒却很坚持，“我已经好多了，妈妈你把哥儿抱过来吧……我这涨着也难受。何况我本来就打算亲自喂他，等哪天我没有了，再让奶娘喂也不迟。”
    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顾笙，“笙笙，你不是说亲自哺乳，于母亲和孩子都好吗？”
    顾笙笑着点点头，“亲自哺乳是对母亲和孩子都好，云舒你既有了，那就你给宝贝儿喂吧。不过喂完了你吃点儿东西，就要立刻休息啊，你眼下必须养好身体，不然回头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曹云舒忙笑着应了，“我不会亏待自己的，等喂完孩子我立刻休息。”
    “可是……”童妈妈还待再说。
    只有穷家小户才自己奶孩子，自家少夫人哪有这个必要，趁早养好了身子，趁早恢复体态，给爷再生几个哥儿姐儿才是正经。
    但见顾笙已看过来，怀里的孩子也哭得她心疼，只得把后面的话咽回去，将孩子送回了曹云舒身边。
    也是怪，孩子一挨着曹云舒立刻不哭了，小嘴儿直往她身上拱。
    看得柳芸香直惊叹，“这孩子可真聪明，知道谁是他娘呢，可见真是母子连心……”
    还当曹云舒不会哺乳，正打算要教她，就见曹云舒已轻轻侧过身，不算熟练但也绝不生疏的送到了孩子嘴里。
    孩子试过几次后，便大口大口的吃起奶来。
    柳芸香不禁又笑道：“不怪孩子聪明，云舒你当娘的就聪明。我还说你刚当娘，肯定不会喂奶呢，没想到你直接已做得这么好，跟早就做过似的，一点不像个新手。”
    曹云舒脸有些红，毕竟她是当着这么几个人的面喂奶。
    咳了一声，才道：“我、我之前偷偷练习过，没想到还真有用。”
    顾笙是知道原因的，忙笑道：“当娘的一般在这种事上，都是无师自通的。娘，咱们去一边，让云舒专心喂奶吧。童妈妈，既然云舒要自己哺乳，让厨房给她做点儿鲫鱼汤来，她吃了再睡吧。”
    童妈妈忙应了，“厨房给少夫人炖的是鸡汤，鲫鱼汤也有，不过是炖给奶娘的，我这就去吩咐她们准备啊。”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心里则想着，回头还是要劝少夫人打消了自己哺乳的念头才是，白天亲自喂还罢了，晚上起来个三五次的，身体还要不要了？

 第799章 养好自己先

    等孩子吃饱，睡了过去，曹云舒也已是呵欠连天。
    顾笙忙给她诊了脉，检查了一下身体。
    童妈妈端着鲫鱼汤进来了。
    顾笙忙笑道：“云舒，你喝了汤，就快点儿睡吧，最好一觉睡到天亮。别担心孩子，我们这么多人呢，奶娘也随叫随到，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
    曹云舒勉强笑了一下，“我会养好身体的。这孩子乖，估计夜里也不会怎么闹，我可以喂了他再继续睡……”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打断了，“睡得好好的被吵醒几次，身体养得好就怪了。至少这两三天你晚上必须睡整觉，听话，以后你们母子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孩子，任何人也给你抢不走，是不是？”
    曹云舒见顾笙定定看着自己，眼底既有洞悉一切的明了，又有对自己坚定的鼓励与肯定。
    到底松了口，“好吧，那我今晚就好好睡，让奶娘照顾孩子。等我养好了身体，晚上我再亲自照顾她。”
    是啊，这次已经彻底不一样了，孩子又漂亮又健壮，她的身体也好得多，她还是在只属于她自己的家里，谁还能抢走她的孩子？
    谁也休想再抢走，老天爷都不例外！
    顾笙这才笑了，“这就对了，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没柴烧。你快喝汤吧，喝了好睡。”
    曹云舒便就着童妈妈的手，喝起鲫鱼汤来。
    等喝完汤，曹云舒已是眼睛都睁不开，躺好了不过眨眼间，已睡了过去。
    顾笙方低声吩咐童妈妈，“今晚就让奶娘带了哥儿在其他屋里睡觉，童妈妈你守着云舒吧。等她好生睡一夜起来，明儿我再给她开几服药，食补也跟上，过上三五天，她肯定就能好多了。”
    童妈妈忙感激道：“多谢赵太太了，若不是您，我未必劝得住少夫人，一切也肯定不会这般顺利。真的太感谢您，也太感谢赵老太太了。”
    柳芸香摆手，“都是自己人，就别这么见外了。那今晚就辛苦你了，明儿一早我们再过来看云舒和孩子。”
    童妈妈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再说我就只负责照顾少夫人，其他事自有钟妈妈安排，真的不辛苦。那我送赵老太太和赵太太出去。”
    就住同一个屋檐下，还送什么送，顾笙和柳芸香直接给拒了，很快出了曹云舒的屋子。
    然后各自回房，梳洗一番便睡下了，毕竟昨晚都没睡好，今天又从早一直忙到现在，都早累了。
    次日起来，顾笙和柳芸香梳洗完，便去了曹云舒屋里。
    曹云舒已经醒了，戴着抹额正靠在床头，笑眯眯的看童妈妈给孩子换尿布，孩子倒还在睡，两个小拳头举着，正是婴儿最喜欢的“投降式”睡法。
    柳芸香先就小声笑道：“哥儿瞧着跟昨天不一样了，果然婴儿一天一个样。”
    顾笙则问起曹云舒来，“云舒，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睡了一觉，应该好些了吧？”
    曹云舒笑着点头，“好多了，觉得浑身都挺轻松，也有劲儿了，就像脱胎换骨了似的。真是辛苦笙笙你，也辛苦伯母了，要不是你们，肯定不能这么顺利。”
    柳芸香笑道：“就喝了碗鲫鱼汤，再睡了一觉，就觉得好多了，云舒你这也太省事儿了。你可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坐月子绝不能客气的。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都得说，别有任何的保留，不然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曹云舒笑道：“我自己家里，身边又都是最亲近的人，我怎么可能客气？伯母放心吧，我不会亏了自己的。”
    柳芸香点头，“那就好。”
    又问童妈妈，“哥儿昨晚上闹了没？……真是个乖孩子，生来就知道体贴人呢！”
    大家正说笑着，钟妈妈进来了。
    给顾笙柳芸香问过好后，便笑着与曹云舒道：“已经让厨房做好几百个红鸡蛋，待会儿就往宗室营一一送出去。王府的话，只怕还得我去一趟，当面给太妃和王爷王妃报个喜，最好再请太妃赐个小名儿才是。”
    “也省得回头王爷万一心血来潮，要给咱们哥儿起名，不想用也只能用了。太妃先起了小名儿，大名就该留给爷当爹的来起了，少夫人意下如何？”
    曹云舒想到荣安郡王一贯的做派，想到裴诀对他的厌恶，真让他给自己的儿子起了大名，裴诀怕是得怄死。
    点头道：“妈妈看着安排就是，您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小名儿的话，我本来是想让笙笙给起的。要不是笙笙，我们母子哪能有今天，都是她给的我们这份福气。”
    “既然小名儿最好让太妃起，笙笙，就得麻烦你好生想一想，该给你干儿子起个什么大名了啊。”
    顾笙忙笑道：“就是个名字而已，谁起不是起？大名还是留着阿诀哥回来，让阿诀哥起吧，可不能平白剥夺了他当爹的权利和骄傲才是。”
    见曹云舒还想再说，又道，“这事儿也不急，回头再说吧。我马上就得出门去医馆了，昨儿已经耽误了一天，今儿可不能再耽误了。娘，钟妈妈和童妈妈事多，云舒和孩子您就多费心了啊。我下午忙完了，会立刻赶回来的。”
    柳芸香笑着应了，“笙笙你放心忙你的去，家里有我呢。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陪云舒说说话，帮着抱抱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钟妈妈忙笑道：“赵老太太还要怎样帮忙，有您和赵太太在，我们大家伙儿才有主心骨，我们少夫人也才能更安心。哎，谁跟我们少夫人似的，才生了孩子，就得操心这些琐事呢？真亏得还有您二位在。”
    柳芸香笑道：“没事儿，只要云舒和哥儿都好好的，其他都是小事。”
    曹云舒也笑，“伯母说得对，这些琐事算得了什么，再说我不就动个嘴吗？妈妈就别心痛我了，我现在好得很。”
    钟妈妈这才笑了，“少夫人好就好。已经派人去给爷报喜了，爷不知道得多高兴，等他回来了，再让他好生感谢补偿少夫人。”

 第800章 请封世子了

    钟妈妈说完，就转身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顾笙见时辰不早了，交代了柳芸香和童妈妈一番，要怎样给曹云舒的屋子通风散气，饮食护理上要如何注意。
    再给曹云舒开了一张方子，细细交代过童妈妈后，便也三下五除二吃过早饭，出门去了。
    金掌柜一见她来了，就笑道：“顾大夫，您忙完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顾笙笑着点头，“非常顺利，母子平安，多谢您关心了。昨儿医馆没什么事儿吧？”
    金掌柜呵呵笑道：“能有什么事儿，现在小萝和林大夫几个是真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们了，顾大夫只管放心。就是医学堂那边，肯定还是离不得您。”
    顾笙摆手，“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真离不得谁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那您先忙着，我也去忙了啊。”
    金掌柜忙道：“等一下，顾大夫。昨儿午时，有人来找您，我说您不在，让她最好今天再来，也不知是什么人，找您有什么急事，您多留意一下吧。”
    顾笙一怔，“是男的还是女的？确定不是来找我看病的吗？”
    金掌柜笑道：“我问了不是来找您看病的，瞧着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可能也不是她要找您，而是替她家主子来问的吧？毕竟大户人家，不可说的事情还是挺多的，哪家都少不了。”
    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八卦的样子。
    看得顾笙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过来多半找她的人是薛瓷了。
    笑道：“多谢大掌柜了，我应该猜到是谁找我了，会留意着的。”
    又与金掌柜说了几句话，才往后头换衣裳，开始自己一天的忙碌去了。
    到得午时，果然有人来找顾笙，顾笙出去后一看，也的确是薛瓷。
    一见她就笑道：“顾大夫，没打扰您吧？方便请您去共进午餐吗？”
    顾笙已经忙得差不多了，笑道：“当然方便。不过我下午事多，不方便走远了，就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吧。”
    说完不用薛瓷的婆子扶她，利索的一下就跃上了薛瓷的马车。
    看得薛瓷只差两眼放光，“顾大夫，您好敏捷，不会除了医术，您还会拳脚功夫吧？您还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我不是男子，不然说什么也要娶了您回家，给我做夫人。”
    顾笙忍俊不禁，“这话之前阿秀也说过，你们两个还真是不约而同了。那我要是男子，不是忙不过来了，又要娶阿秀，又要娶薛小姐，那可就是甜蜜的负担了。”
    薛瓷惊讶，“阿秀姐姐也说过这话吗？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那我回头若能见到她，肯定会跟她很投缘的。”
    “肯定会的，且看他们夫妇什么时候上京吧……”
    两人说着话，很快找了一间幽静的小酒楼，要了个雅间，相对落了座。
    顾笙方问薛瓷，“令尊近来身体可已大好了？到底上了年纪，就算已经好了，往后还是该多注意保养才是。”
    薛瓷笑道：“家父已经好多了，就前天还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不过我和家母硬劝着没让他复值，想让他再将养一阵子。但太医说他恢复得很好，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真是多谢顾大夫了。”
    顾笙摆手，“都多久的事儿了，怎么薛小姐还说呢，我又不是没收你们谢礼。那你这些日子怎么样，我看你气色倒是挺不错的。”
    薛瓷笑道：“家父一天比一天好，家里有了主心骨，我心里也有了底，日子好过，气色当然就好了。说来还是托的顾大夫的福，要不是……好好好，我不说了。”
    “那顾大夫和家里都好吧？听说赵大人也去了承德行宫伴驾，家里可就只能多辛苦顾大夫了。”
    顾笙点头，“我和家母都挺好的，这些日子搬到了荣安郡王府大爷家里去住。他们夫妇跟我们是至交，裴大爷这次也去伴驾了，偏偏裴少夫人又即将临盆，我们就搬过去照应她了。”
    薛瓷忙道：“裴少夫人莫不就是昨儿生产的？那肯定母子平安吧？”
    顾笙“嗯”一声，“且喜母子平安，等裴大爷回来，我们也好交代了……好像菜来了，我们等菜上齐了，边吃边说吧。”
    一时菜上齐了，二人便举了筷子，边吃边说起来，也没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薛瓷道：“这次若不是家父身体不适，也应该要去伴驾的，多少也能有个照应了。不过赵大人才学过人，人品端方，肯定上上下下都能处得极好，原也没什么需要照应的。”
    顾笙笑道：“也没想旁的，就是正好有个能去见一见世面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了。算着时间，应该还有十来天，人就能回来了，时间真过来来也快。”
    薛瓷点头笑道：“是啊，眨眼就快入冬了。咳，顾大夫，家父已经上了为我二弟请封世子的折子，听说礼部那边已经批了，只待皇上回来，御笔朱批后，就能定下来了。”
    “家母一开始有些不能接受，觉得家父不用操之过急，但经过我和家父的劝说，也接受了。所以我们府里也好，族里也好，往后应该不会再人心浮动了。”
    “是吗？”
    顾笙挑眉一笑，“那挺好的，有些事情本来就宜早不宜迟，不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也能安定人心，让令尊令堂往后都可以安享晚年，真挺不错的。”
    薛瓷直点头，“我也这么说，自家先安定了，旁人自然就没有可乘之机了。咳，我就是觉得该告诉顾大夫和赵大人一声，也好让你们安心。”
    顾笙的确安心不少，襄阳侯府那边名分彻底定了，往后她和赵晟也能少好些麻烦。
    嘴上却是笑道：“原来这才是薛小姐今儿来找我的真正原因？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你想我了呢。”
    薛瓷忙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因为我想顾大夫了。真的，我早就想来找你，跟你吃饭说话儿了，但知道你忙，又怕打扰你，看来我以后得常来了。”
    “好啊，只要薛小姐不嫌麻烦，天天来我都欢迎的，那我可就天天都有好吃的，有口福了……”

 第801章 沾义母的福气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顾笙与薛瓷也说了快大半个时辰的话。
    眼见时辰实在不早了，顾笙才送走她，再回医馆去取了药箱后，去了医学堂那边授课。
    想着薛瓷临走时那满脸的轻松，想着她说的眼下薛家族里的那些情况，顾笙也免不得替她轻松。
    襄阳侯既好了起来，他本来年纪就还不大，那再活个十年八年乃至更久，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
    他又是薛家族里地位最高、财富最多、人脉最广的，在朝中也摸爬滚打了多年，有一定的权势和影响力，真发起狠来，薛家族里谁敢跟他硬碰硬，谁又是他的对手？
    还不是跟之前一样，只有奉承讨好的份儿，包括所谓的族长族老们。
    都不用他真做什么，才让人半真半假的放了几回话，族里之前还各怀心思的人，立时都成了鹌鹑，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包括郭宓的丈夫和公婆，一时间也不敢再有小动作。
    跳得最厉害的薛大夫人当然更得敲打了，她又不是只自己一个人，她还有女儿有外孙的，不想女儿外孙在夫家日子好过，就尽管继续闹腾，看最后后悔的是谁。
    至于她的娘家，之前能因现成的利益，让她退让，如今当然也能见风使舵，让她继续退让，弹压得她不能动弹。
    所以叫薛瓷怎能不越发的感激顾笙，越发的喜爱敬服这个嫂嫂？
    要不是怕打扰到顾笙，往后又不肯彼此往来了，她早恨不得天天来找顾笙了！
    顾笙倒是没那么强烈的感情，毕竟与薛瓷还算不得太熟，也没有来源于赵晟的爱屋及乌。
    但也不妨碍她替薛瓷高兴，也替自己和赵晟往后应该能少不少麻烦而庆幸。
    到得半下午，顾笙在医学堂上完课，便赶着回了裴诀家去。
    柳芸香和童妈妈正给孩子洗澡，小家伙先是怕得小手死死抓着童妈妈的袖子不肯放，但等下了水后，发现有趣了，便又不肯起来了。
    逗得柳芸香童妈妈钟妈妈都是哈哈直笑。
    曹云舒靠坐在床头，也是满脸的笑，笑容里的幸福与满足简直能溢出来。
    瞧得顾笙进来，她先就笑道：“笙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笙笑道：“刚回来，先回我屋里洗漱过，换了衣裳，才过来的。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有下地走动过了吗？”
    说完又给柳芸香打了招呼，“娘，我回来了。”
    曹云舒等婆媳俩说完了话，才笑道：“觉得身体挺好的，也下地走动过了，就是走动时，咳，还是有点儿痛……肯定再等两天，吃几顿药，就能好了。”
    顾笙忙笑道：“那我马上给你瞧瞧吧，守着神医的，还等什么等，当然能立刻减轻痛苦最好了。”
    待柳芸香几个给小家伙儿洗完澡，擦干包好，抱到外面去后，顾笙便仔细给曹云舒检查起来。
    见是有些红肿，难怪她痛，遂给她消了毒，又敷了一会儿药，还给她按揉了一回小腹。
    忙完了才问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曹云舒喟叹，“舒服多了，不再火辣辣的痛了……笙笙，真是不敢想象没有你，我可该怎么办，你真的带给了我太多，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上你了！”
    顾笙忙摆手，“你这话可别当着阿诀哥说，我怕他恨不得吃了我。你这辈子的福气当然是遇上他，能彼此相知相许，白头到老了。”
    算着时间，给她取了敷药的纱布。
    待她整理好衣物，坐起来后，又笑道：“没事儿，你的不适明天应该就能缓解了，撕裂伤恢复起来还是快的。尤其你身体底子不错，整体都在良好的恢复着。”
    “明天还可以多下地走动一会儿，对你的身体恢复会更有利，千万别躺着不动，有大夫就该听大夫的。”
    曹云舒笑着点头，“放心吧笙笙，我会严格按你的要求来的。你说我现在底子好，也是亏得当初遇上了你，替我治病，教我调养身体……真的，说你是我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了。”
    顾笙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怎么又来了？不是都把儿子给我做干儿子，让我无痛当娘了吗，还要怎样感谢，难不成还想以身相许？”
    说得曹云舒“噗嗤”一声笑，嗔道：“笙笙你可真是有够煞风景的，我正真情告白呢。行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口头感谢，那我就牢记在心里就是了。”
    正说着，柳芸香抱着哭起来的孩子进来了，“云舒，哥儿怕是饿了，你快喂他吃点儿吧。”
    曹云舒便忙接过孩子，背过身去解了衣襟喂起来，不但动作已是越发的娴熟，整个人也一下子柔和得言语难以形容。
    顾笙下意识放柔了声音，“怎么还叫哥儿哥儿的，钟妈妈不是已经去请太妃帮着起小名儿了吗，难不成太妃不肯起？还是仓促之间没有合适的，得再想想？”
    一旁钟妈妈忙笑道：“太妃高兴得很，说这是王府的第一个第四代，是她老人家的第一个曾孙。她要不是身体不好，出门一趟得兴师动众的，尤其会让少夫人不得安生，她都想亲自来瞧少夫人和哥儿了。”
    “但起小名儿就算了，她实在想不到好的。既是少夫人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大名得大爷当爹的起，那小名儿就少夫人当娘的起吧，让少夫人想好了，打发人去告知一声就是了。还赏了少夫人和哥儿好些东西，让我带回来呢，我们这边的所有下人，也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顾笙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太妃是真高兴，也挺想得到的。”
    不怪一直没人生事，荣安太妃这次肯定是下了大决心，花了大力气的。
    曹云舒已偏头笑道：“笙笙，既然太妃不肯给宝宝儿起小名儿，那就还是按之前说好的，你这个当义母来给他起吧。”
    “他是因为你，才能平平安安降生的，又是你亲手把他接到这个世间来的，你给他起小名儿再合适不过了。正好也让他沾沾你的福气，将来能像你一样聪明能干，万事都难不倒他。”

 第802章 二皇子府有请

    顾笙忙笑道：“我那天是跟云舒你开玩笑的，还是你当娘的给宝贝儿起小名儿吧。你辛辛苦苦怀他一场，生他一场，就该你来起。”
    又道，“我不信你这么长时间，没想过这事儿，肯定早就想过，早就有好几个备用小名儿的。现在你就直接挑一个就是，不然你把你备选的都说出来，我们和你一起挑一个最好的？”
    她将来有了孩子，说心里话，小名儿也肯定愿意自己给他起，那可是包含了自己全部的、疼到了骨子里的溺爱的，跟包含了期望与美好祝愿的大名还不一样。
    当然得亲娘亲爹来了。
    不想曹云舒却是笑道：“我还真从来没想过这事儿，因为打一开始，就想的是让笙笙你来给他起，大名相公和我商量就是。真的，你那天不开玩笑，我过后也要开口请你起的。”
    “不然老是哥儿、宝贝儿、孩子的叫他，他这么小，哪能知道叫的是谁？你就别推辞了，赶快给你干儿子想一个吧。”
    钟妈妈与童妈妈也笑着在一旁帮腔，“是啊赵太太，您就别客气了，快给您干儿子想一个吧。虽然是我们少夫人生的，但跟您生的也没差别了。”
    “可是……”
    顾笙还待推辞，柳芸香已笑道：“笙笙，云舒既诚心请你起，你就起一个吧，都是自己人，就别见外了。不然你再不起，万一我忍不住起了个二狗子之类的贱名儿，毕竟都说贱名儿好养活。云舒又不好推辞，可就要怪你了。”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倒是的确都说贱名儿好养活。”
    “不过，咳，二狗子之类的就算了吧，哥儿将来长大了，懂事了，肯定要恼的。”
    顾笙也忍不住好笑，笑过才应了，“行吧，那就我来起吧。唔……哥儿生下来正好六斤六两，不如就叫‘六六’吧？又好记，寓意又好，六六大顺么，云舒你觉得怎么样？”
    “六六？六六？”
    曹云舒嘴里咂摸了几遍，笑道：“这名字又好听意头又好，笙笙你可真是神来之笔，怎么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么好一个名字的？那就定了，往后你就叫六六了，记住了没？”
    一边说，一边轻抚着儿子柔软的胎发，心里的欢喜简直无以复加。
    柳芸香与钟妈妈童妈妈也都拍手叫好，“这名字真好，笙笙你还说你不会起，这还要怎样会起？”
    “可不是，赵太太就是忒谦虚了。”
    “我们哥儿从此可就有名字了，六六，六六……真是好听。”
    钟妈妈又问曹云舒，“少夫人，要不让阖府上下都叫‘六六’，别叫哥儿、小少爷了吧？我听老人们都说，直接叫名字更容易养活，才不会折了福。”
    只要是对自己儿子好的，曹云舒就没有不同意的，几乎是立刻就应了，“就按妈妈说的来吧，本来名字就是起来叫的，何况还是这么个好名字。六六，咱们谢谢义母好不好？”
    六六当然听不懂，事实上，吃完奶他就已经睡着了。
    童妈妈见状，忙上前自曹云舒怀里接过他，到外间去了。
    钟妈妈方笑着请问柳芸香和顾笙在哪里吃晚饭，“……我好让她们准备起来了。”
    顾笙看了一眼柳芸香，笑道：“就摆在云舒这边吧，等吃了饭，我们陪云舒说会儿话再回去。那云舒晚上吃什么，厨房给准备了吗？”
    钟妈妈忙笑道：“准备了鲫鱼汤和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红枣小米粥，都按赵太太的吩咐来的。”
    顾笙点头，“挺好的。坐月子更得讲究营养均衡，蔬菜水果都该吃。”
    曹云舒则满脸感激，她当然知道坐月子的食物有多难吃，还当这次也只能忍着了，不想顾笙什么都替她考虑到了，她能遇上这么好一个知己，真是何德何能？
    一时吃完晚饭，顾笙与柳芸香陪曹云舒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累了，便叮嘱过童妈妈后，回了各自屋里去。
    之后几日，虽有宗室营的各家时不时打发人来送个贺礼，或者有亲自来探望的女眷。
    但有柳芸香和钟妈妈帮着应酬款待，柳芸香赵探花母亲、顾大夫婆母的身份也面对京城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掉价。
    曹云舒仍能安安心心的坐月子，身体恢复起来自是飞快。
    六六能吃能睡，也是长势喜人，一天一个样儿。
    顾笙不用再操心他们母子，时间和心思便又全部放回了自己的工作上。
    然而这日上午，她的工作节奏忽然被打乱了。
    却是二皇子府忽然打发人来请她，说二皇子的一个孺人快临盆了，希望顾笙能先去看看她到时候能不能顺产，若是能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他们也好提前准备着，好及时往九芝堂送。
    顾笙第一反应就是翻白眼儿。
    都还没发动，她怎么知道能不能顺产，她又没长透视眼，能看出胎儿到底多重，她最多也就只能分析推测而已。
    何况都知道除了宫里，她如今几乎不出诊上门的，实在要上门，也是真的命悬一线，生死攸关了。
    二皇子府这不是为难人呢，还只是个小小的孺人，说穿了就是个妾而已，排场倒还挺大，——倒不是顾笙看重所谓的高低贵贱，实在是她不把自己定的规矩守死了，麻烦势必十倍百倍的增加。
    但顾笙还是把婉拒的话咽了回去。
    谁让二皇子如今正奉旨监国，说句僭越的话，京城如今就数他最大呢？
    那个孺人据说还是如今最得二皇子宠爱的，枕头风这个东西的威力，实在不得不防。
    顾笙只得与来接她的人道：“那请嬷嬷稍等片刻，我交代一下，再拿上药箱，便可以随您出发了。”
    那嬷嬷倒也客气，“那就有劳顾大夫了。实在我们蒋孺人这一胎怀得艰难，我们殿下和皇子妃也看重，怕万一有个闪失，这才会麻烦顾大夫的。”
    顾笙既然都已经定了要出诊了，当然也愿意把面子活儿做得更漂亮。
    摆手笑道：“麻烦不敢当，都是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看得起我。”
    又客气了两句，才去与金掌柜打过招呼后，提上药箱，随那嬷嬷一起出了九芝堂，坐上了去往二皇子府的马车。

 第80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二皇子的府邸在皇城以内，离皇宫只得一步之遥，毕竟是今上唯一的嫡皇子，就算向来不是今上最宠爱的儿子，嫡子终究不是其他儿子能比的。
    所以他的府邸不但近，还又大又气派，明里暗里都透着一股子他就是与众不同的架势。
    顾笙却是从头到尾目不斜视。
    她连皇宫都去过几次了，更不必说后世那二十几年见过的天宽地广，区区一个皇子府，充其量也就只能算个4a级景区，实在让她没有多看的欲望。
    她只想尽快把事情办完了，尽快走人。
    看在给她引路的嬷嬷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想头，这顾大夫果然跟旁的女子不一样，好像天大的富贵权势摆在她面前，都诱惑不了她分毫似的。
    关键还长得这么漂亮，这份漂亮还是由内自外散发出来的，不是那等空心美人，也不怪殿下会那般上心。
    自家主子真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吗？
    又走了一会儿，引路嬷嬷终于在一座院子前停下了，“顾大夫，这便是我们蒋孺人的院子了，您请。”
    顾笙点点头，“有劳嬷嬷继续带路。不过，真的不用先去见过二皇子妃吗？”
    到底二皇子妃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依照现在的规矩，该二皇子妃先接见她的。
    嬷嬷忙赔笑，“真的不用，我们皇子妃娘娘事先就交代过，皇孙要紧，请顾大夫到了就直接来看蒋孺人。等待会儿您忙完了，我再使人去瞧皇子妃娘娘可否得闲吧。”
    顾笙也是本着礼多人不怪，毕竟跟所谓的贵人们打交代，多说几句话就可能规避掉很多麻烦，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定是不行的。
    但既然人家再三说不用，当然更好了。
    顾笙遂笑应着，“那就有劳嬷嬷了。”
    随引路嬷嬷进了院门，很快见到了她这一趟的出诊对象蒋孺人。
    不用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对顾笙也很是客气，“早就听说过顾大夫的大名，对顾大夫仰慕佩服得紧了，今儿终于见到了真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又笑着招呼顾笙坐，让丫头上好茶和点心来，“顾大夫可是难得的贵客，万万不能怠慢了。”
    顾笙却是笑不出来，心里甚至有些恼怒。
    蒋孺人的肚子一看就才六七个月，离临盆还早得很，哪里就需要她现在就判断她到底能不能顺产了？
    看蒋孺人的气色，这一胎也不像是怀得艰难的样子，——这不是白白耽误她的时间，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每天都忙成狗？
    顾笙勉强控制好情绪，咳了一声，才淡声道：“茶点就不必了，我先给孺人诊治吧，诊治完了我好立刻赶回我们医馆去，还有一堆病人等着我呢。”
    蒋孺人倒是笑容不变，就像没看见顾笙的不悦一般，“顾大夫贵人事忙我知道，但也不至于忙得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吧？且等喝完了茶，您再给我诊脉也不迟，不然我这主人家当得也太失败了，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
    说完再次招呼顾笙坐，“顾大夫请坐。您来都来了，真不至于急于这一时，对不对？”
    顾笙这才坐下了，道：“不知孺人有哪里不舒服？刚才引我来的嬷嬷说您就快临盆了，我还当您至少也八九个月了，倒是没想到，您离临盆还早着呢！”
    蒋孺人尴尬了一瞬，笑道：“我离临盆是还有一阵子，但我这一胎怀得不容易，好几次都差点儿滑胎了，也就近来才好了些。但晚上睡觉时仍不安稳，总是失眠多梦，浑身都痛，还时不时有坠胀的感觉……”
    “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心里就更慌了，生怕万一……这才会明知顾大夫忙，还是麻烦您走了这一趟。还请您千万不要见怪，千万理解一下当娘的心。”
    顾笙还真理解不了蒋孺人的心。
    明明就面色红润，一点不像心慌失眠的人，非说得自己一身的毛病，跟自己的孩子随时保不住似的。
    她的确理解不了这样的娘。
    顾笙又道：“那我这便给孺人诊脉吧。不过太医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您的气色，也着实不错，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实在犯不着自己吓自己。”
    总算蒋孺人这次没再推延了，“辛苦顾大夫了。”
    顾笙便上前，凝神给她诊起脉来，又拿出听诊器，听了一回胎心，道：“孺人一切都好，胎儿也挺好的，您放心就是。实在睡不好，白天可以多走动走动，晚上临睡前也尽量放空思绪，不让自己多想，自然就能睡好了。”
    真是白白浪费她的时间，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她绝对要坚持原则，再不出诊了！
    蒋孺人却叹息起来，“我怎么可能不多想？在皇子府这样的地方，我这样的位份处境，实在不能不多想，也不敢不多想。因为一个不慎，可能就会犯下大错，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笙心里一“咯噔”，她可不想听这些，彼此交浅言深，蒋孺人照理也不该对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说这些才是。
    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蒋孺人已又苦笑道：“顾大夫，您肯定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吧？毕竟都知道赵探花才貌双全，与您又恩爱情深，您不说以后，至少眼下是绝对体会不到我的心情的。”
    “哎，想想也真是没劲，凭什么他们男人就能三妻四妾，我们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当初我们殿下刚纳我时，也曾恩爱情深过的，谁知道，也就一年半载，便什么都不一样了。不怪都说要珍惜当下，能享乐时，便要纵情享乐，真等过了那个村，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顾笙已是黑人问号脸。
    蒋孺人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们很熟，熟到已经能对着她倾诉自己闺怨的地步了吗？
    关键蒋孺人这些话，以她一个妾室的身份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她就不怕她回头会告诉别人，不怕会传到二皇子耳朵里去，让她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奇奇怪怪的，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问题！

 第804章 脑子都被门压了

    顾笙想着，嘴上已淡淡道：“不怪孺人睡不好，您的确想得太多了。其实没必要，您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体，等待腹中的孩子降生，母子平安，旁的都是次要的。”
    顿了顿，站起身来，“既然孺人身体无恙，我医馆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蒋孺人却笑道：“顾大夫别着急呀，这都午时了，您好歹吃了饭再走。我今儿虽才第一次见您，却难得跟您这般投缘，也是好生舍不得您这就离开……您再不答应留下，我可只能亲自来拉您了。”
    顾笙脸色已很不好看。
    抿了抿唇，决定不听蒋孺人兜圈子了，“孺人有什么话，有什么真正的目的，还请直说。我这个人直来直去惯了，从来不会闻弦歌而知雅意，孺人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直说吧。”
    她倒要看看，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蒋孺人图谋的，明明就是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蒋孺人脸色闪过一抹不自在，像是没想到顾笙会这么直接。
    片刻才清了清嗓子，“咳，顾大夫，我其实没什么目的，更没有恶意。就是、就是吧，我瞧您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能干，天生就该享尽世间富贵荣华的，却每天都要那般辛苦的奔波劳累，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着实替您不值。”
    顾笙扯了扯唇，“是吗？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孺人，倒是难为孺人这般替我着想。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自己一直都乐在其中，从未觉得不值过。所以就不劳孺人替我费心了。”
    蒋孺人一滞，强笑道：“那应该是因为顾大夫从未享受过真正的富贵荣华，不知道这世间极致的享受到底是什么样吧？毕竟都知道赵探花出身真正的寒门，便是现在，也不过就七品的芝麻绿豆小官儿，别说享受了，怕是压根儿连真正的富贵荣华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也不怪只能辛苦顾大夫抛头露面，里里外外的苦心经营，才有望让家里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享受到真正的富贵荣华了。我不信赵探花心里没愧疚过，也不信顾大夫心里没抱怨过。”
    顾笙再忍不住翻起白眼儿来，“夏虫不可语冰，我与孺人说得再多我们夫妇很好，我甘之如饴，你也只会想当然的自说自话。就像说的多了，你说的就能变成真的一样了。”
    顿了顿，“既然孺人还是不肯直说，那我就告辞了。也希望今日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我真的很忙，若每天都像今日这样不得不出诊，我也不用忙其他正事了。到时候我便只能去求皇上赐我一道旨意，往后哪里都不出诊，无论谁都只能去九芝堂，才能得到我的诊治了。”
    说完拂袖而去。
    “等一下！”
    却让蒋孺人以不符合她现在身体情况的敏捷，直接张开双臂挡到前面，再次给阻拦住了，“顾大夫，我话还没说完，你还不能走。咳，既然顾大夫直爽，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殿下，咳，曾见过顾大夫几次，对顾大夫很是……欣赏。”
    “所以希望能得到与顾大夫进一步交流的机会，不知顾大夫意下如何？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富贵荣华也好，给赵大人加官进爵也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将来若是……顾大夫更可以一步登天，做个主位都不是问题，顾大夫觉得怎么样？”
    啥玩意儿？
    顾笙简直要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不然就是蒋孺人脑子被门压了。
    毕竟正常人，谁干得出替自己丈夫拉皮条的事儿？
    哦，她只是个妾，算不得是她的丈夫，但好歹也是她的枕边人，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到底怎么想的？！
    她哪怕是替二皇子拉拢她，为所谓的宏图大业团结拉拢一切能团结拉拢的力量，顾笙都还能理解。
    结果她就只是单纯的替二皇子拉皮条，这是瞧不起谁呢，合着她这么个大名鼎鼎的女神医，在二皇子眼里，依然只是个漂亮的、值得他“纡尊降贵”勾搭的女人？
    看来不止是蒋孺人脑子被门压了，二皇子脑子一样被压了！
    顾笙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冷冷道：“当然不怎么样。我有丈夫的，丈夫还德才兼备，对我忠心不二，我除非疯了，才会自甘堕落，去与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苟且！”
    “蒋孺人不要自己是这样的人，就以为这世上所有女人都跟你一样。不怪你只能给人做妾，就你这想法做派，的确是个只配做妾的命！”
    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还能遇上这样的事，她跟二皇子根本不认识，也就远远的打过一两次照面吧？
    她还是人妇，丈夫好歹是官身，她自己也算有一定的威望和影响力了。
    二皇子都还能这般任性妄为，肆无忌惮，就这样的人也配监国，配将来坐上那个大位，成为全天下的主宰？
    那全天下就等着完蛋吧！
    蒋孺人让顾笙骂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再笑不出来了。
    可想到二皇子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游说顾笙，“顾大夫，瞧您这话说的，我们殿下那是随便哪个男人就能比的？我们殿下可是皇上唯一的嫡皇子，将来……前途无量的，说句您不爱听的，他能看中您，是您的福气。”
    “当然，您也的确值得，您这样又漂亮又聪明能干的女子，别说男人了，便是我同为女人，看了都觉得喜欢。也不怪我们殿下看重您，舍不得错过了。”
    “您放心，我们殿下不会让您为难的。只要您愿意，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包括赵探花。您照样可以安心与赵探花过日子，将来赵探花加官进爵了，您一样可以夫荣妻贵，还能荫及儿孙。您若想换一种活法儿了，我们殿下一样会安排好，绝不会让您费半点心的。您仔细考虑一下吧。”
    顾笙已是气极反笑，“我没什么好考虑的。倒是难为蒋孺人能如此颠倒黑白，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你要是把这份心全部用在争宠上，也不会至今都只是个小小的孺人了！”

 第805章 原来是你捣鬼

    “你！”
    蒋孺人气得再也忍不住变色了，“我好心好意跟顾大夫说，顾大夫若再要这样不识抬举，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当她没全副心思争过宠呢，问题也要争得过。
    个个儿心眼都多得筛子一样，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上头还有个皇子妃坐看她们明争暗斗，添油加柴，末了再各打五十大板，让谁都得不了好去。
    她能怎么着，她能怀上这一胎，能安生怀到这个月份，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若不然，她也不会只听殿下漏了点儿口风，就立刻自告奋勇，要替殿下“分忧”了。
    她是压根儿没的拒绝，只能听命行事；也的确想趁机搏一搏，只要博对了，讨了殿下的欢心，封了她侧妃，等将来殿下入主皇城，她自然也就少不了一宫主位了。
    顾笙丝毫不惧蒋孺人的威胁，回以冷笑，“哦？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尽管使出来，看我会不会怕你！”
    蒋孺人却又软了下来，“顾大夫，我是一时失言，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们殿下真的是真心的，若不然，也不会让我提前告知顾大夫，好生与您说了，就是希望能你情我愿，大家都高兴。”
    “您应该见过我们殿下吧？就不说他身上其他光环，又能带给您什么了，单就他的长相气度，您难道就一点儿不动心吗？他还十分的体贴细致，只要是他真心喜欢的，宠上天都行。”
    “咳，还有一点……顾大夫已为人妇，也没什么可不能说的。我们殿下……那方面，也肯定会让顾大夫满意的。赵探花虽然俊俏，对您忠贞不二，但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肯定是不一样的。顾大夫真的可以好生考虑一下，我保证您绝不会后悔的。”
    顾笙已是无语至极。
    这些光鲜亮丽的所谓“贵人”们，还真是污浊得令人作呕。
    她冷冷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没什么好考虑的。你虽一心邀宠，想趁机博一把大的，也别忘了自己肚里还有孩子。他什么都听得见，所以我总是跟孕妇说，要注意胎教，要注意耳濡目染。”
    “你就不怕将来你的孩子，也跟你一样的蝇营狗苟，寡廉鲜耻吗？我懒得再跟你废话，告辞！”
    蒋孺人却再次张开手臂拦住了她，“不行，你不能走！现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答应和配合，除此之外，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再次放软语气，“顾大夫，你真的不用这么抵触这事儿，它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也真的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只要点个头，就能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还能享受到无尽的快乐了，你何乐而不为呢？”
    “咳，我再说句您不爱听的，这事儿也就是赵大人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会乐意之至的。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有，殿下也不是随便谁，就能奉承得上，配奉承的。”
    “说不定，到时候赵大人反而会怪您为什么要这样不知抬举，反而会双手把您奉上，那您现在的坚持和不屈，不都成笑话儿了？”
    顾笙已是无语至极。
    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冷然道：“你别以为你是孕妇，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也别以为自己肮脏无耻，你身边的人也都肮脏无耻，这世上的其他人便也都跟你们一样。这世上有的是宁折不弯，光明磊落的人，只不过你这样的人，不配遇上而已，你就只配这样肮脏无耻的活着！”
    “让开！再不让开，我真动起手来，你再后悔，可就迟了！”
    居然那样说赵晟，简直就是对赵晟的亵渎，也是对他们夫妻之间感情的亵渎。
    赵晟面对胆敢觊觎她的人，无论是谁，无论软的硬的，都绝不可能屈服，绝对宁死也会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的！
    蒋孺人又气又急。
    怎么办，事情办砸了，她别说到殿下面前邀功讨赏了，殿下恼羞成怒之下，不迁怒她，不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就是好的了。
    那她以后怎么办，她的孩子又怎么办？
    早知道她就不该趟这滩水，不该想什么巧宗儿的。
    反正凭着她肚里的孩子，她往后的日子怎么着也差不到哪里去，至少该他们母子的份例，谁都不敢少了去，——她怎么就非要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蒋孺人正急得六神无主，眼前发黑。
    就听得内室传出一个声音，“表姐，你还跟她废什么话，让人给她按住了，把那东西灌下去，她自然乖乖听话了。算着时间，殿下也该过来了，等殿下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往后可就由不得她了！”
    蒋孺人双眼一亮，是哦，敬酒她不吃，还有罚酒呢，反正是在自己、是在他们二皇子府的地盘儿上，还真以为奈何不得她一个孤身弱女子了？
    至于后续，等殿下尽兴了，自然会处理好的。
    如今整个京城，除了宫里的皇后娘娘，就数她家殿下最大，皇后娘娘还是殿下亲娘，便是天塌下来了，都能给立刻撑起来。
    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蒋孺人立刻叫起人来，“来人！来人……你干什么？”
    顾笙充耳不闻，直接转身朝内室大步走去。
    等进了内室，发现里面的人真的是郭宓，她果然没听错，哪怕郭宓刚才有意捏着嗓子说的话，她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后。
    一点都没客气，一把掐住郭宓的脖子，手上再一用力，便直接将她拖到了外间，再往地上狠狠一掼。
    立刻摔得郭宓晕头转向，浑身都痛，却还顾不得去管，先一边咳嗽着，一边剧烈的喘气起来。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压根儿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剩下本能。
    蒋孺人吓了一大跳，听见她喊‘来人’，一股脑儿冲进来的五六个婆子也都吓了一跳。
    这、这顾大夫不是大夫吗，怎么瞧着跟个女土匪似的？
    她们就算人多，只怕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对手吧？
    顾笙见镇住了所有人，方看回地上仍大口喘气的郭宓，冷冷道：“原来是你在捣鬼，看来你是活腻味了，想死了！”

 第806章 蛇鼠一窝

    郭宓又喘了几下，总算缓过了气来，也总算回过了神来。
    一边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一边恨恨的看着顾笙，哑声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你狐媚放浪，勾得殿下神魂颠倒的，我就算捣鬼也没用。何况我可没捣鬼，我充其量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顾笙见牛鬼神蛇都钻到了一起，反倒不气了。
    语气寡淡道：“你就算只说了几句话，我也不会饶了你，正好跟你旧账新账一起算！”
    郭宓让她这副游刃有余，就像她想把自己怎么样，既能把自己怎么样的语气给气坏了。
    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还老账新账一起算，你眼下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还是你以为，有侯府做你的靠山，我就会怕你了？侯府马上就立世子了，还真以为你们有多重要不成！”
    顾笙一听就猜到眼下最让郭宓生气怨恨的，应该就是襄阳侯府立世子的事了。
    薛瓷之前才说，请封的折子礼部已经批了，只待御笔朱批这最后一关。
    正好如今御驾去了承德行宫，京中二皇子说了算，一个侯府请封世子也远远算不得军国大事，二皇子就能做主批准还是驳回。
    郭宓又叫蒋孺人‘表姐’，还能登堂入室，应该也算是实在亲戚。
    这么紧要的关头，她不来找蒋孺人帮忙想办法走二皇子的路子，哪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至于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的，无缘无故撺掇二皇子打自己的主意，郭宓和蒋孺人肯定还是不敢，也想不到这上头的。
    应该是二皇子先起了那个心，正好蒋孺人又是孕妇，有现成的理由，二皇子才会有意无意在她面前露了点儿口风。
    然后蒋孺人要么是出于畏惧二皇子，要么是想讨好二皇子，为自己母子谋更多的好处，便“壮士扼腕”做了决定，为自己的夫主、自己孩子的父亲拉皮条！
    至于郭宓在当中扮演的角色，可能蒋孺人曾犹豫退缩过，但经过郭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撺掇，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
    还真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顾笙想着，冷冷笑道：“我们到底重不重要，你心里很清楚。毕竟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肯定怎么着都比你们一个八竿子都快打不着了的远房侄儿重要多了！”
    “怎么样，听见侯府马上就要请封世子，你们没有任何机会了，很着急也很生气吗？你气急绝望的日子还在后头，且等着吧！”
    郭宓气了个倒仰，“你别得意。今天过后，你就是个狐媚子荡妇了，你的把柄现成握我手里的，你尽管惹我，看我会不会立刻告诉赵大人去。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你们的感情又能坚固到什么地步！”
    还敢跟她叫板，真以为她会怕她？
    就算如今她娘家远在承宣，她其实不大靠得上了，狐媚子也今非昔比了，她也从来没怕过她！
    至于世子之位，只要这次二皇子殿下高兴了，把侯府的折子压下，那便仍大有转折的余地。
    她还不信自己真那么倒霉，这辈子都没有当世子夫人、侯夫人的命了！
    ——襄阳侯上了请封折子的消息一传开，郭宓的公婆和丈夫免不得都灰了心。
    事情明摆着已成定局了，他们说到底也没多少能耐和人脉，又再见不到薛大夫人，还能怎么着？
    郭宓却不肯罢休，尤其得知了赵晟竟是襄阳侯的亲生儿子，只要他和顾笙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回去当世子、世子夫人后。
    她就更不甘心了。
    凭什么她千难万难都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不但唾手可得，还压根儿不稀罕，直接弃如敝履？
    那她更要得到，更要扬眉吐气了，不然她不是白下嫁了，受的这些委屈又算什么？
    她娘也还等着她给她争气，狠狠扇嫡房那群从来看不起她们母女的脸呢！
    郭宓想来想去，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到了蒋孺人身上。
    蒋孺人是她父亲一个早年便远嫁到了京城的庶妹的女儿，还是嫁进京后，郭宓才知道了她在二皇子府当孺人，还颇受宠的。
    这样一个表姐，郭宓当然要上赶着与之往来，以备他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尤其得知郭孺人怀孕以后，郭宓来看她就更密切，出手也更大方了，——她本来嫁妆就丰厚，有心讨好人时，也放得下身段，毕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在郭将军羽翼下，无法无天的她了。
    时间一长，蒋孺人便也渐渐拿这个表妹当知心人，有什么体己话儿，都愿意告诉郭宓了。
    毕竟她娘家真的很一般，她当初进二皇子府时，连孺人的名分都没有，就是个侍妾，是靠着她自己，才有今天的。
    能多个有钱，也有一定人脉的表妹常来常往，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二皇子对顾笙有意之事，就是这样经蒋孺人之口，让郭宓知道了的。
    且二皇子在蒋孺人面前还提过不止一次。
    第一次提时，蒋孺人有些犹豫，这事儿一个不好，后果肯定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毕竟顾笙不止是有夫之妇，丈夫是个官儿，她自己本身也有本事有声望，还与宫里敏妃娘娘交好。
    她若愿意还罢了，若不愿意……届时二皇子肯定是不会有错的，那错的自然就是她，死的也是她了！
    可二皇子就这几天又提了一次，还只差明说了。
    也不怪二皇子飘，他现在可是监国了，整个京城都他说了算，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一点儿小小的私欲，算得了什么？
    正好美人儿的丈夫也不在京中，美人儿正是空虚的时候，可往哪儿再来这么好的机会去？
    蒋孺人哪还敢再犹豫，正好郭宓来看她，得知此事后，也劝她：“自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表姐难道就甘心一直当个孺人，将来……难道连个主位都混不上？”
    “这事儿殿下可不是非表姐不可的，你不肯，自然有的是人肯，也就是你如今怀着身孕，更方便些罢了。等别人上赶着替殿下办好，让殿下高兴，得了重赏，表姐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第807章 犯不着再客气

    蒋孺人让郭宓这么一劝，再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自己只能处处做小伏低，忍气吞声就算了，难道将来让自己的孩子也生来便不如人，处处只能落于人后，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千万别说什么好歹也是皇孙，将来没准儿还是皇子王爷，怎么都差不到哪里去。
    宗室里连表面光鲜都维持不住，只能靠到处打秋风过日子的所谓皇孙贵胄们还少了吗？
    蒋孺人更不敢想自己能一直得宠。
    二皇子府现在能排得上号的女人，都有十几二十个了，将来只会更多、更年轻漂亮，她又没有强有力的娘家依靠，失宠只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
    不趁早为自己母子打算，不趁早至少挣个更好的位份，将来份例多些，排名靠前些，等彻底失宠了时再来后悔，再来拼命挣扎不成？
    蒋孺人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并尽快付诸于了行动。
    这才会有了刚才这一出出。
    至于郭宓，是她自己主动要留下，给蒋孺人“壮胆”的，后者虽下定了决心，但心里还是挺慌挺没底的，毕竟是做亏心事，毕竟顾笙听起来就不是寻常女人。
    能多个自己人壮胆，心里多少要踏实些……
    顾笙满脸不屑的看着郭宓，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一般，“我相公对我多忠贞不二，情比金坚，你不清楚么？你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才会妒恨成这样。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胡言乱语，就能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怎么还是那么脸大如盆，毫无自知之明？”
    郭宓气得头痛，赵晟明明看着也不是什么蠢人，怎么偏就这么有眼无珠？
    但随即她又笑了，“凭几句胡言乱语当然不行，但等你真跟别的男人有了苟且之事，木已成舟，你们之间还能不能情比金坚，他还会不会对你忠贞不二，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说完看向蒋孺人，“表姐，咱们别听她废话了，直接动手吧。她就一个人，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了她不成？怎么着都能给她摁死了，让她怎样，她就得怎样！”
    蒋孺人捂着肚子，让一群婆子护在中间，惊魂未定之余，神情也颇复杂。
    她没应郭宓的话，而是蹙着眉，有些意味不明的道：“原来表妹你，跟顾大夫是有旧怨的？那你瞒我的事还真是不少，是说你为什么跳得这么欢，这么上心，比我还急！”
    原来是打算趁机报复，借此机会既得实实在在的大好处，又把旧仇给报了，一举两得呢？
    问题是，现在看顾大夫的样子，这事儿怕是不好收场了……
    郭宓见蒋孺人把自己有意隐瞒她的那些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显然恼上了自己。
    心里一阵焦躁，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就算要计较，不能等事情办成了，再来慢慢儿说？
    她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来，道：“表姐，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咳……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自己都从来不愿去回想。况且时间紧急，我也来不及告诉你，所以想的是等事成了之后，再慢慢儿告诉你……你千万别恼。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把事情替殿下办好了是正经。”
    见蒋孺人还是皱着眉，忙又补充，“殿下可马上就要过来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办好，力争把面和圆了，表姐可别再犹豫了！”
    蒋孺人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顾大夫已经恨上她了，就算她现在把人放走，也改变不了结果了。
    关键顾大夫恨她还是小事，回头她把事情闹开了，让大家都知道殿下竟觊觎臣妻，可就事大了。
    皇上自来宠爱的本来就不是殿下，其他人也肯定会趁机添油加柴，落井下石的。
    到时候殿下别说继续监国，别说太子之位了，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那第一个死的肯定就是她，不论殿下，还是宫里皇后娘娘，都绝不会饶了她了！
    但若把人制住，与殿下成了好事，就不一样了。
    这种事吃亏的从来都是女人，就不信姓顾的失贞后还敢声张，她只会捂得死死的，惟恐任何人知道了。
    往后也只会委曲求全，继续与殿下相好，直至殿下厌倦为止。
    至于之后的一应残局后事，殿下自然也会收拾安排好的……
    蒋孺人想到这里，一咬牙，沉声吩咐起众婆子来：“把人给我拿下，摁得死死的，回头我和殿下自然都有重赏……都还犹豫什么，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
    “她再厉害，也是寡不敌众，胳膊拧不过大腿，都给我上！回头我一人赏十……二十两银子，殿下肯定还有重赏！”
    众婆子听得如此重赏，再看顾笙长得娇滴滴的，哪怕因为是大夫，可能手上功夫是比寻常女子强，胆子力气也比寻常女子大。
    她们却这么几个人，不比刚才裴少奶奶只得一个人，还养尊处优惯了，她们只消每个人摁她一只手、一条腿，也能给她摁住了。
    遂齐声应着“是”，蜂拥冲向了顾笙。
    顾笙已懒得再与眼前这群蠢货废话一个字，事实上，要不是顾忌着蒋孺人腹中的孩子，顾忌着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到底是皇孙，肯定免不了麻烦。
    且身为一个大夫，有些事她也的确对一个孕妇做不出来。
    她早一脚一个，全部给踹飞出去，直接走人了。
    倒不想，她始终守着底线，对方却一再的刷新下限，简直蠢且坏到了极点！
    顾笙自然犯不着再客气。
    不待几个婆子冲上来，沾上她一片衣角，便抬腿一脚一个的扫过去，直接把人全部踹飞了出去，躺地下再也爬不起来，其中一个甚至还“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顾笙这才冷笑着看向了蒋孺人和郭宓，“现在，轮到你们两个了！”
    蒋孺人已是吓得瑟瑟发抖。
    她真的没想到顾笙会厉害到这个地步，五六个婆子都是一脚一个全部给踹翻，还一脚就能给人踹吐血。
    这样一脚要是落她身上，她岂不也得当场吐血，一尸两命了？

 第808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顾笙的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对一个孕妇动手，但不妨碍她冷脸以对。
    她嘲讽的看着蒋孺人，道：“怎么着蒋孺人，你的好表妹事先竟也没告诉你，我到底有多厉害呢？就算她有意不告诉你，你也该猜得到，一个敢拿刀把人肚子切开，再血淋淋的把孩子抱出来的女人，绝不会是什么善茬儿才对。”
    “也是怪我自己，弄得现在大家都觉得做剖腹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肚子切开了也能活，能切敢切人肚子的，现在也不止我一个，以后还会越来越多。便让你们都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再惧怕忌惮我了，对吧？”
    “行，就算你们因为司空见惯这一点，不再惧怕我了。可你也不想想，我长成这样，还敢到处行医，却从来没出过事儿，我相公和家人也都放心，难道是没有原因的？现在，你明白原因了吧？”
    说到最后，再不掩饰自己的气场与威压。
    蒋孺人就抖得更厉害了，双腿也软得几乎再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我、我……我也是没办法……我……顾大夫你别打我，也别打我的孩子，他……”
    原来顾大夫真的跟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也真的惹不得……
    顾笙冷笑，“我不打孕妇，哪怕你再可恶，我也不会破例。毕竟人跟畜生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底线，畜生没有。”
    说着看向同样脸青白黑，抖个不住的郭宓，“但对其他人，我就不会客气了。有些人，不，有些脏东西她就是该打，就是欠打，不把她一次打服了，她还真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郭宓又怕又恨。
    她早知道这个贱女人厉害了，但还是没想到，她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她本来想的是，这么多人，又是在二皇子府的地盘上，顾笙就是插翅也难飞，就是再厉害，也没有用的。
    等她真与二皇子苟且后，她就找机会告诉赵晟去，让他知道，当初他没选她，是多么的蠢，多么的有眼无珠。
    那现在就是气死、悔死，也是他活该！
    却不想，这么多人竟然都不是顾笙对手……她那一脚要踢的是她，她岂不是当场就得没命，关键还是因为这样不能公诸于众的原因，她不是死了也只能白死了？
    郭宓终于后悔了。
    然而现在她再后悔也已经晚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你、你有本事就真动手呀，看我们姐妹会不会真怕了你！我表姐腹中怀的可是皇孙，二皇子也向来宠爱我表姐，我们今儿更是为殿下办事。你敢对我们怎么样，殿下绝对饶不了你！”
    顾笙哼笑，“你们刚才不是说，二皇子马上就要过来了吗？我就是在等他过来，看他要怎样饶不了我！”
    不然她怎么会一直废话到现在，她要走，谁也拦不住。
    但“擒贼先擒王”，这事儿必须直接与二皇子对线，就算有可能还是打消不了他心里龌龊的念头，至少也要让他有所忌惮害怕，往后不敢再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才是！
    郭宓见顾笙毫不畏惧，心里更气更恨了，凭什么这个贱女人就这么厉害，随时都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不信这世上真没有她害怕的，不信她真一辈子都能这么厉害了！
    念头闪过，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蒋孺人，殿下来了，快出来迎驾吧……怎么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呢？”
    郭宓心里一喜。
    她们治不了贱女人，殿下可是皇子，如今还监着国，就不信殿下也治不了她，不能让她就范，她真能不怕了！
    蒋孺人则是眼泪一下子来了。
    总算殿下来了，就算她没能把事情办成，殿下瞧得眼下这场面，应该也不至于怪她吧？
    后面的事，也自有殿下，不用她再操心，她只消管好自己的嘴巴就够了……
    很快，二皇子便带着个太监走了进来。
    却不防一进来见到的便是满地横七竖八躺满人，蒋孺人和郭宓站在一旁，都正瑟瑟发抖的画面。
    太监先就“哎哟”了一声，“这是怎么了？蒋孺人，您就是这样迎接殿下的？这、这不是顾大夫吗，真是让顾大夫见笑了。”
    说完喝骂地上的婆子们，“都还躺什么尸呢，还不赶紧都退下，没的白污了殿下的眼，坏了殿下的心情！”
    地上的婆子们是真爬不起来，顾笙踢这些助纣为虐的狗腿子可一点没客气，以致她们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但更不敢惹二皇子生气，只得挣扎着，连滚带爬，你搀我扶的，都退了出去。
    二皇子这才一撩衣摆，坐到靠窗的榻上，笑着开了口：“顾大夫，真是让你见笑了。坐吧，本王与你也算不得生人了，在本王面前，不必拘束了。”
    他一身银龙蟒袍，头戴白玉冠，看着说实话，的确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顾笙却只觉得恶心，外表再是光鲜亮丽，也掩盖不了他是个衣冠禽兽的事实！
    顾笙直接沉声道：“二皇子，大家最好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我与外子情比金坚，早就承诺了彼此此生忠贞不二，至死不渝。所以二皇子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还请立刻彻底打消了的好。”
    “以您的地位权势，本来也用不着勉强，便有的是美人儿前仆后继。就更犯不着牛不喝水强按头了，毕竟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您说呢？”
    二皇子只看刚才屋里的情形，便知道来软的肯定是不行的，顾笙也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还要特别了。
    但他反倒对她兴趣更浓了。
    吃惯了温柔小意的菜，偶尔换个辣点儿的，正好当换口味了，不然长年累月都是一样的菜，也太乏味扫兴了！
    二皇子笑起来，“顾大夫怎么就肯定强扭的瓜不甜了？可能一开始是不甜，但时间长了，本王相信它会甜的。总得试过才知道，你说呢？”
    顾笙冷冷道：“那要是瓜不肯让二皇子强扭，不肯让二皇子试呢？这世上多的是宁折不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殿下就不怕最后鱼死网破，大家都赚不成吗？”

 第809章 你的威胁没有用

    二皇子见顾笙满脸冷若冰霜，双眼却更明亮，更显得她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之美了。
    心里越发痒痒的。
    好以整暇道：“顾大夫，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什么瓜都得乖乖儿被扭，再宁折不弯的人，也只能乖乖儿弯下腰去？鱼死网破说起来轻巧，也是顾大夫没真正打过渔。”
    “顾大夫若是打过，就会知道，就凭鱼那点儿力量，是怎么都弄不破网的。非要执迷不悟的结果，便是不但自己死个透，连带自己的亲朋也一并死个透。顾大夫难道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顾笙仍是一脸的冷然。
    毫不畏惧道：“普通的鱼当然只能任人宰割，我却从来不是普通的鱼，不吃二皇子这一套。您的威胁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用，毕竟，您还不是太子，更不是皇上，笑到最后的，也未必是您！”
    二皇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顾大夫还挺硬气。也罢，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恃才傲物，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
    顿了顿，“但顾大夫真就愿意这样抛头露面，辛辛苦苦一辈子？千万别说你愿意。你愿意是因为眼下没有更好的路可走，如果有更好的路，甚至是通天的路，本王不信你还愿意。”
    “现在，本王给你一条通天的路。只要你愿意跟本王，富贵荣华，高官厚爵，你们夫妇都唾手可得。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为的说到底不就是这些？将来你要当一品夫人，你自己要做官，甚至，将来你只要不是想做皇后，本王都可以满足你。”
    顾笙似笑非笑，“哦，是吗？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二皇子就这么有把握，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您？”
    二皇子也笑，眉眼间不掩得意与傲然，“本王是父皇唯一的嫡子，如今又奉旨监国，不是本王，还能是谁？若这次奉旨监国的不是本王，你看宫里朝中将有多少人反对，现在却有人反对吗？”
    “当然，父皇春秋正盛，本王还有的等，但也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可你不用等，只要你愿意，立刻就能想要什么有什么，本王对你，够有诚意，够真心了吧？”
    顾笙淡淡道：“是挺有诚意，挺真心的，但为什么？我长得虽然不错，二皇子打小却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儿，相比之下，我也算不得什么了。谁知道二皇子会不会只有一时三刻的热度，等热度过了，便弃我如蔽履了？”
    “我与外子夫妻恩爱，情深不渝，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我除非疯了，才会冒这个险。有些事错了可以回头，有些事却是一旦开了弓，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二皇子见顾笙有所松动了，笑道：“本王是见惯了美人儿。但像顾大夫这样不但漂亮，还又聪明又能干，就像带刺玫瑰一样独一无二的美人儿，本王却是头一次见，会动心不是人之常情吗？最独一无二的美人儿，就该配最强的男人。”
    “何况有句话顾大夫应该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本王虽只见过顾大夫两三次，却怎么都忘不掉，既然忘不掉，那当然要变成自己的，不留遗憾了。”
    “至于本王会不会只有一时三刻的热度，那就要看顾大夫的本事了。你这么聪明，只要你愿意，别说一百个、一千个一时三刻，你就算要留十年、三十年，相信也不是做不到，你说呢？”
    顾笙又已是一脸的冷若冰霜，“可惜我不愿意。不但不愿意，还觉得非常恶心，恶心朝廷和百姓寄予厚望的嫡皇子，私下却是这样一副丑恶嘴脸。二皇子就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曝光于人前，让你名声扫地吗？”
    md智障，没见过这么普却信，这么能恶心人的，还‘就要看顾大夫的本事了’，呸，以为他是谁呢！
    二皇子沉了脸，“你竟敢说本王恶心，好大的胆子！还敢威胁本王，可惜本王不是你能威胁的！本王刚才已经说过，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再宁折不弯的人，都只能乖乖弯腰。你不怕为你的丈夫和夫家招来灭顶之灾，不怕为你的医馆和医学堂招来灭顶之灾，就尽管继续惹本王生气！”
    顾笙不说话了。
    她刚才还只是想的，一把掐了蒋孺人的脖子再继续与二皇子谈判得了，现在看来，她怕是得直接掐二皇子的脖子了！
    二皇子见她又不说话了，只当吓住了她。
    遂再次放缓了语气，“顾大夫，本王对你是真心仰慕，只要你愿意跟本王，本王绝不会让你后悔的。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本王一律答应你。等你丈夫回京后，本王一样可以答应他任何要求。”
    “这样的好事，可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过了这个村，也再没这个店了。顾大夫仔细考虑一下吧，若等回头本王与你丈夫谈，你丈夫肯定一口就同意，难过可笑的可就是你自己了。何不让自己又有的乐享，又能要什么有什么，家里还安安稳稳，一举三得呢？”
    心里则已在想着待会儿顾笙乖乖就范后，他要怎么慢慢享用了。
    当然，他也不止是为了享用美人儿，还看中了美人儿那一身的本事和她背后能扯上关系的几拨势力。
    唐阁老正得帝心，又是内阁里最年轻的一位阁老，大权在握指日可待。
    敏妃也正值盛宠，枕头风的威力不可小觑，但别说没人看好敏妃母子了，就是敏妃自己，也肯定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那与其等贤妃和老五回过神来，不再视敏妃母子为敌，而是先拉拢了敏妃，还不如他先把人拉拢了，为己所用。
    父皇是让他监国了，但到底还没册封他为太子；退一万步，就算他已是太子了，终究也还不是皇上，那便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他当然得尽早拉拢一切能拉拢的力量，将任何变故都扼杀在摇篮里，压根儿没有一丝一毫发生的可能了。
    正好美人儿与两边都走得近，等她成了他的人，大家既有了情分，利益又一致后，她自然就会悉心为他筹谋，为他分忧解劳了！

 第810章 随时拧断你脖子

    顾笙听得二皇子也亵渎起赵晟、亵渎起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来。
    气极反笑，“照二皇子这么说来，的确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我没理由不答应才是。”
    二皇子自得一笑，“顾大夫这就对了，人生苦短，就该得享乐时且享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说着一招手，“过来本王这里坐。本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今年多大了，且都细细与本王说说吧。本王想尽可能多的了解你，也不可能一直都顾大夫、顾大夫的叫你不是？这也太生疏了。”
    不过等稍后他们一起快活时，他倒是可以仍叫她‘顾大夫’，没准儿还能助兴。
    顾笙却是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看在二皇子眼里，又见蒋孺人与郭宓，还有他的太监一直站在一旁的，虽然每个人都早已深深埋下了头去，当自己只是个摆设。
    但三个大活人就活生生杵那里，除非是瞎子，否则谁又能真当他们是摆设？
    二皇子只当顾笙是害羞了，这样的事，的确难为她一个正经人了，不过难为也只是暂时的，等她后面习惯了，甚至渐渐乐在其中了，自然就好了。
    二皇子遂抬手吩咐蒋孺人三人，“都退下吧，这里没你们事儿了。小贵子，管好所有人的嘴！”
    小贵子忙先恭声应了，“殿下放心，奴才都理会得的……”
    却是话音未落，眼前便忽然一花。
    等再回过神来，就见顾笙已一手剪住蒋孺人的手臂，一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蒋孺人先还能本能的挣扎，随即便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满脸惊恐的流泪加拼命摇头了，“唔……唔……”
    她、她这是要死了吗？
    她要是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不，她不能死，决不能死……殿下一定会救她的……早知道她就不该掺和，就该让别人来得这个“巧宗儿”了！
    变故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别说小贵子和郭宓，就是二皇子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然也明白过来他刚才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的，顾笙压根儿不愿意，甚至真打算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了。
    二皇子不由冷笑起来，“顾大夫以为凭这个女人，你就能威胁到本王了？本王女人多的是，多一个少一个，压根儿不在乎！何况就凭你一个人，就算你再厉害，今日没有本王的允许，你确定你走得出二皇子府的大门？”
    “你的丈夫婆婆和九芝堂、女子医学堂，你也通通都不管，真要鱼死网破了？本王只是仰慕你而已，没想过要伤害你，你真不必这么大的反应，有话好好说，有条件你就尽管开口提就是。但今天本王必须要幸了你，你实在不肯吃敬酒，本王可就只能让你吃罚酒了！”
    顾笙右手掐着蒋孺人的脖子，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二皇子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女人，哪怕她肚子里正怀着你的孩子，你一样不在意。”
    说着低头嘲讽的与仍拼命流泪的蒋孺人道：“知道自己只是个玩意儿了吧？后悔自己助纣为虐吗？”
    待蒋孺人满脸痛苦的“唔唔”哀求了几声后，方转向二皇子。
    又道：“所以我掐这个女人，并不是为了威胁二皇子。我只是借此告诉你，我的本事，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也比你想象的心狠手黑，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确定，还想‘幸’我吗？你就不怕在那个过程中，我一把扭断了你的脖子，让你真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做个名副其实的风流鬼？反正我的命比你的命来，肯定是你尊贵得多。那我能拉了你一起死，拉了你一起垫背，怎么着也不亏了，你说呢？”
    二皇子已是满脸铁青。
    他已经做好眼前这根骨头不好啃的准备了，还是没想到，会难啃到这个地步。
    这他妈还是个女人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真让她上了自己的床，不是随时都得防着死在她手里了？！
    问题是，他现在若不幸她了，真正将她拉下水，事情要怎么收场？
    看来，只能杀人灭口了，毕竟从来都只有死人的嘴巴最紧，也只有死人最没有威胁……
    二皇子想着，轻笑起来，“顾大夫，本王看出来你艺高人胆大了。但你别忘了，双拳从来都是难敌四掌的，在强权面前，个人的力量也渺小得可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本王呢，是真欣赏你，喜欢你。现在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不要跟本王，你若愿意，本王当眼前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之前承诺的一切，也仍都有效。反之，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一边说，一边自以为不露痕迹的冲小贵子使起眼色来。
    小贵子接收到他的眼色，立马会过意来，微微一点头，见顾笙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蹑手蹑脚就往外退去。
    眼前却又是一花，快得他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忽然飞了出去，随即重重撞在墙上，最后再“砰”的一声重重掉到地上，浑身都如散了架般的剧痛起来。
    小贵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顾大夫到底是什么女人，世上哪能有这么厉害、这么狠的女人？
    他的五脏六腑肯定都移位了，说不定还很快就要死了……念头才刚闪过，小贵子喉间便是一阵腥甜，然后不受控制的“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整个人就更是死狗一般，动弹不得了。
    顾笙这才看向已满脸铁青，衣袖下双手都在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的二皇子，轻笑一声，“我今天的确只有一个人，在强权面前，个人的力量也的确渺小得可笑。”
    “但我敢保证，在二皇子的人赶来之前，我随时可以拧断您的脖子，您要不要试试？就算拧断您的脖子后，我的确走不出二皇子府的大门，我的所有亲朋也肯定都会受到牵连，但也换不回二皇子的命，血流成河也换不回了。”
    “二皇子要试吗？要试我就马上成全您，有堂堂皇子陪葬，反正我也好，我的亲朋也好，都怎么着也不亏了！”

 第811章 横的怕不要命的

    二皇子见顾笙笑容满面，语气温和得就像是在说她晚上想吃什么一般，整个人都是一派的闲适从容。
    问题她手里明明还掐着一个人，眼下的处境也是危在旦夕，一个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依然巍然不惧，一副就算天马上塌下来，也吓不到她，她完全可以拿来当被子盖的架势。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本事的确通天，有恃无恐，才能什么都不怕；要么，便是真正的狠人，不发狠时则已，一旦发狠，便既不顾别人的命，也不顾自己的命。
    所谓“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面对这样一个人，二皇子当然没法儿不忌惮，不害怕了。
    但他自傲自大，唯我独尊惯了，让他就这样屈服妥协，也肯定不可能，尤其屈服妥协的对象还是个女人，牌面上看他也明明占尽优势，怎么着退败的人都不该是他才对。
    他要是真就这样被威胁住了，他这皇子当得也太窝囊，万一再让人知道了，他也不用再出门见人了！
    二皇子想着，咬牙道：“狠话谁不会说，但真能说到做到的，又有几个？本王劝顾大夫还是别太自大，太冲动的好！”
    顿了顿，“顾大夫巾帼不让须眉，的确不惧一死，但顾大夫确定，你的亲朋，所有跟你相关的人，也都不怕，也都能坦然赴死，视死如归吗？只怕到时候，他们都会恨死顾大夫，会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吧？”
    “你又确定自己真忍心，让他们都无辜被你牵连，落得老老少少都只能白白赔上一条命？顾大夫不是大夫，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吗，本王不信你真能那么狠心。所以有话好好说，只要好好说，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
    顾笙哼笑，“二皇子都要杀人灭口，要我的命了，你确定还能好好说？”
    二皇子拳头紧攥，“那你想怎么样？你是有几分本事，但本王也不是软柿子，未必不能与你过上百十招的。有那个时间，本王的人肯定都已赶到了，到时候你再来后悔刚才没有好好与本王说，可就迟了！”
    心里很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着这种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只带了小贵子一个人过来。
    他要是多带几个护卫，不就不会陷入眼下这进退维谷的处境了？
    可正常人谁会在自己府里，自己的后宅，还要带护卫的？
    不过正常女人又怎么会像眼前这个这么的不识抬举，这么的狠绝危险，——他只是想偷个香猎个艳而已，谁能想到，明明看起来那么美艳的一朵娇花，竟会是一朵食人花呢！
    顾笙寡淡道：“二皇子自信能与我过上百十招，那就尽管试一试，正好我好久没活动过拳脚了。但你得先想好了后果，你是细瓷我是瓦罐，我反正什么都不怕。”
    “至于我的亲朋们受了牵连后要怎么恨我，反正我到时候都死了，我管那么多呢。就像等你死后，这万里江山最后会是谁的，会是谁笑到最后，会是谁唯我独尊、掌全天下人的生死富贵，你也都管不了了。你说呢？”
    二皇子气得简直想杀人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女人，他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一定！
    但气到极点后，他反倒冷静了下来。
    对，他是细瓷，这个贱女人却比瓦罐还要卑贱，简直就是草芥子、泥猪癞狗一样的东西，他就是一根头发丝儿，都比她、比她所有的亲朋合起来还要金贵。
    就凭她，也配他冒险，配他亲自与她过招，弄得不是伤了这里，就是磕了那里，甚至……真有可能没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才不会那么傻，不会那样自降身份。
    尤其父皇都让他监国了，他离太子只得一步之遥，更是一丝一毫的险都不该冒了，不然真把这本就该属于他的大好江山便宜了其他小妇养的，他和他母后这些年的委屈不是都白受了。
    这些年那么多明里暗里的退让与隐忍，不也都白费了？
    反正等度过了眼下的难关，他随随便便都有一百个法子收拾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但她，连她的一应亲朋，他都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她只能跪在他脚下摇尾乞怜时，她就知道厉害，知道后悔了！
    二皇子不着痕迹吐了一口气，终于放缓了语气，“那顾大夫到底想怎么样？这就好比做生意，你总得先开了价，本王才能与你讨价还价，最终生意才能做得成。”
    “你若一直不开价，本王与你心里都没底，便只能这样僵持着。到最后，顾大夫就是再艺高人胆大，只怕也没有用了。”
    顾笙见二皇子明显已权衡过利弊了，淡笑着点点头，“二皇子肯与我讨价还价了，当然最好。那你这就白纸黑字把方才的事都写下来，我和你都签字摁手印，你再盖上你的印章吧。”
    “二皇子权势滔天，肯定已经想好等我离开后，要怎么对付我，将我碎尸万段，也将我的亲朋碎尸万段了。我总得为自己和自己的亲朋，留一条暂时的后路不是？”
    “我非常清楚，等将来你真笑到了最后，肯定是要诛我九族的。但那也是你上位后的事了，在那之前，我也好，我的亲朋也好，都还没活够，还想继续活下去。”
    “所以，二皇子快写吧。写完后也记得千万有契约精神，不然，你的所作所为一旦曝光，不用我做什么，也肯定有的是人会替我出头，让你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远的，不信试一试？”
    二皇子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让本王给你签字摁手印，还要盖本王的印章？你以为你是谁，又以为本王真怕了你？本王只是看你好歹是个女人，不与你一般见识而已。”
    “真惹急了本王，屋里这么几个垫背的，外面也不是没有丫头婆子。他们所有人一起上，除非死了否则绝不松开你，总能拖住你，够本王到安全的地方了！届时，你也不用担心后路了，就像你说的，你当下就已经碎尸万段，就已经死了，还管那么多呢！”

 第812章 见了棺材该掉泪了

    二皇子一边咬牙说着，一边真又算起自己能以多短的时间，避离到安全地方的可能性来。
    屋里除了他，还有小贵子、蒋氏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应该就是蒋氏那个什么表妹了吧？
    三个人的话，倒也不是没可能拖住姓顾的……不过能拖时间最长的小贵子一看就伤得不轻，蒋氏又大着肚子，关键此时此刻都还受制于人，她那个表妹一看也不是个能顶事的。
    外面的丫头婆子们也不可能一叫就进来，何况为了掩人耳目，本来该打发的人便已提前远远打发了……只怕叫了也没用，她们只消稍微一拖拉，他可能就已经遭了毒手，——还是不能赌！
    二皇子想到这里，简直快恨死顾笙了。
    他妈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这么快，这么能打的女人？
    他回头就搜罗高手去，不搜罗几个绝世高手以后寸步不离，决不罢休！
    顾笙虽不知道二皇子正想什么，但看他如开了染坊一般，一时红一时黑一时青的脸色，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冷哼一声，道：“二皇子不肯签字盖印章，我也理解，毕竟这世上识时务的人少，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多。没关系，我马上就会让你见到棺材，让你心甘情愿签字盖章的。”
    说话的同时，已将手里的蒋孺人往一旁正面无人色、抖得秋风里落叶一般的郭宓身上不轻不重的一推。
    再行如闪电的往前几个转身，快得二皇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脖子便已如刚才蒋孺人的一般，落到了顾笙手里卡着。
    随即顾笙再往身上一掏，便将一丸不知道什么药，塞进了二皇子嘴里，强迫他咽了下去。
    二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受制于人了，霎时愤怒恐慌到了极点。
    已经知道这个女人快了，但还是没想到，她能快到这个地步。
    她他妈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本能的挣扎起来，“你、你放开本王……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本王吃了什么……本王饶不了你，一定要诛你九族，一定……啊……”
    顾笙手上一用力，他便再说不出话来，只能更加用力却徒劳的挣扎了。
    顾笙这才凉凉道：“我给二皇子吃的，当然是能控制你，让你不敢轻举妄动的独门毒药了。现在，二皇子已经如愿见到了棺材，肯心甘情愿签字盖章了吧？”
    说完还一把推开了二皇子，拍了拍手，到一旁坐了。
    方笑道：“我这毒药除了我，谁也解不了，发作起来时倒也死不了人，就是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火烧火燎一般的痛而已。二皇子别急，等马上药效发作了，你就能体会到了。”
    二皇子被顾笙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才踉跄着勉强站稳了。
    急怒交加之下，指着顾笙便骂起来，“贱妇，你竟敢如此对本王，本王饶不了你！你识相的，就马上把解药交出来，本王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否则，本王……啊……”
    话没说完，先是指着顾笙的手火烧火燎的剧痛起来。
    然后再以快得又是他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迅速蔓延到了全身，痛得他直接站不稳，摔到了地上，“啊……好痛……好痛……贱妇，你最好赶紧给本王把毒解了，否则本王饶不了你……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啊……”
    顾笙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看着二皇子挣扎谩骂，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起来。
    看在二皇子眼里，就更气了，他一定要杀了她，立马杀了她！
    可惜越是气恨，他全身便痛得越是厉害，就像他整个人都正被架在熊熊的烈火之上在焚烧一般。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也烧着了，身上的皮肤更是下一刻就会被烧得活活裂开……
    二皇子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个痛苦，他连手指头都没让人碰过一下，连油皮都没破过一下的。
    终于，他忍无可忍，不得不屈服了，“贱……顾大夫，你不就是要让本王签字盖章吗，本王答应你就是。你立刻给本王把毒解了，本王太难受了……大家有话好商量……本王通通答应你的条件便是……你快给本王解毒！”
    顾笙这才好以整暇的收了异能，笑道：“二皇子早这么合作，不就不用吃刚才的苦头了？那就取纸笔来，我念一句，二皇子写一句，写完了再双方签字摁手印盖章吧。”
    二皇子身上总算渐渐不痛了，然刚才的剧痛还是让他不敢再与顾笙硬着来了。
    本来他还抱了几分侥幸的希望，他可是皇子，顾笙肯定不敢真给他吃毒药，肯定是吓唬他的。
    但现在他已经确信，顾笙是真没跟他开玩笑了，自然不敢再口出恶言了，哪怕心里再气再恨，“顾大夫先给了本王解药，本王自然按你说的来。”
    顾笙似笑非笑，“怎么都到了这一步，二皇子还以为自己有与我谈判的筹码？”
    二皇子咬牙，“那要是本王全部按你的要求来办了，你仍不肯给本王解药，仍想以此来要挟本王呢？既然是你的独门毒药，肯定太医也好，其他大夫也好，都是轻易解不了的。岂不是往后你要本王怎么样，本王就只能怎么样了？”
    已经因为这个该死的毒药，受制于人了，再落个被迫签了狗屁契约，他哪里让她不痛快了，便立刻把他的亲笔所书、还盖了他印章的契约传得人尽皆知的下场。
    他还争什么太子之位，争什么大位呢，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利剑的，他哪还顾得上其他？
    他还不如鱼死网破算了，反正他怎么着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没了富贵荣华。
    他至多也就是再当不上太子而已！
    顾笙已道：“二皇子放心，我让你写契约，只是为了自保。只要你不先想着杀人灭口，一劳永逸之类的，我肯定也不会自找麻烦。至于解药，等我顺利离开，再将东西安顿妥，给自己留好了后路，我自然会奉上，也就几天的功夫而已，你放心，死不了的。”
    顿了顿，“只要二皇子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往后不找我和我亲人的麻烦，我也会一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反之，就算我和我的亲人万一哪天都遭了不测，你的亲笔契约也一定会曝光于人前，让你再别想够上太子之位。二皇子自己权衡吧。”

 第813章 肯定说到做到

    二皇子太生气，太后悔了。
    他要是一早知道这个女人竟是食人花，一定不会色迷心窍的招惹她，一定会直接就将人给弄死了，打她个出其不意，以绝后患。
    现在好了，受制于人，哪怕她的条件再过分再可恶，他也只能答应了。
    不然真让他眼睁睁看着其他所谓的兄弟当太子，他还不如去死！
    是，纵然当不上太子，他也应该能继续富贵荣华，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他可是父皇唯一的嫡子，他母后也稳坐中宫这么多年，这万里江山本来就该是他们母子的，凭什么要便宜了其他小妇和她们的儿子？
    何况真等其他人上了位，更大的可能性只怕根本容不下他们母子，要不了多久，就会让他们母子无声无息的“病故”了。
    他决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二皇子只能恨声道：“你确定只要本王不找你们麻烦，你就会一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怕这只是你的缓兵之计吧？你很清楚，等本王将来上了位，肯定饶不了你。”
    “那你想要活，想要自己和亲朋都寿终正寝，便决不能让本王上位。到时候，你把本王的亲笔契约往御前一递，本王还有什么希望，结果只会跟现在一样糟糕。既然一样糟糕，本王凭什么受你要挟？”
    顾笙见二皇子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考虑到这些，暗自冷笑。
    这看着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嘛，怎么就净不干人事儿呢？
    她淡淡道：“这种事让皇上知道了，癞痢头的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二皇子确定皇上不会先杀了我灭口，好替你遮丑？我不会这么蠢。同样，与其他人合作，也要做好被杀人灭口的准备，毕竟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靠得住的。”
    “正好我这个苦主若先因为羞愧害怕，‘含冤自尽’了，不是更有说服力和杀伤力？所以反倒跟你暂时和平，相互制约，井水不犯河水更安全。至于将来，瞧皇上的状态，再活个十几年应该是没问题的，十几年也足够我扬名天下，把该安排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到时候二皇子肯定饶不了我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本事，一出心头憋了十几年的恶气，又是另一回事，只能真到了那一天才知道了，你说是吧？”
    二皇子这回不说话了。
    的确，若事情曝了光，他肯定别想坐上太子之位了，但贱妇及她相关的人也都只有死路一条，便是父皇不替他遮掩，替他收拾残局，他也肯定不会再客气。
    他都无缘太子之位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所以眼下的情况，便是双方都各有顾忌，也各有筹码——贱妇的筹码是她一身的本事和她的狠，他的筹码则是他的权势。
    若真弄得两败俱伤，贱妇及她的亲朋都只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他付出的代价却是万里江山，天下至尊的权势与富贵……代价就太大，也太不值当了！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笑到最后的人是他，她就是把后路安排得再好，以为就真能逃得过了？
    届时他一样将她碎尸万段，悔青肠子也于事无补！
    二皇子终究松了口，“行，本王写就是，签就是。”
    说着嫌恶的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抖个不住，无声哭个不住的蒋孺人和郭宓，知道指望不上她们。
    只得又看向了小贵子，“狗奴才，没听见要纸笔吗？没死就赶紧去取纸笔来！”
    小贵子胸口剧痛，但深知自己不能就此晕过去，所以一直咬牙硬撑着。
    这会儿听得二皇子的喝骂，忙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取纸笔去了，——只要能把眼下的难关过了，事后殿下总能想到办法的！
    二皇子这才又看向顾笙，恨声道：“顾大夫最好说到做到，别企图坏本王的大事。不然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让你家里血流成河了，大不了，本王就不当太子，但本王下半辈子的富贵荣华还是少不了。”
    “这天下也是姓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还不信翻遍全天下，都找不到能替本王解毒的人了，本王绝不是只能指着你的解药活的！”
    顾笙点头，“我这个人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这一点二皇子尽可放心。你也不用翻遍全天下，几天……三天后吧，三天后我会打发人给你送解药来的。”
    “反正我有你的亲笔契约，跟毒药也没什么差别了。何况以我的本事，想再给你灌毒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给不给解药也没差了。二皇子应该能据此，看到我的诚意了吧？”
    “所以往后也千万说到做到，别找我和我在乎的人任何麻烦。不然我向你保证，唐阁老也好，敏妃也好，都会很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他们在皇上面前，可都是说得上话的。二皇子千万别因为一时之气，因小失大才是。”
    二皇子恨得拳头都能捏出水来了。
    声音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本王自会说到做到！谁让顾大夫艺高人胆大，打了本王一个措手不及呢。但顾大夫最好祈祷往后不要遇上硬茬子，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阴沟里翻了船，可就真是现了本王的眼了！”
    顾笙轻笑，“这就不劳二皇子费心了，何况像你这样觊觎臣妻，还要逼自己小妾为自己拉皮条的无耻之徒到底是少数，今天的遭遇，我相信我肯定不会再遇上第二次了。”
    “你！”
    二皇子气得直喘，但到底没再说下去。
    还有什么好说的，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他还是省省力气，回头好生想一想要怎么化被动为主动，把事情给解决了，气也给出了的好！
    正好小贵子摇摇晃晃的取了纸笔回来，觑了觑顾笙和二皇子的脸色后，还小心翼翼的给二皇子研起墨来。
    二皇子便提笔蘸墨，顾笙说一句：“九月十九日上午，我裴……裴什么？二皇子最好写上自己的大名，然后……”
    他恨恨的写一句，写起这张让他吐血的所谓契约来。

 第814章 死人嘴巴最牢靠

    一刻钟后。
    顾笙把二皇子才写好的契约从头到尾细看了两遍，点了头，“行，写得非常清楚，只要识字的人看了都能明白。就这样吧，签字盖章吧，等二皇子签完盖完了，我再来。”
    二皇子已经气过了。
    至少不像刚才那么气了，毕竟他阴沟里翻船已经是事实，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了。
    遂很干脆签了自己的名，还取出随身的印章，盖了上去。
    顾笙这才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笑道：“二皇子不介意我回头让人多拓几份吧？毕竟我总得给自己多点儿保障，才能更安心不是？你放心，我会找很可靠的人拓，不会走漏了丝毫风声的！”
    二皇子气得头痛，“不行！这件事决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顾笙轻轻一笑，“那就只能麻烦二皇子，再原样誊写两份儿，同样签字盖章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三岁孩子都知道，兔子也知道要多打几个窝，才能不被轻易抓到。我总不能连三岁的孩子，连兔子都不如不是？”
    二皇子咬牙切齿，“本王再誊两份就是！”
    顾笙笑靥如花，“那就辛苦二皇子了。”
    看得二皇子又要心梗了。
    妈的终于笑得这么美了，却让人再生不出半点旖念来，而只有忌惮与恼怒，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见二皇子重新奋笔疾书起来，顾笙才慢慢走向了一旁绝望得恨不能立时昏过去的蒋孺人与郭宓，蹲下凉凉道：“蒋孺人，现在后悔自己助纣为虐吗？幸好你肚子里还有孩子，至少暂时还是保得住你的命的，你自求多福吧。”
    蒋孺人眼泪霎时流得更凶了。
    她刚才已经亲身经历过，殿下是真一点儿不在乎她，也不在乎她肚里他亲生骨肉的命了。
    现在她又亲眼看到了这么多不该看到的，不该知道的，就怕殿下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要她的命还是好的。
    更坏的，是他今儿就直接要她一尸两命，让她的孩子连来这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她为什么要助纣为虐，要贪心不足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刚才双方都敌对成那样了，顾大夫也没真下狠手掐她，推开她时也没真的用力——这些细节在场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她身为当事人，却是能感觉到的。
    可见顾大夫真是一个好人，她却为了一己之私，助纣为虐想要谋害这样一个好人。
    不怪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报应，还是现世报啊！
    顾笙见蒋孺人是真的悔愧交加，却对她生不出半点同情来。
    都是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也就是今日是她，自带buff的她，要是换成其他女子，这会儿不是已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人宰割了？
    所以哪怕蒋孺人是孕妇，顾笙心里一样只有两个冷漠的大字“活该”！
    至于郭宓，那就更活该了。
    顾笙看向她的眼神自然也更冷，“你呢，现在还想当世子夫人，还想拿我的把柄，以为可以看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有些事，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靠的，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说得郭宓简直快疯了。
    她当然知道死人的嘴巴最牢固，心里也很清楚，她刚才亲眼目睹了二皇子是怎样被顾笙压制得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又是怎样受尽屈辱，还关系到事后她会不会走漏了风声，二皇子肯定不会再让她活了。
    问题是，她还没活够，还不想死啊！
    早知道她就不该撺掇她表姐，至少也不该掺和这些破事儿，不，她今天就不该来，就算来了，也该给她表姐下完了决心，就直接回去的。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会厉害到这个地步啊，婆子们不是对手就算了，就连二皇子堂堂皇子，她也敢说掐就掐，说灌毒药就灌毒药，从头到尾没见她怕过，没见她软过。
    末了居然还真拿捏住了二皇子，只能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且短时间内，显然还奈何不得她。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她根本就不是人，是妖魔鬼怪吧？！
    并且郭宓还莫名有种预感，便是将来，二皇子也多半奈何不了顾笙，毕竟他还不是太子，离那张最尊贵的椅子更是差得远，谁知道后面又会有怎样的峰回路转？
    就像当初她以为把顾笙“推荐”给了唐府，肯定能坑她一把，结果却是她真救活了唐少夫人母子，并且借此把自己以后的路越走越宽，越走越顺。
    那谁敢保证，同样的情形，不会再次上演？
    现在回头看，这个姓顾的，可是一直都有一点邪门儿在的！
    郭宓想到这里，嘴唇抖得更厉害了，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我不会如、如你愿的，我……我……”
    顾笙已懒得再看她，这样一个从头到尾都找不出丝毫可取可贵之处的人，就算立刻死她面前，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正好二皇子也誊写完另两份儿契约，黑着脸签了字，盖上了印章。
    顾笙遂回到桌前，也提笔签起自己的名字来。
    二皇子等她把几份契约都收了起来，才恨声道：“现在顾大夫可以走了吧？好走不送！”
    早点走人，他也好早点眼不见心不烦，好早点把心里的气先出一出，冷静下来后好想对策。
    顾笙笑道：“二皇子放心，我马上就离开，这恶心的地方，我也一刻不想再多待。不过我还得啰嗦一下，把丑话说前头。二皇子可千万别我前脚离开，后脚就让人跟踪我，想要把解药和契约都抢回来。”
    “第一，他们未必抢得到；第二，就算他们抢到了，也没有用，解药只有我才知道怎么吃，乱吃可是会要命的。到时候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结果反倒死了，可就怪不得我了。”
    二皇子咬牙道：“本王现在身体也好，前程也好，都受你拿捏，自然会说到做到的！”
    顾笙点点头，“有二皇子这话，我就放心了。本来么，你这么尊贵，一条命就抵过无数人的命，还很快就极有可能是太子，将来还会是皇上，为捡芝麻丢了西瓜，可就太亏了。”

 第815章 都是自找的

    顾笙说完，又补充道：“三日后，我会让人送解药过来的。至于这几日二皇子会不会毒发，像刚才那样难受，我就说不好了，毕竟每个人的身体都不同，反应自然也是因人而异。反正二皇子自己注意，自己克服吧。告辞！”
    一边说，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药箱，就要走人。
    二皇子忙道：“你什么意思，本王这几日还会毒发，还会像刚才那样……”
    那样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简直不敢去想，这辈子都无论如何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吗？
    顾笙摊手，“我也说不准，任何病任何毒都是因人而异的。当然，你也可以请太医来好生给你瞧瞧，看能不能解了你的毒，但我向你保证，肯定是没有用的，所以你不用做无用功。”
    “就安心等着我送解药来，往后大家也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反正我一个光脚的，什么顾忌都没有，总不能反倒还怕穿鞋的的吧？真告辞了！”
    说完不再逗留，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余下二皇子看着她越走越远，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才铁青着脸，一脚踹翻了屋子正中的桌子，“贱妇，本王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蒋孺人与郭宓都快要吓死了。
    小贵子也瑟瑟发抖，却还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身体上前小心翼翼道：“殿下息怒，您是千金之躯，万万不能为那样一个贱妇气坏了身体。只要将来……您想怎么收拾她，就能怎么收拾她，她到时候只能像狗一样，在您的脚下摇尾乞怜。”
    二皇子却仍是怒不可遏，“贱妇，本王看得上你是抬举你，你竟敢如此不识抬举，还敢威胁本王！本王饶不了你，一定要诛你九族，血流成河！立刻取本王的鞭子来！”
    小贵子当然知道二皇子要鞭子做什么，忙小心应了，“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咬牙小跑着出去了。
    蒋孺人也大概知道二皇子要鞭子做什么，毕竟总是枕边人，二皇子私下里偶尔会有多暴虐，她多少还是听过见过。
    吓得立刻涕泪横流的小声告起饶来，“求殿下饶命……奴婢绝不敢乱说一个字的，求殿下看在奴婢腹中孩子的份儿上，饶奴婢一命，求求殿下了……”
    二皇子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废物，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还敢求本王饶命？若不是你肚子里还怀着本王的孩子，本王立刻要你的命，滚出去！”
    意思就是，殿下不会要她的命，至少暂时不会要她的命了？
    蒋孺人反应过来，立刻如蒙大赦，忙哭着说了一句：“多谢殿下饶命。”
    便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扶着腰以不符合她身体情况的速度，快速避了出去。
    至于剩下的郭宓会遭遇什么，会有什么下场，她可就顾不得了。
    要不是她这个好表妹一再的撺掇她，她未必会为了讨好殿下，就助纣为虐，那样就算她和她的孩子往后都只能做小伏低的活着，也总比现在强十倍！
    结果她的好表妹竟然根本不是为的她，不是为的将来他们母子能如何富贵荣华，能有个世子、乃至侯爷姑父，于她的儿子也是好处多多，大家双赢。
    她根本就是为的报当初自己抢男人没能抢得过人顾大夫的私仇。
    那她无论待会儿会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郭宓当然也不是傻子。
    只看二皇子那满脸的暴戾，也猜得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了，必定是受尽折磨，然后再要了她的命，让她连死都别想死得好看些，甚至还极有可能连具全尸都捞不着。
    若不然，她表姐也不会逃得跟个兔子一样快了……
    还表什么姐，大难临头便只知道顾自己，别说拉她一把了，不再给她一脚，让她能掉火坑掉得更快些，都是好的了，——她今天要是真保不住性命了，一定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郭宓越想，便抖得越厉害，浑身的骨头也是越发的软，心里明明知道就算是徒劳，也该试一试往外逃，试了才可能有那么一线生机的。
    却怎么着都凝不起力气来，只能哭着小声告饶，“求殿下饶命……我什么都不会说，谁都不敢告诉的，求求殿下，求求殿下……”
    二皇子一脸的冷戾，“本王知道你不敢说，借你个熊心豹子胆，你也不敢说。但那又如何？本王现在只想杀人，你自认倒霉吧，唔，你也算不得倒霉，是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的。”
    “放心，本王会厚葬你，给足你死后哀荣，也会给你娘家夫家一定的好处，不会让你白死的。”
    郭宓简直想破口大骂了。
    合着他想杀人，她就只能自认倒霉，只能去死吗？
    还说什么会给足她死后哀荣，会给她娘家夫家好处，她人都死了，死后再风光又如何，她娘家夫家有没有得到好处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才不要死，说什么都不能就这样死！
    郭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下来后。
    又思忖片刻，便膝行上前，抱住了二皇子的腿，“殿下，我仰慕殿下已久，殿下若实在信不过我，就……就幸了我，让我也为殿下生个孩子吧？我一定会把殿下服侍高兴，让殿下消气的……往后我也一定什么都听殿下的，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殿下能饶了我这一次……呀……”
    表姐能因为怀着殿下的孩子，就逃过一劫，她如果也能怀上殿下的孩子，不也一样不用死了？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已让二皇子一脚给踹翻了。
    然后看脏东西一样满脸嫌恶的看着她，怒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仰慕本王，还想本王幸你，想给本王生孩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
    这样的庸脂俗粉，他就是疯了，也不会看第二眼。
    真以为他才在姓顾的贱妇手上吃了瘪，就会饥不择食，什么香的臭的都临幸了？
    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第816章 死了也白死

    说话间，小贵子捧着二皇子的鞭子回来了。
    二皇子一把接过，在手里试了两下，便直接朝郭宓甩了出去。
    郭宓身上立刻火辣辣的痛，“啊……殿下饶命……好痛，求殿下饶命……啊……”
    可惜无论她怎么惨叫求饶，鞭子还是雨点儿般又快又密的落在她身上，很快她便全身都找不到一块不痛的地方，只能狼狈的在地上来回打滚儿了，以期能少受点儿罪。
    同时想着二皇子也是血肉之躯，总有打累的时候，那她就能暂时解脱了。
    二皇子却是越打越来劲，把郭宓想象成了顾笙，把她的惨叫求饶也想象成了顾笙的惨叫求饶。
    贱妇，你不是很硬气不屈，连死都不怕吗，那你现在求饶做什么？
    你求饶也没用，今儿就是你的死期，不把你活活打死了，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郭宓就叫得越发凄惨了，“殿下饶命，饶命啊……真的好痛……殿下饶命……”
    可惜还是没有用，二皇子仍赤红着眼狰狞着脸，一鞭一鞭，半点不知疲倦的在往她身上招呼着，“贱妇，竟敢威胁本王……还敢给本王下毒，逼本王写那样的东西……本王打死你……将你碎尸万段，再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你才知道本王的厉害……”
    郭宓又痛又恨，一瞬间生吞二皇子的心都有了。
    凭什么她就要遭遇这些，错的又不是她，二皇子奈何不了姓顾的贱妇，便拿她来撒气，有本事，他直接对付姓顾的去啊，说到底还不是欺软怕硬，算什么男人！
    既然求饶没有用，软的没有用，就别怪她也给他来硬的了。
    郭宓想着，忍痛尖声喊起来：“住手，住手……我让你住手没听见呢？你是皇子没错，我却也不是软柿子，由得你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我今儿来二皇子府，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我夫家襄阳侯府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我娘家父亲更是一方指挥使、二品大员，又自来最疼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二皇子想杀我灭口可以，但在那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杀了我之后，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你又到底划不划得来。”
    “反正，我父亲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枉死，无论如何，都会查明真相，替我讨回公道的。二皇子自己衡量吧，是封好我的口，让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划算，还是杀了我，给自己惹来一大堆的麻烦，甚至影响到您的大业划算……啊……”
    话没说完，身上再次火辣辣的痛起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二皇子又开始抽她了，简直快疯了。
    为什么姓顾的威胁他就有用，自己威胁就没用？
    软的硬的都不行，到底还要她怎样！
    二皇子一边甩着鞭子，一边喘着粗气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威胁本王！那贱妇好歹有一身的本事、有一身的胆识，是个真正的厉害角色，全靠的是她自己。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学她威胁本王？”
    “本王让她打了个猝不及防，奈何不得她就算了，还奈何不得你了？本王这就成全你，要了你的命，看襄阳侯府能把本王怎么样，你那老子又敢把本王怎么样！”
    “不过区区一个侯府罢了，连嫡枝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何况只是上不得台面的旁支。你那老子本王照样不会怕，这么多年连京城都混不进来，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也配和本王叫板？简直笑话！”
    郭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弄巧成拙了。
    二皇子才被顾笙威胁了，正是最厌恶别人威胁他的时候，她却哪壶不开提哪壶，跟着也威胁起他来。
    关键她手上并没有任何有力的筹码，彼此双方又实力地位悬殊，二皇子压根儿不可能怕她，她根本是不自量力，就好比兔子竟敢威胁起老虎来，叫老虎怎能不生气？
    郭宓悔之不及，忙哭道：“殿下息怒……我哪敢威胁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的……我刚才都是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的，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别跟我一般见识……求殿下就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真的一个字都不敢乱说……啊……啊……”
    二皇子满脸的狰狞，鞭子甩得更快了，“知道自己是贱命一条就好，那能死在本王手里，可是你的福气，你该惜福才是……不过你说得也对，本王虽不怕麻烦，能把一些可能会产生的麻烦提前规避了，也挺好。”
    “小贵子，回头记得提醒本王，给这贱妇的丈夫赏个一官半职的，再赏他一些金银，让他升官发财死老婆。那回头不用本王开口，这贱妇娘家的麻烦，自然会有人先替本王处理得妥妥帖帖，绝不让本王费半点心了。”
    郭宓痛得直打滚，但身上火烧一般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火。
    因为她知道，她公婆也好，丈夫也好，都是干得出得了好处后，不消二皇子发话，也一定会替他把一切都遮掩得死死的，哪怕她父亲亲自赶来京城，都找不到任何破绽的事的。
    那她岂不是死得再冤也只能枉死，真正是死了也白死了？
    不，她决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决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无论如何，她都得活下去……
    可惜还没等到她想出办法，二皇子已经打累了，也彻底失去耐心，直接将鞭子甩到她脖子上缠绕几圈后，用力扯起来。
    摆明了就是要活活虐杀她。
    郭宓立刻捂着脖子，艰难的挣扎喘息起来，“啊……呼……啊……殿、殿下饶命……”
    脖子上的鞭子却是越勒越紧，渐渐让她意识涣散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是要死了，再不甘心、再恨，也只能死了。
    可凭什么呀，她还这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凭什么就要这样死了……她这辈子到底又活的是什么啊，现在想来，她一直都活得浑浑噩噩，没有自己的存在价值，也没有好生孝敬过她爹和姨娘，没有任何可称道的地方……
    若有来世，她一定不要这样活，一定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哪怕穷点儿苦点儿，也一定要活出一个有意义的、不一样的人生来……

 第817章 该藏哪里

    顾笙一路出了二皇子府的大门，快速上了大街，汇入了人群中。
    再确定并没人跟踪自己后，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
    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汗湿了。
    但幸好，她还是安全出来了，看样子也暂时唬住了二皇子，让他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真是幸好！
    顾笙又深呼吸了几下，待自己的心跳也平复下来后，便大步继续走起来。
    一边走，一边思索起要怎么破眼下的局来。
    三份契约肯定不能放家里，但要放哪里才足够安全呢？
    医馆里？医学堂里？
    不然老爷那儿，阿诀哥那儿？
    甚至唐阁老和敏妃那儿？
    她暂时还不想与二皇子鱼死网破，她这么好的日子，才不要因为那样一个烂人渣滓，而毁于一旦。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是绝不会干的。
    要死也该是烂人渣滓去死，该是她送他去死一死！
    那便不能告诉她寄放东西的人里面到底是什么，以免为其招来杀人之祸。
    不能是二皇子想得到的人那里，以免同样为对方招来危险。
    可都放在自己身上，也肯定不现实，万一不小心遗失了，万一她遭遇了危险……二皇子刚才只是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被她的“毒药”给吓住了。
    等回头他的“毒”解了，人也回过了神来，便会知道这几份契约的存在，于他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定时炸弹，必须要尽快都给毁尸灭迹，才能让他高枕无忧了。
    何况他一看就唯我独尊惯了的，哪能忍受被一个女人那样威胁羞辱？
    只会越想越气，越想越怒火攻心，再一失去理智，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就谁也说不好了……
    顾笙想了半天，头都想痛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遂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不想了，反正还有至少三天的时间，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算来过几天赵晟也该回来了，赵晟脑子向来比她灵，他们还可以一起想办法，总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的，——顾笙可不会有瞒着赵晟，以免他担心愤怒，或是因此与她生了嫌隙的想法。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夫妻齐心，共渡难关了。
    善意的隐瞒有时候是很有必要，但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非要弄得误会越来越大，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了再来后悔，那是脑残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
    等顾笙回到医馆，已是午后了。
    金掌柜见她脸色不怎么好，忙低声问道：“顾大夫，可是二皇子府那位孺人的情况不好？没事儿，您这么厉害，还有我们大家一起想法子，再大的问题也总能解决的。”
    顾笙当然知道自己的脸色好不了，毕竟才经历了那么恶心又惊险的事。
    她抿了抿唇，道：“孕妇没有情况不好，才怀孕七个月，离临盆还早得很，怀相脉象也都挺好的。是一群女人在争风吃醋罢了，倒弄得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往后除了宫里，无论谁来请，我都不会再出诊了，他们只能送病人来咱们医馆，无论谁，都不例外！”
    金掌柜见她明显气着了，只当是二皇子府那些女人闹得很不像样，毕竟哪个高门大户的后宅都少不了那些糟污事儿。
    忙道：“顾大夫别生气，往后咱们一律不去就是了，本来您就忙，哪能动不动一耽误就是半天大半天的？等唐阁老回来后，咱们请阁老做主。”
    顾笙吐了一口气，“嗯，等唐阁老回来后再说吧。”
    顿了顿，“我还没吃饭，有劳大掌柜让人替我下碗面来，填填肚子吧。再就是使个人去医学堂那边说一声，我今天下午不去授课了，明儿再去，让大家该复习的复习，该练习的练习。等下个月月初，我要给大家安排一场考试，考得不好的人，可是要受罚的。”
    金掌柜忙“哎哟”一声，“都这个时辰了，顾大夫还没吃饭呢？这堂堂皇子府也……我这就让人给顾大夫做去，顾大夫先去后堂歇会儿吧，别管旁的了，有我呢。”
    顾笙应了：“有劳您了。”
    径自往后堂去了。
    待进入了熟悉的、密闭的空间后，才又找回了几分安全感来。
    也想好就藏一份契约在医馆里了。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医馆随时都人来人往，鱼目混杂，谁会想到她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样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便是二皇子会怀疑，也不敢轻易冒险让人来搜来偷，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发现，万一激怒了她，给他来个鱼死网破，后果之于他，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想要当太子，想要这万里江山，便是他最大的软肋，到时候就是‘她失去的只是自己和亲人的命，他失去的可是当皇帝的机会，是万里江山’了！
    顾笙想到这里，再想到二皇子那副可恶的嘴脸，简直恶心想吐。
    怎么就能荒淫无耻，肆无忌惮到那个地步？
    今天但凡去的不是她，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她也亏得是个大夫，又身负异能，才能快速破局，才能让二皇子倒吃哑巴亏。
    但就算这样，她这会儿想起来还是除了生气，还有后怕。
    她再厉害，就算真能以一当十，也不可能以一当百。
    二皇子当时但凡狠一点儿，但凡不计后果一点，她可能就沦为阶下囚了。
    她也不可能真不怕死，既不在意自己的命，更不在意别人的命，连亲人的安危都不在乎，真做到反正到时候她已经先死了，管不着了。
    她这会儿想起来，手都还是抖的，血液也是凝固的，只不过当时她极力克制住了，没让人看出分毫来而已。
    顾笙决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就只是因为她长得不错，与别的女人不同，入了二皇子的眼，就要为自己和亲人招来杀身之祸，凭什么？
    眼下就算不为旁的，只为自保，她也必须充当二皇子太子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笑到最后了！

 第818章 决不允许

    一直到晚间回到裴诀家，顾笙心里都还很沉重，很憋屈。
    不过当着柳芸香和曹云舒的面儿，她一点没表露出来。
    尽可能仍跟平常一样言笑晏晏，“那么大个孩子呢，还有羊水那些，肚皮被撑大，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没事儿，云舒你年轻，月子也坐得好，等出了月子真恢复起来也快得很。我保证，最多两三个月，你的肚子就不会再像个‘口袋’了。”
    曹云舒苦着脸，“真两三个月就能恢复？我才不敢像笙笙你这么乐观。真的，之前一直没洗澡，我还不觉得，今儿一洗澡才发现……简直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顿了顿，哼道：“早知道我就不洗澡了，只要我没看见，就能继续当不存在了。”
    说得顾笙柳芸香和一旁钟妈妈等人都笑起来，“云舒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呢？”
    “之前可是少夫人自己坚持要洗澡的，现在知道我们不让您洗澡是有原因，有好处的了吧？”
    曹云舒扁嘴，“这下好了，自欺欺人都欺不下去了。我是真没想到，肚子会成这样，难不成，是我这些天吃得太多太好了？看来打明儿起，我得少吃多动了。”
    她上一次整个人都活在痛苦与绝望里，还真没体会过这样的“烦恼”，虽然的确挺甜蜜的，但那也是烦恼呀！
    柳芸香忙笑道：“少吃什么，云舒你吃得已经够少了。我当初生阿晟时，一顿能吃半只鸡呢，就是可惜那时候想吃也没的吃，你现在一顿才吃多少？真别想那么多，等出了月子，动得多了，自然就瘦了。”
    顾笙也笑道：“是啊云舒，你现在还坐月子呢，想那么多做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教你一套动作，你只要早晚坚持，保证效果立竿见影……还是你想着阿诀哥眼看就要回来了，想以最漂亮的状态见他？”
    “放心吧，你怎么样在他眼里都是最美，他都只有感激的，哪还需要担心这些。你这么辛苦才为他生下六六，连你生产时，他都不在身边，他要还敢嫌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柳芸香笑着补充，“那我就第二个饶不了阿诀。不过他肯定不会这么没良心的，云舒你别想那么多了，本来你现在也够漂亮了。”
    “少夫人真别多想了，爷就不是那样的人……”
    大家正说笑，奶娘抱了六六进来吃奶。
    曹云舒便接过他，转身撩了衣襟，给儿子喂起奶来，一边还轻轻抚着六六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柔与慈爱。
    顾笙见了，不由低笑道：“看来嘴上说得再厉害，看着咱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心里还是觉得，哪怕肚皮被撑得再大，都是值得的。”
    曹云舒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那还不许我嘴上矫情一下，无病呻吟一下呢？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顾笙笑道：“你这够美了，还想怎样美？都跟阿诀哥老夫老妻了，也不用再时刻想着，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他眼前了。不然，我回头让人给阿诀哥带个话，等他回京后，先别回家了，等他老婆恢复了身材，他再回来？”
    曹云舒想也不想便忙道：“那怎么成，好不容易才回来了，怎能不回家？相公他还没见过六六，六六也还没见过爹呢！”
    顾笙摊手，“这不就结了？总不能让我们六六一直见不到爹，也不能让他娘一直见不到自己的相公不是？”
    曹云舒再次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就随便说说而已……”
    柳芸香给她解围，“好了笙笙，你就别逗云舒了，她也是闷坏了，想着大家说说笑笑的，时间能过得快些。”
    顿了顿，“阿晟和阿诀真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吗？当时说的是一个月左右回来，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回来，天儿可就真要冷起来了。我现在都觉着，京城的风比咱们老家的要硬不少了。”
    顾笙笑道：“应该就这几天，至多也就月底了，娘和云舒你们都再耐心等等吧。至于天儿冷了，回头我带娘做两件大毛衣裳去，等回了家，咱们也早些把炭烧起来。可惜不是自家的宅子，不然直接让人把厅堂和房间里装上地龙，就舒服多了。”
    曹云舒插嘴道：“不是自家的宅子，也可以装呀，跟房主好生说说，不然多给他些银子也就是了。将来哪天笙笙你们不住了，地龙又搬不走，就是他的了，他还捡大便宜了呢。”
    “要不这事儿笙笙和伯母你们都别管了，我让钟大哥去办吧？你们这些日子为我劳心又劳力的，就当我小小的回报你们一下了，好不好？”
    钟妈妈忙也附和，“少夫人这个主意好。赵老太太赵太太，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装地龙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儿，正好现在家里空着的，等你们搬回去，就可以用起来了。”
    柳芸香却是摆手，“哪用得着这样破费，实在冷了，多点两个火盆就是了。再说家里还盘了炕的，就更用不着。云舒你就别管这些了，安心坐你的月子，养你的身子吧。”
    顾笙笑道：“就是，哪有让一个月子婆操心这些的。云舒钟妈妈，你们都别管了，我知道安排的，明儿先让安心去问房主，问过了再说吧。”
    正好童妈妈来问顾笙和柳芸香在哪里吃饭，“不然赵老太太赵太太和我们少夫人一起吃吧？这两天少夫人总说吃饭没劲，大家一起吃，热热闹闹的，肯定能吃得多些。”
    顾笙听得笑起来，“刚才有人还说打明儿起，要少吃呢，童妈妈确定她愿意跟我们一起吃？”
    曹云舒哼道：“我说的是打明儿起，又不是今天。今天我就要一起吃，就要多吃呢？”
    说得大家都是哈哈大笑。
    待笑过了，六六也吃饱，让奶娘抱去洗澡了。
    顾笙柳芸香和曹云舒才都到外间的桌前坐了，说说笑笑的吃起饭来。
    顾笙一边吃，还一边暗暗咬牙，她这么温馨幸福的美好生活，这么简单却来之不易的安宁，决不能让那些渣滓败类给破坏了！

 第819章 同情不起来

    次日起来，一夜都没睡好，一直迷迷糊糊在做梦的顾笙难免精神不济。
    但她还是很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更衣梳洗，吃过早饭，再辞别柳芸香，出了门去。
    她先去了医馆，忙到交午时，又去了一趟唐三夫人那儿，下午则照常去女子医学堂授课。
    授课完毕后，她还去了唐阁老家拜访。
    第二天，她又去见了容子毓，然后坐着马车，在城里逛了大半天，停留的地方不下十个。
    虽然她没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关系到自己那么多在乎的人的安危，她肯定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就得让二皇子吃不准她到底把东西隐藏在了哪里，可疑、可能的地方越多，可能会知情也可能不知情的人越多，他才越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天在医馆忙得差不多后，顾笙还去了一趟襄阳侯府。
    ——或许之前二皇子没有真正注意她时，还能不知道她与容子毓走得近，不知道赵晟与襄阳侯府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他肯定会尽可能的去了解，说不定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那她自然没有再遮掩的必要，正好与他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薛瓷没想到顾笙会忽然来找她，又惊又喜。
    连忙赶到二门外，将人迎了进去，“顾大夫，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正想看是明天还是后天，又去找你，与你一起吃螃蟹呢，没想到你就先来了，简直就是惊喜。”
    又忙迭声让人上好茶和果点来，“……算了，果点就别上了，马上就吃午饭了。顾大夫，你肯定要吃了午饭再走的吧？你放心，就咱们俩吃，我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你的，行吗？”
    顾笙见她小心翼翼的，忙笑道：“我既然这个点儿来，显然就是存的蹭饭的心，可半点没与薛小姐见外。难不成薛小姐反倒要与我见外了？”
    薛瓷这才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谷雨，你让厨房选十来只最好的螃蟹蒸上，再搭配几样清淡爽口的菜色来……前儿庄子上送来的鲥鱼也不错，让她们蒸一尾来吧。再就是……”
    细细吩咐了一大通，等谷雨应声去了。
    见顾笙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忙笑道：“顾大夫会不会觉得我太啰嗦了？还是你今儿忽然过来，可是有什么正事吗？”
    顾笙的确恍了一下神，“薛小姐都是为了款待我，我怎么可能觉得你啰嗦？我今儿来就是看看你，另外问问令尊恢复得怎么样了，应该已经大好了吧？”
    薛瓷笑着点头，“已经恢复得跟之前一样，打算等过些天圣驾回京后，就要去五军都督府复值了。我们全家都感激顾大夫，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笙笑了笑，“怎么又来，不是早就给过诊金了，再说马上不还有大螃蟹等着我吃呢？那令尊还需要我诊脉吗？正好我来了，如果需要，我可以去一趟的。”
    薛瓷笑道：“太医隔天就会来诊脉，就不劳动顾大夫了。难得这会儿我们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说点儿别的高兴的事吧。算着时间，赵大人很快要回京了吧？”
    “嗯。”顾笙点头，“最迟也就是月底吧。算来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倒觉得已经过了很多年似的。”
    薛瓷打趣，“戏文上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顾大夫这都与赵大人多少秋没见了？可不得跟已经过了很多年似的吗？”
    顾笙失笑，“薛小姐几时学会打趣人了？我不过就……”
    话没说完，有管事妈妈找了来，“回大小姐，后廊的显三老爷家来人，说因为丧事太急，他们还需要借十来个人手，希望大小姐能通融。”
    薛瓷有些不悦，“不是都已经借了他们十个人吗？族里也多的是人能帮忙，怎么还来找咱们家借？”
    管事妈妈赔笑道：“说是事发突然，显三太太和扬二爷都伤心过度病倒了。显三老爷又是当公爹的，很多事都不方便，族里的人也大多毛手毛脚的，所以这次想借十来个能理事的媳妇子。”
    薛瓷吐一口气，“算了，死者为大，你点十来个能干利索的媳妇子过去吧。”
    管事妈妈忙应了“是”，屈膝一礼后去了。
    顾笙这才咳嗽一声，“薛小姐，你们族里正有人家办丧事吗？听起来没了的，还是个年轻媳妇不成？”
    不会正好，就是郭宓吧？
    薛瓷道：“我们族里的确有人家正办丧事，就是之前顾大夫说过的那个曾……曾对你出言不逊，脸大如盆的那个。昨儿忽然就说人没了，听说是得了什么疾病，大夫都来不及请到家里，已经断了气，可真是……”
    顿了顿，有些感慨，“虽然她一直为人不怎么样，以往干的那些事儿更是……但这么年纪轻轻的，谁能想到竟会忽然说没就没了呢？还真是命运无常，今天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还亏得顾大夫之前及时赶到，若不然，家父说不定也……真的是万幸！”
    顾笙虽然已经猜到郭宓活不成了，但还是没想到，她会死得这么快。
    只怕，也死得很不好看，很不甘心吧？
    但想到郭宓一贯的为人和所作所为，顾笙还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依然同情不起她来。
    她一直仗着自己出身豪门，便肆无忌惮，觉得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现在撞到更有权势、更肆无忌惮的人手里，落得这样的下场，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命如草芥了吧？
    就是不知道蒋孺人是不是还活着，她其实罪不至死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更是无辜了……
    顾笙想着，道：“有句话叫‘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我们一定都要过好当下，珍惜当下。”
    薛瓷直点头，“顾大夫这话说得好，真是跟顾大夫相处得越多，能自你身上学到的东西就越多。”
    顾笙失笑，“薛小姐可真是会给人戴帽子，幸好我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飘起来了。”
    “若真能天天跟顾大夫在一起，我肯定做梦都要笑醒了……”

 第820章 纯粹为了自保

    在襄阳侯府吃了午饭，又与薛瓷说了一会儿话，顾笙才告辞离开了。
    却是没等到她抵达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女子医学堂，就让人给拦住了去路，“顾大夫，我们贵公公有请。”
    贵公公？
    顾笙扯唇，那个小贵子还下得了地呢，看来她那一脚还是太轻了！
    不过她到底什么都没说，很配合的随来人去了前面拐角处的僻静角落，上了早已停在那里的马车，见到了一身便装的小贵子。
    小贵子脸色惨白，唇色也惨白，见到顾笙，还下意识抖了一下。
    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顾大夫，没有打扰到您吧？我、我……奴才是奉我们殿下之命，来、来取解药的，不知顾大夫可、可方便？”
    顾笙点头，“自然方便。我还正发愁，要怎么把解药给你主子送去呢，没想到你就先找了来，倒是正好了。不过你主子至于这么急呢，是又发作过了，还是已经找太医看过，确定真没人能解我的独门之毒了？”
    小贵子干笑，“咳，我们殿下倒是没再发作过，但、但的确浑身不舒坦，吃不下也睡不好的。也、也没找太医瞧过，因为知道顾大夫厉害，找谁都是白搭，自然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才怪，他家殿下何止瞧过太医了，太医院几个资历最老、医术最高的太医，他都瞧过了。
    可惜每个人都说殿下好好儿的，没有任何抱恙之处，可见连殿下中没中毒都诊不出来，还谈何解毒？
    若不然，殿下也用不着这么着急了，千金之躯却时刻处于危险当中，搁谁能不急，能忍的？
    顾笙似笑非笑，“是吗？那殿下还挺英明，没有白做无用功。希望后面他也能说到做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不怕，我能失去的，也比殿下的少成千上万倍，他是聪明人，可千万别因小失大才是。”
    小贵子胸口还剧痛着，呼吸都困难。
    闻言干笑道：“顾大夫，我们殿下自来一言九鼎，只要您能说到做到，他自然也会说到做到。咳，其实我们殿下真没有恶意的，他打第一次在宫里见到您，就真上了心，可惜……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顾笙冷哼，“这话你得问你家殿下去，逼奸不成，就想杀人灭口，事情不变成这样才怪了。行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了，这是解药，以温酒送服，服用后一个月内不得行房，也戒怒戒躁，否则若起不到预期的药效，痛苦的可不是我，也怪不得我了。”
    一边说，一边已扔了个小瓶子给小贵子。
    里面装的正是她昨夜连夜配出来的“解药”，解毒的作用当然是没有的，但也吃不死人就是了。
    小贵子如获至宝，忙打开瓶塞往里仔细看了一回。
    见里面的确装了一粒指头大的黑色丸药，方心下一松，至少他回去能向殿下交差了！
    他小心翼翼把瓶子收进了怀里，见顾笙已作势要下车了，忙讨好道：“顾大夫，您这是要去哪里，要不奴才送您一程吧？”
    顾笙淡淡道：“不必了，记得回去告诉你家殿下说到做到就够了。我也没有恶意，纯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顿了顿，“对了，也别跟踪我了，我东西已经藏好了。京城这么大，我不说，你们肯定是找不到的，哪怕地毯式搜索，也找不到，何况你们还不敢地毯式搜索，到时候就不是我管住嘴，就能没事儿了。这京城的聪明人可多了去了，还是别弄巧成拙的好。”
    小贵子忙赔笑，“没有没有，我们没跟踪顾大夫。奴才是先去了九芝堂，得知顾大夫来了襄阳侯府，这才一路找了过来的。咳，我家殿下既然说了，肯定就会做到。况且以顾大夫的本事，我们真敢跟踪，哪有不被您发现的？我们真没有，也不敢的。”
    顾笙“嗯”了一声，“不敢就最好了。”
    再次准备下车。
    小贵子却又讨好道：“顾大夫，那个，我们殿下已经把该处理的人都处理，该封口的也封口了，后续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顾笙正撩车帘的手一顿，皱眉道：“怎么处理的，蒋孺人怎么样了？”
    小贵子只当她最恨蒋孺人，毕竟当天是后者出面骗她去的，干笑道：“那个，蒋孺人到底服侍我家殿下一场，还怀着我家殿下的孩子，我家殿下实在不忍心，就、就先饶过了她。”
    “不过若顾大夫实在难消心头之恨，等过些日子孩子生下来后，奴才回去请问过我家殿下，应该可以任您处置的，您看行吗？”
    顾笙听得蒋孺人还活着，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还是那句话，蒋孺人到底罪不至死，她一个做婢妾的，哪敢真违抗二皇子的命令？
    何况她还怀着身孕，孩子总是无辜的。
    顾笙道：“我没想要怎么处置她，就这样吧。至于其他人，反正心虚理亏的不是我，不怕他们走漏了风声，让别人知道。”
    小贵子干笑，“其实，真的只是一场误会，顾大夫就别放心上了吧？那天所有在场的婆子，还有蒋孺人跟前儿伺候的人，都换过了……没要她们的命，知道顾大夫您是大夫，宅心仁厚，见不得这些。何况都是奴婢，不敢多说，也犯不着要她们的命。”
    “只有那个架桥拱火的，就是顾大夫厌恶至极那个女人，咳，殿下亲自送她去了西天。就当是为顾大夫出气了，顾大夫还满意吧？”
    顾笙先就知道郭宓的死讯了，这会儿当然一点不吃惊，“别说什么是为我出气。你家殿下是为了杀人灭口，只怕也是为了先出一口气，毕竟暂时打杀不得我，还打杀不得别人了？他打杀郭宓时，肯定把郭宓当的是我吧？”
    “至于郭宓，纯粹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所以别问我满不满意，弄得跟我有关系似的。”
    小贵子听顾笙说得这么直白，惟有继续干笑，“顾大夫说笑了，我家殿下并没这样想。”
    顾笙已懒得再跟他多说，“无所谓，你家殿下怎么想，都与我没关系，他只要守好契约就够了。告辞！”
    话音落下的同时，已撩起车帘，飘然下了车，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第821章 回来了

    余下小贵子坐在车里，直至彻底看不见顾笙的背影了，才吐了一口长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还当一言不合，又得挨顾大夫一脚了，那他这条小命，可就真要交代了。
    万幸没有！
    但也就只庆幸了一瞬，小贵子胸口便又闷痛起来，眉头也重新皱了起来。
    顾大夫这几天去了那么多地方，东西隐藏在哪里都有可能，难不成真要一家一家、一寸一寸的去翻？
    肯定是不行的，打草惊蛇，肯定会激怒顾大夫不说，还会引得其他人的怀疑，让情势对他们越发的不利。
    可如果找不到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殿下只会越来越狂躁，越来越暴怒，到时候直接受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尤其是他这个近身服侍的。
    哎，顾大夫怎么就不像姓郭的那个女人那么好处理呢，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只能由得殿下打杀。
    打杀了也不用担心后续，就随便许点儿好处，再许个芝麻小官儿，她夫家便已感恩戴德，连连保证不会让殿下再费半点儿心，简直就是一劳永逸。
    不过若顾大夫真是这样，殿下也不会只见了她两次，就对她大感兴趣，弄出后面的这一系列事儿来了。
    所以真的是有因才有果，都是命啊……
    小贵子并没喟叹多久，便吩咐车夫回府了。
    殿下还等着他带解药回去呢，再耽误下去，殿下肯定要恼了。
    他还是先把眼下最急的事替殿下办好了吧，至于后续，就看殿下怎么吩咐了，他一个奴才，当然是主子说什么，才做什么了。
    顾笙赶到女子医女堂上了课，晚上又轮了夜班，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了裴诀家。
    曹云舒与柳芸香都正高兴，屋里气氛也特别的好。
    一见顾笙回来，柳芸香便忙笑道：“笙笙，你可算回来了。阿诀下午才打发了人回来送信，说大后日，他和阿晟就能到家了，比咱们预料的可要早好几天呢！”
    顾笙听得也笑起来，“我是说娘和云舒怎么都这么高兴，原来是这样。太好了，一分别就是这么久，总算可以团聚了。”
    正好六六醒着，她又抱了六六到怀里，握了他的小手笑道：“六六，你爹和干爹都要回来了，你终于可以见到他们了，高兴吗？”
    六六当然听不懂，只会咧开小嘴儿冲顾笙天真无邪的笑。
    看得顾笙喜欢的不行，又抱了他好一会儿，才递回给钟妈妈，继续听曹云舒说话，“虽然相公很快回来了，但我这月子还没坐满呢，不是笙笙你说的，最好得坐满四十二天吗？”
    “你和伯母可不能趁机搬回去啊。尤其伯母，笙笙你实在要搬回去就算了，伯母我可舍不得，一定要再住一些日子才成。”
    顾笙笑嗔道：“我本来还真没想搬回去的，既然云舒你这么说，行吧，明天我就搬回去。反正听你这意思，有我不多，没我不少，我干嘛还留下讨人嫌？”
    曹云舒忙笑得一脸的讨好，“笙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知道你忙，怕你不方便吗？你也能多住一阵子，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柳芸香呵呵笑道：“好了笙笙，你就别逗云舒了，她明显跟你开玩笑的。云舒你放心，我们肯定等你满了四十二天再搬回去，反正都不是外人，你这儿跟我们自己家里也没区别了。”
    “正好下个月中下旬的回去后，我就好做腊肉腊肠，准备过年了。”
    曹云舒笑道：“伯母做的腊肠相公最爱吃了，我虽只吃过一次，也一直念念不忘，今年总算又能一饱口福了。”
    钟妈妈则笑道：“我到时候去跟赵老太太学吧？我做的总没您做的好吃，也不知到底缺了什么，这次一定要把这个师偷全了才是。”
    柳芸香直笑，“这还需要偷师呢，简单得很，你看一遍肯定就会了。但你要照顾云舒和六六，今年就别学了，我一起做了，到时候送过来你们吃就是，你明年再学吧。”
    “那怎么成，总不能全累您一个人，我一天的空闲还是能挤出来的。”
    “真不用，我还有周大姐她们几个帮忙呢……”
    顾笙听她们拉着家常，屋里的气氛也是悠闲自在，心里那根弦却不但没有松下来，反而绷得更紧了。
    一直到吃完饭，大家又说笑了一回，她回到自己房里后，整个人都还是绷着的。
    她这几天看似游刃有余，从容无畏，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里其实一直是恐慌的。
    甚至比她在末世时还要紧张恐慌，末世毕竟只要自己足够强就行了，实在倒霉至极弱肉强食，死在了他人手里，死的也只是自己，牵连不到其他人。
    如今却是看似不再弱肉强食，实则强权足以压断一切，还会连累到不知道多少人，真正血流成河……
    但幸好，她至少目前看来，并没有处于劣势，也幸好她还有赵晟。
    等赵晟回来了，他们就可以夫妻一心，共渡难关了！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赵晟与裴诀也终于于第三日上，随着伴驾去承德行宫的大部队一起，顺利返回了京城。
    只是裴诀还得先护送御驾回宫，然后进行一系列的交班，不比赵晟回了京便暂时什么事都没有了，可以直接回家。
    是以顾笙与柳芸香先见到的只有赵晟，但也够婆媳俩高兴了。
    尤其柳芸香，拉了赵晟的手就舍不得松开了，“阿晟你怎么黑了这么多？我刚差点儿都不敢认了……还好没怎么瘦，但也得好生补一补……总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晟见柳芸香说着，眼睛都红了，忙笑道：“娘怎么回事儿，我不就出个公差，您不会这也要哭吧？那我往后别说远门了，近的公差可也不敢出了。我总不能让我娘白白哭坏了她漂亮的大眼睛吧？”
    说得柳芸香“噗嗤”笑起来，“怎么忽然这么油嘴滑舌了，跟谁学的呢？我哪儿哭了，我高兴都来不及了。行了，我先给你准备热水去啊，你跟笙笙在后面慢慢儿来，正好说话。”

 第822章 心定了下来

    柳芸香说完，便笑眯眯的先往里去了。
    好让顾笙和赵晟说体己话儿，小夫妻这么久没见，还不知道心里都多想念，有多少话要说呢，她可得当个识趣的婆婆才是。
    赵晟可不早想顾笙想得狠了吗？
    等柳芸香一走远，立刻牵住了顾笙的手，“笙笙，我这些日子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现在总算见到你了。要不是这会儿还在外面，我肯定抱了你就不撒手了。笙笙你呢，是不是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
    顾笙鼻子有些发酸，低“嗯”了一声，“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要再不回来，我都想去找你了。走吧，先回屋去吧，有话回屋后再慢慢也不迟。”
    赵晟笑着应了，“走吧。”
    却不肯松开顾笙的手，一直都牵着的，顾笙嗔了他几次：“仔细让人看见了笑话儿。”，都不管用。
    顾笙便也由得他了，反正只是牵个手而已，他们还是合法夫妻，本来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夫妻俩一起回了房里，赵晟正要转身关门，顾笙已不由分说将他抱了个满怀，双臂用力箍着他的腰，简直恨不能将彼此嵌为一体。
    赵晟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
    低笑道：“笙笙，你就这么想我呢？轻点儿，骨头都快被你箍碎了……你忘了自己有多能打了不成？”
    话虽如此，等顾笙真将他松开些后，他却又反倒将她抱得更紧了。
    见顾笙一直没说话，他便也没再说话。
    夫妻俩就这样静静的抱了好一会儿，感受了彼此的温度与气息好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柳芸香的声音，“阿晟，热水来了，你看是现在洗澡，还是等会儿？”
    顾笙才终于推起赵晟来，“好了，先洗澡吧……快点儿，别磨蹭了，一身都臭了，自己闻不见呢？”
    赵晟也才终于不舍的松开了她，笑道：“臭笙笙你不也喜欢？果然小别胜新婚就是好，这么热情，不知道晚上……咳……能不能也这么热情？当然若能更热情，就最好了。”
    顾笙啐道：“你想得倒是挺美，懒得理你。”
    说着先往外去了，“娘，相公说他这就洗澡，真是辛苦您了。您先去陪着云舒吧，等相公梳洗更衣后，我们再过去。”
    柳芸香笑眯眯的，“我自己的儿子，辛苦什么？那笙笙你给阿晟整理一下行李，再给他找一下换洗衣裳吧，我先去云舒那儿了。还当阿诀也要一起回来呢，现在只能等下午了。”
    顾笙笑道：“没事儿，反正人已经回了京，今天肯定能回家的，您让云舒别急啊。”
    “知道……”
    送走柳芸香，待服侍的婆子把热水送进净房后，赵晟便洗起澡来。
    顾笙在外面一边整理着他的行李，一边听着净房隐隐传来的水声，这些天以来一直落不到实处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她是坚强独立惯了，但身边能有个最亲近的人陪着，哪怕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陪着她，她都会觉得不一样。
    一时赵晟洗完澡，顾笙帮他把头发绞得半干，便催起他来，“快换了衣裳，我们好去云舒那边，她肯定有很多要问的，别让她久等了，本来她身体就还没复原。”
    又笑道：“你不知道六六多可爱，光看着就能把你的心化成一滩水。阿诀哥上辈子肯定烧了高香，这辈子才能有这么好的漂亮这么可爱的儿子，我都快忍不住妒忌他了。”
    赵晟伸手揽了她的腰，低笑道：“何必妒忌阿诀，我们也尽快生一个不就成了，我相信一定比六六更可爱。正好热腾腾香喷喷刚出炉的相公，顾大夫确定不想享用一下？反正阿诀待会儿就会回来，嫂子多的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了。”
    顾笙好笑，“你当你是刚出炉的包子呢，还热腾腾香喷喷。我这会儿也不想享用，反正都是我碗里的，跑不了，我什么时候享用都成。”
    说着扒开他的手，“行了，别贫了，换你的衣裳吧，等晚上……唔……”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堵了嘴，还是歪缠了好一会儿，暂时解了馋。
    夫妻俩才收拾一番，去了曹云舒那边。
    曹云舒已穿戴齐整，头上戴了个卧兔儿，等在宴息处了。
    一见赵晟起来，便要起身：“赵四哥，真是……”
    让柳芸香一把就给摁了回去，笑道：“云舒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外人，你还客气呢？就算是外人，也没有让你一个月子婆受累的理。快坐好，坐好。”
    顾笙也笑，“就是，云舒你跟我们还客气呢？知道你肯定很多想问相公的，所以一收拾完，我们立刻过来了。现在你尽快问吧，我和娘也正好听听。”
    曹云舒有些不好意思，“赵四哥，你刚长途奔波回来，本来该让你好生歇息的。可我实在、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哪怕一两个时辰，都觉得等不住了，你别见怪啊。”
    赵晟笑道：“我明白嫂子的心情，往往最后最短那点时间，才是最难熬的。何况上次阿诀还……但你放心，这次他从头到尾都很好，没有受伤，没有生病，吃得好睡得好，尤其接到好消息后，更是日日都喜笑颜开，我觉着他还胖了点儿呢。”
    曹云舒忙追问，“真的，赵四哥没有骗我吧？我不怕他受累，现在年纪轻轻的不累，等到四五十岁了再来累不成？我就是怕他又……受伤，怕他不爱惜自己。”
    赵晟忙笑道：“真没受伤。我来回路上每天都能见到他，在行宫安顿时，住的地方离离他住的地方虽然远，也几乎每天都能见面，我还能骗嫂子不成？本来这次大家都是随圣驾出行，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儿。不信等阿诀待会儿回来了，嫂子亲自检查一遍，就知道了。”
    曹云舒这才笑了，“我当然相信赵四哥，亏得这次有你跟相公同行，不然我也不能安心。就是让你受累了，家里也让伯母和笙笙受累了，只能等晚上相公回来了，让他好生敬你们几杯了。”

 第823章 当爹了是不一样

    赵晟笑着摆手，“我能受什么累，反倒沾了阿诀不少光呢。不然就我的品秩，一路上的吃住行和到了行宫后的吃住，至少也得比我实际享受到的，差几个等级。”
    “我还骑了马呢，现在我的马术已经很能看了。娘为什么会一看见我就说黑了，就是来回路上顶着日头骑马晒的。但骑马的感觉真不赖，比只能窝在车里强多了。”
    柳芸香失笑，“我是说怎么黑了这么多，天天都顶着日头晒，不黑就怪了。”
    赵晟笑道：“这有什么，我一个大男人，黑点儿白点儿又有什么区别。就是围猎时，我们这些文臣都没份儿，我没能去现场见识，但阿诀打了好些猎物，是宗室子弟里的头一份儿，还得了皇上亲赏的彩头呢。”
    顾笙道：“你们这次随行的足有几千人，肯定不可能人人都有份儿去围猎，尤其你们这些文臣，去了不是添乱呢？但这一趟应该也够你开眼界了，快跟我们说说吧，也好让我们跟着长长见识，就当是也去了一趟承德行宫了。”
    赵晟点头笑道：“行，这就与你们细说。来回路上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每天赶路，到点儿安营歇息，一共用了十二天。到行宫时是下午，整个行宫都笼罩在夕阳里，特别的巍峨漂亮，跟皇城比起来，都不差什么了。”
    “行宫也有金銮殿，也分了内城和外城，不过我们都不敢乱走动，怕横生枝节。但当地的集镇很大、很繁华，卖什么的都有，而且街道的布局跟京城的挺像，我第一次去时，还恍惚以为自己仍在京城呢……”
    赵晟说得特别的详实，该生动时又不失生动。
    很快便不但让顾笙柳芸香和曹云舒听了进去，连钟妈妈和其他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也都听住了。
    还是六六的哭声忽然响起，随即由奶娘抱了进来，请曹云舒喂奶。
    赵晟才打住了，笑道：“那嫂子先忙吧，我去院子里换换气，待会儿再继续讲也不迟……这就是六六吧？哭得可真有劲儿，长得……眼睛鼻子都好像阿诀，待会儿他回来见了，肯定嘴巴都得咧到耳后根了。”
    说完便目不斜视的先出去了。
    柳芸香这才催曹云舒，“云舒，你快给六六喂奶吧……哎哟哟，我们六六不哭了啊，知道你饿了，马上就吃了，马上就吃了啊……真是哭得奶奶心都碎了。”
    曹云舒只有更心疼儿子的，忙应了一声，抱着六六先进了内室里。
    顾笙见暂时没她的事儿，便也出了门，去了院子里。
    赵晟一见她就笑道：“六六的确可爱，不怪笙笙你喜欢，娘也爱得什么似的。我都想抢回家去，咱们家养着了。”
    顾笙笑道：“那你就等着阿诀哥揍你吧，就算阿诀哥不揍你，云舒也肯定要跟你拼命。人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儿子，凭什么给你家养，你自己不知道生呢？”
    赵晟委屈，“我要是能生还说什么说，早自己生了，也就不用看老婆脸色，得她什么时候想生了，才肯给我生了。哎，什么时候男人才能生孩子，什么时候男人又才能当家作主呢？”
    顾笙白他，“你就戏精吧你！唐阁老也回来了吧，我有好多事要向他汇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得空？他上了年纪的人，才车马劳动的回来，怕也得先缓上几天吧？”
    赵晟道：“大家都回来了，唐阁老自然也回来了。我就昨天还见了他呢，他精神还挺不错的，何况一回来自上而下公务肯定都是堆积如山，只怕也没时间给他缓吧？明儿打发安心先去送个帖子吧。”
    “可以。”顾笙应了，“那你捞着机会面圣了么？”
    赵晟笑道：“唐阁老有意抬举我，除了两次大朝会，还带着我面过两次圣，参加过一次宫里的大宴，见到了好多皇子公主和妃嫔。可惜皇上让大家现场作诗时，我实在不擅长，没能得到彩头。”
    顾笙忙笑道：“你本来也不擅长作诗，无所谓了，何况哪个能臣能吏是靠作诗出头的？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罢了。那你不是也见到敏妃了？幸好这段时间她宫里都没人来请过我，可见十三皇子一切都好，她回宫知道后，也能安心了。”
    赵晟道：“那么多妃嫔，我哪分得清谁是谁，连看都不敢多看好吗？不过十三皇子一切都好就好，看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尽了心的。”
    “若不然，皇上也不敢把那么小的孩子，送到太皇太后宫里照料了……”
    夫妻俩说着话，等曹云舒给六六喂完奶，柳芸香出来叫他们了，才又折回了屋里去。
    六六吃饱喝足，还换了干净尿布，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叫一个精神。
    赵晟在柳芸香的指导下，轻轻抱起他，他还立马冲赵晟笑得粉嫩的牙床都露出来，一会儿又开始吐起泡泡来。
    把赵晟给稀罕坏了，“之前我还真不知道小家伙儿能这么可爱，怎么办，不想还给嫂子你，想抱回去自家养了。”
    曹云舒直笑，“赵四哥这么喜欢孩子，就尽快和笙笙也生一个呗。你们两个都好看，尤其笙笙，可比我漂亮多了，你们的孩子肯定也更漂亮。要是女孩儿，就更好了，我们两家正好结儿女亲家了。”
    顾笙忙道：“已经是干儿子了，哪还消结什么儿女亲家，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将来看孩子们的自己吧……好吧，说得我已经有孩子了似的。”
    曹云舒忍俊不禁，“你现在努力也不迟，到时候我们六六正好帮着带弟弟妹妹。”
    柳芸香笑眯眯道：“反正顺其自然吧，这也是要看缘分，急不来的。”
    大家正说得高兴，裴诀回来了，还在外面已能听见他的声音，“舒儿，我回来了，我终于能见到你和我们的儿子了，真是太高兴了！”
    但等真到了门口，他反倒不肯进来了，“我这一身的灰啊土的，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进来吧？”
    柳芸香和顾笙都打趣道：“这当了爹就是不一样了哈，比以往可细心多了。”
    “可不是，连这些细节都能注意到了，肯定是事先做了功课的。”

 第824章 儿女情长挺好的

    裴诀眼睛早已长在曹云舒身上了。
    对柳芸香和顾笙的打趣倒还游刃有余，“那是，我都当爹的人了，肯定得比以前更细心稳重才行。早向我那些当了爹的同僚们打听过，我回家要注意的细节了。”
    又谢婆媳俩，“这次真是多亏伯母和嫂子了，不但让舒儿和六六母子平安，还把舒儿照顾得这么好，面色这么红润。便是我在家，也肯定做不到，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了。”
    顾笙笑道：“刚才相公还说，六六太可爱了，想抱回我们家去养了。阿诀哥既然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和娘，就把六六给我们吧。”
    赵晟也笑，“你放心，我一定会待六六比亲生的还要好，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当然，你们随时想去看他了，也可以，我们不会……”
    话没说完，已让裴诀给又气又笑的打断了，“你想得美，想要儿子，自己生去，我儿子我自己都宝贝不过来了，还给你养。这天儿还没黑呢，你怎么就做起梦来了？”
    一面催曹云舒，“舒儿，你快抱了儿子过来，让我先看你们娘儿俩一眼，再去洗澡吧，我实在忍不了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去洗澡吧，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顾笙见他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子，曹云舒则是红着脸，好似很高兴又好似想哭。
    知道他们夫妻分别这么久，还添了儿子，肯定多的是体己话要说，多的是衷肠要叙。
    遂笑道：“那阿诀哥先洗漱吧，洗漱完了再歇歇，我们就先回屋了，晚上再过来大家一起吃饭，怎么样？”
    钟妈妈也知道曹云舒这会儿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笑道：“那赵太太你们就先回去歇会儿吧，我这就让厨房先送些甜点过去，几位先垫垫肚子。晚上大家再好生吃团圆饭，让我们大爷好生敬几位几杯。”
    娘儿仨便先出了曹云舒的院子，回了自家院里去。
    柳芸香体贴，一进院门就笑道：“阿晟，你要不睡一会儿？现在不想睡，与笙笙说会话儿也是好的。我去厨房瞧瞧晚上吃什么吧，你和阿诀虽然都没瘦，这一趟也辛苦了，今晚肯定要给你们吃点儿好的才是。”
    却让顾笙给拉住了，笑道：“娘难道就不想相公，不想与他多说会儿话呢？就别管晚饭了，钟妈妈肯定会安排好的，现在还是进屋去，一家子好生拉拉家常吧。”
    赵晟也笑道：“是啊娘，我有好多话要跟您说呢。我可不是那等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的，我心里媳妇儿和娘永远都一样重要。”
    说得柳芸香满脸都是笑，“你们两个就嘴甜吧。行，那咱们都去厅堂里，好生说会儿话。”
    当娘的哪有不念自己儿子的，哪怕待在一起，什么都不说，只要眼睛里随时都能看到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幸好她遇上的是笙笙这么细心一个儿媳妇，待她的体贴与孝敬真是没的说。
    母子三人便到厅堂里落了座，闲话起家常来。
    等稍后有丫头奉钟妈妈之命，送了才做好的杏仁露和酒酿小圆子来，母子仨又吃了一回，再闲话了一回家常。
    直至钟妈妈打发人过来请他们吃晚饭了，才一起回了裴诀和曹云舒院里去。
    裴诀已梳洗过，换过一身干净衣裳了，整个人瞧着就越发精神，笑得也是越发的见牙不见眼。
    一见赵晟就笑道：“阿晟，你不知道我儿子可太有意思了。睡着了嘴巴都还不停动啊动的，跟在吃东西似的，时不时还会笑一下，不然就是扁一下嘴。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小孩子这么可爱，这么有意思，我光看他就能看一整天，不带眨眼的。”
    又得意的撞一下赵晟，“我说你也得抓紧时间了，不然老是这样天天羡慕我的，也不是长方儿啊。”
    赵晟呵呵，“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天天羡慕你了，再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六六不是我儿子呢？倒是你这么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在家里就算了，去了外面可收着点儿吧。仔细都笑你儿女情长，现在谁不是抱孙不抱子呢？”
    裴诀哼道：“我管别人笑不笑，我疼我自己的儿子还错了？儿女情长又怎么了，都跟他们似的无情无义，唯利是图才好呢？”
    这话顾笙赞同，道：“就是，做父亲的疼自己的孩子还错了？什么‘抱孙不抱子’的简直就是糟粕，阿诀哥，我支持你。再说我们六六多可人疼呀，我不信这世上还有见了他能不喜欢的。”
    裴诀忙道：“还是嫂子懂我。一个个管天管地，还要管我怎么疼自己儿子，关他们屁事呢……咳，反正他们管不着，他们也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有我儿子这么可爱的儿子。”
    “刚才要不是舒儿不让我一直抱着他，钟妈妈她们也说我姿势还不熟练，抱久了六六也不舒服，我自己也难受。我都想一直抱着他，就让他在我怀里睡了。”
    柳芸香笑道：“阿诀，那可不成。你一直抱着他，他习惯了，以后随时都得人抱着才肯睡，再不肯自己躺着了，家里大人们还要不要做自己的事了？”
    裴诀却是轻松道：“这有什么，就让几个丫头婆子轮班一天十二个时辰抱着他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
    话没说完，正好安顿好六六睡觉进来的曹云舒已嗔道：“相公你这是什么话，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也不怕宠出个混世魔王来。你别管怎么带孩子了，等他大些后，你只管怎么教就是了，我们还是得趁早明确分工。”
    顾笙笑道：“云舒你别急，阿诀哥这是才回来，正是新鲜的时候。等他在家里待上一阵子，亲身经历过六六乖的时候像个天使……仙童，哭闹起来时却像个魔王，他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柳芸香也笑，“阿诀，养孩子真的不容易，有些行为习惯是得打小就开始约束。反正你和云舒多商量，两个人尽量心往一处想，孩子才能教养得好。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德才兼备的好孩子，六六也肯定差不了的。”
    裴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看来我这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但立刻又兴高采烈起来，“都快坐，快坐，我们的团圆宴马上开始了。”

 第825章 不怪真情流露

    等钟妈妈指挥丫头婆子们上齐了酒菜，她自己也被柳芸香和顾笙硬拉着一起坐下后，便正式开了席。
    裴诀兴致极高，先给曹云舒盛了一碗汤，便举起了酒杯，“这一杯，我先敬伯母和嫂子。若不是你们，我这趟公差不可能没有一点后顾之忧，一切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的顺利美好。”
    “我心里的感激真的任何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只能都倾注在这杯酒里，先干为敬了。总之，伯母就是我的亲娘，嫂子就是我的亲嫂子，以后就是为你们抛头颅洒热血，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完便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顾笙与柳芸香忙都笑道：“阿诀哥这话也太见外了，你和云舒对我们的好难道就少了？愣是云舒感激完了你感激，惟恐哪一天少了。今天就算了，打明天起，可都别再说了，不然你们嘴巴没说起茧子，我和娘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就是，你们小两口儿就是太见外，可见嘴上说的是拿我和笙笙当亲娘、亲嫂子，心里并没真这样想。不然谁会跟自己亲娘、亲嫂子总是这么客气见外的？”
    说得裴诀笑起来，“不是见外，是感激也需要时不时表达的，光自己心里知道有什么用？”
    顿了顿，渐渐动起感情来，“我家里是个什么情形，伯母阿诀和嫂子你们都知道。可以说这二十几年来，就没感受过一天家的温暖与温馨。现在，我终于有自己的小家，有舒儿和六六了。”
    “我在外面哪怕再累，一想到自己有家了，立刻又会充满了力量。所以我的感激是一定要说的，不但要说，还要天天说，时时说，才能稍微表达一下我心里的庆幸。”
    曹云舒闻言，也忍不住感慨起来，“不但相公，我娘家也没好到哪里去，说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但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吃我们的血，喝我们的血？我们夫妇在这点上，绝对是同病相怜。”
    “万幸老天爷对我们还是不薄，让我们遇上了伯母您和笙笙、赵四哥，真的就跟自家的亲骨肉一样。可惜我现在不方便喝酒，只能以汤代酒，也先干为敬了！”
    说完果真把自己碗里的汤一饮而尽了。
    顾笙咝一声，“你们夫妇都这么爽快，看来我们不一口闷也不行了。娘、相公，闷吧，反正就在家里，醉了立马就能睡，什么大不了的。”
    赵晟笑道：“笙笙你和娘适量就是，我来陪阿诀喝，难得这么大的喜事，我当然要奉陪他到底了。”
    夫妻俩都很能体会裴诀和曹云舒的感受，他们能遇上彼此、能把自己的小家经营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也不怪他们这样的真情流露。
    顾笙和赵晟何尝不为他们高兴，不为他们庆幸感激？
    赵晟便也一口闷了杯里的酒，顾笙和柳芸香，还有钟妈妈则各喝了半杯。
    裴诀见状，笑着忙给大家都满上了，“这一杯，我敬钟妈妈，待会儿还要把童妈妈叫来，也敬她一杯。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我心里都知道，将来定不会辜负了你们的辛苦。”
    钟妈妈忙“哎哟”道：“大爷怎么还敬我呢，我不过就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真的当不起，当不起。大爷要敬，也该敬少夫人了才是，少夫人真的不容易，大爷这辈子能遇上少夫人，也是您的福气。”
    裴诀笑道：“妈妈放心，我肯定要敬舒儿的，敬完了你就敬。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接到好消息时，有多高兴，要不是顾忌着还有人在，我都要翻几个跟头了。第二天早上也真是笑醒的，这可都是舒儿你带给我的，我马上就连敬你三杯啊！”
    曹云舒红了脸，嗔道：“还敬什么敬，再敬下去菜都要凉了。等这杯喝了，就先吃菜吧，伯母和笙笙他们肯定都早饿了，又不是外人，非得一口闷才能体现感情深。”
    又招呼柳芸香娘儿仨，“伯母，你们都快吃菜吧，再不吃就凉了。空腹喝酒也不好，等先吃点儿东西垫垫了，再慢慢喝也不迟。”
    柳芸香和顾笙都直笑，“我们才只喝了半杯呢，醉不了，菜也没这么快凉。”
    “等阿诀哥敬了云舒你，大家再开动也不迟。你生产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都没在你身边，不该好生敬你一杯呢？这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做到的，纯粹都是因为爱，我都羡慕阿诀哥了。”
    说得裴诀越发的感激心疼曹云舒了，等敬完钟妈妈，果真连敬了曹云舒三杯，还悄悄儿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大家才说笑着举了筷子，吃起菜来。
    少时，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裴诀便笑着请赵晟给六六起大名儿，“阿晟你也知道我书读得少，让我给六六起大名儿，真是太难了。我想了这么久，愣是一个好的都没想出来。”
    “反正你是他干爹，又是学富五车的探花郎，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不行，你没有拒绝的份儿，我这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不然你以为干爹那么好当呢？”
    赵晟哭笑不得，还要推辞，“但这是阿诀你当爹的才特有的权利。何况笙笙都给六六起了小名儿了，我再给他起大名儿不合适，还是你和嫂子商量着来吧，我也怕起得不好。”
    裴诀忙道：“怎么可能不好，你探花郎又不是天上掉的。再说嫂子这小名儿起得多好，嫂子能起这么好的小名儿，你肯定也能起一样好的大名，是吧舒儿？”
    曹云舒也笑道：“是啊赵四哥，你就帮六六好生想个大名吧。我和相公其实刚才才说过这个，我们都没有主意，总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
    顾笙道：“看得太珍贵了就是这样，总觉得什么都不够好，肯定还能给六六更好的。相公，你就帮阿诀哥和云舒想几个字，回头让他们自己选吧。你当干爹的也得出点儿力不是，这么个大胖儿子，你真以为天上掉的呢？”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赵晟这才应了，“行吧，那我回头仔细想几个好字吧。”

 第826章 反常的热情 愤怒

    一时饭毕，大家只又一起喝了茶，便先散了，并没再坐到一起说笑聊天。
    毕竟赵晟和裴诀都才远道而归，就算年轻，身体熬得住，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何况都是年轻夫妻，所谓“小别胜新婚”，肯定多的是话要说，也有……咳，一些事体要做，聊天什么时候不能聊呢？
    遂一回自家院里，柳芸香便直接回了房，绝不肯再耽误顾笙和赵晟。
    顾笙和赵晟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对象既是亲娘，其实也没什么可扭捏的，便也都大大方方与柳芸香道了晚安，“娘，早点儿休息。”
    “娘，晚安。”
    回了自家屋里。
    赵晟这才牵了顾笙的手，柔声道：“笙笙，从回来到现在，也没落着机会单独与你说话，总算这会儿可以好生说一说了。你这些日子，真的都好吗？你可别瞒我，我能感觉到你有心事，绝不是像你说的，是这阵子医馆和医学堂都太忙了，你……唔……”
    一边说，一边还牵了顾笙往桌前走。
    却是还没走到桌前，就被顾笙忽然绕到身前，踮起脚尖堵住了嘴，把后面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把话堵了回去还不够，她很快还加深了这个吻，手也直接往赵晟衣襟里探，可谓前所未有的热情。
    赵晟都素一个多月了，哪受得了这个。
    顾笙的手摸到哪里，哪里都跟着了火一样，很快便蔓延至了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这下自然也顾不上与顾笙好生说话了，——笙笙以往虽也热情、放得开，但明显还是不能跟此时此刻比。
    赵晟从来不是个跟自己好运气作对的人，话现在说，还是待会儿说，说到底又有什么差别？
    遂也热烈的回应起顾笙来，随后更是一把抱起她，走进了内室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云收雨歇的夫妻俩这才相拥着，说起话儿来。
    赵晟声音里都透着餍足，一下一下轻抚着顾笙的肩膀，低笑道：“笙笙，你刚才可真是太让我惊喜了，这么热情……难不成，是见六六实在太可爱，打算尽快我们也生一个呢？”
    顾笙闭着眼睛，懒懒道：“怎么着都得年后去了，年前我还有的一波忙儿呢。你实在羡慕，实在想抱儿子了，咱们就多过些日子再搬回去，让你多过过瘾吧。”
    赵晟忙笑道：“我羡慕归羡慕，但可一点儿不着急。我们情况跟阿诀他们又不一样，我和笙笙你都这么忙，还是顺其自然吧。我那样说、那样表现纯粹就是为了哄阿诀开心，让他得意一下，毕竟他长到这么大，这么开心的时候是真不多。”
    顾笙“嗯”一声，“阿诀哥和云舒都挺不容易的，我明白你的用意。我这会儿有些困，但又有话要跟你说，要不我先打个盹儿，再跟你说？这些天就没睡好过，总算今晚能睡好了。”
    赵晟忙道：“笙笙你既然困了，那就先睡，有话等明天你睡醒了，我们再说也不迟了。睡吧。”
    一边说，一边已轻轻拍起她来。
    黑暗中，眉头却皱了起来。
    笙笙睡眠一向不错，就算之前再忙再累，压力再大时，都几乎没有过睡不好的时候。
    现在却是‘这些天就没睡好过’，她刚才也热情得实在有些反常，就像是憋了一口气，在发泄什么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她睡醒了，他一定要问清楚了，与她一起把麻烦给解决了，把难关给度过了才是。
    顾笙的睡意却渐渐散了，毕竟她已经憋屈了很多天，现在终于有能倾诉，能一起共同面对的人了，她哪还忍得住不一吐为快？
    索性睁开了眼睛，与赵晟道：“相公，我这会儿又不想睡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因为这事儿挺大的。前些天，二皇子府忽然派人去了我们医馆，说二皇子有个宠妾怀相不好……”
    就把整件事言简意赅与赵晟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我暂时掣肘住了他，这些天他也的确没找过我任何麻烦，但我心里还是气得慌。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渣，我又凭什么要忍受这样的人渣？”
    “除了气，还有担心。怕万一哪天，他又肆无忌惮，什么都不顾忌了，直接对我在乎的人下毒手，弄得真像他说的血流成河……所以我才睡不好呢，因为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忍着、担着，连个只是倾诉的人都没有。幸好相公你终于回来了，我心里也安定多了。”
    赵晟已是气得浑身紧绷，直喘粗气了，“这个人渣，简直恶心至极，禽兽不如！就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一国的嫡皇子，奉旨监国、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储君的人，真让他当上了储君，大周眼看就得完蛋，这天下也只能完蛋了！”
    越说越气，猛地坐起来一拳砸在了床沿上，“那么多当朝大儒，那么好的进学条件，就教出了这么个东西来。我一定要到皇上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一定要让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根本不敢想，若笙笙不是这么厉害，又这么聪明机变，打了那畜生一个措手不及，事情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就怕笙笙受辱还是轻的，他也能忍受，比起笙笙的性命安危，旁的都不重要。
    但万一笙笙连性命都……他真的不敢想，一想就恨不得立刻冲去二皇子府，杀了那个禽兽，将他碎尸万段！
    顾笙忙握住了赵晟的手，低嗔道：“我这不是好好儿的，还让他吃了那么大个亏吗，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你这不是血肉之躯，不痛呢？快点儿冷静下来，我们好好合计一下吧。”
    见赵晟还是胸膛剧烈起伏，又笑道：“刚才火还没灭完呢，不会还得我再灭一轮儿吧，那我明天不是得腰痛一整天了……呀……”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抱了个满怀，紧得恨不能把顾笙嵌入自己骨头里那种，紧得顾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心疼与愧疚都快化为实质了。
    他的声音里也满满都是愧疚，“笙笙，对不起，都是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

 第827章 只剩一条路

    顾笙忙轻抚起赵晟的后背来，一面低声道：“这怎么能怪你，你当时都不在，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谁能料到会有这样恶心的事，会有这样恶心的人，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也怪不到我头上，错的可不是我们，是那个渣滓，是他那些恶心的帮凶。什么时候受害者不怪那加害的人，反倒要怪起自己了，搁哪里都没这样的理，这不是变相的受害者有罪论呢？”
    赵晟声音闷闷的，“怎么不怪我了，我要是足够强，让那个渣滓有所忌惮，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我可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顾笙忙打断他，“打住打住啊。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再强还能强得过一国奉旨监国的嫡皇子，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除非你已经是三公九卿，辅政大臣，在朝中举足轻重了。”
    “但就算如此，以那个渣滓的肆无忌惮，你确定同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只怕照样会发生，不是现在发生，将来也总会发生。所以现在发生，遇上的也是我，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等他将来真坐上了那个位子，谁还能制约得了他？若遇上的是其他女子，毫无反抗之力，不是只能任人宰割，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了？现在，你还怪自己吗？”
    赵晟沉默片刻，才沉声道：“还是怪的，我要是已经足够强，至少就不会是你了。至于别人，我同情归同情，气愤归气愤，至少不会痛彻心扉，根本不敢去想万一，因为光想都要疯了。”
    顾笙立刻道：“所以别想了，只要没真的发生，就别自己吓自己。何况我一点没让他讨到便宜去，又是掐他脖子，又是那样辱骂他，还逼得他不得不我说什么，就答应什么。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厉害，不该表扬一下我有勇有谋呢？”
    赵晟抿嘴道：“笙笙你的确很厉害，的确有勇有谋，但我……还是很生气，很后怕，很想立刻冲去二皇子府，杀了那个渣滓！但我又很清楚，我现在就算再恨再气，也奈何不了他，真冲动行事，只会白白送命，还会连累亲人们。我真是有够无用的！”
    顾笙掐了他的腰一把，“行了，先松开我吧，浑身都快给我抱痛了。”
    等赵晟终于松开她后，继续道：“你还有理智，清楚我们现在冲动行事，只会白白送命和连累亲人就好。现在更气的也不是我们，是那个渣滓才对，我敢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没受过这样在他看来绝对的‘屈辱’。”
    “偏偏都屈辱成这样了，他也只能忍着，不敢把我们两个在他看来，蝼蚁一样的小人物怎么样。他只有更气更急的，我们最宝贵的，也就是我们的命而已，他一个不慎，失去的可是这万里江山。这样一想，我心里就特别的解气痛快，你要不也想一想？”
    赵晟抿嘴“嗯”了一声，真想起来。
    可惜道理他都懂，还是解气痛快不起来。
    万里江山又怎样，在他心里，笙笙才是无价之宝，一根头发丝都比所谓的万里江山更重要！
    又听得顾笙道：“你怎么不问我，把那三份契约都分别藏在了哪里呢？”
    赵晟吐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道：“那笙笙你都藏在了哪里？”
    顾笙道：“一份就藏在医馆里，还有两份，现在就在这屋里，我还没想好具体藏哪里。但打算一份回头托敏妃替我保管着，只先不告诉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另一份，打算做个投名状。”
    “投名状？”
    赵晟皱眉，但随即已明白过来，“那笙笙你打算把这投名状投给谁？贤妃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五皇子又非嫡非长，怎么看都不是一条明智的路。至于其他皇子，在朝中也好，在皇上面前也好，都没什么存在感……”
    顾笙道：“所以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只剩下一条路。就是不知道大皇子到底值不值得，将来又能不能笑到最后？明天阿诀哥不是也不当值吗，你要不，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他虽然一心追随大皇子，但我相信面对我们，他还是会尽量客观，不带个人感情的。”
    这几天她都在思考，想来想去，贤妃心胸狭窄，敏妃没有根基、十三皇子又还小，他们能追随的，也就只有大皇子了。
    毕竟如今这个时代，靠他们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
    只能背靠大树，将来才能有望解除危机，没准儿还能挣个从龙之功。
    就是这个“投名状”杀伤力还挺大的，也不知道大皇子见到后，会不会立刻就拿出来，将二皇子给扳倒，让他再没有问鼎太子之位的希望？
    少了一个最大的劲敌，虽然对其他人来说希望也是蹭蹭上涨，但大皇子的希望也会一下增加许多。
    那大皇子可就未必会顾及他们的立场和安危了，他眼下看来，是比二皇子五皇子强些，彼此也算有点儿香火情。
    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点儿香火情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顾笙才说要先征询裴诀的意见，在这件事上，裴诀肯定还是会向着他们的。
    赵晟已道：“笙笙，其实你现在不跟我说这事儿，我明天应该也会跟你好生谈一谈的，现在正好了。我这次因为阿诀的缘故，跟大皇子私下里相处过好几次。”
    “发现他真的是个心胸宽广，但同时又心怀悲悯的人。我和阿诀，还有他，就我们三个一起微服出游，发现有人落水了，他真的是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救人。”
    “还不让阿诀下去帮忙，说阿诀身体还没复原，也不让我下去帮忙，说我一介文弱书生，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不是后悔也迟了？然后他就真把人给救上了岸，也没受家属的感激，直接离开了。”
    顾笙挑眉，“哦？还有这样的事？他不会……”
    想说大皇子不会是在作秀吧，但转念一想，就他们三个人，救的也是寻常百姓，哪有作秀的必要，又做给谁看呢？
    总不能是作给赵晟看的吧，不是她妄自菲薄，赵晟就一个小小的翰林，还真没那么重要。
    也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第828章 夫妻商量

    果然就听赵晟道：“我当时也挺吃惊，就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大皇子竟然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亲自跳下去救人。结果他却说，他正好会凫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阿诀事后说他，就算他会凫水，也不该亲自涉险，他还说他心里有数。若是其他情况，比如惊马什么的，或者已是大冬天，他就算能把人救上岸，也会病上一场，他肯定不会救的。但既然都不是，那顺手的事儿，他何乐不为呢？”
    顾笙点点头，“他当时应该真是这样想的，在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情况下，顺手的事而已，但凡是个良心未泯的人，都会做的。但以他的身份，也够难得了，至少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不会亲自下水救人，能让左右救人，已经不容易了。”
    赵晟“嗯”一声，“大皇子还真说了这话，他身份是贵重，但那也是一条命，当时他又的确没带人，要是带了，肯定就让左右下去了。之后，他就再没提过这事儿，就像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还有一次，好些人都一起骑马出行，但只有他，会提前叮嘱周围的人，不要去踩百姓的田地，说底层的百姓都不容易，一年辛苦下来，才能勉强糊口。但凡有个什么天灾人祸，说不定就得卖儿卖女，甚至家破人亡……”
    “旁的且不论，这样一个人要是真坐上了那个位子，至少百姓们的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光这一点，在我看来已经比其他几个都强十倍了！”
    顾笙缓缓道：“应该还是他打小的经历所致吧？他自己一直不容易，便更能体会底层百姓的疾苦，更能共情，所以才能有一颗悲悯的心，至少相对其他所谓的皇子贵胄们说来。”
    赵晟道：“就算是相对的，我觉得也足够了。真让那些肆无忌惮，小肚鸡肠的渣滓上了位，可就由上至下都完了！”
    顾笙问他，“所以，你当时就已经存了，要追随他的心？会不会，他其实就是为了招揽你？”
    赵晟自嘲，“我哪有那么重要，就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而已，身上能有什么可图的？哦，也有图的，我有笙笙你这么能干、这么声名远扬的一个妻子。”
    “但因为阿诀的缘故，他就算拉拢不了我们，为他所用。至少，我们也不会拖他的后腿，给他制造麻烦，不会轻易为别人所用。所以他拉不拉拢我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何况第二次我根本就不在，是事后无意听其他人说起的，就更谈不上是为了招揽我了。”
    顾笙沉吟道：“那应该的确不是了。难怪你会起心，这已经算是个明主了。”
    赵晟又“嗯”了一声，“之前因为贤妃的事，我其实就已经在想，我得让自己尽快变强，至少要强到别人敢算计伤害我的家人、对我的家人出言不逊之前，必须得先掂量权衡的程度才是。”
    “但光靠我自己，这条路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年，只是一心想做实事，也是不可能的。你手里没有权势，便只能听人安排，任人宰割，哪还敢想什么以后？只有你自己先足够强，有话语权了，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
    “等这次进一步的了解大皇子后，我这个念头就更强烈了。我还是不了解他别的方面，但就我眼下看到的、感受到的，我觉得他已经值得追随了。”
    顾笙接道：“现在你又知道了你不在期间，二皇子干的龌龊事儿，确定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与他硬刚到底了。你心里便也有了最终的决定，对吗？”
    赵晟点头，“是。我本来是打算明天再跟笙笙你细说，先听你的意见，你若是不赞同，我们又再从长计议的。谁知道……我们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只是这一次的心有灵犀，我还真不是那么想看到。”
    顾笙无奈笑道：“不想看到也得看，不然就只能任人宰割了。老天爷偏偏让这样的渣滓投生成了嫡皇子，眼下看来，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那我们也只能逆天改命，不让他小人得志，才能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了！”
    赵晟道：“几张契约只能威胁到他一时，时间越长，他就会越愤怒，越急躁，不知道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来。他显然是个很骄矜自负的人，也从来没受过任何人的威胁羞辱，是绝对忍不下这口气，直至他笑到了最后才来出的。”
    顾笙赞同，“我也这样想，所以我们不能等，必要时候，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先把危机给彻底解决了才是。皇上年纪并不大，多的不说，我觉着至少十来年肯定还能活的，那就算二皇子当不上太子了，虎毒不食子，皇上也肯定不会要他的命，照样会让他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一旦没有性命之忧，二皇子难免会有恃无恐，会抱有侥幸的希望。那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忽然冲我们发难，把心头那口恶气先给出了。必须得先扳倒他，让他再别想威胁到我们的安危！”
    赵晟皱眉道：“但投名状的事，我觉得还是得再等等。大皇子有了这样现成的好东西，肯定要抓住机会，大做文章的。至于我们的安危，我们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他届时只怕就顾不得了。”
    “他是比其他皇子强，能走到这一步，除了心机手段和坚韧的心性，又怎么可能没有狠劲儿？我不敢拿我们的未来和性命冒险，所以打算把契约还是留着，等真到了关键时刻，再拿出来助大皇子一劳永逸，笙笙你怎么说？”
    顾笙想了想，才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我只想到了怎么才能尽快取信于大皇子，成为他的心腹，倒忽略了这一点。其实我之前跟二皇子说过这话的，刚才脑子属实打铁了。”
    “那明天你打算怎么跟阿诀哥说，还告诉他这事儿吗？还是只说你觉得大皇子值得追随，所以决定从此跟阿诀哥并肩作战了？”

 第829章 自古邪不胜正

    赵晟思忖道：“我觉得可以告诉阿诀。他虽然是个暴脾气，但粗中有细，也一向嘴紧，只要跟他说了暂时别告诉旁人，我相信他就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也正好听听阿诀的意见和建议吧，他到底站得高些，经过见过的事也比我们多，肯定比我们看得远，看得全面。”
    顾笙缓缓点头，“也行，那就先听听阿诀哥怎么说吧。不过你跟他说时，注意委婉点儿，也按着他点儿，你听了都气得想杀人了，以他那脾气，谁知道会不会真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眼下可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们也好，他也好，都得理智再理智。我明天要去医馆忙我的，今天已经耽误一天了，你跟阿诀哥说时，我肯定不在，只能全看你的了。”
    赵晟抿了抿唇，“我会的，笙笙你放心就是。人在屋檐下，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都得压死人了，何况还大了这么多级，只差是天堑了。”
    说着一记苦笑，“我以前真没怨恨不平过自己的出身，总觉得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凭自己的努力得来。便是现在我是寒门，两三代、三五代后，总能成为豪门世家的。可现在，我还真有些不平衡，自己为什么不是王公贵族，没有手握大权了，看来我也只是个俗人。”
    顾笙忙嗔道：“干嘛这样说自己，你要真俗了，早就是侯府世子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就算是现在，我们想要的一切，依然能凭自己的努力得来。皇子贵胄又如何，只要我们夫妻一心，我相信一定能人定胜天！”
    见赵晟还是绷着一张脸，又道，“你难不成这点儿自信都没有？能在那样突发的险境下都全身而退，一点儿亏没吃，还让敌人投鼠忌器，恨得牙痒痒，我难道不厉害？”
    “你能在那么多人中翘楚里脱颖而出，成为新科探花，难道不厉害？我们这么厉害的两夫妻，也不是孤立无援，还多的是帮手助力，阿诀哥、唐阁老乃至宫里敏妃，还有我的医术和家喻户晓，这些可都是我们的助力，难道还不够跟那渣滓一战？”
    赵晟沉声道：“我不是没有自信，自古邪不胜正，我不相信这样的渣滓会是那个天选之子，他绝不可能笑到最后的！我就是，就是觉得笙笙你太委屈，太心疼你了。凭什么你要忍受这样的事，凭什么要忍受那样一个渣滓！”
    这回是顾笙将他拥进了怀里，“相公你爱我我知道，但不用太心疼我，我又不是琉璃做的，一碰就碎。我可向来都很强大，也以自己的强大为傲的，你太心疼我，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觉得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认为我比你差，不能与你势均力敌，齐头并进？”
    “那我可一点不会觉得高兴，只会觉得受伤。因为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第一天当我相公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看好我，不相信我呢？”
    赵晟回抱住了她，“笙笙，我没有不看好你，不相信你，就只是纯粹的心疼你。这些天，你怕是一直都寝食难安，一刻都没安宁过吧？还要在娘她们面前遮掩得死死的，一点都不能表露出来。”
    “甚至好不容易等到我回来了，还得忍着。刚才要不是我先要与你说话，你只怕还不会说，要等到明天，等我休息好了，你再告诉我吧？你是强大，但你强大与我心疼你，本来也不冲突，不是吗？”
    顾笙轻笑了一下，“我没打算明天再告诉你，我都忍这么多天了，哪还再忍得下去？再说你也不会让我忍呀，不是一回屋就问我，要与我细说了？我就知道肯定瞒不过你的。”
    赵晟闷声道：“我可是你的枕边人，日日夜夜都这么亲密的人，你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心事会这么……连之后你破天荒的那么热情，我都没往这么大一件事上去想。我要是当时就知道，肯定会忍着……”
    “忍着怎么样？”
    顾笙打断他，“忍着先把气生了，先把正事商量好了，再……？咳，那我可忍不了。我都憋闷这么多天了，急需一场，咳……无情的肉搏，来让自己发泄纾解一下，我可等不了。”
    “现在我心里舒坦多了，哪怕还是生气，还要担心你今晚肯定睡不好了，我还是觉得自己今晚一定能一觉到天亮了。可见这采阴补阳还是有用的，是吧相公？”
    赵晟紧了紧抱着她腰的手臂，道：“笙笙，你怎么总是这么好，都这会儿了，还不忘逗我开怀。你放心，我会尽快冷静下来，定好我们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的。你说得对，只要我们夫妻一心，不信不能人定胜天！”
    顾笙忙点头：“这就对了，也不是只有我们着急，我们的敌人只有更着急的，我们怕什么？行了，现在先睡觉吧，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等睡醒了再烦恼也不迟。”
    赵晟应了，“嗯，这就睡。你先躺好，我给你盖好了，我再躺下……要喝水吗，要喝我就去给你端。”
    顾笙忙拉了他一起躺下，“我自己知道盖，你抱着我就是了，我都这么多天没在你怀里睡过觉了，今晚得睡够本儿才是。先说好，你别胡思乱想，弄得睡不着啊。睡不着你身体就会一直僵硬着，会硌得我不舒服，所以你装睡是没有用的哈。”
    赵晟咳了一下，“我会让自己尽快睡着的。现在主动权还不在敌人手里，我都睡不着了，往后万一……可要怎么办？肯定得尽量让自己休息好，随时都保持旺盛的精力，磨刀不误砍柴工才是。”
    顾笙已忍不住打起哈欠来，“是这话，就得趁早习惯了，不然往后睡不着的时候还多着呢。反正我们始终坚信邪不胜正，姓郭的那个脸大如盆的就没见她做过好事儿，结果怎么样，不就真把自己给作死了？”
    “那个渣滓自然也是一样，坏事做尽了，老天爷迟早总会收了他的。便老天爷不肯收，也自有人替老天爷收！”

 第830章 怒火中烧

    “哈……”
    顾笙说着，忍不住又打起哈欠来。
    赵晟忙道：“笙笙，快睡吧，没说完的话我们明天再说也是一样。我其实也困了，再不睡就要撑不住了……我拍着你，快睡……”
    说完真轻拍起顾笙来，自己也尽可能放松身体，好让顾笙相信他是真的困了，能尽快入睡。
    幸好顾笙明显是真困了，不多一会儿，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缓慢均匀了。
    赵晟却仍尽可能的放松着，直到顾笙睡得更熟了，才在黑暗中皱起了眉头，攥紧了拳头。
    他还是不敢去想，当日但凡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但凡顾笙不是那么厉害，后果会是如何的不堪设想。
    偏偏他当时远在承德，就算能立马长出翅膀飞回来，都未必来得及。
    那等他终于回来，面对的可能就是……阴阳两隔，永失所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赵晟便不止想杀了二皇子，还想把当日他所有助纣为虐的帮凶，也杀个片甲不留。
    什么孕妇也好，只能听命行事的下人也好，通通都别想例外。
    连郭氏那个已经死了的贱妇，他都绝不会放过了，他一定要鞭她的尸，让她死了都不能安生！
    幸好笙笙还好好的，幸好现在她人就恬淡安宁的躺在他怀里……赵晟长长吐了一口气，待心里的火烧得不那么难受了，才沉思起来。
    第二天，顾笙好睡了一夜起来，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多了。
    见赵晟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青影，不由嗔道：“我就知道你昨晚要睡不好，睡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可惜我吃了早饭就得出门了，只能等晚上回来，再收拾你，收拾完再看着你睡了。”
    赵晟讪讪的，“我睡了的，真的笙笙，就是睡得不怎么好而已。你吃了早饭就忙你的去吧，我会找机会与阿诀详谈的。对了，你下午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吧？”
    顾笙摆手，“不用，我自己知道回来的……放心，这么些天都没出事，没道理你回来了，知情的人至少又多了一个，反倒出事了。你就在家好生歇歇，再好生陪陪娘吧，明天可又得开始忙了。”
    赵晟本想再坚持，但想着顾笙多半还是不会让他去接她，遂决定不说了。
    反正他到时候直接去医馆接人就是了，“那我们先去娘那边，一起吃早饭吧。”
    一时吃过早饭，顾笙便辞别柳芸香和赵晟，出门往医馆去了。
    余下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估摸着裴诀曹云舒已经都起来，也收拾好了，才起来他们那边。
    裴诀正抱了六六晒太阳。
    一见母子俩过来，便笑道：“伯母、阿晟，你们来了。我才给六六把完尿，待会儿还要给他洗澡呢。没想到只是给他把个尿，都这么难，不过舒儿和钟妈妈童妈妈都说我做得挺好的，看来待会儿给他洗澡应该也难不倒我。”
    赵晟见他满脸的得意，笑道：“阿诀你嘴上说难，其实根本就是故意在炫耀吧？你也抱这么半天了，手肯定酸了，还是让我抱会儿吧。我抱着六六，说不定灵感一下爆棚，就给他想出了个最好的名字来呢？”
    说着，就要伸手往裴诀怀里抱六六去。
    裴诀却是一闪身，“我还没抱够呢，你等会儿。这么喜欢我儿子，干嘛不自己跟嫂子生去？儿子，你最喜欢的是爹，是爹抱你对不对？”
    柳芸香见二人这么幼稚，笑道：“行了阿诀，这会儿外面挺冷的，快抱了六六进去吧。等待会儿暖和些了，再抱他出来晒太阳也不迟……算了，你把六六给我，我抱进去吧。”
    一边说，一边已不由分说自裴诀怀里把小家伙儿抱走，往屋里去了。
    都走出几步了，还能听见她逗六六的声音，“奶奶的乖宝宝，哟喂，都好长时间没抱你了，可把奶奶想坏了……”
    裴诀只能干笑着看向赵晟，“看来跟我抢儿子的人还真不少呀，防得住一个，防不住二个，偏偏第二个还是伯母，我根本敢怒不敢言。这才几个时辰呢，竟然都‘好长时间没抱’了。”
    赵晟好笑道：“没办法，谁让你儿子招人喜欢，比你招人喜欢十倍都不止呢？”
    顿了顿，“你什么时候给六六洗澡呢？我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与你商量，估计至少得一个时辰。你看是你忙完了我们再说，还是怎么着？”
    裴诀见他话还没说完，眉眼间已满是冷然，这在他身上，可不多见，估计真是一件很要紧的事。
    笑道：“我哪敢真给六六洗澡，他一身软得跟没骨头一样，襁褓裹得紧紧的我还敢抱，洗澡可得一丝不挂。去我书房吧，说完了如果六六还没洗澡，我就围观，如果已经洗完了，我就回头再围观便是，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嗯。”赵晟点点头，“那去你书房吧。”
    兄弟俩便一起去了裴诀的书房。
    待彼此坐定后，赵晟先没说话，而是拿了顾笙出门前，给他的一份契约给裴诀看，“阿诀，你先看看这份东西吧。”
    “这什么？”
    裴诀不明所以，但仍接过赵晟递上的纸打开，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才看不到一半，脸色已是沉了下来，越往后看，脸色便越是难看。
    等终于看完，再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简直无耻之尤，欺人太甚！”
    赵晟也是满脸阴沉，哪怕他看过这份契约已经好半天了，依然怒火中烧，恨不能吃人，“我昨晚已经气过了，但现在还是气得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就表达我愤怒的万一。”
    “昨晚我也几乎没睡，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还全是噩梦。真的不敢想万一笙笙不是那么强，万一她宁死不受辱……我这会儿都还手脚冰凉，全身发冷。阿诀，我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裴诀咬牙道：“阿晟，我明白你的心情，我都这么生气了，何况你。他就是这样监国，就是这样回报皇上对他的信任的，他也配做嫡皇子，配当储君？真让这万里江山落到了他手里，简直就是万千百姓生灵的灾难！”

 第831章 趁早谋划起来

    裴诀也是后怕不已。
    嫂子再厉害，说到底当时就她一个人，还是个女人，一旦二皇子真发起狠来，宁愿他得不了好，也要把那口恶气给出了，后果岂非不堪设想？
    毕竟他很清楚，真到了紧要关头，嫂子也不可能真要了二皇子的命，因为干系太大了，从阿晟到伯母，再到表叔和他们这些与嫂子常有往来的亲朋，乃至九芝堂都得遭受灭顶之灾。
    嫂子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在意的人陷入那样的危机，那便只能她自己受辱，自己非死即残。
    那一刻，她和二皇子拼的，说到底就是狠劲儿，谁表现得稍微狠那么一点，谁便能处于上风了。
    万幸最终处于上风的那个人是她。
    但万一呢，万一二皇子他当时就不管不顾，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然后再发现，原来嫂子都是吓唬他的，毒药不是毒药，嫂子也不敢真要他的命，真与他鱼死网破……裴诀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赵晟心里得多后怕，多崩溃，可想而知。
    尤其那时候他们还远在承德，别说赶回来了，终于得到消息时，黄花菜都已凉透了。
    裴诀想着，又恨声道：“阿晟你放心，就算眼下我们不能与他明刀明枪的来，这个仇我们也早晚会报，早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赵晟冷然道：“我昨晚也这样跟笙笙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必急于一时。但我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更害怕他事后越想越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管不顾，又发起疯来。”
    “他是嫡皇子，哪怕当不了太子，甚至皇后也后位不稳了，他的富贵荣华都跑不了，更不可能有性命之忧，当然有恃无恐了。何况人都有侥幸心理的，搏一把至少还有五成如愿的机会，不博可就只能一直受人掣肘，他哪受得了这个气？”
    “所以我又仔细想了想，不能等将来，不能等早晚。必须趁早谋划起来，必要时刻，还要先下手为强才是！”
    裴诀沉吟道：“阿晟你说得对，这事儿的确不能靠等，也别指望这一纸契约，就真能约束他多久。他那个人，打小儿让皇后宠大的，皇上虽更宠爱五皇子，待他也自来不差，是得防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疯才是。”
    顿了顿，“那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我做什么，就只管说，我哪怕上刀山下油锅，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晟道：“我想让阿诀你把我引荐给大皇子，从今往后，我便可以跟你并肩作战了。就是我人微言轻，不知道能不能入大皇子的眼，毕竟大皇子座下能人众多，我实在算不得……”
    话没说完，已让裴诀打断了，“阿晟你别妄自菲薄。大堂兄座下的确能人不少，探花郎可一个都没有，你肯追随他，就是如虎添翼，他只有高兴的。”
    “我尽快给你安排啊，大堂兄要是知道了，还不定多高兴，他在我面前赞你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在承德接触了那么几次，他多欣赏你，也是肉眼可见的。当然我更高兴，之前我就游说过你，但你不愿意，那我当然不能勉强。”
    “现在好了，我们兄弟可以并肩作战，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不愁不能让裴二那个渣滓付出代价！”
    赵晟摆手，“我哪有阿诀你说的这么厉害，反正你先请示大皇子，看他怎么说吧。现在选择权可不在我手里了，贤妃已经恨上笙笙，二皇子又是这样，我根本没的选了，不像大皇子，有我不多无我不少，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裴诀忙道：“阿晟你真别妄自菲薄，你和嫂子可是放哪儿都一等一抢手的人才。何况大堂兄又不知道这次的事，他至多也就知道贤妃曾召见过嫂子，谈不上主动权都在大堂兄手里。”
    “退一万步，就算大堂兄知道，他也不会因此就觉得你们是没的选了，他只会高兴庆幸这样的人才，归到了他麾下。我了解他，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肯定立刻倒履相迎你和嫂子。”
    赵晟苦笑，“阿诀，我哪是妄自菲薄，我是真的没用。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让她受那样的屈辱，我还要怎样没用？你就别夸我了，越夸我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裴诀叹道：“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谁也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阿晟你就别自责了。你听我说，我觉得眼下还是先别告诉大堂兄这次的事，这张契约的存在，也先别让他知道的好。你和嫂子是不是，打算拿他当个投名状呢？”
    赵晟“嗯”一声，“就知道瞒不过阿诀你，我们是这样想过。但……”
    “但什么？”
    裴诀忙道，“但又怕大堂兄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一举扳倒那个渣滓，从而让嫂子和你死于非命？你这样想就对了！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儿子，皇上怎么可能不替他擦屁股？到头来先死的，肯定是最人微言轻的你们！”
    赵晟抿唇，“大皇子应该，不至于吧？连普通百姓落水，他都能毫不犹豫的亲自跳下水救人，他还不让左右踩踏百姓的田地。我若追随了他，就是他的人了，他不至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捅自己人的刀子吧，那往后谁还敢义无反顾追随他的？”
    不待裴诀说话，又道：“上次你受伤归来，毒侵入体，笙笙和我都心中有气，觉得大皇子简直不把你当人使，遂一唱一和的故意挤兑他吸你伤口的毒血……当时你伤口都溃烂化脓得惨不忍睹，光看着都让人心里不舒服了。他却真趴上去，为你吸了毒血。”
    “哪怕我和笙笙过意不去，很快就阻止了他，他其实就吸了一两口。但也够难得够震撼了，他既然能这样对你，应该也不至于为达目的，就捅我和笙笙的刀子吧？”
    裴诀已是满脸的震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阿诀你和嫂子为什么事后没告诉我，我竟至今都蒙在鼓里，大堂兄他也太……”

 第832章 千万别天真

    赵晟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和笙笙都想着，就现在你已经一副‘士为知己者死’，为大皇子上刀山下油锅都毫不犹豫的架势了。再告诉你大皇子竟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你岂不更得为他拼尽最后一滴血，都在所不辞了？”
    “站在我们的立场，肯定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还是希望你能自私一点，遇事时能想着自己一点，不要认为那都是你应该的。大皇子麾下那么多能人，我们就不信，有些事真离了你就不行了。你在大皇子那儿，可能不是唯一，但在我们这儿，始终都是。”
    裴诀脸上的惊讶已全部被感动所取代了，“阿晟，你和嫂子对我的关心，我都明白。其他人只关心我飞得高不高，只有你们，只有我至亲的人，才会关心我飞得累不累，我真的都明白。”
    赵晟点头，“尤其当时你已经有嫂子和六六了，却还是那样的拼命。也就是你遇上的是笙笙，若当时刚好笙笙不在，若笙笙也束手无策，你岂不是……？那个后果我都不敢想，承受不了，你觉得嫂子能承受吗？”
    “所以我和笙笙当时就决定，这事儿别告诉你了。大皇子也说了，他不会说的，但他事后若还是决定告诉你，我们肯定也管不住他的嘴。倒是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真一个字都没说，倒显得我和笙笙小人之心了。”
    裴诀忙道：“阿晟你们哪里小人之心了，你们都是关心我。当然，大堂兄对我这份心意也是没的说，除了舒儿和你们，还有伯母，至少短时间内，应该是找不到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顿了顿，“但是，你千万别以为，他能这样对我，就不至于为达目的，捅你和嫂子的刀子了。得分是什么情况，如果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如果收益不是翻倍的，至少不能比你和嫂子能为他创造的价值翻倍，他当然不会背刺你们，牺牲你们。”
    “可若牺牲你们，能为他带来巨大的利益，就说不准了。我在他心里，肯定比你们重要得多，他对我不会做的事，对你们可未必。他能走到今天，哪怕比起其他皇子，是要多一份悲悯，没有一颗狠心，又怎么可能？且越到后面，他的心就会越来越冷硬，不然怎么去做那个孤家寡人？自来高处不胜寒哪！”
    赵晟见裴诀说到后面，又是苦笑又是喟叹的。
    心里却是一暖，“阿诀，你真这么想？”
    裴诀道：“不是蒸的还是煮的呢？你和嫂子可千万别天真，听我的错不了。这么要命的契约，一旦曝光于人前，再稍微添点儿油加点儿柴，裴二那个渣滓便彻底出局，再没了做太子的希望。”
    “到时候谁最有希望？当然是大堂兄这个本来也该是嫡子的长子了。你觉得他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吗？换了你我处在他的立场，会放弃吗？肯定要大做文章的。所以阿晟我为你引荐可以，投名状什么的，现在就别拿了，留待关键时刻，再一击毙命吧。”
    赵晟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阿诀，你能这样说，我心里真高兴，也真庆幸。”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和笙笙也想到了。但我们还是觉得，该先听听你的意见，倒是没想到，你跟我们想到了一块儿去，还这么为我们着想，果然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裴诀也笑起来，“那是，说了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当然就得一辈子！这契约是有三份对吗？那可都得藏好了，不能给裴二任何可乘之机才是。”
    赵晟点头，“笙笙说她会藏好的。就是我们跟你们走得近，之前二皇子可能没注意，即便注意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却未必了。他肯定会怀疑所有跟我们走的近的人，任何一点可能性都不会放过的。”
    “这样一来，你往后要做一些事，要私下去与大皇子碰面，只怕就得小心再小心了。家里的护卫也肯定得加强，以免吓到了嫂子和六六。我光想都觉得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了，看来往后，我们只能尽量少往来了……”
    话没说完，裴诀已道：“什么少往来，不行，我自己的兄弟至亲，我想怎么往来，就怎么往来，别人管得着吗？我也不怕那个渣滓，他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看我会不会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赵晟苦笑，“你我倒不是很担心，就是担心嫂子和六六，承受不起那个‘万一’。说得我又有杀人的心了，怎么世上就会有这么恶心可恨的人，怎么老天爷偏就让他托生成了嫡皇子！”
    裴诀冷笑道：“就是因为命太好了，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可惜他肆无忌惮得太早了，连等自己笑到了最后再来狂都等不及，那就等着到时候哭吧！”
    说着拍了拍赵晟的肩膀，“阿晟你放心，我会尽快替你引荐，往后也会更努力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克服不了的。”
    “嗯。”赵晟重重一点头，因为裴诀的支持和暖心，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顾笙因赵晟终于回来了，心安了不少，昨晚也睡得不错，今天到了医馆后，自然精神状态比前些天好得多。
    惹得医馆众人还善意的调侃打趣了她一回，“顾大夫今儿气色可真好，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哈！”
    “就这顾大夫还说自己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所以前几天顾大夫说自己身体有些欠佳，但还不到吃药的地步，是因为您的‘药’还在路上呢……”
    顾笙由得众人打趣，大家一起笑过之后，才散开各自忙碌起来。
    下午，她则照常去了女子医学堂授课，等回到医馆，就见赵晟已经在等着她了。
    顾笙忙迎了上去，低道：“相公，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用来接我吗？”
    赵晟笑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过来瞧瞧。明儿起又得开始忙了，到时候便想来，也不得闲来了。”

 第833章 不许瞒我

    旁边林大夫几个也都笑道：“赵大人特意来接顾大夫，顾大夫还不高兴呢？像赵大人这么好的夫君，可再往哪儿找去，反正我们都差得远了。”
    又谢赵晟请大家吃的豆花，“每次都让赵大人破费，每次都沾顾大夫的光。”
    顾笙摆手笑道：“豆花就不用谢了，但既然知道你们都差得远，怎么还不改进呢？以为你们各自的娘子在家里上伺候老下照顾小的，就不辛苦了？”
    说得众人都嬉笑着，“我们一定改进，一定改进。”
    “要不现在女人们都喜欢敬重顾大夫呢，这样时时刻刻都想着她们的人，可就顾大夫一个。”
    “往后我们真得多跟赵大人学了，不然家里老婆一气之下，都当甩手掌柜了，可如何是好……”
    各自散了，给顾笙和赵晟留出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来。
    顾笙这才又嗔赵晟，“你哪是闲着也是闲着，多陪陪娘不行呢？我出不了事儿的。现在御驾都回京了，他没了监国大权，我又明显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敢轻举妄动的。”
    赵晟笑道：“我也不止是怕笙笙你出事儿。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来接自己娘子下一次值怎么了，不行呢，我还不能对自己娘子好了？那笙笙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顾笙道：“看有没有病人来问诊吧，还要写几份脉案，上午太忙了，没顾得上写，得及时补上。你要不去后堂坐会儿，等我忙完了就回去？”
    赵晟看了看四周，众大夫桌前都还有病人，咝了一声，“看来是我来太早了。主要阿诀出门去了，娘又陪着嫂子和六六的，我便也出门了，早知道就该在家里再待一会儿了。”
    顾笙笑道：“没事儿，我速度快，你应该等不了多久的，去吧。”
    待赵晟依言往后堂去了，才忙起自己的来。
    一时顾笙忙完了，去到后堂叫赵晟。
    就见金掌柜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后堂，正与赵晟说话，“……我知道赵大人和顾大夫都忙，但拢共也耽误不了二位太多的时间，赵大人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顾笙不由笑道：“大掌柜让我相公考虑什么，您有事儿不是该与我商量呢？我们家可不兴男主外女主内，我相公答应了，事情就定了的。若是好事当然无所谓，反之，您先过了我相公的关也没用，您还得过我这一关。”
    金掌柜看得出来顾笙今天心情极好，至少去前阵子好多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会儿跟赵晟开口了。
    笑道：“我就是想的，先问过赵大人的意思后，还要问顾大夫的意思。这不是东家之前一直说要来京城，但都没来吗？尤其上次，东家都要出发了，偏巧老太太病了，还是没能成行。”
    “但这次东家肯定要来了，到时候定要登门好生拜访一下二位，若有那个荣幸，还想登门去拜访一下唐阁老的。我刚跟赵大人说，赵大人却说，这阵子他和顾大夫都忙，怕是顾不上，还是以后再说吧。顾大夫，您说呢？”
    顾笙明白赵晟为什么婉拒金掌柜。
    他们自己如今都满满的烦恼了，哪还顾得过来这些说句不好听的，并不算太重要的人情往来？
    毕竟她在九芝堂立足，从来都是靠的自己的医术本事，何况若没有她穿针引线，多方努力，至少京城的九芝堂绝不可能有今天。
    其实并没有非与九芝堂东家往来应酬的必要。
    遂也笑道：“这事儿我跟我相公还真是一样的意思。我相公刚回来，本来公事就堆积了一大堆，又快过年了，大掌柜也知道，年底本来哪哪儿都忙，唐阁老就更忙了，便是东家来了，唐阁老也肯定没空见的。”
    “就咱们医馆，不也一堆的事儿？我还说就这几天，一定要给那些女学生来场综合考试，然后就得依次安排她们来医馆现场学习了。大掌柜，若东家来京城，实在有要事就算了，若只是为了来大家见一面，我觉得其实没必要。”
    “还不如等过了年，春暖花开了，东家也有其他事要办，再进京来呢。这大老远的跑一趟，总得一次多办几件事，才划得来不是？”
    “可是……”金掌柜还想再说。
    别的事哪有与顾大夫赵大人见面重要，哪有拜见阁老重要？
    东家就算是远在天边，特意跑一趟都是值当的。
    但见顾笙和赵晟都无意再多说，金掌柜自来是个聪明人，遂也不再多说，笑道：“顾大夫这也太为咱们东家着想了，本来东家的打算，应该是在京里过年的。不过过年这样的日子，肯定还是跟自家的骨肉至亲一起过最好。”
    “那我回头就赶着去信，劝一劝东家，看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年后再进京吧。到时候还能多待些日子，不愁没机会拜访顾大夫赵大人和唐阁老。”
    顾笙笑着点头，“是啊，以后有的是机会。”
    金掌柜便站了起来，“那顾大夫和赵大人聊着吧，我就不打扰二位，先去忙了啊。”
    顾笙笑道：“我们也要回去了。今儿又早退了，真是不好意思，大掌柜可别见怪，后面我会尽力把缺的班儿都补上的。”
    “顾大夫这是什么话，您本来也不需要按时坐班的。结果您不但按时坐班，还时常加班，是咱们医馆都知道最忙最累的人，我还跟您见怪，成什么人了？您和赵大人只管先回去，我就不送二位了啊……”
    如此与金掌柜道了别，又去换了衣裳，顾笙才背上药箱，与赵晟先离开了九芝堂。
    好在释放出异能四下感知了一番后，仍没发现有人暗中跟踪窥探自己的迹象。
    顾笙整个人方松懈了下来，笑问赵晟：“现在还早，我们走着回去吧？”
    赵晟“嗯”一声，“听笙笙你的。”
    说着压低声音，“笙笙，这些日子真没人暗中跟踪过你吗？我能感觉到你刚才的紧绷，你可不许瞒我。”
    他最怕的，就是笙笙会为了怕他担心，会为了保护他，就独自承担一些危险，别说让他替她分担了，甚至连让他知道的机会都不给。

 第834章 比谁更沉得住气

    顾笙没想到自己那么细微的变化，都没能逃过赵晟的眼睛和感觉，心里肯定还是高兴的。
    待走出几步后，方笑道：“多的不说，方圆一百米……三十丈以内，若有人跟踪窥探我，我都能知道。若再远一些，他们跟踪也没有价值，攻击也来不及，他们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反正至今还没发现过。”
    “我紧绷只是本能反应而已，小心驶得万年船么。相公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瞒你，我若要瞒你，何不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告诉你？昨晚我可是一点都没隐瞒，也没拖延，什么都告诉了你。多的都说了，少的你觉得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赵晟一想也是。
    这才“嗯”道：“反正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一起走，一起面对就是。”
    顾笙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我当初干嘛嫁给你？图的肯定是无论何时夫妻都同舟共济，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说着压低声音，“短时间内，那个渣滓应该还是不敢跟我反着来的。我给他的‘解药’虽然吃不坏他，但我故意说一个月内都得戒燥戒怒，还要戒女色，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负责。”
    “他那么胆小怕死的，应该怎么着都得熬满一个月后，才敢有所行动。再说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就是。”
    赵晟咬牙道：“老天爷怎么就不劈一道雷下来，活活劈死他？我上午跟阿诀说，阿诀也气的不得了，说怎么着都不能让这样的无耻小人笑到最后，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顾笙忙道：“你都跟阿诀哥说了？那，契约呢？给他了吗？”
    赵晟摇头，“没有。阿诀的意思跟我们昨晚商量的一样，先别给出去，省得万一被背刺了，毕竟收益巨大，我们冒不起那个险。虽然阿诀一心追随他，为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对我们也是没的说了。”
    顾笙道：“是啊，阿诀哥待我们一直没的说。这事儿操作得当，于他也是好处巨大，他却能第一时间替我们考虑，真的很难得了。”
    赵晟道：“因着这事儿，我对阿诀的将来，也放心多了。他原来并不是一味的忠心，一味的士为知己者死，他心里还是很清醒很通透，始终有自己的度的。”
    顾笙缓缓点头，表示赞同，“阿诀哥也就是看起来粗枝大叶，但他若真粗枝大叶，又怎么可能有今天？我们该相信他的。走吧，先回去吧。”
    “嗯，先回家……”
    夫妻俩便说着话，不紧不慢的回了裴诀家。
    却是他们前脚刚进门，后脚裴诀也回来了。
    赵晟忙笑道：“阿诀，你不是说可能要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来？”
    裴诀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本来是这样想的，但发现做不到。事情一说完，我就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回来，看我儿子抱我儿子，所以就赶着回来了。”
    顾笙听得笑起来，“那等回头阿诀哥进宫当值去了怎么办，也想回来，就赶着回来不成？”
    裴诀垮下脸来，“我最发愁的也是这个，都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当差了。旁的不论，只要能让我来去自由一些就成。”
    赵晟呵呵：“那你趁早别做官了，你下属们都来去自由，你乐意吗？无规矩不成方圆，到时候都要乱套了。”
    裴诀摸着鼻子道：“我也就是对着你们，随口说说而已，不会真这样做的。”
    毫不容易他才在金吾卫有了一定的根基与势力，不为自己的私心，只为了大堂兄，他也不可能任性妄为的。
    何况现在阿晟和嫂子还大敌当前，他当然更不可能任性了。
    赵晟与顾笙也知道他就是说说而已，实则是个再自律克制不过的人，遂都笑着没再多说，大家一起往里去了。
    等都围着六六抱了一回，逗了一回，都“吸”饱娃了。
    裴诀才趁曹云舒抱了六六去喂奶，柳芸香则去了厨房看晚饭吃什么，与顾笙赵晟到小花厅里说起话来，“大堂兄听得阿晟愿意追随他，高兴得什么似的。要不是我阻拦，他都要跟我一起回来见你，与你当面详谈了。”
    赵晟失笑，“阿诀你快别夸张了，我哪有那么重要。就算要见面详谈，也该是我去拜见大皇子才是，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吧。”
    裴诀道：“阿诀你又妄自菲薄，真当探花郎遍地都是呢？当然，咳，大堂兄过来，肯定不全是因为你，他的意思，还想看一看六六。我还是给推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顾笙笑道：“阿诀哥你这样说我们就安心了，可不敢随便往自己脸上贴金。”
    裴诀白她，“怎么不敢了，探花郎好歹三年就能出一个，顾大夫这样的神医可几十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嫂子怎么也学会了阿晟的妄自菲薄？懒得理你们这些过分谦虚的人。”
    顿了顿，“我明日进宫当值后，要后日傍晚交了班才能出宫，我争取后日晚上，带阿晟你去见大堂兄吧。晚上去，也正好避人耳目。”
    赵晟应了，“阿诀你看着安排吧，我听你的。”
    裴诀“嗯”一声，转向顾笙，“嫂子，你也别太焦虑了，该怎么过日子，就继续怎么过。有阿晟和我在呢，那个王八蛋得意不了多久的！”
    又赞顾笙，“不过嫂子也够厉害了，真的，又有勇又有谋，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顾笙笑道：“阿诀哥放心，我并没怎么焦虑。他就算要发疯，后果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左右的人肯定会死活拦住他的。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何况他在明，我们在暗，他即将失去的，也是我们的成千上万倍，从来该急的都不是我。我眼下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让自己的名望越来越高就够了。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就算他真笑到了最后，只要我人心所向，他也轻易不敢把我怎么样。”
    当然最好不要有那一天，不然就算她能带着所有自己在乎的人逃出生天，千千万万无辜的老百姓都该怎么办？

 第835章 人才谁不爱 满月

    次日，赵晟与裴诀都复了值，恢复了之前几乎两点一线的作息。
    顾笙也恢复了自己之前的忙碌，从表面上看，与之前并无任何差别。
    但他们心里都知道，无形中已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他们也都提高了警惕，表面的平静无波其实是外松内紧。
    期间裴诀也如约带了赵晟去拜见大皇子。
    大皇子手下能人是不少，但他这几年一心韬光养晦，人也好，势力也好，都发展在台面下，能上台面、至少眼下能上台面的还真没几个。
    文臣就更少了，属于他想扶持，都不知道要怎么扶持的境况。
    毕竟一般能做到四五品官以上的，家世前途几乎都差不了，凭什么追随他一个要啥没啥、处境尴尬的不得宠皇子？
    也是需要机会与缘分的。
    现在好了，有了赵晟这个新科探花的追随，就算说如虎添翼有点儿夸张，毕竟赵晟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翰林。
    但这小小翰林可是在皇上面前都有姓名的，在士林清流中也有天然的名声人脉优势，后边儿只要找准了机会稍微扶持一下，肯定就能扶摇直上，不几年就做到三四品。
    那时候于大皇子来说，可就是真正的如虎添翼了。
    还不说赵晟背后的顾笙、顾笙背后的敏妃与唐阁老。
    大皇子倒也不指望敏妃和唐阁老也能为他所用，只要关键时刻，他们能替他说上一两句话，乃至不坏他的事，就足够了。
    所以裴诀说大皇子听说了赵晟愿意追随他后，是真的高兴，只差倒履相迎，其实也不算夸张。
    这样的人才，哪个心怀大志的人能不爱的？
    就之前在承德时，大皇子便已经很欣赏赵晟了，再往前追溯，也不是没动起心让裴诀劝一劝赵晟，看能不能为他所用。
    只是当时不想让裴诀为难，他才作罢了。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让他等到了将赵晟收归于自己麾下。
    那等将来他若能笑到最后，也能名正言顺好生封赏他们夫妇了，当初他这条命，可全靠顾大夫和诀弟才能捡回来，这份情他一直记着的……
    自此赵晟便算是大皇子的人了，当然这一点，仍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知道而已。
    转眼进了十月，转眼又到了六六满月的日子。
    荣安太妃早想看六六想得慌了，之前是曹云舒坐月子，裴诀又不在家，还能有理由推脱。
    现在什么理由都没有了，裴诀只好择日带着妻儿，回了一趟王府去。
    一直到晚上，才终于回来了。
    柳芸香忙第一个迎了上去，“阿诀、云舒，不是说吃了午饭就回来吗，怎么耽搁到这时辰？六六还好吧？”
    一边说，一边看了一回襁褓里已经睡熟的六六，见小家伙儿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这才松了一口气。
    旁边顾笙也关切道：“阿诀哥，不会是他们又找事儿了吧？”
    赵晟虽没说话，同样满脸的关心。
    裴诀心里这才舒服多了。
    让曹云舒和钟妈妈先带了六六回屋去，方哼道：“倒也谈不上找事儿，就是挺烦人的。先是说要让我们回王府去，给六六办满月宴，说六六是王府的长孙，合该好生庆贺一番。”
    “让我给一口拒了。谁稀罕在王府庆贺，谁又稀罕当他们家的长孙了？别把我儿子给晦气到了！之后又说，希望我能给裴许谋个差事，旗手卫金吾卫不行，锦衣卫也不错……呵，简直可笑，我长得像那以德报怨的人吗？”
    赵晟听他说完了，才道：“的确挺可笑的，还张口就是旗手卫金吾卫，以为这几卫都是你开的呢？不过好歹也是个郡王，他若安了心要替自己的宝贝儿子谋个差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何必要找阿诀你，彼此都不痛快？”
    裴诀冷笑道：“阿晟你不知道，他这是又想我办事，又想我替他当恶人。裴许不是跟他那个小情儿要死要活的吗，那个女人拗不过儿子，答应了纳那女子作贵妾。”
    “但说要等到年后再办喜事，也不知是怎么跟裴许说的，总之裴许答应了。然后，他们就想着，给裴许谋个差事，每天都让他忙个半死，再给他制造几个升迁的‘机会’，男人么，谁不爱做官，不爱权势的？自然也就能把那女子忘到脑后去了。”
    顾笙咝声道：“这思路倒也不能说不对，不过跟阿诀哥你有什么关系？”
    裴诀道：“他们怕谋了差事裴许也不肯去，就想让我背锅。说是我不知与我祖母说了什么，我祖母便一味的逼他们不得不同意裴许去做我给谋的差事，他们实在没办法，所以只好委屈裴许了。”
    “呸，以为他们是谁呢，连他们死不死我都懒得管，还管这些破事儿？当场又给拒了。那个女人就哭起来，说她也是没办法了，求我帮帮裴许，好歹我也是做大哥的，与他身上流着一样的血，难道就真不能盼着他一点儿好吗？等将来他迷途知返了，自然一辈子感激我的用心良苦。”
    赵晟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冷笑起来，“他会感谢你的用心良苦？他怕是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吧？”
    裴诀嗤道：“可不是么，他们一家都恨我入骨，不时时刻刻诅咒我就是好的了，还感激我。何况就算他们真感激，我也不稀罕。老头儿就骂起我来，说当年是我弄瞎了裴许眼睛，是我欠他的，就该对他就负责到底。”
    “骂完了我，又抱着我祖母的腿哭起来，求我祖母也疼疼裴许，真是……我说的人都没脸，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脸真这么做的？我祖母被他们弄得心软了，也跟着求我，反正当时乱作一团。”
    “弄得都未正了，才吃上饭，吃完后我祖母又心口疼，我和舒儿不好就走，只得让舒儿带了六六去厢房歇着，我守着我祖母。这才耽搁到了这时候才回来。”
    一直没说话的柳芸香忙道：“那阿晟你和云舒不是还没吃晚饭呢？哎呀，怎么不早说。等着啊，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做去。这都什么长辈呢，饿谁也不该饿自家才出月子，还正喂奶的媳妇啊，云舒生的又不是女儿！”

 第836章 有你陪着就还好

    裴诀冷笑道：“若舒儿生的是女儿，没准儿他们还客气些，可惜偏偏是儿子，他们心里还不知道多恨，当然不会管她饿不饿了。不过伯母别急，我们吃了饭的，他们能眼睁睁看着舒儿挨饿，我不会，反正我怎么着能让舒儿舒服，就怎么来。”
    柳芸香这才又坐了回去，“那就好，那就好。这叫什么亲人呢，往后你们还是尽量少回吧，实在推拖不过，就阿诀你一个人回去，再实在不行，云舒也可以回，六六就不必了。他那么小，还是留在自己家里更好。”
    裴诀点头，“我在路上也是这么跟舒儿说的。反正我祖母想见曾孙今天也见过了，马上天儿也彻底冷了，这么小的孩子哪经得起，我祖母也肯定不会再说要见六六，下一次怎么着都得开了春后去了。”
    顾笙笑道：“阿诀哥你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和云舒越过越好，他们却一地鸡毛，越过越差，跟他们生气都是浪费时间。”
    赵晟也笑道：“是啊阿诀，你都不用做什么，只要你越过越好，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了。当然，将来机会到了，该算的账还是要一次算清的。”
    裴诀“嗯”一声，“阿晟嫂子你们放心吧，我根本不屑搭理他们。我祖母之后也清醒了，说凭什么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又不是我的儿子，谁的儿子谁自己管教。”
    “还骂了老头儿一通，说就是因为他这些年不好生管教，裴许才会成现在这样，跟我兄弟之间，也才会只差成仇。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痛下决心管教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不想出门就不出门，不想当值就不当值了？那以后靠谁养家糊口呢，就坐吃山空不成？真想我和裴许兄弟之间关系慢慢改善，就更不该让我当恶人，让裴许更恨我……说得我跟裴许之间不是仇人似的，早就是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仇人了！”
    顾笙忙道：“只要太妃清醒了就好。有太妃挡在前面，还是能替阿诀哥你们省不少事儿的。”
    裴诀道：“是啊，所以我也不想太想惹祖母生气，免得给她身体气出个好歹来。之后她心口不痛了，我便没立刻走，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六六又睡着了，祖母说等他醒了再走也不迟，免得路上颠着了。”
    “谁知道都那样睡了，路上六六还能睡着，怎么就这么能睡，小猪都没他能睡吧？”
    柳芸香笑嗔道：“六六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什么都不懂，不睡觉他干什么呢？何况就得多睡，他才能长得好。哪有阿诀你这样当爹的，就知道嘲笑自己的儿子。”
    顿了顿，“行了，你们聊着，我去看看云舒和六六啊。你们聊一会儿也散了，都早点儿睡，明儿还要早起呢。”
    待三人都应了，方出了厅堂去。
    顾笙这才又问裴诀，“阿诀哥，那六六的满月宴你和云舒还打算办吗？”
    裴诀道：“本来我们就不是很想办，懒得折腾。现在更不想办了，就咱们自家人吃顿饭，回头我再在东来顺或是其他酒楼摆几桌，请一下我的同僚们和宗室里一些叔伯兄弟吧。”
    “我祖母也答应了，说现在不办，等明年六六抓周时再办也是一样。至于老头儿和那个女人那里，她来与他们说，管保他们不会再说什么。还说裴许的事，她也会让老头儿尽快处理好，不会让他们再烦我的。我管他们说不说呢，他们也烦不着我，真当自己多重要？”
    赵晟道：“等明年六六周岁时，正好不冷不热的，其实更适合摆酒请客，现在就简单吃个饭足够了。那回头阿诀你请同僚时，若需要我去帮忙招呼，就提前说一声啊。”
    裴诀笑道：“这还用说，肯定要让阿晟你去给我帮忙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时辰不早，顾笙和赵晟便先回去了，好让裴诀去更衣梳洗。
    之后，裴诀和曹云舒果然挑了一天，在家里小范围热闹了一番，阖府上下都加菜，也都有额外的赏钱，家里一整日都是喜气洋洋的。
    随即裴诀又择日在东来顺摆了几桌酒，把自己在金吾卫的上峰同僚和宗室里一些还算合得来的叔伯兄弟都请到，大家吃酒听戏的热闹了一天。
    家里便暂时没有旁的事要忙，只用悠悠缓缓的过日子了。
    顾笙与赵晟到底还是怕有个什么万一，会连累曹云舒和六六，六六还小呢，受点惊吓都不得了。
    夫妻俩遂在与柳芸香、裴诀商量后，先搬回了自家去住。
    只把柳芸香留下，打算帮着再照顾曹云舒母子一阵后，再搬回去。
    至于柳芸香要做腊肉腊肠、准备过年的一些事宜，在裴诀家一样可以准备，还能有钟妈妈等人帮忙，跟在自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周大姐等人这些日子都快闲疯了，瞧得顾笙与赵晟终于搬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
    当晚周大姐便做了好几道夫妻俩爱吃的菜，还给他们烫了一壶酒，“爷和太太慢慢儿吃啊，我就先去忙了。”
    弄得顾笙心情本来算不得好的，——毕竟之前搬去裴诀家时，还开开心心的，哪能想到就暂时搬了一次家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招来了那样的无妄之灾？
    但美食当前，也一下子好多了，笑着与赵晟道：“果然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又感叹，“云舒他们那边虽好，我怎么还是觉得家里更自在呢？”
    赵晟笑道：“别人家再好，肯定还是比不过自己家的。笙笙，喝点儿吧？”
    顾笙接过他递上的酒杯，“行。呼……虽然心里一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倒是不至于压得不能呼吸，但总归不舒服就是了。不过一想到无论如何都有相公你陪着我，又觉得还好了。”
    赵晟轻轻握了她的手，“我也这样想的。因为有笙笙你陪在身边，我便随时都充满了力量，无论如何都绝不会退缩！”
    顾笙举起酒杯，“那干一杯吧，预祝我们能尽快惩恶扬善，把压在我们心上那块石头搬开。”
    “干……那一天肯定很快就会到来的……”

 第837章 果然不是侥幸

    可惜嘴上说的是有赵晟陪着自己，自己便觉得还好，顾笙心里还是一刻都不敢放松了。
    这不，危机次日就来了。
    敏妃派了人来，接顾笙进宫去，“我们娘娘说好些日子没见顾大夫了，心里着实记挂。也想请顾大夫去给我们娘娘和小皇子都诊个脉，不知顾大夫可方便？”
    虽然来接顾笙的还是小禄子，彼此已算得上老熟人了。
    顾笙的心还是一下子提了起来。
    毕竟后宫可是皇后的天下，皇后又是二皇子的亲娘，二皇子肯定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皇后；那么干系巨大的事，他应该也不敢瞒皇后，以免回头因彼此消息不对等，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那自己这一趟进宫，虽不至于是闯龙潭过虎穴，也差不离了。
    但顾笙还是一口就应了小禄子，“敏妃娘娘传召，我自然随时都方便的。那禄公公稍等片刻，我换件衣裳，再把药箱拿上，我们就出发吧。”
    二皇子不敢轻举妄动，同样的，皇后也肯定不敢，那几张契约暂时还是有威慑力的，她犯不着草木皆兵。
    何况总得让他们母子知道，她真不是软柿子，可以由得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她身后还是有人的，多少总会给他们添一分忌惮。
    于是等顾笙收拾好，坐上马车，小禄子便吩咐车夫出发了。
    这才笑着问顾笙，“顾大夫这一向都好吧？看您都瘦了，定是这些日子太劳累了，您带给病人健康的同时，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顾笙忙谢了他，“多谢禄公公关心，我挺好的，就是这阵子医馆的确有些忙。娘娘和小皇子肯定都好吧？虽然娘娘一直没传召我，但我心里反倒更高兴，说明娘娘和小皇子都好得很，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小禄子笑道：“顾大夫真是会说话，娘娘和小皇子的确都好得很。之前娘娘随皇上去了行宫，小皇子在太皇太后宫里一直都挺好，我本来还担心要麻烦顾大夫呢，没想到一直没有。”
    “等娘娘回宫后，虽然前两天是有些累，但歇息后也就缓过来了。就是这几天不是变天儿了吗，小皇子鼻子偶尔会有些塞，娘娘这才想着还是得麻烦顾大夫一趟，有病治病，没病强身么。”
    顾笙忙道：“原来小皇子鼻塞呢？那我待会儿可得好生给他瞧瞧。不过小皇子底子好，就算气候变化，也肯定能很快适应的。”
    二人就这样说着话，一路进了宫门，下车后再穿过长街，到了敏妃宫里。
    一进去便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顾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敏妃宫里烧地龙了，对十三皇子为何鼻塞，也有数了。
    敏妃已看见顾笙了，笑容满面的瞧着她走近后，不待她拜下，已笑道：“顾大夫就别跟本宫客气了，快坐，坐下与本宫先好生说说话儿。上次见你都好久的事了……你这怎么瘦了呢？”
    顾笙暗自苦笑，被毒蛇盯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口，可不得瘦吗？
    嘴上却是笑道：“并没瘦，就是这阵子医馆事多，劳心又劳力，有些疲惫罢了，多谢娘娘关心。娘娘倒是气色好，看来这些日子过得很是顺心吧？”
    敏妃娇笑，“是挺顺心的，哪哪儿都顺心。尤其皇上前儿还跟本宫说，等开了年，就要封本宫做贵妃。本宫倒不是稀罕做贵妃，只要皇上心里有本宫，肯时常来本宫宫里，妃还是贵妃，其实也没差别。”
    “本宫高兴的，是皇上心里有本宫和皇儿，是真的有在为我们母子着想，是真疼我们母子，旁的反倒是次要的。顾大夫，本宫真的要好生谢你，若不是你，本宫肯定不能有今天。”
    顾笙忙摆手，“娘娘言重了。都是您自己哪哪儿都好，得皇上喜欢，小皇子也可爱，可不是我的功劳。何况娘娘还早就谢过我了，可不能再人心不足了。”
    顿了顿，“那可真是恭喜娘娘了，将来就是妃嫔里的第一人了。”
    连贤妃都得靠后，到时候贤妃母子不知道又得恨她恨成什么样，还真是腹背受敌，葫芦还没按下，又起了瓢呢！
    敏妃笑道：“皇贵妃才是妃嫔里的第一呢，贵妃还不是，但只要做了贵妃，离皇贵妃也就不远了。不过本宫还是婉拒了皇上，皇上已经够宠爱我们母子了，再刚封了我妃位，又晋贵妃，肯定得让旁人越发往死里恨我们母子。”
    “本宫没有根基，皇儿又还小，说实话，是真不想掺和他们那些事，只要将来……咳，他能做个闲散亲王，富贵闲人，本宫就心满意足了。所以顾大夫要恭喜本宫，现在还早了点儿，等几年后再看吧，到时候本宫应该就能受顾大夫的恭喜了。”
    顾笙不由再次对敏妃刮目相看。
    上次她能婉拒皇上赐她协理六宫之权，已经够清醒够难得了，没想到这次面对晋封贵妃的诱惑，她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理智，为了保护自己母子，宁愿放弃烈火烹油。
    也没仗着皇上如今最宠他们母子，就狂妄自大的去想将来要怎样怎样，而是知足常乐。
    她能走到今天，能得皇上那样的宠爱，果然不是侥幸！
    顾笙想着，笑道：“娘娘真的很聪明很果断，我实在佩服。您这般善解人意，皇上也肯定只有更怜惜的。那就过上两三年，我再恭喜娘娘了。小皇子有您这样一位母亲，往后的路也肯定会一路顺畅的。”
    敏妃不封贵妃了，贤妃心里虽然还是不痛快，但应该就不至于非要把自己这个在她看来的“始作俑者”怎么样了吧？
    现在这个阶段，能少一个敌人，肯定还是好的，——顾笙心里还真有些感激敏妃了。
    敏妃已笑道：“那本宫就承顾大夫吉言了。哎，其实本宫还是想当贵妃的，别的不说，贵妃的礼服可比本宫现在的礼服漂亮多了。但有什么办法，实力不如人就得忍气吞声……算了，不说这些了，顾大夫先给本宫把脉吧。”

 第838章 “偶遇”

    顾笙忙应了，“好的，我这就给娘娘把脉。”
    上前凝神给敏妃诊起脉来，诊完又问了敏妃几个小问题，才笑道：“娘娘身体一切都好，您说的偶尔会腰酸，也是受之前做了手术的影响，时间长了，就能慢慢恢复了。”
    “您实在觉得不舒服，我待会儿给您扎几针，您这段时间也每天晚上拿煮过艾草的水拧了帕子，热敷一刻钟左右吧。只是艾草的味儿有些大，咳，不知道是否会对娘娘的……生活造成影响。”
    敏妃想了想，道：“得热敷多久？三五天还行，时间长了，咳，如今各宫都铆足了劲儿想抢本宫的宠爱，怕是就不行了。本宫伤口可以装饰一番让它好看，触感却自己摸着都觉得不舒服。要再一身的味儿，一次两次皇上不会介意，次数多了，皇上怕就不肯再来本宫这儿了。”
    顾笙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特意问敏妃的。
    心里则有些替她悲哀，就算是如今公认的第一宠妃，依然时刻如履薄冰，果然这泼天的富贵不是人人都能享的！
    她笑道：“那娘娘算着时间，一旬连着热敷两晚上吧，虽然效果比不上一直连敷，只要坚持，还是能有效果的。”
    敏妃松一口气，“这样的话，本宫就没问题了。本来皇上如今翻牌子、来后宫的时候就不算多，稍微知会敬事房，合理安排一下，应该可以的。本宫虽然还年轻，也不能仗着年轻，就把身体弄坏了。顾大夫之前说的话，本宫可一直都记着的。”
    顾笙笑道：“娘娘向来都是谨遵医嘱的，若所有病人都跟您一样，我们当大夫的都能省不少事儿了。那娘娘看是现在给您扎针，还是我瞧过小皇子后，再给您扎？”
    敏妃道：“先给皇儿看吧。他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偶尔会觉得他有点儿鼻塞，他又不会说话，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不舒服，只能靠感觉靠猜了。”
    说着，就让人抱十三皇子去了。
    顾笙方又笑道：“那娘娘传过太医了吗？”
    敏妃摇头，“本来昨天想传太医的，想着好久没见顾大夫了，惦记得很。索性今天就打发了小禄子去接你，你既要来，还传什么太医呢？”
    顾笙笑道：“我也挺惦记娘娘和小皇子，但娘娘其实不见我更好，后边儿希望您也能几个月都不传我一次吧。”
    说得敏妃直笑，“那可不成，本宫几个月不见顾大夫肯定要想的。这次去承德就想着，顾大夫要是也一起去了就好了，一路上本宫也能有个说话儿的人了。”
    “不过本宫见到赵大人了，果真一表人才，气度过人，不怪会被皇上点作探花。与顾大夫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本宫光看着都替顾大夫高兴。”
    顾笙看得出来敏妃是真为自己高兴，笑道：“希望下次再有这样伴驾的好事，我也能与外子一同前往吧，正好见一见世面。”
    “肯定会有机会的，只要顾大夫时间安排得过来，这事儿就包在本宫身上了。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不便在皇上面前为赵大人美言，让皇上提拔赵大人，这点儿小事还办不好了？”
    “那我就先谢过娘娘了。也谢过娘娘的心意，外子还年轻，正是该多看多学多积累的时候，拔苗助长反倒坏事。娘娘就由得他自己去上进吧，他一个大男人，本来也是该的……”
    两人就这样说着话，直到十三皇子被抱过来，才暂时打住了。
    顾笙便给十三皇子诊起脉来，诊完了笑着与敏妃道：“娘娘放心，小皇子没什么大碍，只是稍微有些上火。本来入了冬天气就干燥，您宫里还早早烧了地龙，小皇子人小，就有些受不住了。您看要不先把地龙停了，过些日子更冷了，再烧也不迟？”
    敏妃惊讶道：“原来皇儿竟不是着凉了，反倒是热着了？本宫就是怕他着凉，今年才早早就烧了地龙的，咳，还惹得宫里好些人都明里暗里说本宫骄奢呢。”
    顾笙想到她宫里没有管事老嬷嬷，娘家也靠不上，在育儿上难免上下都没经验。
    笑道：“娘娘可能不知道，小孩子都是能冷不能热的，为此还有一句俗话‘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娘娘回头要不还是回了皇上，让内务府挑几个嬷嬷来您宫里伺候吧？”
    敏妃却是摇头，“还是算了，本宫信不过内务府挑的人，仍自己带吧。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养孩子的，本宫边养边学，总能越来越熟练的。”
    顾笙一想也是，宫里的弯弯绕绕可太多了，居心叵测的人也是无处不在，难怪敏妃谨慎。
    遂道：“那娘娘先把地龙停了，等过些日子冷了再烧起来时，也别给小皇子穿得太厚裹得太厚吧。小皇子底子不错，您就正常养育他就是了，别担心这担心那的。”
    敏妃笑道：“顾大夫虽还没生养，懂的倒是多，你们做大夫的都这样吗？想想也是，本宫小时候虽不至于挨饿受冻，但日子过得实在算不得好，不也好好儿的长大了？本宫往后会注意的。”
    顾笙笑着应道：“等娘娘往后再添小皇子小公主时，就全程都知道该怎么养育了。”
    敏妃失笑，“之前没觉得顾大夫这么会说话呀，看来是本宫之前太迟钝了，没发觉？本宫没想什么往后，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也还漫长得很，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形？本宫就养好皇儿就够了。”
    “两年多说起来漫长，其实过起来快得很，尤其还养着孩子，就更快了，娘娘以后肯定还会有的……”
    一时顾笙给敏妃扎完了针，又交代了一番，见时辰不早了，便辞别敏妃，仍由小禄子引着，出了敏妃宫里，一路往宫门走去。
    顾笙一边走，一边还不着痕迹的四下观察着，就怕待会儿一个不注意，就与谁来了个“偶遇”，或是又被谁给“请”去了诊脉。
    虽然真遇上了，她也避不开拒不了，但总能先有点儿缓冲和心理准备的空档。
    结果便是怕什么来什么，又是才上了长街，就真让她“偶遇”上了……

 第839章 二皇子妃

    顾笙先还没意识到这场“偶遇”是冲自己来的。
    还是小禄子低声提醒她，“顾大夫，那是二皇子妃，我们稍事回避，等二皇子妃过了，我们再过吧。”
    顾笙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让几个太监宫人簇拥着，锦衣华服、肤白貌美的女子是二皇子妃，她本来还以为，是皇上的哪个妃嫔呢。
    是说既是妃嫔，看穿着打扮还明显是个得宠的，怎么没坐软轿……顾笙正胡乱想着，就见二皇子妃明显冲自己走了过来。
    这下顾笙彻底避无可避了，只得待二皇子妃走近后，随小禄子一起福了下去，“见过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笑得很是和善，“这位是……？怎么会认得本宫的，本宫不记得几时见过你呀。”
    顾笙心里冷笑，都直接冲她来了，还装什么不认识她呢？
    面上却还只能笑道：“臣妇是翰林院赵编修的家眷，大家平时都叫臣妇顾大夫。臣妇之前虽没见过二皇子妃，身边这位公公却是见过的，方才提醒了臣妇，所以臣妇知道。”
    二皇子妃惊讶道：“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顾大夫吗？本宫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得见，倒是没想到，今天会在宫里见到。顾大夫请起吧，不必拘束，看着本宫说话就是。”
    顾笙遂站直身子，看向了二皇子妃，果见她虽在笑，笑意却半分没抵达眼底。
    她便也淡淡笑道：“回二皇子妃，臣妇是进宫来给敏妃娘娘和十三皇子请脉的，也没想到会有幸在这里遇上您。”
    二皇子妃已趁机细看过顾笙了。
    见她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别说外面了，就算是在美人如云的宫里，她这张脸都算出众的。
    关键不止脸蛋身段都过人，还一身与众不同的气度风骨，二皇子妃急忙之间，其实形容不出来顾笙的不同。
    但她的眼睛会看，也会感觉……华丽广袖下的指甲立刻嵌进了肉里去。
    不怪殿下念念不忘，哪怕已是臣妻，一旦他妄图染指逼迫臣妻的事情曝光于人前，他的名声立刻会大大的败坏，依然不管不顾。
    事败后也不曾追究，反而自己主动把该收拾的人都收拾了，还死命瞒着她。
    且至今都没临幸过府里所有的姐妹了，——眼前这狐媚子的确有迷得殿下神魂颠倒的本钱！
    二皇子妃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才又道：“原来顾大夫是进宫来给敏妃娘娘和十三弟请脉的，什么时候顾大夫也给本宫请个脉吧。”
    顾笙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二皇子府一步了，淡笑道：“依臣妇看，二皇子妃最好这辈子都没有传召臣妇的机会。那说明您一直身强体健，才是最好的，您说呢？”
    心里则思忖着，难不成二皇子是怕他自己出面，会一个忍不住，便与她鱼死网破，所以才把事情交由了二皇子妃来办，曲线救国？
    二皇子妃似笑非笑道：“那照顾大夫这么说，太医院的太医们平时也没有定期给父皇母后，乃至阖宫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京中的达官贵人们请平安脉的必要了？只是请平安脉而已，为的也是安心，本宫倒是觉得挺好的。”
    顾笙见她笑得实在称不上善意，道：“二皇子妃说得极是，是臣妇考虑不周了。”
    二皇子妃立刻道：“既然顾大夫觉得本宫说的对，那你什么时候得空，去我们府上给本宫请脉？本宫好提前安排人去接你。”
    顾笙心里快烦死了。
    无声吸了一口气，才笑道：“回二皇子妃，臣妇平日实在繁忙，除了宫里，除非万分紧急的情况，都不出诊的。您若实在想臣妇为您请脉，可以屈尊去我们九芝堂，臣妇一定第一个为您请，您觉得怎么样？”
    二皇子妃的脸就冷了下来，“顾大夫不是前阵子，才去过我们府上出诊呢？怎么上次行，这次就不行了？顾大夫这也太不把本宫放眼里了吧。”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臣妇不敢不将二皇子妃放眼里，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九芝堂既有这样的规矩，臣妇当然就得遵守。不然京城遍地都是达官贵人，臣妇就是能把自己分身成十个八个，也肯定要忙不过来的。”
    “想必二皇子妃也知道，如今推广剖腹产是朝廷都牵头的大事。臣妇不才，在整件事中虽不至于不可或缺，但若臣妇不能多些时间待在医馆和医学堂，许多事都将无法顺利推进。所以还请二皇子妃千万见谅。”
    二皇子妃冷声道：“所以顾大夫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我们府上出诊了？”
    顾笙抿了抿唇，“是的，除非皇上亲自下旨。还请二皇子妃不要勉强，臣妇一心就只想治病救人，造福百姓而已。”
    二皇子妃忽然低喝跟着她的人，“你们都退后！”
    喝得几人都远远退开后，又喝命小禄子，“你也退开，没听见本宫的话呢？”
    小禄子心里叫苦不迭，怎么顾大夫和他总是遇上这样的事？
    他不敢不听二皇子妃的，但又不愿把顾笙单独留下，弄得跟上次一样。
    只得偷偷瞟向了顾笙，看顾笙是个什么意思。
    顾笙见小禄子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自己，心里一暖，冲他点了点头，二皇子妃就算心里再恨她，这会儿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的，其实用不着害怕。
    小禄子这才呵腰远远的退开了，一边退一边还想着，待会儿一见情况不对，他立马飞跑回去，让自家娘娘来救顾大夫。
    老是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摆明了打他家娘娘的脸，不是吗？
    二皇子妃方冷声道：“顾大夫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我们府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踏进我们府里一步就好。本宫其实也不愿意你去，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又不是非你不可了。在你之前，难不成大家都不看病了？”
    “本宫还听说，顾大夫与你丈夫赵大人是患难夫妻，一路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的，感情极好。这是好事，咱们女人无论贵贱，既然嫁了人，就该从一而终。何况赵大人还待你好，那你更该惜福，无论如何，都不得有任何二心才是，顾大夫说呢？”

 第840章 只知其一

    二皇子妃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呢？
    顾笙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沉默片刻，才道：“臣妇虽不是很明白二皇子妃的话，但也觉得您说的很对。外子待臣妇情比金坚，臣妇也不知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才能遇上他，的确该惜福才是。”
    二皇子妃一嗤，“顾大夫怎么可能不明白本宫的话，就别跟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本宫倒是相信你现在没有那个心，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你，本宫也看得出你不是个俗人，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不怪殿下上心。”
    “但你能拒绝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之后呢？本宫可不敢相信你还能坚定不改。毕竟殿下品貌才德都出众，还是皇子贵胄，将来肯定……能给你的实在太多了，只要你点个头，许多东西你都唾手可得。”
    “本宫倒不是那等争风吃醋小心眼儿的人。殿下这样的身份地位，便注定了争先恐后朝他扑的女人这辈子都少不了，不是你顾大夫，也会是别人，本宫压根儿不在乎。但绝不能是现在，绝不能是你这个臣妻，所有本宫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顾大夫明白吗？”
    顾笙这下终于有些明白了。
    看来二皇子妃应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这个‘其一’，都只是一知半解，连蒙带猜。
    但只是‘其一’，已经让她觉得很不妥，惟恐后面会有万一，所以特意制造了这场“偶遇”，好警告她一番。
    让她就算二皇子仍未死心，她也该远远的避开，决不许再出现在二皇子面前，时间一长，二皇子的兴头过了，事情自然也就了了？
    顾笙想着，有些想冷笑了。
    二皇子妃倒也算聪明清醒，不像二皇子那么肆意妄为，知道眼下还远不到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
    不过‘毕竟殿下品貌才德都出众’是什么鬼，‘争先恐后朝他扑的女人这辈子都少不了’又是什么鬼？
    那样一个渣滓，让二皇子妃这么一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神仙人物，什么香饽饽呢，——不怪二皇子能那么“自信”，以为他一开口，她就会受宠若惊，然后由他施为。
    原来都是二皇子妃们惯的！
    顾笙组织了一下，才道：“二皇子妃应该没见过外子吧？但外子能被皇上钦点为探花，会是怎样的人品才貌，您应该想都想得到。说句您不爱听的，臣妇都已经有这么出众的夫君了，眼睛又哪还看得到别的男子？”
    见二皇子妃脸色瞬间更不好看了。
    不待她说话，又道：“何况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二皇子妃真心爱重二皇子，当然觉得您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可在别人眼里，就未必了，别人同样也只会觉得自己的夫君才是这世上最好的。”
    “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心，只要二皇子不再找臣妇麻烦，臣妇这辈子都会避他越远越好的。”
    二皇子妃虽因顾笙的话不中听而不高兴。
    她的意思不是摆明了说，在她心里殿下差她夫君差得远吗？
    以为自己是谁，她夫君又是谁呢，简直狂得快没边儿了！
    不过顾笙没有丝毫要与二皇子苟且的心，那她越是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夫君，觉得她夫君哪哪儿都最好，便越是好事。
    二皇子妃还是缓和了脸色，道：“顾大夫能这样想，当然最好了。本宫也会找机会劝殿下，会为殿下物色新人的。时间一长，殿下自然该忘的都忘了，顾大夫也该忘的，都趁早忘了吧。”
    顾笙巴不得二皇子能立刻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
    问题是，事情根本不是二皇子妃想的那样，远比她想的严重十倍都不止！
    她顿了顿，才道：“若不是今儿偶遇了二皇子妃，我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但我能忘得干干净净，别人却实在不敢保证，要不二皇子妃回头找机会，好生劝一劝二皇子？”
    说不定二皇子妃知道了真相后，气急之下就出了什么昏招，那于己方没准儿就是机会。
    二皇子妃咬牙道：“本宫自然会劝殿下的，殿下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说不定早就醒悟了，肯定能听得进本宫的劝告。只是一点，顾大夫可得彻底忘个干净，更不得告诉任何人才是。”
    “不然本宫可不敢保证自己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顾大夫再来后悔，可就迟了。反之，将来……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顾大夫，本来你一心救死扶伤，造福天下万千女子，本宫对你也挺佩服的，打心眼儿里不想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顾笙至少眼下肯定不会曝光二皇子的无耻，点头道：“二皇子妃放心，臣妇一定会烂在肚子里的。鸡蛋碰石头，倒霉的从来都是石头，臣妇不会那么傻的。”
    二皇子妃“嗯”了一声，“那就好。本宫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跪安吧。”
    顾笙虽厌恶二皇子妃的语气，想着马上就能脱身了，还是屈膝福了一福，“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起身后招呼了一声小禄子，“禄公公，我们走吧。”
    待小禄子上前，也给二皇子妃行了个礼，二人便一起很快走远了。
    二皇子妃这才吩咐跟自己的宫人们，“走吧。”
    被簇拥着，继续往皇后宫里走去。
    却是走着走着，便忍不住绞着手里的帕子，紧皱眉头思忖起来。
    虽说自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顾大夫始终对殿下不假辞色，避如蛇蝎，殿下便得不了手，如不了愿。
    问题是，从来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没准儿顾大夫越是拒绝，殿下反倒越是上头，非要得到她不可呢？
    她现在已经亲眼见过顾大夫了，就算心里再不愿承认，也得承认她整个人的确对男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要让打出生以来，便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的殿下轻易放手，的确有点儿难。
    偏偏殿下又身份尊贵，有权有势，谁敢保证回头他不会以势压人？
    便是能压得顾大夫如他所愿，还得防着会不会走漏了风声，给明里暗里的敌人现成的把柄。
    何况万一压不住顾大夫，万一顾大夫被逼得没了退路，就与殿下鱼死网破了……影响可就更大了！

 第841章 动了杀心

    二皇子妃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好不容易殿下才走到今天，终于压了老五一头，得父皇信任监过国，离太子之位只得一步之遥了。
    怎么能在这个当口出岔子，让殿下和母后，还有她这么多年的辛苦与隐忍都毁于一旦？
    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当太子妃，将来也无论如何都要当皇后，母仪天下的，谁也休想挡她的路！
    二皇子妃想到这里，简直生吞郭孺人的心都有了。
    个贱妇，这么大的事竟然也敢瞒着她，为了讨殿下的欢心，什么事都敢干，什么后果都可以不顾忌。
    她都终于已经听到风声了，传了她问话，她竟还敢支支吾吾，不肯告诉她实话。
    再一问，就捂着肚子哭，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娘娘还是问殿下吧，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娘娘了。”
    二皇子妃这会儿想起郭孺人那副装出来的可怜巴巴的样子，都还气得心角痛。
    贱妇不就是仗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吗，等过些日子孩子生下来了，她再与她一并算总账！
    但问题是，就算她立时把郭孺人打死，也于事无补，根子还是在殿下身上。
    必须得让殿下把顾大夫彻底忘到脑后，往后别再犯抽，即便要犯抽，也等他坐上了那个位子，笑到了最后再抽！
    ——二皇子妃并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只是皮毛，真相远比她以为的杀伤力大得多。
    二皇子就没想过要告诉她，毕竟这么丢脸的事，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妻子，二皇子也羞愤得说不出口。
    他的小妾已经亲眼见过他当时是如何受尽屈辱，让顾笙独自一个女人，给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还要让他老婆也知道，他的脸岂不得彻底丢光了？
    所以他事后封口其实真封得挺彻底的，郭孺人都吓成那样，人都瘦得只剩皮包骨了，依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便是最好的明证。
    可惜就发生在一个屋檐下的事，纸也从来都包不住火。
    二皇子妃身为二皇子府的女主人，对自家后宅的控制，也肯定自有手段，不然她凭什么稳坐二皇子妃的位子？
    二皇子就是瞒得再好，时间长了，多多少少还是传了些风声到她耳朵里。
    那么多下人忽然要更换，也肯定瞒不过她的耳目。
    再传了郭孺人一问，哪怕后者什么都不敢说，也足够二皇子妃“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对二皇子自那天以后，便一直没在府里任何妻妾通房屋里留宿过的真正原因，也算是“明白”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二皇子是因为吃了顾笙的“解药”，一个月内都得不近女色，才没宠幸任何一个妻妾通房的。
    不然他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在人前还得装风度翩翩，礼贤下士，谦逊仁爱的未来储君，人后还不能发泄一番，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也正是因为二皇子妃不知道这些，才会有了刚才与顾笙的那一场“偶遇”。
    但现在看来，光警告敲打顾大夫显然还不够。
    本来也不是她想勾搭殿下，是殿下先起了心，还至今都没死心的，敲打警告顾大夫纯粹连标都不能治，更别提治本了。
    那她要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让殿下彻底死心？
    要不，待会儿还是把这事儿回了母后，看母后怎么说吧？
    母后自来关心殿下，哪怕殿下都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依然无微不至。
    可母后至今没问过这事儿，她之前几次进宫请安，母后也都是高高兴兴的，瞧不出任何异样来，可见殿下不但瞒着她，多半连母后也一并瞒着，什么都没告诉……
    对，就告诉母后，请母后来定夺。
    母后的话，殿下总要听吧？
    实在殿下还是不肯听，母后是亲娘，又是皇后，来软的不成，还能来硬的，譬如……到时候人都不在了，殿下还能不死心吗？
    他也怨谁都不至于怨自己的亲娘，毕竟母后可都是为他好，自然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忘到脑后了。
    就是顾大夫多少有点儿无辜，她一心治病救人，一心造福万千女人，本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但她有什么办法，殿下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名声威望都容不得任何污点与瑕疵，也决不能给敌人任何抓殿下小辫子的机会。
    贤妃和老五可从来没死过心，父皇的心更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偏的，总算这次父皇不偏心，知道抬举嫡子，给嫡子机会，让殿下监国了。
    那便无论谁，无论什么事，都休想挡殿下的道……所以只能对不住顾大夫了！
    二皇子妃有了主意，压在心上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搬开了些，觉得能正常呼吸了。
    她又凝神把自己的主意再想了一遍，觉得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才下定决心般，加快了脚步。
    这事儿得尽快办妥才是，千万不能拖。
    还必须把殿下瞒得死死的，以免他为了保顾大夫的命，反倒与母后和她反目成仇……
    顾笙当然不知道在她走后，二皇子妃想了这么多，更想不到二皇子妃已对她动了杀心。
    但她的警惕心倒是又无形提高了几分。
    二皇子妃今儿个能“偶遇”她，明儿个皇后便也能召见她，皇后的心计手段可就不是二皇子妃能比的了。
    到时候说不定一发狠，就真把她给做了，她上哪儿说理去？
    她还没活够，还不想死，就算要死，也得先让真正该死的人死了，她才能死！
    要不，警告一下二皇子，让他管好二皇子妃和皇后，别没事儿找事儿？
    至于二皇子妃可能会出的昏招，还是算了吧，别回头让她乱拳打死了老师傅，把局势弄得一团糟，连现在微妙的平衡都不能保持了，可就麻烦大了……
    顾笙就这样想着，一路出了宫，回到了九芝堂。
    金掌柜一见她回来，就笑道：“顾大夫可算回来了，赵大人都等您半天了。”
    顾笙有些惊讶，“您说的是我相公吗？他不正当值呢，怎么过来了？”
    还等她半天了，有什么事不成？

 第842章 干嘛跟狗一般见识

    金掌柜摆手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大人就在后堂喝茶，顾大夫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顾笙应了，“行，我这就去找他。”
    却是话音未落，就见赵晟已走了过来，“笙笙，你可算回来了，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顾笙冲金掌柜点点头，拉了他一路去到后堂后，才低声问道：“相公，你怎么来了，你这会儿不是该当值呢？听金掌柜说，你都等我半天了，你也不怕房大人对你有意见？”
    赵晟也压低声音，“今儿宋大人奉命去行人司送公文，在宫里看见了你，回来后与我提了一句。我这不是担心吗，怕有个万一……你能出其不意一次，还能出其不意二次不成？”
    顾笙这才明白过来，“我是说怎么这么巧。你也是，自己吓自己，那是宫里，真正的天子脚下，谁敢轻举妄动的？我还是敏妃请进宫去的，谁真敢动我，就是跟敏妃过不去，敏妃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你是对第一宠妃的能耐和在皇上面前的体面有什么误会不成？”
    赵晟沉声道：“我的理智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脑子不胡思乱想，管不住自己的腿。要不是我要进宫去一趟，得经过几重上峰的允准，我都想直接进宫去找你了。”
    顾笙忙道：“可别，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让你大张旗鼓的一搞，也要变得有事儿了。你也不想想，换了你，把柄还在人手里捏着，敢大张旗鼓的生事儿呢？就算要生，也得事先选好最佳的时间，最佳的地点，神不知鬼不觉才是。”
    赵晟吐了一口气，“道理我都懂，可还是忍不住关心则乱。行吧，笙笙你既安全回来了，我也回去继续当我的值了。”
    顾笙见他说着就要走，嗔道：“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等你赶回翰林院，正好下值，何必再白跑一趟？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点儿东西，收拾完了就一起回家吧。”
    赵晟往窗外看一眼，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自嘲道：“我居然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是没有再回去的必要。行吧，笙笙你去收拾你的，我等你。”
    待顾笙出去了，才又皱起了眉头。
    以后总不能笙笙进一次宫，他就提心吊胆一次吧？
    何况宫里危险，宫外难道就不危险了？
    只有把问题从根子上解决了，才能真正高枕无忧，不然哪怕他真想法子外放几年，一样解决不了问题。
    ——赵晟这几天其实都在想外放的事，但他就算要外放，依例也得在翰林院任满三年编修后，无缘无故的，上头的大人们凭什么为他破例？
    大皇子那儿倒是未必想不到办法，但他都外放得远远的了，说到底于大皇子也没用了，大皇子又凭什么帮他想办法？
    且笙笙的事业才刚起步，她也肯定不会放弃，肯定走不开……要不，请大皇子想想法子，安排他去御史台吧？
    去了御史台，说不定就能发现二皇子及其明里暗里追随者们的不法之事，他们就能踏出真正反击的第一步了！
    一时顾笙忙完了，便跟金掌柜打过招呼后，与赵晟先回去了。
    等到了家，她才与赵晟说了在宫里与二皇子妃“偶遇”的事，“看样子，她应该并不知道二皇子踢到了我这块铁板，迫不得已签了契约之事。估计皇后也不知道，甚至比二皇子妃知道的还要少。”
    “不然今天就不该是二皇子妃去‘偶遇’我，该是皇后直接传了我的去敲打警告了。看来那个渣滓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对着自己的亲娘老婆都没脸说！”
    赵晟面沉如水，“那要是皇后知道，要是皇后一心替她的宝贝儿子收拾残局，永绝后患呢？笙笙你还说我是自己吓自己，我倒宁愿是自己吓自己，也好过你拢共就进了几次宫，却几乎次次都有事儿。”
    顾笙偏头看了他一回，笑道：“好了，别臭着一张脸了，都不好看了。说是几乎每次进宫都有事儿，但其实哪次真有危险了？贤妃也好，二皇子妃也好，不都只是动了动口而已？”
    “话说得其实真不算过分，可见她们心里还是有所忌惮，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的。你这么担心我，要不把我锁家里，再不让我踏出房门半步了？”
    赵晟揉了揉眉心，“怎么可能。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笙笙你是独立的个体，身体魂魄都是自由的；我也关不住你，我可打不过你。”
    顾笙笑道：“那不就结了。哦，就因为天要下雨，我就不出门儿了？记得随时带把伞，以防万一，不就行了？”
    顿了顿，“我有个主意，既然二皇子妃和皇后极有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不如带个话给二皇子，让他弹压一下她们？那我们便仍只用防他就够了，不然防了这个还要防那个，也太累人了。估计他也不愿意更多人知道。”
    赵晟想了想，“嗯”了一声，“可行。宫里到底是皇后的天下，只要皇后不找你麻烦，还是用不着太担心的。那我明儿亲自跑一趟吧？”
    顾笙挑眉，“你确定你亲自去，能忍得住不揍那个渣滓？问题你又不能揍他，你也打不过他。那就只能靠眼刀来刺他了，你觉得有用吗？行了，我写一封信，让安心明儿送去二皇子府门上，交给那个小贵子，自然就能尽快到渣滓手里了。”
    赵晟片刻才咬牙道：“这跟被狗咬了一口，却不能扑上去也咬狗一口，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妄之灾！”
    顾笙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狗，干嘛跟一个畜生一般见识？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准备吃饭吧，我可早饿了。”
    又道：“好几天没见六六了，心里还真是想得慌，也挺记挂娘和云舒的。明天你下值后，就直接去阿诀哥他们那边，我也直接过去，吃了晚饭我们再回来吧？”
    赵晟知道她是有意转移话题，心里虽仍很恼怒，还是顺着她的话笑起来，“我也挺惦记那小家伙儿的，行吧，明晚我们去阿诀家吃饭。”

 第843章 自己面对

    次日送赵晟到了翰林院后，安心便拿着顾笙让他送的信，去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的门房见惯了达官贵人，自然不把安心一个小厮放在眼里，哪怕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呈给二皇子，几个门房也懒得看他一眼。
    还是他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出去，才终于有个门子起身，往里面请小贵子去了。
    幸好小贵子倒是来得快，听完安心说：“我家大人是翰林院的赵编修。”
    更是差点儿没跳起来，忙忙便拉了安心去门厅里说话儿，又让人上好茶好点心来，还把门房的众人都骂了一顿。
    安心的信自然也是很顺利就送了出去，还得回了一个比他刚送出去的荷包更沉的荷包，回去的路上心里有多美滋滋，可想而知。
    小贵子心里却是一点美不起来，把安心打发了，便火急火燎的往户部寻二皇子去了。
    ——皇上御驾回京后，二皇子自然不用再监国了，便又回了他之前观政的户部去，五皇子和其他几位成年皇子也都有各自去六部观政。
    彼时二皇子正窝了一肚子的火，他都在户部观政几个月了，掌管户部的邓阁老却仍对他不咸不淡的，到底什么意思呢？
    反倒是老五去观政的吏部，自掌吏部的焦首辅以下，对老五都诸多夸赞，他在御书房面圣时，都曾听见过几次。
    问题父皇都让他监国了，他也是父皇唯一的嫡皇子，那些文武官员难道还看不出父皇的意思？
    将来等他当了太子，等他再当了皇上，一定把他们通通都换了，通通都贬了！
    瞧得小贵子找来，二皇子自然没好气，“你这杀才过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了，这几天不许离开府里半步吗？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呢！”
    郭孺人应该就这几天便要临盆了，二皇子倒不是担心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会有个什么好歹，他主要担心郭孺人疼到极致后，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所以让小贵子这几天什么都别管了，就守着郭孺人，直到她生完孩子再说。
    小贵子忙赔笑，“奴才一个字也不敢忘记殿下的吩咐，实在是……”
    说完便凑到二皇子耳边，飞快耳语起来，随后再递上一封信。
    二皇子这下哪还顾得上骂小贵子，沉着脸直接把信拆开看起来，看完后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姓顾的又要提什么过分的条件，他刚才都想好，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受她威胁，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知道厉害了。
    却不想，顾笙只是让他管一管二皇子妃，别再“偶遇”她了，“您身边都是尊贵人，除了二皇子妃，还有其他更尊贵的。希望也请不要再贸然传召打扰我了，我说了井水不犯河水，就一定会做到，实在不想横生枝节。”
    二皇子看完了信，又团成一团，扔出去后，才沉声问小贵子，“皇子妃怎么会知道的？该送走的人都早送走了，只剩你和蒋氏那贱妇，看来，不是你说的，就是蒋氏说的了？”
    唬得小贵子忙“噗通”一声跪下了，“殿下明鉴，奴才一个字都没说过，便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呀。就是蒋孺人，奴才估计她也什么都不敢说。但、但娘娘到底管着整个王府后宅的，许多事，只怕本来也瞒不过她的耳朵，所以……”
    不能知道全部的事实，一些边角料却是瞒不过的，其实还真不如全部告诉她呢。
    二皇子冷笑道：“她倒是会自作聪明，看来是本王平时太给她脸，连本王的事都敢管了！她昨天进的宫，还刚好那么巧，‘遇上’了姓顾的贱妇，看来，早就在谋划着了。应该也已经自以为是，都告诉了母后，让母后来定夺吧？”
    小贵子闻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道：“殿下，要不，就把真相禀了皇后娘娘，看皇后娘娘有没有什么高见吧？皇后娘娘足智多谋，巾帼不让须眉，肯定能有办法妥善解决事情的。也好过夜长梦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呀。”
    二皇子却仍是冷笑，“你的意思，本王在你和蒋氏等人面前丢脸还不够，还得让更多人知道。尤其是让母后知道，这个脸才丢得算够，也才好让母后又将本王臭骂一顿，觉得生本王还不如生块叉烧？”
    这话小贵子可不敢领，忙拼命的磕起头来，“奴才不敢，奴才绝没有这样的意思，求殿下息怒，求殿下息怒。”
    二皇子却半点没消气，拳头反而捏得更紧了。
    说得倒是轻巧，告诉母后，母后肯定有办法。
    就算母后真有办法，也肯定会先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的，这些年别人不知道，小贵子还能不知道母后私下里到底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有多严苛吗？
    父皇不去她宫里，怪他不争气；父皇一直不肯立太子，怪他不争气；父皇宠爱其他兄弟，同样还是怪他不争气……他若是能左右父皇的想法念头，早就是太子了，还用得着天天被母后骂，连梦里都是她的骂声和冷脸？
    若真让母后知道这次的事，知道他落了那么大个把柄到别人手上，他都不敢想，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肯定会恨不得吃了他，急怒攻心之下，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的。
    二皇子已经够烦，够头痛了，实在不想还要忍受皇后给的巨大压力。
    他也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不信凭自己就真解决不了麻烦了。
    不然等到将来他真坐上了那张椅子，也什么事都指着母后不成？
    只怕母后倒是巴不得，先太后还在时，母后每每说起她来，眼神语气里都是多么的崇拜向往，他可是见过很多次的。
    将来他可不想也跟早几年的父皇一样，做个什么决定都得先征得太后的同意，不然指不定就进展不下去。
    所以就从这次开始，他自己来解决麻烦，自己来面对困难吧！
    把柄已经捏在人家手里了，他不敢轻举妄动，难道母后就敢的，还不是只能跟他一样，先把气咽下，慢慢儿等机会，然后一击即中。

 第844章 没一件顺心事

    小贵子见二皇子虽没再骂他，脸色却是越发的冷戾了，哪还敢再说一个字？
    再想到皇后这些年对二皇子的严苛，倒也能理解二皇子至今不肯，更确切的说是不敢告诉皇后的心理。
    旁人都当他家主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皇后娘娘更是只得这一个亲生儿子，肯定爱若珍宝，百依百顺。
    事实却是，皇后娘娘性子刚硬，对他家主子就从来没有温柔过，他家主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这么多年了，小贵子见过皇后对二皇子笑、夸奖他的时候，都一只手数得过来。
    想想吧，连事情办得很漂亮时，都轻易得不到夸赞肯定了，现在还落了那么大的把柄到别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刺向他家主子的利剑。
    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就像主子说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之后不管麻烦能不能解决，也肯定会一辈子都记住这事儿，时不时就会拿出来刺主子几句，一辈子都会将其视为主子的污点。
    小贵子有时候都很惊讶，那些不堪的骂人的话，竟然会是堂堂一国皇后说出来的。
    那么尊贵的皇后娘娘，不是该跟天上的神仙一样，从来都高高在上，高贵雍容吗？
    结果却跟那些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
    当然，也没几个人见过皇后娘娘的另一幅面孔，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她还是雍容高雅的。
    那主子的确不如瞒着她，自己想法子把问题给解决了……
    二皇子忽然站了起来，“备车，本王要立刻进宫去！”
    小贵子忙应了，“是，奴才这就去。只是……殿下要不要先与邓阁老打个招呼，咳，邓阁老若说没事儿了，您再进宫去？也省得回头皇上问他，他又说、说……”
    二皇子想到邓阁老在皇上面前对他的评价‘二皇子天资过人，若能在现在的勤勉上，再加那么一点点，就更好了’，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话不是摆明了说他懒怠，在户部没有好生用功呢？
    他倒是想用功，问题那些账目根本看不懂，其实何止他看不懂，父皇十有八九也看不懂，也没见影响他治国啊……可见父皇就算让他监过国了，心里更看重的，还是老五，不然为什么让老五去吏部，却让自己来户部？
    谁不知道吏部为六部之首，从来都事少权大，人人奉承，是最好发展人脉的地方，简直就是变着法儿的在给老五铺路！
    二皇子想着，咬牙道：“就算本王处处客气，他就会在父皇面前夸本王了？照样没有一句好话，那本王还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他还不是首辅呢，让你备车就立刻备车去！”
    小贵子没想到自己只是好意提醒一句，却又拍到了马腿上，哪还敢再多说，喏喏应着“是”，呵腰退了出去。
    二皇子这才一拳砸在了书案上。
    怎么就这么背，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
    好在知道真相的人就那么几个，他在母后面前只要咬死了，不是叶氏（二皇子妃）那贱妇说的那样，也不是母后想的那样，母后应该还是能听进去的。
    至于劝阻母后至少短时间内别找顾氏麻烦的理由，也是现成的，顾氏相当于正给朝廷办差呢，父皇都是支持的，身后还站着唐阁老，也与敏妃走得近。
    要是现在动了她，父皇肯定要生气，唐阁老和敏妃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敏妃可不能成为他们的敌人，就得让她先与贤妃母子斗个两败俱伤，他们才好坐收渔翁之利，照现在这架势，父皇立太子仍然早着呢，必须得把目光放长远一些，走一步看散步，长远打算才是。
    决定了，待会儿进宫后，他就这么跟母后说……
    到得晚间，顾笙等到赵晟下值后来九芝堂接上自己，夫妻俩便一起去了裴诀家。
    才几天不见，六六又长变了一些，关键一见夫妻俩，便笑得“咯咯咯”的，嘴里还时不时的“哦”、“啊”一声，可爱得人心都要化了。
    赵晟先就忍不住道：“六六这是还记得我们呢？这干爹干娘真是没白当。”
    柳芸香直笑，“阿晟你想得倒是美，六六这会儿根本不认得人，他就是爱笑，爱说而已，将来肯定跟阿诀一样，是个爽利活泛的。”
    顾笙也笑，“我就说这点儿大的孩子根本不认人，就算认人，也是靠气息来，差点儿都弄得我迷糊了。”
    说完看向曹云舒，“云舒，这个天儿不烧地龙孩子的确容易冻着，但也别烧太热了。还要记得多开窗透气，屋里也千万得随时有两盆水，不然太干燥了，你和六六都容易上火。”
    曹云舒笑着点头，“笙笙你放心，你的话我一直记着，也一直严格执行的。其实今年冬天感觉比去年暖和多了，要不是为了六六，家里应该还没烧地龙呢。但暖和是暖和了，却也更干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初雪了？”
    顾笙道：“是啊，今年一直少雨水，希望能快点儿下雪，也希望多下几场吧，不然明年百姓的日子肯定要难过了。”
    赵晟道：“朝廷上下也很着急这事儿，听说皇上过不了几天，就会传了钦天监的人去问询。不过国库充盈，明年实在歉收了，肯定会开仓放粮均平抑的，倒也不用太为百姓们担心。”
    正说着，裴诀回来了，一见顾笙和赵晟便笑道：“阿晟、嫂子，你们来了。这些天你们搬走了，家里冷清了好多，还真是不习惯。”
    赵晟笑道：“这还冷清呢，我倒觉得挺热闹的，光六六一个人，就抵得上我们所有人了。”
    裴诀笑着赞同，“这倒是，家里添了孩子，真的一下子热闹了好多。所以你和嫂子也得抓紧时间了，是吧伯母？”
    柳芸香笑道：“我都不急，阿诀你急什么，顺其自然吧。”
    大家说笑一回，等钟妈妈来回可以摆饭了，才暂时打住，移到了偏厅里落座。

 第845章 母子都可怜

    在裴诀家吃过晚饭，大家又吃着茶，说笑了一会儿，顾笙和赵晟才坐车回了自家去。
    一直到洗漱完躺到床上了，赵晟才低声与顾笙道：“笙笙，我打算年后就去御史台了。刚跟阿诀说了，他也挺支持我，说会替我想办法的。”
    顾笙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想去御史台的，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况且你在翰林院一年都没待满，能去御史台吗？”
    赵晟道：“靠我自己肯定不行，所以要请阿诀和大皇子帮忙，还得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翰林院虽清贵，但我的确想做点实事，御史台就正好能做实事，能为不平不法发声，我觉得肯定适合我。”
    顾笙往他肩上轻轻靠了，才低道：“你都是为了我吧？既是为了我，我当然得支持了。不然以后我相公都不肯疼我，不肯为我做这做那了，我不是亏大了？”
    赵晟伸手将她拥得更紧了，“笙笙你支持我就好。你放心，困难和危机都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顺利度过！”
    “我知道。”
    顾笙仰头在他下巴轻吻了一下，“时候不早了，睡吧，我明天事情特别多。幸好小萝林大夫他们真为我分担了不少，金掌柜也从不让我烦额外的心。等快过年时，我私人在酒楼摆几桌，请大家团年，就当感谢吧。”
    “可以的，到时候我也去给你撑场子……”
    次日顾笙果真从早忙到晚，晚上甚至都没回家去，就宿在了医馆。
    赵晟傍晚来医馆看过她，确信医馆里一直都会有十几号以上的人后，才稍微安心，自己回了家去。
    结果天还没亮，小贵子就找了来。
    顾笙心里立时一紧，吸了一口气，才问来休息室叫她的小萝，“确定真是二皇子府来的人，确定他真自称‘小贵子’？”
    小萝忙点头，“确定。那位公公还带了个产妇来，我看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就说立刻要为她做手术。产妇却说要顾大夫您给她做，那位公公又报了名号，说您肯定一听就会去的，我这才只能来打扰顾大夫。”
    顾笙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地，一边翻身下床利索的穿衣服，一边已吩咐小萝：“那准备手术吧，我马上去。”
    算着日子，蒋孺人是快生了，但以她当初受惊吓的程度，这些日子她也肯定日夜都活在惊惧恐慌里，母体还不知道给亏空成了什么样，难产可不是意料之中的吗？
    万幸二皇子还没有彻底泯灭人性，还肯让人送她来他们九芝堂，希望待会儿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吧。
    顾笙很快去到了手术室前。
    果见小贵子正站在外面焦急的张望，瞧得她终于来了，立刻迎了上前，“顾大夫，给您添麻烦了。实在稳婆和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赶着送来了您这儿，求您救救我家孺人和小皇孙。”
    顾笙虽不待见他这个二皇子跟前儿的第一狗腿子，还是点头“嗯”了一声，“只要病人送来了九芝堂，无论是谁，都只是我们的病人，我会尽全力的。你自己找地方等着吧，别站这里了，省得挡着我们忙碌。”
    小贵子忙讪笑着应了，“我、我这就躲开，辛苦顾大夫了。那个，若待会儿万一……请顾大夫务必保小皇孙……我也是按主子的吩咐办事，我自己哪做得了主？顾大夫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就一个奴才，除了听主子的，还能怎么办？
    他能为蒋孺人争取到送她来九芝堂，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是亏得蒋孺人腹中还怀着小皇孙，若不然，他说再多也是没用的，所以没有万一当然好，实在有，蒋孺人也只能认命，尽量下辈子能投过分好胎吧！
    顾笙也知道小贵子做不了主，事实上，蒋孺人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捡来的了。
    她遂不再多说，直接进了手术室去。
    等她换好衣服，洗好手做好消毒，早就被抬到手术台上的蒋孺人已是气若游丝了。
    顾笙见她瘦得皮包骨，越发显得她的肚子大得吓人，暗叹了一口气，才低声与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你们母子都平安了……”
    话没说完，手已被蒋孺人枯瘦如柴的手给抓住了，微弱道：“顾、顾大夫，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求您、求您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我、我对不起您……我要是早知道，我真的不会，我……”
    顾笙见她越说越喘，忙道：“你别说了，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小萝，麻沸散还有多久才能发挥效用？你再听一次胎心，我给她做其他检查。”
    “顾大夫，我、我还有话没说完，您就让我说吧，再不说我怕就没机会了……”
    蒋孺人喘着粗气还想再说，她之所以死活要求贵公公送她来九芝堂，除了想给自己可怜的孩子来这世上看一眼的机会。
    便是想当面向顾大夫致歉了。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是强弩之末，说不定这一昏过去，就再醒不过来了。
    何况就算她还能醒，殿下也肯定不会再让她活了……
    麻沸散的药效却开始蔓延开来，让郭孺人直接陷入了昏睡中，后面的话自然也是戛然而止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气，吩咐小萝，“手术刀——”
    接过刀，待一切准备就绪，眼疾手快的动作起来。
    半刻钟后，手术室里响起了孩子微弱的哭声，蒋孺人自己都皮包骨了，孩子又能健壮到哪里去？
    更糟糕的是，顾笙还没给蒋孺人缝合完，她已经停止了心跳和呼吸，连自己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不知道，更别提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到底长什么样了。
    顾笙接连给她做了几组心肺复苏都没有用，给她输了异能，同样没有用。
    顾笙只能暗暗叹息，还真是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让人都不知该感叹是大人更可怜，还是孩子更可怜了。
    一边叹息，一边又忍不住咬牙，蒋孺人当日固然是帮凶，说到底也是被迫的，罪魁祸首始终是二皇子那个渣滓。
    老天爷怎么还不劈一道雷下来，活活劈死他呢！

 第846章 不敢糊弄

    虽然郭孺人人已经没了，顾笙还是继续给她缝合完，又让两个护士好生给她整理了一番。
    才去到外间，摘了口罩清洗完后，出了手术室。
    小贵子远远的看见她出来，忙奔了上前，“顾大夫，怎么样了？我刚才好像听见孩子的哭声了，是、是个小皇孙吧？”
    顾笙没好气，“男孩儿又如何，女孩儿又如何？”
    小贵子忙赔笑，“顾大夫别生气，我就是问一问，若是男孩儿，咳，我家主子看在小皇孙的份儿上，没准儿蒋孺人就不用……”
    顾笙至少这一刻，能感觉到小贵子对蒋孺人，还是有同情和怜悯的，可能是兔死狐悲吧？
    但她仍对他生不出丝毫的好感来。
    沉声道：“是个男孩儿，虽然很瘦弱，但很健康健全，只要好生养着，很快就能把胎里的亏空养回来。但蒋孺人已经……不在了，不用你家主子看孩子的份儿上了。”
    小贵子惊讶，“啊？蒋孺人已经不在了？”
    顾笙冷笑，“一个孕妇，都瘦成那样，亏空成那样了，你觉得还能活？就算她身体还能支撑，精神也早支撑不下去，早吓得宁愿去死，死于她来说，反倒是解脱了。”
    小贵子讪讪的，“这个、这个……那顾大夫，什么时候我能接了我家小皇孙回去？蒋孺人她，也总不能一直停您这儿吧？那小皇孙这会儿……”
    顾笙冷冷道：“好歹辛辛苦苦怀了你家小皇孙一场，现在亲娘都没了，让你家小皇孙在她身旁待一会儿，不过分吧？放心，她除了向我道歉，什么都没说，也来不及说，你可以安心，你家主子更可以安心！”
    趁着蒋孺人还有体温，她让小萝将她的孩子放到了她胸口，让这对可怜的母子能进行他们母子之间的第一次直接接触，也是最后一次。
    小贵子听她有意把‘你家小皇孙’几个字咬得极重，越发讪讪的，“顾大夫误会了，我、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担心给您添麻烦……”
    顾笙冷笑着没再说话。
    她眼下最大的麻烦，不正是他那个渣滓主子带给她的吗？
    小贵子却又低道：“那就听顾大夫的，您觉得什么时候带人回去合适，我就什么时候带回去。正好，我家主子让我带几句话给顾大夫，您看是就在这里说，还是……”
    顾笙不耐烦道：“就在这里说吧。你也最好长话短说，我还有的忙，没多少时间听你废话。”
    小贵子的本意，是希望顾笙能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两个人慢慢说的。
    但他哪敢与顾笙讨价还价，上次被顾笙踹的那一脚，现在都留着阴影，只要看见顾笙，就会隐隐作痛了。
    别看他每次跟顾笙往来时，也挺从容，但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小腿肚子一直都在发抖，全靠硬着头皮，拼命克制，才能尽量不露出异样来。
    现在既然顾笙不肯挪地儿，小贵子也只好越发压低声音，“那个，顾大夫，我家主子已经进宫，把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府里也料理过了，往后定不会再有人‘偶遇’您，让您不痛快，也给彼此都填麻烦了。还请您只管放心。”
    顾笙挑眉，“你确定？可别这会儿说得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我来一个‘惊喜’，我就真要翻脸了。也别使什么缓兵之计，别糊弄我，等我放松了警惕后，再给我致命一击。”
    “就算我死了，就算我身边的人都死了，该曝光的，一样会曝光，不信你们就尽管试一试。所以也别试图演双簧什么的，大家都真诚一点，说了井水不犯河水，就真做到。记住了吗？”
    小贵子忙赔笑，“我家主子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也没想过糊弄顾大夫，您这么……聪明能干，也不是想糊弄，就糊弄得了的啊。总之往后，肯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顾笙眼珠转了转，道：“你家主子会说到做到，你家主子的娘，也会说到做到吗？要不，我与她当面谈一谈吧，也省得她没亲眼见识过我的厉害难缠不要命，还以为你家主子是哄她的，回头私下里找我麻烦。”
    小贵子忙摆手，“不用不用，顾大夫真不用。我家主子……咳，不想更多人知道。但他的确已经与皇后娘娘说好了，您不用担心。”
    至少短时间内，应该是不用担心的……吧？
    二皇子昨天进宫见了皇后，才知道二皇子妃只猜到了皮毛，只当他对顾笙已是情根深种，越是得不到，就越是难忘，往后越是用尽一切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他都好久没临幸过一众妻妾通房了，便是最好的证据。
    二皇子简直无语。
    他都恨不能生吞活剥那贱妇了，还‘情根深种’，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他又不是疯了，又不是脑子真有病，才会在被那贱妇那样羞辱威胁后，还想着她。
    便是一开始，他对她也没多少情分可言，说到底只是见色起意好吗？
    他不临幸妻妾也是因为他不敢，怕余毒没清，会对自己的身体有影响啊！
    可惜这些话都不能告诉皇后。
    二皇子只能自泼脏水，做出一副难堪、难以启齿的样子告诉皇后，他是前阵子荒淫太过了，太医让他务必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才会没临幸妻妾的。
    至于顾笙，那日便是她没有‘以死相逼’，逼得他只能放她离开，他也不会当日就临幸她。
    他只是想先谈谈小情摸摸小手就够了，谁知道她会那么抵触。
    都知道她如今算是在替朝廷办事，在皇上面前都有姓名，在百官百姓中，名声口碑也都不错，他哪能真让她在自己府里出事？
    只得与之沟通一番，确定都不会往外胡说八道后，将人送走了。
    总归二皇子好说歹说了一大通，总算让皇后虽还未彻底消气，到底信了他，答应她不会出手找顾笙的麻烦，除非顾笙先管不住自己的嘴。
    所以小贵子现在才敢把话说得这么还算肯定，不然他可不敢乱说一个字。

 第847章 瑞雪兆丰年

    顾笙听小贵子的意思，二皇子果然不止瞒了二皇子妃，还连皇后都在知道了‘其一’后，仍没让她知道其二。
    心里一松，这样至少下次她再进宫时，便不用随时都提心吊胆了。
    当然，保持基本的警惕还是时刻需要的，那毕竟是皇后经营了多年的绝对地盘。
    顾笙想着，沉声道：“你家主子不想更多人知道，我也不想。我也相信你家主子会遵守契约精神，怕的是他身边的人会自以为是在为他好，就自作主张，弄得彻底不可挽回。”
    “你现在既然说的这么肯定，那我也不多说了。你去外面安排一下，待会儿好接了郭孺人母子回去吧。”
    “郭孺人好歹跟了你家主子一场，当日也算是逼不得已，她的孩子也是你家主子的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你家主子应该不至于连个好点儿的葬身之所都不给她，不至于可靠的奶娘都不安排给自己的儿子吧？”
    人都死了，自家主子当然不至于了。
    何况这些小事，都不用请示二皇子，小贵子自己就能做主，身为二皇子跟前儿一等一的心腹，他在二皇子府还是颇有体面的。
    因忙道：“顾大夫放心，我家主子一定会厚葬郭孺人，小皇孙也一定会得到妥善照顾的。”
    顾笙便不再多说，折回了手术室去。
    郭孺人已经没有体温了，小小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真母子连心，被从她身上抱走那一刻，忽然开始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顾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孩子实在是个可怜的，希望他能歹竹出好笋，以后长成一个正直自立的人吧！
    经过这一通忙碌，天已经亮了。
    待小贵子将郭孺人母子带走后，顾笙洗了把冷水脸，又吃了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便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到得傍晚，赵晟来接她了，“今晚总不用笙笙你再值夜班了吧？”
    顾笙笑道：“今晚林大夫他们值，我和小萝都可以回家去。你稍微等一下，我收拾完就能走了。”
    待一起回了家，顾笙才把凌晨的事告诉了赵晟，“……当真是命如草芥，这辈子也不知到底活了个什么？大人还好些，更可怜的是孩子。希望郭孺人在天有灵，能保佑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吧。”
    赵晟冷哼道：“就算孩子可怜，也是他亲生父亲作的孽，与旁人何干？也就是遇上的是笙笙你，肯以德报怨，若遇上的是我，大人孩子我都不会管！”
    顾笙晲他，“你确定？当我不知道就算遇上的是你，你也一样会管呢？这就是我们与畜生最大的差别。何况还有额外的收获，那小贵子不是说了，皇后和二皇子妃都不知道真相，也被二皇子给摁住了，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吗？”
    “虽然这保证只有几分可信度，也保不了多久，好歹咱们也能缓口气了。就先缓缓，安心等过年吧，还有一个多月可就过年了，这又是咱们来京城后、与娘团聚后的第一个年，得好生热闹热闹才是。”
    赵晟的确只是嘴上发发狠，真让他做，哪能做得出来？
    抿了抿唇，顺着顾笙的话道：“虽然头上悬着剑，日子也得好好过，年更得好好过。等这个月月底，咱们就去接了娘回来，好准备年事吧。”
    “行啊，非得娘回来了，家里才能渐渐有逢年过节的气氛……”
    过了几天，京城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还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两天两夜，才终于停了。
    整个京城立时变成了一个冰天雪地的琉璃世界，景色十分怡人。
    也让朝廷上下和百姓们都松了一口气，瑞雪兆丰年，初雪就这么大，后面再来上几场，明年至少京畿一带，应该是不至于歉收了。
    至于其他各省各州府，还得看各地的具体情况。
    但有了京城开的这个好头，其他应该也差不了了。
    九芝堂上下却因为这场雪，短暂的清闲了下来，毕竟雪天路难走，病人们若不是实在等着救命，谁肯出门的，本来只是小病，生生给冻成大病，不然不是摔断胳膊，就摔折腿儿不成？
    顾笙除了每天下午仍按时去医学堂授课，也短暂清闲了下来。
    不过她只清闲了一个上午，因为第二天上午，薛瓷就来找她了，“顾大夫，猜到你这两天应该不会太忙，所以特地来请你去吃烤鹿肉、羊肉汤。怎么样，肯不肯赏我这个脸啊？”
    顾笙本来就没什么事儿，还有美食吃，立刻笑道：“能有烤鹿肉吃，羊肉汤喝，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随薛瓷出了医馆，上了马车，缓慢的行驶了快一刻钟，才终于在一所清幽的宅院面前停下了。
    薛瓷这才笑道：“顾大夫，这是上个月才开的一家私房菜馆，我随朋友来过一次后，觉得菜色都不错，环境也不错，所以就想带你也来尝尝。他们还接受顾客自带食材，帮忙加工，正好庄子上才送了新鲜的鹿肉和羊肉来，我便让人早早送了来，待会儿顾大夫可要多吃一点。”
    顾笙忍不住笑道：“那我今天可真是有口福了，也得多谢薛小姐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我。”
    薛瓷摆手，“顾大夫与我还客气呢，又不是外人……咳，我们先进去吧。对了，我还让人备了一份鹿肉和羊肉，顾大夫若是不嫌弃，就、就带回去让家人们也尝尝吧？”
    只是一点肉而已，就算只是朋友之间，顾笙也不会那么客气。
    遂笑着应了，“好啊，薛小姐这么想得到，我就不与你客气了啊。”
    薛瓷霎时笑开了，“我巴不得顾大人越与我不客气越好呢。”
    两人说着话儿，再一路赏着景，倒也没多会儿，便到了薛瓷提前订好的雅阁里。
    就见桌上的羊肉锅子正“汩汩”的冒着热气，四周则摆满了各色荤素菜品。
    窗外的廊下，则有妇人正烤鹿肉，风一吹，便香气四溢。
    顾笙不由笑赞，“这也太享受了，窗外是美景，眼前是美食，薛小姐记得往后三五天的，就去找我一次啊。保证要不了半年，我就胖成一颗球了。”

 第848章 为父之心

    薛瓷直笑，“顾大夫就算真胖成了球，也肯定是最漂亮那一颗。快坐吧，坐下先喝碗汤暖暖胃，就可以正式开动了。”
    心里并未将顾笙三五天就去找她一次的话当真，大嫂那么忙，她怎么可能真时常去打扰她？
    本来大家能维持现在的往来关系，已经不容易了，能一直这样不远不近，长长久久的，就够好了。
    一碗热汤下肚，顾笙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这才问薛瓷，“令尊这阵子也挺好吧？”
    薛瓷放下手里的碗，拿了筷子一边往锅里放鱼肉丸子，一边笑道：“非常好。我让他左右的人每天都必须按时让他起床睡觉，按时吃饭喝水。他一开始觉得我管得太紧了，谁知道一段时间后，发现身体很是舒服，也就不说什么了。多谢顾大夫关心。”
    顾笙笑着点头，“这个年纪的人，规律的饮食睡眠对身体的确大有好处，薛小姐真是个孝顺女儿。”
    薛瓷摆手，“顾大夫就别夸我了，这不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吗？羊肉好了，你快夹，不然就老了……这麻酱还合你胃口吧？不行还有辣酱，不然我也让人给你调一份来吧？”
    “薛小姐别只顾着照顾我了，你自己也快吃……我真不是跟你客气，是我自己涮着吃更香……这羊肉真挺鲜的，还一点儿都没有膻味儿……”
    二人边吃边闲话，等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又吃了一回烤鹿肉。
    才各自端了一碗汤，慢悠悠的啜着，继续说起话来。
    薛瓷先与顾笙道：“顾大夫，我二弟请封世子的折子批下来了，礼部的冠服也都送到了，他穿上后，还真像个侯府世子了。不过我爹娘都说他年纪还小，暂时不需要过多的与人往来应酬，所以让他再多读两年书，多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顾笙听得薛执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也挺高兴，笑道：“这样大家都能安心了。二少爷一看就是个勤勉踏实的，往后一定不会让薛小姐和令尊令堂失望的。”
    这应该也是薛瓷今天请她吃饭的另一个原因吧？
    好让她和赵晟都放心，以后襄阳侯府和薛氏族里，应该不会再有烦到他们的时候了。
    薛瓷笑“嗯”一声，“二弟的确挺勤勉踏实，哪怕可能天资不是那么出众，至少人品是有保障的。我们族里大家也挺高兴的，都嚷嚷着要摆酒搭戏台子，好生热闹几日呢。不过我爹给拒了，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有什么好摆酒的？”
    顾笙笑道：“要摆酒热闹，等明儿贵府办喜事时，再热闹也不迟。应该，也快了吧？”
    薛瓷见她满脸的戏谑，微红了脸，道：“还早着呢，顾大夫就别笑我了，反正我也好，我爹娘也好，都不着急。”
    顾笙点头，“缘分这事儿本来也是急不来的，薛小姐这么好一个姑娘，本来也值得最好的。”
    薛瓷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就跟赵大人一样好吗？咳，可我差顾大夫差远了，顾大夫就别夸我了。你要再吃点儿东西吗？不然我让她们上点儿果点来吧？”
    顾笙忙摆手，“已经快满到喉咙口了，可再吃不下了。还是再说说话儿，就差不多了，我下午还有课呢。”
    薛瓷便也不勉强，笑道：“感觉顾大夫每天虽然很忙，但都很充实，真好。不像我，每天都过得挺乏味的。不过这阵子倒是看了场热闹，那个郭氏，顾大夫还记得吧？上次你去我们家时，不是正好听说了她的死讯吗？”
    顾笙挑眉，“还记得，怎么了？她人不是都不在了，还能怎么闹腾？”
    薛瓷道：“不是她闹，是她娘家父亲。之前就听说过她娘家父亲很疼她，但接触过她的人，都觉得只怕是夸张，毕竟她那个德行，谁疼得起来？真疼也不会嫁给我们侯府的旁支了。”
    “没想到她父亲竟然是真疼她，这么大老远的，又是晚辈，竟然快马加鞭亲自赶进了京来。一开始听得郭氏是病死的，他也没说什么。”
    “之后再打听到我那隔房堂兄竟然忽然做了官，——顾大夫不知道吧，我那堂兄连个秀才都不是，家里也没什么人脉，又惹得我爹很不高兴，已经放过话，以后不会管他的前程了。”
    “谁知道他竟还能忽然当上官，虽然不大，只是户部的一个六品主薄，但也够忽然，够让人惊讶了。郭氏的父亲便直接给了我那堂兄一顿鞭子，说肯定是我堂兄为了自己的前程，害死了郭氏。”
    顾笙听得先是惊讶，随即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肯定是二皇子为了封郭宓夫家的口，才赏了她丈夫一个小官做，这样就算事后郭宓的娘家会追究，也自有她的夫家人去应对。
    何况京城承宣两地相隔甚远，郭家就算真要追究，只怕也追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笙想着，道：“郭氏的父亲还真挺疼她的，之前在承宣城时，所有人都知道。不然也不能把她宠成那副样子了，只是他没疼对方向和方法而已。那之后呢？”
    薛瓷道：“之后我那堂兄无论怎么着，都咬定郭氏是病死的，不信郭将军可以开棺验尸。他父母也这样说，让郭将军要么就开棺验尸。还说他们也很难过，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但已经发生了，他们又能怎么办？”
    “郭将军心疼女儿，到底还是没有开棺验尸。但却找到了我爹，希望我爹能帮忙主持公道。我爹能帮上什么忙，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事，何况当初郭将军为什么会将女儿下嫁，大家都心知肚明。”
    “之后也不知道我堂兄一家怎么跟郭将军说的，郭将军让人把郭氏的棺木起了出来，说要运回承宣城去安葬，不稀罕我们薛家的香火供奉。还让我堂兄一家把郭氏的嫁妆全部退回，额外还必须赔偿五千两……没想到我堂兄一家竟然应了，看来真是做了亏心事。”

 第849章 值得一试

    顾笙早猜过郭宓死得只怕很不好看了，这会儿听得郭将军如此为她出头，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嘴上则是道：“薛小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不会你们族里都已经传遍了吧？”
    薛瓷道：“虽然不至于传遍，的确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郭将军位高权重，本人也高大威猛，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我堂兄一家哪敢跟他硬碰硬？何况没准儿本来还心虚理亏。”
    “就请了族里不少叔伯长辈去帮他们说项劝告。之后他们家凑银子时，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难免一时不趁手，又去了我们家，想向我爹借二千两，所以我也知道了。”
    顾笙道：“那令尊借了银子给他们吗？”
    薛瓷冷笑，“一见我们家有困难，立刻扑上来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们，需要求人了，倒先想到我们家了。我爹当然不会借，说年底该收的账目都还没收上来，也不趁手，打发了他们。”
    “但就这样，听说他们还是很快把银子凑齐了。这不是越发证明他们有问题呢？全家撑死也就两三万的财产，关键也没听说他们变卖了什么，也不知到底傍上了哪座大靠山？”
    顾笙当然知道他们傍上的是二皇子，却不便告诉薛瓷。
    便只笑道：“这可就只有他们自家才知道了。那郭将军得了赔偿，岂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他有官职在身的，本来也不该擅离职守才是。”
    薛瓷咝一声，“就这几天的事，应该还没走吧？才下这么大的雪，也不是动身的好时候。”
    顾笙试探，“那薛小姐知道郭将军他们在那里安顿吗？两家都闹着这样了，总不能郭将军还在亲家家里安顿吧？”
    薛瓷道：“没在我堂兄家里安顿，但安顿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像听说过一耳朵，郭家在京城也是有亲戚的，可能安顿在亲戚家？顾大夫问这个做什么，你若想知道，要不我帮你打听一下吧？”
    顾笙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本来也不是多熟的人，就是觉得，郭将军还真挺疼女儿的，可惜就是太疼了，才把郭氏给疼坏了。眼光也太差，没给她选个真正的好人家。”
    薛瓷道：“真正的好人家，应该也看不上她那样品德的吧……咳，死者为大，算了，不说这些了。”
    说着一扬声，“谷雨，什么时辰了？”
    外面立刻传来一个声音：“小姐，未时一刻了。”
    顾笙忙道：“都这个时辰了？那我得走了，再耽搁就要赶不上上课了。”
    薛瓷笑道：“我就是想着顾大夫还要上课。那我让我的车夫先送顾大夫吧，送完了你再来接我也不迟……你就别推辞了，我给你准备的羊肉鹿肉可不少，靠你自己可搬不动。”
    顾笙失笑，“以我的力气，还真搬得动，再多都搬得动。不过我总不能带着那么多肉去上课，这样吧，让薛小姐的车夫先送我去了医学堂，再去一趟金吾卫裴大人家里，把肉放他们家吧，我和相公回头直接去他们家吃就是了。”
    顿了顿，“就是这样一来，薛小姐就得多等一会儿了，真是不好意思。”
    薛瓷忙嗔道：“顾大夫怎么又跟我客气呢，谁家……反正都知道不是外人，实在用不着总这么客气。谷雨，你去让孙叔准备出发吧。”
    顾笙便辞了薛瓷，出了私房菜馆后，坐上她的马车，先去了女子医学堂。
    晚上，她把郭将军竟亲自进京为郭宓出头的事，还有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赵晟，“之前就知道郭将军挺疼郭宓的，还是没想到会疼到这个地步。相公你说，他背后会不会已经有人，已经选好码头了？”
    “若是还没有，我们能不能借这个机会，把郭将军也拉大皇子船上呢？真到了那一天，比的肯定是谁的拳头更硬，谁手下能打的人更多，旁的都是虚的。”
    赵晟听她说完，思忖了好半晌，才缓缓道：“除了九边总兵，也就只有郭将军这样的武将，手里才有真正的兵权了。可承宣离京城还是太远了，真到了那一天，也来不及啊，除非他是大同总兵宣府总兵。”
    “况且，谁也不知道他背后是不是已经有人了，若我们贸然前去，他背后又的确已经有人，那不是反倒暴露了自己？即便他背后没人，他也未必愿意掺和，他们在承宣城枝繁叶茂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何必要趟浑水？他也不止郭氏一个女儿，还有那么多儿孙，总不能不为儿孙着想了。”
    顾笙皱眉，“也是，他能走到这一步，一味的儿女情长、意气用事怎么可能。他能亲自进京一趟，肯把郭宓的棺木带回去，还好歹替她出了一口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我还是觉得，不管能不能成行，总得试一试……不过相公你说的也对，承宣还是远了些，真有事儿了，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算了，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吧。”
    赵晟却又道：“我明天还是打听一下郭将军到底在哪里安顿，再做下一步打算吧。这天儿眼前就要放晴了，他肯定会尽快离京，若真想拉他也上船，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笙忙道：“你这什么意思呢，你不是才说容易暴露自己，这不自相矛盾？”
    赵晟道：“虽然有风险，但收益也大，还是值得一试的。我明天中午去找一趟阿诀吧，他明天好像正好不当值？若阿诀也觉得可以冒险一试，那我就去与郭将军谈。”
    “等我告诉了他是二皇子害死的郭宓，他能知道我们是二皇子的敌人，却不可能猜到我们背后的是谁。如果他愿意合作，那就后面再大家一起努力，看能不能把他调任到大同或宣府，不就是近水了？”
    顾笙听得直点头，“这个办法好。郭将军虽然在承宣城日子好过，但我不信他就不想升迁，不想继续往上爬，爬得更高了。之前只是没有契机，所以他安于现状，一旦有了契机，可就未必了。”

 第850章 妻好十分福

    赵晟点头赞同，“哪个男人能没有野心的，只是要看有没有契机。没有契机，可能一辈子也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但若有了契机……我明天跟阿诀商量后再说吧，上午就先让安心到处打听去。”
    “郭将军那长相气度，加上从人众多，肯定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的落脚处。我之前本来也见过他的，他听得是我拜访，应该也不会拒绝见我，成不成的，等见过人，自然就知道了。”
    顾笙沉吟道：“行，那就先让安心打听，你也先跟阿诀哥商量去。若这事儿能成，你可算是为大皇子立了一大功，对我们也是大有好处，可谓一举两得了。”
    赵晟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笙笙你先得了消息，你先想到的，就算要论功，也该你占九分，我最多只占一分而已。要不说妻好一半福呢？”
    顾笙笑起来，“既然九分功劳是我的，怎么才一半福呢？福不说十分，也该九分吧？”
    赵晟也笑了，“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妻好十分福，搁我更是十二分。”
    “这还差不多……”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周大姐在外面叫吃饭了，这才打住，去了厅堂里。
    翌日，安心送了赵晟去翰林院，便满京城各大数得着的客栈逐次打听起郭将军一行来。
    还真如赵晟所说那样，郭将军那么显眼，只要安了心打听，哪有打听不到的？
    到得午时，安心便给他回了话，“……就落脚在东直门上的鹏程客栈，包了他们那儿最好的院子，一行大概二十几号人，不过听说已经包好船，定了后日离京了。”
    赵晟确认过安心一直都很谨慎，并没惊动郭将军一行后，点头道：“你再辛苦一趟，去看看裴大爷在不在家，若是在家，让他等着我，我马上去找他。”
    安心便应声去了。
    幸好裴诀真在家陪曹云舒和六六，并没临时出门去。
    赵晟赶着过去时，裴诀还等着他吃午饭，“阿晟，你急着见我到底什么要紧事呢？不过再急，饭还是要吃的，我们边吃边说吧。”
    赵晟还真有些饿了，“嗯”了一声，“行，先吃饭。”
    两人便落了座，吃起饭来，至于柳芸香和曹云舒则在里面吃她们的，裴诀既知道赵晟有正事，当然不想浪费时间，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必要无谓客气。
    很快兄弟俩便吃得差不多了，赵晟这才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阿诀你觉得怎么样，可不可行？若你也觉得可行，我下午就拜访郭将军，发挥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去。”
    裴诀先没说话，皱着眉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儿若能办成，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大堂兄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但，郭将军真有那么疼女儿吗？”
    “若真疼，也不会给那郭氏养得又蠢又坏，肆意妄为，也不会明知她是什么性子，还把她远嫁到京城来，还是那样一家人了。我就怕郭氏没我们想的那么重要，这事儿谈不成，反倒惹郭将军怀疑。万一再顺藤摸瓜的一查，可就……”
    赵晟道：“我也有跟阿诀你一样的担心。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虽大，收益却更大，我觉得还是值得一试的。调一个一省指挥使到大同或宣府做总兵，总比现扶一个自己人做总兵，容易得多吧？”
    裴诀忙道：“那还用说，都是二品，平调当然容易太多了。扶一个自己人上位，没个十年八年的，也几乎不可能。就说我吧，哪怕是宗室子弟，在皇上面前也算有姓名，再奋斗十年，都未必都当总兵。那阿晟你下午先去试一试吧，以你的口才，我相信肯定能说服郭将军的。”
    顿了顿，又道：“他能亲自赶来京城为女儿出头，还坚持要把棺木带回去，要说不疼女儿，也不像。他应该是之前不知道怎么疼女儿，疼错了方法吧？”
    赵晟点头，“我和笙笙也这么想的。男人本来就粗枝大叶，想不到那么多，他还那么忙，之前养的也都是儿子，不知道怎么对是真疼女儿，真为女儿好，也情有可原。何况郭氏在他面前，肯定是乖巧懂事的，他就更容易一叶障目了。”
    裴诀拍了板，“那阿晟你待会儿就去办这事儿吧，等有眉目了，我再告诉大堂兄去，就当给他一个惊喜了。”
    赵晟失笑，“希望是惊喜吧。那我也算是为大皇子实实在在出了力，不是空占一个名头了。”
    裴诀忙道：“你还要怎样实实在在的出力，你不知道你的态度本身已经是一记强心剂，让大堂兄很高兴了？行吧，先不说这些了。你待会儿去拜见郭将军，要准备什么礼物不，不然我先让钟大哥给你准备好吧？”
    赵晟想了想，道：“他正是伤心的时候，只怕什么礼物都入不得他的眼，能有个人陪他好生说说话，他可能更乐意。就别准备了，我也还得先回一趟翰林院，当面给房大人说一声，带了礼物也不方便。我自己知道随机应变的。”
    裴诀一想他说的有理，也就不再多说。
    等婆子上了茶来，赵晟漱过口，喝了半盏茶，便与裴诀作别，赶着回了翰林院去。
    一刻钟后，他再次出了翰林院的大门，带着安心赶往了鹏程客栈。
    郭将军一开始并不愿见他，只让随从出来带了话，“我家将军身体不适，实在顾不上接待赵大人，赵大人请回吧。”
    赵晟估摸着郭将军多半多少有些迁怒他。
    哪怕他无辜得不能再无辜，当初都是郭宓自取屈辱，但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错？
    何况孩子还没了，当爹娘的肯定就更心疼自己的孩子，更恼恨所有曾带过不愉快、不幸给自己孩子的人了。
    赵晟也不急，只笑道：“请大哥再为我禀告郭将军一句，我来求见是与郭小姐的不幸有关，想来郭将军应该就肯拨冗一见了。有劳了。”
    总算那随从去而复返后，对赵晟做了“请”的手势，“我们将军有请赵大人，赵大人请随我走吧。”

 第851章 何必当初

    顾笙一整天都惦记着赵晟那边不知进展得怎么样了，下午一忙完，便踩着点儿赶回了家去。
    赵晟却是一直到交二更，才终于回了家。
    顾笙忙迎上了他，“相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过饭了吗……怎么一身的酒味儿，还好吧？”
    赵晟摆手笑道：“没事儿，我就跟阿诀喝了几杯暖身子。笙笙你呢，吃过饭了吧？怎么也不说先睡，这么冷的天儿，你不用等我的。”
    顾笙嗔道：“我不怕冷你今天才知道呢？原来你酒是跟阿诀哥喝的，我还以为……也不说先打发安心回来说一声。吃了饭还是再吃点儿东西吧，我让周大姐弄两碗酒酿小圆子来，我们俩都热热的吃了，再回房啊。”
    说完便往外叫周大姐去了。
    周大姐却压根儿不用等她吩咐，已经笑着端了热水来，“太太，让爷先洗把热水脸，再喝点儿热酒酿吧？我水都烧开了，马上就能送来。爷这也太辛苦了，大冷的天儿，愣是忙到现在才回家。”
    顾笙忙笑着接过了水盆，“我出来就是想让周大姐你做两碗酒酿圆子来，没想到我们想到了一块儿去，那你快去吧，忙完了也好早点儿睡。”
    待赵晟好生洗了脸和手，整个人看着都暖和过来了，才低道：“相公，阿诀哥怎么说，你今天见过郭将军了吗？”
    赵晟挑眉，“这才是笙笙你等我到现在的原因吧？我就知道，我哪有这么重要。”
    说得顾笙又是咬牙又是笑的，“没良心的，特地不睡等你到现在，居然还这样说我。行吧，以后再不等你，也再不拿你当重要的人了，反正都是你自己说的。”
    赵晟忙赔笑，“别呀笙笙，我开玩笑的，真开玩笑的。我心里其实很高兴，但又心疼你……总之我以后一定再不说了。”
    正好周大姐端了热腾腾的酒酿来。
    顾笙这才在瞪他一眼后，接过酒酿吃起来，算是把这一茬儿揭了过去。
    赵晟便也笑着吃起酒酿来，夫妻这么久了，彼此之间的小情趣，当然彼此最清楚了。
    一时夫妻俩吃完酒酿，回了房间去。
    赵晟这才与顾笙道：“笙笙，我午饭也是跟阿诀一起吃的。阿诀听了你的主意后，也觉得值得一试，说大皇子要扶一个自己人做到总兵，没个十年八年，绝不可能，能有行之有效的捷径走，当然最好。”
    “所以下午我就去拜访了郭将军。他很难过，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对郭氏狠一点，严格一点，为什么要宠妾灭妻，弄得后宅一团乱。还说若郭氏能得郭夫人打小儿亲自教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郭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可能不难过？
    尤其郭宓是他唯一的女儿，唯一他从小疼到大宠到大的孩子，——至于几个嫡子，他心里也不是不疼，但更多是看重是栽培，毕竟养儿子和养女儿天生就不一样。
    哪怕郭宓当初惹了他生气，还害他丢了脸，让他只能将她远嫁京城，心里仍是疼的。
    甚至想过，过一两年他就想办法往京城调任，好举家搬迁到京里长住，往后便能让郭宓随时都能回娘家，随时都有娘家撑腰，在夫家的日子不管怎么着都差不了。
    可惜万万没想到，女儿才嫁进京城一年，竟然就没了，还没的不明不白，连最后一面都没让他当爹的见到。
    所谓的亲家和女婿也明显一副心虚理亏的样子，一众陪嫁也卖的卖，死的死，一个都没剩下。
    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侯府旁支家庭，一家子要人脉没人脉，要本事没本事，竟还忽然当了官；还早不当官，晚不当官，偏在他女儿没了之后。
    说当中没有猫腻，怎么可能？
    打死了他也不能信！
    可强龙难压地头蛇，郭将军就算在承宣城再威风，就算心里再气再恨再多疑点，也只能咽下那口气。
    他毕竟有公职在身的，哪能一离开就是几个月？
    还不是为的长辈至亲，而是为的自己的女儿，从来长幼尊卑有别，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做文章。
    郭将军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就不管自己这么多年辛苦才拼下的官职前程，不管一大家子的好歹了。
    何况，郭宓的丈夫还影影绰绰向郭将军透露过一点儿，郭宓是因为‘惹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大人物’，才会‘吓得一病不起’，然后没了的。
    至于那个‘大人物’是谁，郭宓的丈夫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郭将军久浸官场的人，当然知道很多时候，只要权势足够大，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偏偏京城最不缺的，便是权势通天的人。
    郭宓又是那么个性子，一个不小心便惹到了大人物，让大人物对她起了杀心，也的确可能性太大了。
    郭将军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除了带郭宓回去、让她落叶归根，不把她的嫁妆便宜她夫家任何人。
    再讨回眼下能讨的公道，——打郭宓的丈夫是因为他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让他们赔偿五千两银子，则是为的郭宓的姨娘，女儿已经没了，她的日子却还得过下去，有了这额外的五千两，以后就算他哪天不在了，她应该也能活下去了。
    倒不想，赵晟竟然可能知道郭宓的真正死因，郭将军这才会同意见他的……
    顾笙听赵晟说到这里，道：“这么看来，郭将军倒是真疼郭宓了。可惜疼出了个脑子有病的来，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晟道：“所以养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除了让他吃暖穿暖，关键还得教他做人的道理。郭将军瞧着老了十岁都不止，对着我这么个他一开始多少有点儿迁怒的人，渐渐竟也能说了那么多心里话，还差点儿哭出来，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太殇了。”
    顾笙挑眉，“他还真迁怒你呢？真是可笑，当初你都成亲了，他女儿从头到尾都是自取其辱，便是这次没命，说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他当爹的至今都还只知道迁怒别人，也就难怪了！”

 第852章 罪不至死

    赵晟道：“郭将军只是刚开始有点儿迁怒，就像我们之前说的，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错，有错也是别人，不然就是别人带的。我瞧着，他其实更多是生自己的气，是恨自己。”
    顾笙哼一声，“有点儿迁怒也不行，凭什么呀？我们可从头到尾都问心无愧，我还几次都是受害者。也就是我，换了别的女子，当初她第一次找到客栈时，肯定就被她吓住了。之后要不是我真医术过硬，救下了唐少夫人母子，唐府上下也少不了迁怒我。”
    “这次更是，她那副巴不得我即刻受辱，迫不及待充当帮凶打手的可恶嘴脸，我这会儿想起来都还火大。也就是她自作自受，转眼就没了命，不然我肯定饶不了她，这次肯定要跟她老账新账一起算！”
    赵晟忙笑道：“笙笙你别生气，为那样一个脑子有病的气坏自己，不是太不值当了？你若实在不待见她一家，要不就到此为止吧，反正郭将军还要考虑，阿诀也还没告诉大皇子……”
    顾笙忙打断他，“那可不成，我气归气，正事还是不能误的。郭将军为什么说他还要考虑，他既然这么疼女儿，不想为女儿报仇雪恨呢？何况除了报仇雪恨，将来一旦赌赢，回报也是巨大的，他过了这个村，可未必再有这个店了。”
    赵晟皱眉道：“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了吧？且我也没告诉他，到底我背后站的是谁，他肯定不敢贸然下注。但他听得是二皇子害死的郭氏，应该还是虐杀的，郭氏死得特别凄惨后，气得脸都变形了，还直接把桌子掀翻了……”
    郭将军其实先就隐隐怀疑过二皇子了。
    毕竟以郭宓夫家的情况，她如今能接触到的权贵，除了襄阳侯府本家，也就只剩通过他那给二皇子做妾的外甥女儿，可能接触到的二皇子了。
    可二皇子乃今上唯一的嫡子，还才奉旨监过国，不说十有八九，也十有七八储君之位是稳了的。
    郭将军就算有所怀疑，又能怎么办？
    他难道还敢去质问二皇子，还敢去找二皇子报仇雪恨不成，胳膊可从来都拧不过大腿。
    他也怕万一自己的女儿是真死有余辜，他去质问反倒让二皇子连他一并迁怒上，还不知道等待他和一大家子的会是什么。
    到时候他再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刨根问底，就该一床大被把什么都掩了，可就迟了。
    却不想，竟是二皇子自己先不干人事觊觎臣妻，让自己的女儿刚好给撞上了，所以杀人灭口。
    ——郭将军心底深处也知道，郭宓应该不只是‘刚好撞上了’，只怕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会让二皇子怒极之下，虐杀了她灭口的。
    说不定，主意就是她给二皇子出的也未可知。
    自己的女儿自己还能不了解吗，她不好过了，便谁也别想好过，尤其顾大夫还是她的“仇人”，要她眼睁睁看着顾大夫美名远扬，还夫荣妻贵，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她心里还不知道得恨成什么样。
    当然一得了机会，就要报复回去，狠出一回心里那口恶气了！
    但就算如此，郭将军仍然觉得郭宓罪不至死。
    就算要死，也不该是死在二皇子手里，不该是死于‘杀人灭口’，更不该是被活活虐杀而死的！
    二皇子不敢杀顾大夫夫妇灭口，就拿他女儿这个‘自己人’开刀，算怎么一回事，不摆明了欺软怕硬，柿子捡软的捏呢？
    何况哪就至于非要她的命了。
    她虽然有些骄纵任性，也省得厉害关系，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不能说，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做。
    二皇子只要严词警告她，让她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巴，她绝不敢乱说一个字的。
    为什么就非要她的命？
    她才二十岁都不到，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凭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凭什么要剥夺了她后面几十年的美好时光，让他当爹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郭将军本来心里就后悔愧疚得无以复加，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后宅不宁，会造成这样无可挽回的后果。
    不管怎么说，孩子她是无辜的，就算有报应，也不该报应到她身上。
    他也真的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将女儿嫁到京城来。
    什么过继了就是世子，到时候就真扬眉吐气，几辈人都不用愁了……过继个屁啊，已经落到了自己碗里的，都可能被人抢去，何况还在锅里，能不能落到自己碗里，根本就是未知？
    他就该无论她们娘儿俩怎么说，都当没听见，然后在自己的下属里，为女儿挑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哪怕家里穷些出身低些都不怕，有他的帮扶，日子还愁好不起来？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迟了！
    顾笙又是一哼，“气得脸都变形了，不也还是要考虑？可见这当爹的再疼女儿，其实也有限。当然，也有可能他猜到自己的女儿并不无辜，理不直气不壮？或者，他心里其实早就猜到了，早就气过了？”
    顿了顿，“咝……只怕他考虑后，还是不会答应吧？我们还是把郭宓想得太重要了。”
    赵晟缓声道：“但我看郭将军是真伤心痛苦，也是真气愤。他既说要考虑，就先等等，看他考虑的结果吧。”
    又道：“他心里可能的确早就有数吧？就算该处理的人早就处理了，郭氏生前与那蒋孺人走得近，还是有心就能打听到的。蒋孺人这不也没了吗，哪有这么巧的事，表姐妹一没就都没了？当中肯定有猫腻的。”
    顾笙摊手，“现在除了等，还能怎么着？果然这世上没有容易的事，还是我之前想得太天真了。”
    赵晟笑道：“笙笙你这可不是天真，是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不过也不用担心，就算成不了，他也不知道我背后是谁，对我们还是造不成实质性影响的。”
    顾笙“嗯”一声，“这点的确用不着太担心，他总不能去向二皇子告密吧？他就算能唾面自干，不顾杀女之仇，二皇子也肯定不会信他的。”

 第853章 男人都有野心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决定明天赵晟就别去找郭将军了，等着他那边回了话后再说。
    不管应不应，他总要给一个答复吧？
    这也是裴诀的意思，虽然郭将军还要考虑，裴诀也没急，这事儿能成当然最好；不能成，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就仍跟现在一样，没有捷径可走，只能继续一步一个脚印而已。
    随后夫妻俩都洗漱了，还烫了脚，方吹灯睡下了。
    第二天，郭将军那边一整天都没动静。
    一直到第三天上，依然没有动静。
    但他们一行也没有离京的迹象，他们的船可早就订好了，行李也早都收拾好了，依照原计划，该这天出发的。
    赵晟和裴诀心里便有数了。
    看来郭将军是真在认真考虑，认真权衡，不然他干嘛要推迟离京的日子，不正说明，他很慎重，也很……动心吗？
    本来这么大的事儿，也该慎重考虑的。
    他若冲动之下，一口就应了，他们心里反倒要打鼓了。
    今日他能因为这件事冲动，明日当然也能因为那件事冲动，到时候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悔，他们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当天晚上，赵晟便又悄悄去了一趟鹏程客栈，拜访郭将军。
    这次他就不是一个人前往的了，他还带了裴诀一起去，算是让郭将军进一步看到他们的诚意，也相信他们的实力吧。
    一直到三更都过了，赵晟才裹着一身的冷气，回了家来。
    顾笙彼时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得赵晟回来，却是一下清醒了，“相公，你回来了？热水在暖瓶里给你留着的，衣裳也烤在熏笼上，你快点儿洗漱换衣，暖和暖和吧。”
    又问赵晟要不要吃东西，“要吃的话，我这就给你做去。我让周大姐一直留着火的，做起来快得很。”
    赵晟忙低道：“笙笙，我都尽量放轻手脚了，谁知道还是吵醒你了。你快睡吧，别管我了，我不饿，洗漱完就也来睡了。”
    顾笙没再应他，整个人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却是越发清醒了。
    也不知道相公和阿诀哥跟郭将军谈得怎么样了？
    不一时，赵晟梳洗完，也躺到了床上来。
    顾笙这才低声问他，“跟郭将军谈得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赵晟揉了揉她的头发，“还以为笙笙你又睡着了，谁知道更精神了，你就不困呢？”
    “心里有事，当然不觉得困了。不然你以为我平时轮夜班时，都怎么过的？”顾笙顺势窝到了他怀里，又催道，“快点儿回答我，我等得都快急死了。”
    赵晟失笑，“从来都最沉得住气的顾大夫，几时也这么急性子了？……咝，别掐别掐，我这不正要说呢？郭将军答应了，说他这次回了承宣后，就会着手往京城，或者大同、宣府总兵府请调了。”
    “只是他怕自己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万一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希望我们能助他一臂之力，将来他自然也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顾笙忙道：“真的，他真这么说呢？这可太好了。那你和阿诀哥是怎么彻底说服了他的？你们把你们背后的人是大皇子，也告诉他了吗？”
    赵晟忙把她拉回怀里，还给她捻好被子，“笙笙你慢点儿，背都露外面了，也不怕着凉……好好好，马上说。我们没告诉郭将军我们背后的是大皇子，但他往五皇子身上猜时，阿诀否定了。”
    “剩下成年的、有能力有可能一争的皇子就那么三四位了，等时间一长，他自然也就知道了。估计他心里也有数吧？他虽远在承宣，却每天都有邸报看，在京城也肯定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网，这点儿敏锐度，肯定还是有的。”
    顾笙皱眉道：“那他没觉得你们诚意不够？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真实呀。”
    赵晟失笑，“笙笙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三顾茅庐，嘴皮都说干了的晓以大义，他也得再考虑个十天半个月，才算真实？这其实就跟做生意似的，都觉得可行，生意便成了，有时候真没想的那么复杂。”
    顿了顿，“何况我和阿诀一唱一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了，你这是看不起我俩的口才呢？阿诀问他，难道这辈子真当个一方指挥使就满足，不想当总兵，不想当都督，不想封公爵侯爵了？”
    这当然不可能，哪个男人能没有野心的，就是到了八十岁，一样有野心，郭将军当然也不能例外。
    既然别人能封公封侯，荫及子孙后代，他为什么不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惜如今除了少数边关偶尔会小打小闹，几乎没有仗打，他便是空有一腔上阵杀敌之心，也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
    那除了提前上对船，博一个从龙之功，哪还有其他办法。
    裴诀说完了，赵晟又接着问郭将军，“郭将军难道往后还想这样任人宰割？今日是令千金，说句不好听的，明日便极有可能是您本人。毕竟您这一省指挥使，在某些人眼里，可什么都不是。”
    “他但凡有一点点顾忌您的官职，顾忌您这个指挥使，都不会对令千金直接下那样的毒手。他大可告诉您，逼您亲自来处置令千金，至少都还有那么一两分将您放在眼里，您说呢？”
    这话同样说到了郭将军心坎儿上。
    可不是吗，他好歹也是二品指挥使，一方大将，哪怕二皇子是皇子，不也该礼贤下士，不念他为国为君效力这么多年的功劳，也要念苦劳吗？
    结果他倒好，一点都不念，说杀他女儿就杀，把他当什么了，家养的奴才，还是阿猫阿狗呢！
    真让这么个心胸狭窄，残暴不仁的坐上了那张椅子，将来谁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和他们整个郭家就算不至于被迁怒，这辈子也休想再进一步，休想家族越发的壮大昌盛了吧？！
    ——事实上，就算赵晟不加这把柴，郭将军心里也早这么想过了。
    嫡皇子又如何，嫡皇子就能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了？
    这天下可还不是他的呢，照现在这局势，也成为谁的都好，但决不能成为他的了！

 第854章 高风险才能高回报

    顾笙这下明白了，“所以相公你和阿诀哥最终能打动郭将军，还是靠的成功后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和回报？看来什么心痛女儿，愧疚难过，都是虚的，利益和回报才是实的。”
    赵晟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两者本来也不冲突，而是互为因果。郭氏的死、郭将军为女儿报仇的心是因，我们因此达成了合作是果，前者算是后者的引火索吧……咳，笙笙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顾笙忙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原来还是真金白银的利益更能打动人心。话说回来，就郭宓那德行，我就算是她亲爹，也没法不厌恶她，更别提心痛愧疚了。郭将军还能想着为她报仇雪恨，果然是亲爹。”
    赵晟笑道：“所以才给了我们机会。不然没这事儿做铺垫，我就直通通的去说想要拉拢郭将军，你看他会不会立刻把我扭了面圣去。”
    顾笙点头，“你们先有了共同的敌人，你还算是自曝其短，自揭伤疤，才能先就让他卸下一半的防备心。那，他答应后，你和阿诀哥又是怎么跟他说的？大皇子真有办法替他调动擢升么？”
    赵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道：“阿诀说有办法，便现在没有，还有的是时间呢，总能想到的。”
    顿了顿，“也是阿诀这个金吾卫佥事、宗室子弟起了大作用，不然就我一个七品翰林，别说三顾茅庐了，五顾茅庐只怕都没用。光我说我们背后力量强大也没用，总得真看到至少冰山一角，才能让郭将军真的相信。”
    顾笙“嗯”一声，“你和阿诀哥想得挺周到。就是两地相隔甚远，以后彼此之间要怎么互通有无？”
    赵晟道：“阿诀说交给他，他自有渠道。明天他一早就会去见大皇子，后面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我们已经立了大功，就等着论功行赏就是了。”
    顾笙失笑，“现在就说论功行赏，不觉得太早了？三五年内能论功行赏，已经是烧高香了。何况，咳，成功了固然收益大，反之，风险也高……希望幸运之神最终能站在我们这一边吧！”
    赵晟道：“肯定会的。幸运之神不站我们这边，难道站坏人那边？”
    他和阿诀游说郭将军时，说的是‘眼下至少一半的几率成功，您都不搏上一把了，非得等有八成的希望了您再去搏，您确定还能轮到您？’‘现在搏了，就算将来有可能会失败，也好过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再来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搏，为什么要瞻前顾后，可就迟了。’他心里也的确这样想的，又想高回报，又想低风险，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郭将军肯定也是这样想，才会最终答应的。
    希望他们一群人能集思广益，齐心协力，最后都能如愿以偿吧！
    之后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过了两天，郭将军一行终于出发回了承宣城去。
    顾笙一是年底了自己的确忙，二是有些东西她的确不喜欢刨根问底，若能跟她说的，赵晟也好，裴诀也好，肯定都会主动说的。
    既然他们没主动说，就可能是眼下不方便说，那她还要问，不是为难他们呢？
    她虽然医书以外的书从来都读得不多，“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顾笙便专心忙起自己的来，没再关系后续的事。
    期间柳芸香也搬回了家里来，一回来便把腊肉腊肠挂得满厨房都是，还带着周大姐几个，悠悠缓缓的准备起过年的一应事宜来。
    弄得才刚进腊月，家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了。
    到得腊八节当天，京城又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
    还一下起来就没个完了，搓绵扯絮般，不到天黑，从房顶上到地上，都已堆起了一层厚厚的雪。
    顾笙和小萝从医馆回家，自然也没的车坐了，只能全靠双腿。
    打的油纸伞也是挡不了风雪，两人终于到家时，外面的斗篷已经快湿透了。
    柳芸香和周大姐大是心疼，忙把她们让进了屋里去，又赶着端了热水热汤、拿了干净衣裳来。
    好一通忙活后，总算让两人都缓了过来。
    柳芸香这才感叹，“今儿这雪真是太大了，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风也吹得呜呜的，好吓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笙笙，要是明儿起来，雪还这么大，你和小萝就别去医馆了吧？看你们刚冻的。”
    顾笙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笑道：“冻倒是还好，就是雪又厚又滑的，路太难走了。要是明天起来还这样，我和小萝应该是用不着去医馆了，大家轮班就够了。”
    顿了顿，“娘，相公还没回来吗？”
    柳芸香皱眉道：“可不是，不过应该也快了吧？他和安心都是男的，我倒也不是太担心。等阿晟回来，我们就开饭啊，笙笙你稍微等等，要是实在饿了，再来一碗羊肉汤吧？”
    顾笙忙摆手，“刚喝了那么大碗，已经不饿了，等着相公吧。这么冷的天儿，就是要喝羊肉汤才暖和呢。”
    “我就是见雪大，才让周大姐做羊肉汤的……”
    幸好娘儿俩没说几句，赵晟和安心也回来了。
    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长气，见有顾笙替赵晟拧热帕子找干净衣裳，便笑着往厨房去了。
    顾笙待赵晟缓过来了，方问他，“这么大的雪，你们大学士也没说让大家先回家呢？”
    赵晟又喝了一口热茶，道：“大学士倒是发了话，让大家可以早些回家的。但大家见雪这么大，都担心今晚再这样下，会压塌了屋子，不知道得有多少百姓遭殃。你一语我一语的，一个没注意，就说到平时下值的时间，才各自散了。”
    顿了顿，又道：“趁着这会儿还有天光，得让安心和袁大哥搬了梯子，爬上屋顶去，把积雪都先扫了，也得提醒一下左邻右舍才是，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钦天监算没算过，得什么时候才停。安心——”

 第855章 行善积德的好事

    顾笙微皱眉头，“咱们这房子看着挺坚固的，应该不至于让积雪就给压塌了吧？左邻右舍倒是应该都想到了，我和小萝刚回来时，还看见有人在房顶扫雪，还想着大雪天的他们干嘛呢，现在算是明白了。”
    赵晟点头道：“邻居都是在京城住惯了的，肯定比咱们先想到。还是扫一扫吧，也安心些。”
    正好安心换过衣裳进来了，“爷，您叫我？”
    赵晟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安心便应声招呼袁大哥搬梯子去了。
    顾笙方又笑问他，“怎么还是皱着眉头呢？难不成是饿了，放心，马上就吃饭了，今儿的羊肉汤可香了。”
    赵晟摇头，“倒不是很饿。主要还是担心积雪会压垮京中好些百姓家的房子，尤其外城和城南那一块儿的，都知道外城和城南穷，房子再坚固也有限，哪怕趁看得见时，爬上房顶扫了，只怕也撑不到天亮……这雪就不能分几次下，或者下小点儿，哪怕多下几天都成呢？”
    真是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只差涝死。
    顾笙这才明白他的担心，咝声道：“相公你想得到这些，京兆府也肯定想得到。说不定已经派了人，在各处监督大家扫雪，也有临时救人助人的措施了，你就安心吧。”
    柳芸香正好进来，“笙笙，什么扫雪呢？不是安心他们已经去了，难不成你和阿晟也要去，马上可吃饭了。”
    顾笙笑道：“相公担心今晚雪太大，会压垮那些贫寒百姓家的屋顶，再砸到人，毕竟不是家家户户的房子都足够坚固的。”
    柳芸香忙道：“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我刚听袁嫂子说，往年也有过下这么大雪的时候，大家肯定会引起警觉的，阿晟你就别担心了。”
    赵晟苦笑，“我也听同僚们说，年年都有塌房子的，但也年年都有不当回事儿，以为不会那么巧，就是自家倒霉的。”
    顾笙道：“既然你的同僚们能想到，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也肯定想得到，再不济了，里长应该也会组织青壮扫雪的。好了，咱们先吃饭吧，别弄得全家人都饿着，可就真是又冷又饿了。”
    赵晟这才没有再说。
    随即周大姐与袁嫂子开始上起菜来，娘儿仨便坐了，举筷吃起来。
    顾笙想着柳芸香一整天都待家里，有事儿做时还不觉得，没事儿做时肯定冷得很。
    遂问道：“娘，您白天在屋里生几个火盆呢？这么冷的天儿，您多生几个吧，别想着省钱。早知道今年这么冷，真该前阵子把地龙给装上的，现在后悔也迟了，只能等明年了。”
    柳芸香却是笑道：“我在家里能冷到哪里去，你们在外面才真是风里来雪里去呢。放心，我冷不着，也不会委屈自己的，我这不是一直生着两个火盆呢？”
    顾笙想着厅堂里的确还算暖和，笑道：“反正娘别委屈了自己，买炭才几个钱，您儿子儿媳都这么能干，哪消您省这点小钱儿。”
    说得柳芸香直笑，“这倒是，我儿子儿媳的确都能干。笙笙，你多吃点儿肉，阿晟你也多吃点儿……”
    一时娘儿仨吃完了饭，赵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索性一下站了起来，与柳芸香顾笙道：“娘、笙笙，你们早些睡啊，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顾笙忙道：“你去哪里？这么大的雪，又黑灯瞎火的，你别事儿没做多少，反倒把自己摔伤冻伤了。有心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
    赵晟笑道：“我哪有那么弱。我会带上安心，也会打火把的，笙笙你就放心吧……我也不会瞎逞强，我去找阿诀。总觉得天灾当前——虽然现在还不能称为‘灾’，自己不做点儿什么力所能及的事，不能安心，也对不起朝廷给我的俸禄。”
    早在赵晟还没当官时，顾笙就知道他那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了。
    之前只是没有具体的机会，让他真正去发挥而已，现在既有了机会，那他肯定无论如何都要去做，谁也拦不住的。
    这也正是赵晟的可贵之处。
    顾笙只得道：“那你去找阿诀哥吧，阿诀哥应该认得五城兵马司的人。知道不让你亲自见过五城兵马司也好，京兆府也好，都已有具体的安排，且已经在付诸于行动，你肯定不能安心。”
    “不过一点，你自己首先要小心啊。不然真伤了哪里回来，就算当着娘的面儿，我也要对你不客气的！”
    柳芸香这才反应过来，忙道：“阿晟，你意思是你现在要出去，去帮人扫雪，还是怎么着吗？这么大的雪，又那么黑，你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你身体现在是好多了，可之前……笙笙，我……”
    说着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笙，希望顾笙能劝一劝赵晟。
    顾笙却是笑道：“娘，没事儿，相公不会亲自动手，也不会在外面多逗留的。他就是去找阿诀哥，去确认一下衙门有没有具体的安排而已。这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说不定，就因为他多说了几句话，就救了好多人呢？”
    “何况还有安心陪他一起，再不然，让袁大哥也一起去，您总能放心了吧？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当了官的大男人了，没您想的那么脆弱，等您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起来，他已经回来了。”
    要不是想着柳芸香还在家里，她都想跟赵晟一起去了。
    “可是……”柳芸香还想再说。
    但在顾笙满脸的笑容和从容下，到底没再说下去，心也觉得安了几分。
    赵晟这才感激的与顾笙道：“笙笙，你放心，我一定会快去快回，毫发无伤的。袁大哥我也不带了，就让他留在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能有个照应。”
    顾笙却仍坚持让他带了袁大一起去，“家里有我在，随便顶十个大男人了，你就别担心了。”
    送他出去时，又不着痕迹输了些异能给他，好歹能让他暖和些。
    这才在看着主仆三个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越走越远，彻底看不见后，折回了厅堂里去。

 第856章 雪灾（上）

    顾笙一路回到厅堂里，一撩门帘就见柳芸香正坐立难安的往门口张望。
    忙笑道：“娘，相公不会有事的。他自来就是个心善肯助人的，您不是不知道，如今他又当着官，更多了一份责任心，咱们当家人的，就由得他，支持他吧。”
    顿了顿，“今儿实在太冷，娘要不回房烫了脚，就早些睡吧？放心，等您睡醒了起来，相公肯定已经回来了。”
    她倒不是太担心风大雪大，赵晟会受不住，他又不是小姑娘，这点儿苦都吃不了，往后肯定还会有更多吃苦受累的时候，又要怎么办？
    她比较担心的，是二皇子会不会趁机对赵晟不利。
    不过转念一想，二皇子肯定不敢的，赵晟出门也是临时决定，他哪能立刻就知道，然后立刻做出部署。
    也就没再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了。
    柳芸香抿了抿唇，道：“笙笙，我倒也不是怕别的，就是怕会给阿晟冻坏了。以前咱们老家几时下过这么大的雪，真是想都想不到，不怪京城夏天要凉快得多。可我宁愿夏天热，也不要冬天这么冷，这么吓人。”
    顾笙笑道：“京城离关外近，又没什么大山脉遮挡风沙，气候的确跟石竹不一样。没事儿的娘，慢慢您就习惯了。相公也冻不坏的，他穿那么厚，还打着火把。总不能等他都四五十岁了，您还要天天担心，怕他饿着冻着了吧？”
    柳芸香勉强笑了一下，“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想担心也担心不着了。要不笙笙你先回房去睡，我等等阿晟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顾笙忙道：“那可不成，相公说不定一夜都不会回来，您难道就等他一夜呢？咱们还是都回房去吧，就算您睡不着，煨床上等也总比在这里干坐着强。”
    不光说，说完还拉了柳芸香起来，一路往她房里轻推。
    柳芸香只得由她推回了房里去，随即洗漱了，烫起脚来。
    顾笙却仍没离开，一直等到安顿柳芸香睡下了，才也回了自家屋里。
    外面的风雪听起来更猛了，吹得树枝时不时就一阵响动，让人心里毛毛的。
    顾笙反正睡不着，索性在床上做了一套瑜伽动作，随后又调动异能，全身都游走了一遍。
    这才强迫自己睡下了。
    等她一觉醒来，就见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一摸身边，一点温度都没有，可见赵晟果然一晚上都没回来。
    顾笙忙翻身下了床，打算待会儿就去裴诀家看看问问赵晟怎么样了，也好让柳芸香，也是让她自己安心。
    没想到开了门一看，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各处的积雪比睡前又厚了至少半尺。
    顾笙这才反应过来，不是真天亮了，而是让雪照得到处都亮如白昼。
    难怪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搁往天，周大姐勤快惯了的，肯定早就起床在里外忙活儿了。
    顾笙正犹豫要不要再回床上躺会儿，她这么早上门，裴诀和赵晟说不定正睡觉呢……就见柳芸香的房门也开了。
    她遂走了过去，“娘，您怎么不多睡会儿，虽然现在风小多了，但也冷多了。”
    柳芸香笑道：“我这个点儿醒惯了的，睡不着了。那个，阿晟他，是不是一晚上都没回来呢？我一直留意着的，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顾笙嗔道：“就知道您肯定睡不踏实，可真是操心的命。相公是一晚上没回来，估计是忙完了见太晚了，索性就住在阿诀哥家了。我等会儿去看看吧，也省得您一直悬着心……”
    见柳芸香好似要说话，直接打断她，“可别说您要跟我一起去啊，不行，这么冷的天，这么厚的雪，您就安心待家里吧。”
    柳芸香讪讪的，“我这不是、这不是想六六和云舒了，想顺便去看看他们吗？笙笙你不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顾笙这才笑了，“那就好。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总得吃饱喝足了，我才好出门，不然本来就冷，肚子再空着，就冷得更快了。”
    “可不是，肚子饿就是更容易冷，要不怎么又冷又饿总是连一块儿的？笙笙我去给你做吧……”
    一时顾笙吃完了羊头汤底的大碗面，周大姐等人也都闻声起来了。
    顾笙见有人陪着柳芸香了，便披上大毛披风，再在外面罩了一层蓑衣，带着执意要跟她一起出门，待会儿忙完了好直接去九芝堂的小萝，出了家门。
    街上的积雪比家里更厚，二人简直举步维艰，走了半天，才走到巷口。
    幸好因为走得艰难，身上反倒暖和多了，总算让二人觉得没那么难熬。
    刚出了巷口，小萝忽然就惊喜道：“顾大夫，是安心哥！”
    顾笙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前面正艰难朝她们走近的人正是安心，忙迎了上去，“安心，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爷呢？”
    安心一张口便满是白气，道：“爷在五城兵马司帮忙统筹写算，外城和城南塌了好多房子，就算一些侥幸没塌的，也因为积雪化水，泡得暂时不敢住了。这样便有成千上万的百姓需要安置，从吃穿住到柴火，也都需要筹备分发。”
    “五城兵马司人手不够，能写能算的更不够，爷便自告奋勇留下帮忙了。让我回来告诉太太和老太太一声，省得太太和老太太担心，等告诉完后，再去翰林院向房大人告假。”
    顾笙见他眉毛上都是冰渣，点头道：“真是辛苦你了，马上回家去换身干爽衣裳，吃点儿热饭热菜，暖暖身子才出门吧。”
    顿了顿，“那裴大爷呢？昨晚是裴大爷带你们去的五城兵马司吗？塌了那么房子，那么多百姓遭灾，肯定到处都很忙，所有人都是一夜没睡吧？”
    安心道：“是裴大爷带我们去的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的一位副指挥使跟裴大爷交情不错，所以爷的建议他才肯听。本来他们和京兆府只是派了人各处敲锣，让注意扫雪的。”
    “但爷建议，官府最好还是组织几十个小分队，各处帮忙扫一下雪，疏散一下百姓去。毕竟不是每家都有青壮能爬上房顶扫雪的，那些老弱妇孺又怎么办？”

 第857章 雪灾（下）

    赵晟贫寒人家出身，自己淋过雨的，怎么会不知道暴雨忽然淋下，连个藏身之所都没有，只能在雨中拼命挣扎的无助与绝望？
    所以见五城兵马司也好，京兆府也好，虽然都有措施，但显然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不至于大范围的塌房遭灾，毕竟往年不也都过来了。
    便都没全力以赴，心里怎能不着急？
    幸好裴诀与五城兵马司的一位高姓副指挥使私交不错，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后者也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事儿来。
    还连夜去谏言了指挥使，事情才能得以顺利开展。
    本来么，马上就过年了，又是天子脚下，关键这场雪还不知道得下到什么时候。
    若弄得到时候大过年的都到处是灾民，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面上无光还是轻的，传到皇上耳朵里，让皇上龙颜大怒可就麻烦大了。
    若再因此引发了民乱人祸，事情就更大了，他们所有人不但要丢乌纱帽，连脑袋肯定都要保不住！
    也亏得五城兵马司连夜组织了人手挨家挨户的催着、帮着扫屋顶上的积雪，人手实在不足，还现征了些青壮，一整夜下来，伤亡的百姓才能控制在百数以内。
    以这么大一场暴雪的杀伤力来说，这个数目已经算是微不足道了。
    顾笙心里却依然沉甸甸的，对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来说，当真是任何一场所谓天灾，便能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家破人亡啊！
    她又问安心，“那百姓们都安置在哪里的，那么多人，肯定什么都缺，处处都乱糟糟吧？伤亡的百姓又送到了哪里去？虽然天气冷，也得防着各种感染才是。”
    安心道：“一部分人安置去了潭拓寺，一部分安置在清虚观，再就是现征的几家富商的空宅子。但还有大量遭灾的百姓，当真是什么都缺。不过裴大爷说会尽快进宫去禀告皇上，请朝廷出面赈灾，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和京兆府尹也会一起进宫去面圣。”
    顾笙“嗯”了一声，“有朝廷正式出面，肯定就能好许多了。伤亡的百姓呢，安心你还没说都安顿去了哪里。”
    安心干笑道：“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死了的应该都拉去埋了，伤了的应该也统一送去了医馆吧？太太若是想知道，我回头就打听去。”
    顾笙摆手，“算了，你已经忙不过来了，我还是自己去打听吧，这个肯定不难打听的。你告诉我一下，你爷具体在哪里，我待会儿要送些东西去给他。”
    那么多百姓挤在一起，还又冷又怕又担心，就算身体本来好好的，只怕也要快速产生病人，再滋生出更多的病菌来。
    以现在的条件，想要大范围的消毒杀菌不现实，但点儿苍术艾叶丁香之类的药材熏烟进行空气消毒，还是可行的。
    这事儿旁人有没有想到顾笙不知道，但她既然想到了，肯定就得付诸于行动。
    安心便说了赵晟眼下的具体所在地，“爷还让太太和老太太都别担心，他饿不着也冻不着，等忙完了，自然就回家了。让太太和老太太也千万保重身体。”
    顾笙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见老太太吧，也好让老太太安心。我就不去寻你爷，先和小萝去九芝堂了。对了，再告诉你爷，如果需要义诊，我们九芝堂可以牵头的，不过还是先看朝廷怎么说吧。”
    安心忙道：“这件事儿爷也跟裴大爷说了，裴大爷说会一并禀告皇上的。还说朝廷应该会组织京中的豪门大户们出银子出力，各处搭上粥棚，力争让百姓们都能度过难关。”
    “这就好。”
    顾笙应道，“只要有了朝廷统筹，许多事都能事半功倍。哎，之前都盼着瑞雪兆丰年，谁知道终于把雪盼来了，却是这样的大雪，老天爷可真是会开玩笑！”
    安心与小萝出身只有更穷苦艰难的，对这话当然深以为然。
    也跟着叹息了一回，才作了别，顾笙与小萝去了九芝堂，安心回了家去。
    金掌柜正缩在柜台后烤火，听得门口有动静，忙抬头看过去。
    见竟是顾笙和小萝来了，忙站了起来，“顾大夫，这么大的雪，您怎么来了？从昨晚起，就没有病人送来了，我估计今儿人也应该很少，便只留了值班的几个，其他人都让他们先回了。怎么您反倒还冒雪来了？”
    顾笙把蓑衣解下挂好，才搓着手笑道：“当然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了。真是辛苦您了，这么冷还在医馆守着。”
    金掌柜忙摆手，“都是分内事，顾大夫就别夸我了。那，您非来不可的理由是？”
    顾笙便把城南和外城塌了很多房子，成千上万百姓只能暂时挤到集中的几处地方之事说了说，“……我想着人那么多，太容易生病了，万一再酿出个什么传染病来，可就真是要出大事了。”
    “所以打算立刻多配些药材送过去，该熏烟的熏烟，该熬了水大家喝的熬水，算是提前预防，多几分安心吧。就是不知道咱们库房的药材够不够用？您放心，银子我回头会如数补上，不会让咱们医馆倒贴的。”
    金掌柜忙笑道：“瞧顾大夫这话说的，您什么时候亏过咱们医馆了？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咱们医馆本来也该力所能及出份力的。”
    顿了顿，“顾大夫，当真塌了很多房子吗？这场雪的确大，我活了快五十年，都没见过，下得我心里是直发毛。”
    顾笙道：“内城和咱们医馆一带房子都坚固得多，倒还好。外城穷人多您也是知道的，那些房子又矮又密，乌压压的连成一片，可不得一家倒了，旁边的邻居都跟着倒了？”
    金掌柜听得叹道：“是啊，哪里都少不了穷人的，就算是京城，一样不能例外。也不知道朝廷回头会不会安排义诊？若是要安排，我们九芝堂上下肯定都愿意出一份力的。”
    顾笙笑道：“这事儿我还真先斩后奏，替您和咱们医馆放过话了。幸好您也这么想，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与您说呢。”

 第858章 时代的一粒灰

    金掌柜忙笑道：“顾大夫怎么又来，您本来也是能做咱们医馆主的人，还说什么先斩后奏，替我放话。只要是对的，您只管做主就是，我只有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顿了顿，“那需要把大家都叫回来帮忙吗？各种药材也得尽快把库存补满才是。就是这个当口，出京进京都难，只怕不容易。”
    顾笙想了想，道：“通州码头的船只怕大多都停运了，短时间内要补库存是有点儿难。让大家都省着点儿用吧，回头我再去找唐阁老，请唐阁老帮忙想想法子。赈灾这么大的事，肯定少不了他的。”
    金掌柜应了，“真是辛苦顾大夫了。那您和小萝先忙着，我马上安排人去宿舍叫人……一半儿够吗？行吧，那就先把承宣来的人都叫回来帮忙，其他的先顾各自家里吧。”
    顾笙点头，“这么大的雪，谁家都免不了不便，又几乎都是家里的青壮顶梁柱，有他们在家里，全家人都能安心些。等雪停天晴了，再让他们回来，换林大夫等人休息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忙活去了。
    顾笙与小萝都是利索惯了的，不多一会儿，便已把医馆所有的苍术艾叶丁香……等药材分成数十等份装好了。
    又把附子肉桂茱萸这些也全部分成了几十等份。
    京城九芝堂的库房便空了一小半。
    林大夫等人也都从宿舍赶来了医馆。
    听完顾笙的吩咐，几个青壮便去寻了箩筐来，把药材都严严实实的封装好，顶着风雪，给赵晟送了去。
    赵晟正忙得不可开交，明明一夜没睡，脑子却是无比的清明，因为一直都是手也不停脑也不停，也不觉得冷。
    听得林大夫等人的来意，他是又惊又喜，忙道：“我正发愁光有姜汤，怕是驱不了百姓们身上的寒意，也怕人多了，难免滋生病症。没想到你们顾大夫已经先想得这么周到，真是多谢诸位了！”
    林大夫等人都笑道：“我们就跑了个腿儿而已，事情可都是顾大夫做的，也是她安排的。赵大人要谢，且等回了家，再好生谢我们顾大夫吧。”
    赵晟知道大家都是善意的，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笑道：“这是自然，等回了家，我肯定要好生答谢你们顾大夫。你们也尽可放心，这些药材的花费，朝廷事后一定会给你们医馆补上的。”
    总不能让笙笙和九芝堂都出了力，还要连这么多药材的本钱都赔进去，那笙笙在九芝堂，可就要难做了，金掌柜和上下人等心里，只怕也要犯嘀咕了。
    她往后还要如何服众？
    便是朝廷本来想不到这些细枝末节上去，他也一定不会忘了的！
    幸好裴诀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京兆府尹很快都出了宫来，还带回了皇上的谕旨，着两衙门全力赈灾救灾。
    内阁和六部的大人们也都在紧锣密鼓的部署赈灾和灾后的一应善后事宜。
    赵晟一直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是落了回去。
    顾笙得到消息后，也是心下一松。
    光赵晟和裴诀等人再着急再劳神费力，又能起多大作用？
    有了皇上的首肯，朝廷的介入，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至少九成以上遭灾的百姓，都能有活路了。
    且如此一来，赵晟在皇上面前，应该也能趁此机会，留下一个虽然年轻，虽然还能稚嫩，却难得肯办事、能办事的印象了吧？
    到得下午，唐阁老又打发人来九芝堂，让顾笙与太医院一起牵头，去安置受伤百姓们的几个地方组织义诊，京城所有的医馆都必须出人出力。
    九芝堂空了的库房，也让唐阁老想办法给他们补齐了。
    顾笙当然愿意出力，不到一个时辰，便组织了二十几个大夫，大家浩浩荡荡赶往了安置受伤百姓的地方。
    可惜眼见中午已有停下迹象的大雪，不到傍晚，又开始鹅毛一般下了起来。
    下得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若今晚再下上一整晚的雪，还不知道又得塌多少房子，哪怕把百姓们都提前疏散转移了，等灾情过了，又该怎样帮助百姓重建家园，重新把日子过起来？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纷纷扬扬的大雪还真又下了一整晚。
    等终于熬到了天亮时，城南和外城仅剩的一半房子，又塌了将近一半。
    万幸百姓都提前疏散转移了，倒是没再闹出多少人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但对百姓们来说，家园毁了，与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去，也并没太大差别了，何况马上就过年了，却要让他们遭受这样的痛苦折磨，老天爷怎么就能这般不开眼？
    一时间整个城南和外城，都是百姓们痛苦绝望的眼泪与哭声。
    要不怎么会有那句话，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却是一座山呢？
    这粒灰也给顾笙和赵晟带来了影响，那就是夫妻俩一时间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回家、别说见面了，一连几日连吃饭喝水睡觉，都全靠挤时间来完成。
    幸好忙到进了腊月二十，总算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整个京城也算是勉强缓过来了。
    顾笙和赵晟终于得以回家，与柳芸香见面，娘儿几个坐下来，好生吃顿饭。
    柳芸香见儿子儿媳都瘦了一圈，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一边忙着给夫妻俩夹菜，一边骂道：“两个不省心的骗子，说了第二天就回来的，结果愣是十几天才回来。你们的第二天都有够久的哈，以后看我还信不信你们的话！”
    顾笙与赵晟都知道让老娘担心了，只能心虚的干笑，“我们哪能想到，一忙起来就没个完了呢？我们保证，下不为例，娘就再信我们一次呗？”
    “下次再这样，娘就直接冲去现场扯我们的耳朵，我们自然就不敢了，怎么样？”
    柳芸香哼笑，“你们可都是办大事的人，我去扯你们耳朵，让旁人怎么说？行了，我也知道你们干的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没真的怨你们，就是心疼你们。”
    “这么冷的天儿，以前在咱们村儿里时，谁不是成日窝着烤火嗑瓜子，吃了睡，睡了吃呢？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为的不就是过个好年，松松快快歇一歇？结果到了京城，你们也当官了，出名了，谁知道日子还连在村里时都不如了，这叫什么事儿！”

 第859章 天灾无情人有情

    说得顾笙与赵晟都笑起来，“是哦，以前在村里时，过年可太高兴了，每天都好吃好耍的，那才真叫过年呢。”
    “娘这说得我都想回村里去一趟了，外面的家再好，还是比不上咱们那个家呀！”
    但因为这次他们都实实在在做了那么多事，帮到了那么多人，夫妻俩心里其实都充实得很，也很庆幸自己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能做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要说遗憾，心里其实还真没多少。
    便有，也只是对柳芸香有些愧疚而已。
    柳芸香也知道儿子儿媳做的都是好事，她这些日子虽出门更少了，但偶尔出门，都能听见百姓们对顾笙和赵晟的夸奖，夸顾笙的更多，毕竟顾笙之前就出名，这阵子总是在义诊的第一线，就更出名了。
    夸赵晟的也不少，一开始可是他坚持谏言，哪怕房子还没塌，也最好把百姓们提前疏散了以防万一的，才把伤亡控制在了最小范围内。
    他们住的这一带虽都是中等以上的人家，自家并未受这场雪灾太大的影响，却几乎都有亲朋遭灾，几乎都有亲朋来投靠、来借钱借物的。
    为自家的不幸哭诉感叹后，一般都少不了庆幸，庆幸不管怎么说，至少一家人都还好好儿的，已经比那些没了的人强了，只要人还在，家总会重新有的。
    庆幸朝廷没有不管他们，好歹给了大家一条活路。
    也庆幸感激他们遇上了顾笙和赵晟这对儿人品高洁，大爱无私的夫妻，若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
    听在柳芸香当娘的耳朵里，本来孩子就是自家的最好，结果远不止自己这样以为，所有人都这样以为，所有人都在赞美自己的孩子。
    柳芸香当娘的心里有多骄傲自豪，可想而知。
    刚才所谓的“抱怨”，也只是实在心疼儿子儿媳，再就是忍不住想冲他们……撒个娇而已。
    所谓老小老小，柳芸香也不例外。
    但见他们瘦是瘦了，精神状态却是真的好，柳芸香也就不再多说了，笑着又给他们夹起菜来，“笙笙你别光吃萝卜，多吃点儿羊肉是正经。阿晟你也多吃点儿肉，这些天你们怕大多数时候都是干粮，连顿热饭都捞不着吧？”
    顾笙咽下嘴里的东西，笑道：“前两三天的确几乎都是干粮。受伤的百姓虽不多，之后因为又冷又急又怕，病倒的却太多，老弱妇孺尤其多，我们所有大夫都忙得是喘气的空档都没有。”
    “但等雪停了，天开始放晴，一些青壮陆陆续续回过家去后，就一天三顿都有热饭热菜吃了。那些百姓自发做了饭菜送来不说，还非要盯着我们趁热吃完了，再继续忙。相公你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所以娘不用心疼我们，我们除了累点儿，真没吃苦。”
    赵晟笑道：“我那边也几乎顿顿都有热饭热菜，要不也是百姓送来的，要么就是五城兵马司准备的。亏得这次上下都齐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等开了年，百姓们再把新房子建起来，就真能重新开始了。”
    柳芸香忙道：“百姓们还这般想得到呢？可他们家都没了，哪还顾得上旁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又上哪儿给笙笙你们弄的热菜热饭？”
    顾笙道：“他们房子虽塌了，家里东西却还在，官府也严令了不许有人趁乱偷窃。本来马上过年了，家家也都备有年货……真挺让我们感动的，那些东西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却非要我们吃。说没有什么可报答我们的，也就只能让我们忙累一天后，好歹能有碗热饭吃了。”
    柳芸香听得直感叹，“自己都才遭了灾，还能想着报答帮助他们的人，是挺让人感动的！”
    顾笙点头，“可不是，大多数百姓真的都挺淳朴，挺感恩的，也算天灾无情人有情吧！”
    柳芸香咝声道：“那现在那些百姓都怎么办，总不能大过年的，仍待在安顿点里，冷冷清清的过年吧？”
    赵晟道：“京兆府让大家有亲朋的就去投靠亲朋，家里能收拾得住人的，就回家去，还按人头都发了米粮，让大家好歹先把年过了。打算等过了正月十五后，每家发四根大梁，省得自家重建房子时，舍不得或是买不起好的大梁，万一明年再下这么大的雪。”
    “只要大梁足够坚固，旁的木材砖瓦能凑合用的就凑合用，不能用的就自家再添些，——朝廷还说了，一家补贴五两银子盖房子。这次一共一万多户人家遭灾，前后赈灾的各项花销应该在五十万两左右，虽然数目不小，至少人员伤亡不多，也没有生出什么乱子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柳芸香惊讶道：“朝廷还发大梁，还每家都补贴银子呢？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有这样的皇上和朝廷，百姓们真是有福了！”
    顾笙也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朝廷能做到这一步，“四根大梁至少也得十两银子以上吧？还每家补贴五两，虽然离盖房子还差一大截儿，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多了，朝廷这次可真是下本钱了。”
    顿了顿，“希望以后不止京城，其他地方都别再遭受这些天灾了吧。不然不止百姓苦，国库也得掏空了。”
    赵晟道：“这次京城的高门豪门们也都出了不少力，捐了共计八万多斤粮食，银子也捐了快五万两，算是替朝廷分了一部分忧。可惜牵头的是定国公府，女眷打头的则是二皇子妃……咳，不管牵头的是谁，只要百姓能真正受益，就是好事。”
    定国公府便是皇后的娘家、二皇子的舅家了，女眷里又是二皇子妃打头，二皇子一系这次可谓出足了风头，赚足了人心。
    也不怪赵晟说‘可惜’……顾笙笑了笑，道：“对啊，百姓能受益就行，反正时间还长着呢，现在笑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
    柳芸香听不大懂夫妻俩的话，皱眉道：“阿晟笙笙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有听没有懂？不过京城是好哈，遭了灾朝廷要管不说，达官贵人们竟也要捐钱捐粮。搁咱们那些偏远县城乡下地方，可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第860章 趁此机会

    赵晟笑道：“京城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肯定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别说咱们石竹那样的偏远小县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承宣城遭了灾，都未必能有这样的好事。”
    又看向顾笙，“所以笙笙你刚说‘国库都得掏空了’，其实不可能哈。其他地方遭了大灾，朝廷虽也会管，但至多也就是拨一笔银子，怎么赈灾怎么灾后重建，主要还是看地方。至于地方具体会如何施行，效率又如何，就全看他们自己了。”
    “京城却是门面，决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儿去的。皇上住的地方都这样，其他地方得怎样？还是辞旧迎新的当口都这样，不是把大周的脸都丢光了？”
    顾笙呵呵，“好吧，是我想太多了。朝廷可管不了那么多，朝廷若把什么都管了，又要地方官府做什么？娘，您也快吃，别光顾着给我们夹菜了。我们刚就随便感叹的，您听过就算，别放心上。”
    柳芸香笑道：“我也随便问问的，反正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大听得懂，就听着就是了。这汤有些冷了，我让周大姐端去热一下，你们再吃吧。吃得暖烘烘的，再回房好生泡个脚，就可以好生睡一觉了。”
    顾笙笑道：“光泡脚可不行，必须得好生洗个澡才行，身上都快长虱子了。娘，您顺便让周大姐她们多烧点儿热水啊，我和相公都要洗。”
    柳芸香迟疑，“这么冷的天儿呢……行吧，知道你们都爱洁。那你们待会儿洗快点，洗时也放个炭盆在一边，别冻着了，马上可就过年了。”
    “知道了娘，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一时吃饱喝足，又回房好生洗了个澡，顾笙和赵晟总算觉得舒服多了。
    这才坐到熏笼前，一边烤头发，一边说起话儿来。
    顾笙低声问赵晟，“这次大皇子妃怎么不先牵头，让女眷们捐粮捐钱呢？不是说大皇子妃特别的能干贤淑，也跟大皇子一样胸有丘壑么？就算要藏拙，这么好个收买民心的机会，也不该错过了才是。”
    赵晟也压低声音，“大皇子夫妇本来是想请简亲王妃牵头的，简亲王是宗人令，又是长辈，相当于宗室的族长，简亲王妃其实更名正言顺。谁知道二皇子夫妇先跳了出来，那当然只能由他们了。”
    “其实这样也好，大皇子眼下仍不到展露锋芒的时候，就让二皇子出风头吧。他越出风头，就越容易得意忘形，其他人也越是着急，于大皇子绝不是坏事。”
    顾笙缓缓点头，“倒也是，五皇子和贤妃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他们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我就是担心，皇上会不会因此哪天就封了二皇子做太子，那我得当场气死过去！”
    赵晟忙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笙笙你别急，短时间内绝不会的。皇上还年富力强呢，现在就封太子，不是承认自己已经老了？他不会的。咳，说句到家的，还是打太后走后，他才终于过上了君无戏言，大权独揽的日子，绝不可能让人分自己权的。”
    尤其皇上今年才添了十三皇子，就更不可能服老了。
    赵晟虽不没到皇上那个年纪，却同样是男人，自问皇上那点微妙的心理，他还是猜得到的。
    顾笙眉头稍展，“倒也是，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亲生父子，也容不下。但我心里还是不舒坦，总觉得让仇人占了便宜去，力又不是他们出的，钱他们也只出了很少一部分，还不是他们自己挣开的，纯靠命好，简直就是沽名钓誉！”
    赵晟低笑道：“没事儿笙笙，他们只是看起来得了人心，但百姓心里真正感激的，还是朝廷和皇上，是真正在现场做事的人。何况，这次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我和阿诀都趁这次机会，与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使、副指挥室，还有京兆府的府尹黄大人、几位同知初步建立起了交情。”
    “大皇子还打算趁此机会，推我去御史台。这些虽不显山不显水，长远来看，却肯定有好处的，而且也不会曝光我和阿诀，还有大皇子之间的联系，以免让有心人顺藤摸瓜查到更多。所以我们的辛苦其实并没白费。”
    顾笙忙道：“我不是怕我们的辛苦白费，能救助那么多人，我心里很高兴，再辛苦都值得。我就是厌恶那个渣滓，不想看到他得任何好……行吧，你们和大皇子心里有数就好。”
    顿了顿，吐了一口长气，“总算忙碌告一段落了。等明天睡个懒觉起来，去医馆再忙上几日，请大家好生团个年，就可以回家过几日吃了睡，睡了吃，比猪还幸福的日子了。”
    说得赵晟笑起来，“笙笙你说得我也挺期待了，正好好生陪陪娘。这些日子咱们在外面不轻松，娘在家里也一样，那么多年礼都替我们送了出去，年货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当真有娘的孩子是块宝。”
    顾笙点头赞同，“可不是，要不是有娘在，又得麻烦云舒了，可云舒要照顾六六，自己本来都快忙不过来了。这么好的娘，要不，明年咱们真生个孙子孙女儿给她？”
    赵晟笑道：“这个主意挺好，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开始努力吧……”
    一边说，一边已站起来，猛地发力，便把顾笙打横抱了起来。
    顾笙猝不及防，忙抱住了他的脖子，“呀……你干什么，我说的是明年，不是现在，现在我都要累死了，只想睡觉，你就不累呢？你一个书生，我才不信一忙就是这么多天你能不累！”
    赵晟低声调笑，“累不累，马上实践过笙笙你不就知道了？”
    顾笙啐道：“我才不想实践，我就想睡觉。”
    “这不就是睡觉呢？放心，你相公这就抱你去床上睡啊，保管让你睡个酣畅淋漓的好觉。”
    “睡你个头啊，当我不知道此睡非彼睡……再说我头发还没干呢，你头发也还没干，快放我下来，不烤干了就睡要着凉的……呀……”

 第861章 暂不分红

    次日顾笙和赵晟都难得睡到了快中午才起床。
    柳芸香已经带着周大姐几个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一见夫妻俩起来，就笑道：“阿晟笙笙，你们起来了……嗯，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可见能睡个好觉多重要。”
    顾笙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早上她和赵晟其实醒过的，还……咳，又做了一些事体。
    家里大家都是过来人，肯定只消听见一点动静就明白。
    她顺了顺头发，才笑道：“娘，您昨晚睡得也好吧？家里的床的确比外面的舒服多了。”
    赵晟倒是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道：“娘，现在能开动了不？我吃完了，还得赶着去衙门，好多天都没去过了，还不知道堆了多少事儿呢。”
    柳芸香忙道：“能能能，这就开动吧。我还想着，忙了这么久，阿晟你就算今儿歇一天，也是该的，谁知道还是要去衙门。笙笙你呢，不会吃了饭也要出门吧？”
    顾笙赔笑，“是要去医馆瞧瞧。年底了，大家事情都多，您没见小萝昨天都没能回来呢？不过娘放心，等忙过了这几天，我和相公就都能待在家里，好生陪您一段时间了。”
    柳芸香倒不是想儿子儿媳陪自己，主要还是心疼他们。
    嗔道：“我要你们陪呢，我还能少了人陪？还打算明儿去瞧云舒和六六，我一天天的忙着呢，不用你们陪。行吧，那你们就再坚持一下，把这几天忙过了，再好生歇一歇。”
    娘儿仨一边说，一边各自坐下，吃起饭来。
    等吃完饭，顾笙和赵晟便一道出了家门，再在巷口作别，一个去了翰林院，一个去了九芝堂。
    到得医馆一看，大家都正忙着，金掌柜则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算账。
    见顾笙来了，金掌柜停下手上的动作，笑道：“顾大夫怎么还是来了，不是让您今天好生歇一歇吗？这些日子您可累得不轻。”
    顾笙笑道：“我累得不轻，大掌柜难道就轻松了？您不也仍坚守岗位呢，您能做到，我自然也能。您这是在算账呢？那什么时候岁末盘点，我看今儿病人不多，后面几日肯定越来越少，我可以帮着盘点的。”
    金掌柜忙摆手，“怎么能让顾大夫帮着盘点，我带人做就是了。本来咱们也是新开张的，账目也好，库存什么的也好，都还很清晰明了，应该最多两天功夫就够了。”
    顿了顿，笑道：“我正算咱们的总账呢，算好了，就可以知道顾大夫该拿多少分红了。到时候顾大夫可别吝啬，要请我们大家伙儿好生吃一顿才是。”
    顾笙爽朗笑道：“不用您说，我也一定会好生请大家伙儿吃一顿的。至于分红，咱们医馆开张还不到一年呢，还是等明年满了一年后，再说分红的事吧。”
    虽然医馆自开张以来，一直生意收益都挺不错，但前期投入那么巨大，哪怕有朝廷的支持，离真正盈利都还早得很。
    她再拿走自己的分红，医馆还哪来的流动资金，还运不运营了？
    还是等以后医馆真正盈利了，她再分红也不迟，反正也跑不掉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金掌柜忙道：“那怎么成，当初就说好了顾大夫两成干股，每年年底分红的。顾大夫大公无私，一心为医馆着想是您的事，我却不能仗着您好性儿，就违背契约精神，东家知道了，也肯定要责备我的。”
    顾笙笑道：“您不让东家知道，他不就不会责备您了？真等明年再说吧，好不容易医馆才上了正轨，我可不想因为资金不足，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
    金掌柜道：“可是说到就要做到，顾大夫家里用银子的地方也肯定多的是。至于医馆的运营流动，您就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的。经过这次的义诊，我们医馆在京城名声越发响亮了，以后肯定会财源滚滚，就算有困难，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顾笙笑容里染上了无奈，“原来大掌柜至今还拿我当外人呢？行吧，既然拿我当外人，我以后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了。该守的界限和本分，也必须守好了，别再拿自己当医馆的一份子自居，那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下轮到金掌柜笑得一脸无奈了，“顾大夫这话可真是、真是要叫我无地自容了。好好好，那就听您的，等明年满了一年，我再算您的分红，然后一并给您吧。您可是咱们京城九芝堂的主心骨，千万不能拿自己当外人。”
    迟疑一下，“就是吧，您家里真周转得开吗？若是周转不开了，可千万要说，我好立时给您支银子，都是自己人，您可千万别不好意思……”
    顾笙笑着打断了他，“您这话让我相公听见了，肯定要恼的。他一年俸禄虽不多，养活我们一家子却是足够的，我每月月钱也不菲，家里也有积蓄，怎么可能周转不开？您就别管这些了。”
    “对了，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陶然居’，菜色很不错。要不，咱们今年团年，就在陶然居叫席面，若是吃着好，随后我再请大家去那里现场吃吧？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好不容易过年了，就该好吃好喝才是。”
    金掌柜笑起来，“赵大人不但文采出众，还那般能干，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别说养活您一家子了，将来肯定还会为赵老太太和顾大夫挣来凤冠霞帔。您可千万别把我刚才的失言告诉赵大人，那我往后可就真是没脸见赵大人了。”
    顾笙直笑，“您这么会说话，还失言，那可找不到不失言的人了。那您看团年定在哪天好？我才好安排我请大家的日子，等忙完了，就可以安心过年了。”
    “可惜今年太忙，像林大夫等人，只能明年腊月里，再安排他们回承宣过年，一家团聚了。一年辛苦到头，总不能让他们连回家过年都做不到吧？”
    金掌柜想了想，道：“那就定在腊月二十五吧？给顾大夫多预留两日时间，也省得您临时有事。其实顾大夫不用破费的，您平日请大家的时候还少了吗？大家都明白您的心，知道您待大家好。”

 第862章 大过年谁不高兴

    顾笙笑道：“就请大家吃顿饭而已，哪里破费了？这点儿银子我还破费得起，多了可就有心无力了。那咱们医馆就定了二十五团年吧，也没几天了。我定在二十六请大家，请完了，把轮班表排好，大家就可以歇一歇了。”
    金掌柜点头笑道：“就这么定了吧。林大夫他们都说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好生到处逛过，亏得今年不回去过年，不然连吹牛都不知道要怎么吹。我出门的时候倒是比他们多，但也是来去匆匆，总算可以趁过年，好歹歇一歇，逛一逛了。”
    顾笙笑叹，“是啊，自医馆开张以来，咱们上上下下哪个清闲过了？幸好一切都上了正轨，等明年人手更多，里外都越发井井有条了，就可以给大家定期放假，可以轮着放大家回去探亲了。”
    “那敢情好。”
    金掌柜笑道，“大家知道了，日子越发有了盼头，肯定干劲儿更足了。等开了春，我再和顾大夫好生商量细节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才往后头换衣服，忙活去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
    一早九芝堂众人便把医馆里里外外都换上了大红对联，贴上了大红“福”字，配上街上到处都新换的大红灯笼和红绸等，过年的气氛可谓扑面而来。
    到得午时，送走最后一拨病人后，金掌柜便笑着招呼男人们调放起桌椅来，“都动起来、动起来啊，别马上席面都到了，咱们桌子还没摆好，让人酒楼来送席面的一直端着不成？”
    男大夫和学徒帮工们便都嘻嘻哈哈的搬起桌椅来，因现在医馆人多了，足足摆了四张桌子，本来还算阔朗的大堂一下子紧凑起来。
    好在是冬天，人多了不但热闹，还暖和，大家兴致也更高了。
    一时席面到了，顾笙与金掌柜便笑着招呼起大家落座来。
    大家却反倒先推了他俩坐上席，“还是顾大夫和大掌柜先坐吧，您二位坐了，我们才能坐。这半年以来，我们只是劳力而已，您二位却不但要劳力，还要里里外外的操心，真是太辛苦了。待会儿我们都得好生敬顾大夫和大掌柜一杯才是，是吧？”
    “那是自然，待会儿一定要好生敬顾大夫和大掌柜一杯……不，一杯哪里够，必须得敬至少三杯才够。”
    顾笙与金掌柜推辞不过，只得笑着先坐了，“大家也坐，都别客气，又不是外人。”
    众人这才也纷纷落了座，待顾笙和金掌柜先敬了大家一杯后，正式开了席。
    一直热闹到申时，金掌柜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年终红包，每个人都依次发了，才让大家散了，只留下今晚该班的几个大夫学徒帮工，收拾起残局来。
    顾笙也带着小萝，一路回了家去。
    赵晟还没回来，柳芸香正带着周大姐几个在打糍粑，家里一股子糯米的甜香味儿，还有腊肉腊肠的香味儿。
    顾笙不由笑道：“娘，您是不是还做了腊肉饭呢？老远都能闻见香味儿，这日子可太幸福了。”
    柳芸香满脸是笑，“就数笙笙你鼻子灵。那你要不要吃点儿，正热乎呢，我本来是打算待会儿做成腊肉饭团子，晚上蒸了给你和阿晟吃的。”
    顾笙忙摆手，“我这会儿饱得很，连水都喝不下了……不过头有点儿晕，肯定是喝了酒又吹了风的缘故。那娘你们先忙着，我进屋去洗把脸，缓缓啊。”
    柳芸香见她走路都有些趔趄了，忙扶住了她，“这是喝了多少呢，是说脸怎么这么红。小萝，你也不说劝着点儿你顾大夫。周大姐，让袁嫂子打糍粑吧，你去给笙笙做碗醒酒汤来。”
    小萝脸也红红的，笑道：“大家都那么高兴，一高兴起来就没大没小了，我也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多……老太太放心，我下次一定会劝着点儿顾大夫的。”
    柳芸香却又笑道：“这也怪不得你，大过年的谁能不高兴的？你也快回房洗把脸吧。周大姐，你别忘了给小萝也送碗醒酒汤去啊。”
    说完才扶了顾笙回房去。
    洗了把热水脸，又换了家常衣裳后，顾笙觉得舒服了。
    见柳芸香眉头还皱着，笑道：“娘，我已经好多了，您就别担心了。”
    柳芸香嗔道：“想到笙笙你明天还要喝酒，我怎么能不担心，这要是喝坏了身体怎么办？弄得我明儿都想跟你一起去酒楼了，才好监督你，也好歹替你挡一挡。”
    顾笙忙笑道：“真的吗，娘真愿意明天跟我一起去吗？明天本地同事们的家眷我也都请了，在陶然居定了五桌席，肯定很热闹，娘真跟我一起去热闹热闹吧？反正家里该忙的也忙得差不多了。”
    柳芸香道：“家里哪里忙得差不多了，二十八不是要请阿诀他们，还有亲家老爷团年呢？我肯定得早早就预备起来……”
    话没说完，顾笙已笑道：“您还要预备什么，家里不是什么都齐备了？再说还有周大姐她们几个在呢。您自己说的明天要跟我一起去的，就这么定了，不许反悔啊。”
    “可是……”
    “没有可是，娘自己说的，反正您不去，明儿人更多，我要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您可别心疼啊……去嘛，娘，您就去吧……”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去就是了。”
    “这才对嘛……”
    娘儿俩说着话，等周大姐送了醒酒汤来，顾笙喝了，又坐到熏笼前打了个盹儿。
    天也就渐渐黑了下来。
    赵晟也回来了，同样一回来便直吸鼻子，“娘，今儿是不是做了腊肉糯米饭呢？好香啊，我待会儿要吃三大碗！”
    柳芸香直笑，“你吃五大碗都有，只要你能吃得下。快回房去洗把脸，换了衣裳，就可以开饭了，笙笙也在屋里呢。”
    赵晟便进了自家屋里，见顾笙坐在熏笼前脸红红的，比平时平添了几分温柔和娇憨，心里瞬间一片柔软。
    笑道：“笙笙，还以为你们要吃了晚饭才散呢，没想到你早就回来了。”
    顾笙小小伸了个懒腰，才笑道：“吃了晚饭再散，黑灯瞎火的也太不安全了。反正明天还要聚的，等吃完午饭，发了红包，大掌柜便让大家散了。”

 第863章 缺一不可

    顾笙说完，又笑道：“大掌柜再三让我请相公和娘你们明儿一起去，娘倒是答应了我要去，你呢，明儿中午能不能得空，过去露个脸就成。”
    赵晟坐到了她身边，“怕是不行。翰林院倒是没什么事儿了，户部却让我去帮几天忙。这不是之前的雪灾不止城里，京畿一带其实也都遭了灾吗？只不过城外房子不那么密，四下也更开阔，所以几乎没有伤亡。”
    “但朝廷和官府同样也得操心灾后的善后和重建问题。”
    “因我那阵子帮忙做过很多文书工作，户部的大人们觉得我熟能生巧，便与我们大学士说了，借我到腊月二十八封印时。所以明儿我是真去不了给笙笙你撑场子了，你替我和金掌柜，还有大家伙儿都解释一下吧。”
    顾笙听他说完，才笑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真出名了，户部都要借你了？那肯定是正事重要，饭以后再吃也是一样，你就安心忙你的去吧。只是……”
    咝一声，“那二十八请阿诀哥云舒和老爷他们团年，你还能回来吗？你要是不能回来，咱们就推到二十九吧。”
    赵晟迟疑道：“我怕是最多只能赶晚饭。但若推迟到二十九，阿诀的时间只怕又得冲突，虽是大过年，宫里的戍卫却只有比平时更严密的。而且我听说，二十九那天，皇上多半会在宫里设大宴，款待文武百官和命妇女眷们。”
    “咳，听我们大学士的意思，多半到时候我也有份儿……索性还是二十八吧，我争取早些回家就是。阿诀他们还时常见，老爷却是好些日子都没一起吃过饭了，还挺想的。”
    顾笙见他有些小小的矜持和得意。
    戳了他的脸一下，笑道：“某些人想笑就笑呗，干嘛憋着，这本来也是你应得的。这些日子你的辛苦和努力不止我们自家人看在眼里，相信旁人也是有目共睹，有份儿参加宫宴也就只是个小小的嘉许而已。”
    赵晟这才笑了，“笙笙，我、我其实也不是得意，就是觉得，我的努力还是有人看见的。我到底不是圣人，付出了就还是希望能在合理合情的范围内，有所回报，你会不会觉得我，变得功利了？”
    顾笙嗔道：“功利你个头啊，这不是人之常情么。我这么辛辛苦苦，虽然是为了造福更多女子，但如果不能造福她们的同时，名利双收，我肯定也坚持不下去。不管做什么事，热爱无私和现实问题，都是缺一不可的。”
    赵晟就忍不住握了她的手，“我就知道笙笙你肯定懂我。热爱、无私还有责任感这些，都只能是一时的，还是得把养家糊口，积极向上这些现实问题一并解决了，才能长久。”
    顾笙笑道：“所以我们当不成圣人呢，但能当个好人也不错。”
    顿了顿，“那把团年推迟到正月里也成的，反正都不是外人，你这几天还是安心忙你的吧，省得一心挂两头。阿诀哥和云舒那儿，明天打发安心去说一声就是。至于老爷，他随时要来吃饭都可以的，我反正明天过了，应该就能天天在家，最多偶尔去医馆晃晃就成。”
    正说着，柳芸香在外面叫吃饭了。
    夫妻俩便先打住，去了厅堂里。
    等开动后，顾笙与柳芸香说了家里推迟团年的事，“省得弄得相公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娘觉得呢？反正都不是外人。”
    柳芸香听得赵晟这几天不但更忙，还要进宫去赴御宴，当然赞同，“那肯定不能误了阿晟的正事才是，自家人什么时候不能聚？啧，御宴呢，肯定山珍海味，什么都有，不知道多体面气派吧？我儿子可真是出息大发了！”
    赵晟失笑，“娘别想得那么……对，用笙笙的话说，就是高大上。其实没那么高大上，御宴也就是个好看，真要说味道，还不如周大姐的手艺呢。而且这么冷的天儿，等菜端上桌时，肯定都凉了，吃的也就是个排场而已。”
    柳芸香惊讶，“是吗？可御厨的手艺，不该全天下最好呢？”
    赵晟笑道：“手艺再好，上千人的宴席，也好不了了，娘难道没做过大锅饭呢？而且我品秩低，肯定只能敬陪末座，轮到我那一桌上菜时，菜指不定都凉透了。所以我都想好了，到时候进宫前，我要先吃得饱饱的才成。”
    柳芸香忍不住好笑，“有阿晟你说的这么夸张呢？那可是御宴，我反正觉着再差也肯定差不了。”
    顾笙笑着附和，“就是，御宴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我这不还捞不着去吗，真是好不公平，我前阵子也那么辛苦，也实实在在为朝廷出了力的，怎么就没人想到我也该有份儿去赴宴呢？啧！”
    赵晟一听就知道顾笙是在开玩笑。
    她才不想进宫去，平时就不想去，烦那些繁文缛节，明里暗里的眼光和算计。
    大宴之时人更多，礼节更繁琐，还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她只有更不想去的。
    柳芸香却只当顾笙是真委屈了。
    忙道：“笙笙，没事儿的，下次肯定就有你了。应该是上头的贵人一时没想到吧？毕竟有份儿出席的女眷都是诰命夫人们。阿晟，你可得努力了啊，将来让你娘和笙笙都当上诰命夫人，就能一起进宫去开眼界了。”
    顾笙忙笑道：“娘，我开玩笑的。您不知道进宫一趟多累人，这么大冷的天儿，我待家里跟您一起吃好喝好，再暖烘烘的煨着不香呢？疯了才会想进宫去受罪。”
    “不过相公你仍得努力了啊，娘可都发话了，你得为我们挣凤冠霞帔。就给你三年……好吧，三年是短了些，五年应该够了吧？五年后，赵大人有信心让自己的老母亲和糟糠之妻，都有的凤冠霞帔穿戴吗？”
    赵晟就苦了脸，“五年？两轴诰命得二品以上的官员才会有，笙笙你这也太看得起你相公了吧？行吧，我且化压力为动力，试一试吧，说不定，就真挣来了呢？”
    “这就对了嘛，有压力才有动力，是吧娘？”
    “很是，非常是，阿晟，我和笙笙就等着了啊……”

 第864章 进宫赴宴

    翌日，顾笙在陶然居设宴请九芝堂上下及他们的家眷团年。
    柳芸香和周大姐作为家眷，也都出席了。
    大家一直吃喝说笑到未正才散了席，之后又打牌的打牌，去大堂听说书的听说书。
    到得晚上，还一起吃了饭，顾笙也给同父母一起前来的孩子们都发了红包。
    大家才说说笑笑的道了别，各自兴尽而归了。
    腊月二十七。
    顾笙和金掌柜在医馆忙完了最后一天，站好了最后一班岗，医馆便正式放了假，只余每天该班的大夫和学徒帮工们。
    腊月二十八早上，顾笙自然也用不着早起了，迷迷糊糊中听得赵晟起了床，她也懒得睁眼，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她放纵自己睡几天懒觉那还不是该的？
    待半睡半醒中，感觉到有个轻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后，她笑着翻了个身，便又彻底睡了过去。
    等顾笙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柳芸香正看着周大姐杀鱼。
    一见她出来，就笑道：“笙笙，我们中午吃酸菜鱼，好不好？这鱼是前几天云舒让人送来的，一直养在缸里，我还怕养不了两天就要死呢。没想到到今天都活蹦乱跳的，看来养到后天没问题，我们正好年年有余。”
    顾笙笑着点头，“酸菜鱼挺好的，我正想吃呢。反正我都想好了，这几天我要吃了睡，睡了吃，争取过完年胖上个十斤八斤的，也省得娘您老是说我瘦。”
    柳芸香直笑，“你要真能胖十斤那才好呢。锅里热着糯米饭团和小米粥，还有鸡蛋，笙笙你快去吃吧，吃完了好试我给你做的新衣裳。”
    顾笙惊喜道：“还有新衣裳穿呢？”
    柳芸香呵呵笑道：“那是当然，过年不穿新衣裳，还能叫过年吗？不但笙笙你有，阿晟也有，我也有，全家都有，咱们全家上下可都得漂漂亮亮的辞旧迎新。”
    一旁周大姐笑道：“太太不知道，老太太刚进腊月就开始在计划这事儿了，还给您打了新首饰……咳，完了，老太太说了要给您一个惊喜的，我现在就说了，惊喜不是就没有了？”
    顾笙满脸都是笑，故意道：“周大姐你刚说什么来着？哎呀，风太大，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说得柳芸香和周大姐都笑起来，“还是笙笙脑子转得快，这不就仍是惊喜了？”
    “老太太放心，我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再不说漏了。”
    顾笙笑道：“没事儿周大姐，你说漏了我也一样惊喜，只要能有礼物收，我随时都惊喜。还是娘在好啊，之前娘不在时，我们过年过节都那叫一个冷清，哪像今年，家里什么都有，又热闹又温馨，这才是过年呢！”
    柳芸香想到之前她和赵晟不在身边的日子，也颇多感慨。
    笑道：“往年我们娘儿几个再不分开了。就是可惜阿秀和阿青不在身边，他们若也能在，就真是热闹了。”
    顾笙忙道：“没事儿娘，等妹夫和阿秀守完了孝，也进京来后，我们就能真正一家团聚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才往厨房吃早饭去了。
    等吃完早饭，她便去了柳芸香屋里，试穿起自己的新衣裳来，“这衣裳也太漂亮了，这是什么花纹呢娘……缠枝莲啊？您这手艺也太好了，真的，我都舍不得穿了！”
    “但再漂亮，娘以后也不许做了啊，没的把眼睛弄坏了。外面的裁缝绣娘又不是不能做，您也让他们赚点儿银子，别想着只进不出吧！”
    柳芸香见湖蓝色遍地金的通袖褙子穿在顾笙身上，当真是又漂亮又贵气，十分的满意，“我就知道笙笙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给你做衣裳，从来不用担心颜色衬不衬。”
    又前后看了一回，“嗯，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我也是闲着没事儿，也怕时间久了，我手艺就生疏了，笙笙你就别担心了，如今我一年都动不了几次针，能坏眼睛就怪了。阿晟的，只能等他今晚回来再试了。”
    顾笙笑道：“相公今晚应该能早些回来吧？等他回来知道有新衣裳穿，肯定也很高兴。但他也肯定不会让娘再亲自动手做衣裳了，反正您以后不许再做了啊。”
    不待柳芸香再说，又笑道：“娘不是还给我打了新首饰吗？不如也拿出来，我试试跟这新衣裳配不配呗，过几天正好穿戴了各处拜年去，肯定大家都要夸娘手艺好，眼光好。”
    柳芸香笑眯眯道：“那也是笙笙你好看，才能你衬得衣裳首饰好看，不是衣裳首饰衬得你好看。弄得我惊喜也惊喜不成了，等着啊，我马上给你取去……”
    却是还来不及动作，就听得外面传来周大姐的声音，“太太，来客人了，是之前来过家里送东西的那位小公公。”
    顾笙听得小禄子来了，怕是敏妃有什么急事。
    只得与柳芸香道：“娘，我先去看看，等会儿再回来试首饰啊。”
    又把身上的新衣裳脱下，整了整衣裳和头发，才去了厅堂里。
    小禄子正喝茶，瞧得顾笙进来了，忙起身行礼笑道：“顾大夫，过年好，真是打扰您了。”
    顾笙笑道：“禄公公也过年好。这些日子敏妃娘娘和小皇子都好吧？这么冷的天儿，你还特意出宫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快请坐，千万别客气，也不是外人。”
    小禄子待顾笙坐了，自己才重新坐了，笑道：“我们娘娘倒是没什么吩咐，主要是让我来请顾大夫明晚进宫赴宴的。明晚皇上不是在乾元殿宴请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么？”
    “我们娘娘听说只有赵大人在赴宴之列，顾大夫却不在，心里很是为顾大夫不平。这大半年来顾大夫做了那么多事，救了那么多产妇和婴儿，之前京中雪灾时，您也是劳心劳力，凭什么不该在赴宴之列？”
    “所以娘娘就回了皇上，请顾大夫明晚跟赵大人一起进宫赴宴。若到时候贤夫妇能一起在皇上面前露个脸，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顾大夫觉得怎么样？”

 第865章 到哪儿都能挺直腰

    要顾笙说实话，当然是不怎么样。
    她在自己家里想吃就吃，想躺就躺，不知道多舒服，傻了才想进宫去吃所谓的御宴，受所谓的体面。
    何况还得防着会不会有人暗中算计，会不会有危险，光想她都觉得头开始痛了。
    可敏妃显然是一片好意，还已经回过皇上了，顾笙其实也没有回绝的余地。
    只得笑道：“听说明日赴宴的官员都是四品以上，只有少数的例外，诰命女眷们也都是四品以上。我这无品无级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置身其中……娘娘这对我也太好了。”
    小禄子忙笑道：“娘娘对顾大夫好，也是因为顾大夫值得呀。其实我们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因为赵大人年轻，您只能无品无级，可以您的本事和贡献，本不该如此的。”
    “所以娘娘昨儿还与我说，回头要找机会，向皇上为顾大夫求个县主乡君什么的呢。如此即便顾大夫暂时不能因赵大人获得诰命，凭自己也能有品秩有俸禄，便能到哪儿都挺直腰杆了。”
    顾笙很想说，就算现在，她一样到哪儿都能挺直了腰杆。
    但敏妃的确都是好意，据她所知，县主好像是三品还是二品来着？
    反正仅次于公主郡主。
    至于‘乡君’是个什么品级，顾笙就不是很明白了，但既然能跟‘县主’放到一起，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敏妃却能想到为她求这些，不管能不能真求到，她能有这个态度，已经够让顾笙触动了。
    顾笙惟有笑道：“娘娘如此好意，那我明天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县主之类的封诰，听说好像只有宗女才能封吧？就别给娘娘添麻烦了。算了，我明日见了娘娘后，再当面向娘娘道谢陈情吧。”
    小禄子忙笑道：“那明日我在宫门口等着迎顾大夫啊。正好请顾大夫为娘娘和小皇子诊个平安脉，就能安安心心的过年了。”
    又道，“娘娘是真心想为顾大夫求封诰的，所以顾大夫明日，其实也可以不用太……咳，不用太固执的。您本来也当得起，不是吗？”
    顾笙见小禄子满脸的真诚，笑道：“我知道禄公公也是为我着想，明日见了娘娘，我会好生与娘娘说的。”
    小禄子笑着点头，“顾大夫明白我的一片心意就好。我知道您有本事，赵大人将来也前途无量，该有的您迟早都会有的。但能早些得到，不是更好吗？”
    顿了顿，“对了，娘娘还让我带了些年货来，顾大夫待会儿瞧瞧，哪些适合自用，哪些适合送人吧。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啊。”
    顾笙还想留他吃饭，“禄公公不如吃了饭再回去吧，这也快午时了。每次进宫都是你照顾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结果大过年的你人都来了，却连顿便饭都不留你吃，我这主人家也当得太差劲了。”
    小禄子却是直摆手，“娘娘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就不叨扰顾大夫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也照顾我那么多，我们阖宫上下都是间接因为顾大夫，才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就算要回报，也该我们回报您才是。所以就别客气了吧，顾大夫刚才不还说，也不是外人吗？”
    顾笙只好在塞给小禄子两个大红包后，亲自送了他出去。
    待折回厅里，才拆起敏妃送的年货来，一边拆一边与柳芸香道：“娘，您不是说家里燕窝不多了吗？这不又有了？所以您每天都得吃，千万别忘了啊。”
    又让她开了春务必多做几身新衣裳，“这么多布料，穿几年都穿不完，可不得抓紧时间了？可惜都是敏妃娘娘的心意，不好变卖，这么好的东西，变卖了也太可惜了。只好咱们自家人慢慢儿穿了。”
    柳芸香直咂舌，“敏妃娘娘怎么每次送东西，都是一送一大堆呢？她宫里不会真有金山银山吧？”
    顾笙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笑道：“有没有金山银山，等将来您儿子为您挣得了一品诰命，娘自己进宫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柳芸香呵呵笑道：“那不知道得多少年去了。不过没关系，我慢慢儿等，实在将来我儿子为我挣不来，不还能指望我孙子呢？我孙子肯定能比他老子强的，因为他娘就比他老子强。”
    顾笙笑不可抑，“娘您夸人的本事又见长了呀，看来我得多向您学学才是。衣料还罢了，这些吃的用的，回头我还是分一分，给阿诀哥他们和老爷，还有薛……”
    想说薛瓷的，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了嘴，忙给咽了回去，“还有唐三夫人那儿，省得白放坏了，就太可惜了。”
    幸好柳芸香没听出异样来，“是该各处都送些，平日大家对我们都是没的说，就说这次咱们家的年货，大半儿都是大家送的。正好过几天拜年，送这些也拿得出手。”
    娘儿俩说着忙着，到吃午饭时，都还没忙完。
    待吃过午饭，遂又接着忙起来。
    下午则各自小睡了一觉，起来后便到厨房煎炒烹炸起来，一时间家里到处都是浓浓的各种香味儿。
    弄得赵晟傍晚回来时，本来肚子就饿了，霎时更饿了，连官服都顾不得先去换，已叫起柳芸香来：“娘，什么时候开饭呢？太香了，我饿得都能吞下一头牛了！”
    顾笙和柳芸香在厨房里听见了，都是笑得不行。
    顾笙便端了盘刚炸好的酥肉出去给他吃，“你中午没吃呢，至于这么饿？”
    赵晟把嘴里的酥肉三两下咽下了，又捡了一块在手上，才道：“中午太忙了，就随便吃了几口。幸好忙完了，明天上午就可以逍遥，等明晚去宫里赴宴回来后，更是可以敞放好多天了！”
    顾笙见他说完，把手里的酥肉往嘴里一放，又要伸手拿新的，忙嗔道：“你慢点儿，噎着了怎么办？再吃一块儿就洗脸换衣裳去，今晚好吃的多着呢，你现在就吃饱了，待会儿还吃不吃了？”
    顿了顿，笑道：“也不知道跟我学学，知道明晚要进宫吃好的，剩下这几顿都不打算吃了呢！”

 第866章 本事才是一辈子的

    “什、什么意思？”
    赵晟先还反应不过来。
    待顾笙一解释，“你怎么忽然变笨了？意思当然是我明晚也要进宫赴宴了。”
    方明白过来，忙道：“为什么笙笙，你为什么忽然也要进宫赴宴了，谁邀请的你，唐阁老吗，还是……太医院的？”
    可太医院的众人怕是自己也没份儿列席吧？
    顾笙挑眉，“这些事儿唐阁老和太医院管得着吗？当然是敏妃邀请的我了，今儿还特地让小禄子跑了一趟，还送了好多年货来。我还能怎么着，只能答应了呗。真是可惜了，几个时辰的逍遥时光没了。”
    赵晟这才悻悻道：“敏妃对笙笙你好，也得好到点子上吧？不知道你压根儿不想进宫去呢？”
    明晚势必皇后和二皇子夫妇都在，贤妃五皇子等人也都在。
    虽然理智告诉他，用不着草木皆兵。
    但情感根本控制不住，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不去，从根子上杜绝发生一切意外的可能性。
    可惜敏妃显然是一片好意，他们也显然没有回绝的余地……
    顾笙见赵晟脸色都变了，把盘子放下，拉了他回房，才道：“行了相公，你别自己吓自己了。那么多人呢，又是大过年的，又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我不信谁会胆大包天的生事。”
    “我也不是吃素的，不管来文的还是武的，阴的还是阳的，我都不怕，也奈何不了我。你怎么就不能对你娘子多点儿信心呢？”
    赵晟苦笑道：“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我这不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何况笙笙你厉害，我就不能担心了？我一样担心呀，敏妃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顾笙摊手，“人的确是好意啊。都知道明晚能进宫赴宴是体面是荣耀，她就觉着，我也该有份儿，不然对不起我这大半年的辛苦。听小禄子说，敏妃还打算回头找机会，向皇上给我求个县主乡君之内的封诰呢，她待我也是真不错了！”
    赵晟惊讶，“她还要为你求县主乡君？这些封诰不是只有宗女才能封，宗女也不是人人都能封的吗，让她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似的。”
    顾笙呵呵，“看来你对第一宠妃枕头风的威力，还是不够了解呀。对别人来说很难的事，对如今的敏妃来说，可就未必了。尤其她都几次拒了皇上要封她贵妃的心意了，她忽然开口求皇上，肯定八九不离十。”
    故意“啧”一声，“那我岂不很快不是县主、就是乡君，一下子就水涨船高了？”
    赵晟皱眉道：“笙笙，我觉着吧，这事儿还是得拒了的好。本来贤妃那边就因为敏妃母子，恨上你了，若你再因敏妃得了封诰，他们肯定更得当你和敏妃是一伙儿的，我们就真要腹背受敌了。”
    “咳，当然，看你自己啊，你如果想要这个封诰，我肯定也支持你。我现在还没本事让你凤冠霞帔就算了，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了，我还不让你领受，我这个相公可就太过分，太失败了。反正看你自己吧，至于其他的，大不了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顾笙怔了一下，才嗔道：“你这呆子，听不出我跟你开玩笑的呢？我什么时候想要这个封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最怕那些繁文缛节，最不愿进宫了。动辄就要跪要拜的，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折磨。”
    “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就进过那么几次宫，每次都是能推则推了。若真封了县主乡君，以后四时八节都得进宫去拜贺，我日子还过不过了？我刚真跟你开玩笑的。”
    赵晟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是我脑子一时忘转弯了。可，这的确是个大馅儿饼，县主是从二品，不但身份贵遵，还有年俸禄米，只要不犯错，就是一辈子的事。将来我奋斗二三十年，都未必能让笙笙你封二品诰命……你要不，再仔细考虑一下？千万别因为我的话，就委屈了你自己。”
    顾笙失笑，“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委屈自己了？什么年俸禄米一辈子，我又不是挣不来银子，挣不来别人的尊重了。在我看来，旁的都是虚的，只有我一身的本事，才是一辈子的。”
    “再说了，之前敏妃婉拒皇上封她做贵妃，我都在庆幸，她要真封了贵妃，贤妃母子还不知道得多恨我。结果我自己转头就因敏妃的缘故，封了县主，不仍跟敏妃自己封贵妃一样呢？”
    赵晟想到顾笙一身的本事与从容，自己也终于笑了，“凭笙笙你的聪明才干，这世上的确只有你想不想，没有你做不到的。”
    顾笙摊手，“这不就结了？我都想好了，明天见到敏妃后，她不提这事儿就算了，我就当不知道，她若提了，我肯定无论如何都会婉拒她。早知道你要纠结，我就不跟你说了，连玩笑都听不出来，看来我俩也不怎么心有灵犀嘛。”
    赵晟忙笑道：“有灵犀的，有灵犀的。那明天我们一起进宫去吧，既然风雨已经来了，提心吊胆得面对，无惧无畏也得面对，何不挺直了脊梁去面对，本来咱们也早就没有退避的余地了。”
    顾笙点头，“我们进出宫都一起，也就中途可能会分开两个时辰左右，想来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既是敏妃请的我，她肯定会护着我的，何况阿诀哥不是在宫里当值吗，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照应我们的。”
    赵晟“嗯”了一声，“那我让安心明天一早去一趟阿诀家，告诉他明晚我俩都得进宫赴宴，让他各处都留心些。”
    “可以，阿诀哥都进宫当值这么久，早算地头蛇了，这下相公你总能安心了吧？”
    “安心多了……”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了柳芸香的声音，“阿晟笙笙，吃饭了。不是说饿得能吞下一头牛吗，结果饭菜都上桌了，反倒不着急了。”
    夫妻俩遂趁势打住，一边应着柳芸香：“娘，来了来了。”
    一边出了房门，去往了厅堂。

 第867章 今儿真漂亮

    次日顾笙和赵晟睡了个大懒觉起来，懒洋洋的吃过两顿合一顿的没到点儿午饭，便为下午进宫赴宴，做起准备来。
    主要是顾笙准备，赵晟直接穿官服就好。
    顾笙却没有诰命服制，直接穿戴上就完事儿，还得自己搭配，既不能寒酸了，又不能张扬了，务必得端庄得体，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幸好还有柳芸香给她做参谋，最终挑了一套墨蓝色的缂丝通袖袄裙，首饰则配了一套赤金嵌蓝宝石的。
    都上身后，效果很是不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低调的华美与端庄。
    柳芸香这才笑道：“笙笙你这样一打扮，我都快不敢认了，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随便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
    顾笙却是浑身都不自在。
    尤其头上，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支撑不住了，干笑道：“娘，我能少戴两样首饰吗？觉得好重呀，耳朵也重，还一戴就得几个时辰，脖子都得给我压断了。”
    柳芸香忙嗔道：“大过年的，不许胡说八道啊。再说这才几样首饰呢，就一根步摇两根簪子两朵珠花而已，笙笙你可是进宫去赴宴，不打扮得华贵些怎么成？换了别人，就是随便去串个门赴个宴，都恨不得戴满头满身的首饰，你这算什么？”
    顾笙苦笑，“那比起我平时，也够多够重了呀。还是平时好，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柳芸香呵呵，“是哦，平时你都不戴首饰的，衣裳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真是白瞎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身段，也白瞎了家里这么多现成的上好首饰珠翠。不过算了，你也都是为了治病救人更方便，娘该为你骄傲才是。”
    说话间，赵晟进来了，见顾笙妆扮后简直判若两人，惊艳赞道：“笙笙，你今儿可真漂亮！”
    明明都老夫老妻了，顾笙还是因他直白的眼神和赞美脸颊发热起来，咳了一声，才道：“就只今儿漂亮不成？”
    柳芸香也笑道：“就是，阿晟你会不会说话呢，笙笙何止今儿漂亮，哪天不漂亮了？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们收拾好了就出发吧，那可是皇宫，可出不得岔子。”
    又笑向顾笙，“笙笙，你可看仔细了，回来好跟我说说御宴到底都什么样儿的啊。”
    顾笙闻言，与赵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苦笑。
    娘什么都不知道，觉得能进宫赴宴是大好事儿也挺好的……嘴上已笑道：“我一定看仔细，回来好生与娘说。不过我们晚上回来肯定很晚，娘就别等我们了，早些睡啊，让袁大哥给我们留门就是了。明天要做年夜饭，您还有的忙呢，可不能累着了。”
    柳芸香笑呵呵的应了，“我知道，你们都说过几遍了，我不会干等你们的。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就真迟了。”
    顾笙这才不再多说，与赵晟一起辞了柳芸香，出了家门，上了裴诀家的马车。
    却是裴诀知道他俩今儿都要进宫赴宴后，直接派了他家的车夫过来候着接送他们，也省得大过年的，他们不好叫车。
    一时马车上了大街，顾笙见天色还早，街道两旁的商家却已点亮了门口的大红灯笼，一家绵延一家的，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头。
    不由笑道：“这样瞧着，过年的气氛还挺浓厚的。”
    赵晟点点头，正要说话，附近就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他只得先打住，等鞭炮声过了，才笑着与顾笙道：“都说过年期间，城里的灯会与庙会热闹得不得了，笙笙，我们到时候带了娘，好生去逛两日吧。”
    顾笙无可无不可的应了，“行啊，反正咱们也没几家亲朋需要拜年走动的，闲着也是闲着。”
    赵晟又道：“亏得阿诀想得周到，特意派了车给我们，不然我瞧着，今儿还真不好叫车。”
    顾笙道：“车行的人也要过年，叫车当然不可能跟平时一样方便。可惜云舒要照顾六六，今儿不进宫去赴宴，不然我还能有个说话的人。不过她不进宫也是对的，六六那么小，哪能离了娘；云舒身体还没彻底复原，也经不起又是跪又是吹风的，不去最好了。”
    赵晟点头，“所以阿诀周到起来，是真周到呢。这一时的体面，哪比得上嫂子和六六的身体重要？”
    夫妻俩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宫门外。
    今日进宫赴宴的人着实不少，又都是豪门达官们，宫门前那叫一个车水马龙。
    顾笙与赵晟也不着急，让车夫耐心的排队等候。
    好在宫门不比其他地方，大家排队都是秩序井然，没等到一刻钟，便轮到顾笙和赵晟了。
    夫妻俩下了车，验明身份，搜过身后，便被放进了宫门里。
    不想小禄子早已等着了，一见二人，立刻赔笑迎了上来，“赵大人、顾大夫，奴才给二位请安了。顾大夫，我们娘娘早已等着您了，请随奴才来吧。赵大人也尽管放心，有我们娘娘在，定不会让顾大夫受任何委屈的。”
    赵晟早听顾笙说过几次小禄子为人不错了，忙笑道：“多谢禄公公了，内子平日多得您照应，我早感激得很了，只一直无缘当面道谢。总算今天见到了，这是请禄公公吃茶的，禄公公千万别客气。”
    一边说，一边已塞了个提前备好的红包给小禄子。
    小禄子忙要推辞，“我们阖宫都托顾大夫的福，该我们感谢顾大夫才是，可不敢当赵大人的谢，赵大人千万别客气。”
    架不住赵晟已把红包塞他怀里，顾笙也在一旁笑道：“禄公公不是昨儿才说都不是外人吗，怎么今儿又客气起来了？”
    这才向赵晟道了谢，“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赵大人了。”
    然后再次保证了会照顾好顾笙，与顾笙一起目送赵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方引了顾笙，一路往敏妃宫里走去。
    顾笙方笑着再次与小禄子道谢，“这么冷的天儿，禄公公随便派谁来接我一下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敏妃娘娘跟前儿可离不得你，一年辛苦到头，大过年的，你也该歇歇才是。”

 第868章 蜜糖砒霜

    小禄子忙摆手，“接顾大夫当然得我自个儿来了，不然哪来刚才的大红包拿呢？开玩笑开玩笑……是我们娘娘太惦记顾大夫，已经问过几次了，娘娘跟前儿也不确认伺候，我便亲自来了。”
    又笑道：“顾大夫今儿可真漂亮，您早该这么打扮了。待会儿娘娘见了，也肯定会眼前一亮的。”
    顾笙笑了笑，“大过年的，又是进宫赴宴，我当然得收拾一下了，平时得以方便为主，加上我自己本来也不爱打扮，嫌麻烦。娘娘怕是心里早就嫌我活得太糙了吧？”
    小禄子直笑，“娘娘怎么可能嫌顾大夫，娘娘不知道多喜欢您。顾大夫走这边，这边近些。”
    顾笙依言与他抄上近道，趁机打听道：“禄公公，我之前没赴过御宴，不知道具体都是个什么章程，你能与我说说吗？”
    小禄子忙笑道：“当然能了，只要顾大夫愿意听。今晚的御宴是设在乾元殿，皇上和宗亲百官们在正殿，皇后娘娘领着妃嫔公主命妇们在侧殿，两边是相通的。”
    “本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该出席的，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惯闹腾。皇上便发了话，明日午宴，主位以上的娘娘和皇子公主们一起到寿宁宫，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起过年，晚上再设家宴，阖宫妃嫔都一起庆祝。”
    顾笙笑着点头，“听起来就很热闹，皇上待太皇太后，也真是一片孝心。”
    小禄子笑道：“可不是，皇上事太皇太后，向来至孝，我们娘娘明儿也要去服侍太皇太后。我扯远了，今晚顾大夫也不必担心，您虽坐席时不能跟我们娘娘一起，但都知道您与我们娘娘交好，您又医术品德都没的说，满京城谁不赞叹佩服？定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顾笙笑道：“我倒不是担心出岔子，皇上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岔子的？我就是担心宫里规矩大，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哪里言行失当了。”
    小禄子忙笑道：“顾大夫向来言行妥当，不必担心的。何况大过年的，上下都图一个高兴，规矩也比平时松散些，顾大夫只管到时候瞧瞧旁边的人，该起就起，该坐就坐便够了。”
    顾笙听得小禄子说的与上午裴诀让安心转告的差不多，心里那根弦还是不敢松了。
    她如今在宫里的敌人可太多了，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不为过。
    好在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敏妃宫里。
    敏妃见了难得盛装的顾笙，果然欢喜得很，“顾大夫，你早该这样打扮了，真是漂亮得本宫眼睛都快移不开了。可惜本宫不是个男人，不然说什么也要娶了你做娘子。”
    顾笙给她行了礼，才笑道：“娘娘就别笑话儿我了，您今儿才真是漂亮。您这便是妃位的礼服吗？还是第一次看您穿，好生贵气。”
    敏妃也是一身盛装，道：“贵气倒是贵气，重得很，不到四时八节，本宫才不想穿。本宫宁愿跟顾大夫一样，穿自己的衣裳。你这衣裳倒是漂亮，往后得多多做了，换着穿才是。”
    顾笙笑道：“我平时太忙，头发都是随便挽起来，不散就行，衣裳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这衣裳我婆婆都给我做好好久了，今儿才第一次上身。”
    敏妃招呼她坐了，“看本宫，光顾着说话儿了，顾大夫快坐。”
    又让宫女上了好茶和果点来，才继续道：“顾大夫这衣裳漂亮是漂亮，不过待会儿到了大殿里，跟别人的都不一样，还是美中不足呀，也太委屈顾大夫了。”
    “所以本宫就想着，定要与顾大夫弄个县主乡君来当当才是。不过乡君委实低了些，还是县主更好，顾大夫且等着，不出三个月，本宫一定给你弄个县主当。”
    顾笙没想到敏妃这么快就提到了这事儿，还说得这么笃定，看来不是一时冲动。
    只得忙道：“娘娘待我好，我都知道，但这事儿也太给娘娘添麻烦了，还是算了吧？您自己之前不也说，现在只想好生守着小皇子，和小皇子母子都平平安安的，就满足了吗？”
    “我如今很好，就算没有诰命，走到哪里也不会让人低看了。反倒若真因娘娘得了封诰，我自己还算了，娘娘却肯定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又是何必？您可连自己晋位，都推了几次的。若因我的缘故，给娘娘惹来麻烦，我以后可就真是没脸见您了。”
    敏妃皱眉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于皇上来说，更是微不足道。何况顾大夫还实至名归，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你这大半年来救了多少人呢？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有话说！”
    又哼道：“本宫可不想以后的御宴仍跟这次一样，人人都有份儿，偏偏顾大夫没份儿。弄得本宫心里好生不平，好生替你不值。”
    顾笙忙笑道：“娘娘的好意我真的知道，但真没必要。说句心里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于别人来说是体面荣耀，于我来说，咳……有那个时间，我其实更愿意多看几个病人，多做一些自己的事。”
    “我这个人也真的很怕拘束，这么久了，娘娘应该也看出来了。何况为我挣诰命是我相公的事，不然我干嘛嫁给他？回头他看我已经有了封诰，就不上进努力了，又该怎么办，娘娘该知道，向来都是有压力才有动力的。所以我的诰命，还是等将来我相公为我挣吧。”
    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答应敏妃为她请封县主。
    敏妃无奈，牛不喝水，她总不能强摁头吧？
    只得道：“行吧，本宫怎么说，顾大夫都有一百个理由等着本宫，本宫说又说不过你，还能怎么着？那这事儿就先放下吧，等将来哪日顾大夫想通了，我们再说。”
    顾笙这才笑了，“多谢娘娘，您待我的好，我真的都记在心里了。”
    说着立刻转移话题，省得敏妃说着说着，又把话题再绕回来，“对了，趁这会儿还有时间，我给娘娘和小皇子都请个平安脉吧？请过了脉，娘娘和小皇子才好安心过年。”

 第869章 大宴开场

    敏妃见顾笙一副生恐她还要硬塞她县主的架势，心里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别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顾大夫却是避之不及，她还真是处处都跟别人不一样。
    不过，不也正是因为顾大夫人品德行都与众不同，自己才会忍不住与她交心，才会替她不平不值，希望她好吗？
    敏妃只得叫了人去抱十三皇子，一面与顾笙说，“自上次顾大夫与本宫说了，‘要得小儿安，三分饥与寒’，本宫便一直没让奶娘嬷嬷们给皇儿穿太厚，宫里的地暖也一直没烧太热。”
    “不曾想，皇儿反而一直活蹦乱跳的，这么长时间，连个喷嚏都没打过。果然听顾大夫的，再错不了了。”
    顾笙摆手笑道：“娘娘就别夸我了，我这也是根据老人们传下来的经验。本来小皇子底子也不错，只要过了这第一个冬天，往后娘娘要操的心就越来越少了。”
    敏妃笑道：“本宫也这么想，宁可前两年辛苦些，等皇儿大了，自然就好了。”
    正说着，奶娘宫人抱了十三皇子来。
    顾笙便给他做了儿保，又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笑了一回，再给敏妃也诊了脉。
    小禄子呵腰进来了，“娘娘，各宫娘娘小主都在往乾元殿去了。奴才已让他们把娘娘的软轿备好了，娘娘看什么时候过去？”
    敏妃略有些不耐，“要不是今儿阖宫都去，本宫不去不好，还真想就窝自己宫里了。打听着贤妃惠妃安昭仪等都什么时候出发，本宫与她们差不多时间出发，赶在皇后升座之前，去到乾元殿就是了。”
    小禄子忙应声去了。
    又有她跟前儿得力的宫人端了糯米团子和燕窝粥来。
    敏妃笑着与顾笙道：“顾大夫，趁热先垫垫肚子吧。待会儿的大宴说起来体面，热菜热汤却是指望不上的。你没有品级，座次还不知道得多靠后，到你那儿大盘小盘更是都要结油花了，保管你一口都吃不下。”
    “不趁现在吃点儿东西垫垫，相信本宫，你待会儿铁定饿得肚子疼。不然你就跟本宫一起坐也成，虽然吃的还是指望不上，好歹能有个说话儿的人。”
    顾笙忙推辞，“我还是听内务府的安排吧。不怕娘娘笑，我进宫前本来也吃了东西的，这会儿再垫点儿，席上肯定饿不着。”
    想也知道敏妃的座次会很靠前，她才不想引人注目。
    何况到时候她就得坐在皇后和贤妃的眼皮子底下了，她怕自己席上不吃东西，也要消化不良。
    敏妃经过方才顾笙极力婉拒封县主的事，也算是彻底了解她的低调、不出爱风头了。
    一边伸手端燕窝粥，一边道：“行吧，顾大夫既愿意坐后面，本宫也不勉强。本宫待会儿让小禄子引你去你坐的地方，中途也会让小禄子时不时去瞧瞧，你有什么，就跟小禄子说就是了。”
    顾笙忙谢了敏妃，“娘娘考虑得真周到，我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也端起她面前的燕窝粥吃起来。
    等二人吃饱喝足，小禄子再次进来了，“娘娘，主位以上的娘娘们都出发了。”
    敏妃点点头，吩咐两个得力心腹看好家，照看好十三皇子后，便带着一群宫人和顾笙，浩浩荡荡出发了。
    一刻钟后，一行人到了乾元殿外。
    敏妃下了轿，与顾笙道：“顾大夫，你先随小禄子进去，找到自己坐的地方，正好歇歇脚，刚才这一路走来，肯定脚都给你走痛了。本宫随后再进去。”
    顾笙每天走动惯了的，这点儿距离算什么，正好还可以逛逛宫里之前没逛过的地方。
    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我挺好的。那我就先进去了，下次进宫再好生与娘娘说话儿。”
    然后先随小禄子，经乾元殿的侧门，进了今日大宴女眷们坐席的侧殿。
    就见说是侧殿，却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高房穹顶，金碧辉煌的，果然不愧是这天下最富贵奢华的地方。
    顾笙有小禄子带着，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坐的地方，的确挺靠后，但正合顾笙心意。
    忙低笑着谢了小禄子，“禄公公快去伺候敏妃娘娘吧，我这边不用麻烦了。”
    待小禄子笑着去了，又落了座，才不着痕迹打量起四周来。
    就见殿里已坐满许多诰命夫人了，其中不乏荣安郡王妃、唐阁老夫人、襄阳侯夫人、唐三夫人……等她或见过、或打过交道的贵妇们。
    再往前，则是一群华服丽人，个个儿都堪称花容月貌。
    顾笙不用猜，也知道她们肯定是后宫的低阶妃嫔们。
    不由暗自腹诽，这么好的艳福，不怪都想当皇上，连她都想当了！
    顾笙正想着，周围有认得她的命妇，已笑着跟她打起招呼来，“这不是顾大夫么？倒不想今儿顾大夫也进宫赴宴，真是好巧。”
    “原来这就是顾大夫呢？不怪都夸顾大夫长得仙女儿似的，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真是难为顾大夫了，小小年纪，却那么好的医术，救了那么多人……”
    顾笙没想到自己在这些贵妇间，也这么出名了。
    只得笑着一一应酬，“众位夫人真是过奖了，我只是尽了一个大夫的本分而已……我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大宴，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夫人多多见谅……”
    渐渐弄得几乎所有人都往顾笙这边看起来，善意的诸如唐阁老夫人妯娌，都是笑着远远的冲她点头致意。
    襄阳侯夫人心里虽有些复杂，但总体还是高兴居多。
    毕竟顾笙和赵晟越好，自家关键时刻，还是能沾上光的。
    荣安郡王妃，还有坐在更靠前的二皇子妃五皇子妃之流，心里就只有恼怒了。
    倒叫个贱妇出尽了风头，真是气人！
    不过一众贵妇养气功夫都是到了家的，何况还是这样重大的场合，心里再是恼怒，面上也看不出丝毫异样来。
    幸好很快有太监开始高唱：“安昭仪到——”
    “惠妃娘娘到——”
    “敏妃娘娘到——”
    “贤妃娘娘到——”
    一众贵妇忙都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不好再像刚才那般随意说笑。
    才算是暂时解救了顾笙。

 第870章 觥筹交错

    众高位妃嫔都落了座后，随着太监的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最后也到了。
    待一身凤袍，头戴九尾凤钗的皇后在汉白玉台阶上的宝座前落了座，所有命妇便都拜了下去：“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笙也只能跟着拜了下去，心里忍不住再次腹诽，这样的体面谁爱要谁要好吗，反正她不想要！
    耳朵里还隐约能听见旁边正殿里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想到赵晟这会儿应该也是跟她一样的情形，也算是夫妻俩另一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了。
    顾笙这才苦中作乐的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就听得上首皇后发了话，“免礼，平身。”
    众命妇忙又谢了恩：“谢皇后娘娘。”
    才各自起身，重新落了座，整个过程中，除了衣裳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几乎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弄得顾笙忍不住怀疑起这大殿到底有没有特意做回声设计来，要是没做，皇后离得那么远，声音是怎么传这么远的？若是做了，怎么这么多人一起动作，也听不到杂音呢？
    所以当诰命夫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只差把自己拘束成个鹌鹑了……
    顾笙天马行空的想着，才能觉得时间没那么难熬。
    上面皇后开始讲起话来，“难得今日大家欢聚一堂，本宫心里很是高兴，大家都别拘束了。要拘束，且等后日正旦朝拜时，再拘束也不迟，今日都放开些，当平常赴宴坐席就是了。”
    自有王妃公主妃嫔们凑趣，“母后都发话了，那待会儿我们便可以敞开了吃喝玩儿乐了，母后到时候可别嫌我们呱噪才是。”
    “既然皇后娘娘今儿高兴，待会儿我们可都得好生敬娘娘几杯，还望娘娘能赏我们这个脸……”
    一时间闹哄哄的，顾笙便听不大清楚大家都说了什么了。
    加上距离实在有点儿远，哪怕顾笙目力过人，也看不清楚皇后长什么样儿，只能作罢。
    幸好没多一会儿，就有内务府提前安排好的歌姬舞姬进殿来，开始唱跳起来，宫女们也在人群中穿花一般，开始上起菜来。
    顾笙总算觉得没那么无聊了。
    又过一会儿，待皇后先敬了所有人一杯酒，率先举了筷后，大宴正式开始了。
    可惜就跟敏妃事先说的一样，好些菜送到顾笙桌上时，都已结了一层油花了，顾笙能吃得下就怪了。
    不过她也不饿，便只挑了几根素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余光瞧得其他桌上的诰命们也差不多，不由暗自皱眉，这份体面不止她，在场很多诰命应该也不想要吧？
    区别便是，但若没有体面，众诰命又得着急惶恐了，只有她是真巴不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自问位份高有体面的妃嫔宗室女眷和一二品诰命们都陆陆续续端了酒杯上前，给皇后敬起酒来。
    也有给贤妃敏妃等高位得宠妃嫔敬的。
    顾笙当然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好在唐三夫人悄悄儿凑了过来，与她低声说起话儿来，“宝如，你今儿怎么也进宫了？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早知道你要进宫，我就叫上你一起了，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顾笙低笑道：“昨儿敏妃娘娘才打发人去邀请的我，我事先也没想到，不然肯定要约了夫人一起的。不过我没品没级的，也不好坐好夫人那边去，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
    唐三夫人笑道：“宝如你也就是暂时没品没级，阿晟那般能干，你夫荣妻贵，得封诰命夫人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那你刚才来得那么迟，是跟敏妃娘娘一起的吗？敏妃娘娘如今倒是真个体面。”
    顾笙点头，“先去给敏妃娘娘和十三皇子诊了个平安脉。夫人和家里最近都好吧？这阵子忙得是昏天暗地，也顾不上去看望夫人，还想着过几天要去好生给夫人拜个年呢，没想到今天就先见到了。”
    唐三夫人笑道：“这阵子谁不知道你们忙？都夸你们小两口儿呢。也别说什么拜年不拜年的，到时候只管去我们家，大家好生聚一聚。记得把亲家太太请上，我再把三哥叫上……宝如，你也有阵子没见三哥了吧？”
    顾笙道：“可不是，本来想着昨天请了老爷到家里，自家人好生团个年的，明天老爷肯定要待自己家里。可惜相公太忙了，只能推迟到了过几天。也不知道老爷这阵子身体好不好？”
    唐三夫人道：“还行，精神头儿挺足的，我前几日才回去过。现在都作不起妖了，三哥说他虽然比以前忙些累些了，心情却是好多了。也亏得今儿你祖……那一位一直病着，今儿没有进宫来，不然指不定又得生事儿。”
    顾笙想到兴庆大长公主那份做派，却是勾唇讽笑，老太婆在京中如今已够没存在感了，还连宫中的大宴都不能来参加，一定气得半死吧？
    姑侄俩说了一会儿话，唐三夫人到底不好久待，便又悄悄儿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顾笙又坐了一会儿，觉得殿内有些闷，便想出去走走。
    但想到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就待在自己座位上算了。
    小禄子却悄悄儿过来了，“顾大夫，我们娘娘刚才喝得有点儿多，这会儿直喊难受，您能去瞧瞧吗？奴才瞧着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席，也怕待会儿娘娘会在众人面前失态。”
    说完又低道：“都赶着娘娘敬酒，娘娘位份虽高，年轻却轻，根本不好回绝，下次千万得打一开始就不破例，无论谁都以茶代酒了。”
    顾笙往前面觑了觑，果见敏妃的位子空着的，她的宫人也不在。
    低道：“如今都知道敏妃娘娘得宠，平日没有机会奉承，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了，一个个可不得抓紧了机会吗？禄公公带路吧，我瞧瞧娘娘去，我虽没带药箱，不能给娘娘扎针，按按穴位却是可以的，一样能解酒。”
    小禄子忙道了谢，“要不奴才立刻赶了来找顾大夫呢，就是知道顾大夫肯定有法子。顾大夫请随奴才走吧。”

 第871章 一环扣一环

    顾笙轻手轻脚的随小禄子出了大殿，立刻让外面的冷风吹得一激灵。
    整个人却是一下精神了，低声问小禄子，“娘娘离得远吗？外面这么冷，娘娘又喝多了，可别吹病了。”
    小禄子一指前面，“娘娘就在前面的空厢房里，我们也是怕吹了风娘娘不舒坦。顾大夫慢点儿，仔细脚下。”
    顾笙“嗯”了一声，“那我们快点儿吧。”
    没有再说，先加快了脚步。
    小禄子便也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就见里面挺明亮的，还能隐隐听见说话声。
    小禄子上前敲起门来，“娘娘，奴才带顾大夫到了——”
    里面很快响起一个女声，“直接进来吧，娘娘正难受呢。”
    小禄子遂轻轻推开了门，“顾大夫，请进。”
    顾笙点头作答，几步进了房门，霎时一股夹杂着浓烈甜香味儿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身后房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她的头也莫名的发起晕，身体也莫名的发起热来。
    顾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小心再小心，还是没防住着了不知道是谁的道儿！
    念头闪过，她已捂住口鼻，调动起异能来，只要她的异能始终在，她就什么都不怕……可下一秒，顾笙浑身已软得不受控制的瘫到了地上，身体也热得快要爆炸了。
    异能自然也再调动不起来。
    顾笙这才真正有些慌了，拼尽全力咬了一口舌尖，总算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她忙挣扎着爬起来，上前拉起门来，不出所料怎么都拉不开。
    她又强撑着走到窗前，用力推起窗棂来，同样每一扇都试过了，也没能推开其中一扇……
    顾笙气得简直想骂娘。
    她跟小禄子无冤无仇，小禄子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又为什么要害她？
    也是怪她轻信，想着之前无论是贤妃，还是二皇子妃找事，小禄子都一副很维护她的样子，平时彼此也算有几分交情，便压根儿没想到要怀疑他，防备他。
    结果硬是阴沟里翻了船，——等她过了这一关，小禄子且给她等着！
    问题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毒、更确切的说，是……那种药的？
    刚刚的宴席上，她几乎没吃喝什么东西，而且饭菜若真有问题，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她。
    那就是在敏妃宫里时，吃的糯米团子和燕窝粥有问题了？
    可敏妃没有理由坑她才是。
    敏妃也肯定不知道小禄子吃里扒外的行为，不知道自己身边已潜伏了一头白眼儿狼，始终对小禄子都信任有加。
    才会弄得她潜意识里觉得小禄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敏妃，对他的防备之心无形便又少了几分……
    何况敏妃宫里的糯米团子和燕窝粥若真有问题，她当时也没理由丝毫异常都察觉不到；但若只凭现在屋里这股明显有问题的香味儿，也不至于让她难受到这个地步才是。
    她可一发现不对，立刻就捂住了口鼻的，以她的身体素质，就算着了道儿，也不该反应这么强烈，弄得别说调动异能了，整个人都只差废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顾笙想到这里，身体更难受了，那种彻底失控的、泛滥的，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感觉，让她又是厌烦，又控制不住的想要自暴自弃。
    也就是这会儿现在屋里还没人，但凡有，她没准儿真就顺应本能了……而屋里有人，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说不定，这会儿人已经在外面了。
    不然，小禄子背后的人煞费苦心的设这个局是为的什么，就为的让她独自难受恐慌不成？
    顾笙又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
    她当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她必须尽快自救，尽快让自己逃离眼前这个致命的地方，等脱离危险后，再来想该怎么查出小禄子背后的人，怎么报仇雪恨！
    顾笙一边观察起四下来，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一边脑子也飞快转着。
    她在敏妃宫里吃的东西应该单独是没问题的，眼下屋里那股甜香若单看，杀伤力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大。
    多半是两者结合起来，才会产生眼下的威力，也才会让她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再到敏妃的“醉酒”和刚才的主仆几个都离开了大殿，也肯定是事先就计划好的，——还真是一环扣一环，任她医术再高明，身手再好再能打，也是防不胜防，无力回天！
    看来，是二皇子一系的手笔了？
    其他人只知道她医术高明，并不知道她到底有多能打，二皇子却是亲身感受过的，才能方方面面都防备到。
    可二皇子真不怕她曝光契约吗？
    外面忽然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皇上，您慢点儿，仔细脚下……你们两个，快去把门推开……你们两个，再去催醒酒汤……方才奴才就该无论如何都拦着皇上的，您再高兴，也不能谁来敬酒都喝啊……”
    然后是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你这老货，真是啰嗦，难得今儿高兴，朕多喝几杯怎么了？”
    正是皇上的声音，顾笙虽已是半年多前在敏妃宫里听过了，至今仍记得。
    顾笙几乎恨得咬牙切齿。
    要是皇上马上进来，真“临幸”了她，后果会如何，又会牵连到多少人，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但无论如何，她肯定是活不成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活不成了……凭什么，她大好的日子才刚开始，凭什么她就得去死，还死得这么冤屈，这么不光彩？
    顾笙猛地拔下发间的簪子，便用尽全力，朝自己的大腿扎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霎时蔓延全身，让她的意识短暂恢复了清明，她忙拼命调动起异能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小太监也在推门了，“这门儿怎么还锁着呢，里面难不成有人……哦，推开了……”
    顾笙甚至都能看见小太监们藏青色的衣摆了。
    万幸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是把一扇窗棂给暴力推开，然后整个人往外一翻，便滚了出去……

 第872章 心甘情愿

    “……什么声音？你们几个，四下都瞧瞧去！”
    皇上何等尊贵之人，哪怕是临时落脚的地方，也务必得绝对安全，因此皇上跟前儿的大太监只是隐约听见有声音，仍立刻警觉起来。
    便有几个小太监齐声应了“是”，里里外外的四下里查探起来。
    却是四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物。
    大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暗忖着：“看来是咱家听错了？”
    一边扶着皇上进了屋里。
    外面顾笙与裴恪隐在树丛里，确定四下都没人了，顾笙才从裴恪怀里挣脱，强忍剧痛看向了他，无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真是有够巧的，不会当中也少不了他的添油加柴吧？
    裴恪一身金吾卫服制，见顾笙虽一脸惨白，眉眼间却全是冷厉与防备，也无声道：“我一直在金吾卫隐姓埋名挂职，隔天就要进宫当值，今天正好该我的班，所以我在。”
    他是被圈禁的人，整个京城都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他，认得他。
    只要他进出都小心些，再稍微乔装一下，在宫里还真能畅通无阻，正可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反倒是最安全的。
    顾笙喘了一口气，仍满脸的戒备，“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刚好出现，这世上岂能有这么巧的事！”
    “英雄救美”虽然狗血老套，却能经久不衰，不正是因为大部分时候都能奏效吗？
    当然无论对谁奏效，顾笙都会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裴恪无声苦笑了一下，“宝如，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呢？你这到底是小瞧我，还是小瞧你自己？”
    顿了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再慢慢说吧。宝如，你……还坚持得住吗？你的伤口，是不是仍在流血，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顾笙伤口的确仍在流血，痛得更是钻心，但眼下她正需要这钻心的疼痛，来压制身体的泛滥。
    咬牙道：“伤口不致命，我坚持得住。走吧。”
    不管怎么说，裴恪总不会真让她陷入危险当中，总不能真要她的命，这一点，顾笙还是信得过的。
    眼下她没有别人可以求助，宫里又人生地不熟，的确只能跟他走。
    裴恪见顾笙一边说，一边已挣扎着站了起来，明明整个人都已难受得摇摇欲坠，依然如一株无论风吹雨打，都挺直了全身面对的修竹一般。
    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的确不是他的宝如了……不，这就是他的宝如，明明就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了？！
    裴恪想着，伸手想扶顾笙，“宝如，我扶你吧，知道抱你你肯定是不肯的。”
    顾笙却避开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呼，麻烦你带路吧，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立刻把体内的毒逼出来……多谢了……”
    万一拉上裴恪的手，她就再甩不开了……毕竟那毒真的很霸道，她现在身体真的很难受，很……渴望，全靠过人的自制力和才调动起来的那仅有的一点儿异能强压着。
    就算不至于到最后关头，她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但期间若是给了裴恪什么错误的信息，让他又升起希望来，她一样不愿意看到。
    裴恪无法，他本来就自找到顾笙以来，从来勉强不了她，眼下她还又受伤又中毒的，他也实在不忍心勉强。
    只得低声说了一句：“那我这就给你带路，宝如你自己小心一点。”
    分开树丛，引着顾笙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约莫半刻钟后，裴恪引着顾笙在一所漆黑破败的宫殿前停下，然后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幸好外面瞧着破败，屋子里面倒还算干净，好像有人住一般。
    裴恪引着顾笙到靠窗的榻上坐了，才低声道：“宝如，这里是我偶尔会落脚的地方，因为已靠近冷宫了，安全是不用担心的。但也不敢轻易点灯，你克服一下，我马上去给你弄个火盆来，再想法给你弄个大夫来啊。”
    顾笙眼下最需要的并不是火盆和大夫，而是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这里在她看来，已经非常好了。
    她喘气低道：“我不用火盆，也不用大夫，我有自己疗伤祛毒的办法。裴公子只消远远的避开，已经是帮我大忙了……呼，如果您方便的话，能替我将我相公带来，或者将裴诀哥带来，我感激不尽……”
    裴恪抿了抿唇，道：“宝如，带你相公来可能有点儿难度。他一个外臣，品级又不高，让人碰见了他在宫里随意走动，怕是会横生枝节，尤其今晚暗地里想算计你的人应该不止一拨。但带裴诀来应该没问题，我尽量吧。”
    顾笙咬着唇谢了他，“多谢，等事后……我们夫妇一定会好生答谢裴公子的。”
    裴恪苦笑一声，“宝如你该知道，我从来要的都不是你的感激……你感不感激，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那，你先疗伤吧，以你的医术，应该没问题。我先出去了，待会儿进来之前，会先征得你同意的。”
    说完又深深看了顾笙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顾笙确定他走远了，方大口喘息着，艰难的盘了腿，立刻调息起来。
    因她身体实在难受，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还不得不狠心再戳了自己的腿一簪子。
    才能集中起精神来，强行调动异能，虽不亚于饮鸩止渴，至少能解决眼下的难关，后续对身体的伤害和其他问题，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等顾笙终于能把异能集中起来，再全身游走消毒一遍，觉得暂时缓过来了。
    裴恪带着裴诀回来了，“宝如，我带裴诀来了，现在方便进来吗？”
    然后是裴诀的声音，“嫂子，是我。”
    顾笙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几分，哑声应了一句：“阿诀哥，进来吧。”
    随后裴诀与裴恪便推门，一前一后进来了。
    裴诀满心都是着急与担忧，一进来便急道：“嫂子，你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带了打火石的，能打亮了，看看你吗？”

 第873章 好歹毒的心思

    顾笙一听就知道，裴诀是担心她会隐瞒伤势，所以要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吐了一口气，道：“阿诀哥，我外伤都不致命，也基本止住血了。内……内伤的话，我也暂时控制住了。但我的外伤需要包扎，也需要衣裳，以免待会儿让人看出破绽来。”
    “我的备用衣裳在宫门外你家的马车上，之前想的是，就算万一需要备用衣裳，也可以请敏妃宫里的宫人帮忙去拿，所以就没随身带着。现在要劳阿诀哥打发个可靠的人，替我去取了。”
    裴诀忙道：“这些都容易，嫂子放心，我马上打发人去办。但你，真的还好吗？要不我还是想个什么借口，去把阿晟找来吧？好歹他也能给你搭把手，能扶着你点儿。”
    顾笙苦笑，“阿诀哥当这是自家后花园呢？我之前本来也想相公来，但他品级虽低，也正是因为他品级低，在今晚的大殿里才更引人注目。还是别惊动他了，省得不小心落了有心人的眼，后果更糟糕。”
    “我真的还好，也真撑得住，阿诀哥只管按我才说的来办就是了。”
    裴诀何尝不知道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按顾笙说的来？
    算计她的人指不定还有后手，必须让她尽快回到大殿中去。
    到底沉声应了，“好的嫂子，我这就找人去，马上就回来。”
    又低声警告了裴恪一句：“你若敢对我嫂子无礼，别怪我不客气！”
    才大步往外去了。
    裴恪当没听见他的话，他怎么可能对宝如无礼，有些人他真是理都懒得理。
    他关切问起顾笙来，“宝如，你的血真止住了吗？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你要不试试？”
    顾笙道：“不用了，我真的还好，多谢你。但你是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的？”
    顿了顿，“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裴恪忙道：“对宝如你，我怎么可能有不方便的？我知道你今晚进了宫来，所以一直留意着大殿四周的情形。没想到就听见有人说什么‘双管齐下，任她医术再高明，也是防不胜防，只能任人宰割’。”
    “我便立刻留了心，悄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谁知道没一会儿，你就真从窗户里面翻了出来，还……宝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是谁在算计你吗？你放心，无论是谁胆敢算计你，我都会让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正说着，裴诀回来了。
    听得这话，忙也道：“嫂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你的医术，谁能算计到你？听说当时皇上也去了事发地……那幕后之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也好歹毒的心思！”
    顾笙也想尽快弄清楚到底是谁是幕后主使，道：“都怪我太轻信人了。敏妃跟前儿的小禄子之前跟我打过很多次交道，一直觉得他为人不错，对敏妃也忠心。他告诉我敏妃喝多了，需要我立刻前去帮忙解一下酒，我便没有怀疑，直接跟他去了。”
    “谁知道，一进门便着了道儿……那药应该下在熏香里的，所以能弥漫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剂量还很重。我到大殿之前，曾在敏妃宫里吃过东西，应该也加了料的。只是两者单独用的话，杀伤力都很小，但一结合起来，便威力惊人，所以我才会没有察觉到。”
    裴诀听得咬牙，“这么细密的心思，偏不用在正道，而是用在了害人上！等找出了幕后主使来，无论是谁，我都饶不了他！”
    顾笙道：“要找出幕后主使必须快，不然一见阴谋败露，他们就杀人灭迹，可就难了。裴公子，你当时听见说话的人是男是女，你之前曾见过他们，或者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裴恪皱眉道：“是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宫女我没见过，太监现在想来，倒是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贤妃宫里的人？我之前曾见过一次他跟五皇子说话。不过太监都是一样的服制，我也有可能记错，我待会儿就去设法确认一下吧。”
    裴诀道：“那你现在就去确认，我再与我嫂子说几句话后，便想法子把小禄子看好了，省得他被杀人灭口。他现在可不能死，就算他不知道幕后主使，总得有人联络他，看好了他，就能顺藤摸瓜了。”
    说心里话，裴恪这会儿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顾笙左右。
    既是因为浓烈的情感，为了大局，为了将来，他都好久好久没见宝如了，今天终于见到了，他打心眼儿里盼着能与她多待一会儿，再多待一会儿。
    也是因为后怕。
    他都不敢想，若当时他没有刚好出现，刚好将宝如拉进树丛里，等那些太监发现了她，会是什么后果。
    皇上直接“临幸”了她都还算是好的，就怕她会被当成刺客，直接没命……
    裴恪这会儿想来，都还指尖发颤。
    他已经失去过宝如一次，并为失去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过了，若再来一次……他真的不敢想！
    但裴恪也知道，眼下找出幕后主使，即刻反击，让宝如再不用遭受这样阴险歹毒的算计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然，能有一次，当然就会有二次、三次……无数次。
    理智终于还是让裴恪应了裴诀的话，“我马上就去。宝如这里，就有劳你多照应了。宝如，我先走了啊，你……你保重身体，以后也千万，保护好自己。”
    反正只要他和宝如都活着，便始终有希望，他们也总会……总会有未来的！
    顾笙至少今晚是真感激裴恪的，遂温声答道：“我以后会加倍注意的，多谢裴公子了。”
    裴恪这才笑了，“宝如你跟我还客气呢，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走了。”
    笑过之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裴诀方低声问顾笙，“嫂子，会不会是皇后和二皇子的手笔？让小禄子背叛还罢了，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这宫里做得到的人多的是。但把一切都算得那么精准，尤其连皇上都算准了，真正是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可就不是随便谁能做到的了。即便是贤妃和五皇子，我觉得都未必能做到。”

 第874章 硬刚到底

    顾笙也压低声音，“阿诀哥，我也在怀疑。到底这后宫的主人是皇后，贤妃不可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想怎样就怎样，她更不敢算计皇上。一旦事败，五皇子可就彻底没有夺嫡的资格了，他们不可能轻易冒险的。”
    “而且他们也不至于恨我到这个地步，敏妃得宠是她自己的本事，我至多也就起个辅助作用而已。退一万步，没有敏妃这个宠妃，也会有其他宠妃，根本除不尽的，贤妃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但皇后与二皇子却有非除我而后快的理由，二皇子几时受过那样的气，那样的威胁？他们还有那么要命的把柄捏我手里，就更恨不能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了。比能力比动机，他们都比贤妃嫌疑更大！”
    裴诀赞同，“是这么个道理。处在这样的立场，无论做什么事之前，肯定都得先算好了得失。除非得到的远远大于风险，的确值得冒险一试，否则换了你我，也绝不敢轻举妄动的。”
    “不过，照理皇后和二皇子也不敢才是。那么几份要命的把柄，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嫂子你早安排得妥妥当当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今天你人没了，那把柄照样存在，于他们来说，照样要命。咝，他们应该也不敢冒险才是……”
    顾笙道：“所以必须把小禄子看好了。这样，阿诀哥，等我马上收拾好了，我就找敏妃去。这事儿敏妃肯定是站我这一边的，跟敏妃打过招呼后，你就可以把小禄子直接提走，让其他人都找不到，然后慢慢审了！”
    裴诀忙道：“只要他人落我手里了，肯定什么都能审出来。但嫂子确定，敏妃还信得过吗？到了这个地步，我觉得谁都已信不过了。”
    顾笙抿了抿唇，“敏妃应该还是信得过的，她没有任何害我的理由，甚至从某些方面说，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害了我，就等于是害她自己，她除非疯了才这样做。”
    顿了顿，“她平时对我的感激，也不是假的。便是小禄子，可能也是受制于人，不得已为之吧？总之我待会儿随机应变吧。”
    裴诀“嗯”了一声，“那就先按嫂子说的来。只要把小禄子控制住，后面就好办多了。嫂子放心，无论是谁，我们都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不会让你的委屈白受，血也白流的！”
    顾笙感激道：“幸好还有阿诀哥在。方才也正是想着你就在咫尺之间，只要知道了，立刻会赶来帮助我，充当我坚强的后盾，我才能咬牙坚持住，熬过最难的时刻。只能事后让相公好生敬阿诀哥几杯，聊表谢意了。”
    “嫂子这是什么话，你跟我还见外呢？我跟你和阿晟，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再见外我可恼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听得外面有动静了。
    裴诀忙道：“嫂子，应该是衣裳和绷带取来了，我去看看啊。”
    说完转身快速出去了。
    稍后便捧了一堆东西进来，“嫂子，你自己，能行吗？要不，我还是去找了阿晟来，给你帮忙吧？”
    顾笙苦笑，“都耽搁这么长时间了，再去一来一回把相公找来，幕后主使早知道他们已经败露，说不定小禄子都没命了。阿诀哥放心，我自己能行的，你先出去吧。”
    裴诀一想也是，这才没再多说，再次退了出去。
    顾笙便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先给自己包扎起伤口来。
    两个伤口都挺深的，血也流了不少，亏得她还是调动起了少量的异能来，才能止血止痛，不然她早不是痛晕，就是因失血过多休克了。
    顾笙咬着牙把伤口包好勒紧，异能现在实在调动不起来了，只能等回去后补好了精元，再慢慢儿疗养。
    然后，她再快速换好衣裳下了榻，试了试自己还算行动自如。
    才走到门边，叫了裴诀，“阿诀哥，我好了。”
    裴诀便忙推开了门。
    都是习武之人，目力过人，又是门口光线好些，这下裴诀看得清顾笙的情况了。
    见她看着与平时并没什么两样，迟疑道：“嫂子，你这……要不，我还是先安排人送你出宫回家吧？你千万别硬撑。回头阿晟知道了，也肯定要把你的身体放在首位的，揪出幕后主使、报仇雪恨这些，都可以慢慢来的。”
    顾笙轻笑了一下，“阿诀哥放心，我没有硬撑，我真的还好。我这一身的医术能救治那么多人，当然也能救治自己。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快走吧。就是我的这些衣物，得劳你先替我收着了。”
    裴诀一把接过，“我会替嫂子收好的，放心。那我们走吧，我把嫂子送到乾元殿附近。”
    两人便一边低语着，一边朝乾元殿方向走去。
    裴诀忽然想到血迹，忙问顾笙，“嫂子，你之前过来，大概走的什么路线？我怕沿途会留有血迹，得安排人尽快去处理一下，以免横生枝节。”
    顾笙低道：“裴恪也想到了这一点，说他会安排人处理的，应该能放心……吧？”
    “他既这么说了，那能放心了。不说大家利益一致，以他对嫂子的心……咳，反正他肯定不会害嫂子这一点，我还是信的。”
    不多一会儿，便能看见乾元殿的灯火通明，听得见里面的丝竹喧阗之声了。
    顾笙遂低声与裴诀道：“阿诀哥，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已经被算计一次了，我也绝不可能再被算计第二次！”
    裴诀今晚当值，本来就不方便进殿里去，何况还要赶着去控制小禄子。
    便点头应了，“那我就先走了，嫂子你小心一点。”
    顾笙目送他大步走远了，才深吸一口气，从黑暗中从到光明里，再大步走向了灯火通明的侧殿。
    她也就是有异能在身，任谁都不知道，所以事先不可能针对她的异能也来个防备，打她个措手不及，她才能侥幸脱困，侥幸保住性命和未来。
    但仍不知道什么时候类似恶毒的算计，又会再来一次。
    所以无论是谁在幕后主使，她都要与之硬刚到底，绝不善罢甘休！

 第875章 看来联了手

    大殿里仍歌舞升平，一片欢声笑语。
    就像刚才的那些恶毒算计因为隐在黑暗中，没有被人看见，便没发生过一般。
    顾笙暗自冷笑一声，没有回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径自从后面走向了敏妃的座次。
    她一眼就看见敏妃早已回了她自己席上，至于敏妃知不知道小禄子的背叛，她又是不是全然无辜，就得顾笙接触过她，才能知道了。
    敏妃正与旁边的妃嫔说笑。
    忽然瞧得顾笙过来了，忙笑道：“顾大夫，你方才去哪里了？本宫吃着银耳好，让娇兰也给你送一盏去，谁知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开了殿里。本宫刚还担心，你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幸好现在你回来了。”
    顾笙笑道：“刚才觉得殿里有些闷，便出去透气了，多谢娘娘关心。娘娘这里方便加个座儿吗，我有几句话想与娘娘说。”
    今晚妃嫔们都是一人一席，敏妃忙笑道：“当然方便，要不本宫一开始怎么会邀请顾大夫与本宫同坐？”
    说完看了一眼她的宫女。
    她的宫女便屈膝一礼退下，少时便不知从哪里，搬了个锦杌回来。
    顾笙便坐到了敏妃身边，方又笑道：“娘娘，禄公公怎么不见，他不是该一直服侍在娘娘身侧吗？”
    一边说，一边已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对面的贤妃和上首的皇后来。
    现在离得近了，她别说能看清贤妃的脸，看清皇后的长相了，连她们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见贤妃也好，皇后也好，在看到她忽然出现，还坐到了敏妃身边后，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与惊讶。
    就算只是一瞬间，就算她们掩饰得极好，任何人都没看出来，还是没能逃得过顾笙的双眼，她也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顾笙心里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看来，应该不止是贤妃母子，或是皇后母子哪一方的手笔，应该是双方私下联手了吧？
    等顾笙再看到皇后和贤妃的眼神还飞快对上了一秒后，她就更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心里又是一记冷笑。
    她何德何能，能让堂堂皇后和贤妃联手算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时重要尊贵到这个地步了！
    问题是，她们到底图什么？
    敏妃已哼道：“本宫刚也找他呢，肯定不知道哪里混去了。本宫前儿还说，觉得他历练得稳重多了，等过些日子，就提他做个副总管，谁知道还是这么毛躁！”
    顾笙打住思绪，应起敏妃的话来，“禄公公是让一些事给耽搁了，正好，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这就说给娘娘听啊。”
    说话间，又看了贤妃和皇后一眼。
    这次不再是不着痕迹的余光瞟视观察，而是直接笑着大大方方看了她们一眼，才凑到了敏妃耳边，“娘娘，刚才我不是因为闷，自己出去的，而是被小禄子给骗出去的……”
    贤妃与皇后已飞快的又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她们的谋算不但没能成功，甚至还已经让顾笙这个当事人给破了局，还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了。
    后妃二人面上都是笑容不变，任谁也看不出异常来，但手里的帕子却是攥紧了，心情也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
    这个贱妇还真有几把刷子，连那样的局都能破，那样的情况都能逃脱，——她们还是小瞧了她！
    再看顾笙与敏妃那般亲密，两个人要好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呢。
    就这，还有脸说什么敏妃之于她来说，‘只是个普通的病人，与其他病人没任何两样’，‘不会掺和任何不该掺和的事’。
    贤妃心里就更气了。
    贱妇，就是因为她，敏妃个狐媚子才能明明肚子都留了那么难看的疤，仍专宠至今的，还有脸矢口否认，瞒得过别人，却休想瞒过她！
    皇上也是偏心，不，简直就是色迷心窍了。
    竟然真要封狐媚子做贵妃，今日能封贵妃，明日不就得封皇贵妃，不就真正成为妃嫔里名副其实的第一人了？
    凭什么，无论放哪里，都得讲个先来后到，论资排辈吧？
    狐媚子是资历比她老，是伺候皇上多年功劳比她高，还是娘家家世比她显赫，父兄比她的更对皇上忠心尽心了？
    就是说破了大天去，也没有狐媚子灭过她的次序，反把她踩到脚下的理！
    可让贤妃直接对付敏妃母子，她还是有些犹豫，不敢轻举妄动。
    事败了不用说，狐媚子肯定会撒娇卖痴，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让皇上重罚他们母子的。
    到时候她指不定会被打入冷宫就算了，关键她儿子也将彻底丧失夺嫡的资格，就真是至死都再无翻身之日了。
    贤妃再气再恨，也不敢冒那个险。
    索性把账都算到了顾笙头上。
    哼，她暂时不能收拾狐媚子母子，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臣妇，一个讨人厌的该死的大夫了？
    她的确也不能要那顾氏的命，以免后患太多，但总有人能要她的命的，譬如——皇上。
    若贱妇对皇上无礼，或者让皇上与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皇上为了自己的声誉，肯定得封口。
    贱妇自然也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就算是皇上，与臣妻苟且，也是要遭人诟病唾骂的。
    退一万步，哪怕事后皇上觉得贱妇年轻漂亮，色迷心窍舍不得了，敏妃岂有不恨她的？
    那么信任的人，却不声不响爬到了自己男人的床上去，还将对自己造成巨大的威胁，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现实，哪个能忍这样的事？
    就算顾氏能解释她是被算计的，短时间内，敏妃肯信肯忍，时间一长，也肯定会忍不了，咽不下这口气的。
    两个人的同盟自然也就土崩瓦解，势必还会斗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了。
    那于贤妃来说，这招借刀杀人依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她后面就只消坐山观虎斗就是。
    可往哪儿再找比这更好的生意去？
    贤妃只恨自己一开始居然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她要是一早想到，也就不会任狐媚子得意到现在，不会让自己气这么久了。
    幸好，现在想到也不晚！

 第876章 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是想法虽好，真要将其付诸于实际行动，贤妃还是犹豫了，犯难了。
    且不说要办成这事儿机会难找，就算真有机会了，也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还得考虑于自家来说，会不会有后患，会不会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还得防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自己当黄雀当然好，但若黄雀换成了皇后母子，可就亏大了。
    偏偏这后宫说到底，还是皇后的天下，她那些隐藏在宫里的势力，跟皇后的比起来，怕是压根儿不值一提。
    自然她的谋算要逃过皇后的耳目，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别到时候她辛辛苦苦把狐媚子拉下了马，胜利的果子却让皇后母子摘了去，更甚者，皇后再在过程中适当添点儿油加点儿柴，让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真是后悔也迟了！
    贤妃因此一直犹豫不决。
    当然，也的确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顾笙压根儿就不进宫来，皇上轻易也不会出宫去，她就是有千般的心计万般的手段，也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
    事情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直到贤妃前几日去给皇后请安，听皇后说起腊月二十九，皇上会在乾元殿设大宴款待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
    待皇后让妃嫔们都散了，独留了贤妃，问她可听说了皇上年后要晋敏妃为贵妃之事时。
    贤妃才知道了，原来皇后也不怎么待见敏妃。
    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今朝皇上能破例晋一个黄毛丫头做贵妃，他朝焉知就不会破例，连……皇后的宝座和凤印也给那个黄毛丫头？
    皇后也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终于坐山观虎斗，好以整暇不下去了吧？
    贤妃便举了茶杯，与皇后暂时达成了共识。
    毕竟天下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是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宫里尤其如此。
    之后，后妃二人才进一步商量起来。
    贤妃由此又发现，原来皇后的目标与其说是敏妃，倒不如说是敏妃身边的顾笙。
    她真正想要除掉的人，原来是顾笙！
    这让贤妃很是狐疑，高高在上的皇后，与一个臣妻医女之间，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还是，皇后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到了顾氏手里，所以她急着要杀人灭口？
    可惜贤妃试探了几句后，皇后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她只好作罢。
    惹得皇后一怒之下不肯合作了，可就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她不但不肯合作，还连冷眼旁观都不肯，贤妃的计划便只能全盘作废，然后再想办法，再等时机，——万一这一等，就真等到了敏妃封贵妃怎么办？
    管皇后是什么理由，什么目的，只要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就够了！
    所以才会有敏妃坚持邀请顾笙进宫赴宴——有小禄子每天都在敏妃耳边念叨，敏妃本来也亲近顾笙，事情可不就成了？
    也才会有关键时刻，敏妃和她的宫人都不在大殿里了，更好取信于顾笙；会有那么精巧高明的药物，让顾笙的医术都察觉不到；能让皇上刚好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等等这一系列事宜。
    势必让天王老子来了，都有来无回，只能乖乖认命！
    贤妃却万万没想到，顾笙她就有来也有回了，除了身上的衣裳看着像是换过了，其他任何异样都没有。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就是见了鬼，还是这贱妇自己就是鬼怪，压根儿不是人呢？！
    这下可往哪儿再找下一次机会去。
    下一次想再算计贱妇和狐媚子，不是得比登天更难了？
    而且既然做过，肯定就会留下痕迹，等贱妇和狐媚子查到了他们头上，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报复和后患等着他们。
    不过比起担忧，贤妃还是气恼更多。
    反正这事儿不是她一个人做下的，还有皇后与她同谋，回头承担后果，自然也得双方一起，以他们双方的身份和实力，别说敏妃一个无所依傍的小妃子了。
    就算是皇上，也得掂量再三，末了多半便是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可恶啊，怎么都这样了，还是让贱妇给逃脱了？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还是皇后根本就不是诚心合作，当中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早知道她就不该答应合作的，连基本的诚意都没有，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贤妃想着，再次看向了上首的皇后。
    就见皇后脸上虽仍满是笑容，瞧着一如既往的雍容和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贤妃跟她都斗二十几年了，怎么会不了解她这是正忍受着极大的怒火？
    贤妃不由挑眉，皇后怎么瞧着比她还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真的只是未雨绸缪，一心把潜在的敌人扼杀在摇篮里吗？
    ——皇后的确正忍受着巨大的怒火。
    那么周密的计划，居然都失败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击不成，下次可就再别想有机会了，除非她真想与自己唯一的儿子母子反目，明明外敌环伺，倒先自家乱了起来，那他们还想什么大业江山，又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念头闪过，皇后再忍不住看向了顾笙。
    她正与敏妃说话，也不知两人说到了什么，都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敏妃在美人如云的宫里，都以貌美著称了，顾氏与她坐在一起，竟是毫不逊色。
    也就不怪她那个傻乎乎的儿子会色迷心窍，见了她就忘不掉，哪怕人都明确拒绝过他，甚至以死相逼了，依然至今不忘，甚至还为她守身如玉，那么多妻妾都几乎不再碰了！
    关键他还为了这么个狐媚子，顶撞她、欺瞒她这个母后，数度阳奉阴违，只差以死相逼，让她答应决不许动顾氏及其相关的人。
    连他跟前儿的人，也得了他的严令，不许在她面前多说一个字，她也真是威逼也好，利诱也好，都没能撬动小贵子等人的嘴。
    可真是翅膀长硬了，不把她这个母后放眼里了！
    皇后想到这里，精美华丽的护甲都快要嵌进肉里了。
    想她精明一世，无论是以前当皇子妃时也好，还是之后当皇后也好，都从来十全十美，游刃有余，任谁都挑不出一个“不”字来。
    还连先太后也好、皇上也好，都曾赞过她“巾帼不让须眉”。
    怎么偏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第877章 最坚实的后盾

    顾笙很快笑着与敏妃说完了小禄子的所作所为，“现在我既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们肯定知道自己已经败露，那小禄子肯定命悬一线了。好在我的亲朋应该能抢在他们之前，把小禄子控制起来。”
    “我就希望，回头别人问起时，娘娘能说是您派小禄子做事去了。或者找其他理由，总之务必帮忙遮掩一下，不知娘娘可方便？事后我一定感激不尽。”
    敏妃因为有顾笙一开始就提醒她，无论待会儿听到她说什么，都要笑容不变，以免旁人瞧出端倪来。
    加上也在宫里待了这么几年，养气功夫也算是练出来了。
    等顾笙说完，敏妃虽然心里已快气炸了，面上倒还能维持跟顾笙一样的微笑，“顾大夫放心，这事儿本宫一定遮掩好，绝不会让他们再得到任何害你的机会！”
    又骂小禄子，“那个杀才，本宫待他还要如何，顾大夫你待他又还要如何？竟然如此吃里扒外，忘恩负义，不干人事儿，本宫饶不了他！”
    顾笙忙道谢，“那我就先谢过娘娘了。回头娘娘也请千万小心，不要着了那些藏在暗处的恶人的道儿。他们眼下是还不敢冲娘娘下手，才会想先除了娘娘身边的我，既是在他们看来，断了您的臂膀，也是杀鸡儆猴。”
    “但后面他们会不会变本加厉，冲娘娘下手，就说不准了。毕竟，您和小皇子的得宠，是真碍了不少人的眼……但也有可能他们更恨的人是我，是我连累的娘娘……”
    敏妃直接打断了她，“怎么可能是顾大夫连累的本宫，显然是本宫连累的你，要不是你当初救了本宫和皇儿，要不是本宫没能如他们所愿失去皇上的宠爱，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小禄子也是本宫跟前儿的人，也是因为本宫信任他，你才会跟着不怀疑他的。你放心，这事儿本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哪怕现在给不了，也迟早总会给的！”
    两人低声含笑说话间，皇后与贤妃气恼过后，终于都后知后觉的想起，当务之急是善后了。
    她们之前都只当万无一失，根本没有善后的必要，便没着重吩咐，谁能想到万无一失也能有失呢？
    忙都看向了各自的心腹。
    后者们立马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正好又有诰命上前敬酒，“臣妾斗胆，敬皇后娘娘一杯，祝皇后娘娘万福安康。”
    “臣妾敬贤妃娘娘……”
    皇后与贤妃只得打点起精神，笑着各自应酬起来。
    不一时，皇后和贤妃各自的心腹都回来了。
    不出所料，带回的都是坏消息，譬如：“皇上临幸了一个宫女，现在那宫女都还在承幸。”
    再譬如，“那个小禄子找不到了，还请娘娘示下下一步怎么做？”
    后妃二人心情就更糟糕了。
    余光见顾笙仍跟敏妃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儿，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哪来的那么多话说，哪来那么多可笑的，但画面的确始终都是赏心悦目的。
    皇后和贤妃更是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贱妇到底是怎么做到，怎么逃离的？
    她和敏妃背后也肯定有人，肯定有一股她们所不知道的势力，真的是大意了！
    顾笙余光同样一直注意着皇后和贤妃的，她的视力和听觉还比常人都更敏锐。
    当然越发肯定幕后主使就是皇后和贤妃，就是二人联了手了。
    问题是，贤妃她还能想明白，皇后却是怎么敢轻举妄动的，难道，她竟真至今不知道二皇子落了怎样致命的把柄在她手里？
    幸好敏妃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她当起了顾笙对她的信任。
    不到万不得已，顾笙也不想草木皆兵，怀疑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那也太累，太没有意义了！
    大宴进行到二更天，随着隔壁正殿的再次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送皇上——”
    皇后也宣布了散席，还让众命妇回去路上都小心些，“大过年的，可别磕了碰了。本宫就等着与大家伙儿明年再见了，幸好这个明年已经近在咫尺。”
    众内外命妇便也跪下恭送了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被簇拥着先离开后，也陆陆续续开始离开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长气，婉拒了敏妃的好意，“明儿就是大年三十儿了，我还是回家去吧，也省得我婆婆和外子担心，娘娘的好意我都明白，我身体还撑得住。娘娘回宫后，也千万里里外外都仔细排查一番，不要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
    敏妃只得道：“本宫是怕顾大夫身体撑不住，你放心，本宫宫里还是绝对安全的。不过顾大夫既坚持要回去，那也罢了，本宫这就让人送你啊，回头有什么需要了，顾大夫千万第一时间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这事儿表面看是冲的顾大夫，其实还是冲的她，顾大夫都是因为她才会有此无妄之灾的。
    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等顾大夫那边告诉她，她可以有所行动了。
    她一定会让一个个的都知道厉害的！
    敏妃便派了自己的两个太监两个宫女，一起送顾笙出宫去，要不是宫规不允许，她甚至想让顾笙坐自己的软轿出宫了。
    顾笙则谢了她，再次与她道了别，便顺着人群，朝宫门方向去了。
    等顾笙终于到了宫门口，远远的就见赵晟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她忙迎了上去，“相公……”
    却是刚开口，就让赵晟打横抱了起来，压根儿不管周围还人来人往，直接抱着她，便大步往他们的马车前走去。
    顾笙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又见他的嘴唇也紧紧抿着，下颚都抿出冷硬的线条来。
    顾笙便知道，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至于是谁告诉他的，不用说，肯定是裴诀了。
    她遂也不再说话，不再挣扎，乖乖儿窝在赵晟怀里，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现在她都在自己相公怀里，无论如何，都有最坚实的后盾，她什么都不用怕了，当然用不着再咬牙硬撑，随时张开自己全身的铠甲了……

 第878章 算什么男人

    赵晟抱着顾笙上了马车，先安顿她坐好了，自己随即也在她身边坐好，才吩咐车夫：“回吧。”
    车夫便“驾——”的一声，赶着车往回走起来。
    顾笙能感觉到赵晟身体绷得更紧，浑身的气压也更低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只得自己小声开了口，“相公，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其实还好，这只是一个意外，你……”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握了手，低道：“笙笙，我没生气，就算生气，也是生那些恶人的气，生我自己的气。我听阿诀说，你伤在腿上，痛吗？”
    顾笙本来不觉得痛，就算痛，也一直在她所能忍受的范围内。
    但这会儿让赵晟一问，却是一下觉得委屈起来，扁了嘴低道：“痛的，我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痛？幸好我的痛是有意义的、值得的，也幸好遇上了……裴恪，还有阿诀哥在。”
    赵晟深吸了一口气，才松开顾笙的手，改为了拥她入怀，“笙笙，我真的很生气，生气我当时为什么不在你身边，生气你身陷危险受到伤害时，我为什么没能及时出现保护你。我真的、真的……”
    他怎么就能那么没用，要权势没权势，要自身能力没自身能力，弄得自己心爱的妻子只能一次次的身陷危险，他却除了每次事后生气自责后怕，什么都做不了。
    他算什么男人！
    顾笙感觉到赵晟整个人都在发颤，忙道：“你别生气也别激动，这关你什么事，谁事先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能料到，就直接防备规避，让它压根儿没机会发生了。”
    “他们有心算计无心，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本来也防不胜防。”
    “再说我这不好好儿的吗，当然，咳，我是些微受了点儿轻伤。但在他们那么恶毒的计划下，我都能只是受点儿轻伤，便相当于全身而退，也够幸运了。现在该气该急的人可不是我们，而是他们才对。”
    赵晟咬牙道：“笙笙你掉一根头发丝，在我这儿都是巨大的损伤。何况你还真受了伤，身体内里也不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无论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惩罚，让他们后悔莫及！”
    他居然刚开始还因为自己能破格进宫赴宴，而沾沾自喜。
    那宫里全是妖魔鬼怪，一个不注意便会吃人，他到底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
    要不是他先定了要进宫赴宴，敏妃也不会想到请笙笙一起进宫去，不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她也不至于身陷危险了？
    或者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任何人算计他的妻子之前，都得再三掂量这个险到底值不值得冒，今晚的事不也不至于发生了？！
    顾笙知道赵晟气坏了，也自责坏了。
    既暂时劝不住他，便只能先转移他的注意力，“咝……相公你别抱我这么紧，压得我腿有点儿痛，胸也有点儿闷……”
    果然赵晟立刻松开了她，整个人也变得软和多了，“笙笙，对不起，我、我只是心里太难受了，但现在已经好多了。你要不靠着我眯一会儿？等到家了我叫你。”
    顾笙点点头，“那我靠着你眯会儿吧，刚才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还不觉得累。这会儿才觉得筋疲力尽，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赵晟声音就更柔和了，“那笙笙你睡，我抱着你……要不你躺我身上来？……行，那你就这样靠着。”
    又隔着车门吩咐车夫慢些稳些，听得顾笙的呼吸越来越轻柔均匀后，才不着痕迹吐了一口长气，皱眉沉思起来。
    之前还想着有些事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慢慢来。
    毕竟他们所谋太大，回报巨大的同时，风险也是巨大，只能谨慎再谨慎，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可现在赵晟不想忍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才能报仇，那他的拼搏还有什么意义？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又添了新仇，自己的至亲至爱又受到了伤害，难道他也要忍着，一直忍到终于能报仇那一天吗？
    现在他必须化被动为主动，主动出击，主动进攻，以抢得先机和胜利了！
    顾笙一开始只是想安抚赵晟，所以假寐。
    但她身体里余毒到底没清，又受了伤，哪怕以她的身体素质，一旦松懈下来，也觉得吃不消，渐渐竟真失去了意识。
    还是赵晟在她耳边轻唤了好几声，“笙笙、笙笙……我们到家了……”
    顾笙才醒了过来，“啊？到家了吗……呼，总算是到家了。”
    赵晟见她懵懵懂懂的，跟个孩子一样，心里又痛又软，弯身再次抱起了她，“我们回家吧。”
    车夫早已先去拍门，一直等着的袁大随即也开了门。
    见赵晟抱着顾笙的，忙道：“哟，太太这是怎么了？爷，要我帮忙吗？”
    赵晟沉声道：“太太喝了酒又吹了风，有些头痛，不用担心，在前面打你的灯笼就是。”
    又谢了裴诀的车夫，令其先回去后，才抱着顾笙，一路进了内院。
    柳芸香早已睡了，周大姐却一直等着的，见赵晟抱着顾笙回来，也吓一跳，“爷，太太不舒服吗？”
    赵晟仍是一样的说辞，“席上多喝了两杯，又吹了风，害头痛了。周大姐，你给我们多备点儿热水来吧……笙笙，你要吃东西吗？不吃啊……我也不想吃，那周大姐，就别弄吃的了，给我们送了热水来，你也去睡吧。”
    周大姐便应声而去，很快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
    赵晟打发了她，又吐了一口长气，才看向顾笙，“笙笙，现在我能看一看你的伤了吗？”
    顾笙见他脸色很不好看，有意活跃气氛，“相公，你现在可厉害多了，我这么重，你抱了一路，居然也只是有点儿喘。那以后要是天天练，不是很快就能比我力气还大了？”
    赵晟抿抿唇，勉强笑了一下，“笙笙你这点儿重量算什么，我一直都觉得你太瘦了。我还是先给你把外衣脱了，首饰卸了，再看你的伤吧。你放心，你痛的人都撑得住，我看的人怎么可能撑不住？”

 第879章 只恨不能代替你

    顾笙也知道迟早要让赵晟看到她伤口的，只得道：“行吧，你先帮我把外裳脱了，头发也散了，我再洗把热水脸。我的伤口只是简单止血包扎了，本来也得重新消毒治疗。”
    赵晟便“嗯”了一声，上前帮她脱起大衣裳来，之后又给她散了头发，拧了热帕子给她洗脸擦手。
    收拾一番后，顾笙整个人觉得舒服多了。
    便催赵晟去换衣裳，“相公你也把衣裳换了，洗一洗吧，多的时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待赵晟去了净房，才忙解开了自己腿上的绷带。
    见洁白无瑕的大腿上两个血窟窿，虽然已经没流血了，周围却是血肉模糊，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顾笙不由苦笑，她当时怎么下得去手的？
    没想到在末世那么艰难时，她都没自伤自残过，如今倒有机会体验一把，自伤自残是什么感觉了！
    她忙敛住神，赶在赵晟出来之前，飞快把伤口及四周都清洗了一遍，视觉总算没那么瘆人了。
    可惜赵晟出来一看，还是红了眼圈，片刻才抖着唇低道：“笙笙，一定，很痛吧？我真的只恨痛的不是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代替你痛！”
    顾笙忙笑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一个大夫扎自己，还能没有分寸吗？也就是看着吓人，当时也有点儿痛，其实只是皮外伤，过几天就能好起来了。”
    顿了顿，“哎，某人不会真要哭吧？我还等着你给我帮忙呢，要哭等会儿再哭，好不好？”
    赵晟这才深吸一口气，把满腔的痛楚都压了下去，哑声道：“笙笙，你需要我给你帮什么忙？”
    顾笙道：“替我把药箱拿来，我得先给伤口消毒，然后再缝合一下。”
    赵晟忙道：“你自己，能行吗？要不，我把小萝叫起来，给你帮忙……”
    顾笙打断他，“马上就是大年三十儿了，让小萝知道了，万一再让娘知道，年都过不好。再说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能行。”
    赵晟这才不再多说，去替她把药箱拿了来。
    顾笙便先取了酒精，给自己的伤口消起毒来，因为她现在已经没法调动异能止痛了，只能生忍，不但痛得眼泪落了下来，还痛了满头满脸的汗，“咝……呼……咝……”
    看得赵晟眼圈也再次红了，拳头捏得死紧，“笙笙，你痛了就哭出来，哭出来能好受一点儿……”
    他为什么就不能代替笙笙承受眼下的痛苦，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些痛苦冲他来！
    顾笙很快便痛得麻木了，意识也有些涣散起来。
    但她仍咬牙坚持着，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缝合，又吃了两颗解毒丸。
    还开了张方子，让赵晟替她记下，“相公你记得天亮后，便让安心去九芝堂抓了药，就在医馆熬好了，再拿回来我吃，便不会让娘他们察觉到了。”
    才再也撑不住的放任自己昏睡了过去。
    余下赵晟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顾笙安顿到床上睡好，再收拾好残局。
    便不错眼珠的守到了顾笙身边，一直到天亮……
    顾笙再次醒来仍是被赵晟叫醒的，“笙笙……笙笙，醒醒，该吃药了，吃了药再接着睡啊……”
    她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相公……天已经亮了吗……我这是睡了多久呢？”
    赵晟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柔声道：“已经快交午时了，你半夜有些发热，不过天亮时就退了，我看你睡得熟，便没叫你。但又惦记着你得吃药，才能快些好起来，只好还是叫醒了你……笙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笙缓了缓，才道：“除了身体有些无力，其他倒都还好。我到现在都还没起，你怎么跟娘说的？”
    赵晟道：“我说你昨晚吹了风，有些发热，娘说让你安心休息你的，等傍晚直接起来吃年夜饭就是了。实在不想起来，咱们娘儿仨就在这屋里吃年夜饭也是一样，横竖也没有外人。”
    顿了顿，端起旁边床头柜上的药碗，“笙笙，先把药吃了吧。”
    顾笙“嗯”一声，接过药碗直接一口喝完了，道：“我再缓缓，还是起来吧，省得娘担心。睡了一晚，感觉真的好多了……相公，你眼睛怎么回事，你不会一直都没睡吧？”
    赵晟咳了一下，“我睡了的，只是一直都迷迷糊糊的，睡不踏实。笙笙，你要吃点儿东西不？我让娘给你炖了鸡汤，还熬了鱼片粥的，你要不要来一点？”
    顾笙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铁定没睡过，嗔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能瞒过我双眼的吗？算了，你都是因为担心我，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下不为例啊。”
    说完摸了摸肚子，“还真挺饿的，你去给我端点儿吃的来吧。”
    不吃饱了，她怎么调动异能，让自己尽快恢复？
    赵晟便“哎”了一声，起身往外给顾笙端吃的去了，脚步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快了许多。
    很快，赵晟便端着个托盘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柳芸香，“笙笙，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那么冷的天儿，听阿晟说，你又是坐在门口的，跟坐在露天坝也没什么区别了，不怪会吹得你头痛。早知道，这御宴还不如不去呢，是我想得太好了！”
    顾笙忙笑道：“娘，我已经好多了，主要还是喝了酒又吹风的缘故，您别担心，我这身体就算偶尔有点儿小毛病，恢复起来也快得很。等我吃了东西，再缓缓，就起来帮您和周大姐做年夜饭啊。”
    柳芸香忙嗔道：“哪消你帮忙，我们四个人，加上小萝就是五个，还有安心跑腿儿打下手，做几桌人的饭菜都绰绰有余了，何况咱们就两桌人，根本用不完。你安心躺着就是，便是阿晟，等待会儿写好了对联，也没你的事儿了，可以跟笙笙一起躺着，到傍晚再起来也不迟。”
    赵晟勉强笑了笑，“是娘您说的，那我和笙笙就真躺着了啊。笙笙，你先吃东西吧，娘，您忙您的去吧，我会照顾好笙笙的。”

 第880章 人证死了

    待柳芸香出去了，赵晟便端了鸡汤要喂顾笙，“笙笙，你先喝点儿鸡汤暖暖胃，再吃粥吧。”
    顾笙让鸡汤的香味儿勾得食指大动，哪还等得及他喂，自己接过碗，便大口喝起来。
    随即又把一整碗鱼片粥吃光光了，才笑道：“现在觉得身上终于有力气了，我果然是个吃货，一顿不吃都饿得慌。”
    赵晟笑容仍有些勉强，“笙笙你流了那么多血，又中了毒，本来就该好生补补。”
    顾笙逗他，“今儿可是大年三十，赵大人，笑一个呗？你今儿肯定没照过镜子，不然就能知道你现在愁眉苦脸的，有多难看了。”
    赵晟抿了抿唇，低道：“想到那些可恨的人，想到笙笙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便实在笑不出来。”
    顾笙晲他一眼，“你意思就是，你不愿意守着我，不觉得寸步不离的守着我、照顾我，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了？”
    “怎么可能？”
    赵晟忙道，“眼下对我来说，肯定守着笙笙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可能，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不想与你分开了，走到哪里，都想把你带在身边！”
    顾笙笑起来，“那就给我笑一个，我高兴了，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至于旁的，不还有阿诀哥呢，就让他能者多劳，我们安心等他的消息就是。”
    赵晟尽量让自己展颜笑了一个，“那笙笙你现在高兴了没？我会尽量控制自己情绪的。至于阿诀，他这几天忙得很，今天也肯定要回王府去吃年夜饭，我看明天能不能争取与他碰个头……”
    还是他太位卑人轻了，不然就可以直接进宫去与阿诀碰面，直接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当面锣对锣、鼓对鼓了！
    却是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柳芸香的声音：“阿晟，阿诀来了，你快出来呢。”
    赵晟忙与顾笙对视一眼，“这才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笙笙你先歇着，我去看看阿诀是不是有发现了啊。”
    说完就要出去。
    顾笙忙叫住他，“你直接叫了阿诀哥进来吧，有什么话我也好听听，有问题也好直接沟通，省得你还要来回传话。又不是外人，你这个当相公的也在，其实不用避讳那么多的。”
    赵晟一想也是，点头道：“行，那我直接带阿诀进来吧。”
    把托盘收了，窗户也推开了透气，才往外迎裴诀去了。
    不一时，裴诀便由赵晟引着进屋里来了，“嫂子，你怎么样了？……嗯，气色倒还勉强，这次嫂子真是吃苦了，幸好有惊无险！”
    顾笙点头笑道：“是啊，万幸有惊无险，但也是因为有阿诀哥在，才能有惊无险。不过阿诀哥今天不忙吗，才相公还说，也不知道明天你有没有空碰个面，没想到刚说到你，你就来了，真是赶巧儿了。”
    裴诀道：“我巳时才出的宫，回了一趟家里，便赶着过来了。知道阿晟嫂子你们肯定一直悬着心的，待会儿我又得回王府去，明天又得进宫朝拜、各处拜年，至少也得后日才能得闲。”
    “可总不能让你们一直悬着心吧？所以就趁这会儿还能挤点儿时间出来，悄悄儿来了。”
    赵晟感激道：“阿诀，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昨天更是大恩不言谢。往后只要你有需要，我上刀山下油锅，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裴诀白他，“我昨儿还跟嫂子说，我和阿晟你们可是异父异母的穷兄弟，让她别跟我见外。结果今天你又来了，怎么着，大过年的，你们两口子成心让我闹心呢？行了，别废话了，说正事要紧。”
    说完看向顾笙，“嫂子，昨晚你回了大殿后，有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你可有觉得谁最可疑的？”
    顾笙道：“我昨晚回到大殿后，便径自坐到了敏妃身边，一直到散场，才和敏妃分开。所以隔皇后贤妃都很近，能清楚的看到她们任何异样。皇后和贤妃看到我‘平安无恙’的回去后，都很吃惊。”
    “中途她们还交换过几次眼色，虽然很隐秘，但我还是确信自己没看错。她们的近侍也几乎前后脚离开过大殿，所以我确信整件事皇后也好，贤妃也好，都脱不了干系，应该就是她们合谋的！”
    裴诀听得缓缓点头，“裴恪之后经过查证，确定了他昨晚看见的那个太监，就是贤妃宫里的。而据小禄子说来，私下联络他的人，却又应该是皇后宫里的，虽然联络他的人有意模糊，意在让他误会。但他留心探查后，还是有七八分确定，联络他的人就是皇后宫里的。”
    “所以我和裴恪也觉得，应该是皇后和贤妃合谋的。只要有利可图，就算两边从来都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一样可以暂时合作。现在嫂子也这么说，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赵晟沉声道：“阿晟，那可以以此治她们一个欺君之罪吗？为了一己私利，她们算计为朝廷效力的顾大夫，背刺敏妃就算了，竟连皇上也敢一并算计，不顾龙体安康，治她们一个欺君之罪，我觉得绝对是她们罪有应得！”
    顿了顿，“小禄子就是最好的人证，你觉得呢？”
    裴诀却是苦笑，“昨晚的事发地怕是早就清理过了，要找证据可不容易，敏妃宫里估计也难找证据。光凭小禄子的一面之词，怕是不够分量，何况，小禄子还死了……”
    顾笙大惊，“啊，小禄子死了？可阿诀哥你既然都问过他话了，可见你先一步把人看管了起来，怎么还是……死了？这杀人灭口也未免太快了吧！”
    裴诀道：“我是先一步找到人，把人控制了起来。他也挺配合，我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正如嫂子所推测的那样，你昨天下午在敏妃宫里吃的东西便是加了料的，但那东西单独吃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才能瞒过你。”
    “之后事发地熏的香单独闻，也只是……咳，能助兴，不至于让人疯狂。但若两者结合起来，便再端庄冷清的人，也只会……彻底失去理智，顺应本能。”

 第881章 城门失火殃池鱼

    顾笙冷笑道：“要是换了其他人，可就真如她们所愿，万劫不复了。皇上怎么能有夺人臣妻的污点，我肯定只剩被赐死的份儿。哪怕我曾经功劳再大，在百姓中声望再高又如何，反正现在医馆已经后继有人，不是非我不可了。”
    “即便皇上事后不赐死我，瞒天过海将我收入了宫里，敏妃肯定也要恨死我了。我先就得与敏妃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于她们来说，同样喜闻乐见。这样风险低，收益却高的好事，傻子才不做呢。可惜她们遇上了我，也幸好她们遇上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不得不说，顾笙昨晚虽然只与皇后贤妃有过瞬间的眼神对接，依然将她们的筹谋猜了个七七八八。
    赵晟已是满脸铁青，“她们真的德不配位，真的该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们的丑陋面目，也真的该死！”
    裴诀沉声道：“可惜现在还奈何不得她们。这事儿本来就是见不到光的，就算皇上知道了，也龙颜大怒，依然不可能摆到台面上说。”
    顿了顿，“倒是小禄子说他很抱歉，对不起嫂子，临死前求我一定要把他的‘对不起’给嫂子带到。”
    顾笙道：“他是有什么苦衷吗？”
    裴诀“嗯”一声，“他幼年时家里遭了水灾，死得只剩他和一个姐姐，之后姐弟两个还失散了。”
    “去年，他姐姐辗转流离到京城，找到了他。那姐姐还有个七八岁的女儿，孤女寡母相依为命，很是贫苦。小禄子与她们重聚后，便把她们安置在了京城居住，每月定期给她们送银子，偶尔也出宫姐妹甥舅共享天伦。”
    后面的发展不用裴诀说，顾笙和赵晟也猜得到了。
    唯二的两个至亲成了威胁小禄子最大的软肋，他除了威胁他的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做什么，还能怎么着？
    正好他在敏妃宫里颇有体面，在敏妃面前也说得上话，还与顾笙颇有交情，再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小禄子是真不想害人，尤其打心眼儿里不想害顾笙。
    顾大夫人那么好，待他也是没的说，救过的人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他得多没良心，才能害这样一个大好人？
    裴诀叹道，“小禄子说，事先他就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若事情成了，他对不住嫂子，以后都没脸再见嫂子和敏妃，便威胁他的人还允许他活，他也不会活了。”
    “反之，若事情败露了，他更是只剩死路一条，连他姐姐和外甥女儿也只剩死路一条。所以该说的都说完后，他便咬舌自尽了……也是怪我，想着还得听他招供，便只绑住了他的四肢，没有卸掉他的下巴。不然他也不会死了。”
    顾笙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果然是迫不得已。其实他大可事先告诉敏妃，或者告诉我，大家一起来想办法的。那他这一死了，他姐姐和外甥女怎么办，不也只剩死路一条了？”
    说着看向裴诀，“阿诀哥，他有说他姐姐住哪里，有求你救他姐姐母女吗？”
    裴诀摇头，“我倒是问过他，他却说，救不了她们的，可能计划前脚一失败，后脚她们就得没命了。何况就算她们能侥幸保住性命，没有了他养活，也迟早只剩死路一条。”
    “还不如一起死的好，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下辈子也能一起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里，再不要像这辈子这么苦了。”
    顾笙不说话了。
    这不正是典型的城门失火，殃及的却是最无辜、最弱小的池鱼呢？
    赵晟本来很恼怒，觉得小禄子就算有再多苦衷，也抹杀不了他的可恨，改变不了自己对他憎恶的。
    一时间也恼怒不起来了。
    说到底，真正可恨的还是皇后与贤妃，是那些罪魁祸首！
    裴诀又道：“嫂子，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看小禄子最后的悔过都是真的，也是真的一心求死，想以死来为自己赎罪，也真是……挺惨的。他还说，他也对不起敏妃，希望我有机会时，也替他跟敏妃说声‘对不起’。”
    顾笙抿唇道：“等我下次见了敏妃，会把这声对不起给他带到的。不过敏妃昨晚答应了替我遮掩，省得他们借小禄子的‘失踪’做文章，现在小禄子人没了，也得设法告知她一声，看怎么善后才是。”
    裴诀想了想，道：“那还是我设法告知了敏妃，再善后吧。就说小禄子是病死的，知会内务府一声，应该就没问题了。”
    赵晟插嘴道：“阿晟，能顺便打听一下他姐姐母女吗？就算人已经……不在了，好歹也别让她们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给他们一家子葬到一起，让他们好歹能得个最后的团圆吧。咳，只是这样，会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裴诀一挥手，“又不是我亲自去做，就动个口而已，能添什么麻烦？大过年的，就当行善积德吧。就是吧……”
    看向顾笙，“就是嫂子你，后面是怎么打算的？皇后与贤妃如此歹毒，这个仇我们肯定是要报的！”
    赵晟沉声道：“这个仇肯定无论如何都要报，尤其皇后与二皇子，我与他们母子不共戴天！可现在小禄子死了，其他证据也难找，来明的肯定不行，只能来暗的了……”
    顾笙蹙眉道：“贤妃我还勉强能理解。皇上好早之前就说过，要赐敏妃协理六宫之权，让敏妃给拒了。上次自承德回来后，又说要晋敏妃为贵妃，还是让她给拒了。”
    “但贤妃肯定很生气，也很恐慌，上次她派人截我去她宫里警告我，就是证据。那这次她想害我，最好能断了敏妃看她看来的左膀右臂，次好能让我和敏妃反目成仇，两败俱伤，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母子这些年最大的倚仗，不就是皇上的偏宠吗？也就不怪容不下敏妃母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敏妃的位份越过她了。没了皇上的偏宠，他们母子就与其他妃嫔皇子没有任何区别了，敏妃母子却一直盛宠，此消彼长之下，他们哪还有希望？”

 第882章 仇肯定要报

    裴诀点头道：“虽说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但其实后宫从来都跟前朝紧密相关的。皇上的偏宠很多时候都起得到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很多时候连嫡长正统都没用。”
    “若真让敏妃封了贵妃，十三皇子便是除了二皇子以外，皇子里身份最尊贵的了。皇上又宠爱他们母子，还有一点，皇上正值年富力强，再活个一二十年完全没问题。到时候十三皇子也已经长成了，五皇子可就更没有优势了，当然得直接扼杀在摇篮里才成。”
    赵晟咬牙，“那贤妃明刀明枪的跟敏妃去斗啊，关笙笙什么事儿？这不摆明了柿子捡软的捏吗！”
    顾笙苦笑，“相公你会放着软柿子不捏，偏去捏硬的呢？傻子才会这么做。何况当初的确是我救了敏妃母子，若不然，贤妃母子哪会有如今的烦恼，她可不得恨死我这个罪魁祸首吗？”
    “可皇后是怎么想的？这么长时间了，她难道真一直不知道二皇子落把柄在我手里了？这么多年她都能稳坐皇后宝座，我相信她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二皇子能瞒她一时，但肯定瞒不了她这么久，她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不成。可直接弄死我，不是更直接，更解气？”
    裴诀忙道：“嫂子，我也想不明白这一点。总觉得皇后这一招，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让人根本猜不透她的动机。要不，回头找二皇子兴师问罪一下，先试探试探？”
    赵晟沉声道：“我尽快亲自去会一会二皇子吧，他若要鱼死网破，我们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顾笙忙道：“不行，我不能让相公你去冒险，还是我去吧。惹急了我，这次就真要给他灌毒药了！”
    裴诀道：“嫂子你还伤着呢，你去什么去。对了，嫂子你伤势怎么样了？听小禄子说了那……药那么厉害后，我不但要担心你的伤势，还要担心你整个人，昨晚简直一整夜都提心吊胆。”
    顾笙笑了笑，“还好，以我的医术和体质，于别人来说承受不住的，我一般都问题不大。不过还是伤了些元气，好在过年期间，我比平时闲得多，将养几天，肯定就能好起来了。”
    裴诀吐了一口气，“那就好，无论如何，身体都最重要。那我回头也告诉裴恪一声吧，省得他挂心，他也……”
    忽然意识到赵晟还在，他却当着赵晟当丈夫的面儿，提另一个男人，赵晟还是他最好的兄弟，与另一个男人亲疏有别，简直不应该。
    不由讪笑，“阿晟，咳，我是一不小心说岔了……你如果介意，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啊。昨晚我也不是故意都快最后了，才告诉你的，你一个外臣，品级又不高，昨儿那样的场合走到哪里都太显眼了。”
    “何况裴恪比我出现知情得还早，还是他设法通知的我，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那个觉得吧，至少这一次，还是该……感谢他，该让他放心的……”
    赵晟等他结结巴巴的说完，才无奈一笑道：“原来我在阿诀你心里，这里小心眼儿呢？别说这次至少有一半是靠着裴恪，笙笙才能脱险。就算他没帮忙，仅作为一个知情者，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笙笙，我觉得都可以告诉他的。”
    “不但可以告诉他，我其实还该主动前往，当面向他郑重道谢的。且看近来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吧，一码归一码，平时的确该远离，但该道谢的时候，还是要道的。”
    裴诀忙笑道：“我这不是、这不是……咳，反正都是我的错，竟忘了宰相肚里能撑船了。我兄弟将来可是要当宰相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小肚鸡肠？那我回头就给裴诀报个平安吧。”
    赵晟点头，“有劳阿诀你了。”
    裴诀一挥手，“怎么阿晟你又跟我见外了，我们还是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以后都不许客气了！”
    顿了顿，“就是吧，仇咱们肯定是要报的，但眼下的话……怕是有点儿难。主要这事儿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多半要替他们遮掩的，几十年的夫妻父子情分，还攸关天家体面。我担心到头来，咱们是伤敌一千了，却自损一万，这不是，亏大发了吗？”
    更糟的是，那个亏一万，可能连命都亏了，命都没了，说其他的还有什么用？
    裴诀能想到的，顾笙与赵晟又岂能想不到？
    顾笙当时气归气，这会儿人脱险了也气过了，便觉得就算一时不能报仇，也没什么了。
    谁让敌人有权势护体，就跟百足之虫似的，要它死已经不容易，好不容易让它死了，从死到僵，仍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呢？
    但她能想通，赵晟却未必，他这次可比上次二皇子犯贱气得更厉害，整个人都快濒临黑化的边缘了。
    顾笙遂抢在赵晟之前，开了口，“阿诀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仇是为了让坏人受到惩罚，为自己讨回公道，不是为了跟敌人鱼死网破的。所以我觉得不必急于一时，要紧的是在保全自己的基础上报仇雪恨。”
    “那就算要等三五年，十年八年，我觉得也值得。为了那些阴险毒辣，都快不能称之为人了的东西赔上自己，不是太抬举他们了？相公，你觉得呢，我可还等着跟你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呢！”
    赵晟苦笑了一下，才道：“笙笙你不用这样迂回的劝我，我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愿接受原来自己又一次只能无能狂怒，只能忍，既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也不能替她讨回公道而已……这世上怎么就会有我这么没用的男人！”
    顾笙忙道：“相公你别这么说，只是暂时情势不由人而已，我们暂时忍受的也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权势。若只是他们本人，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裴诀也忙道：“是啊阿晟，你都没用了，这世上也找不到几个有用的了。你别忘了，我们对上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国的皇后妃子和两个皇子，别说咱们了，搁谁都得从长计议，确保能一击即中后，才能发起攻击。”
    “所以你千万别自怨自艾。事实上，嫂子能一再的让他们吃瘪，我们能至今都好好儿的，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挫败和打击了。你信不信他们这会儿正不知道多生气、多慌乱？”

 第883章 慢慢布局慢慢包围

    赵晟摆手，“笙笙阿诀你们别急，我没有自怨自艾，我就是话说到了这里，忍不住感叹一下而已。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怎么会不懂得道理，不懂得权衡利弊，忍让变通？”
    又与顾笙道：“笙笙，本来该我安慰你的，倒弄得你安慰起我来，我可真是……”
    顾笙忙笑道：“我也没安慰你啊，就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成年人的世界可不就是这样，总会有妥协忍让的时候，但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我们在意的人也一直都好好儿的，我觉得真用不着争一时之气。”
    赵晟点点头，“是用不着争一时之气，弄得反把自己搭了进去。但是阿诀，让我忍十年，让我只能一直等机会，我怕是做不到了。必须得主动出击，请君入瓮，再打他们个再无翻身之日了！”
    顿了顿，“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得闲，我想尽快见一见殿下。”
    裴诀忙道：“阿晟你有什么好主意了吗？”
    赵晟看了一眼顾笙，才道：“好主意还暂时谈不上，但可以慢慢布局，慢慢包围了。我年后开印了就设法去御史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觉得，我们还可以争取一下……拉敏妃合作。”
    “敏妃对皇上的影响力，如今看来是真不小，有个自己人能随时在皇上耳边吹风，那肯定比没有强得多。而且，皇上有什么最新的想法和决定，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于我们肯定是利远远大于弊的。”
    裴诀咝声道：“若真能拉敏妃合作，当然好。之前大堂兄的幕僚就曾给他建过议，大堂兄生母早亡，我们在后宫没有自己人，久而久之，怎么可能不吃亏？我们也该有个自己人宠妃才是。”
    “可这事儿不好办，哪有儿子给老子送女人的？光有姿色，在后宫也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心计手段，够机敏会审时度势。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找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也就搁浅了。”
    “问题是，敏妃她愿意合作吗？她既有儿子又有宠爱，将来怎么可能愿意屈居人下？”
    赵晟道：“十三皇子现在一岁都不到，敏妃现在再得宠，也总有年老色衰那一天，她不可能不为将来考虑的。我之前也听笙笙说过，她其实很聪明，很懂得藏拙，还说她只要能守着十三皇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做个闲散亲王，富贵闲人就够了。我觉得可以尝试争取。”
    说着又看了一眼顾笙。
    顾笙便也道：“是啊阿诀哥，敏妃知道自己母子除了皇上的宠爱，无依无傍，是真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我跟她也打交道这么久了，分得清她说这话时是真心还是假意。”
    裴诀缓缓点头，“那的确可以试一试。正好这次敏妃也被算计了，正是气怒交加，与咱们同仇敌忾的时候。她也该明白，现在就容不下她了，等将来……只有更容不下他们母子的。”
    “尤其贤妃母子，将来怕是一上位，就得生吞活剥了他们母子。她若安于现状，不趁早打算起来，将来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那，是嫂子回头去跟敏妃谈，还是怎么着？”
    赵晟忙道：“笙笙需要将养身体，还是我设法去跟敏妃谈吧。我其实，已经想过怎么谈了，一定能马到功成的。”
    裴诀看向顾笙，“嫂子，你怎么说？若你也觉得阿晟去更好，我就尽快安排阿晟乔装了，进宫与敏妃谈去。大堂兄知道了，也肯定会很赞同这事儿，愿意释放咱们应有的诚意给敏妃，谈成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裴诀忙笑道：“那是自然。好歹也是亲兄弟，除了彼此实在水火不容的，其他的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为了名声，也得恩宠善待。不然宗室里怎么那么多亲王郡王的？”
    又道：“若这事儿能办成，阿诀和嫂子可继郭将军之后，又为大堂兄立了一大功。便是之前底下的人能找到合适的人选，送进宫后也未必能分得了敏妃的宠，现在直接就能与敏妃合作，可能省太多的事儿了，妥妥的事半功倍。”
    赵晟道：“阿诀你让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成的！”
    裴诀笑道：“我当然相信你的口才了。何况托嫂子的福，你与敏妃虽没说过话，也算有几分香火情，谈成的希望就更大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还得带舒儿和六六回王府去，真是烦死了。可我祖母说得可怜，这说不定是她最后一个年了，就想一家子团团圆圆的过个年，我还能说什么？”
    顾笙忙道：“阿诀哥，六六还小，你和云舒可千万得注意再注意，最后一步都不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
    裴诀点头，“嫂子放心，我和舒儿一定会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绝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的。”
    正说着，柳芸香在外面叫起来，“阿诀，马上午正了，你要留下吃饭的吧？我让周嫂子给你做个炙羊肉，你下酒啊。”
    裴诀哪有时间留下吃饭，忙应道：“伯母，我马上要走，您就别管我了，等初二初三我们再好生聚一聚啊。”
    赵晟则直接去了门口，“娘，阿诀今天实在不得空，这会儿过来都是挤的时间。您就别管他了，忙您的去吧，我知道送他走的。”
    待柳芸香嘟囔着去了，“这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吧，一个个就知道仗着年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才折回屋里，与裴诀道：“今天二皇子怕仍得进宫去吧？那我得赶在他进宫之前，警告他一下，试试他是什么反应了。我马上吃了饭，就出门见他去。”
    裴诀点头道：“可以试一试，总能弄清楚他们母子是不是在故意唱双簧。我也得把宫里的残局再收一收，他们肯定会怀疑嫂子在宫里有帮手的，若让他们找到了什么，查到我头上还算了，反正都知道我们要好。”
    “但让他们顺藤摸瓜再查到大堂兄头上，或者裴恪头上，可就麻烦了。就得让他们疑神疑鬼，惶惶不可终日，省得一天天的再想着害人！”

 第884章 一直都信你

    又说了几句话，裴诀便先离开了，赵晟一路送了他出去。
    顾笙这才趁机调动起自己的异能来。
    幸好缓了一夜，恢复了几分元气后，她的异能也明显有在恢复，只还达不到给自己消毒疗伤的地步。
    顾笙方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她的异能有在恢复，她的身体复原如初，便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幸好又一次有惊无险，也真是感谢她的异能buff，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救她于水火当中。
    老天爷这辈子对她最好的，除了遇上赵晟，便是让她的异能也跟了来吧？
    顾笙正想着，赵晟送完裴诀回来了，“笙笙，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吃了饭，就出门去了。但我会快去快回，早些回来陪你的，你睡一觉起来，我肯定就回来了。我给你盖被子啊。”
    说着就要给顾笙捻被子。
    顾笙却是摆手，“我这会儿不困，你别管我了，忙你的去吧。知道不让你去，不让你做点儿什么，肯定是不行的，记得保护好自己就是。幸好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应该不敢明着怎么样，不然昨晚也不会那样来阴的了。”
    “但你还是要小心，记得我和娘都在家里等着你，等着你回来过年啊！”
    赵晟让她说得心里酸酸软软的，侧身坐到了她旁边。
    才低道：“笙笙，我的确急着要做点儿什么，不然我心里烧得慌，也觉得没脸面对你。我现在是还不能明着怎么样，但我总要去做，能做一点是一点。”
    顾笙轻轻握了他的手，“你有什么可没脸面对我的？我是受害者，你难道就不是了？几时受害者反倒有错，该自责愧疚了，有错的从来都是那些施害者，是那些阴险毒辣的坏人！”
    “不许再说类似的话了啊，再说我就要生气了。我一生气，身体恢复得就会很慢，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赵晟与她十指紧扣了，低道：“我至多也就是心疼而已，真正吃苦受痛的还是笙笙你，我根本没法替你分担。上次我离得远，鞭长莫及就算了，这次我明明就近在咫尺，结果还是不能及时赶到保护你，让你吃了这么大的苦，我心里，真的特别的难受。”
    顾笙见他眼圈都红了，忙笑道：“你可以难受，但不是更该庆幸，更该骄傲你娘子真的好厉害，什么都难不倒她呢？行了，吃饭去吧，吃饱了才好打硬仗去。”
    “不过别冲动别上脸啊，时刻记得咱们忌惮的是他身后的权势，从来不是他。”
    赵晟沉声道：“笙笙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顿了顿，“笙笙，你是不是，不想拉敏妃上船？会不会，觉得我太功利，觉得我变了？”
    但就算笙笙这样觉得，他也不后悔刚才对着阿诀提出来这事儿，之后他也会尽全力促成这事儿的。
    他肯定是等不了三五年的，必须尽快出击，他也绝不会再让笙笙遭遇同样的算计与危险了！
    顾笙偏头看了赵晟片刻，才笑道：“没觉得我相公哪里变了啊，实在要说变了，也只是因为一夜没睡，变得比之前难看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你可别再折腾自己了，再变丑我没准儿就真不喜欢了。”
    笑过之后，正色道：“相公，我没觉得你功利，是形式逼得我们不得不这么做的。何况我们也没想过要害敏妃，我们只是抛出橄榄枝，选择权在她手里，她愿意当然最好，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
    “不过我觉着，她应该很乐意。太危险了，我在她宫里能吃到不干净的东西，她难道就吃不到，十三皇子就吃不到了？万一别人就非要冒这个险，非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呢？”
    “就算事后皇上会震怒，会替他们母子报仇，他们也已经没了，说再多又还有什么用？她肯定得想方设法自保，让自己母子能一直平安的活着，哪怕将来改天换地后，依然能活着。所以大家是互相帮助，互惠互利，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不存在什么功利不功利的。”
    赵晟听她说完了，方苦笑道：“问题笙笙你不知道，我前天其实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了。我想着敏妃连县主都能随便许给你，可见在皇上面前说话到底有多管用。”
    “若是能将她拉到一条船上来，于我们肯定是好处多多。但当时我觉着到底不好，便很快把念头打消了，谁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是不功利也只能功利了。并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儿想到这些，说不定，你就不用吃昨晚的苦了！”
    顾笙忙道：“已经过去了的事，就别老想什么如果，说不定了，再说我这不好好儿的吗？也别老把自己往不堪想，审时度势、趋吉避凶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还亏得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然敏妃十有八九会一口回绝我们。但现在，我有把握她十有八九会答应我们了。往后大家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总能让坏人都得到惩罚，我们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赵晟半晌才重重“嗯”了一声，“笙笙，每次都说不会再让你怎么样怎么样了，结果每次还是……但我会努力的，你再信我一次！”
    顾笙失笑，“我岂止再信你一次，我一直都信你呀。快去吃饭吧，再不去娘肯定要来催了，我再躺会儿，就起床帮娘准备年夜饭。”
    话音刚落，还真听得柳芸香在外面催了，“阿晟你还吃不吃饭了，刚才不就跟你说了马上吃饭吗？再不来菜都冷了。”
    赵晟只得再三叮嘱过顾笙，“那笙笙你好好休息，别惦记年夜饭了，娘知道带着他们准备的……我忙完就会立刻回来，你别担心我啊……你待会儿要是饿了，想吃什么就只管告诉娘……药等我回来喂你吃正合适，你就别操心了……”
    弄得顾笙哭笑不得的都快不耐烦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快走你的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知道自己照顾自己的！”
    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第885章 虚虚实实谁知道

    等赵晟吃了饭走后，柳芸香又进来陪顾笙说了一会儿话，让她只管休息，睡醒了起来就有满桌子好吃的了，还扶着顾笙躺好，给她捻好了被子才出去。
    顾笙便安心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反正现在天且塌不了，她在自家这一方小天地里，更是可以想怎样就怎样，自在得很，当然犯不着委屈自己。
    于是在阵阵的香味儿和阵阵时远时近的欢声笑语中，顾笙好生睡了一觉。
    等醒来时，已是申正，赵晟也回来了。
    赵晟见她醒了，忙笑道：“笙笙，你醒了。我去给你端药来啊，本来想让你再睡一刻钟，就叫你的，没想到你先醒了，正好吃药。”
    说完便去外面，给顾笙端了热气腾腾的药碗回来。
    顾笙几口喝完，再就着赵晟的手，含了一颗蜜饯在嘴里，方问他，“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一点没察觉到。事情办得，还顺利吧？”
    赵晟坐到她身边，道：“我才回来没一会儿。顺利见到了人，也质问过他了，他满脸的惊怒，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想过违背契约精神，等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后，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二皇子正吃午饭，吃了午饭又要拖家带口进宫去了。
    谁知道小贵子就进来附耳说道：“殿下，赵晟求见……”
    二皇子吃了一惊，赵晟怎么会忽然来求见他？
    既然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不是该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过二皇子还是立刻吩咐小贵子，将赵晟引去了自家外院一间偏厅里奉茶。
    随后自己也赶了过去，见到了赵晟。
    这才知道了皇后和贤妃昨晚的所作所为。
    赵晟一肚子的火，当然也犯不着对二皇子客气，“原来二皇子堂堂嫡皇子，未来的储君，说过的话也跟放过的屁一样，做不得数的吗？那您早说呀，早说我们也犯不着再守什么契约精神，大家同归于尽得了。”
    “反正我们全家卑微如草芥，死了也就死了，还能拉了未来储君做垫背，也不亏了。正好大家一起去阎罗殿，请阎王爷主持公道，在人间二皇子能仗势压人，肆意妄为，到了阎罗殿，总不至于还能为所欲为了吧！”
    二皇子却顾不得为赵晟的出言不逊生气。
    急道：“本王什么时候不守契约精神了，本王压根儿不知道昨晚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本王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任其发生，本王是惟恐你们手里的契约不能让更多人看见不成？”
    但也可能是他当儿子的太了解自己的母后了，稍微冷静后，看起来便已有些明白过来了。
    然后冲赵晟扔下一句：“你先回去，等本王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们也最好继续守约，一个字都不许泄露，不然惹急了本王，本王怎么着性命富贵都无忧的，你们却只有死路一条了！”
    便大步离开了。
    顾笙迟疑道：“他真什么都不知道吗，会不会就像阿诀哥说的，他们母子是在唱双簧？”
    赵晟咝声，“我瞧他那样子，倒不像是作伪。可能他真一直没告诉皇后契约的事，但皇后却根据她自己所知道的，往其他方向乱猜乱推测了？如果皇后知道，肯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皇上九月里才让他监了国，昨晚席上也是叫的他代替自己，给宗亲百官敬的酒。不管皇上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看来，二皇子如今的确是众皇子里的头一份儿，他还占了名分大义。”
    “谁敢说皇上会不会哪天，就忽然立了他做太子？越是这个当口，皇后也好，他自己也好，都绝不容许出一点岔子才是。”
    顾笙缓缓点头，“道理的确是这样，但虚虚实实的，谁知道呢？那我们先等等，看二皇子怎么答复吧，反正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短时间内，我们都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了。”
    赵晟“嗯”一声，“是得先忍着，继续虚与委蛇了。好在我们已经有了方向，也不是孤军奋战，还是不需要太紧张，认认真真过好每一天就是了。”
    顾笙笑晲他，“你真这样想？那可就太好了，我就怕你心思重，自己给自己太大压力。已经这样了，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们除了积极面对，还能怎么样？”
    顿了顿，“扶我一把呗，我睡得腰都快痛了。赶紧下地活动一下，就好吃年夜饭了，肯定好多好吃的，我睡着时都能闻见香味儿，必须得赶紧把肚子空出来才是。”
    赵晟便忙扶了顾笙起来，见她行动僵硬迟缓，眉头还接连皱了好几下。
    忙关切道：“笙笙，是不是伤口很痛？要不就别出去了，把年夜饭就摆咱们屋里吧。”
    顾笙忙道：“不要，我才不要弄得卧室里一股子饭菜的味道。再说大家都一起坐到厅堂里去，才更热闹，更有过年的气氛呢。我还好，并不怎么痛，就是绷带缠得又紧又厚，让我行动不便而已。”
    “你待会儿可得随机应变，替我遮掩一下啊，省得娘瞧出端倪来，平白担心。大过年的，让她开开心心的多好，幸好庙会灯会都得过几天才开放，以我的恢复速度，到时候应该已经好了，可以陪娘和你到处热闹热闹了。”
    赵晟嗔道：“还热闹什么，你安心养你的身体吧。娘不会说什么的，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了。”
    夫妻俩说着话，顾笙在赵晟的帮助下穿好衣裳，又挽好了头发，便一起去了厅堂里。
    柳芸香正在角落里的小炉子上温待会儿喝的酒，见顾笙起来了，笑道：“笙笙你这会儿脸色看起来就好多了，不像之前那样，一点血色都没有……你腿怎么回事儿，受伤了不成？”
    顾笙忙笑道：“娘，我没受伤，就是身上有些软，所以走路跟平时有些不一样。这还真是平常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反而比常人严重哈，偏还赶在大过年的生病，不但帮不上娘的忙，还让您担心。”
    柳芸香忙嗔道：“都说几次不需要你帮忙了。阿晟，你快扶了笙笙坐下，我让她们开始上菜了啊。”

 第886章 第三个年

    柳芸香说完，便去厨房吩咐周大姐几个上起菜来。
    人多力量大，大家说说笑笑间，便将早已安放好的两张大圆桌冷的热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摆得满满当当了。
    顾笙和赵晟随后还给周大姐等人都道了‘辛苦’，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柳芸香也一人发了一个红包给大家，“大过年的，大家都沾沾喜气吧。等过完年，只要大家都继续用心做事，你们爷和太太也好，我也好，都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周大姐等人忙都笑着道了谢，表了一番忠心，毕竟三个主子都不是苛刻的人，他们在这个家里不但吃得饱穿得暖，每天心情还很轻松舒畅，以往日子从来没怎么好过过。
    当然都是发自肺腑的效忠了。
    赵晟作为一家之主，便率先举起酒杯，全家人都一起干了一杯后，就正式开了席。
    柳芸香和周大姐都是心思细巧的人，一桌子菜不但色香味俱全，还好些都做成寓意极好的样式，名字也都大吉大利。
    弄得顾笙好几次忍不住感叹，“这都舍不得下筷子了，生怕破坏了这份美丽！”
    柳芸香直笑，“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回头再做就是了。要真都舍不得下筷子，周大姐她们几个一整天的辛苦，不都白费了？做饭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吃饭的人能把所有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了。”
    周大姐等人在另一桌上忙都笑道：“可不是，若爷和太太都不动筷子，我们就得担心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随后大家又依次过来敬起柳芸香和赵晟顾笙的酒来。
    一家子上下也就十来个人，愣是弄出了那些人丁兴旺人家的热闹来。
    等到吃完了年夜饭，周大姐等人忙着收拾洗碗时，赵晟又让小萝和安心放焰火去，“……你们两个是全家人里最小的，怎么不是孩子了？行了，都快去放吧，大家也好跟着看一看，听一听，这过年的气氛才完整。”
    柳芸香也笑，“就是，你们两个最小的不去放，等着谁去放呢？我可足足花了二两银子买焰火，买鞭炮的还没算，别白白浪费了。”
    顾笙笑道：“今年真亏得娘来了，咱们家才有家的样子，这个年也才能过得这么热闹。光我和相公，真的怎么着都觉得差点儿东西。”
    柳芸香呵呵笑道：“过年么，本来就得一家团圆，才能真正热闹。可惜阿秀和阿青不在，不然更热闹。好在他们也有亲家太太和阿宛作伴，又有那么多亲朋族人，肯定也热闹得很。”
    赵晟笑道：“咱们都还年轻，娘和亲家伯母身体也都正硬朗，相信过不了几年，肯定有我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过大年的机会。”
    “肯定会有的……”
    柳芸香笑着应了，随着安心与小萝点燃了焰火，院子里立刻一阵阵的“砰砰”声，再绽开成一棵棵一朵朵的火树银花。
    大家便都顾不得说话，专心欣赏起美景来。
    赵晟趁机握了顾笙的手，顾笙也反应极快的，立时与他十指紧扣了。
    夫妻俩在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三个大年夜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五更，在时远时近的鞭炮爆竹声中，赵晟轻手轻脚的起了身。
    再小声梳洗完毕，穿戴好官服官帽，他便悄悄出了房门，再出了家门，径自赶往了宫里去正旦朝拜。
    这于文武百官所有诰命来说，都是大年初一最要紧的事，也是只有他们这些百姓眼里的“贵人”们，才能享有的殊荣。
    顾笙昨晚一直守到交了子时，又大家一起吃了汤圆饺子，才回了房睡下。
    加上身体受损精神不济，晨间赵晟起身时，便没有察觉到。
    还是天大亮后，听得外面传来了柳芸香和周大姐说笑的声音，她才醒了过来。
    柳芸香正与周大姐说天气，“之前那么大的雪，还当过年都得下个不停了，没想到这两天天气倒好，后面几天瞧着，只怕也是大晴天。咱们要出门游街，可都方便多了。开了这么个好头，看来今年一定是个好年头了……”
    瞧得顾笙出来，她忙道：“笙笙，你起来了。身上觉得怎么样，还软吗？你的药我一直给你煨着的，等先吃了药，就可以吃早饭了。你快去厅堂里坐好，别站着了。”
    顾笙的异能还没恢复到足以疗伤，更得吃好睡好了，笑道：“娘，我想吃鸡汤面，还要加两个蛋。”
    柳芸香疼爱应道：“好好好，只要笙笙你想吃就好。周大姐，你快去做吧，我端药去。”
    周大姐便笑着给顾笙拜了年，“祝太太新年大吉，万事顺心。”，往厨房忙活去了。
    顾笙也忙笑着给柳芸香拜了年。
    一时顾笙吃完了药，周大姐也端着才做好的面条进了厅堂来。
    顾笙便一边吃，一边与柳芸香闲话，“娘，您早上是不是又大早就起来了？难得过年，天儿又冷，您就该多睡一会儿的。”
    柳芸香笑道：“我今儿还真睡了个懒觉，连阿晟啥时候出门的我都不知道。以前只看到官老爷们都是何等的风光，现在才知道，官老爷们也得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家，也得风里来雨里去的，其实也不容易。”
    顾笙笑道：“是啊，不管什么行当，肯定都有不为外人知道的不容易，外人能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也不知道相公早上吃的什么？不吃点儿东西垫垫，朝拜时又冷又饿的，他可就要遭罪了。”
    柳芸香忙道：“笙笙你不用担心，凌晨睡觉前，我给阿晟放了包子和鸡蛋在锅里的。也交代了安心早上早点儿起来生上火，把包子蒸热，总之饿不着他的。再说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知道照顾自己的，昨晚他不就知道今儿要早起，连岁都没跟我们一起守，早早睡了？”
    “这倒是……”
    婆媳俩闲话着家常，又商量了一回明天宴请容子毓和裴诀曹云舒的事，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
    赵晟回来了。
    柳芸香忙起身迎上他，“阿晟，你可回来了。饿不饿？快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第887章 都是误会

    赵晟接过柳芸香递上的热茶喝了几口，又坐到火盆前烤了一会儿，才笑道：“还没给娘拜年呢。祝娘新春大吉，万事如意，从年头高兴到年尾。”
    说得柳芸香满脸都是笑，“阿晟你这嘴巴比笙笙的还甜。你也大吉，也从年头高兴到年尾啊……喏，这是给你的红包，笙笙，这是你的。特意等你俩都在时我再给，省得以为我偏心。”
    顾笙笑道：“我还想着，我起来后就给娘拜年，怎么连红包都没捞着，难不成我拜年的话说得不够好听？原来娘是要等着相公回来了一起给。其实您分开给和一起给没分别的，反正我的是我的，相公的还是要给我的。”
    赵晟苦着脸道：“可不是么，娘，您还不如一起给笙笙算了。我难道还敢在笙笙的眼皮子底下存私房钱呢，真存了，笙笙不说我，您都要先说得我耳朵起茧子了。咱们家里谁不知道笙笙才是您亲生的？”
    柳芸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存私房钱本来就不对么，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再说我就算帮亲，也该是帮笙笙呀，你自己不都说，笙笙才是我亲生的？”
    顾笙笑个不住，“娘这都看不出来，相公他是吃醋了。算了，娘您以后就多疼他一点吧，反正我得到来自您的疼爱已经够多了，分他一点儿也无所谓的。”
    “行吧，既然笙笙你都这样说了，我就分他一点儿吧。阿晟，你还不谢笙笙呢？”
    “多谢娘子大人大量，行了吧？”
    娘儿仨笑了一回，赵晟喊饿了，“最好能弄个锅子边煮边吃，吃完了我还得往上峰同僚家里拜年去呢。”
    柳芸香便忙起身往外去了，“幸好什么都是现成的，那阿晟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开饭啊。”
    顾笙这才问赵晟，“今天朝拜一切都顺利吧？下午你去拜年，要我陪同吗？”
    赵晟道：“正旦朝拜从头到尾都自有章程，只要按照礼官和宫人们的指引来，怎么可能不顺利？拜年笙笙你也别管了，我就去房大人那儿，还有我们大学士，并另几位大人同僚家晃一圈就差不多了。”
    顾笙点头，“行吧，那我就安心待家里了。你去换衣服吧，换了好歹舒服些。”
    赵晟摆手，“不换了，省得待会儿出门又要换。”
    说着凑近顾笙，压低声音，“我朝拜完正要出宫时，那个贵公公打发小太监将我请到了一边去，说他奉二皇子之命，向我解释前晚的事……”
    正旦朝拜这么重要的场合，二皇子当然不可能缺席。
    不但不能缺席，还要时时都陪在皇上身边，以免让其他皇子抢了风头去。
    等朝拜完了，天家父子还要一起去太庙祭天地、祭列祖列宗，一起回宫给太皇太后拜年……总之今天一整天都别想清闲了。
    可顾笙和赵晟的怒气二皇子也得即刻安抚好，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决不能让他们坏了他的大事，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敢冒。
    反正他最气最恨的时刻都忍过来了，之后这些比起来，还算得了什么？
    等他封了太子，将来再当了皇上，老账新账一起算就是了！
    二皇子遂决定让小贵子走一趟。
    反正小贵子什么都知道，正好替他传话表态，本来他堂堂一个嫡皇子，要不是阴沟里翻了船，也不可能时常与一个小小翰林和医馆民妇打交道。
    他们本该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他还得忍着他们！
    小贵子领了命，这才会赶在赵晟朝拜完了，出宫之前，将他请到了一边去说话。
    赵晟道：“据那贵公公说来，整件事情其实都是因为皇后误会了，才会闹出来的。咳，之前笙笙你给二皇子的‘解药’，不是让他吃了后，最好一个月内都别近女色吗？”
    “他便真一个月没宠幸过妻妾，之后也一直少进后院。二皇子妃便急了，凭着自己知道的一星半点，把事情捅到了皇后跟前儿……”
    皇后听了二皇子妃的说辞后，一开始本来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反正早就嫡子庶子好几个了，就算一段时间不宠幸妻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当男人都好美色，不会有累和厌倦的时候呢，一旦累了倦了，就算是天仙摆在他面前，也是没有用的。
    还正好了，正好可以安心筹谋正事与大业了。
    至于二皇子对顾笙那见不得人的心思，皇后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二皇子能一直忍到他封太子，再忍到他登基，谋夺臣妻又怎样，看谁敢有二话，历史可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皇后也相信自己的儿子，当时既能忍住，这么长时间也能忍住，那后面当然也能继续忍下去。
    不然他还谋什么大业，成大事者，本来就该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是二皇子随即又进宫，让皇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动顾笙和赵晟，乃至他们相关的任何人分毫。
    母子俩为此还闹得有些不愉快，皇后都动真怒了，二皇子依然破天荒的并不退让，务必让皇后给自己保证后。
    皇后才意识到二皇子对顾笙的这份心到底有多“真”，意识到他这份“真心”，将来指不定就会给他们的大业带来多么巨大的隐患！
    皇后方真正警觉忌惮起来。
    对二皇子的说辞：“儿臣真不是对那女人还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怕误了我们的大事而已。当日的事一旦传出去了，到底不是那么光彩，她又在父皇面前都有姓名，在百姓中声望也高。”
    “儿臣是怕万一我们动了她，回头事情会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弄得后果不可收拾。到时候我们再来后悔，可就迟了，母后千万明鉴，相信儿臣这一次，也务必答应儿臣这一次吧！”
    也是嗤之以鼻。
    不就一个小小的翰林，一个医术好点儿的医女而已，怎么动不得了？
    动了又会怎样，她堂堂一国皇后，还连这点儿小麻烦都解决不了，必须得忍气吞声了？
    就算找借口，好歹也给她找个像样的，她也不至于一个字都不信了！

 第888章 借刀杀人

    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还不是对那女人真上了心。
    没准儿哪天，就真干得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来！
    皇后简直怒火中烧。
    没出息的东西，她英明一世，怎么偏就养了这么个儿子！
    但二皇子态度是真前所未有的坚决，看软话皇后明显没听进去。
    立刻又来了硬的，“事情真不是母后想的那样，母后就别管了。儿臣也是这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这次若还拿儿子当孩子，非得什么都按您的来，就别怪儿臣不孝，做出让您后悔莫及的事了。”
    “反正就算不当太子，儿臣仍是父皇的儿子，这辈子富贵荣华应该还是少不了的。唯一的美中不足，至多也就是失去自由，不知道哪天就会丧命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母后还能不能当太后，儿臣就不知道了！”
    皇后也只好明白答应了他，不会找顾笙及其相关的所有人麻烦。
    不然真弄得母子离了心，可就因小失大了。
    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人家母子都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他们母子却先内讧了，还谋什么江山大业呢！
    之后见二皇子反倒更勤勉了，几次办事也都是可圈可点，皇上也赞了他好几次，怎么瞧着，都真有皇子当中头一份儿的架势了。
    皇后便也真把顾笙给抛到了脑后去。
    而二皇子见皇后果真说到做到，可见他难得的强硬还是起到了作用，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的苦衷母后怎么可能知道，要是知道，铁定立时骂他个狗血喷头，——果然一直瞒着她是对的！
    却不知道皇后根本没放下过这事儿。
    她只是善于隐忍，善于等待机会而已。
    只要能达到目的，她等得再久都无所谓，但一定要达到目的。
    而眼下她最紧迫的目标，便是除了顾笙，让她再影响不到自己的儿子，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她儿子的绊脚石、别人攻击她儿子现成的武器。
    为此皇后宁愿把一切可能性都直接扼杀在萌芽阶段，宁愿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但皇后还是顾念与二皇子母子情分的，这辈子唯一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疼？
    若真因此弄得母子离心离德，还是那句话，于情感于利益，都太不值当了。
    那么，顾笙便不能死在她手里，她只能借刀杀人，让儿子怨不到她头上来。
    何况儿子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那顾氏在皇上面前都有姓名，在民间声望也高，她若忽然死了，朝廷少不得要查的。
    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能查到她这个皇后头上来，连让人怀疑她都不行。
    正好要借刀也不难，基本上已有现成磨好的刀，——敏妃都快封贵妃了，协理六宫之权也是手到擒来，就不信贤妃能不急。
    在府里宫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才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结果却要屈居于一个黄毛丫头之下。
    那黄毛丫头甚至比她儿子年龄还要小，更是会直接影响到她儿孙们的“前程大业”，这谁能忍的？
    贤妃若这都能忍，皇后反倒要怕了，但那也不是贤妃、不是她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的最大对手了！
    果然各怀心思的两人一拍即合，很快便制定好了计划。
    若事后顾笙直接被皇上赐死了，那当然就最好，直接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了。
    实在不走运，她因为美色，被皇上收进了后宫里，于贤妃会有什么好处且不说，于皇后来说，二皇子总不能再觊觎自己老子的妃嫔了吧？
    若顾笙一直在宫外，别说她嫁的只是个小小的翰林了，就算是王公贵胄，二皇子都肯定不会放手，迟早要夺到手里的。
    从来抢来的就是最香的，这点皇后可太清楚了。
    若二皇子能等到将来他当了皇帝后再抢，也不是什么大事，怕就怕，他等不到那一天，就鬼迷心窍猪油蒙心要动手抢了，那不是现成给人送小辫子，自寻死路呢？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顾笙变成皇上的女人，只能长居深宫里，二皇子便再不想忍，也必须忍到他当上皇上之后再说了！
    关键无论结果顾笙是死了，还是被皇上收进了后宫里，二皇子都怪不得皇后。
    事情可都是贤妃做的，人也是贤妃算计的，傻儿子怎么着都没理由，怪到她这个母后头上来不是？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事儿都是一本万利。
    皇后为此还在前夜大席席间都沾沾自喜过，她这都不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石好几鸟了！
    可惜这么周密的谋划，竟然还是失败了，简直就是不可思议，难以想象，见了鬼了……
    赵晟沉声继续道：“到了这个地步，二皇子再不想告诉皇后契约的事，再怕皇后将他骂得狗血喷头，也只能告诉了。不然谁知道皇后还会因为自以为是，做出什么事来？”
    顾笙冷嗤一声，“敢情真是误会呢？妈宝男害怕强势的亲妈，闯了大祸也不敢说，结果亲妈便自以为是，要为他除尽身边一切可能的阻挠，差点儿弄出更大的祸事来。真是好一对儿母子！”
    赵晟冷笑道：“当儿子的禽兽不如，当母亲的同样不遑多让，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就这样的人，也配肖想储君，配做一国皇后，母仪天下？真让他们如了意，可就真是全天下的灾难了！”
    顾笙道：“所以他们不会有如愿那一天的，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开眼。就算老天爷真不开眼，也还有人定胜天呢！”
    赵晟片刻才“嗯”了一声，“现在皇后知道契约的事了，哪怕再气再恨，短时间内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那个贵公公也是这么说的，说皇后定不会再找我们任何麻烦，让我们只管放心。”
    “为表诚意，皇后还给了我们一万两银票，说是给笙笙你养身体的，也是给你前晚受惊的补偿，希望事情能就此揭过去。”
    “一万两银票？”
    顾笙忙道，“那你接了吗？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一口就给拒绝了，那可亏大了。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哪怕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第889章 维持微妙的平衡

    赵晟见顾笙急了，忙道：“笙笙你先别急。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所以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想接，最终还是……接了。喏，你看吧。”
    说完自袖里掏了一叠银票出来，一张一千两，一共十张，刚好一万两。
    顾笙这才笑了，“这就对了嘛，城南还有那么多遭了灾的百姓等着重建家园呢，一万两虽然不多，也比没有的强。回头你就给送去善堂，让这银票发挥它们应有的用处吧。”
    顿了顿，“他们人虽然恶心，银票却是无辜的，我们不能跟银票过不去，对不对？可惜遇上的是你，要是我，一万两怎么够，不敲他们个三五八万两的，才不肯罢休，反正皇后不管心里多恨，也一定会给的。”
    赵晟苦笑，“道理我都明白，但，着实做不到。一想到笙笙你遭了那么大的罪，一想到万一……我就恨得想杀人，怎么可能要他们的银票？要了他们的银票，我不成卖妻求荣的渣滓了！”
    顾笙忙笑道：“相公你别激动，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三五八万两可不是小数，就算我们肯要，他们还未必肯给呢。不过对于一国皇后来说，这还真可能只是小钱儿，她也真可能愿意给，毕竟现在可是他们自认最关键的时刻。”
    “反正已经给了一万两开了口子，不在乎再多给几万两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也算不得大事，银子都解决不了了，才真是坏了。要不，我回头亲自会会皇后去，看她是怎样气急败坏，却只能忍着的？”
    赵晟忙道：“笙笙你可别犯傻。那是非之地，我宁愿你这辈子都不要再踏进一步了！”
    顾笙摆手笑道：“我开玩笑的，我疯了才自己送上门去呢。何况哪需要亲自去看，想也想得到，皇后知道后会怎样勃然大怒，她肯定只差被自己又蠢又坏的儿子给气疯吧？”
    ——皇后昨日的确快气疯了。
    听二皇子满脸木然的说了当日顾笙是怎样羞辱他，怎样逼他写下契约的后，她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便勃然大怒，咆哮着恨不能生吞二皇子了。
    她真的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蠢得连那样要命的东西都敢写敢签。
    他当时就该说什么也不签的。
    难不成他不签，顾氏那贱妇还真敢掐死他、毒死他？
    世上竟会有这样胆小如鼠的男人，真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不但胆小不但蠢，还无脑到这么要命的事情都敢不告诉她，就因为怕她骂。
    她但凡还有一个儿子，都不会殚精竭虑的为这么个蠢东西谋划！
    但气极之后，见二皇子一直木着一张脸，一副无论她要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所谓的架势。
    身边的心腹也跪着小声哀求起她来，“娘娘千万息怒，这事儿也怪不得殿下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何等金贵，那贱妇连同她九族的命，都及不上殿下一根头发丝儿，殿下谨慎些不是该的吗？”
    “再说咱们殿下历来心善您是知道的，当时又那么突然，在场还有殿下的亲骨肉，殿下肯定也要考虑。可不就失了先机，只得由得那贱妇猖狂了？娘娘千万别怪殿下了，殿下也不容易，千错万错，都是那贱妇的错。娘娘与殿下若因此伤了母子情分，不就正如了那些个小人的意了？”
    皇后还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事情都已经发生，还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再生气又还有什么用？
    赶紧想怎么善后、怎么收拾残局，别让这事儿影响到他们母子的大计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便放缓语气，问起二皇子一应细节来。
    得知了顾笙的能打，起码十个八个大汉都近不得身后，皇后倒是有些恍然，那天晚上她为什么都那样了，还能脱险了。
    本身医术就高明，还身负过人的武艺，脑子也显然是个够用的。
    可不能在关键时刻，靠着一股子狠劲儿自残后，自救成功么。
    也就是现在双方已经成了仇人，不死不休了，若不然，皇后还真挺欣赏顾笙的，这样一个跟她应该是同类的女子，她也多半是要极力招揽了，为己所用的。
    对没能查到顾笙背后到底是谁在帮她，她身后是不是隐着另一股势力，也不是那么的紧张纠结了。
    这么看来，可能并没有人帮她，她真全靠的是自己？
    毕竟，真的足够厉害，只差无所不能了。
    凭他们夫妇的官职出身，也不该有隐藏的实力加持才对，大不了，也就有一个裴诀而已，所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至于敏妃，她自己都是无根的萍，同样指望不上……
    皇后想通了这一点，待二皇子又缓和了几分，“本宫现在知道，当时怪不得你了，你的确没有第二条路。你错就错在，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本宫。你告诉了本宫，本宫就算生气，难道会不管你，会不帮你一起想法子？”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还是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事儿吧。你父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封你做太子了，我们母子这么多年的隐忍与委屈，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决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坏了我们的好事，让我们功亏一篑才是！”
    之后，皇后便提出了给顾笙一万两银票，既是补偿，也是封口。
    还让二皇子可以适当的提拔赵晟，——当然，这一点赵晟压根儿没给小贵子说出口的机会，所以也没告诉顾笙，银票还可以送去善堂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让他靠着笙笙涉险来升官，他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皇后在先稳住顾笙和赵晟这一点上，倒是与二皇子不用沟通，便直接达成了共识。
    反正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都得维持如今微妙的平衡，不然结果铁定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那就慢慢来，慢慢等，直到他们母子笑到最后那一天。
    到时候，便可以一次把账算个痛快了，不就是得先忍吗，皇后这么多年来多的都忍过来了，这点儿小事算得了什么！

 第890章 翻船未免忒快

    至于顾笙和赵晟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期间无论如何，都要拼命挣扎，为自家求得一条生路这显而易见的事实，皇后也想到了。
    但他们再如何挣扎，也是白费。
    贤妃与他们也已是仇人。
    敏妃倒是跟顾氏要好，可一个毫无根基的黄毛丫头加一个还在吃奶的婴儿，能有什么竞争力？
    除非皇上能再活三十年，还得三十年都大权独揽，说一不二，所有王公臣工都只能听命行事。
    但可能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顾氏恃才傲物，以为凭自己那一身过人的医术，再过几年，肯定能成为天下闻名，天下敬仰的医术大家。
    到时候便是皇上太后要杀她，都得先掂量掂量，以免引起天下公愤。
    可她也不想想，皇上杀人几时需要理由了？
    实在需要了，现给她找几个理由，安几个罪名又是什么难事不成？
    所以他们现在再硬气，也只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
    皇后想通了这些后，整个人就更平静了，还亲自扶了二皇子起来，让他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瞒自己了。
    母子间又渐渐温情了起来……
    只是这个中细节，顾笙与赵晟便是再聪明，也猜不到，何况还懒得猜了。
    赵晟只是沉声道：“我昨儿特地告诉那个渣滓，笙笙你为了自救，伤得很重，现在看来还是起到了作用。皇后应该再查不到到底是谁那晚在帮你，宫里是不是还有一股她不知道的势力，便不会再继续纠结，非要刨根问底，查个水落石出了。”
    “你全是靠的自己，也有那个能力，一切都解释得通，他们当然就没必要草木皆兵了。至于贤妃，她在宫里的势力肯定比不过皇后，皇后都查不到的，她八成也查不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也算是又为我们自己也好，殿下也好，争取到了一定的埋伏时间吧。”
    顾笙点点头，“现在殿下能继续韬光养晦，肯定是最好的。不是都觉得皇上要立二皇子了？一旦立了他，五皇子可就再没机会了。贤妃和五皇子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挠的。”
    说着“啧”一声，“再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贤妃和皇后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的速度，也未必忒快了些！”
    赵晟道：“贤妃母子这些年也算坐得住了，不到火烧眉毛，未必会行动。做得多了，没准儿也会错得多。不过也由不得他们，等油和柴都添足了，他们是想不燃起来都不可能了。”
    “不过这些事儿笙笙你就别管了，殿下和阿诀肯定自有主张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我呢，就等着明儿阿诀过来，商量好什么时候带我乔装了进宫去。咱们都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顾笙笑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真慢慢来，千万别着急。尤其现在大过年的，更该悠悠缓缓的受用几天，不然一年辛苦到头，图的什么？”
    正说着，柳芸香进来了，“阿晟，马上吃饭了，你还不去换衣裳梳洗呢？可别把你这官服弄脏了。”
    赵晟笑道：“马上吃了饭我就得出门，还是别浪费时间穿了脱，脱了穿的了。我吃饭时注意些就是了。”
    柳芸香忙道：“那我给你拿个大帕子来遮一遮吧，这可是官服，弄脏了不得了。”
    很快，周大姐与袁嫂子便开始摆起饭来。
    等摆好了，娘儿三个便坐下，吃喝起来。
    待吃完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了些，又整理了一番衣裳和头发，赵晟便带着安心出门去了。
    余下顾笙见柳芸香闲着没事儿，便让周大姐支了牌桌子，再叫上袁嫂子丁嫂子，一起陪柳芸香打马吊。
    一时间厅堂里都是马吊的声音和说笑声。
    顾笙身体还是很乏，坐在柳芸香身旁给她看了一会儿牌，便回了房间去休息。
    不过她也没能睡成，因为金掌柜没一会儿就来拜年了。
    之后唐阁老府上、唐三夫人府上，还有赵晟的一些同僚同科们，也都派了人来拜年。
    说是拜年，其实就是打发人送个拜帖上门，虽只是个过场，却不能不走。
    顾笙也少不得一一打赏，明明觉得也没见几个人，没做多少事儿，等终于忙完了，天色竟已暗了下来。
    赵晟却仍不见回来。
    幸好没多一会儿，安心便跑了回来报信，“房大人留了爷吃饭，要晚些时候才回来，请老太太和太太先吃饭，不必等着了。”
    顾笙和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叫了周大姐摆饭，“仍在厅里摆两桌，大家一起吃吧，大过年的，人多也热闹些。”
    顾笙又摸着肚子笑道：“这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呢，下午又吃了那么多瓜子花生糖果，现在又要吃饭了。‘每逢佳节胖五斤’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不错。”
    柳芸香呵呵笑道：“笙笙你这诗念得我就听得懂了。不过过年本来就是这样，敞开了吃，想吃什么吃什么，想那么多做什么？快坐下，我们早些吃完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忙了你一下午，本来身体也还没全好，更得休息好才是。”
    一家子上下便分两桌坐了，虽不算热闹，却温馨的吃完了晚饭。
    顾笙回房后，烫了个脚，便坐到床上，试着调动起异能来。
    等她忙完，赵晟裹着淡淡的酒气回来了。
    更衣梳洗完，便坐到床前，问起顾笙的身体来，“笙笙，伤口还痛吗？本来想早些回来陪你的，房大人好意留饭，还有其他几个同僚一起，我也不好回绝。不过你放心，等我明后天忙完了，就能好生陪你了。”
    顾笙笑嗔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要你陪呢，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多自在。再说还有娘她们呢，下午我们打了马吊，可热闹了。快上来躺着吧，今天起那么早，又在外面忙了一整天，你还不累呢？”
    赵晟哪有不累的，便依言躺到了床上，握住了顾笙的手。
    夫妻俩都有意不说那些不愉快的、烦人的事，只捡些家常来说，总算不多一会儿，便双双睡了过去。

 第891章 大年初二

    大年初二。
    早上顾笙起来吃了早饭，便找借口将赵晟支出房间，调动异能给自己疗起伤来。
    等她忙完，觉得伤处好多了，浑身也轻松多了。
    才有意选了件亮色衣裳，还戴了几样首饰，描了眉点了口脂，出了房门。
    柳芸香一眼就看出她有意妆扮过了，笑道：“笙笙你这样真好看。就是这发髻感觉还是简单了些，要不拆了，我重新给你梳个高些、复杂些的？”
    顾笙忙笑道：“我觉得这都够复杂了，何况也不出门，等我回头要出门时，娘再给我梳吧。”
    赵晟见她不止气色好多了，最重要的是行动流畅灵活多了，可见她说自己的伤恢复得挺好不是假话。
    心里那块一直沉甸甸压着的大石也松快了些，有意开玩笑道：“这下我不用担心，老爷来看见笙笙你一脸病容，要找我算账，说我没照顾好你，害你大过年的还不舒服了。”
    顾笙哼笑道：“老爷看你可是越看越有趣，比喜欢我多多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赵晟笑道：“就跟娘比起我，更疼你一样吗？这倒是扯平了。”
    柳芸香呵呵笑道：“我偏心我认，亲家老爷可没偏过心，待你们两个那可从来都是一样的疼。”
    正说着，安心就小跑着进来，说容子毓到了。
    赵晟忙迎了出去。
    很快，赵晟便与容子毓说笑着进来了，柳芸香笑眯眯迎上前，“亲家老爷过年好，给您拜年了。”
    容子毓忙笑着回礼，“亲家母也过年好。早想过来了，可家里琐事多，一直没能得空。不过想着有亲家母在，肯定委屈不着阿晟和宝儿，一家人年也能过得热热闹闹的，我倒是安心得很，就是辛苦亲家母了。”
    柳芸香忙摆手，“瞧亲家老爷这话说的，都是自家孩子，哪里辛苦了，何况家里这么多人做事，也辛苦不着。亲家老爷快请坐，坐了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顾笙待容子毓坐定了，才笑着给他拜年，“祝老爷新年大吉，万事顺心，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又招呼赵晟，“相公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老爷拜年，给老爷说恭喜发财呢？”
    赵晟便配合的上前笑道：“祝老爷新年大吉，万事顺心，恭喜发财。”
    容子毓直笑，“你们两个说了一大通，最后那句‘红包拿来’才是重点吧？放心，早给你们准备好了，还是一人两个。喏，拿去吧，既然是过年，当然要好事成双了。”
    顾笙与赵晟便都笑嘻嘻的接过了红包，又向容子毓道谢。
    柳芸香则在一旁笑嗔，“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就仗着亲家老爷疼你们吧。”
    厅堂里人虽不多，一时间却又是热闹又是温馨。
    裴诀随后也带着曹云舒和六六到了，加上钟妈妈和奶娘丫头们，家里就越发热闹了。
    容子毓给裴诀曹云舒也发了红包，六六当然更少不了，还让六六握着他的手指，逗弄了一会儿，“小家伙儿长得可真精神，还不认生，眼睛也有神，将来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
    裴诀忙谦虚，“表叔过奖了，他小人儿家家的可经不起。我和他娘也没别的要求，只要他健健康康，将来能自食其力就够了。”
    嘴上谦虚，脸上的得意与满足却是掩不住。
    看得容子毓直笑，“看来阿诀你果然是个疼孩子的，疼孩子好啊，自己的孩子都不疼了，倒要疼谁去？”
    又揶揄赵晟，“阿晟，看见阿诀娇儿在怀，羡慕吧？羡慕就自己也抓紧了。”
    赵晟摸着鼻子干笑，“会抓紧的，会抓紧的，老爷等着就是……”
    另一边，柳芸香怕六六和曹云舒冷着了，毕竟自家没有地龙，条件不能跟他们家比。
    便忙把母子俩安顿到了早抬过来的熏笼前，“云舒，你坐过来些，别冻着了。早知道京城冬天这么冷，之前真该听你的，把咱们家也装上地龙的。那样不就不怕会冻着我们小六六了，是吧六六？”
    六六本来就爱笑，之前柳芸香还带过他一段时间，多少总有些记忆。
    立刻咧嘴小嘴儿笑得“咯咯咯”的。
    柳芸香就更稀罕了，忙从曹云舒怀疑接过了他去，“柳奶奶给我们六六准备了大红包，六六回去就给存起来，等将来大了娶媳妇儿好不好？”
    说得一旁顾笙曹云舒并钟妈妈等人都笑起来。
    笑过之后，曹云舒与柳芸香道：“今年冬天京城的确冷，尤其那两场大雪，听说多少年都没见过了。不过只要在屋里，就还好，这还有火盆有熏笼呢，冻不着六六的，伯母放心就是。”
    “倒是您，第一次在京城过冬，怕是很不适应吧？明年有了经验，再把地龙装上，就好多了。”
    顾笙笑道：“明年肯定说什么也要装地龙了，我和相公今年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明年娘您怎么反对，我们都不会听了。”
    柳芸香笑着摆手，“明年我肯定不反对了，这成天烧炭算下来，也比烧地龙省不了多少钱了。何况，咱们大人经得起，将来添了小人儿，可经不起。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该受用时，就得受用。”
    曹云舒与钟妈妈听得都笑道：“您早该这样想了。”
    大家说说笑笑的，不觉便到了午时。
    柳芸香遂起身往厨房看中午的菜色去了。
    顾笙这才问曹云舒，“云舒，今儿你们没回曹家去，不会有什么影响吧？前天在王府过年，一切也都顺利吧？”
    都知道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归省的日子，曹云舒当然明白顾笙为什么这么问。
    哼笑道：“能有什么影响，他们早就知道我不是曾经的我，相公也压根儿不买他们的账了。何况他们还做贼心虚，就更没资格说什么了。”
    “惹急了我，把他们的所作所为抖出来，让满京城的人都评理。到时候身败名裂，没脸出门见人的可不会是我。我也只是暂时有更重要的事，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而已，但有些账，我迟早会跟他们算的！”

 第892章 暂时的放松

    顾笙点点头，“没影响就好。主要是娘之前说，你们今天不归省拜年好像有些那个，怕人说你和阿诀哥，所以我就随口问问。也是，那样的所谓亲人，管他们怎么想呢。至于旁人要怎么说，也是旁人的事，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曹云舒笑道：“我也这么跟相公说的，反正我们问心无愧。”
    顿了顿，“至于前天回王府过年，也还好，毕竟大过年的，一般都不会找事儿，何况还有太妃弹压着。就是那位王妃，一直都拉着脸，跟谁欠了她二五八万似的，明明都要抱孙子了，该高兴才是啊。”
    顾笙挑眉，“哦，她要抱孙子了？那她的确该高兴啊，怎么还反着来。”
    曹云舒坏笑，“这谁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可能是表现高兴的方式与常人不一样？”
    才怪了，二人当然都知道荣安郡王妃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本来聘儿媳就已经高不成低不就了，现在还先弄了个外室子出来，但凡好些的人家都除非疯了，才肯让女儿跳这个火坑呢。
    而且孩子都有了，一直拖着不接孩子的娘入府，给个名分，也不行了，再厌恶孩子的娘，也不可能一点不为自家亲生的骨肉考虑。
    荣安郡王妃能不直接气倒，还能撑着主持王府的中馈，里外张罗应酬，已经够坚强了。
    顾笙与曹云舒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回，顾笙又抱过六六，好生吸了一回娃。
    柳芸香便进来笑道：“咱们马上开席了啊。”
    于是大家说笑着安放好桌椅，再一一上了菜，便各自落座，开动起来。
    大家兴致都极高，毕竟说来都各有各的烦心事，各有各的不愉快，也就只有此时此刻，对着的都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能暂时全然的放松下来。
    一顿饭自然吃得都十分尽兴。
    饭毕，曹云舒带着奶娘去厢房给六六喂奶去了，柳芸香则去了厨房，赵晟也拉了裴诀到一旁小声说话儿——他得尽快与裴诀交换信息，省得因为这样那样的信息缺失，产生跟皇后这次一样的误会。
    最好裴诀还能即刻安排带他进宫一趟去见敏妃。
    赵晟本来也算沉得住气的，但攸关顾笙的安危，他已经没有耐心可言，只想速战速决。
    容子毓见大家都忙着，倒是正好方便他与顾笙说话了。
    遂与顾笙面对面坐了，笑道：“宝儿，年前不是你和阿晟忙，就是我忙，弄得咱爷儿几个愣是连碰个面，连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总算这会儿我们能安安静静说会儿话了。听亲家母说，这几天你还病了，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你今儿气色不大好。”
    顾笙笑道：“老爷别担心，我没大碍。就是前阵子太忙，有些累着了，加上腊月二十九那晚进宫赴宴，坐的位子太靠后，吹了风，一时就没撑住。现在已经大好了，您看我一直这么精神，也该知道了。”
    容子毓看着她道：“宝儿你看着是精神，但气色是真不算好，我看你走路时，腿好像也有点儿不便，真当能瞒过我的双眼呢？年前雪灾那阵子，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也知道你和阿晟做了很多事，也真累坏了。”
    “我当时心里特别的自豪，这么好这么能干的两个孩子，是我家的，我这辈子还求什么？幸好赶上大过年的，你们都能好生歇几天了。等过几天，我在东来顺设宴，请亲家母，也犒劳你们啊。”
    顾笙忙笑道：“都是自家人，老爷还要跟我们客气，上酒楼呢？就在家里吃多好，反正您年前送了那么多吃的喝的来。”
    想起容宝如的母亲，抿了抿唇，低道：“老爷，需要我去夫人坟前，上柱香扫个墓吗？如果需要，我和相公都可以去的。”
    容子毓笑容勉强起来，片刻才道：“我年前已经去给她上过香了，大年三十族里开祠堂时也才祭拜过，且等清明时，宝儿你和阿晟再去吧。”
    说着一笑，“没事儿，只要她知道你过得好，那些虚礼其实并不重要。”
    顾笙想到自己的伤势，也就点了头，“行吧，那就听老爷的，清明时我们再去。老爷也别只顾着关心我们，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别什么事都亲自操心，那您可就操不完的心了。”
    容子毓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本来如今也没多少事要我费心了。老的自得其乐，小的安心念书，下人各司其职，我日子其实过得还挺不赖的。”
    除了当儿子的给老子送女人，还给……当娘的送清俊小厮，说起来实在不怎么光彩，让人知道了，也肯定要诟病。
    但只要家里能清清静静的，大家都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光彩就不光彩吧，他无所谓。
    ——容驸马本来也不是什么忠贞长情的人，既有了新人，旧人当然很快忘到了脑后去。
    兴庆大长公主都花甲之人了，又一直病着，其实就算送了她清俊小厮，也不能真怎么样。
    但日日都能有个年轻青春，殷勤嘴甜的小厮陪着，心情总能好上许多，谁还顾得上去理一个狼心狗肺的糟老头子？
    只是这些详情容子毓并不打算告诉顾笙，既是觉得没必要，她也肯定不爱听，何必糟她的心。
    父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赵晟过来了，“笙笙、老爷，我有点儿事，马上要和阿诀出去一趟，等忙完了就会立刻回来。老爷您就慢慢和笙笙聊着，等我们回来啊。晚上不比中午，吃醉了立马睡就是，晚上我俩一定陪老爷不醉不归。”
    一边说，一边还冲顾笙使了个眼色。
    顾笙便知道，赵晟这是要和裴诀赶着进宫去见敏妃了。
    笑道：“什么事儿这么急呢，大过年的也不得闲。那你们快去吧，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记得路上小心。”
    容子毓也笑道：“阿晟，你们路上小心啊，我正好和宝儿，还有亲家母好生聊天。不然还得跟你们掷骰子，哪有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来得悠闲自在。”
    赵晟便又去与柳芸香说了一声，等裴诀从曹云舒待的厢房里出来，兄弟俩便一道出了门去。

 第893章 愿意合作

    赵晟裴诀出门一会儿后，柳芸香忙完回到了厅里。
    少时曹云舒也抱着吃饱喝足的六六回来了。
    都是女人家，就容子毓一个大男人，就算说来都是至亲至交，他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好在有六六，大家你抱一会儿我抱一会儿，他也不是“咯咯咯”的笑，就“咿咿呀呀”的“说”个不住。
    弄得整个厅堂是想不热闹，气氛是想不好都难。
    倒也不难打发时间。
    到得酉时，赵晟和裴诀回来了。
    顾笙虽很心急的想知道他们顺利见到了敏妃没，敏妃又是什么个态度。
    面上倒还稳得住，与柳芸香容子毓还有曹云舒说笑如常。
    还是赵晟叫了她，“笙笙，你回房去给我找一身家常衣裳，再给阿诀也找一身，我们好换呗。”
    顾笙才起身与他一起回了自家屋里去。
    一回房便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道：“相公，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赵晟点了点她的鼻尖，“就知道某人着急，所以我才赶紧找机会告诉你。挺顺利的，我乔装成小太监，跟着阿诀很容易就进了宫门。之后阿诀也乔装成小太监，我俩一起混进了后宫，没怎么费劲儿，就见到了敏妃……”
    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是吃好喝好，到处都是歌舞升平，宫里自然也一样。
    打腊月二十九，便夜夜都有宴席，妃嫔们也是铆足了劲儿的争奇斗艳。
    连带阖宫的规矩都因上上下下不约而同的昼夜颠倒，松散了好多。
    以致赵晟与裴诀一路到得敏妃宫里，几乎就没遇上过人。
    待裴诀掏了一角银子，请敏妃宫里正打瞌睡的看门小太监帮忙请了敏妃跟前儿的掌事宫女出来，赵晟再低声如此这般一报家门。
    二人便被引到敏妃宫里的偏殿，随后如愿见到了敏妃本人。
    当时敏妃正窝了一肚子的火。
    皇上是偏疼了他们母子些，可那偏疼不是无缘无故的，是她以自己的青春、绞尽脑汁，还有最重要的真心换来的好吗？
    一个个都只看得到贼吃肉，却看不到贼挨打！
    关键就算皇上如今再疼他们母子，将来那张龙椅她儿子也不可能坐上去，他们母子没那个实力和本事，她也从没奢望过。
    相信这一点所有人，包括皇上心里都非常明白。
    可就这样，竟然还是容不下他们母子，还是要算计她，巴不得她身边一个要好、能用的人都没有；退一万步，即便除不了她身边的人，也要让她们反目成仇，斗个你死我活。
    到底哪来这么多的算计，哪来这么狠毒的心肠！
    这次是直接算计顾大夫、间接算计她，还弄得小禄子没了命。
    那下次呢，下次岂不是就要直接拿他们母子开刀，直接要他们母子的命了？
    敏妃越想就越怒火中烧，越想也越害怕。
    偏偏皇上这几天不是要陪太皇太后，不是要出席大宴，就是要接受百官朝贺正旦、祭拜天地太庙，晚间依礼也得歇在皇后宫里。
    敏妃愣是捞不着单独与皇上相处的时候，弄得连想哭诉告状都没机会。
    又还要担心顾笙的情况，不知道她这几天怎么样了，会不会从此就坏了身体。
    说来可都是她连累的顾大夫，若顾大夫有个什么好歹，她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听得心腹进来，附耳说顾大夫的夫君赵大人求见，敏妃当然不可能拒之门外了。
    等见到了人，确定了不是瞎充字号居心叵测的之后，敏妃先就问起顾笙的身体情况来。
    得知她已经好多了，不久就可以痊愈后，敏妃方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开门见山问起赵晟的来意来，“时间宝贵，赵大人有话就请直说，不必与本宫绕圈子。本宫若能做到的，也定不会推诿。”
    总不能，赵大人大费周章进宫一趟来见她，就是为了告知她顾大夫好多了吧？
    肯定有别的他非亲自冒险来一趟不可的理由……
    赵晟继续道：“之前听笙笙你几次说来，都觉得敏妃不简单，今天近距离接触过、说过话了，才发现她何止不简单。她能让皇上那般宠爱，的确不止是因为年轻漂亮。”
    “我才把想要合作的想法一说，都还来不及说出殿下，她便已经一口答应了。说她愿意合作，之后该她发挥作用，她能发挥作用的，她都不会推诿。希望达成合作以后，我们能尽可能保全他们母子，不要让他们身陷危险。”
    “至于将来，她能顺顺利利当个太妃，到自己儿子的亲王府上颐养天年，她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顾笙好不容易等赵晟说完了，立刻道：“真的，她真一口就应了，都不带考虑的呢？到底这个决定非同小可，就算我们再希望她答应合作，也不好由得她冲动行事，还是该等她深思熟虑后，再做最终决定的。”
    赵晟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劝她先考虑，不必急于一时。她却说，她相信笙笙你的人品和眼光，你既然都看好的，那她还有什么信不过？”
    顾笙牙疼，“她也不怕我回头给她卖了，还让她帮忙数钱呢？我就说还是得我亲自去跟她说吧，不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让她真正考虑权衡过，再做决定。将来万一她中途后悔了，可就麻烦大了。”
    “这事儿可是真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的。而且一旦失败……不掺和他们母子将来应该还是能保住性命与荣华的，但若掺和了，可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赵晟忙道：“笙笙，这些话我也都说了的。但敏妃说她其实早就考虑过了，本来还很发愁，他们母子的前路到底在哪里的。”
    “难道真就得过且过，皇上在时尽情享受富贵荣华。等将来……真到了那一天，只能任人宰割了时，再来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未雨绸缪，没趁早给自己母子谋一条后路吗？”
    “还说她该感激我们，在她迷茫无措时，给她指了一条路。让她好歹有了方向，不用再像只能乱飞乱撞的无头苍蝇了。她与我们合作，她也安心，至少不用害怕哪一天就被背后捅了一刀。”

 第894章 搏了才有生机

    敏妃的确正发愁自己的前路。
    她为什么会越想越害怕，不就是因为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慌吗？
    宫里从上到下，就没有与她真心交好的，即便将来上位的不是二皇子或五皇子，而是其他皇子，多半也是容不下他们母子的。
    若上位的是二皇子或五皇子，就更糟糕了。
    他们的娘都恨她恨得什么似的，他们自己也未必就没有妒恨她的皇儿得到了他们从没得到过的宠爱。
    何况，照这次的情况来看，哪需要等到将来。
    说不定明年、甚至明天，他们母子就已经死了，还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敏妃之前一直以为，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只要皇上愿意护着他们母子，便谁也休想伤害他们。
    她只要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儿子长大，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便不会真有事。
    但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皇上也有护不到他们的时候，人家母子几十年的经营积累，加上他们背后的势力，也真不是无根无萍的他们母子能想象抗衡的。
    更何况，敏妃还非常清楚皇上的身体状况。
    那的的确确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哪怕让龙袍衬得他看起来再威严伟岸，望之如三十出头的人；哪怕人人都说皇上正值年富力强，龙马精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也真的是个再不年轻力壮，说不清楚哪一天，就会忽然……没了的老人了！
    所以这场合作对于赵晟顾笙来说很重要，对于敏妃来说，又何尝不是？
    于她来说，甚至快到久旱逢甘霖的程度了，也就不怪她会一口就答应了……
    顾笙听赵晟原来什么话都说了，敏妃也显然是郑重考虑后，才做的决定。
    这才舒展开了眉头，道：“也难怪她心慌，小禄子也算她的心腹了，却说被收买，就被收买了。她自己宫里小厨房的吃食，竟然也能被加料，能加一次，难道不能加二次三次？”
    “我要是她，连睡觉都不敢闭眼睛了，可不得咬牙搏一把？博了，好歹还能有五分生机；不博，可就只有等死的份儿，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赵晟点头道：“我看她就是这么个意思。之前她因为年轻，可能真没想过太深太远，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但其实从她生了皇子，出了月子后照样照样得宠、甚至更得宠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注定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顾笙讽笑，“所以这所谓的天家富贵到底有什么好的，弄得你不管想不想争斗，为了自保，都只能去争斗。那后来呢，你就告诉了她，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了？”
    赵晟“嗯”一声，“但我没直接回答她，是她排除几个之后，自己猜到的。阿诀说，这也是殿下同意的，既然诚心求合作，至少得拿出我们基本的诚意。”
    “啊？”
    顾笙忙问，“为什么？”
    赵晟笑道：“她说她一开始压根儿没往殿下身上想过，可见殿下平时有多低调。她读的书不多，大道理不知道，但‘闷声发大财’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殿下能让大家明明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依然忽略他，可见他藏得多深，多沉得住气。这可比那些成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弄得人人都以为他多厉害的，厉害多了。”
    顾笙也笑起来，“这听起来吧，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毕竟，还有一句更糙的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看来敏妃深谙这个道理啊。”
    赵晟咳了一声，“这话笙笙你当着我的面儿说说就算了啊。敏妃还说，殿下本来就是长子，若不是当初……还该是嫡长子的，现在又年富力强，还有我们这些人一心追随，她真的对殿下很有信心。”
    “以后殿下要她做什么事，就只管说，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还斗不过他们一群心肠歹毒的了。”
    顾笙讪笑，“我肯定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之后呢，你们就离开了？”
    赵晟点点头，“是啊，宫里不宜久留，该说的话说完了，我和阿诀便离开了。至于后续，刚回来的路上，阿诀的意思是，回头挑个懂点儿医毒的女侍卫，送去敏妃宫里，保护他们母子。”
    “以后彼此要传个什么话，互通有无什么的，也更方便些。最好再能送个老成有主见的嬷嬷到敏妃身边，必要时候好替她出谋划策。她有娘家比没有还不如，这些事也只能我们替她考虑了。”
    顾笙忙道：“这两个都可以有。让敏妃切切实实看到了我们的诚意，自然会更尽心尽力。把他们母子都保护好了，于我们以后也是好处多多。”
    赵晟道：“阿诀也是这么说。说他会与殿下商量好，尽快安排的，也省得敏妃冲动。我听她的意思，本来是打算找机会好生向皇上告一状，让皇后和贤妃都知道厉害的。”
    “还要答应皇上封贵妃，要协理六宫之权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呢？有个老嬷嬷劝着她，她好歹能理智些。她之前也算能沉得住气了，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顾笙赞同，“你和阿诀哥想得还真挺周到的。这事儿也算开了个好头，今晚我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不过……”
    赵晟忙关切道：“不过什么，笙笙怎么了？”
    顾笙哼道：“敏妃很年轻漂亮吧？某人就这么一会会儿功夫，已经花式夸了她好几次年轻漂亮了，看来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啊！”
    赵晟当然知道顾笙是在跟她开玩笑，忙叫屈，“我哪有夸好几次？我根本就没夸过，只是在陈述事情而已，笙笙你可不能冤枉我。当然，你若实在还是要打我，我也只好受着，谁让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畏惧如虎呢？”
    顾笙好气又好笑，啐道：“呸，说得你多可怜似的，懒得理你，给阿诀哥找衣裳去了，不然肯定都得以为我在现给阿诀哥做了。”
    “就你那针线活儿？还是算了吧。”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啊？……看来某些人真是皮痒痒了……”

 第895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虽然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但无论是顾笙，还是赵晟，心里都高兴不起来。
    这样勾心斗角、如履薄冰的日子，他们真的一天都不想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就算愁眉苦脸，垂头丧气，把自己活成怨夫怨妇也是于事无补，何况眼下还大过年的，更不能让这些破事儿影响了一家子的心情。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新春都愁苦了，岂不是一整年都得活在愁苦中了？
    所以夫妻俩虽都没说出口，却凭着默契，不约而同开起玩笑逗起趣来，好歹让彼此都能轻松些。
    不过二人也没逗趣几句，就听得外面传来了裴诀的声音，“我说嫂子，你是给我找衣裳，还是现做呢？这么半天都没找来，我只差等来花儿都要谢了！”
    顾笙与赵晟不由对视而笑，然后由赵晟出去把裴诀迎了进来，“阿诀，这就给你找衣裳换啊。我和笙笙不知不觉多说了几句话，不光你，大家都等急了吧？”
    裴诀揶揄道：“大家怎么会等急，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恩爱小夫妻都是这样，恨不得抓紧一切时间黏在一起？放心，大家都没急，是我急了，想换身舒服点儿的衣裳。也怕不来叫你们，你们真等到开饭时再回厅里，那伯母和表叔他们可就真要怀疑了。”
    赵晟在裴诀面前从来不会脸红的，被裴诀打趣了也是无所谓。
    顾笙脸色稍微要薄一些，哼笑道：“阿诀哥怎么这么有经验，看来是经常跟云舒黏在一起，让旁人都等了又等练出来的。还现给你做衣裳，你想得倒是挺美，我可没那个闲心。肯给你找一身，已经不错了。”
    说完便往内室的大立柜前，给赵晟和裴诀找衣裳去了。
    赵晟这才笑着与裴诀道：“阿诀你不知道，我和笙笙刚才还说，我们再不回去，肯定都要当笙笙是在给你现做衣裳了，我还嘲笑了一番笙笙的针线活儿。”
    “没想到刚说来，你就来找了，还说了一样的话，我们两个刚才都觉得好笑。”
    裴诀挑眉，“真这么巧呢，那是挺好笑的。”
    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该说的，都跟嫂子说了？”
    赵晟点点头，“都说了，省得笙笙悬心。知道一切都顺利，她也能安心了。”
    裴诀“嗯”一声，“嫂子智勇双全，是没任何隐瞒她的必要，便是殿下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说什么的。我今晚趁夜去见了殿下，明天就可以把一切安排起来了。阿晟你放心，我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一定能马到功成，把邪恶都消灭掉的！”
    两人说话间，顾笙已给他们找好衣裳出来了，“喏，这鸦青色的相公穿，这石褐色的阿诀哥穿。你们虽差不多高，阿诀哥却要壮一些，所以我给阿诀哥找了身最大的衣裳，你凑合穿吧。”
    裴诀笑道：“凑合穿也比穿我身上这中看不中用的强。”
    一面接过衣裳。
    赵晟也接过了自己的。
    顾笙便先回了厅堂里去，好让二人换衣。
    柳芸香正与容子毓说话，时不时的还望门口张望一下，“亲家老爷真别管我们了，您亲朋都在京城，大过年的本来就忙，还要特地整天整天的空时间出来陪我们，不是得把您分成八个才够？”
    “我们又不是外人，平时也常见的，何必非赶在过年时聚会凑热闹。您就安心忙您的去，我和阿晟笙笙一样可以逛庙会灯会，绝不会无聊的。”
    瞧得顾笙终于回来了，忙笑道：“笙笙，给阿晟阿诀找好衣裳了？那你陪亲家老爷说话，我去厨房瞧瞧菜色啊，周大姐虽然能干，不亲自去瞧瞧，我还是不能放心。”
    顾笙一看就知道柳芸香等得有些急了，不好意思道：“我刚跟相公多说了几句话，耽误了时间，让娘和老爷等久了，真是对不住。娘，您快去忙吧，我陪老爷说话，相公和阿诀哥应该也很快过来了。”
    柳芸香起身笑道：“笙笙你和阿晟肯定有正事要说，耽误什么。就算不是正事，我们当大人的看见你们小夫妻感情好，也只有高兴的，是吧亲家老爷？那您稍坐，我去去就回啊。”
    说完一个欠身，先出去了。
    容子毓方也笑道：“宝儿，我和亲家母聊天呢，时间很好打发，没觉得等久。看见你和阿晟一直都这么好，我也只有高兴的。我才跟亲家母说，不请你们去酒楼吃饭，总得陪你们好生游玩两日，逛逛庙会灯会什么的。”
    “你和阿晟都忙，平时没多少时间能陪亲家母；她把家里给你们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让你们回来什么都是现成的，也不用担心后顾之忧。别说你们了，连我都该感激的。难得过年，我就想着，合该让她好生乐呵几日。宝儿你说呢？”
    顾笙笑着点头，“还是老爷想得周到。但您年下比平时忙也是事实，这样吧，过了初七初八再说吧。反正相公得十五后才开衙，我近期也没什么忙的，都可以配合您的时间。”
    正说着，赵晟和裴诀回来了。
    听得这话，赵晟先就笑道：“老爷，您先安心忙自己的吧，我会好生陪我娘和笙笙的。其实只要骨肉亲人能待在一起，我觉得随时都是过年，随时都是开心的。”
    笙笙可还伤着呢，哪怕她一再说自己恢复得比常人快，看起来也的确如此，他也不想让她多走动劳累，只想她安心待家里休息将养。
    裴诀同样记挂着顾笙的伤，嫂子再是身体素质好于常人，也不能仗着如今年轻就漫不经心。
    那等将来老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遂忙也笑道：“是啊表叔，平时大家就常见常聚，其实过年人山人海的，真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实在要聚，也来日方长，要不明年再说吧？我还等着明年六六大些了，把他顶在脖子上，让他看热闹呢，他到时候肯定高兴得什么似的。”
    容子毓笑道：“你这爹倒是真疼儿子。行吧，我先忙我的，等忙完了，看大家的时间是不是都合适，又再说吧。”

 第896章 我们都别急

    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裴诀和曹云舒明天都有几处年酒，裴诀明晚还得进宫当值。
    夫妻俩便先带着六六，告辞回去了。
    余下容子毓喝得有点儿多，顾笙和赵晟怕他路上吹了风，会头痛风寒，便将他留下了，等他明天起来人清醒了，吃过早饭再回去也不迟。
    服侍容子毓洗漱歇息的任务，自然便是赵晟这个女婿的了。
    等他忙完了，回到自家屋里，顾笙正坐在榻上给自己的伤口换药。
    以顾笙的身体素质，加上她的异能辅以药物，不过才三天时间，她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周围也不再红肿一片，让人不忍多看，恢复速度委实杠杠的。
    但赵晟看在眼里，还是难受得吞咽都困难。
    片刻才低道：“笙笙，你肯定很痛吧？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吗，不能替你分担痛苦，帮你做点儿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顾笙暗自懊恼自己刚才动作该快点儿的，不让赵晟看见，他心里自然好受多了。
    遂加快速度，几下给自己包扎完了，才笑道：“我已经几乎不痛了，真的，我可是神医，能替那么多人减轻病痛，难道反倒不能替自己减轻了？我就是想着，今天走动得有点儿多，不如提前一天换药。”
    赵晟沉声道：“神医若真能跟减轻病人的病痛一样减轻自己的，也不会有‘医者不自医’这句话了。笙笙，你就别老想着安慰我了，明明该被安慰的人是你。我抱你去床上吧？”
    顾笙笑道：“再坐会儿，现在不想动，相公你也坐啊。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去唐阁老府上拜年呢？我觉得巳时差不多，不早不晚的正正好。至于娘……明天就让她留在家里，等后日我们去唐三夫人家拜年时，再带了娘一起吧？”
    “到底说来沾亲带故的是唐三夫人，大家也更熟一些。大过年的，我可不想娘不自在。”
    话音未落，赵晟已道：“笙笙，明天就我一个人去给唐阁老拜年就是了，你还是留家里吧。你的伤一日不大好，我一日都不会让你出门的。”
    “啊？”
    顾笙怔了一下，才失笑道：“这点儿伤算什么，再说我已经好了呀。我明天还计划要给唐阁老回报工作呢，我不去，你替我汇报不成，你又不了解情况，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赵晟道：“那就等你大好后再去汇报，反正也不差那几天。我会告诉唐阁老你病了的，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顾笙嗔道：“他是不会说什么，我心里急啊。那么多女学生，都该实习，好理论结合实际了，我们医馆却场地有限，容不下那么多人。总得尽快给大家找好地方才是，搁其他行当，时间可能只是金钱，搁我们这行当，时间可就是生命！”
    不管是扩建医馆，还是把女学生们分派到太医院和京城的其他医馆去，都得唐阁老来牵头，叫她怎能不急。
    赵晟安抚她，“那也不必急于三五天的。何况唐府这些天肯定都是门庭若市，笙笙你去了也未必有机会单独与唐阁老说话，还不如等出了元宵再说。”
    顾笙白他，“道理我都明白，这不是心里还是急吗？唐阁老可是阁老，真正的实权派，人脉门生故交众多，若是……”
    若是唐阁老也愿意上大皇子的船，可就真正是如虎添翼了。
    当然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尝试一下，不能错过了。
    赵晟一听就明白顾笙的意思，低道：“笙笙，我明白你的着急。但唐阁老这样的实干能臣，不管将来谁上位，基本都会继续重用他的，他实在没必要冒险。”
    “反倒我们若自曝了秘密，可就太被动了。咱们跟唐阁老说到底，只是合作关系，真正的情谊却没几分，万一……。总之这事儿你别管了，就安心行你的医，做你想做的事就是。别忘了你是有相公的人，你相公也比你高，天塌下来，也能替你顶着。”
    顾笙轻笑，“是呵，我都忘了我相公身高八尺了，还有脑子有担当，的确可以替我把天撑起来。”
    顿了顿，自嘲道：“我好像是太着急了？急得什么都想抓住，就这还劝你别着急呢……行吧，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我们还是都别急，一步一步，稳打稳扎来的好。”
    赵晟笑着点头，“这就对了，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但没关系，一口吃不成我们就两口，两口不行就三口……无数口，总有吃成大胖子那一天的。”
    顾笙忍不住翻白眼儿，“你这是什么破比喻，跟我巴不得能尽快长成大胖子似的，我才不要。不过不要也没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还连大门都不让我出一步，我长成大胖子，指日可待也！”
    赵晟好笑，“放心，笙笙你天天这么劳心劳力，怎么着都胖不了的。就算你真胖了，也是最漂亮的胖子，我不会嫌弃你的。”
    顾笙呵呵，“你现在嘴上说得好听，等我哪天真胖得你都抱不动了，你不嫌弃就怪了。那我不跟唐阁老多说不该说的就是，但我几天都没出过门了，明天相公你就让我一起去吧？就当让我散散心了。”
    赵晟却仍是铁面无私，“不行，至少也得再将养几天，等你伤真好了，才能出门。”
    顾笙嘟囔，“可我伤已经好多了，不信待会儿……咳，你试不试不就知道了？我是说今年怎么连个新年礼物，连个压岁钱都没给我，敢情是因为我伤了，没能让某人……咳，压着睡，所以，压‘睡’钱直接给我省了？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赵晟忙叫屈，“笙笙我没有，我真没想省，我就是、就是……”
    就是这几天又忙又痛又急，一时给浑忘了。
    但无论有什么理由，他没给笙笙准备新年礼物就是不对，赵晟因忙又道：“笙笙，我明天一定给你补上，以后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忘记了，好不好？”
    “不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呢。必须得我先把事情办了，砸瓷实了，才不用担心他又忘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抱我呢？”
    “可你的伤……”
    “伤你个头啊，我自己的伤自己还不知道？某人是不是不行……呀……”

 第897章 别光嘴上义正言辞

    次日，顾笙还是没有跟赵晟一起去唐阁老府上拜年。
    既是她心里明白赵晟说的有理，所以领了他对自己难得“霸道”的关心，也是……咳，她醒来都快巳时，赵晟已经穿戴收拾好，马上就要出门了。
    她就是立刻起来收拾，也来不及了，索性仍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没动。
    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喜欢与那些所谓贵妇人们交际应酬，不去就不去吧！
    顾笙遂又赖了半个时辰的床，才懒洋洋的起来梳洗了，去了厅堂里。
    正好就见柳芸香从外面进来，她忙笑道：“娘，您这是，出门去了？”
    柳芸香笑道：“亲家老爷要回去，我送他到门口。笙笙你饿了吧，我给你煨着蒸鸡蛋的，周大姐她们还现包了饺子，我马上让她给你下一碗来啊。”
    顾笙这才想起容子毓昨晚留宿自家了，可她愣是给忘了。
    不由讪笑，“我就不该睡到现在才起来的，老爷走时肯定在想，就没见过我这么懒的吧？娘放心，我明天一定早些起来。”
    柳芸香忙挥手，“又没事儿干，你早起做什么，何况你身体还没复原呢，阿晟可说了，今儿不许你出大门一步的。快去屋里坐着吧，我马上给你端早饭来啊。一年辛苦到头，就偷这么几天的懒，难不成不该呢？”
    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顾笙这才抿嘴笑着，进了厅堂里落座。
    虽然昨晚到后面……咳，她的确累得不行了，但这会儿倒是觉得神清气爽，连伤口都不痛了。
    要不，今晚再来一场？
    那明天起来，说不定她就已经痊愈了……
    赵晟在唐阁老府上吃了晚饭才回来的。
    好在他酒喝得不多，回来梳洗更衣后，喝了一碗撇过油的酸笋鸡皮汤，整个神智都恢复了清明。
    这才与顾笙说起今天在唐阁老府上的见闻来，“客人也太多了，起码六部三司三分之一的大人都到了。之前我就听过小道消息，谭阁老和梁阁老开了年就要告老了，谭阁老掌刑部，梁阁老掌工部。”
    “若他们真告了老，唐阁老就是第四顺位了，多半要掌刑部。加上他又简在帝心，也得民心，没准儿要不了几年，便是首辅了。也不怪大家都要去捧场，等灶都烧旺了，再上赶着想去添柴，可就迟了。”
    顾笙听赵晟说完了，才道：“唐阁老这官运还真是挺好，不过，也是他足够精明强干，不然皇上也不会重用他。希望他能掌工部吧，那往后应该就能给我们医馆行更多方便了。当然能掌户部就更好了，希望要不了多久，我这话就能应验吧。”
    赵晟笑道：“唐阁老要是听了笙笙你这话，不知道多高兴。所以你今儿没去真是对的，唐阁老就没得过闲，哪顾得上见你？但他还是吩咐唐大少爷带着我结识了好些大人名士，不然我早回来了。”
    顾笙道：“多结识些人也是好事，唐大人待你，也算不错了。”
    赵晟“嗯”一声，“是很不错。等回头笙笙你好了，我们再一起上门去请个安吧。至于旁的，以后真到了必须那一天，又再随机应变吧。”
    顾笙应了，“我今天在家仔细想了一天，的确你也好，我也好，都千万别着急。不光嘴上说不着急，心里也别着急。要急也该是他们穿鞋的急，我们光脚的怕什么？”
    “我当初能制住二皇子，比的不就是谁更豁得出去，谁更狠吗？何况现在的局势还相当于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就更用不着急了。”
    赵晟笑着点头，“所以笙笙，我们今儿说好了，后面都别再急，该怎么过日子，仍怎么过，好不好？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站在一起，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也有一些想法，只是现在还没全部成形。后面我会努力将它们全部成形，再付诸于现实的。你只管相信你男人就是，再嘴上说着相信我，言行举止却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我可恼了啊！”
    顾笙晲他，“恼了要怎样？像昨晚那样……咳，惩罚我吗？可以的，我今天精神可好了，肯定是昨晚阴阳滋补的功劳。那今晚再来，我明天起来说不定就痊愈了呢。”
    说得赵晟又是好笑，又忍不住有些脸红，断然道：“不行，就算要惩罚，我也要换其他方式。哪有笙笙你这样的，伤还没好呢，就老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顾笙哼笑，“光我一个人想有用吗，某人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行动上倒是也一样义正言辞啊，切！行吧，不来就不来，但我明天要跟你一起去唐三夫人家，还要带上娘一起。”
    “我身体真没事儿了，你不信我，总要信顾大夫吧？何况弄得娘也跟我一起，天天待家里，我心里早过意不去了。我不管，要么我们今晚就，咳……继续，要么，明天就一家三口一起去唐三夫人家。”
    赵晟哭笑不得，“笙笙你就闷成这样呢，为了出门只差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顾念你的身体，你以为我会怕继续？我巴不得夜夜笙歌！你要出门就出吧，反正也是坐车。”
    顾笙这才欢呼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出门了！那我告诉娘去，让她现在就把明天的衣裳首饰搭配好，省得明天现找手忙脚乱啊！”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余下赵晟看着她的背影，脸上虽仍在笑，心里的阴云却再次飘过……
    大年初四，顾笙赵晟和柳芸香都穿戴一新，上午便去了唐三夫人家拜年。
    唐三老爷和唐三夫人都十分高兴，赶着又让人去把容子毓请了来。
    一家人在唐府度过了一整天的快乐时光。
    初五，他们又去了裴诀和曹云舒家做客，大家再是熟悉亲近，也不能连团年这些基本的礼仪和聚会都省了。
    之后便没什么事儿了。
    赵晟遂带着顾笙和柳芸香接连逛了几天庙会灯会，把京城知名他们之前却没吃过的小吃点心都尝了遍，有用没用的小玩意儿也买了一大堆，家里人人都有份儿。
    家里的气氛也因此每天都特别的好，有种悠悠的安宁与闲适。

 第898章 难不成好事将近

    可惜这份悠悠的安宁与闲适只持续到了正月初十，便随着赵晟被户部的大人们继续借调，去帮忙督办城南的百姓们重建家园，而中止了。
    赵晟正月十一一早，去户部报过到后，即投入到了各种忙碌中，作息也恢复了之前的早出晚归。
    顾笙随后也回到医馆，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却是刚忙到中午，薛瓷就来找她了。
    顾笙有日子没见薛瓷了，心里还是挺记挂的，遂与金掌柜打过招呼，换了衣裳，便出了医馆的大门，上了薛瓷的马车。
    薛瓷一见顾笙，便笑得眉眼弯弯的道：“顾大夫新年好啊，一晃都两年没见你了，心里真是记挂得紧。”
    顾笙也笑起来，“可不是，上次见面已是去年的事了，难为薛小姐还记挂着我。今天薛小姐又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不成？”
    薛瓷笑道：“看来顾大夫已经习惯了我每次的以吃会友，都习惯成自然了。对，今儿又有好吃的了，有家羊蝎子很是不错，年前我爹吃着好，让人送了一次回家，我吃着好。之后自己又去了一次，发现去现场吃更美味，就想着一定要带顾大夫也去尝尝。”
    顾笙直笑，“我们这是两个吃货凑到一起了。可惜我太忙了，没时间去发现寻找那些美味，只能每次都沾薛小姐的光了。”
    “顾大夫这话就见外了，你能陪我一起去吃，我就很高兴了。要找个志同道合的吃货朋友，可不容易……”
    姑嫂俩就这样说着闲话，很快到了目的地。
    等待店家上菜的空隙，薛瓷方问候起柳芸香和赵晟来，“令堂和赵大人都好吧？大过年的，本该上门拜年的，但……咳，家父家母也很记挂赵大人和顾大夫，本想在家设宴，款待二位的。可惜知道二位都忙，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顾笙笑道：“我们全家人都挺好的。”
    随即也问候了襄阳侯夫妇和薛执。
    本来说了当寻常亲戚往来，他们该上门拜个年的，但自家已经满肚子的烦心事了，顾笙便也没提醒赵晟这事儿，省得他更烦乱。
    好在薛瓷已一摆手，“顾大夫，我们就别客气了，反正知道彼此都好就够了。我本来听说顾大夫病了，还有些担心的，现在亲眼见了你人，也可以放心了。”
    顾笙惊讶，“薛小姐怎么知道我病了的？”
    薛瓷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前几天就来过医馆了，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顾大夫。这不是大年下的，不是我们家请人吃年酒，就是去别人家吃年酒吗？实在无聊得紧，我就想出来躲半日懒。”
    “谁知道顾大夫竟不在，问了你们医馆的人，才知道你病了。我今儿过来，主要也是想打听一下，顾大夫好了没，没想到直接就见到你了。你也是，年还没过完呢，我看医馆病人也不多，怎么就不说多歇息几日？”
    顾笙这才恍然，笑道：“我就是年前太累了，腊月二十九那天进宫赴宴又吹了风，才会着凉的。早就没大碍了，倒不想让薛小姐白白担心了这么些天。”
    薛瓷道：“年前雪灾时，顾大夫一直在义诊我也听说了，那么多天又冷又累的，也不怪你身体吃不消。连我娘都说你瘦了……咳，幸好现在瞧着气色还不错，但也该再多歇息几天的。”
    顾笙莞尔，“我要是再多歇几天，薛小姐今天不仍见不到我了？放心，我真大好了……嗯，好香，是要上菜了吧？”
    正说着，薛瓷的婆子便笑着进来了，“大小姐，马上上菜了。”
    薛瓷便与顾笙起身坐到了一旁去，待店家把菜都上齐了，才又坐回桌前，举筷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吃得差不多了，顾笙才端了碗汤，一边吹着一边笑道：“这儿的羊蝎子真挺好吃，不怪薛小姐推崇，我回头也要带了家母来尝尝。不过至少得十天半个月后去了，省得一天一小补，三天一大补的，胖得都能滚着走了。”
    薛瓷直笑，“顾大夫差滚着走还早的很呢，也就是过年，平时你脸上一点儿肉都看不见好吗？哎，如今这日子倒是自在，等将来……只求将来我也能遇上一个跟赵大人一样，完全不限制妻子自由，妻子想做什么他都支持的男子吧。”
    顾笙挑了挑眉，“薛小姐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好事将近了？那可真是恭喜恭喜了，我也得趁早给你准备礼物了。”
    薛瓷红了脸，嗔道：“人家也就随口跟顾大夫感叹一下而已，倒惹得顾大夫笑话儿起人家来，以后不跟你说这些了。”
    顾笙忙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我再不笑话儿薛小姐了就是。不过这是终身大事，薛小姐一定要考虑仔细了。以令尊令堂对你的疼爱，也肯定会挑了又挑，替你挑一个最好的，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裴诀之前倒也曾帮忙物色过薛瓷的未来夫婿人选，但赵晟总觉得不是很好，事情便搁置了。
    襄阳侯夫妇的圈子跟裴诀的基本不一样，也要大得多，说不定，他们已有合适的人选。
    薛瓷皱眉道：“我现在根本不想考虑那些事，想等至少再过个两三年再说。可我娘挺急的，我爹让她别急也没用，就马上元宵节，便约了人在潭拓寺相看，听说好像是二皇子妃的表弟，我实在……”
    顾笙不等她说完，已忙道：“薛小姐你刚说什么，二皇子妃的表弟？你确定没弄错？”
    薛瓷见顾笙有些激动，不明所以，“怎么了顾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顾笙清了清嗓子，“咳，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二皇子正如日中天，肯定所有亲眷都跟着得道，怕、怕齐大非偶。不过襄阳侯府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你还人品才貌样样都拔尖儿，配谁都是绰绰有余的。”
    薛瓷苦恼道：“问题我根本不想去，我现在只想好生陪我爹娘几年，也省得哪天又……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回去后再与我娘好生说说，不行就让我爹劝阻我娘吧，我们家大事基本还是我爹说了才能算的。”

 第899章 务必打消了

    薛瓷随即已转移了话题，“顾大夫，你别光喝汤了，再吃点儿肉和菜吧。听说元宵节民间流行‘走百病’，我那天也想去试试。可惜顾大夫肯定没空，不然我就约你一起了。”
    顾笙回过神来，“是啊，我那天肯定没空，薛小姐多带些人，玩开心一点吧。”
    说着伸手夹了肉涮起来，“这么好吃的肉，我是得再吃点儿。薛小姐也别只招呼我，你也吃呀。”
    只是再怎么凝神，还是忍不住又走起神来。
    二皇子妃的表弟家怎么会忽然想到与襄阳侯府结亲的？
    若只是巧合还算了，就怕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安排的。
    那不是太辱没薛瓷了？
    她这么个好姑娘，明明值得一段最好、最纯粹的婚姻，也值得一个跟赵晟一样好的男人！
    且亲事若真成了，将来二皇子一旦上位，肯定会迁怒薛瓷，乃至襄阳侯府的，他们完全就是被榨干了最后一滴血，还落不得一个好下场；反之，他们也得与襄阳侯府成为敌人，跟着陷入两难的境地。
    襄阳侯府将不管怎么着，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这到底是皇后，还是二皇子想出来的计策？
    一直到回到医馆，顾笙都还在思忖着这件事儿。
    好在还大有回圜的余地，只要襄阳侯不同意，这门亲事便成不了。
    就是该以什么理由，去说服襄阳侯呢？
    二皇子如日中天都知道，不趁现在抓紧机会凑上去，等将来他都坐上了龙椅再凑，可就黄花菜都凉了。
    要说襄阳侯不想挣“从龙之功”，顾笙肯定不信……且等晚间回去后，与赵晟商量了再说吧，她一时间实在没有好的办法。
    正好有护士引了个病人过来，“顾大夫，这位太太身体不舒服，想请您帮忙看看。”
    顾笙只得强迫自己把杂念都抛下，笑着招呼起病人来，“请坐。主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呢……”
    好在晚上顾笙前脚才回了家，后脚赵晟也回来了，没弄得像前两天那样，都一更过了人才回来。
    柳芸香立刻吩咐周大姐摆饭。
    又笑着与夫妻俩道：“待会儿吃了饭，我就跟周大姐她们看花灯去了，阿晟笙笙你们自己早些睡，别管我们了啊，我们看够了，自己知道回来了。有袁大哥在，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只让安心注意给我们开门儿就是了。”
    顾笙忙笑道：“娘，要不还是我和相公陪您一起去吧？之前也没怎么陪到您。”
    柳芸香直摆手，“可别，你们忙一天够累了，还是早点儿睡吧。何况有你们在，大家都放不开，我想买些便宜低廉的小玩意儿，也要怕你们不让买。总之你们就别管了。”
    顾笙与赵晟只得笑道：“好吧，那娘你们小心一点，玩开心一点。”
    待吃了饭，又送了柳芸香一行出门，才回了自家屋里去。
    顾笙立刻把白天薛瓷找她的事说了，“……我担心这事儿是他们的阴谋，一心想要利用襄阳侯府。这么长的时间，可早够他们查到我们与襄阳侯府的关系了。”
    赵晟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早不结亲晚不结亲，偏选在这时候，若说不是他们的阴谋，傻子都不能信。就算我始终不认襄阳侯府，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去，到底身上流着一样的血，现在拉拢了侯府，可以一定程度的牵制我们不说。”
    “襄阳侯还是五军都督府的掌印都督之一，本身也有拉拢的价值。一旦上了他们的船，便只能为他们冲锋在前阵，死了都不可惜，死了都不知道自家被利用得有多彻底。”
    “还能以此来试探我们到底有没有保守秘密，是不是真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将来没准儿还能利用襄阳侯府背刺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还真是一举数得，比积年的老账房都会打算盘！”
    顾笙沉声道：“什么积年的老账房，明明就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浑身上下都坏透了！”
    骂归骂，问题还是得解决，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阻止这门亲事吗？就怕未必阻止得了，不是好多人心里都默认，二皇子很快要封太子了吗？”
    赵晟抿唇，“我尽快去找襄阳侯谈一谈，先看他是个什么意思吧。其实他们家已经是侯爵，家资也殷实，再往上一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有固然好，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
    “且薛家人丁不旺，将来薛小姐在夫家受了欺负，连撑腰的人都没有。她那样的性子，就适合就近嫁个人口简单，门风清白的人家，将来才能活得跟如今一样的自由闲适。”
    顾笙赞同，“可不是，薛小姐虽然聪明能干，却是个简单易满足的人。我可不希望她以后只能被困在后宅那方寸之间，要不了多久，就再没了鲜活与闲情逸致。”
    赵晟想了想薛瓷的懂事体贴知进退，再想到赵秀与李天青的两情相悦夫妻相得，道：“我索性明天就去找襄阳侯，他没有念头当然最好，便有，也务必得给他打消了。”
    反正不是口口声声补偿他，他说什么都答应吗？
    只要能达到目的，他蛮横不讲理一次又何妨？
    本来薛小姐现在便不想考虑婚事，居心不纯的人也配不上她，——将来襄阳侯总会明白他的苦心！
    顾笙点头，“若他真有，不为别的，只为对方居心不纯，不是真心求娶这一点，也必须得打消了。说实话，薛小姐在我心里虽然比不过阿秀，其实也是拿她当妹妹的，当然盼着她能好。”
    赵晟片刻才瓮声道：“我也一样，老的虽不好，小的却是无辜的。”
    顿了顿，“所以若襄阳侯实在不答应，我还打算去找二皇子‘聊一聊’，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我们可早就说过，让他不许动与我们相关的任何人的。只要对方没有结亲的想法了，襄阳侯府答不答应，也没有区别了。”
    顾笙忙道：“这个可以有。不然这次能劝住襄阳侯，下次可就未必了。他又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对方若条件的确好，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他也没理由拒绝。”
    “反正我会尽快的，笙笙你放心就是……”

 第900章 根本不赞同

    赵晟说做就做，次日上午便让安心跑了一趟五军都督府，约襄阳侯午间一见。
    等到午间休息时，无名也无实的父子俩，就在翰林院不远处一家酒楼的雅阁里，见上了面。
    襄阳侯一见赵晟进来，立刻喜形于色，“阿晟，你来了，快坐。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所以只点了一道汤，你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就是，千万别……”
    这可是阿晟第一次主动约他，不管是什么事，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绝不让他白跑的。
    可惜话没说完，已让赵晟打断了，“我已经吃过了，薛侯爷想吃什么请自便。我还要赶着回去当值，也不与薛侯爷绕弯子了，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
    下午顾笙快下值时，有难产的产妇临时送来，还哭着非要顾笙给她做手术，说她太害怕了，其他人都信不过，‘只信得过顾大夫’。
    顾笙能怎么办，当然只能亲自上阵，为产妇做手术了。
    幸好母女平安，产妇的家人也是感激不尽。
    顾笙这才换了衣裳，心情极好的回了家去。
    赵晟与柳芸香正等着她吃饭。
    怕她嗔怪，柳芸香先就笑道：“笙笙，我下午和周大姐出去游玩，买了鸭血粉丝汤回来。正好阿晟回来，我们就趁热先吃了，给你也留了一份的。所以肚子不饿，才会等你到现在，不然我们肯定早吃完饭了。”
    赵晟也笑道：“是啊笙笙，我们可不是空着肚子干等。娘带回来的鸭血粉丝汤还挺好吃的，你快去换衣裳吧，换了就好吃饭了。”
    顾笙这才笑道：“娘和相公不是干等我就好。我不换衣裳了，洗个手就直接吃饭吧，待会儿回房再换也不迟。”
    一旁的周大姐便忙去打了热水来。
    很快娘儿三个便吃饱喝足，放了筷子。
    柳芸香方与顾笙赵晟道：“阿晟笙笙，我今儿听间壁甄太太说，城南许多受灾的百姓需要帮助，打算明儿去瞧瞧，看能不能搭把手，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
    “那个，我也想去瞧瞧。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既能帮助人、行善积德，又能打发时间，我觉得也是好事。你们觉得，可以吗？若是觉得不好，咳，那就算了吧……”
    顾笙看了一眼赵晟，笑道：“怎么可能不好，娘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之前我和相公不是就说过，无论您做什么，只要合情合法，只要能让您开心，我们都支持吗？何况还是这样的好事，我们当然更要支持了。”
    赵晟跟着点头，“娘明天只管去就是，不过得带上周大姐。城南那边是许多百姓需要帮助，但趁机作乱的人也不少，您千万注意安全。若实在遇上麻烦解决不了了，就报我的名字，应该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顾笙笑起来，“是哈，差点儿忘了赵大人如今在城南多得人心了。这么个好用的护身符，您不用白不用。”
    赵晟笑道：“娘也可以报笙笙的名字，您儿媳妇可比您儿子名声更响，更得人心。”
    柳芸香直笑，“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已经栽好了树，我就只管乘凉就是了。我还说甄太太平时瞧着斯斯文文的，也不爱出门，肯定不会关心这些事呢。没想到她心地这么好，值得以后多往来。”
    顾笙想到那甄太太的确斯文有礼，不似平常妇人。
    笑道：“可能甄太太天生心善，也可能有过同样的遭遇，别人对她施过援手，所以如今她有余力了，也想帮助别人吧？但娘帮忙归帮忙，可不能把自己累着了。”
    “这我省得。笙笙你放心就是，阿晟你也放心……”
    娘儿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柳芸香才先回了房去。
    顾笙与赵晟跟着也回了自家屋里。
    说起刚才的事，夫妻俩都挺看好，“娘愿意去帮助人，去与人交际往来，也是好事。时间长了，认识的人多了，有了自己的圈子，她就好打发时间，也能开心多了。”
    “是啊，我们陪她的时间到底有限，她若能交上一两个性情相投的朋友，往后做什么事都能有伴儿了。周大姐与她天天都待一处，哪来的那么多话说，再说周大姐也忙……”
    闲话了一回，待梳洗了煨到了床上，顾笙才问起赵晟白天都与襄阳侯说了什么，“听安心说，你午间去见了他的，他是什么态度呢？”
    赵晟道：“我还以为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他直接说，这事儿他根本不赞同，也没同意两家相看。肯定是襄阳侯夫人自作主张，他回去后会严令她以后不许再犯的。”
    顾笙挑眉，“哦，这么顺利呢？看来他是真疼女儿。”
    赵晟点头，“他说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来都当掌上明珠，怎么可能反而在她的终身大事上，不精挑细选，慎重考虑了？之所以迟迟没定下来，就是他在慢慢选。”
    “还说他早就想好了，要为薛小姐选一个人口门风都简单，人也踏实上进的夫婿。哪怕家里穷些，门户低些，都不重要，他是嫁女儿，又不是想要通过女儿的婚事，得到什么好处。”
    顾笙笑起来，“当爹的亲口这么说，总算能安心了。也是，他以前还亲自教养薛小姐呢，哪有不疼的？高门大户私下里都是什么德行，有多复杂，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他也最清楚不过了，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是趟浑水。”
    赵晟道：“他随后又问我，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难不成打听到那位二皇子妃的表弟有什么不妥？我怕这次不成了，后面还会有其他人选。若其他人选实在优秀，连他都动心，可就不好再阻止了。”
    “便说如今正是形势不明之际，进一步当然能鸡犬得道。可若万一……便是万劫不复，以襄阳侯府的情况，实在没必要铤而走险。所以无论是薛小姐的亲事，还是薛二爷的亲事，都希望他慎重考虑，以免将来后悔莫及。”

 第901章 等恨到了极点

    顾笙忙问道：“那侯爷又是怎么说的？可惜不能与他明说，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没好处。”
    赵晟道：“不需要与他明说，他一听就懂了。说他没想过要鸡犬升天，现在已经挺好，他能往上数三代不辱没薛家的祖宗，往下数三代不让儿孙受冻挨饿，便已经足够了，没想过要把襄阳侯府再发扬光大，再建功立业什么的。”
    “还说他要掺和早掺和了，早前不是没有皇室的人想与他家结亲，不是没人想拉拢他。但他都装傻充愣混了过去，一开始既没有掺和，如今当然也不会掺和，到底皇上还年富力强，至少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没人说得准了，何况十年八年后的事？所以独善其身是最好的，富贵险中求这样的命一万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寻常人就别去奢求那个幸运儿是自己了。”
    顾笙听赵晟说完了，才低道：“这么说来，侯爷其实并不看好二皇子了？”
    赵晟“唔”了一声，“他没这么说，但表现出来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且朝中和京中跟他一样想的臣工，应该不在少数。大家只要有真才实干，将来不管谁上位，都会一样继续得用的。又何必赌上身家性命的去冒险，就为了求一个锦上添花？”
    顾笙道：“那就好。现在只要不跟那个渣滓同流合污，在我眼里都是好的。他也真是有够失败，占足了天时地利，依然不能一呼百应、众望所归，可见大家嘴上不好说，心里都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赵晟由得她骂二皇子。
    等她骂完了，才道：“襄阳侯府的隐患暂时消除了，但他们能打侯府的主意，就能打其他我们在乎的人和事的主意。所以笙笙，我决定明天再去见二皇子，当面嘲讽警告他一顿，让他决不许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见顾笙要说话，忙又道：“笙笙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他老是被我们两个本该连面见他资格都没有，侥幸见了，也得毕恭毕敬的人警告威胁，对他毫无尊敬忌惮，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恨？”
    “等恨到了极点，忍耐到了极点，若是换成你，会不会想要杀了我们，一了百了？但他唯一能毫无后顾之忧杀我们的可能，便是他当上皇上，而不止是太子之后。都说兔子急了还跳墙，他要是急了，会干什么呢？”
    顾笙咝声，“他可能会想，我为什么还不是皇上？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皇上？等我当了皇上，便……什么都不用忍，谁的气都不用受了！”
    赵晟笑道：“可他就算已经封了太子，也得等到皇上要么禅位给他，要么，便是皇上……不在了。前者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唐高祖可就一个，他更是给唐太宗提鞋都不配。”
    “后者的话，他还不知道得等到哪年哪月，更何况他还连太子都不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忍，得忍到什么时候才是头？说不定，哪天他就不忍了，文的不行来武的呢？”
    只要二皇子胆敢武力逼宫，等待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顾笙缓缓道：“我明白相公你的意思了。先把他逼急了，等他狗急跳墙时，再迎头给他致命一击，我们的危机自然解除了。只是这事儿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到，可太难了。”
    这世上可不止己方这几个聪明人，二皇子身边的聪明人也肯定多的是，还有皇后等人必要时刻，也肯定会阻止他。
    哪能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赵晟沉声道：“是很难，但再难也得去做。蚂蚁与大象之间的差距大不大？但只要蚂蚁一点一点耐心的蚕食大象，也总有把大象吃得只剩一副空骨架那一天！”
    顾笙点头道：“也是，成不成的总得试过了才知道。试了好歹有成功的机会，不试可直接就没机会了。那你明天可以好生气他了，正好看一看他看不惯你又干不掉的样子，让自己高兴高兴。”
    赵晟冷哼一声，“要不是必须去这一趟，我压根儿不想再看见他，省得白白恶心自己！”
    可这事儿的确得他亲自去不可。
    他之前的念头好不容易在今天成了形，当然得每一步都好生布局，以期最后全部串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大局，起到他期待的最佳效果了！
    顾笙便凑上前，在他唇上啜了一口，“真是辛苦我相公了，明明不想见的人，却只能去见，明明不想做的事，也只能去做，我可太心疼了。”
    赵晟脸色一下缓和了许多，道：“光嘴上心疼就够了，不该来点儿什么实质性的表示呢？”
    顾笙晲他，“那你想要什么表示？我保证奉陪到底！”
    赵晟忙摆手，“还是别了，笙笙你腿还没痊愈呢，先记着，等你痊愈后再说。咳，不开玩笑了，骆驼力气再大，也总有被压垮的时候。我先一根一根的往上添稻草，总会添到压垮它那最后一根的。”
    说完便先转移了话题，省得弄得夫妻俩今晚都要睡不好了，“笙笙，你下次见了薛小姐，咳，问问她具体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吧。我之前对这事儿并没有真上心，总觉得她有父母做主，我一个外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但现在，我决定……把这事儿真放心上了。那知道她的具体要求，回头按她的要求去替她物色，说不定，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顾笙笑道：“这听起来就真有个大哥的样子了，襄阳侯和薛小姐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那我下次见了薛小姐，就好生问问吧。”
    赵晟片刻才嘟囔道，“不用等知道了才高兴，今天中午，有人已经很高兴了。说看见我愿意关心薛小姐的婚事，愿意关心襄阳侯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心里都……都高兴的不得了。”
    “嘁，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又不是为的他，不是为的侯府。我为的是我自己，至多，也就有那么一分是为的薛小姐而已。有些人还真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第902章 怎么痛快怎么来

    顾笙见赵晟一脸的别扭，暗暗好笑，道：“是是是，你不是为的他，不是为的侯府，他简直就是自作多情。不过有他这话，今晚我们都能睡个好觉了。”
    “就是襄阳侯夫人吧，瞧着，咳，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希望回头她可别自作聪明，等已经拖了后腿再来后悔莫及，涕泪滂沱。”
    赵晟皱眉，“应该不至于吧？襄阳侯中午其实还说，若我当初肯回去，说不定他还会有拼上一把，更进一步的心气。但我说什么都不肯回去，爵位也好，家业也好，将来说到底便都是外人的了。”
    “那他还有什么拼的必要，自己累死累活，结果白白便宜外人吗？他给薛执一个好的出身，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还把爵位家业都给了他，自问已经对得住他。也值得将来他给薛小姐一个娘家回，值得他继承自家一房的香火传承和以后四时八节的香火供奉了。”
    “至于别的，薛执若还想要，就等以后凭自己的本事去挣来。都已经帮他站得这么高了，他若还飞不起来，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怨不得任何人了。”
    顾笙又是一个咝声，“这话虽然说起来吧，有点儿无情，但的确是人之常情。不是亲生的，始终不可能像对亲生的一样疼爱，不然当初……”
    想说不然赵铁生当初也不会那样对他和柳芸香了。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继续道：“何况于薛执来说，得到的的确已经够多了。除了爵位家产这些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他得到了更好的受教育、提升自己的机会。”
    “那将来想要什么了，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挣来，‘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田’这话可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赵晟“嗯”了一声，“所以襄阳侯只要好生跟襄阳侯夫人说，她应该也不会再自作聪明了。反正到头来都只会便宜外人，何必再要自苦，每天好生享受，安闲度日，不是更好？”
    顾笙赞同，“以襄阳侯夫人的眼界性子，与她说大道理她可能不懂，但这个说法她肯定能听进去。行吧，那咱们睡吧，再说下去就二更了，明天可都得早起，你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赵晟应了，“那笙笙你先躺好，我去吹灯。”
    待顾笙躺好了，自己吹了灯回到床上，才在黑暗中又摸索着拥了她入怀，闭上了眼睛。
    次日是正月十四，二皇子难得不用进宫，也还不用办差。
    懒洋洋的睡到午时起来，便让人摆了酒，叫了几个姬妾，给自己歌舞助兴，当是放松一下。
    却是才刚起兴，小贵子就赔笑着进来了，行礼后附耳小心翼翼道：“殿下，那个赵晟，又来了。”
    二皇子端着酒杯的手霎时一顿，随即酒杯已砸了出去，“本王给他脸了是不是？真当本王不敢把他怎么样！”
    小贵子忙赔笑与唬了一跳的众姬妾道：“各位主儿且先回去吧，殿下有急事要处事。大过年的，也请各位主儿千万记得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
    待众姬妾小心翼翼的都退了出去，小贵子才又问二皇子，“殿下，那，见是不见？若是不见，奴才这就去打发了他。不过……他说必须要见到殿下，若府里不方便，回头就只好在宫里、或者其他地方，‘偶遇’殿下了……”
    二皇子脸色越发难看了，“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下贱东西，连给本王提鞋都不配的，还敢一再的威胁本王，本王饶不了他，一定饶不了他！你立刻去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否则本王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小贵子的头就低得更低了，却没有退出去。
    因为知道二皇子终究还是会见赵晟的，谁让他落了要命的把柄在人家手里，可不只能投鼠忌器了？
    果然喘息了片刻后，二皇子便又咬牙开了口：“狗奴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该死的带到上次的地方去，等着本王请你不成！”
    小贵子如蒙大赦，忙迭声应着“是”，却行几步后转身，小跑出去了。
    余下二皇子又气又恨，猛地把桌子掀翻了，又把一旁摆的两个人高的大花瓶推倒砸碎，觉得心里的火烧得没那么难受了。
    才恨恨的也往外去了。
    等他铁青着脸到了上次见赵晟的偏厅，就见赵晟正坐着好以整暇的吃茶，见了他进来，别说立刻行礼问好了，连身都没起。
    只似笑非笑说了一句：“殿下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臣都打算回去了。”
    二皇子肺都快气炸了。
    一个小小的末等翰林，竟敢如此不把他堂堂嫡皇子放在眼里，到底谁给的他胆子？还有脸自称‘臣’，他的所作所为，有一点为人臣者的恭敬与自觉了吗？
    真当他不敢要他的命！
    赵晟已又道：“殿下请坐呀，您这样站着，臣说话不是那么方便。您还是快坐下吧，臣时间有限，说完了来意，殿下也同意后，立刻就要离开了。”
    二皇子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姓赵的，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轻慢本王！惹急了本王，立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晟摊手，“臣当然知道殿下立刻能让臣死无葬身之地，那殿下请吧。只要殿下不怕再没机会问鼎太子之位，臣贱命一条，又有什么可怕的？”
    二皇子大怒，“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本王不成全了你，岂不是太没有成人之美了？立刻去取本王的剑来！”
    小贵子在一旁简直快哭了。
    殿下若真能杀姓赵的，也就不会忍到现在了，不就是眼下还杀不得，只能忍着吗？
    他只能小声哀求二皇子，“殿下息怒，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呀，等将来……您现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见赵晟满脸的轻慢与嚣张，也是忍不住咬牙，“赵大人，您就少说两句吧，之前都是误会，殿下也够优待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别弄得将来本来还能有一线生机的，也要一分不剩了。”
    赵晟却一脸的无所谓，“反正将来都要死的，那我现在干嘛还要受气，受气了就能有生机了？骗三岁小孩儿呢！当然得快活一天是一天，怎么痛快怎么来了！”

 第903章 等你坐上龙椅再说

    小贵子让赵晟说得一噎。
    好像，还真是这样，既然迟早都要死在殿下手里的，无论如何结果都改变不了。
    那干嘛死之前还要委屈自己，难道这世上还能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当然可以嬉笑怒骂，恣意恩仇，怎么痛快怎么来了。
    问题是，他当奴才的，不能再看着殿下大怒下去了，回头真因此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来，别人他不知道，但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他！
    小贵子只能继续小声哀求二皇子，“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信连胯下之辱都能忍，您真的、真的用不着跟个小人一般见识的。他就是个草芥子，给您提鞋都不配，您跟他生气都是抬举了他，何必白白气坏了身子？”
    “您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他高贵，可千万别因为一时生气，因小失大。皇上最近对您那般看重，娘娘也说，皇上在她面前夸了您好几遭，说不定，就近期皇上便会册封您了，决不能在这个关键时期功亏一篑啊殿下……”
    劝了半天二皇子，见二皇子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忙又说赵晟，“赵大人，的确所有人都迟早要死的，但能多活几年，多受用几年，难道不更好？我们的确投鼠忌器，可您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真把殿下惹急了，殿下怎么着都是皇上唯一的嫡皇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您和您所有亲眷可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弄得家破人亡，血流成河，您再来后悔，可就迟了。您好生想一想吧！”
    赵晟其实早就等着见好即收了。
    本来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得经过很多次，每次都往上添加一点儿。
    直至二皇子的怒气彻底堆积到再也堆积不下，彻底爆发那一刻。
    赵晟终于站了起来，一副顺着小贵子递的梯子往下爬的架势，“也不是我有意要对殿下不敬的，贵公公时时侍奉殿下身侧，应该很明白我的恼怒才是。”
    “明明都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自安生的。我们也从来没想过挑事，至今秘密都只有我们夫妇两个才知道，因为我们真只是为了自保。”
    “结果前脚内子才遭了那么恶毒的算计，身心受损至今都还没复原。后脚又把手伸到了襄阳侯府头上去，想要利用我血缘上的至今来牵制对付我们。”
    “殿下既然这么多手段，既然说过的话全当放屁，之前又何必要答应。不觉得自己连基本的契约精神都没有，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吗？殿下是尊贵，但就像贵公公刚才说的，兔子急了还咬人！”
    二皇子本来就被小贵子劝得熄了那么几分怒火，虽然他衣袖下的拳头都快捏出水来了。
    这会儿又见赵晟到底还是服了软，且听他说来，显然事出有因。
    二皇子遂也就势沉声开了口，“本王什么时候把手伸襄阳侯府头上去了，本王连想都没这样想过，你们不能仗着本王现在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就什么账都算本王头上来！”
    赵晟“哈”一声，“殿下真没这样想过？那二皇子妃的表弟忽然想求娶襄阳侯府的大小姐是怎么一回事，殿下敢说自己一点都不知情？”
    说着一记冷笑，“不会又跟上次一样，是误会，您事先压根儿不知情吧？也太可笑了，每次殿下都不知道，每次都是身边的人自作主张，您被蒙在鼓里。一次两次还算了，次数多了，换了殿下肯信吗？”
    “退一万步，就算您真的不知道，也是您没管好身边的人，没让他们意识到重要性，对他们管束不够，才会一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不把账算到殿下头上，倒要算到谁头上去！”
    二皇子总算听明白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气得简直想立刻冲去二皇子妃屋里，给她一记窝心脚。
    谁让她自作主张安排自己表弟求娶襄阳侯府大小姐的？
    是，襄阳侯是五军都督府五位掌印都督之一，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拉拢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是惟恐父皇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惟恐父皇太信任他呢？
    何况五位都督要调大队兵马得五人的印信放到一起，否则每人每次只能调动西山大营两千人马，能顶什么用的？
    还不如去拉拢金吾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呢，不然她都能想到的，他和母后会想不到，他和母后反倒没她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聪明了？
    关键他才警告过她以后不许再听风就是雨的自作主张，不许再去母后跟前儿胡说八道。
    外面的事她也通通不用管，只要把府里给他打理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是。
    她这才答应了他几天呢，又开始自作聪明自作主张了。
    肯定是想将功赎罪，好挽回他的心，——就这点儿脑子，还挽回他的心，要不是看在儿子的份儿上，要不是眼下他出不得任何篓子，名声不能有半点污损，他休了她！
    二皇子片刻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赵晟道：“本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本王的皇子妃至今不知道一些事，所以又跟上次去本王母后面前胡说八道一样，自作聪明了。”
    “本王会警告她，决不许再犯类似的错误。不知者不罪，这事儿也不能怪她，她如果知道，只会跟本王一样，避之不及的。现在你可以走了，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赵晟似笑非笑，“殿下放心，臣不想再见到您的心，只有比您不想再见到臣的心强十倍的。所以希望类似的事情，真的不要再发生了，不然每次都是您不知情，狼来了喊多了，最后可就没人会信了。”
    “臣也再重申一遍，是臣夫妇相关的任何人，殿下都不许打主意。这么长的时间了，想来我们夫妇相关的人，殿下早已查得底儿朝天了，肯定不存在‘不知者不罪’的情况。”
    “否则，我们夫妇和亲眷都卑微，比不得您高贵，结果却弄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我们倒是赚大了，您却亏大了，不是太不值当了？所以您还是忍一忍，再想弄死我们，也好歹等到您坐上那张龙椅了之后再说吧！”

 第904章 忍到何时才是头

    赵晟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别说恭敬的行礼告退了，连随便拱个手，意思意思的说一句‘告辞’都没有。
    毫不掩饰他的不将二皇子放在眼里。
    二皇子见状，因他最后一番话，重新燃起的怒火霎时又席卷了全身，一脚便把旁边的桌椅都踹翻了。
    只要能够得到手，能搬得动的所有家具东西，也都被他打的打，砸的砸，很快弄得满屋子狼藉一片。
    直看得小贵子是心惊胆战。
    还得笑得比哭还难看的上前求二皇子息怒，“殿下仔细手疼脚疼，您生气了要打要骂奴才都使得，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您可是千金之躯……”
    “姓赵的他分明是故意的。不能把殿下怎么样不说，还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注定会死在殿下手里。就跟那马上就要死了的野狗一样，都死到临头了，可不得最后挣扎蹦跶几下吗？殿下何必跟野狗一般见识，您真气坏了身子，才真是如了他的意了！”
    二皇子仍是直喘粗气，“本王是没必要跟野狗一般见识，可野狗一再的扑上来对着本王嚎叫，不觉得心烦吗？本王又凭什么要忍一条野狗？忍君父、忍那些臣工就算了，本王凭什么忍一条最卑贱的野狗？”
    “仗着本王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就真敢爬本王头上来撒野了，真当本王会一直容忍他们？惹急了本王、惹急了本王就立刻去杀了他全家，他才知道本王的厉害！”
    小贵子赔笑，“殿下要杀他们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等将来……，殿下是要车裂、五马分尸、凌迟……只要殿下愿意，想让他们怎么死，他们就得怎么死，又何必现在白白气坏了自己？”
    二皇子冷笑，“等将来？将来什么时候才能来？别说本王现在还不是太子，就算本王已经是太子了，一样得忍着他们，一样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古往今来，因为各种各样理由被废了，不得善终的太子还少了吗？”
    “父皇还从来不喜欢本王，以前是老五，如今是玉泽宫那个除了吃就是睡的奶娃娃。若不是本王是嫡子，父皇只怕连看都懒得多看本王一眼，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封本王做太子？若他十年八年后才肯封本王，本王岂不是也只能忍十年八年了！”
    那他还不如趁早杀了姓赵的和顾氏，好歹让自己痛快些。
    总是让他忍忍忍，说得倒是轻巧，不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吗！
    所以就算他十年八年后终于封了太子，这样忍忍忍的日子，依然到不了头，除非……他当上了太子后，要不了多久，就能登基，就能像姓赵的说的那样‘真正坐上那张龙椅’。
    问题是，父皇瞧着只差比他还硬朗，听说还能夜御几女，他怎么可能封了太子就登基？
    唯一的可能，便是……父皇不退也得退，甚至……不驾崩也只能驾崩，那他自然也就名正言顺，即刻君临天下了……
    二皇子想到这里，忙用力一甩头，把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都甩出了脑海外。
    那可是他的君父，他怎么能这样想？
    他若真那么做了，也肯定要人人唾骂，遭天打雷劈的。
    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过，便如生了根一般，再在二皇子脑海里抹不掉了。
    他禁不住又想起来。
    史书也好，舆论也好，从来都是掌握在胜利者手里的，只要最后胜出的人是他，他倒要看看谁敢唾骂他。
    他都是真命天子了，老天爷自然也会向着他，不会与他背道而驰。
    不然那李世民怎么没遭天谴，反而成了一代明君？
    所以，若真到了那一天，其实有些事是能做的。
    只不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已，所以必须得提前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确保万无一失了，再行动……
    二皇子有了主意，整个人终于冷静了下来，问小贵子，“知道你们娘娘现在在哪里吗？没出门吧？”
    小贵子见他情绪好多了，忙赔笑道：“娘娘应该就在自己院里。这不是哥儿姐儿们都闹着想看花灯，娘娘便决定在自己院里，弄个小小的灯会，好让哥儿姐儿们都高兴高兴。奴才听说，娘娘还办得挺热闹的……”
    二皇子冷笑，“她那脑子，也就只能办点儿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你去叫她即刻来见本王，再敢自作聪明，就给本王滚回他们叶家去！”
    既然有了那样的念头，不管最后会不会真付诸于行动，也得趁早开始布局，加倍小心谨慎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不然回头真是大大方方的败了还算了，若是让一些没注意到的鸡毛蒜皮害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最后给败了，他肯定死了都不能瞑目！
    小贵子一看二皇子满脸的憎恶与冷戾，便知道二皇子妃待会儿得不了好了。
    可“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二皇子妃得不了好，总比只能他一个人得不了好的好，有个人分担火力，殿下便不会只冲他一个人撒气了……
    小贵子遂恭声应了，“奴才这就请娘娘去。”
    赵晟出了二皇子府，见到一直等着他的安心，上了雇来的马车后，才吐了一口长气。
    二皇子果然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也因此越发证明，他是个易燥易怒、心胸狭窄还心肠歹毒的。
    那只要后面再找机会多激他几次，不愁他不一气之下，就把一些事付诸于行动，好让自己成为那个真正说一不二，对所有人都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本来赵晟刚才还想折回去，向二皇子要银子要官的。
    他也不是真要，为的只是越发激怒二皇子。
    可到底忍住了，他实在不齿做那样的事，凡事也该循序渐进，不然一次就把二皇子逼急了，弄个鱼死网破，可就大家都完蛋了。
    赵晟才不想跟二皇子一起去死，他还没活够，他所有的亲人也还没活够。
    他要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敌人灭亡，要的是二皇子去死，至于他和笙笙，还有他们在乎的所有人，都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他们！
    “走吧。”
    片刻之后，随着赵晟一声令下，马车“粼粼”的驶动起来，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第905章 再次进宫问诊

    过完元宵节，这个年便算是过完了，京城上下也恢复了各自的忙碌。
    顾笙一家则是早就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顾笙每天家医馆医学堂三点一线，赵晟每日早出晚归户部翰林院两头跑，柳芸香也大半时间都去城南助人为乐。
    如今不过照常作息，照常忙碌而已。
    如此进了二月，随着春回大地，各地任期满了的文官武将开始进京述职，等待擢升或者调任了。
    这事儿表面看来，与顾笙关系不大，毕竟她又没有哪个当官的亲朋要述职。
    但她心里一直关注着这事儿的。
    郭将军能不能调任宣大总兵府，唐阁老能不能在内阁再进一步，再到赵晟能不能去御史台，乃至京中其他的人事变动，可都在此一举。
    所以这段时间每天回到家，顾笙都会忍不住问上赵晟一句：“今天朝中怎么样，有什么变动没？”
    幸好也就过了十来天，赵晟便带回了好消息，“今日皇上下了旨，调任郭将军到宣大总兵府任副总兵，即日到任。等邸报和调令发到承宣城，郭将军便会动身了。”
    顾笙很是惊喜，忙道：“相公，真的吗？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赵晟笑道：“皇上亲口下的旨，还能有假？这阵子殿下和阿诀暗地里使的那些力，可算是没白费。”
    顾笙也笑起来，“早知道今天就该让周大姐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的。不过，郭将军在承宣城是指挥使，调任后却只是副总兵，这算不算是降级了？好像副总兵也是从二品吧，那就是平调了？”
    赵晟点头，“是平调，但地方卫所天然比九边总兵府低半级，就跟地方官天然比京官低半级一样。所以郭将军看似是平调，其实还是升了的。他自己对此也很满意。”
    “不然殿下在兵部没有可靠的人，就靠在五军都督府的人，还真未必能这么刚刚好。之前都想过，实在去不了宣大总兵府，就只能先去山西或者周围的总兵府转一圈，再慢慢想办法了。幸好郭将军自己也有人脉，才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顾笙笑道：“办成了就好，以后离得近了，就方便多了。现在就等着看还会有其他哪些官职变动了，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都解决好了，其他的成不成，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赵晟挑眉，“怎么不重要了，我这次可是安了心要去御史台的。但阿诀让我别急，说这事儿至多再过半个月，就能成了，我们且等半个月后，再庆祝吧。”
    顾笙笑着“嗯”了一声，“行吧，那就到时候再庆祝，反正娘她们也不知道，要庆祝也是我俩偷偷庆祝。”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得柳芸香在外面叫吃饭了，才打住出了房间，去了厅堂。
    之后几天，顾笙越发的忙碌，暂时也顾不得关心朝中的变动了。
    女子医学堂去年那批女学生都开始实习了，她又选了其中最优秀的十来个，每天都亲自带着现场教导。
    加上京城其他医馆来进修的大夫们，同时医馆还在不断的完善扩建。
    顾笙虽没金掌柜那么忙，忙得也没他那么杂，却也是分身乏术，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几张嘴几双手，只恨自己的一天为什么只有十二个时辰。
    等到下半年，按照顾笙与唐阁老商量的，她还要带一批人，先后前往京畿一带的天津、保定、沧州等地，把当地的妇产医馆建起来、把剖腹产手术推广开来。
    如此开好了头，从十家医馆发展到百家，再从百家发展到千家，自然也能容易多了。
    所以一想到自己这么忙，等待自己要做的有意义的事那么多，却还得分心去勾心斗角，得随时都提心吊胆。
    顾笙便恨得牙根直痒痒，简直想把二皇子一脚踹到外太空去！
    偏偏这阵子二皇子倒是春风得意。
    先是年后开了印，皇上便着了他去吏部观政，还一气给他指了几位大儒当老师。
    之后二月初的亲蚕礼，也特意发话，让皇后带了二皇子妃一起去，‘孩子们该学的，也是时候学起来了’。
    随即又私下里有传言，皇上可能五月里，会派二皇子代自己去泰山祭祀。
    这些可都是历代太子才有的殊荣，尤其代帝王去泰山祭祀，可不是随便哪个皇子都能去的。
    一时间文武百官和京中各高门豪强都是心潮澎湃，本就急性子的，已开始在扒拉要怎么才能烧得上二皇子这口热灶；本来还算沉得住气的，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恰在这个当口，太皇太后病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便传了顾笙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诊治。
    顾笙虽实在不喜欢皇宫那个地方，也只得收拾一番，赶着进了宫去，再由来接她的太监们引着，第一次进了太皇太后的寿宁宫。
    就见皇后和贤妃、敏妃等七八个妃嫔也在，顾笙估计那些她不认识的华服美人儿们，都是后宫里的高阶妃嫔们。
    她只能一一行礼过去，“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贤妃娘娘、敏妃娘娘和众位娘娘，皇后娘娘和众位娘娘万安。”
    皇后看起来气色很不错，虽然她的眉头一直皱着，“顾大夫免礼。先去里面看看皇祖母吧，时间紧急，就别拘这些虚礼了。”
    顾笙点头应了，“是，臣妇这就去看太皇太后。”
    然后由宫人引着，进了太皇太后的内殿。
    太皇太后都七十好几的人了，平时再是金尊玉贵、养尊处优，身体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只能越来越差却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
    是以顾笙给她诊治后，看着一旁满脸希冀的几位太医，也只能摇头。
    几位太医霎时都是满脸的失望，顾大夫都没办法了，看来太皇太后的生命的确只能倒计时，他们也少不了被皇上责罚了。
    随后皇后等人见顾笙满脸的沉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如今又风瘫了，实在非人力所能扭转了。恕臣妇直言，好的话，也应该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若是不好，可能就只剩几天十来天了……”
    也是满脸的失望，其中几个妃嫔还红了眼圈。

 第906章 最大的医闹

    皇后却不死心，忙又问顾笙，“顾大夫，你不是医术公认的高明吗，难道真没办法了不成？只要你能让皇祖母好起来，不但本宫，皇上都势必重重有赏。你只管放开了手脚，好生给皇祖母治便是，若因为你的治疗，让皇祖母她老人家……皇上和本宫也绝不会怪罪你。”
    虽然她很想趁机借皇上的手，把这贱妇给结果了。
    但现在皇祖母必须活着，活得越久越好，她也只能先忍着，让贱妇多活一阵子了！
    顾笙却仍是摇头，“回皇后娘娘，臣妇只是个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人都不能避免的。还请娘娘恕臣妇无能为力。”
    皇后片刻才沉声道：“那就让皇祖母这样昏迷着吗，总得让她老人家先醒过来，后续该治疗的也必须继续治疗才是。只要都不放弃，本宫相信总会有奇迹的！”
    顾笙道：“臣妇这就给太皇太后施针，但就算太皇太后能醒来，多半也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至于后续，就看众位太医怎么为太皇太后调养了。”
    反正后续她肯定是没法日日进宫的，她已经快忙死了，再日日进宫花费个半天时间，她就真得夜夜通宵，“睡觉”两个字以后都别想了。
    皇后已急道：“那你就先把皇祖母救醒，只要她老人家能醒过来，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说完吩咐几个太医，“你们几个全力配合顾大夫，只要太皇太后能大好，皇上自有重赏；反之，仔细你们的脑袋！”
    其他妃嫔也都附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千金之躯，顾大夫也好，几位太医也好，可都得拿出看家本领，务必不能有所保留才是。不然回头皇上怪罪下来，只怕你们都担不起！”
    顾笙简直想翻白眼儿。
    这跟医闹有什么区别，还是全天下最大的医闹，只要闹起来，医生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儿，——可真是苦了太医们了！
    贤妃却是道：“顾大夫和几位太医也别紧张，只要你们尽了全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吉人天相，自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事后皇上也一定不会怪罪你们，不然往后谁还肯学医呢？”
    敏妃也道：“是啊，大夫是人又不是神，只要尽了全力，结果如何也不是大夫能控制的，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顾笙当然一听就知道敏妃是在为她说话。
    但贤妃为什么也会替她说话，她就属于不明白了。
    不过不管是另有用心敲打她的，还是替她说话的，顾笙这会儿都不想再看到。
    遂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妇知道娘娘们都是一片孝心。但太皇太后眼下最需要的便是安静，娘娘们本来也贵人事忙，要不，就请只留下一两位娘娘照应，其他娘娘都先回宫去等消息吧？”
    敏妃忙也道：“皇后娘娘，要不您和众位姐姐都先回宫我，臣妾留下照应吧？正好臣妾跟顾大夫也比较熟。等太皇太后醒了，或是有什么事了，臣妾一定立刻打发人禀告娘娘和各位娘娘，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想也不想便道：“本宫回去了也不能放心。这样，你们都先回去，敏妃你也回去，本宫留下照应……”
    话没说完，贤妃已道：“皇后娘娘，不如就让敏妃妹妹留下吧？也省得顾大夫紧张。旁的臣妾虽不懂，但有一点臣妾却知道，顾大夫给太皇太后扎针时，应该是半点都不能紧张的。”
    皇后还想再说，“可是……”
    但想到顾笙与自己母子之间的仇怨，自己若留下，没准儿她真会紧张得医术有失水准，那可是失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的。
    尤其太皇太后年纪还大了，病得本又重，若万一……可立时就得国孝，她儿子极有可能代皇上去泰山祭祀的事，自然也只能推后了。
    那可万万不成，眼看她儿子就要封太子了，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成为她儿子太子之路上的绊脚石！
    皇后到底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反正就算她不在，谅顾氏也不敢不尽全力，“那就敏妃留下照应，其他人都先回去吧，省得吵到皇祖母静养。敏妃，你年轻，千万得经心些，有什么情况，记得立刻派人去禀告本宫。”
    敏妃忙恭声应了，“皇后娘娘只管放心，臣妾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臣妾恭送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
    顾笙与众太医少不得也只能跟着行礼，“恭送皇后娘娘，恭送各位娘娘。”
    总算将皇后和一众妃嫔给送走了，殿内也因为忽剌剌一下少了至少二十来号人，一下子清净多了。
    敏妃这才小声问顾笙，“顾大夫，你真没办法治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吗？请你千万尽力。”
    毕竟太皇太后曾帮敏妃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十三皇子，平时待敏妃也很是和善，敏妃当然打心眼儿里盼着太皇太后能好起来，与其他或别有用心、或虚情假意的妃嫔都不一样了。
    顾笙也压低声音，“娘娘放心，虽然生老病死天注定，但我会尽全力的。娘娘坐下等吧，我先进去忙了。”
    说完折回太皇太后的内殿，把银针排开，做起施针准备来。
    等她把针都给太皇太后扎好，还悄悄引异能都刺激了一回穴位，已是一刻钟后了。
    内殿的空气说实话，不是那么好闻，也有宫人一直寸步不离守着的。
    顾笙便交代了几句后，去了外面。
    就见几个太医已不在了，只有敏妃坐着在发怔。
    听得自己的宫女提醒顾笙出来了，敏妃忙回过神来，“顾大夫，你忙完了？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顾笙笑道：“我给太皇太后都扎上针了，得半个时辰后才能取，取了后再开一张方子，尽快熬了药给太皇太后服下。就看今晚或是明天上午，太皇太后能不能醒来了。娘娘等急了吧，几位太医呢？”
    敏妃道：“本宫让他们都下去歇着了，太皇太后短时间内肯定是好不了的，总不能一开始就把他们都累坏了。顾大夫坐下喝口茶，歇会儿吧，眼下也没旁人，就别拘礼了。”

 第907章 一旦国丧

    顾笙见四下的确没人，遂没客气，坐到了敏妃旁边。
    敏妃的宫女立刻给她斟了茶，又笑道：“顾大夫劳心劳力，怕是饿了，奴婢去外面瞧瞧有没有什么点心，给您上些来，您好歹先垫垫啊。”
    说完便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敏妃这才低声问顾笙，“顾大夫，你上次……真的都好了吗？不亲耳听你说，本宫到底不能安心。要不是本宫御下无方，也不会……本宫真的每次想起，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顾笙忙笑道：“我早就大好了，娘娘看我这么红光满面活蹦乱跳的也该知道呀。娘娘也别自责，有心算计无心，哪能防得住，即便防得住一次两次，也不可能次次都防得住。何况他们不是一次就失败了吗？”
    敏妃低道：“那也是本宫失察。本宫要是一早知道小禄子……那杀才家里的情形，把人给看顾起来，他也就不会背叛了。结果弄得顾大夫你遭了罪，他自己也没了命，真是害人害己！”
    顾笙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听说一家子都没了命，也算是付出代价了，娘娘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对了，方才娘娘的宫人好面生，好像以前都没见过，难不成是娘娘新添的？”
    敏妃这下笑起来，“阿圆的确是本宫新添的，又能干又伶俐，如今本宫到哪里都带她。本宫宫里还添了位曲嬷嬷，也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能干的不得了。如今有她在，本宫就算一天半日的没回去，也不用担心皇儿了。反正自从她俩来了，本宫真是心安了好多。”
    一边说，一边还冲顾笙直眨眼。
    顾笙便知道，这两人都是大皇子安排去她身边的人了。
    其实顾笙刚才猜到了，为了转移话题才有意问敏妃的。
    现在见敏妃满意，她当然也高兴，道：“娘娘心安了就好。如今开了春，天气会越来越暖和，娘娘只要安心守着小皇子过日子，不冲动行事，一切也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敏妃再次压低声音，“顾大夫放心，本宫不会冲动的，就算本宫真想冲动了，曲嬷嬷也会劝着本宫的。就是吧……本宫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怕皇上万一哪天就真册封了……”
    说着比了个“二”的手势，“这段时间皇上可没少夸他，阖宫也都在说，他怕是真要入主东宫了。凤仪殿的人这段时间可得意了，走到哪里，都是翘着尾巴的。”
    顾笙何尝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可能嫡子对男人来说，还是不一样，皇上也不能例外吧？
    但看赵晟和裴诀都挺沉得住气的，她便也就将担心压下了。
    低声与敏妃道：“只是传言而已，不到真正册封那一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即便已经册封了，一样还有回转的余地。毕竟决定权始终是皇上一人手里，谁知道皇上心里怎么想的？所以娘娘不用担心，仍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敏妃抿唇道：“要不，本宫找机会探探皇上的意思？本宫其实早想这么做了，但曲嬷嬷一直劝本宫不要……”
    顾笙忙打断她，“曲嬷嬷是对的，娘娘千万别探皇上。后宫不得干政，何况您也有儿子，更不该开这个口，万一惹怒了皇上，可就得不偿失了。您就安心等着，需要您了时，您再出手，不需要时，您就照常度日就是。”
    说到底，皇上最喜欢的不就是敏妃的‘天真烂漫，不谙世故’，不就是她的‘不聪明不算计’吗？
    可不能在这个当口让皇上不喜欢，甚至厌恶了她。
    顾笙说完，怕敏妃还会忍不住冲动，又低道：“娘娘真别急，现在最该急的，本来也不是我们，对不对？”
    贤妃母子都还没跳脚，哪轮得到他们？
    敏妃这下笑了，“这倒是，有人只会比我们更着急。刚才只是说几句话，都会忍不住一再反驳，可见心里有多急，谁知道一急之下，就会做出什么事来？指不定私下已经有事了，也就旁人不知道而已。”
    顾笙笑着点头，“娘娘明白就好。我刚才还狐疑过，她为什么忽然替我说话了，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一句话都要争，其他的自然更要争了，尤其已经到了最紧急的时刻，不然前头争了这么多年，不都白费了？”
    敏妃低道：“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争？顾大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真只有……一两个月了吗？虽然知道一旦太皇太后……，天大的事都得推后，一旦推后了，可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某些人的美梦成真也将增加变数。”
    “但本宫私心里，还是盼着她老人家能好起来，能尽可能多活一阵子的，她真是个和善的长辈。呵，至少在这一点上，本宫与皇后倒是异曲同工了，虽然我们的初衷完全不一样。”
    顾笙已经明白之前皇后的焦急了。
    只要太皇太后一离世，举国都得跟之前太后离世时一样守孝，自家晚辈尤其不能例外。
    还祭什么泰山，封什么太子呢，一推迟就是几个月，谁知道到时候还会是什么情形？
    不然也不会有“圣心难测”的说法了。
    所以贤妃才会口口声声为她和太医们找补，跟皇后唱反调，因为尽快国丧与贤妃母子的利益相符。
    现实冷酷一点说，顾笙当然也希望皇后母子美梦落空。
    顾笙低声道：“娘娘也别难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任何人，都只能学会坦然面对、坦然接受。说不定，太皇太后自己早已坦然接受了呢？但我一定会尽全力的，这也是我一个大夫必须的，娘娘尽可放心。”
    敏妃忙道：“本宫当然相信顾大夫，本宫就是这么一感叹，心里从来没怀疑顾大夫，顾大夫可千万别误会。真的，本宫不但相信顾大夫，还很感激你，发自内心的感激，你真的别……”
    顾笙见她激动起来，忙笑道：“娘娘别急，我一点都没误会。都打这么多次交道了，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彼此都应该很清楚了才是，娘娘只管安心吧。”

 第908章 能撑三月就行

    敏妃见顾笙满眼的真诚，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顾大夫没误会就好。本宫虽与你见面不多，但心里其实一直拿你当朋友，也很珍惜你这个朋友的。”
    顾笙笑道：“能让娘娘当朋友，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如今太忙了，进宫的次数只有比以前更少的。娘娘有什么话，且留着将来……咱们再慢慢儿说吧。”
    敏妃笑道：“好啊，只盼那天能早点来到。”
    顾笙点头，“娘娘放心，有我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那天一定会到来的……”
    忽然听见外面有了动静，立时转移了话题，“……多谢娘娘，我这个人活得粗糙惯了，留不留疤都无所谓，还是别浪费娘娘的冰肌玉肤膏了。那么金贵的药膏，给了我也是浪费。”
    一边冲敏妃使眼色。
    敏妃立时也会过意来，“给顾大夫用怎么能是浪费，明明就是物尽其用。顾大夫就别与本宫客气了，本宫那里还多着呢，用完了又再让内务府送就是。”
    就见是敏妃那个宫女阿圆，端着个托盘进来了，“娘娘、顾大夫，奴婢请太皇太后宫里的姑姑帮忙，凑了个小四样，娘娘和顾大夫且先填填肚子吧。”
    敏妃这才放松下来。
    原来是阿圆回来了，她还担心是隔墙有耳。
    刚才那些话，哪怕彼此声音压得再低，她也不该在太皇太后宫里就与顾大夫说的。
    可顾大夫如今最好能不进宫就不进，谁知道下次她们见面得什么时候去了，她实在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敏妃遂笑着招呼起顾笙来，“顾大夫，先吃点心吧，别客气。阿圆端来的点心，倒是不用担心的。”
    顾笙倒是不担心隔墙有耳什么的。
    若不是确定四下没有人偷听，她怎么可能与敏妃说那么多。
    她如今也不担心皇后会再下黑手了，何况阿圆若连这两把刷子都没有，也不会被选中，送到敏妃身边了。
    便笑着谢了敏妃，捻了一块桂花糕吃起来，她还真有些饿了。
    敏妃见她吃得香，也捡了块豌豆黄慢慢吃起来。
    吃完方笑道：“顾大夫，本宫那里冰肌玉肤膏挺多的，你真拿些回去用吧。你这么漂亮，留了疤也太遗憾了，咱们又不是没那个条件和机会祛疤。既然有条件，也不麻烦，就是每天睡觉前捎带抹一抹而已，又何乐不为呢？”
    本来刚才是顺着顾笙的话随口一说，这会儿倒是越想越觉得可行，当然要力劝顾笙了。
    顾笙也知道敏妃是真为她着想，盛情难却，只好笑着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与娘娘客气了。”
    一时吃完了点心，又说了一会儿闲话。
    便到给太皇太后取针的时间了。
    顾笙遂返回内殿，净手后给太皇太后取了针，又趁给太皇太后全身按摩时，引异能给她疏通了一回经络。
    才在与太医们商量着开好了方子，再交代一番后，出了宫去。
    亏得她现在算半个朝廷的人，也都知道她人忙事多，忙的还都算是公务，她才能顺利出宫，不用一直留在宫里守着太皇太后。
    其时已是夕阳西下，快交酉时了。
    顾笙便没再回医馆去，直接回了家。
    柳芸香正与间壁的甄太太说话儿，瞧得顾笙回来，忙笑道：“笙笙，今儿怎么这么早？”
    甄太太是个守礼客气的，纵然这些日子已经与柳芸香很熟悉了，见顾笙回来了，还是笑着打过招呼后，先回去了。
    顾笙这才笑着与柳芸香道：“午后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诊治了，出宫后见时辰已不早，便直接回来了。娘跟甄太太聊什么呢，还在外面就听见你们的笑声。您就是要交朋友，多与朋友往来说笑才好呢。”
    柳芸香笑道：“就拉些家常呗，甄太太还约我过些日子出城去踏青摘野菜，我答应了到时候跟她一起去。”
    “这是好事，娘只管去，只记得到时候带上周大姐就是了……”
    娘儿俩说了一会儿话，顾笙便回房梳洗更衣去了，因好几天没洗头了，索性连头发一起洗了。
    等她忙完，赵晟回来了。
    一见她便忙关切道：“笙笙，今天进宫你还好吧？一切都顺利吧？”
    顾笙笑嗔，“我人好好站你面前的，你说顺不顺利？放心吧，同样的事不可能发生第二次，我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赵晟却仍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拉了她到桌前坐下，道：“听说皇上传了笙笙你进宫去为太皇太后治病，我虽然知道今非昔比了，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总算现在能安心了。那，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顾笙摇头，“很不乐观。毕竟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许多东西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赵晟咝声，“这样啊……那岂不是，很快就真要国丧了？”
    顾笙奇道：“你这意思，是盼国丧，还是不盼呢？反正如今盼的人应该很多，不盼的人应该也很多。”
    赵晟眉头皱得更紧了，“笙笙，那太皇太后大概还有多少日子，这都快三月了，能撑到五月不？那么多太医守着，名贵药材也是应有尽有，三个月都撑不过吗？”
    顾笙看着他，“我如果竭尽全力为她治病，她自己求生欲望也足够强烈的话，三个月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我感觉她的求生欲望不是很强烈，可能活了这么七八十年，早就累了吧？”
    太皇太后虽然算是当年斗争的胜利者，一路上到底有多艰辛凶险，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何况她每一次升级，从后妃到皇太后，再从皇太后到太皇太后，都是因为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可能真的早就累了，倦了，只想长眠不起，一了百了了吧？
    赵晟已道：“只要能撑三个月就行。五月里，有人不是极有可能要代皇上去祭泰山吗？总得让他们一直都抱着希望才是。”
    顾笙忙道：“这话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不是你说，现在肯定有人更着急，我们只要坐等看戏就好吗？我今儿也是这么跟敏妃说的，她说自己心里没底，怕皇上会真册嫡子。”

 第909章 必先令其疯狂

    顾笙说着，忍不住又抱怨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不是知子莫若父吗，他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到底值不值得托付江山万民，他自己心里没数呢？”
    她虽然在敏妃面前一副淡定从容，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没底好吗？
    赵晟忙笑道：“笙笙你别急。皇上夸了他几次是真，给他指大儒做老师、让二皇子妃去亲蚕礼也是真，但祭泰山谁亲耳听皇上说过了？都说是御前传出来的话，但谁知道一开始的源头是谁吗？”
    顾笙心里一动，忙道：“所以，根本没有祭泰山这回事儿了？可传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人人都深信不疑，总不会无缘无故，空穴来风吧？”
    赵晟压低声音，“想要让人相信，肯定得真是御前传出来的。但谁说御前传出来的，就一定是皇上说的了？这世上很多事，都是瞒上不瞒下的，只要皇上一直不知道，一直不否认，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向皇上求证，不就假的也成真的了？”
    顾笙这下明白了，“你意思是，这事儿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咳，殿下在御前也有人呢？”
    赵晟笑了笑，“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阿诀没具体说，我便没细问。但当局者迷，攸关自身，本来只有三分可信，也肯定会上升到十分。一边是觉得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当然无论如何都得实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也在所不惜。”
    “一边是想着辛辛苦苦争了这么多年，若最后还是没能争过，这些年的辛苦与煎熬不都白费了？更糟的是，成王败寇，等死敌上了台，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都已是迫在眉睫，两边岂有不殊死一搏，誓要终于分出个胜负来的？
    顾笙缓缓点头，“我懂了，贤妃母子急了就会先动，动了皇后母子就会反击，出错的概率自然都会大大增加。等他们斗垮了其中一方，殿下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你们还真是神机妙算！”
    赵晟笑道：“算不得神机妙算，只是顺势而为。毕竟皇上之前对二皇子的夸奖器重都是真，那再加一条，自然也会让人深信不疑。他本来就是嫡子，若宽容仁善、人品贵重，本来也该是他。”
    顾笙哼道，“可惜他与‘宽容仁善、人品贵重’一点边都不沾。可现在太皇太后病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国丧，贤妃母子万一又不急了呢？他们肯定会想着，几个月后，指不定皇上已经改变了主意。”
    “那他们现在只要等着就是，何必非要铤而走险，与皇后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斗赢了还罢了，万一斗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代价也太大了。他们肯定得有万无一失的把握，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才会行动。”
    这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呢，之前肯定谁都没想到，太皇太后会忽然病重成这样。
    赵晟已道：“所以我刚才才问笙笙你，能不能让太皇太后至少多活三个月呢。而且还得瞒着这一点，任谁问你都得一句‘太皇太后福大命大，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贤妃母子刚开始肯定会抱着侥幸的希望，不会妄动。但一个月他们能等，两个月能等，三个月，可就未必了。他们只会越来越焦灼，越来越按捺不住，惟恐他们不趁早决断，之后便再没机会了。”
    顾笙缓缓点头，“眼看二皇子去祭泰山的日子越来越近，太皇太后却一直活着，没有国丧的迹象，他们肯定会急的。毕竟真去祭祀过了，可就是准储君，万事俱备，只欠册封了。”
    赵晟道：“双方不论是名分，还是整体实力，其实从来都是有差距的。之前这些年，贤妃母子最大的倚仗与底气，不过是皇上的偏宠而已。但现在偏宠已经没有了，若再把名分坐实，贤妃母子可就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了。”
    “我们都能想到这些，他们自己只有更能想到的，追随他们的人也能想到。到时候再让人一鼓动一撺掇，可就谁也说不好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顾笙咝声道：“听起来是还不错。但这么大一件事，万一殿下在过程中暴露了，万一让皇上知道了……总之变数太多了，这世上可到处都是聪明人。且万一不是两败，是一方压着另一方打，把另一方打得再无翻身之日后，自身实力反倒更强了呢？”
    顿了顿，“我觉着吧，其实不该先拿贤妃母子开刀。该让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一起把皇后母子斩下马的。等皇后母子倒了，对付贤妃母子应该容易得多。”
    “当然，咳，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也不知道全貌，还是你们运筹帷幄吧。搞阴谋搞事情这些，我这么单纯的人，实在不擅长。”
    赵晟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才笑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娘子这么单纯呢？”
    笑过之后，才正色道：“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皇后母子抗衡，也不能与贤妃母子结盟，结了就是暴露自己。何况，只是让他们再当不成皇后与太子，只能屈居人下，命却仍在，说不定荣华富贵也还在，怎么能消我心头之恨？”
    “必须让他们沦为彻彻底底的阶下囚，让他们死，我才能解气。等他们把贤妃母子打垮后，肯定会膨胀飘然，以为太子、乃至整个天下，都已是他们母子的囊中之物。那若皇上一直不册封，一直没能如他们所愿，还时不时就有人刺激他们，他们会怎么样？”
    “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都已到谋反逼宫的地步了，我不信皇上还会念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天家几时有这些东西了？到时候我们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还能同时报仇雪恨，可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顾笙再次缓缓点头，“相公你这么说，我就全明白了，你之前这么说时，只是有想法，现在，则是要把想法付诸于行动了。那你们这盘棋还真下挺大的，不会你就是执子的人吧？

 第910章 娘娘难道不高兴

    赵晟摆手笑道：“这么大一盘棋，我可执不了子。执子的只能是殿下，我们其他人就集思广益，给殿下出谋划策，好让棋局的走向一直如我们所愿，最终赢得胜利。”
    顾笙道：“相公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太皇太后多活一段时间的。本来这也是我身为大夫，应该做的。”
    顿了顿，又道：“我也帮不上其他忙，只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尽点儿绵薄之力了。”
    赵晟失笑，“这话笙笙你当着殿下的面自谦还行，当着我的面，你干嘛这么说。再说你尽的可不是绵薄之力，本来听说太皇太后病重，我们都还挺担心，怕因为守国孝，我们的计划都得推后，甚至重来。”
    “拖的时间长了，祭泰山的传言可就得不攻自破，没准儿还会打草惊蛇，连皇上都引起警觉。现在好了，有你在，短时间内应当国丧不了了，我们就能按计划行事了。回头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诀和殿下，他们也肯定会很高兴的。”
    顾笙笑道：“我能尽一份力就行。希望明天我进宫时，太皇太后已经有所好转了吧，我是会尽全力，但就怕，心有余力不足呀。”
    赵晟忙道：“笙笙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实在人力控制不住了，哪怕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也只能接受。我会同时进言殿下，想第二套备用方案的。只要最后能顺利达到目的，哪怕会走弯路远路，会面对重重困难，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笙点点头，“是该有第二套方案，同时做好最好和最坏的打算。”
    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今天我就觉得贤妃已经有些急了，一副巴不得太皇太后立刻离世的架势。皇后也急，不过急的与她相反。明天进宫若还能见到贤妃，我会随机应变刺激她的。”
    赵晟就握了她的手，“笙笙，真不想你进宫去。本来你就够忙了，还得掺和这些破事儿，只想你安安心心做你想做的事。”
    顾笙轻笑，“太皇太后不是病人呢？我想做的事便是治病救人，尽可能救更多的人。好了，去吃饭吧，估计快好了，也好陪娘说会儿话。她现在是有甄太太作伴了，但肯定更喜欢的，还是我们陪她的时候。”
    赵晟“嗯”了一声，“那我们出去吧。”
    夫妻俩遂一起出了房门，去了外面寻柳芸香。
    第二天顾笙仍是午后进的宫。
    太皇太后虽还没醒，脉象却已经沉稳有力多了。
    且顾笙再次给她扎了针后，她便醒了过来，“唔……唔……”
    只是仍说不了话，身体也还很虚弱，转眼又昏睡了过去。
    却已足以让皇后喜形于色了，不待顾笙把银针收好，已急声问道：“顾大夫，皇祖母怎么样了？既然人刚才都醒过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老人家已经在好转了？”
    好在虽然着急，还没忘记压低声音。
    一旁贤妃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却还得克制着，也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
    顾笙觑了她一眼，才道：“回皇后娘娘，太皇太后是在好转了，应该明日就能彻底醒过来了。只是，她老人家就算彻底清醒了，估计短时间仍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躺着……”
    风瘫的老人家一般都是这样，顾笙也没有别的办法。
    皇后依然满脸的喜色，“只要人能醒就好。宫里这么多人伺候，太医们也随叫随到，假以时日，本宫相信皇祖母一定的行动和说话都能恢复的。”
    瘫痪在床怕什么，有的是宫人伺候，只要始终有一口气在，便已经足够了。
    倒不想这贱妇留着还真有用，但再有用，将来她依然得死！
    贤妃忽然道：“可顾大夫昨日不才说，太皇太后上了年纪，病又来势汹汹，实非人力所能扭转了吗？还说至多也就一两个月的事了，怎么这么快就改了口？”
    “顾大夫不会是为了邀功，便夸夸其谈吧？这事儿可跟旁的事不一样，它作不了假的。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本宫就怕顾大夫担不起那个责！”
    顾笙忙笑道：“回贤妃娘娘，病势发展瞬息万变，有上一刻病人还好好儿的，下一刻病势便忽然急转直下的；自然就有昨天还病得很重，今天已经好转多了的。”
    “尤其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吉人天相，又有太医们寸步不离守着，好转也算意料之中的，只是昨日臣妇不敢把话说满了而已。怎么臣妇瞧贤妃娘娘的样子，不大高兴呀，难不成，您不盼着太皇太后尽快好起来呢？”
    贤妃简直恨不得生吞顾笙了。
    这该死的贱妇，坏她的好事就算了，竟还这样公然挤兑她，扎她的心窝子，将来她一定饶不了她！
    然心里再恨，面上还得挤出笑来，“本宫怎么可能不高兴，不盼着太皇太后尽快好起来？本宫也是怕顾大夫年轻，一时想得到这顾不得那。何况昨日你还说得那么凶险，可是大家伙儿都听见的。”
    顾笙笑道：“昨日臣妇也说不好太皇太后的病势会如何变化，让众位娘娘担心了，都是臣妇的不是，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一挥手，“这如何怪得顾大夫，就像你昨儿说的，大夫是人不是神，哪能未卜先知？只要尽了全力就行。那，皇祖母只要好生将养着，肯定还是能长命百岁的吧？”
    顾笙笑道：“太皇太后福大命大，一定能福寿安康的。”
    长命百岁她可不敢说，省得回头让有心人做了文章。
    皇后心里一喜，贱妇既敢这么说，多的不敢说，至少皇祖母活过六月，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到时候皇儿就算还没回宫，也肯定已经祭完泰山，影响不了大局了，——真是天助他们也！
    皇后想着，又笑道：“顾大夫，那本宫就把太皇太后的凤体交给你的。只要你能让皇祖母好起来，不止本宫，皇上也一定重重有赏。”
    顾笙屈膝应了，“皇后娘娘放心，臣妇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第911章 以一当百

    贤妃实在窝火，不等皇后说话，已忍不住又道：“顾大夫最好竭尽全力。不然大话已经说出口了，回头却心有余力不足，耽误了太皇太后的病情，别说赏赐了，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小命，都说不准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杀出了这么个程咬金来？
    明明昨日就是她亲口说的太皇太后至多一两个月了，结果她还来不及高兴，马上又告诉她，老太婆还有的是时日好活。
    这不是涮她玩儿呢吗？
    果然一遇上这贱妇，她就没有一点顺心的。
    还跟皇后有来有往，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以为上次的事，皇后就是无辜的呢？
    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蠢货。
    她不会放过她们的，一个都绝不会放过！
    顾笙已笑道：“贤妃娘娘放心，臣妇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虽然臣妇更精于妇产科，但其实对其他科也算有心得，何况还有这么多太医从旁指点协助呢。”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皇上可是一代明君。只要臣妇尽了全力，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臣妇也相信，以皇上的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跟臣妇计较的。”
    皇后乐得看贤妃气急败坏，还跟她斗，以为有皇上的宠爱，就真能嫡庶不分了？
    皇后就是皇后，嫡子就是嫡子，岂是她一个小妇和她生的庶子能比的！
    皇后因笑道：“顾大夫放心，就算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太医们，除了偶尔气头上，皇上会责罚他们，其他时候皇上可曾有过怪罪？若动辄得咎，谁还敢当太医，顾大夫安心给皇祖母治病就是。”
    又说贤妃，“妹妹也是，就算担心皇祖母，也不能吓唬大夫呀。”
    贤妃只能干笑，“臣妾也是太担心太皇太后了，才会一时乱了方寸的，以后不会了。顾大夫，你尽力吧。”
    顾笙屈膝应“是”，“贤妃娘娘只管放心就是。”
    一边似笑非笑晲了贤妃一眼，一副贤妃心里想什么、打着什么主意，她心里都门儿清，所以绝不会让贤妃如愿的架势。
    贤妃衣袖下长长的护甲便又嵌进了肉里去。
    真让老二当上了太子，哪还能有他们母子的活路，怕是等不到皇上驾崩那一天，他们母子已先死得无比凄惨，甚至连个葬身之所都捞不着了。
    皇上也是，到底怎么想的，就老二那副德行，也配当太子？
    他拿什么跟她的皇儿比？
    她的皇儿早年可都是皇上亲自教导的，皇上也明明说过最喜她的皇儿，她的皇儿最像他。
    结果一有了新人新儿子，便立时把他们母子抛到了脑后去，就像过去那二十年的夫妻情分、父子情分根本一文不值一样。
    难道曾经那些情意、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是假的？
    曾经说过的那些‘朕自己便是庶子出身，怎么可能在乎嫡庶？朕在乎的从来都是才干和品德，爱妃放心，将来朕定会把咱们皇儿的路给他铺得一马平川’之类的话，也都是做不得数的？
    就算当时皇上多喝了几杯，也该君无戏言才是啊！
    现在还有顾氏这贱妇在一旁记着她的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啃她一口。
    她也不是孤身一人，不但跟敏妃那狐媚子要好，自己有一身的本事，背后还不知道藏着多少见得人、见不得人的势力……
    不行，他们母子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得绝地反击了。
    否则谁都能骑到他们头上，谁都能啃他们一口，时间长了，还有谁会继续追随他们？
    就现在，一个个的见势不妙，都已经在打退堂鼓，在谋其他出路了，还当他们不知道，——真的不能再只嘴上说说狠话，必须付诸于实际行动，真一个都不放过了！
    顾笙见贤妃一脸的晦暗不明，整个身体也绷得紧紧的，微微一勾唇。
    看来她刚才没白刺激贤妃。
    希望很快就能看到贤妃母子有所行动，然后来个自取灭亡吧。
    赵晟说得对，先暗里助皇后母子一臂之力，把贤妃母子斩下马，虽然也让皇后母子少了一个劲敌，于己方又何尝不是一样。
    到时候他们就能安心对付皇后母子，让皇后母子美梦落空，沦为彻彻底底的阶下囚了！
    晚上等顾笙回到家，就见不但赵晟已回来了，裴诀也过来了。
    正满脸是笑与柳芸香说得热闹，“……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月三伯母带了舒儿和六六一起去城外踏青啊。我是真忙得脱不开身，阿晟和嫂子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要不然，我肯定提前把什么都安排好，咱们一大家子出城好生放一日去。”
    “六六还从没出过城呢，也该让他去看看城外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呼吸一下城外的新鲜空气。”
    柳芸香笑道：“阿诀你既然信得过我，那就先这么定了吧。正好我跟甄太太后天要出城去摘野菜，可以先把踏青的地方选好了，到时候我带了云舒和六六直接去就是。”
    说着，瞧见顾笙回来了，忙笑道：“笙笙，你回来了。阿诀带了新鲜樱桃来，我们刚才尝过了，酸甜酸甜的，还挺开胃。我去洗些来，你也尝尝啊。”
    顾笙不由笑道：“这么早就有樱桃吃了？那今儿可托阿诀哥的福，有口福了。”
    裴诀待柳芸香出去了，才笑道：“不知道谁给大堂兄献了几筐，他给了我两筐，我便带了一筐过来嫂子你们都尝尝。”
    赵晟则让出了自己的位子给顾笙坐，“笙笙你坐这儿吧，我给你倒杯茶来。”
    一时顾笙尝过了樱桃，果然酸酸甜甜的很是清新。
    柳芸香则再次往厨房去了。
    顾笙方与赵晟裴诀道：“今天太皇太后病势已经有所好转了，看来太医院那些名贵药材还是很有用的。如果好药能一直不断，我再两三天进宫一次，给太皇太后扎针，她再多活三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裴诀一拊掌，“这可太好了！只要太皇太后确定能再活至少三个月，一切都好办多了。嫂子，你可真是以一当百，比我们所有人合起来都厉害！”

 第912章 调任御史台

    顾笙失笑，“我哪有阿诀哥你说的这么厉害，还比你们所有人合起来都厉害，你就可劲儿给我戴高帽子吧！”
    裴诀忙道：“我可不是给嫂子戴高帽子。我们就是做得再多想得再好，少了其中一环，也是成不了事的，哪怕那一环看似微不足道。”
    “何况这一环还不是微不足道的，嫂子为我们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可以说是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看来将来……必须封嫂子一个国夫人之类的，才能配得起嫂子立的这么些大功了。阿晟，你可得努力了啊，别到时候嫂子品级比你还高，那可就尴尬了。”
    赵晟却是笑道：“我有什么好尴尬的？笙笙品级比我高，我就妻荣夫贵呗，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我只会得意骄傲，才不会尴尬。”
    “呃……”
    裴诀干笑摸鼻子，“好吧，嫂子一直都比你名气大声望高，你肯定早就习惯了，的确用不着尴尬。不过你立的功也不少，这才多久呢，已经给大堂兄出了那么多好计策。”
    “大堂兄当面不说，私下里却是夸了你好多次‘胆大心细，敢打敢拼，善谋善断’，对你赞不绝口呢，将来也肯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赵晟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我的心愿阿诀你也知道，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让恶人小人得到惩罚付出代价，旁的都是次要的。”
    裴诀冷笑，“他们得意不了多久了。现在有多得意，将来他们就会多痛苦，不先让他们爬得足够高，摔的时候怎么能足够痛？阿晟、嫂子，他们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你们耐心等着就是！”
    顾笙笑道：“我们肯定会耐心等着的。”
    不想再多说这事儿，省得影响心情，遂岔开了，“阿诀哥，我这一忙起来，便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都好久没见六六了，他一定又长大了，也更有意思了吧？”
    提到儿子，裴诀也顾不得旁的了。
    满脸是笑道：“是长大了好些，都会自己爬了，一个不注意便会摔到榻下去，舒儿现在是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话也多，只要醒着，嘴里随时都‘哇啦哇啦’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话痨，也不知是像谁，舒儿都发愁了，说男孩子话多会让人觉得呱噪婆妈……”
    顾笙与赵晟一边听他炫儿子，一边对视而笑。
    六六还能像谁，当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某个当爹的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没过几天，便进了三月，赵晟去御史台的调令也下来了。
    他在户部这些日子的忙没白帮，连掌户部的邓阁老都听说了他，还拨冗召见了他一次。
    问他在翰林院任期满了后可有什么打算，愿不愿意到户部就职。
    这于赵晟这样新入仕的年轻官员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意味着等他在翰林院任满后，不用去吏部侯官，不用等待吏部的分派，——运气好的才能留京，运气不好的，就得先去外放攒资历了。
    便可以直接留京，还是户部这样的六部堂官，说不定，以后都用不着外放了。
    赵晟却直接婉拒了邓阁老，说自己才疏学浅，还不够资格到户部任职。
    而是想去御史台，为不公不平之事发声，为百姓真正做实事，等将来历练出来了，若有机会，再到户部‘学习进步也不迟’。
    反倒趁机求邓阁老能为他举荐，让他能破例现在就进御史台去，做一名御史，监察百官，为民请命。
    邓阁老不想他年纪轻轻的竟有这份心气，本来就颇欣赏他，觉得他是个肯做事能做事，也是能沉得下心来的。
    再一想他出身贫寒，也不怪吃苦耐劳，还能处处站在百姓的立场为百姓们着想。
    就因年前雪灾，他在户部帮忙前后这两个月，百姓们可没少因他，连户部都一起夸上；听说他还公正清廉，任何时候都坚持不取百姓一针一线，这样的人，还真是块做御史的好材料。
    邓阁老不免起了爱才之心。
    遂破例替赵晟向皇上进了言，随即还替他给御史台打了招呼。
    再加上大皇子也在背后使了力，唐阁老也有意无意帮了几句腔，事情便成了。
    于是过了三月三女儿节，赵晟便走马上任御史台，成为了一名七品御史。
    其间自然少不了与翰林院的上峰同僚们道别，大家又凑份子为他践了行；到了御史台后，也不免要与上峰同僚们先熟悉起来，又是一番交际应酬。
    一直到中旬，赵晟才算是初步融入了御史台。
    他忙着时，顾笙也没闲着，每天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渐渐连晚上回家都不能保证了，每三天进宫一次去给太皇太后扎针治疗，反倒成了她难得的清闲休息时光。
    好在太皇太后恢复得是真不错，虽然仍只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卧床，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
    至少意识恢复了清醒，也能囫囵说几句话了，加上那么多宫人的悉心伺候，倒也算不上受罪。
    顾笙心里总算好受多了。
    她之前总觉得，她一心挽救太皇太后的心不是那么纯，而是带了私利的，既然太皇太后都没什么求生的意志了，她就不该强求。
    幸好这些日子看来，太皇太后还是愿意活着，并且很配合她的医治，表现出了她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好起来意愿的。
    顾笙那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别扭，这才都消了。
    这天下午，她正要准备接诊了，眼前就是一黑，她忙本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一旁也已能单独坐诊的小萝立刻发现了她的异样，忙上前扶住了她，“顾大夫，您没事儿吧？您脸色好难看，快坐下歇歇……”
    顾笙由她扶着坐下，接连喘了几口气，才道：“刚才忽然有点头晕，现在已经缓过来，没事儿了。可能是这些日子太累了，睡得也不够吧……呕……”
    话没说完，忽然飘来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儿，她胸口立刻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第913章 惊喜说来就来

    小萝大急，“顾大夫您这还叫没事儿呢，您脸色好苍白，还这么恶心，难不成吃坏了肚子？快来几个人，扶顾大夫去后面躺着去，——我给您做个全身检查啊。”
    便有几个女实习生拥了过来，“顾大夫，您没事儿吧？”
    顾笙仍恶心得直想吐，捂着嘴指了指门口。
    小萝忙看过去。
    见原来是有人送了个浑身是血的病人来，正着急的喊着，“大夫、大夫……快来人呀，我大哥从房顶上摔了下来……大夫……”
    小萝忙道：“顾大夫您放心，马上有其他大夫会去给病人诊治的，您自己都不舒服了，就先别管这……”
    说到一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顾笙的意思应该不是怕那个病人没人去管，而是病人那满身的血腥味儿，才是让她恶心的根源。
    忙也喊起来，“有病人送到了，快来几个人瞧瞧，都怎么回事儿，人呢？”
    幸好她话音刚落，便有大夫带人迎了上去，很快指挥家属和帮工们将病人抬到了后面的诊治室去。
    顾笙这才放下捂着嘴巴的手，大口喘息起来，“呼……呼……小萝，快给我拿个口罩来……再给我倒杯水来……”
    等她喝了水，又戴上了口罩，便吩咐小萝等人，“都别围着我了，我没事儿，忙你们自己的去吧。”
    小萝怎么肯走，顾大夫明显不舒服。
    忙道：“顾大夫，我还是扶您去后面，给您检查一下吧？我、我知道自己这是班门弄斧，但我若是哪里做的不对，您正好指点我呀。反正您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在您真正缓过来之前，我肯定不会离开您半步的。”
    顾笙无奈，“我真没事儿，我一个大夫，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了？”
    几人说话间，金掌柜也听见动静过来了。
    听得小萝的话，忙也道：“是啊顾大夫，您自己就是大夫，可不能讳疾忌医。”
    顾笙都快忍不住想翻白眼儿了，她哪是讳疾忌医了。
    她是还不想声张好吗，可惜现在看来，她不声张也不行了。
    只得压低声音道：“大掌柜放心，我不是病，我就是、就是……家里应该要添丁了。小萝，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啊？”
    金掌柜与小萝都是一怔。
    随即金掌柜先回过神来，又惊又喜道：“真的吗顾大夫，什么时候的事儿呀，之前都没听您说过。”
    顾笙干笑，“您当然之前没听我说过了，因为我也是刚知道的。我这阵子太忙了，都忘了注意自己的身体变化，刚才忽然头晕，又犯恶心，这才算了下日子，又摸了下脉，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她小日子的周期还算规律，每个月基本都是前后两三天。
    结果这次因为太忙，刚才一算，才发现已经推迟十几天了。
    倒是没想到惊喜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金掌柜已满脸是笑，“嗨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那、那顾大夫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小萝，你快扶了你顾大夫去后面歇着，我这就、这就打发人给赵大人报喜去啊。”
    小萝也满脸是笑，“大掌柜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照顾顾大夫的。真没想到惊喜会说来就来，等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顾大夫，我扶您去后面吧？”
    顾笙忙让其他人都散了，才无奈笑道：“大掌柜，我刚才本来不想声张的，这才刚开始，还早着呢。现在好了，怕是很快整个医馆的人都要知道了。”
    金掌柜讪笑，“啊，这……我刚才也是太担心了。不过顾大夫放心，我马上就去吩咐刚才那几个，让她们不许多嘴。她们也肯定明白顾大夫现在不想声张的心情。”
    小萝也不好意思起来，“都怪我刚才非要刨根问底，大掌柜就把这事儿交给我吧，我保证她们不会多说一个字的，也好让我将功补过。”
    毕竟谁家刚发现有孕就声张的，怎么着也得等到满了三四个月，胎坐稳了以后，的确是他们冒失了。
    顾笙倒不是忌讳什么胎没坐稳不宜声张，她是怕都知道她怀孕了，会影响她之后的工作。
    就算怀孕了，她也肯定要一直工作到临产的，后世哪个职业女性怀了孕不是这样，何况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完全没问题。
    她摆手笑道：“没事儿，我是怕声张后大家指不定都要特殊照顾我，不是为的别的。那大掌柜您替我跟她们几个说一声，让她们暂时别声张吧。小萝，你扶我去后堂我歇歇，然后再仔细把个脉，算算时间。”
    “大掌柜，等我缓过来了，就立刻出来继续坐诊啊。”
    金掌柜忙道：“顾大夫还出来坐什么诊呢，您安心歇着便是，我这就打发人去给赵大人报喜，请赵大人来接您回家去啊。谁不知道刚开始有孕，女子都难受呢，何况现在医馆人手充足，顾大夫就权当趁机放松一下吧。”
    顾笙失笑，“我这才刚开始呢，难不成真歇上小一年？我可歇不了那么久，肯定要歇得我发霉的。您就放心吧，我刚就是被血腥味儿忽然刺激了，后面注意多戴口罩就好了。我堂堂顾大夫，救过那么多产妇婴儿的，还管不好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了？”
    不待金掌柜说话，又道：“不但要继续坐诊，之后我还会照常做手术，照常忙碌，一直到临产前。除非大掌柜觉得我多余，不欢迎我来医馆了。”
    金掌柜直摆手，“我怎么可能觉得顾大夫多余，您可是我们医馆的主心骨，有您在，上上下下都能安心好多。我就是怕您太辛苦了，且赵大人和赵老太太也要心疼您的。”
    顾笙笑道：“您不嫌我多余就成，我娘和相公只有支持我的。劳您打发人去我们家给我娘说一声就是了，我相公刚去御史台，公务繁忙，还是等晚间到家后，再告诉他好消息吧。”
    金掌柜一想也是，顾大夫这才刚有孕，眼下无论说什么都还太早，的确不用着急。
    遂笑着应了，“那我这就打发人去给赵老太太报喜啊。”

 第914章 高兴得想哭了

    柳芸香来得很快。
    顾笙刚在后堂确定自己的确有孕了，算好了大概受孕的日期和预产期，她就已经到了。
    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笙笙，真的吗，真的有了吗？你不知道娘刚听小萝说了好消息那一刻，有多惊喜，简直都快飘上天了。这会儿我高兴得手还在抖，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忙又问顾笙，“笙笙，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听小萝你还差点儿吐了，肯定是害喜了。等回了家，你就安心歇着，想吃什么，就告诉娘，娘亲自给你做啊。”
    “我也是粗心，天天跟你住一块儿的，也没发现你有了。你没生养过，不知道就算了，我可是过来人，竟然也没发现，真是太不应该了，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糊涂了！”
    顾笙笑着请她坐了，才道：“我天天早出晚归的，娘没发现不是很正常的事儿，我一个大夫，还是自己的身体，之前不也没想到？娘就别怪自己了，您再怪自己，我也得怪自己的。还是大夫呢，竟然这么迟钝。”
    柳芸香呵呵笑道：“笙笙你天天忙成这样，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我本来想着，你和阿晟近来都忙，下半年能有好消息，都是好的了。便是要等到明年，也没事儿，横竖你们都还年轻。”
    “没想到惊喜说来就来，简直跟天上忽然掉金元宝似的。等阿晟晚上回家知道了，还不知道得高兴成啥样。”
    顾笙笑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大惊喜，虽然已经想好顺其自然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柳芸香笑眯眯道：“也不算快了，你和阿晟成亲都这么几年了，阿诀和云舒比你们后成亲，六六如今都满地爬了。这下好了，咱们家也很快要添个孩子，每天都热热闹闹了，要是能跟六六一样活泼好动，就最好了。”
    又问顾笙，“笙笙，那你算过你大概生产的日子了吗？我也好早些准备起来呀。”
    顾笙忍不住好笑，“娘您就算要早些准备，这也太早了吧？还有八个月呢。我刚算过了，预产期应该是年底，娘您等秋冬时再准备起来也不迟。”
    柳芸香道：“早什么早，好容易盼来的大孙子大孙女儿，我不该多给他做些衣裳鞋袜包被褥子什么的呢？还有尿布婴儿床那些，也都得趁早准备起来。反正这些事儿笙笙你就别管了，交给你娘就是。”
    顾笙见她兴头，决定由得她，“有娘事事操心，我可就真偷懒，什么都不管了啊。”
    又笑道：“年前我还给相公说，这么好的娘，家里什么事都不让我们操心，今年非得给您生个孙子不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那我可太有福气了，能有这么好的儿子儿媳，马上还要添孙子孙女儿了，可往哪儿找比我福气更好的人去……”
    傍晚等柳芸香接了顾笙回家，周大姐等人随即也知道了顾笙有孕之事，都高兴得什么似的。
    周大姐还立刻要去杀鸡，“我得给太太炖个鸡汤好生补补才是，太太太瘦了，这阵子又这么辛苦，以后可得天天补。明儿我就买老母鸡去，再买一窝鸡苗回来好生养着，以后随吃随杀。”
    顾笙笑道：“今儿不想吃鸡汤，周大姐给我凉拌个胡瓜白肉，再蒸个鸡蛋吧。”
    周大姐自是无有不应，“好嘞，只要太太想吃，我什么都能给您做来。”
    又叫了袁嫂子丁嫂子一起上前，笑着给顾笙和柳芸香道喜讨赏，“这么天大的喜事，老太太和太太肯定得让我们都沾沾喜气才是。”
    柳芸香高兴得很，道：“赏赏赏，肯定得赏。我就都赏你们半个月月钱，多的等你们爷回来了，让你们爷再赏你们吧。”
    正热闹着，赵晟回来了，“娘、笙笙，你们都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我还在大门口，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捡元宝了不成？”
    柳芸香爽朗笑道：“捡元宝算什么，这可比捡元宝高兴一百倍。阿晟你不知道，笙笙有喜了，你要当爹了！”
    “啊？”
    赵晟就愣在了当场。
    还是柳芸香嗔道：“你这是什么反应，高兴傻了不成？还是没听见我说你要当爹了？”
    他才回过了神来，抖着嘴唇道：“娘，真、真的吗？笙笙，我、我、我真要当爹了？呼……不行，我心跳得好快，我得缓缓，呼……”
    顾笙见赵晟这么激动，有些脸红，笑道：“这还能有假不成？你不是老挤兑阿诀哥一天天就知道炫儿子，羡慕六六可爱吗，这下不用挤兑阿诀哥，也不用羡慕了。”
    赵晟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顾笙面前，想要去抱她，“笙笙，我、我高兴得都不知该怎么是好，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柳芸香见儿子明明手都张开了，却碍于她们还在，不便抱顾笙。
    忙笑道：“阿晟，你扶了笙笙屋里去说话吧，跟站这儿吹风了，我去厨房瞧瞧晚上的菜色啊。”
    说完便带着周大姐几个走人了。
    她可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阿晟此刻的激动，又怎么会不明白小两口儿眼下只想独处的心情，她当初第一次有孕时……算了，不想什么当初了，没的白晦气！
    赵晟等柳芸香周大姐几个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将顾笙抱了个满怀，跟她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笙笙，这也太惊喜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快。你给我的这份礼物也太珍贵了，我这会儿高兴得、高兴得都想哭了……”
    顾笙便也轻轻回搂住了他的腰，笑道：“想哭就哭呗，反正我也不会笑话你。不过真至于这么激动吗，我倒还好，惊喜归惊喜，但因为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早就做好了水到渠成的准备，就不是那么激动了。”
    赵晟瓮声道：“当然至于了，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身上会流着你和我共同的血，会长得既像你，也像我的孩子。何况我这算什么激动，我得狂奔上街，全城跑一遍，还要一边跑一边喊‘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那才叫激动呢！”

 第915章 以你意愿为要

    顾笙“噗嗤”一声笑起来，“这么说来，你还挺理智挺克制了？行了，松开我吧，我们屋里坐着说话儿去……真不松呢，可我腿站软了。”
    赵晟这才松开了她，小心翼翼扶着她去了屋里落座。
    引得顾笙又笑了一回，“跟我已经七八个月，不然就是七老八十了似的。如今孩子才一颗黄豆那么大，相公你不用这么紧张，弄得我本来不紧张的，也要跟着紧张了。”
    赵晟方在吐了一口长气后，坐到了她身边。
    问道：“笙笙，是什么时候发现，怎么发现的？怎么也不说立刻打发人去跟我说一声呢？”
    顾笙笑道：“午后我小歇了一会儿，正要开始坐诊，忽然就头晕恶心起来。这才想起，我小日子都迟十多天了，每天忙进忙出的，竟然给忙忘了。然后再给自己一诊脉，就发现了呗。”
    “至于没立刻打发人去告诉你，你才到御史台，就让你告假，让上峰同僚们都怎么看你？反正我好着呢，金掌柜又派人替我请了娘过去，就更必要告诉你了。等你回了家，再给你惊喜，也是一样。”
    赵晟嘟哝道：“那不是第一个知道好消息的，没有第一时间就到你身边陪你，与你一起分享喜悦，我心里还是会觉得遗憾么。”
    顾笙直笑，“你还挺注重仪式感呢？好吧，下次我一定第一个让你知道好消息，第一时间与你分享喜悦，行了吧？”
    又庆幸，“幸好是二月里受的孕，要是一月，我吃了药的，可就要提心吊胆，怕孩子有什么问题了，毕竟是药三分毒。我下午算过时间后，你不知道我在心里说了多少次‘万幸’。”
    赵晟让她这么一说，也庆幸后怕起来，“可不是，幸好不是一月，若不然，就得担心会不会伤到孩子了。那笙笙你今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你脸色这么白，以后可得天天都好吃好喝才是。”
    心里对皇后母子和贤妃母子的恨意又深了一层，亏得笙笙有惊无险，也亏得他们的孩子来得恰恰好，若不然，他一定要让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顾笙失笑，“我好得很，脸哪里白了？刚才不是就说了，让你别紧张吗，我身体平时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还是大夫，能让那么多产妇和胎儿都平平安安，还照顾不好自己了？”
    “对了，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呢？我是又想要儿子又想要儿子，简直恨不能这胎是龙凤胎，让我一次就儿女双全，梦想成真了。”
    赵晟笑起来，“应该不可能一次就儿女双全吧？好像得亲族里有生双生子的先例，才有可能生双生子。反正我这边没有先例，不然回头问问老爷，他们那边有没有先例？实在没有先例，那咱们又再生呗，总能儿女双全的。”
    顿了顿，继续笑道：“笙笙，告诉老爷这个好消息了没？等他知道了，怕是得高兴的跳起来。还有阿诀和嫂子那儿，也该给他们报个喜，让他们分享一下咱们的喜悦的。”
    顾笙嗔道：“‘又再生呗’，某人说得倒是轻巧，反正辛苦的不是他，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赵晟忙赔笑，“是我口误，口误了。笙笙你以后想再生咱们才生，不想再生就算了，反正孩子贵精不贵多，能得这一个足矣。”
    顾笙挑眉，“你真这么想，还是故意哄我开心呢？那要是这一胎是女儿，我以后不想再生了，也能不生不成？”
    赵晟笑道：“若笙笙你真不想了，那咱们就真不生了，儿女都不生了。女儿怎么了，一样能顶立门户，养家糊口，将来有了孩子，一样是咱们的骨血，一样传承家业香火。”
    “何况这世上有几个男子能比得上笙笙你的，若真能生个跟你一样聪明能干的女儿，我做梦都得笑醒了。生儿生女本来也是缘分，缘分给咱们什么，咱们便欣然接受就是。反正一切以你的意愿为要，我都高兴，绝不是在信口开河哄你开心。”
    顾笙笑起来，“你虽然不是在哄我开心，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开心了。那以后咱们依然顺其自然，等到儿女双全后，才不生了吧。”
    虽然知道赵晟绝不会重男轻女，真听他亲口这么说了，顾笙心里还是挺高兴。
    她的女儿她当然会疼若珍宝，还会教她自强自立，不会让她遭受这世间对女子的任何不平不公。
    赵晟却也能跟她一样想。
    甚至主动说出哪怕这胎是女儿，以后她不想生了，依然可以不生，女儿一样传承家业香火的话来，——实在是她的幸运，也是他们女儿的幸运！
    顾笙随即又道：“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老爷，明天打发安心去报个喜吧，阿诀哥和云舒那儿也顺道去说一声。不过只是说一声而已，让他们可别当作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往后还要继续去医馆坐诊，继续忙我的各种事，打算一直忙到临产，等休完三个月产假后，立刻继续回医馆……相公你这是，不赞同呢？放心，我身体很好，自己也会多注意，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赵晟等她说完了，才迟疑道：“笙笙，我不是不赞同，我就是担心你太辛苦了。你每天都那么忙，工作量也那么大，也就有孕时才能歇歇了，何必非要抓那么紧？”
    “你以前不是说过，怀孕的人最大，只要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当家里的……咳，皇后，都是应该的吗？反正也就十个月不到，家里人得对她好，自己更得对自己好？”
    顾笙失笑，“你把我的话还记挺清楚呢。是，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不是这个意思好吗。我意思是，无论是家人也好，还是孕妇自己也好，都该尽量让孕妇怀孕期间心情舒畅。”
    “只要心情舒畅，照常作息和忙碌，不过度劳累，对孕妇反而有好处的。你忘了以前在青山时，好些妇人都要在田间里劳作到直至生产了？我身体只有比她们更好的，也比她们懂得多，自己就是大夫，难道还不如她们了？”

 第916章 雄鹰不能当家雀

    赵晟还想再劝，“可笙笙你不止是劳力，你还得劳心，乡间那些妇人们的劳累哪能跟你比？尤其你是一忙起来就全神贯注、废寝忘食的，我和娘又不可能去医馆随时守着你，等你累坏了我们再知道，可就迟了。”
    顾笙只得继续笑道：“想把我累坏，哪那么容易，我可是有……咳，有内力护体的。而且你不知道，这世上很多地方的孕妇，都要坚持劳作到八九个月后，才会暂时休假，等孩子三个月左右后，立时复工。”
    “她们都能好好儿的，我当然也能。相公，你就别担心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向来有多爱惜自己，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不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你实在不放心，让小萝多看着我点儿，不就行了？”
    正说着，柳芸香笑眯眯的进来了，“笙笙，饿了没？马上就吃饭了啊。周大姐还给你做了个豆腐酸汤，你主要是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
    顾笙笑道：“酸的辣的都行，娘知道我向来不挑食的。”
    柳芸香笑道：“都说酸儿辣女，你这酸的辣的都行，难不成怀的是龙凤胎？那我可真是做梦都得笑醒了。”
    赵晟笑道：“娘，我和笙笙刚还说这个呢，两边亲眷里都没听说过生双胞胎的先例，可能性几乎没有。您还是别抱希望的好，省得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柳芸香嗔道：“我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当然知道得有先例，再说怀一个都够辛苦了，我才舍不得笙笙那么辛苦。笙笙，你别多想啊，娘怎么着都高兴。”
    顾笙抿嘴笑道：“我知道娘开玩笑的。这次不是双胞胎龙凤胎也没事儿，下次再生就是。我肯定是要儿女双全的，就跟娘一样，儿子出息，女儿能干，还都那么的孝顺，光想着都觉得高兴了。”
    “我听着也高兴。笙笙你放心，你只管生，生完了带的事儿都交给我，我肯定把我大孙子大孙女儿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娘儿仨说笑着，等周大姐带着袁嫂子摆了饭，便继续说着笑着吃起来。
    临睡前，顾笙轻轻抚着自己还平坦如常的小腹，终于有点儿真实感，自己是真要当妈妈了。
    赵晟洗漱完从净房出来见状，不由笑道：“笙笙，你这是，跟咱们宝宝在交流呢？”
    顾笙回过神来，嗔道：“早说了他这会儿还没黄豆大，能交流什么的？我就是，还是有些恍惚，我这就真有孩子，真要当娘了？怎么一直觉得飘飘的，有种不真实，分不清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的感觉呢？”
    赵晟失笑，“还说我至于那么激动，不够淡定理智呢，原来笙笙你也没好多少。等下，我吹了灯马上来陪你啊。”
    说完便去吹了灯，待上了床轻轻拥了顾笙入怀，才又笑道：“笙笙，你不是做梦，我也不是，我们真要当爹娘了。我刚才洗漱时，一边高兴，一边也在想，不会这只是我的一个美梦吧？”
    “就、就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喏，你摸，印子都还在呢。当时只差痛得我跳起来，这会儿也还火辣辣的痛，可见一定是真的，绝不是做梦！”
    顾笙听得好气又好笑，“我之前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傻得这么清奇，这么可爱的？居然还真咬自己一口。也不想想，若真是做梦，咱俩做就算了，难不成还全家都跟着咱俩一起做呢？”
    赵晟嘿嘿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这么高兴犯点儿傻怎么了？”
    说着手也摸上了顾笙的小腹，“笙笙，这里面真有咱们的孩子了吗？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至少能让我们感觉到他，他也能感觉到我们呢？真希望他明天就能长大！”
    顾笙呵呵，“就是拔苗助长，都没你这么快的。他得四五个月后，才会开始胎动，我也差不多得到那时候，才会显怀。在那之前，只要我害喜反应小，跟没怀孕时，几乎不会有什么差别。”
    “我的衣裳也都很宽松，医馆的白大褂更不用说，只要我不说，其他人怕是等我六七个月了，都看不出我怀孕了。所以，我完全可以照常上班，照常忙我的事儿。娘也发了话，只要我随时记得照顾好自己，可以照常去医馆，相公，你应该也没有话说了吧？”
    这回轮到赵晟呵呵了，“娘都同意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我们家可从来都是笙笙你和娘做主。我也不是不尊重你的想法，不想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心情愉快，我真的就是怕你太累了。”
    顾笙在他颈窝蹭了蹭，才笑道：“我知道你都是心疼我，我心里有数的，一定会更心疼顾惜自己，让你安心的。倒是没想到，娘竟然会我一说要继续上班，就同意了，我还以为，她会坚持反对呢。”
    赵晟抚着她的头发道：“娘跟我一样，就算反对，也只是舍不得你太辛苦了，没有别的原因。但既然你会照顾好自己，继续工作也会让你更开心，我和娘当然只会尊重你的决定。”
    又道，“笙笙你是雄鹰，当然方方面面，都不能以家雀的标准来要求你，束缚你了。”
    顾笙轻笑一声，“你这马屁拍得我还挺舒服的。我明儿再好生跟娘说说吧，刚才没怎么具体说。我继续上班一是因为我的确闲不下来，现在也没必要就歇着；也是因为医馆的确需要我，很多人都需要我。”
    “娘若实在不放心，可以每天下午去医馆给我送点心，正好让她每天都能活动一下筋骨，还能多与人交流沟通，也挺好的。”
    “而且娘每天去了，若有人质疑说嘴，怎么媳妇都怀孕了，当相公和婆婆的还要让她劳累，我们就可以一起解释，是我自己愿意，娘和相公你们也支持我，是我们全家共同商量后做的决定了。”
    赵晟等她说完了，才笑道：“不用笙笙你跟娘说，我先前已经与她说过了。她说压根儿没想过别人要怎么说，别人爱说说去，我们自家人开心就够了。”
    “就像她去城南帮忙，也有人偷偷说什么，她一个官老爷家的老太太，竟然一点不知道避嫌，大剌剌的就去抛头露面一样。只要她自己开心，我们也支持她，管别人怎么说呢，会那样说人的人，本来也不值得尊重，当他们是放屁就行了。”

 第917章 到底谁闹谁

    柳芸香前面几十年过得苦，身心都几乎没畅快过，固然有条件所限，容不得她畅快的缘故，饭都吃不上、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再畅快又能畅快到哪里去？
    却也有她太看重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总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会让人指指点点、笑话说嘴的缘故。
    还是这几年和离了，儿女越来越出息，她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以事实证明了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只要他们自己一直努力，不轻言放弃，一切就真会越来越好。
    柳芸香才渐渐不看重别人的看法了，那是能当饭吃当衣穿，还是会少块儿肉呢？
    等到了京城，见过了顾笙是如何凭借自己一身的本事，几乎赢得了全城成千上万百姓的尊敬。
    也得到了顾笙和赵晟毫不保留的支持。
    只要她自己高兴，她无论是想去街上卖自己做的小点心，无论是想与谁交朋友，还是去城南帮忙、给受灾百姓尽一点自己的力量，他们都尊重支持，半点也不在意会不会丢他们的脸。
    让她因此越来越开朗，越过越觉得日子有盼头，每天心情都是轻松畅快的后。
    柳芸香就更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了。
    所以顾笙既然坚持仍要去九芝堂上班，她当然要尊重支持。
    笙笙自己就是大夫，肯定会照顾好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关键能让她高兴，让她心情舒畅，那便比什么都强。
    顾笙听柳芸香竟然这么说，窝心道：“娘可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婆婆，而且是相处得越久，越觉得好那种。每次我刚觉得她已经够好了，她立马证明给我看，她还能更好。我敢说整间世间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婆婆了，我可太幸运了！”
    赵晟也挺庆幸柳芸香的通情达理，庆幸顾笙的豁达好性、对自家人毫不保留。
    因为婆媳俩都这么好，才能相处得比亲母女还亲，让他从来没有后顾之忧，每每听到同僚或者旁人们发愁婆媳之间怎么就跟老虎似的，一座山头绝容不下俩时，心里都忍不住偷偷的美。
    嘴上却是故意道：“就只某人的婆婆是世上最好的，相公就不是吗？真是让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顾笙忍不住好笑，“那要怎样才不凉？也马上夸他一顿，说他是世上最好的相公？还是，得以实际行动来表示？”
    一边说，一边已偏过头，坏心的在他的喉结上轻咬了一口。
    赵晟立刻呼吸一紧，然后将她的头扳回原处固定住，不许她再作乱，“笙笙你可别招我啊，别忘了你现在不比平时了。娘刚才还特别叮嘱了我，不许闹你，至少……咳，在你坐稳胎之前不许闹。”
    顾笙继续坏笑，冲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那我要是非要招呢？”
    赵晟呼吸就更紧了，“非要招，我就只好打你屁股了，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
    顾笙哼哼，“你打我我就告诉娘，让娘为我撑腰，让娘揍你。我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本来就该像螃蟹一样，到哪儿都横着走的。”
    结果她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传来柳芸香压低了的声音，“阿晟，你们怎么还没睡，是不是你闹笙笙了？她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劳累不得，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你要真这么不听话，往后就我陪笙笙睡，你自己睡啊！”
    顾笙在赵晟怀里笑得直抖，以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道：“我的靠山可是说到就到，某人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赵晟则又是咬牙又是笑，到底谁闹谁呢？
    还得让柳芸香放心了，赶紧回房去睡，只得略微拔高声音道：“娘，我没闹笙笙，就说几句话，马上就睡了。您也快回去睡吧，别着凉了……您放心，我记着您的话，也有分寸的。”
    总算将柳芸香送走了，“那我就回房了，你们好好休息。”
    顾笙这才笑出了声来，“看某人还敢不敢不老实。”
    赵晟呵呵，“到底谁不老实，谁自己知道。睡觉，再不乖我就睡榻上去，让某人孤枕难眠。”
    顾笙“切”一声，“说得某人自己不孤枕难眠一样。”
    赵晟笑道：“既然分开了都孤枕难眠，那就老老实实的睡觉，别真被分开了……睡吧，乖啊，我拍着你。”
    “我又不是孩子，要你拍呢。”
    “笙笙你虽然不是孩子，但现在你怀着一个孩子的。”
    “那我还要唱小曲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才彻底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清浅匀称的呼吸声。
    呼吸声的主人脸上也都挂着甜美满足的笑，跟正做什么美梦一般……
    次日午后，顾笙正照常忙碌，柳芸香带着容子毓来了九芝堂。
    只看容子毓那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顾笙便知道他已经知道好消息了。
    难为他还能一直忍到一家人去了后堂，才忙喜道：“宝儿，我可真是太惊喜了。除了当初找到你……咳，还除了阿晟当初高中探花，除了听别人对你赞不绝口时，就数这个惊喜最高兴，简直就是这些日子以来最高兴的事！”
    又忙关心顾笙，“宝儿，你累不累？饿不饿？快坐下好生歇一歇，亲家母给你带了点心来，你快趁热吃。亲家母，我笨手笨脚的，心又粗，难免有想不到顾不到的地方，往后宝儿就辛苦您了啊。”
    柳芸香待顾笙坐了，取出食盒里还热气腾腾的红枣米糕给她吃上了。
    才笑着与容子毓道：“亲家老爷这话是怎么说的，笙笙同样也是我的孩子，肚子里怀的也是我孙子，我难道不应该呢？亲家老爷也太生分了，再说笙笙也不需要怎么特意照顾，她省心着呢。”
    顾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笑道：“老爷和娘都别客气了，反正我知道你们的心都是一样的。娘、老爷，你们也吃啊，这么多点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还以为她今天也要犯恶心想呕吐，没想到从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不适，与之前也没有任何两样。
    应该是月份还早的缘故，昨天只是意外，希望这种状态，能一直维持到她生产，就最好了。

 第918章 当父母的心

    容子毓摆手笑道：“宝儿，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慢点儿啊，别噎着了。”
    柳芸香也笑道：“笙笙，周大姐刚做好这红枣米糕时，我和亲家老爷就吃了的。亲家老爷上午就到了家里，听说你来了医馆，还要来医馆看你。我怕打扰你，就给亲家老爷劝住了，等吃了午饭再一起来，正好我要给你送点心么。”
    一边说，一边还冲顾笙挤眉弄眼的。
    示意她已经劝过容子毓，容子毓也不会反对她继续上班了。
    顾笙不由笑起来，她娘真是太贴心了！
    她又吃了一块米糕，觉得再吃就要撑了，才停了下来。
    笑着与容子毓道：“老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本来就能干，又是大夫，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不舒服，都能立刻知道。所以您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容子毓能放心就怪了，谁家媳妇有孕了，还要在外面奔波劳累的？
    宝儿一天的工作量有多大，有多劳心劳力，他虽然没有全程见证过，但见微知著，只看她忙上一个半个时辰的，也能猜到了。
    要他说，她就该安心待在家里，好吃好睡，凡事都别再操心，直到孩子平安降生，她身体也彻底复原了，再操心外面的事。
    可他也知道，顾笙从来有主见，他在她面前，本来也不大说得上话。
    何况赵晟和柳芸香当相公婆婆的都支持她，他一个至今都只是‘老爷’不是爹的人，还能说什么？
    只得笑道：“宝儿你向来靠谱，在家有亲家太太照顾，在医馆也有这么多人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我就是不想你太累了，本来女子怀孕就够辛苦了。”
    偏偏宝儿还不是因为缺钱才会继续上班，不然他随便贴补她个三五千两的，问题自然解决了。
    顾笙已笑道：“我这几年身体已经养得很好了，又年纪轻轻，正是精力最好的时候。就是从早忙到晚，也一点不觉得累，反倒不让我忙，让我歇着，我反而会无聊得浑身都痛。”
    “不信老爷问娘，我平时轮休时，是不是总觉得时间过太慢，明明歇了一整天，到晚上反而觉得更累？所以我累不着的，老爷安心就是。”
    容子毓这下还能说什么，“宝儿你心里有数就成，反正随时记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得对你自己和你腹中的孩子负责，也得对亲人们负责。”
    顾笙自是笑着应了，“老爷的话我记住了。倒是老爷，不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呢？我娘当奶奶的理当负责照顾好我，让我每天都吃好喝好，母子俩都长得健健壮壮的。”
    “您当外公的，不便出力，要不就出钱吧？孕妇每天都需要喝羊乳牛乳这些，鸡蛋鲜肉鲜肉，还有新鲜蔬菜水果这些更是不用说，老爷应该懂了吧？”
    容子毓已是笑容满面，既为顾笙的‘外公’两个字，“懂了懂了。宝儿你放心，以后我会每天按时给你送牛乳羊乳，肉啊菜啊这些也都会一并送到的。亲家母，您往后就别买这些了啊，我会每天送够全家人吃的量，您就专心照顾宝儿就是。”
    也为总算他也能跟亲家母一样，发挥一点自己的作用，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尽一点心了。
    他一定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让宝儿每天都吃好喝好的。
    顾笙遂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打明儿起，我可就等着老爷的好东西了。”
    给容子毓找点儿事做，让他多少散点“财”，也省得他心里高兴归高兴，却总觉得不那么得劲儿，自己活像个外人一般。
    柳芸香一听就明白顾笙的心。
    当父母的，一辈子为的不就是自己的儿女，不就是儿女始终都是需要自己的、自己对儿女始终都是有用的吗？
    笙笙这孩子，当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便也笑道：“亲家老爷，那我打明儿起，就不去菜场采买了啊，可真是沾您的光。”
    顾笙又笑道：“不止每天送吃的喝的，老爷怕还得准备一些棉布细布什么的，等将来孩子生下来了，总不能让他没衣裳穿没尿布用吧？”
    容子毓越发高兴了，“那肯定要准备的。宝儿你放心，我回头就让人各色缎子都送十匹到家里，怎么着也不能让我外孙子没衣裳穿没尿布用。”
    顾笙明白他这是有了实实在在的参与感，笑嗔道：“哪用得着这么多，何况奶娃娃穿什么缎子呢，不得给他把皮肤刮伤蹭伤了？就细布和棉布最好了。也别多了，您一样送个两匹就够了。”
    “两匹够干什么的，至少也得十匹才够……用不完就宝儿你和亲家母做中衣穿，还可以给阿晟多做几身……反正我心里有数的，你就别管了，亲家母您也别管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得去前堂忙活了。
    九芝堂的规章制度向来严格全面，从上到下也向来是严格遵守执行，才能让九芝堂这么大一个场子，如今也已固定人员都几十个，依然能井然有序。
    顾笙当然不能带头违规了，那还怎么服众？
    这也是她眼下不想声张自己有孕了的原因之一，幸得昨天金掌柜替她“封口”封得不错，今天明显没有其他人知道。
    于是容子毓去了附近的茶楼混时间，柳芸香则去了后面的药房帮忙晒药、翻药之类的，——二人都坚持要等到顾笙下午下了值，再一起回家去。
    顾笙只好由得他们，待回到前堂，便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傍晚时分，三人一起坐上容子毓的马车，一路回了家去。
    没想到裴诀与曹云舒带着六六，早已到了家里。
    夫妻俩一见顾笙，就道“恭喜”，“这下好了，咱们六六有伴儿了，今年过年，也能更热闹了！”
    又向柳芸香和容子毓道喜，“伯母要当奶奶了，表叔也要当外公了，真是可喜可贺。”
    顾笙和柳芸香很是抱歉，“都不知道你们来了，要是知道，肯定早点儿回来款待你们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主人家。”
    裴诀与曹云舒却是笑道：“我们又不是外人，哪需要款待，嫂子/笙笙和伯母快别跟我们客气了。”

 第919章 非当亲家不可

    大家说笑寒暄了一回，容子毓又抱过六六逗了一回，才和裴诀先去了赵晟的书房。
    好把厅堂留给柳芸香顾笙和曹云舒娘儿几个女人家说话，大家虽都是自己人，听有些话到底还是不方便。
    曹云舒见柳芸香正抱着六六稀罕不过来，便笑着问顾笙，“笙笙，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听周大姐说，你是昨儿差点吐了，因此发现有孕的，今天还恶心吗？”
    “我当时一直没怎么害喜，但听说姜香梅子能缓解害喜，觉得恶心了时，在嘴里放几片茶叶慢慢嚼着，也能压制恶心。回头我给你弄些上好的姜香梅子送来啊，你还有其他什么想吃的，也只管告诉我，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顾笙笑道：“放心，肯定不会跟云舒你客气的。就是现在还没想到想吃什么，等回头想到了，立马打发安心去告诉你。”
    柳芸香也笑道：“云舒，我和笙笙刚才回来的路上，还说要让你和钟妈妈把六六之前的那些小衣裳什么都收好了，回头全给咱们送过来呢。都是好东西，几个孩子都穿不烂，而且洗过水的还更柔软，再适合新生儿穿不过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笙笙会跟你客气，我们的词典里压根儿没有这两个字。”
    说得曹云舒“噗嗤”一声笑，“伯母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本来就是一家人，没必要无谓客气。”
    又问顾笙，“笙笙，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呢？不过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肯定都漂亮的不得了，你和赵四哥都好看，伯母也好看。赵四哥他一定也高兴得很吧，他本来就喜欢孩子。”
    顾笙想到赵晟今早上醒来就开始傻笑，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
    道：“儿子女儿都行，反正我和相公说好了，将来一定要儿女双全的。那先来了儿子就等女儿，先来了女儿就等儿子呗，反正只是先后顺序不一样而已。”
    曹云舒笑着点头，“是这话，儿女都好，我也盼着再过两三年，能为六六添个妹妹呢。”
    柳芸香两只手撑着六六的咯吱窝，让她站在自己的腿上，笑道：“云舒你哪用得着等两三年，说不定，明年你就能给六六添妹妹了呢？你和笙笙一人一个，不信不能给咱们六六添至少一个妹妹了，是吧，小六六？”
    六六哪听得懂她的话，但不妨碍他人来疯，嘴里立刻“啊啊啊”起来。
    把柳芸香逗得直笑，“我们六六是不是在说是，在说好呀？那你说说，你干娘给你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呀？都说没换牙的孩子说这个最准了，小六六，你告诉奶奶呗？”
    六六的回答当然仍是“啊……哦……恩吗……”之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意思的“话”。
    惹得顾笙和曹云舒也笑个不停。
    曹云舒一边笑，一边还道：“伯母，我也听说过这个说法。问题是，六六他没换过牙，是因为他压根儿还没长牙呀，所以他就是现在会说话了，也做不了准。”
    正热闹着，赵晟回来了。
    顾不得给柳芸香和曹云舒问好，先就关心起顾笙来，“笙笙，你今天好着呢吧？有没有哪里难受的？累不累？”
    顾笙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但见柳芸香与曹云舒都满脸的笑中带谑，脸一下子红了。
    咳了一声，嗔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难受的吗？好的不能再好了。你快给娘和云舒打过招呼，就去书房找老爷和阿诀哥吧，他们等你有一会儿了。”
    赵晟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关心自己的老婆孩子，那不是应该的？
    事实上，他都惦记顾笙一整天了，自去了御史台以来，还是第一次觉得时间怎么能过得这么慢，甚至用“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的慢。
    可不得一下值，就立马往家赶，可不得堆了一肚子的话，要与顾笙说了？
    不过他也不愿意顾笙尴尬，遂笑着叫了柳芸香：“娘，我回来了。”
    又给曹云舒问了好，便深深看了一眼顾笙后，往书房去了。
    柳芸香这才把六六递给了曹云舒，笑道：“我也去厨房看看菜色啊，这么高兴，难得人还这么齐，今晚可都得吃好喝好了才是。”
    也出了厅堂。
    余下顾笙见曹云舒仍满脸的戏谑，佯怒道：“云舒你再笑话儿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曹云舒挑眉，“哦，笙笙你打算怎么不客气，要把六六扣下吗？那我求之不得，你要是连我一起扣下，我就更高兴了……好吧，不逗你了。我就是看你和赵四哥这么几年了，感情从来没变过不说，还越来越深，打心眼儿里替你们高兴。”
    曹云舒笑着点头，“可不是，咱们能遇上，还能这么要好，可都是求也求不来的缘分。等我回去后，就把六六那些衣裳鞋袜包被都整理出来，给笙笙你们送过来啊，你和伯母别嫌弃就是。”
    “我们怎么可能嫌弃，那可都是好东西。不然你当我为什么要在你之后才有孕，不就是为的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
    一时晚饭做好了，柳芸香便招呼大家都入了席，说说笑笑的开动了。
    容子毓兴致最高，都不用赵晟和裴诀敬酒劝酒，自己已喝得上了头，一时夸赵晟‘争气’，以后‘还得继续努力’，一时又说他得回去好生替外孙想个好名字，他收藏的那些好画好东西，‘将来通通都给我宝贝外孙’的。
    说得赵晟只差扶额，原来在老爷心里，他之前一直都是不争气的呢？
    其他人则是好笑不已。
    裴诀还开玩笑，说顾笙这一胎若是女儿，两家就结娃娃亲，“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让赵晟一口给拒了，“结什么娃娃亲，将来孩子们若有缘分，不结娃娃亲一样能走到一起。不然你以为当初我和笙笙为什么要给六六当干爹干娘，就是防着阿诀你提结娃娃亲。”
    裴诀又是咬牙又是笑，“切，我儿子这么好，还辱没了你女儿不成？本来我只有五分意动的，现在变成十分了，将来我还非跟你当这个亲家不可了！”

 第920章 人逢喜事

    大家一直说笑不绝，到快交二更了，才兴尽而散。
    由赵晟送了容子毓和裴诀一家出去。
    柳芸香则去了厨房看周大姐等人收拾，顾笙便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慢慢的来回走动，权当消食。
    不一会儿，赵晟回来了，“笙笙你怎么站这里，晚上风凉，别吹坏了，还是快进屋去吧。”
    顾笙笑道：“风哪里凉了，这个天儿不冷不热的，不要太舒服。老爷他们都送走了？”
    “嗯。”赵晟点头，“也跟阿诀说好，让他们稍微绕点儿道，先送老爷回去了。老爷今儿也太高兴了，我以为我都够高兴了，没想到跟老爷比起来，还是要差点儿。”
    顾笙笑道：“你们一个是即将当爹，一个是即将当外公，可能高兴的点不一样？好在老爷也不反对我继续上班，我都还没见到他之前，娘已经替我把他劝好了。真是已经感叹过一万次我婆婆是世上最好的婆婆，也要忍不住再感叹第一万零一次了。”
    赵晟笑眯眯，“因为笙笙你最好，当然遇上的一切都该是最好的。”
    顾笙挑眉，“今儿的戴高帽子虽迟但到？那再多戴点，我爱听。”
    赵晟失笑，“没有了。对了笙笙，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宫去给太皇太后治病呢？阿诀说，你以后进宫的头天晚上，记得都打发安心去他们家说一声，他就知道了。等你进宫后，他才好多注意，多少照应你。”
    顿了顿，“那么多太医呢，别说他们本来医术就高明，就算原本不知道怎么给太皇太后治病，看笙笙你治了这么多次，看也该看会了啊。笙笙，要不你近期还是别进宫了？”
    顾笙早想过这个问题了，道：“我给太皇太后扎针，不用有任何避讳，所以才能有现在的效果。换了其他太医，可就未必了。我现在五天才进一次宫，后面应该还会更少些，出不了事儿的，相公你就放心吧。”
    “可是……”赵晟还想再说。
    顾笙已又道：“换了其他太医，可未必能保证太皇太后活到六月。她是我的病人，我也希望有始有终。何况这阵子就算其他人想算计我，皇后也一定会保我平安的，相公你就别草木皆兵了，弄得我跟个琉璃娃娃似的，不知道多脆弱。”
    她的异能才是关键，她人不到，其他太医不是她贬低他人抬高自己，八成仍是束手无策。
    赵晟也知道该以大局为重。
    何况是皇上让顾笙进宫给太皇太后治病的，也不是他们想不进宫了，就能不进的。
    只得道：“那笙笙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我真是恨不得到时候能化作一直小鸟，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顾笙忍俊不禁，“你就算真能变成小鸟，我走到哪儿你就跟着飞到哪儿，只怕也要惹人怀疑，要把你驱赶得远远的，不许再靠近。安啦，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的。”
    “倒是之前跟唐阁老说好的，下半年带队去保定沧州等几个地方筹建九芝堂，到时候怕是只能派其他人去牵头，我只能留守京城了。幸好现在能独当一面的人手不缺了，唐阁老应该不会说什么。”
    赵晟忙道：“到时候我去跟唐阁老说，管保他不会说什么的。”
    夫妻俩还待再说，就听得柳芸香叫他们吃水果了，“笙笙、阿晟，今儿阿诀和云舒带来的樱桃特别甜，白桃也甜，你们都快来尝尝来。”
    这才没有再说，由赵晟虚扶着顾笙回了厅堂去。
    过了两天，又到了顾笙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诊治的日子。
    等她到了宁寿宫，不想敏妃也在，正与跟了太皇太后几十年的几个嬷嬷姑姑一起，陪太皇太后在殿外晒太阳。
    顾笙忙上前给太皇太后和敏妃行了礼，“太皇太后今儿气色倒好，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就是该多抬了她老人家出来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敏妃娘娘也是一样，闲暇了您自己也好，十三皇子也好，都可以多晒晒太阳。”
    敏妃笑眯眯，“顾大夫的话，本宫和嬷嬷姑姑们都记下了，这几日不但太皇太后，本宫和皇儿也每天都有晒太阳呢。”
    太皇太后虽仍说不了话，但已经很熟悉顾笙了，见了她，也冲她“嚯嚯嚯”的打招呼。
    她的嬷嬷之一便笑道：“顾大夫，太皇太后看见您高兴呢。还让奴婢们给您上好茶好果点来。”
    太皇太后便艰难的点头。
    顾笙忙笑道：“多谢太皇太后，看见您越来越好，臣妇心里也高兴。”
    大家寒暄完，顾笙和敏妃又吃了茶点，嬷嬷们便指挥太监们，抬了太皇太后回殿内去。
    顾笙这才给她扎起针来。
    等她忙完离开时，敏妃也该回去了，二人遂一道辞了太皇太后，结伴离开了宁寿宫。
    敏妃这才笑着与顾笙道：“顾大夫近来有什么好事儿不成，本宫看你一直心情极好的样子，气色也好，脸都圆了些似的。肯定是人逢喜事，才能这样精神爽吧？”
    顾笙下意识摸了摸脸，她说自己胖了些，还所有人都反驳她没胖，这不到底还是有说实话的人？
    不过她暂时没打算告诉敏妃她有孕的事，遂只笑道：“倒也没什么高兴的事，就是每天天气都这么好，开了春新鲜的吃食也是越来越多，难免就胖了些。倒是没想到娘娘一眼就看出来了。”
    心里则已在想着，要不别让容子毓每天派人送吃的喝的了。
    每天都是整整两大筐，要什么有什么，她本来又是个吃货，再这样下去，真变成一颗球指日可待也！
    敏妃半信半疑，“顾大夫真没喜事？本宫还想着，不管你是有什么喜事，本宫都要凑个热闹呢。今儿时辰还早，顾大夫要不去本宫宫里坐坐？本宫也好些日子，没好生跟你说过话儿了。还想请你给皇儿请个平安脉。”
    顾笙本来想直接出宫的，但见敏妃盛情相邀，也不好拒绝。
    只好笑着应了，“那我就叨扰娘娘了。”
    随敏妃一起回了她的玉泽宫。

 第921章 最大的刺激

    等回了敏妃宫里，给十三皇子请过脉了。
    顾笙才笑着问敏妃，“娘娘这些日子都有去宁寿宫陪伴太皇太后吗？那上次进宫，怎么没见到娘娘？”
    敏妃笑道：“太皇太后久病之人，就喜欢跟前儿热热闹闹的，本宫每天除了伴驾时和陪着皇儿，其他时候都闲得很，索性就去陪陪她老人家了。上次本宫应该是伴驾去了。”
    顾笙点点头，“我就说娘娘这么孝顺的人，肯定有原因。不像其他妃嫔，这几次来都见不到人，连皇后和贤妃都少见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
    反正敏妃是自己人，又是在敏妃的地盘上，她就算说话出格儿些也不怕。
    敏妃已道：“倒也不是其他妃嫔不想去，是太皇太后嫌她们吵，让她们无事都不必去了。至于皇后，呵，太皇太后病情既然稳定了，当然就该忙自己的了，她本来就宫务缠身，贵人事忙么。”
    “贤妃的话，听说她自己也病了，她宫里连日都在传太医，连日都在熬药……估摸着是气大伤肝，气急攻心了？”
    后面的话压得极低，仅够她自己和顾笙听得见。
    顾笙便笑起来，“应该是，毕竟太皇太后恢复得越好，于她来说，便越绝望。就是那个传言，真至今都没传到皇上耳朵里吗？再是欺上不瞒下，应该，也不至于吧？”
    跟没谁会傻到去求证皇上，五月里是不是真的会让二皇子代他去泰山祭祀的事一样。
    也不会有人会傻到去问皇上，他听说了这件事没有，他对此到底是个什么看法，——这两件事说穿了，本来就是一件事。
    也就只有敏妃这样与皇上相处得最多，同床共枕也最多的宠妃，才有可能知道一些了。
    敏妃缓缓摇头，“本宫也说不好，看皇上的样子，不像是知道的。但皇上跟前儿的李公公是太监大总管，据说宫里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他又只忠于皇上，从来不会对皇上有任何的隐瞒……”
    意思就是李公公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了，便等同于皇上也知道了？
    顾笙皱眉思忖了片刻，才道：“既然没有任何动静，就权当皇上仍不知道吧。当然娘娘也当不知道，反正您每天除了自己宫里，便是去宁寿宫，与其他妃嫔也不交好，消息闭塞，没听说也是有的。”
    敏妃点头，“曲嬷嬷也是这么与本宫说的，本来本宫还曾想过，要不要拐着弯儿的试探一下皇上……顾大夫放心，本宫没试，曲嬷嬷又聪明又能干，本宫知道听她的准错不了。”
    顾笙这才笑了，“反正娘娘照常度日就是，真需要您做什么了时，肯定会告诉您，真有危机了时，也肯定会护着您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笙见时辰不早，怕自己再不出宫，就要迟了，赵晟又得担心了。
    遂辞别敏妃，出了玉泽宫。
    却是刚上长街，迎头就碰上了个身着银龙蟒袍，与大皇子二皇子都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关键后者一见顾笙，便满脸的阴鸷，跟顾笙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这下顾笙根本不用问送她的太监，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肯定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
    那就难怪五皇子一照面就恨不得生吞她了，她救了太皇太后的命，让太皇太后至少眼下看来，再活个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
    便等同于是坏了五皇子的好事，破了他们母子的美梦，在五皇子看来，他们之间可不已经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吗？
    顾笙正想着，就听得送她的太监小声道：“顾大夫，那是五皇子殿下，我们先避让一下吧。”
    证实了自己果然没猜错，顾笙仍是一脸的平静，听太监的话，避让到了墙根下。
    五皇子很快走近了，其间他冰冷阴戾的目光也一直定在顾笙身上，别说顾笙这个当事人了，连送她的太监都感受到了，把头越垂越低，只恨地上不能立时裂开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
    他们这样的奴才，知道得越多，死的也越快呀！
    顾笙则已做好了五皇子会趁机找她茬儿，甚至发难的准备。
    但她不打算逆来顺受，甚至还想言语刺激一下五皇子，好让他更加生气恼怒，然后一气之下，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
    却不想，那冰冷阴戾的目光竟很快收了回去，五皇子也直接走了过去，很快便被簇拥着，消失在了顾笙的视线范围内。
    顾笙不由嘬牙，这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呢？
    不过无所谓了，五皇子找茬儿她就应对，找机会刺激他；不找茬儿她就省事儿，还不会影响胎教，——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挺好的。
    反正就五皇子刚才那脸色，哪还需要再刺激，太皇太后一天比一天好，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刺激了！
    顾笙遂随着送她的太监，继续往宫门方向走去。
    另一边，五皇子虽然已经走远了，连顾笙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衣袖下的拳头依然攥得死紧，牙根也依然恨得直痒痒。
    贱妇，敢坏他的好事，等他回头置了皇后和老二那对早就该死了的母子于死地后，饶不了她。
    所有跟他们母子作对的，他都饶不了！
    顾笙出宫后，想着医馆她还有工作没忙完，虽已快酉时，还是没先回家，而是回了医馆去。
    等她终于忙完，太阳已经彻底落了山，赵晟也来接她了。
    顾笙遂笑着与金掌柜等人道了别，与赵晟一起坐上了回家的马车，——马车也是容子毓送的，为了方便顾笙孕期随时要出行了都能更方便。
    待安心驾着马车，平稳的上了大街，赵晟方问顾笙，“笙笙，今天进宫还顺利吧？”
    顾笙笑晲他，“我都好好儿坐你面前，你说顺不顺利，这不是明知故问呢？放心，很顺利，太皇太后恢复得很不错，也没其他人找我事儿，还去敏妃宫里坐了会儿。”
    赵晟就捏了捏她的鼻尖，“关心你还错了呢，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第922章 比你想的更强大

    顾笙也捏了一把赵晟的鼻尖，才笑道：“没说你关心我错了，就是不想你太紧张，太草木皆兵了。”
    顿了顿，“不过……”
    赵晟心里一紧，“不过什么？”
    顾笙失笑，“看吧，又紧张了吧？我人不在你眼前，你紧张就算了，都好好在你眼前了，你没道理再紧张了才是。那我马上告诉你，我出宫时，在长街上遇上了五皇子，你不得更紧张了？”
    果然赵晟已是黑了脸，“笙笙你怎么会遇上他的？他说什么了，可有为难你？”
    他真的说什么都不该再让笙笙进宫的，那就是个巨大的魔窟，里面全是心狠手毒、会吃人的妖魔鬼怪！
    顾笙见赵晟真急了，忙道：“相公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呀。他什么都没说，也没为难我，就是瞪了我几眼，就直接走人了。可能是觉着犯不着为难我一个女流之辈，为难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
    “毕竟根子可不在我身上，我一个大夫，当然得尽可能治好我的病人。是皇上让我去给太皇太后治病的，我也不可能抗旨不去。”
    赵晟的身体这才绷得没那么紧了，沉声道：“就算他当时没难为笙笙你，心里也肯定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果然跟另一个大哥不说二哥，都不是好东西！”
    顾笙笑起来，“应该是二哥不说五哥吧？……好好好，不开玩笑。但也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别说他没想为难我，就算他想为难我，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他也不敢过火的。”
    “你娘子如今可到那里都是红人，在宫里算来也有那么几座靠山。关键你娘子一身的本事，谁能轻易奈何她的？要不说人还是得自己有本事，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走到哪里，都挺直了腰杆呢？”
    赵晟抿唇，“笙笙，既然太皇太后已经好多了，你就别再进宫了吧？皇上那儿，我会想办法的。”
    顾笙挑眉，“你想什么办法，告诉皇上我有孕了，不宜再进宫了？那我既然不宜进宫了，医馆自然也不宜再去，工作也不宜再继续了。倒是正好如了你的愿，只能回家好吃好睡，一直等我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了？”
    赵晟见她动气了，忙道：“笙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你了，你现在又怀着孩子，真的不能有任何闪失。”
    顾笙冷笑，“那我现在有什么闪失了吗？你怎么总是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是我这么些年来，表现得还不够强大，还没证明我不输给这世上的任何人吗？”
    “还是你骨子里，想要的其实一直是个小鸟依人，能激起你强烈保护欲，也只能靠着你的保护，才能活下去的柔弱妻子？而不是一个能与你势均力敌，合则天下无双，分则各自为王的妻子？”
    “那不好意思了，我这辈子都柔弱不了，这辈子都习惯迎难而上，自己能解决的问题都自己解决。只能让你失望了！”
    赵晟见顾笙越说越生气，几次都想解释，自己真没那个意思。
    但一直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只能闭了嘴，听她说完了，才忙道：“笙笙，我真没这样想，你千万别多想。我真的只是太担心你，太害怕万一有个什么万一了。”
    “他们个个都是会吃人的妖魔，之前又已有过两次你差点儿就……已经有过两次先例了，叫我怎能不害怕不担心？你比我的命都还重要，我真的承受不起任何万一！”
    顾笙也不是想发火，她一向理性，有那个发火的时间，说不定都够把问题解决了。
    她刚才就是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但发完火，便已好了不少，等赵晟说完了，才哼道：“承受不住万一，那你把我锁起来，房门都不让我踏出半步呗，自然也就不会有万一了。不对，锁起来也不成，我还要吃饭喝水，万一噎着了呢？”
    说得赵晟讪讪的，“笙笙，我、我也是关心则乱了……我知道你聪明强大，什么问题都能自己解决，但在我这儿，你再强大也首先是我的妻子，是我需要一辈子保护的人。”
    “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也不想你辛苦，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呵，前几天才说了你是雄鹰，不能用家雀的标准来要求你束缚你，结果转头我就……”
    顾笙握住了他的手，“孕妇情绪都比较容易起伏，我后面应该还会像刚才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就打现在起，慢慢儿习惯吧。”
    顿了顿，“你也别再紧张了，我比你想象的更强大，真到了危急时刻，甚至可能比我自己想象的也要强大。你难道不喜欢我与你势均力敌，不喜欢我们都不输于彼此？”
    “我反正从来想要的都是一个关键时刻，能让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丈夫。我不相信，你不想要一个同样让你任何时候，都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因为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保护好自己和亲人们，不会只能哭哭啼啼，带着全家一起等死的妻子。”
    赵晟低道：“我当然也想要这样一个妻子，但……”
    “但什么但？”
    顾笙打断了他，“你都已经得到了，该高兴庆幸窃喜才是，因为不知道得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羡慕你，居然还敢有‘但’？行了，别患得患失，担心害怕了，畏首畏尾的还是不是男人了？给我打起精神来，我还有正事没说呢。”
    赵晟忙依言打起了精神来，甚至还冲顾笙假笑了一下，“什么正事，笙笙你说，我听着呢。”
    顾笙嗔他一眼，“你这笑得可真是难看。我听敏妃说，贤妃病了，连日她宫里都在传太医，应该是太着急，急火攻心了吧？五皇子当时瞪我那一眼，也跟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我似的。”
    “我觉着，他们忍到现在，应该已经是忍到极限，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再忍不下去了。你们就没得到什么消息，他们会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具体要怎么行动呢？这就跟知道楼上的靴子迟早会落下，但一直没落下，便只能一直悬着心，是一样的感觉，也太磨人了！”

 第923章 这是养蛊呢

    赵晟闻言，压低声音道：“这离五月还有一个多月呢，他们应该还会再忍一段时间。等进了四月，尤其四月中旬后，他们肯定就再忍不下去了，且等那时候再看吧。”
    顾笙牙疼，“那不是还得等二十来天呢？也真是有够能忍的，换了我，怎么着都不可能有这份儿忍功。”
    赵晟道：“到底兹事体大，不成功便成仁，没有第三条可走，也不怪他们瞻前顾后，下不定决心。”
    顾笙叹气，“行吧，也只能等着了。对了……”
    说着附耳过去，“我听敏妃说，她看皇上的样子，至今不像听说了那个传言的。但他跟前儿的李公公是大内太监总管，宫里还没有任何事能逃过他耳目的。”
    “这话虽然夸张了些，宫里谁没点儿见不得人的事了，怎么没见李公公都知道？但传言传得还挺广的，李公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才是。他既然听到了，皇上自然也知道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看不出来他知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怎么想的？”
    赵晟让顾笙喷出的热气刺得耳根一阵痒痒。
    索性趁势拉她坐到了自己身上，才皱眉也以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道：“敏妃真这么说呢？”
    顾笙便也搂了他的脖子，“敏妃说她本来还想试探一下皇上，幸好让曲嬷嬷给劝住了。我也说让她别管这些事儿，权当不知道，没听说过。但她一直伴驾最多，跟皇上同床共枕最多，就算不试探，有些事也是能感觉到的。”
    “她既然说皇上不像知道的，那应该就是真不知道。可这不是跟李公公无所不知、绝对效忠皇上的人设自相矛盾了吗？”
    赵晟沉吟片刻，才道：“可能，咝，皇上早已经知道了，却有意表现得一无所知，好趁机引出一些人，看清一些人，然后，杀一儆百？”
    顾笙有些明白了，皇上这应该是打算“钓鱼执法”了，“说到底无论怎么争怎么斗，都是皇上的儿子，他要教育敲打他们，有的是办法，何必非要真放任事情到了不可挽回那一步，再来审判惩罚他们呢？”
    赵晟沉声道：“再是儿子，也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何况天家几时有过父子了？就跟一座山头，绝不可能有两只公老虎，一片草原，绝不可能有两只公狮子，哪怕是亲生的父子也不例外一样。”
    “皇上还这么年轻，自己的儿子们却已在觊觎他的大位他的一切，时时刻刻恨不能取而代之了。作为一个父亲都不能忍，作为一个帝王，就更不能忍了。当然得找机会杀一儆百，把其他人都彻底震慑住，以后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反正皇上儿子多的是，以后也未必不能再添新的。就算这次因为自相残杀，折了几个，也还多的是儿子，不愁将来没有继承人。这也是皇上如今最喜欢十三皇子的原因吧？”
    顾笙呵呵，“皇上这是养蛊呢？行吧，帝王心术的确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理解的。十三皇子生得晚，还真挺幸运，等他长大，一切说不定早就结束了，他只要当个富贵闲人，每天享受就够了。”
    赵晟又低道：“反正这事儿暂时对我们影响不大，我们也仍当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回头会去提醒一下殿下和阿诀，让他们心里也有数的。”
    顾笙“嗯”了一声，“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希望能早点儿尘埃落定吧。”
    夫妻俩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得外面安心道：“爷、太太，到家了。”
    这才打住，由赵晟扶着顾笙下了车，一起进了家门。
    柳芸香几乎是立刻迎了出来，“笙笙，今天没吃点心，你肯定早饿了吧？快去洗把脸，换换衣裳，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啊。”
    顾笙今天要进宫去，柳芸香当然不能再去给她送点心，简直担心了一下午，惟恐饿着了她。
    顾笙忙笑道：“娘，我在宫里吃了点心的，回到医馆后，金掌柜又让人给我做了杏仁露，饿不着我的，您就放心吧。”
    柳芸香方笑了，“那就好，我就怕你想吃点心了时没的吃，或者一忙起来就忘了吃。今晚我们吃鲥鱼，亲家老爷一早让人送来的，可鲜活了。还有新鲜的马齿觅和婆婆丁，我让周大姐汆了水凉拌的，保管笙笙你爱吃。”
    顾笙笑道：“我正想野菜吃呢，尤其婆婆丁，又好吃又清热解毒，待会儿相公你可不许跟我抢啊。不然回头我控制不住脾气了，遭罪的还不是你，孕妇可大半都是喜怒不定的。”
    赵晟知道她是在说刚才路上的事，摸了摸鼻子，“我怎么敢跟笙笙你抢，都不用你说一个字，娘先就要饶不了我了。”
    柳芸香嗔道：“你知道就好，反正现在谁也不许惹我的宝贝儿媳妇生气。”
    娘儿仨说笑着进了厅堂，等顾笙和赵晟洗了脸手，便开饭了。
    晚上临睡前，顾笙决定给赵晟露一手，省得他以后就算嘴上不敢再说担心，不敢再让她别怎样怎样了，心里还是会止不住的担心。
    等赵晟吹了灯，刚躺到床上，她便调动异能，隔空又把灯给点着了。
    赵晟吓了一大跳，“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顾笙看得直好笑，道：“别怕，是我给点亮的，不信我马上再演示一遍给你看。”
    说着指头灯盏，引气一击，灯又灭了。
    但只是片刻之后，又让她调动异能，给再次点着了。
    赵晟这才信了真是顾笙弄的，结结巴巴道：“笙笙，你这、这是什么……神通？你不会，真是神仙吧？”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笙笙厉害，也一直坚信不论她是人是神，既然上天把她赐给了他，那就说明他们有缘分，说明一切都是天注定。
    但还是还没到，原来笙笙真是神通广大的神仙？！
    顾笙好气又好笑，“嘴里一遍遍的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原来都是说说而已呢？什么神仙，我还鬼呢，放心，你娘子是人，货真价实的人！”

 第924章 该庆幸才是

    说得赵晟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笙笙，我、我不是怕，我就是太意外了。毕竟这样的神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你这也太厉害了，也就是我亲眼所见，不然根本不可能相信。”
    顾笙嗔道：“这算什么厉害，隔空熄灯很多武艺高强的人都能做到，或是以内力带起的掌风，或是以细小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物体。隔空点灯要难一些，但也不是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会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能人异士可多了去了。”
    “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其实就是变了个戏法，只是具体跟你说了怎么弄，你应该也听不明白。就跟你那些四书五经，八股文章我搞不明白一样，不然为什么会有‘隔行如隔山’这句话。”
    赵晟仍懵懵的，“然、然后呢？”
    顾笙笑起来，“然后，我演示这个戏法给你看，主要是想让你知道，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不是只有脑子和能打，还有其他底牌。不然你以为当初我凭什么制服二皇子，让他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大年二十九那晚，我又凭什么能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依然有惊无险？当然是凭的我比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厉害呀！现在，你能真正放心了么？知道你嘴上说着不担心了，心里其实根本做不到。”
    赵晟这下总算明白了，忙道：“笙笙，我心痛你与你有多厉害并没关系，你就是再厉害，我一样会心痛的。但我以后会学着放心，学着不会再给你造成困扰的。”
    顾笙笑道：“没有给我造成困扰，就是让我有些受伤。我那么相信我的相公，觉得他在他的领域就是最棒的，我根本不用有任何的担心。结果他对我却不是一样的想法，他是觉得我还不够强大，不值得相信吗？”
    “不是，笙笙我……”赵晟忙要解释。
    顾笙已继续道：“相公，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担心我是人之常情，但你见过谁因为天可能下雨，就不出门了的？至多提前带好伞，以防万一就是了。”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就是我的伞。之前我进宫去不能带袖箭武器之类的，你不能放心，现在知道我有明显更厉害的武器防身了，你若还不能放心，那可真只能把我锁起来了。就算我愿意让你锁，你确定你真舍得？”
    赵晟想也不想已道：“我当然舍不得。那是对笙笙你的侮辱，也是对你这么些年对我感情的侮辱。你天生是宝石，就该闪闪发光于人前，就该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光芒。”
    顾笙笑着晲他一眼，“又开始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喜欢，以后可以多多益善。”
    赵晟吐一口气，终于也笑起来，“只要笙笙你喜欢，不就是说好听话吗，以后每天保底一百句。”
    笑过了正色道：“笙笙，我刚才想了一下，我是太紧张，太草木皆兵了。主要还是之前……那两次，给我留下的阴影太大了，我至今都偶尔会做噩梦。”
    “但你说得对，你从来相信我，我也该相信你的能力和聪慧，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才对。话说回来，之前你不也都是靠的你自己化险为夷吗？我要么鞭长莫及，要么一无所知，根本帮不上你任何忙，哪来的资格说那些干涉你要求你的话呢？”
    顾笙白他，“这话我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反话？你怎么没资格了，你不是我丈夫呢？”
    赵晟忙赔笑，“我没说反话，真的，笙笙你信我。我有这么聪明强大，随时都能与我并驾齐驱，让我不用担心腹背受敌的娘子，该高兴庆幸才是。”
    “再这样畏首畏尾，跟惊弓之鸟似的，也别想什么以后，想什么成大事了，趁早带了你和娘回青山去是正经。”
    顾笙笑着点头，“总算想通了，没白费我这么多口舌。那睡觉吧，我困了，明儿还有的忙呢。”
    赵晟下意识要下床去吹灯。
    才跨出一条腿，想到顾笙的神通，腿便收了回去，笑道：“往后我这不是不用再下床吹灯，早上也不用摸黑起床掌灯了？守着笙笙你这么个神通广大的仙女儿，我还劳这个力做什么。”
    顾笙嗔道：“就吹个灯而已，真是懒不死你。”
    嘴上说着，手上却是隔空一弹，屋里便陷入了黑暗中。
    她方又笑道：“吹灯就算了，反正只是举手之劳，早上掌灯还得你自己啊，别吵醒了我睡觉。我如今本来瞌睡就多，你要是吵醒了我，让我睡不够，我就找娘告你的状，让娘收拾你去。”
    赵晟伸手搂了她，亲昵道：“怎么如今这么爱告状，难道笙笙你其实不是神仙，而是一只告状精……咝……”
    话没说完，就让顾笙一把捏在了腰间的软肉上，哼笑道：“怎么可能是告状精，分明是老虎精，谁敢不乖乖听话，立马一口吞了他。所以某人最好小心一点，乖一点。”
    “呀，难怪平日那么凶，原来真是母老虎……轻点儿，笙笙轻点儿，再掐肯定就要青一大块了。”
    “活该，谁让你胡说八道的，现在知道厉害了？”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了……”
    夫妻俩笑闹了一回，才手牵着手，都闭上了眼睛。
    顾笙能感觉到赵晟已经真正放松了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再让他这样紧张、草木皆兵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成了焦虑症，——总算没枉费她一片苦心。
    当然，他对她始终如一的信任，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换了别人，可不会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哪怕她真是货真价实的人，也早拿她当妖魔鬼怪一般避之不及了。
    赵晟也的确放松了不少。
    笙笙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虽然越发衬得他这个当丈夫的没用，不能凭自己的力量保护好她，让她无忧无惧。
    但谁有本事都不如自己有来得可靠，笙笙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遇事自己就能化险为夷，当然最好了。
    他往后不会再当惊弓之鸟，自己吓自己，为此甚至几乎要影响到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了！

 第925章 出趟远差

    转眼进了四月，天气也是越来越好。
    贤妃与五皇子却依然一副按兵不动的架势，也不知道母子俩是真沉得住气，还是仍没鼓足勇气、仍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他们一直没动静，赵晟倒先让上峰派往了山东到巡查，即日出发。
    家里立刻为着他的出行，忙乱起来。
    顾笙还好，早就知道当了御史，就得各地巡查，出差是肯定少不了的。
    “打工人”本来也都是这样，上司让你今天出发，就不能拖到明天，除非不想干了。
    所以不舍归不舍，倒是很能理解。
    柳芸香却是又担心又不舍。
    给赵晟收拾着收拾着行李，就嘟囔起来，“还说今年能好生给阿晟你过个生辰了，谁知道又过不成了。还一走就得两三个月，这叫什么事儿，笙笙眼下可是最需要你陪伴的时候。”
    “这出门在外，又哪里比得上家里？还跟上次那么多人同行不一样，这次就那么几个人。万一路上遇上了歹人，或是出个什么事儿，可该……上头的大人们就不能先派你去近些的地方，等你历练出来了，再派你去远些的地方呢？”
    赵晟听得无奈，道：“娘，今年过不成生辰，那就明年呗，以后机会多着呢。上头大人们派谁去哪里，也自有考量，岂是谁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我既然是朝廷命官，领着朝廷的俸禄，当然就该无条件服从上峰的安排。何况当初我请调去御史台，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监察百官，为百姓们做实事，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您该为我高兴，也该为我骄傲才是啊！”
    顾笙跟着笑道：“娘，无规矩不成方圆。在自己家里就算了，在外面无论哪个行当，要是谁都不守规矩，想怎样就怎样，这世间不得早乱了套？”
    说着拉了柳芸香的手，让她到一旁坐下，“娘，您别收拾了，让周大姐收拾吧，您最后检查一下就是了。您也别担心，相公都这么大的人了，又是朝廷命官，奉命出公差，肯定一路都能平安顺利的。”
    “至于生辰，等他回来后，再给他补过不就是了？只要咱们一家人待在一起，我觉得哪天过生辰都是一样的。”
    柳芸香抿了抿唇，才道：“笙笙，道理我心里都知道，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儿行千里母担忧呀，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也是心痛你，本来怀孕就辛苦，阿晟还不能陪着你，不能亲眼看到你到底多辛苦……”
    赵晟忙笑道：“娘，您真别担心，我们一路上都走官道住驿站。也不是只有我和安心两个人，还有几个吏目同行，也有护卫。当初您和周大姐小萝几个女人家，都能大老远的进京，您儿子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比几个女人家都比不上吧？”
    顿了顿，看向顾笙，“就是这段时间不能陪伴笙笙你，不能多少替你缓解怀孕的辛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能……”
    “打住打住。”
    顾笙忙打断了他，“相公你能替我缓解什么辛苦，替我怀孕不成？关键我这阵子除了偶尔犯一下恶心，也没辛苦过呀。好了，你就别多想了，安心出你的公差去，实在过不去，那等回来时，多给我带些礼物，回来后也加倍对我好就是了。”
    赵晟失笑，“笙笙你把我要说的话都抢了，我还说什么？”
    顾笙笑道：“那你就别说了。娘，我们今晚上吃点儿好的吧，就当为相公践行了。”
    柳芸香见夫妻俩都一直笑嘻嘻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
    道：“那要不把亲家老爷和阿诀云舒他们都请来，大家一起吃顿饭？我刚也是事情太突然了，居然明天一早就要走，脑子忽然就空白了，才会胡说八道的。阿晟你是为朝廷出公差，当然一路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了。”
    赵晟笑道：“我这就让安心请老爷和阿诀他们去啊，老爷应该是没问题的，就怕阿诀要进宫当值。我还打算当面托付他们，我不在期间，替我多看顾家里，多看顾娘和笙笙你们呢。”
    “不过就算我来不及当面托付，老爷和阿诀也肯定会替我照顾好你们的，我倒也用不着担心。”
    顾笙笑嗔道：“家里这么几口人，我和娘也能互相照顾，哪还需要麻烦老爷和阿诀哥。还说娘操心多，你这也是不遑多让呀。”
    赵晟掰着指头道：“我娘、我娘子、我孩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我费再多的心不都是理所当然吗？”
    说着见柳芸香在给他叠夹袄，待会儿应该要给他装到行囊里去，忙道：“娘，厚衣裳就别带了，天气只有越来越热的，带上累赘。实在到时候需要了，现买就是。”
    柳芸香一想也是，“行吧，那我不给你带厚衣裳了，但披风还是要带一个，以防万一的。万一到时候急忙之间，没地方买呢？就多一个披风，也累赘不到哪里去，笙笙你说呢？”
    “还是娘考虑得周全，真需要了又买不到时，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就是，阿晟你别管了，我会交代安心的……”
    到得傍晚，容子毓和裴诀先后到了。
    曹云舒却没来，因为六六有些发热，“舒儿实在放心不下，让我代她请伯母和嫂子见谅，也祝阿晟一路平安。”
    顾笙和柳芸香忙关切道：“好好儿的，怎么发起热来，看过大夫了吗？”
    幸好六六是因为长牙不舒服，引起的低热，也看过大夫，说没大碍。
    婆媳俩方放下心来，柳芸香这才去了厨房里。
    赵晟便与容子毓和裴诀道：“我这一去至少也得两三月，如今笙笙又身怀有孕，家里只能多劳老爷和阿诀你们费心了。也是想着有你们看顾，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这一趟。且等我回来后，再好生答谢老爷和阿诀啊。”
    容子毓等他说完，先就嗔怪道：“我自己的女儿，我不该看顾呢？要阿晟你感谢，你一个字不说，我也会把宝儿和亲家母照看好的。你要还不放心，我搬过来一直住到你回来都可以。”

 第926章 临别不舍

    裴诀等容子毓说完，不待赵晟反应，已先道：“表叔若是方便，真可以住过来。本来该舒儿带了六六住过来的，当初我去承德，伯母和嫂子便二话不说住到了我那边去，让我舒儿生孩子那么紧要的事，都能没有后顾之忧。”
    “如今换嫂子有孕，阿晟出远差了，我们也该二话不说的。可我们家的情况表叔您也知道，六六都半岁多了，除了大年三十，我一次没让他留宿王府过。自然没有‘自家’都不肯留宿，反而住到‘别人家’的道理。只能麻烦表叔了。”
    容子毓忙道：“怎么阿诀你也这么说，我自己的女儿，怎么麻烦了？那我明儿就收拾收拾，住过来……”
    顾笙见表叔侄俩根本不问她这个主人家一句，已自发把事情定了下来。
    强忍住无语望天的冲动，打断容子毓道：“打住打住，老爷阿诀哥你们都打住啊。我如今不特意说，谁能看出我有孕了？我也不害喜，行动也跟以往一样敏捷，家里还有娘和周大姐他们，哪就需要老爷住过来了？”
    “老爷您还是安心住自家，忙您自己的吧。至多这段时间您多过来吃几次饭，云舒也一样，得了闲带六六多过来坐坐也就是了。让你们说得，跟我已经大腹便便，马上就要临盆了似的。”
    虽然孕妇都该备受呵护，但她可不愿被当作特殊人群，享受这样那样的“特权”，至少现在不愿意。
    赵晟最懂顾笙的心了，笑着给她帮腔，“老爷、阿诀，住过来其实没必要，就隔个一两天，你们得闲就自己过来坐坐，不得闲就打发人过来瞧瞧，以防万一就是了。笙笙和我娘都能干，我对她们还是很放心的。”
    见容子毓和裴诀还要再说，先又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我待会儿再去托左邻右舍，帮忙看顾一下家里也就是了。”
    表叔侄俩这才没再坚持，“行吧，那我们这些就多来坐坐，不行了又再搬过来就是。”
    裴诀又与赵晟说起出公差一路的各种注意事项来，“提前定好出行计划最重要，不然指不定就得露宿荒郊，啃干粮喂蚊虫了……该打点的时候千万圆滑些，无伤大雅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关系，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还给了赵晟两张名帖，“一张是我的，一张是前不久我们指挥使高大人给我的。我们金吾卫好歹是天子近臣，在地方上多少有几分薄面，高大人以前还在山东那边的卫所任过游记将军，多少有几个熟人，阿晟你都带着以防万一吧。”
    赵晟也不客气，“还是阿诀你想得周到，真是好兄弟！”
    把帖子小心收好，随即再问了裴诀一些细节。
    柳芸香就笑着进来，说晚饭好了。
    于是调放桌椅碗碟，等待菜色上齐，再一起举了杯，一场小型践行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一直到交二更，容子毓和裴诀才结伴告辞。
    柳芸香一见赵晟送完他们回来，便道：“阿晟、笙笙，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回房梳洗了就睡吧，明儿阿晟可一早就得出发。”
    也好让小夫妻俩回房说说体己话儿，离别在即，肯定他们都有满肚子的话想对对方说。
    赵晟的确有话与顾笙说，笑着应了，“那娘也早点儿休息啊。”
    便拥着顾笙回了自家屋里去。
    待回了房也没放下拥着她肩膀的手，反而将她抱了个满怀，低道：“笙笙，我可真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咱们的孩子。”
    顾笙其实还好，笑道：“孩子你现在别说没见过，他连动都还不会动，你怎么就舍不得了？不过等你回来时，他应该已经会动了，到时候让你感受一下生命的神奇啊。”
    赵晟的手就顺势抚上了她的小腹，“现在只有这么点儿弧度，等我回来时，应该已经显怀了吧？只盼笙笙你能一直都不害喜，听娘说她当初怀阿秀时，可吐惨了，我可舍不得你受那个苦。”
    顾笙仰头笑道：“娘那时候多苦啊，想吃的什么都吃不到，可不得吐了？我现在是想吃什么立马有，本来身体还好，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婆婆妈妈的，弄得我都怀疑咱俩是不是弄反了，你才是女人，我是男人？”
    顿了顿，“之前当着娘我不好多说，怕她担心，现在不用顾忌了。相公，你此行，不会有危险吧？要不，还是让阿诀哥派几个高手，暗中保护你吧？”
    虽然他们现在的仇人就只二皇子，其他人根本不会将他一个小小的御史看在眼里，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赵晟已笑道：“我是出公差，同行还有十几号人，能有什么危险？向来也没谁会胆大到对御史动手。何况我才到御史台，一个人都没参过，一个人都没揭发过，除非谁疯了，才会对我下手呢。”
    “我们一路上也都是住驿站走官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会不长眼到那个地步。笙笙你安慰娘时，倒还挺会安慰的，怎么轮到自己了，就自己吓起自己来？”
    顾笙一想也是，这才自失一笑，“这就是典型的说别人容易，轮到自己时，才知道有多难吧？那你路上千万照顾好自己，若有条件写信回来，便写几封，实在没有就算了。反正我和娘都会在家，好好儿等你回来的。”
    赵晟应了，“写信看有没有机会吧，实在没有也无妨，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的。就是我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我都不能在笙笙你身边陪着，心里真的挺不是滋味儿。”
    顾笙嗔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又不是马上要生了你不在身边，人云舒上次不也好好儿的，跟六六母子平安？又想夫君出息，干出一番事业来，又想夫君随时都陪着自己，世上哪有这样鱼和熊掌都兼得的好事。”
    “不过，山东那样的大省，你上峰们怎么会想到派你一个年纪资历都最小最浅的人去巡查的，不是该派老成有经验的去吗？看来你上峰们还挺器重你的，直接对你委以重任。”

 第927章 好戏终于开始

    赵晟笑道：“可能上头的大人们的确想历练历练我，也是想看看我具体有几斤几两吧？当初我去御史台，可是两位阁老保送的，总得看看我到底当不当得起，也好服众，同僚们嘴上不说，心里又怎么可能都不妒不酸的？”
    顾笙缓缓点头，“倒也是，碍于邓阁老和唐阁老，你上峰和上峰的上峰们不好不栽培你。但又怕一味的栽培你，让其他人心生不满，最好的办法，还真是让你尽快证明自己的本事，让其他人口服心服。”
    赵晟道：“所以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儿慌的，怕自己做不好。不过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还不都是慢慢学，慢慢历练出来的，只要我努力，别人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
    顾笙笑着肯定他，“这样想就对了，谁都是由生到熟，熟了就好了。家里你也别担心，娘和我都这么能干，尤其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你大可高枕无忧。”
    赵晟笑起来，“我就是想着笙笙你神通广大，才敢一出门就是几个月。若不然，冒着惹上峰们不快的风险，我多半也得给推了。”
    顾笙忙嗔道：“推你个头啊，这次推了，就没有下次了。谁喜欢明明年纪轻轻，却拈轻怕重，儿女情长，瞻前顾后的下属呢，年轻时不好好拼，等到老了时再来拼不成？”
    顿了顿，“好了，我去洗漱了，你也去跟娘说会儿体己话吧。娘可比我不舍多了，你走了以后，她除了担心你，还要担心替你照顾不好我。你去陪她说说话，她心里多少能安慰些。”
    赵晟点头应了，“那你洗漱慢些，洗完了就先上床躺着，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待目送顾笙进了净房，他才大步出了房门。
    却是刚出房门，脸上的笑便消失不见了。
    他这趟表面上是奉命出公差，实际还肩负了其他重任的。
    既是重任，自然就可能会有危险。
    但殿下不可能亲自去，阿诀也去不了，他当仁不让，所以就算会有危险，也由不得他退缩。
    当然，他也没想过退缩，不然他凭什么让殿下越来越器重，又凭什么保护笙笙，让她再不会遭受危险与伤害？
    就是笙笙现在怀了身孕，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也实在让他愧疚。
    但也幸好，他遇上的是笙笙，笙笙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只盼这次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分开，不久的将来，他们也能打败邪恶，从此平安顺遂吧！
    顾笙如今容易犯困，反正该说的也已都与赵晟说过了，便没硬扛。
    于是等赵晟回来时，她已睡得迷迷糊糊了。
    赵晟也不打扰她，轻手轻脚的梳洗了，再轻轻躺下，才小心拥了她入怀。
    虽然满腹心事，不知不觉依然在她浑身的淡淡馨香中，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赵晟便带着安心出发了。
    顾笙和柳芸香将他送到大门外，千叮咛万嘱咐，又塞了一包干粮和好些银票，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了，才折了屋里去。
    却是明明刚才还觉得满满当当的家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似的。
    让柳芸香心里好生失落。
    幸好还没忘了顾笙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立刻已笑道：“笙笙，你早饭想吃什么？亲家老爷昨晚说今天应该会送鲜虾来，估计也快了。等送到了，我亲自给你包点儿虾仁饺子吧？”
    顾笙心里也空荡荡，勉强笑道：“娘，随便吃什么都行，您知道我不挑食的。不过前几天吃的婆婆丁挺爽口的，香椿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已下了市？待会儿您和周大姐去菜场多找找，看能不能买到吧，我还都挺想吃的。”
    菜场热闹，多转几圈，也就中午了，下午又得给自己做点心送点心，一整天不知不觉也过了。
    自然娘就顾不上心情低落，顾不上担心了。
    一旁周大姐笑道：“香椿估计咱们家附近的菜场是找不到了，但阜成门那边的菜场应该有，城外的人进城卖菜，一般都会在那一带就近卖。老太太，吃了饭我们就去找吧，难得太太爱吃香椿，我们索性多买些回来腌上，太太就能多吃一阵子了。”
    柳芸香失落归失落，顾笙就在眼前，她当然更看重顾笙的想法感受。
    忙笑道：“笙笙你既想吃，娘就是找遍全城，也一定给你把香椿买回来。”
    又与周大姐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卖新鲜春笋的？要是遇上了，也可以多买些回来，炒了吃腌了吃都鲜。其他野菜遇上了，也可以买些。亲家老爷每天派人送来的果菜虽新鲜，却都是自家种的，野菜还得咱们自己找去。”
    “这几天野菜估计都少了，但正是吃春笋的时候，老太太，我背个大背篓吧。”
    “周大姐不用背背篓，待会儿让行墨送我去医馆时，你和娘也一起吧，省得回头买的东西太多了，你们拿不回来。”
    “也行，等快到了，让行墨找地方停车，我们去慢慢逛慢慢买就是……”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让家里的气氛又活络起来，冲淡了离愁。
    等全家人再适应几天，过了最初的不习惯后，日子更是平静闲适，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只除了顾笙晚上睡觉时，多少还是不习惯，柳芸香也说着话做着事，时不时总会恍一下神以外。
    朝中却忽然起了波澜。
    御史台一位石御史忽然上书弹劾二皇子“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结党营私”，一共罗列了二皇子十一条罪状，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下子让整个朝野和京城都众说纷纭起来。
    顾笙这才暗自松了一口长气。
    五皇子和贤妃总算开始行动了，她都以为，不到皇上果真下旨让二皇子代他去祭泰山的最后一刻，等不到他们母子行动了。
    幸好他们没那么沉得住气，幸好他们不敢再抱着侥幸的希望拖延时间。
    这下她可以坐看狗咬狗的好戏了，五皇子母子这显然只是开始，后面还不定会有多少后招大招。
    而二皇子与皇后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势必要立刻反击，以牙还牙的，——可真是太期待了！

 第928章 异能流失

    果然二皇子告罪自辩之后，——这是御史台弹劾人的固定章程，被弹劾的人无论是谁，既被御史弹劾了，首先就该告罪，然后才是自辩、举证力证自己清白。
    二皇子虽是皇子，在朝廷的律例法度面前，一样得“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然也不能例外。
    但告罪自辩之后，二皇子立刻组织了反击。
    你五皇子能指使御史弹劾我，我难道就不能指使御史弹劾你了？
    大家私下里都是肆意妄为惯了的，谁还能没点儿见不得人的事了，都不用怎么费心去挖，随随便便一搜罗，已经要不完了。
    于是五皇子也跟着被弹劾了，还不止十一条罪状，足足被罗列了十八条。
    五皇子当然也要告罪自辩。
    跟着又一条条举了证，这条所谓的“罪状”是因为这条，这条根本就是莫须有，这条倒是有，但他事先也被蒙在鼓里，都是底下人胆大包天打着他的旗号在肆意妄为。
    总之除了“御下无方”这一点五皇子认了，其他他都不肯认，坚决捍卫自己的“清白和名誉”。
    兄弟俩作为这些年来储君的唯二“热门”，当然都是拥趸者众多，追随者众多。
    一时间两派在朝堂上掐得天昏地暗不算，私下里也是摩擦不断。
    顾笙却知道，这些只是开胃的前菜而已，大菜正菜还在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上桌。
    但既然前菜都已经上了，大菜正菜绝不可能不上了，迟早总会上，哪怕其中一方不愿意上了，另一方也绝不会允许。
    因为发现自己的异能竟渐渐在流失，给她带来的不安与恐慌才稍微好了些。
    ——却是前几天有天早上起来后，顾笙正打算跟之前一样，引异能全身都游走一遍。
    忽然就发现，她能凝聚调动的异能连平时的一半都不到。
    她心里立刻涌起不好的预感来，等接连再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后，她心里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难道，怀孕真会影响到她的异能调动？
    可她明明吃得好睡得好，身体明明没有变弱啊，总不能是受的激素变化和她身体其他变化的影响吧？
    之后几天，事情的发展应证了她的猜测。
    她能凝聚调动的异能果然一天比一天少，一直掉到只剩大概十分之一后，才总算没有再流失。
    问题是，十分之一的异能能顶什么用的，除了能弄一些糊弄人的小巧，真到了关键时刻，譬如前两次的出其不意和有惊无险，怕是连自保都难。
    想再像以前那样以异能辅以药物医术救人，自然也不可能了。
    关键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若只是持续到她生完孩子，做完月子之后，就慢慢的给她回来，还好些。
    就怕等她生完孩子做完月子都不肯给她回来，甚至，以后都不给她回来了，可就糟糕透了！
    顾笙来这里几年来，最大的底气，当然是她的医术她一身的本事，还有她多年逆境中历练出来的心性。
    但如果没有异能的加持，她也不可能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所畏惧，因为知道只要她有异能在，情况便再糟都到不了最糟。
    可现在，她最大的底气极有可能将不复存在了，——叫顾笙怎能不着急，不恐慌？
    也就只有她心心念念的狗咬狗戏码能尽快决出胜负，能先解决掉一方敌人，再为另一方敌人热好盒饭，等待关键时刻，便一击即中，从此她和赵晟都再不用担惊受怕。
    从此也能真真正正的安居乐业，真正身心都能随时有绝对的安全感，才能让她心里安慰些了。
    在二皇子与五皇子两派的相互攻讦，明掐暗斗中，时间很快越过四月中旬，进入了四月下旬。
    唐阁老派遣有经验技术的大夫和今年刚毕业的女学生们，先前往天津保定和沧州三地建立医馆，推广剖腹产的计划，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顾笙之前虽就已想过，以她现在的情况，怕是不方便亲自去三个地方指导坐镇了。
    但她其实还是有认真想过，自己去的可行性的。
    她身体底子不错，害喜反应也小，关键还有异能傍身，怎么着都能护好自己和孩子，其实可以去出这个差的。
    大不了，等七八个月时，她再回京就是了。
    然而现在，异能消失了大半，“万一”的可能性也增加了许多，顾笙便不敢去奔波劳累了。
    她当然很看重自己的事业，很在乎剖腹产能不能在其他地方也顺利的推广开来，好救助更多的难产孕妇和胎儿。
    可她同样也看重自己的孩子，同样该对自己的孩子负责，不能因为孩子是“自己的”，就以为她能主宰他的一切，能不顾他的存在和意愿，直接做一切决定，甚至打着所谓“无私大义”的旗号，拿他的安危冒险了。
    那对孩子来说何止不负责，也是不公平的！
    所以唐阁老征询顾笙的意见时，她虽然歉然，还是直接婉拒了，“我现在身体是真不方便，真去了当地，只怕帮不上忙不说，还要给大家伙儿添乱，让大家伙儿顾此失彼。只能等年底我生产完，明年再去地方上尽一份自己的力量了，还请大人千万见谅。”
    好在唐阁老很理解她的不便，“顾大夫既也有孕了，当然该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本来我们做的事就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十年八年能小有成效，已经不容易了，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
    “何况不是说已经有一批大夫和女学生历练出来了么？那就先派他们去试试，看离了顾大夫后，能不能真个独当一面。总不能哪里都指着你，你又不能分成八半，京城和宫里的贵人们本来也离不得你。”
    又与顾笙商量了一番，派哪些人，往哪里去比较合适。
    除了大夫，还该有操办掌管一应琐事的人，看是去了当地，请当地官员来统筹安排，还是怎么的？
    再就是医馆的名字，肯定不能再叫九芝堂，得一听就知道是朝廷筹办的，才更容易取信于民，也更容易树立起威信来……零零总总，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才总算说了个大概。

 第929章 人才济济

    等顾笙回到医馆，自然免不得要传达唐阁老的话，还要与金掌柜商量该派哪些人出这个长差，这些人走了后，又该哪些人补上。
    顾笙第一个属意的便是小萝，“……她虽然年纪小，现在技术却是真不错，人也越来越沉稳可靠。天津那边人更多些，所以我觉着她去天津更合适，唐大人也赞成。”
    金掌柜听得唐大人都赞成，当然不可能再反对。
    笑道：“小萝的确越来越能干出息了，不止自己技术好，带起人来也是似模似样的。等她去了天津，说不定很快也能带出一批新人来，那可得给她记大功才是。”
    顾笙便又点了十几个人，“林大夫、朱大夫、季大夫、许大夫……陈霞、路二妹、郝春妮儿、孙兰香……初步打算是三个地方每个地方先派四名大夫、十名女学生再加十名帮工。现在人才济济，人手完全足够。”
    “到了当地后，当地官府会帮着选址、装修医馆的。器材药材这些的话，能当地采买的就当地采买，不能采买的就从京城运过去。三个地方都离京城不算远，要运东西传消息都还算方便，这也是唐大人第一批会选中这三个地方的原因。”
    “只是一点，唐大人的意思，医馆到时候便不能再叫九芝堂了，他觉得‘敕造惠民医馆’更好。我极力争取了，也没有用。但唐大人说，不会忘了我们九芝堂，以后都不会亏待了我们的，还请大掌柜见谅，回头也请好生与东家解释一番。”
    金掌柜这样的人精儿，怎么可能料不到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九芝堂在承宣城当然响当当，他们家东家说起来，也是极有本事的人。
    但现在金掌柜连阁老都见过，与阁老都说过话了，托顾笙与赵晟的福，京城其他的达官贵人们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连宫里的皇上娘娘们，如今都觉得并不遥远了。
    他们家东家平心而论，便算不得什么了。
    同样，他们九芝堂若不是靠着顾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今天的规模声望，只要以后不作奸犯科，在京城也成为百年老字号，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所以想要将九芝堂的名号传遍大江南北，将九芝堂开遍大江南北金掌柜也好，他东家也好，都早不想了。
    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结果若是连原有的一切都极可能保不住，不是亏大了？
    倒不如就像现在，把京城的九芝堂好生经营着，慢慢的再扩大，等年头长了，收益也是不可细算。
    关键还能在贵人大人们跟前儿都留个名，多少挣下几分香火情来，于将来后代子孙们，也肯定大有裨益的。
    所以金掌柜当然仍是顾笙说什么，就听什么了，“瞧顾大夫这话说的，技术是您的，从筹备到出钱出力，都是朝廷的，当然不可能再叫九芝堂了。‘敕造惠民医馆’挺好，一听就知道是朝廷牵头的，谁能不信服，谁又敢去找麻烦挑事儿的？”
    “等东家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惜都忙，东家竟至今没来京城与顾大夫见过面，也不知道几时才能有机会了？”
    九芝堂的东家当然早想进京来了，但顾笙都婉拒过几次暂时没空了，自然也不会替他引见唐阁老。
    他除了等待，还是只能等待，不然惹得顾笙和唐阁老都不高兴了，可就后悔也迟了。
    京城的九芝堂说是他的，但朝廷同样出了钱的，区区一个他，在朝廷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顾笙明白金掌柜的意思，笑道：“如今都忙，东家也肯定贵人事忙，的确顾不上见面，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金掌柜便也见好就收，笑着岔开了，“那女子医学堂，不是很快又得招人开班了？”
    “唐大人说过了六月再说。因为听说宫里到时候可能会放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少不得有无家可归的，正是现成的人选，又能让她们有去处，学真正安身立命的本事，一举两得……”
    一直与金掌柜说到傍晚，顾笙都喝过几次水了，才把暂时能想到的都说了，与小萝一起回了家去。
    柳芸香与周大姐正舂明天做米糕要用的米，见顾笙回来了，先就笑道：“笙笙，今天吃点心没？我是生怕你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偏我又不能随时都跟着你，影响你办正事。”
    顾笙忙笑道：“娘您放心，我怎么着都不会亏了自己的。这天儿越来越热了，您也别累着了，不行就买做好的米糕呗。”
    柳芸香笑道：“就舂几下米而已，能累到哪里去？你快去厅堂歇会儿，今儿炖了乌鸡汤，我去给你盛一碗来，你先垫垫肚子啊。”
    顾笙也不推辞，待柳芸香往厨房去了，笑着看了小萝一眼，“小萝，你不是有话与你娘说吗？”
    才进了厅堂去。
    小萝她刚在路上已经问过了，非常愿意去天津，毫不犹豫那种，还说自己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但周大姐就这一个女儿，她可未必愿意小萝去天津出长差，以后一年都见不了几次。
    总得先告诉她这个当娘的，征得当娘的同意才是。
    很快柳芸香便端了鸡汤来，“笙笙，你快趁热喝。今儿亲家老爷让人送了新鲜苋菜来，我待会儿亲自给你凉拌一个啊，保你胃口大开。”
    顾笙笑道：“这阵子的苋菜正是最嫩最好吃的时候，今儿可有口福了。”
    柳芸香笑道：“还是亲家老爷想得到。我本来打算约了甄太太去城外采的，甄太太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就打算过几天再去，没想到就有现成的先送上了门来……咦，小萝跟周大姐是吵架了吗？怎么瞧周大姐很生气的样子，好像还哭了？”
    顾笙忙也偏头一看。
    正好就见周大姐大步冲回了房间去，小萝随即也跟了上去。
    她不由皱眉，难不成，周大姐真不同意呢？
    顾笙只得把情况大概与柳芸香说了说，“可能，周大姐是舍不得小萝，不愿意与她长时间分开吧？到底这么些年都是母女俩相依为命。”

 第930章 栽下梧桐引凤凰

    柳芸香这才明白过来，咝声道：“周大姐应该是舍不得了。也不怪她舍不得，就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俩全靠彼此撑着，这些年才能过来，现在忽然就要分开，别说她了，换谁能舍得的？”
    顾笙点头，“我也想过这一点。但现在医馆正是用人之际，小萝又能干，不让她去好生实现自己的价值，不让她凭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觉得太浪费了。”
    顿了顿，“当然，周大姐的爱女之心我也不能不考虑。实在不行，就让她们母女一起去吧，反正周大姐是个能干的，到了天津，一样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柳芸香迟疑，“让周大姐也一起去啊……那咱们家里怎么办？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还行，将来孩子生下来了，我每天得忙着带孩子，家里其他事可只有交给周大姐，我才能放心。”
    顾笙知道柳芸香主要还是舍不得周大姐，毕竟都作伴这么久了。
    忙笑道：“没事儿，袁嫂子丁嫂子也挺利索的，实在不行，到时候再雇两个人就是了……”
    话没说完，周大姐与小萝就进来了，一进来周大姐便道：“太太，我赞成小萝去天津，您就别犯愁了。老太太，我也要守着太太和您，守着咱们的家，才能放心。”
    顾笙忙笑道：“周大姐，你说真的吗？你别勉强，办法总比困难多，有问题了，我们大家一起商量就是，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周大姐眼睛还有些红，嘴上却是笑道：“我还能骗太太不成？刚也不是舍不得小萝，是太突然了，这丫头话又说得硬，总觉得我是急着催她嫁人，才不想她走远的。我哪还有那个意思，便有，这两年也早淡了。”
    “结果一时没忍住，娘儿母子就忍不住拌了几句嘴。但我心里是支持她去干大事的，将来不说有太太的一半儿，能有太太三分，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舍不得肯定还是舍不得的，但比起女儿的前程，那点儿不舍得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也不是不回来了，以后迟早总要回来的，她在家里也有吃有喝有的忙，老太太、太太都再和气不过，彼此其实也没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顾笙这才笑开了，“周大姐是真支持小萝就好。你放心，她又聪明又能吃苦耐劳，将来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的，何止才三分。”
    柳芸香也笑道：“可不是，如今医馆里谁不夸咱们小萝，病人们又有谁不夸的？关键咱们小萝还这么年轻，周大姐，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周大姐忙笑道：“那就承老太太吉言了。”
    小萝则有些不好意思，“顾大夫夸得我都快无地自容了，我不过就学了点儿您的皮毛而已。但我会继续努力的，到了天津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与栽培。”
    说完，知道顾笙应该还有话与周大姐说，顾笙的话，比她的可就有分量多了，她娘肯定都能听进去。
    忙又说了一句，“那娘您和顾大夫、老太太说话儿，我去厨房帮忙了啊。”
    便转身出了厅堂。
    周大姐忙道：“你去帮什么忙，你如今可不能粗了手。”
    也叫不住她。
    倒是顾笙笑道：“没事儿周大姐，虽说大夫的手，尤其要动手术的大夫的手得尽可能保养好，不能粗糙了更不能留疤。但偶尔一两次也没关系，你就由得小萝吧，她也是心痛你，想你歇一歇。”
    顿了顿，“周大姐，其实小萝才十六，再过个三五年成亲，都还很年轻。到时候她人已彻底长成了，无论于她自己与丈夫之间……咳，那方面，还是于她将来产育，都更好。”
    “这两年你也看了不少听了不少，因为难产来我们医馆剖腹产的产妇，可大半都年龄偏小，你难道也想小萝挨那一刀？”
    周大姐忙道：“太太，我、我其实真不是很着急了，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那丫头怎么都不愿意，她如今又有主意，我还能强逼她不成？我也知道，早年因为我没用，自己受够了打骂欺辱，连带她也受了许多，还差点儿被卖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她肯定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怪不得她。可将来……我总要老，总要先走的。到时候她若还没个着落，没个亲人孩子，可该怎么办，她就算再能干，总有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对不对？”
    “我这才想趁着这两年她年纪正好，不说成亲，先定亲也是好的。难得如今给她说亲的不少，年貌相当、家里日子过得的也不少，等过几年年纪大了，肯定就没有这些好条件的，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柳芸香也是当娘的，很难不被周大姐触动心肠。
    叹道：“你当娘的考虑得也是，现在好不代表十年二十年后也能好，是该想长远些。”
    顾笙却是笑道：“周大姐还说自己不急，你这可不像不急的样子。我也知道你的顾虑，现在天天守着，都不能让小萝松口了，将来离得远了，不是更没希望了？”
    “我问你啊，现在给小萝说亲的人家，条件是不是最差的，也比你早年预想的她将来能嫁的人家，好出太多了？”
    周大姐点头，“那肯定的，以前这些人家，我连做梦都不敢想。都是托的太太和爷的福，托的老太太的福。”
    顾笙摆手，“不是托我们的福，主要还是小萝今非昔比，站的高度不一样了。照她现在的勤勉踏实，三年后，她站的高度肯定又不一样，她能接触到的人，自然也又上一个档次。”
    “到时候，周大姐就该庆幸，幸好当初没逼着小萝将就凑合了。她明明就值得更好的，她真正的缘分也肯定正等着她。‘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你先足够优秀了，还怕没有优秀的人拥上来？周大姐就等着到时候挑花眼吧！”
    本来还想说，就算小萝这辈子都不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自己有本事有钱，将来就算老了，日子一样好过。
    但真这么说了，周大姐肯定得更急，还是别刺激她了。
    反正顾笙是很有信心，只要过几年小萝想嫁了，绝不会没有好男人、好人家的！

 第931章 天威难测

    周大姐见顾笙说得笃定，关键认真一想，她的话的确有道理。
    当初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人家，如今却正实实在在摆她眼前，任她挑任她选。
    那等将来小萝更优秀了，更好的人家摆她面前由她挑选，不也极有可能不会是梦了？
    毕竟，不止小萝可以预见的会变得更优秀，自家爷的官也肯定会越做越大，太太也会越来越出名、再是尊贵的人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她们母女背靠大树，自然多少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
    那她的确用不着太着急，关键，她急了也没有用啊……
    周大姐这才笑了，“太太这么一说，我就安心了，也是我想得太少，看得太短了。太太放心，我不会再说什么了，一定让小萝安安心心的去天津，不辜负太太的信任和栽培。”
    本来么，哪个当奴婢的能有她家小萝这样的福气，从来不拿她当奴婢不说，还教会她那样一身本事。
    这搁其他大夫那儿，不得一辈子、连儿孙都一辈子当牛做马，为主家、为师父去死，都是应当的、不该皱一下眉头的？
    当然，若是太太让她们母女去死，她们一定会心甘情愿，毫不犹豫。
    那死都不犹豫了，太太还是为小萝好、给小萝机会，她们就更不该犹豫，更该高兴都来不及了！
    顾笙笑着点头，“只要周大姐支持小萝，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我相信她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几倍的。以后离得其实也不远，要通信，或者她要回来、周大姐要过去，都还是很方便的。”
    周大姐忙笑道：“有太太这话，我就更安心了。”
    柳芸香在一旁笑道：“安心了就好。那笙笙，小萝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呢，还有十来天就是端午节了，总得过了节才出发吧？”
    顾笙笑“嗯”一声，“所有人都得交接工作，还得与亲朋道别，是得过了端午才出发。反正三地选址装修这些也需要时间，现在他们去了也是白等着，没那个必要。”
    柳芸香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想着本来阿晟和安心就不在家，再把小萝一走，家里肯定更冷清，过节都没气氛了。”
    说着看向周大姐，“这些日子周大姐就多给小萝做点儿她爱吃的，娘儿俩好生做做伴的。下次见面，可就得……笙笙，中秋节应该能行吧？”
    “应该可以的，不过得到时候才知道。”
    “可以就好，实在中秋不行，不还有过年吗？再不济了，周大姐你就去一趟天津就是。”
    “小萝是去做正事的，我可不能去打扰她，我也舍不得老太太，就想天天陪着您……”
    婆媳主仆三人说笑着，一直到小萝进来笑道：“老太太、顾大夫，可以开饭了。”
    周大姐才忙扔下一句：“我先去厨房瞧瞧啊，老太太、太太稍等。”，往厨房去了。
    柳芸香坐不住，跟着也出了厅堂。
    顾笙方冲小萝笑道：“已经把你娘劝好了，安心就是。”
    小萝松了一口气，“还是顾大夫有办法。我跟我娘也不能把话说重了，她总觉得我不趁着年轻嫁人，以后会很凄惨，她是为我好。她年轻时倒是嫁了人，结果如何……咳，多谢顾大夫，我去了天津后，会加倍努力的！”
    顾笙笑道：“你有多努力，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已经够难得了。你娘也是因为爱你、心痛你，只是你们的想法和想要的，不一样而已。你也别非黑即白，若实在一直没等到缘分，当然算了。”
    “但若将来缘分到了，你也别直接拒之门外。你看我和相公，不就一直挺好的？裴大爷与裴少夫人也一直那么好。可见世上的男人并不都是那等歪瓜裂枣，好的还是占大多数的。”
    小萝知道顾笙都是为她好，怕她钻牛角尖、走极端，笑着应了，“我记住顾大夫的话了，将来若真遇上了，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之后几日，被顾笙和金掌柜点中的大夫学徒和女学生们便都为交接忙开了。
    私下该与亲朋道别的，也道别起来。
    倒是没有一个说不肯去的。
    毕竟这么难得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他们这些人也多少有几分事业心。
    又能赚比在京城里更多的银子，何乐不为呢？
    唐阁老对大家的积极性也很满意，因端午节马上到了，还特意让人送了好些粽子和五毒饼来，请大家分食。
    如此进了五月，天气越发热了。
    二皇子与五皇子两派在朝堂上，也斗得是越发如火如荼。
    毕竟，皇上到底什么时候会下旨让二皇子代他去祭泰山，可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但两派都快水火不容了，皇上却一直都是各打五十大板，申斥了这个，便势必少不了再申斥那个；罚了这边的，那边的还来不及高兴，立刻又发现己方也被罚了。
    却又不重拳出击，制止两派的明争暗斗。
    弄得文武百官心里都是直打鼓，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还真是天威难测，圣心难测哪！
    顾笙这个时候，便越发不想进宫去了，既是怕热，也是怕麻烦。
    可端午节前，算着时间她得进宫一趟，去给太皇太后复诊，——天气热起来后，太皇太后病情又有了反复，就怕她能撑过五月，也撑不过六月。
    顾笙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利益，都是非走这一趟不可的。
    于是到了时间，她还是拿上药箱，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太皇太后内里已经更虚了，也就靠着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
    顾笙现在还没了足够的异能输给她，只能更小心的给她扎针，然后再勉力引一些异能在针尖。
    等终于忙完了，脸色已是很难看。
    敏妃早已知道顾笙有孕了，裴诀还特地托付了她，这段时间但凡顾笙进宫，请她一定要陪着，尽可能照顾一二。
    是以知道顾笙今天要进宫，敏妃早早就过来宁寿宫等着了。
    这会儿见顾笙一脸的苍白，她忙上前关切低道：“顾大夫，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要不去本宫宫里歇会儿吧？”

 第932章 有话就直说

    顾笙摆摆手，“我还好，喝点儿热水缓缓就好了，娘娘不必担心。我也不去娘娘宫里了，歇歇就出宫吧，等回了家我再安心睡，睡饱了肯定就好了。”
    敏妃还想再劝，但想着她也不能在自己宫里久待，宫里这个地方，她也是真的不喜欢。
    能歇息得好就怪了。
    到底还是由了她，“那顾大夫先歇歇，本宫待会儿安排人好生送你出宫吧。”
    又请太皇太后宫里的嬷嬷帮忙准备了热热的人参蜂蜜水来。
    幸好一盏人参蜂蜜水下肚后，顾笙脸色好看多了。
    敏妃这才眉头稍松，低道：“真是辛苦顾大夫了，怀着身孕还得这样奔波，这样劳心劳力，偏赵大人还出了远门……本宫那里有些上好的血燕，顾大夫若不嫌弃，就带些回去补身体吧？”
    顾笙忙笑道：“娘娘说笑了，血燕那么好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但我家里各种补品已经堆得明年都未必吃的完了，娘娘还是留下自个儿吃吧，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敏妃也知道顾笙向来是个有原则的，说要就是要，说不要就是不要，绝不会假客气。
    只得笑道：“行吧，既然顾大夫家里有，那本宫就留着自己吃了。等以后吃完了，顾大夫可千万别跟本宫客气。”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顾笙给早已睡熟的太皇太后取了针。
    又交代了一番左右服侍的人，便与敏妃一起出了宁寿宫。
    敏妃也没坐软轿，让宫人都远远的跟着，这才低声与顾笙道：“顾大夫，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听说前朝已经乱了，后宫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但贤妃人前已快掩饰不住焦灼，皇后看起来，也好像很急的样子。”
    “这阵子不但她们宫里的人，其他宫人也有不少动辄得咎，一个不小心惹了她们，要么就被送往慎刑司，要么就被赶去浣衣局圊厕行的。弄得上上下下都捏着一把汗，惟恐引火烧身呢！”
    现在赵晟不在京中，顾笙的消息难免不如之前灵通，小声道：“我也好些天没见裴大爷了，同样不清楚。不过娘娘也别急，只要火没烧到您宫里，没烧到您身上，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顿了顿，“那皇上是个什么态度？您伴驾时，皇上还跟之前一样吗？您呢，没失过态吧？”
    敏妃道：“有曲嬷嬷提点着，本宫怎么可能失态？皇上瞧着也跟之前没什么不同的……但本宫心里总是毛毛的，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大事。”
    说着越发压低声音，仅够她自己和顾笙听得见，“但皇上这阵子龙体应该欠安了。以前本宫伴驾时，都少不了侍寝，有时候还会……咳，梅开二度三度。近来却是，三次里最多一次……要不是怕惹怒皇上，得一个‘窥探圣躬’的罪名，本宫都想请顾大夫给皇上瞧瞧了。”
    自来一国首脑的身体情况都是机密中的机密，搁如今这时代，自然更是了。
    顾笙忙道：“娘娘知道‘窥探圣躬’是大罪就好。皇上跟前儿肯定有最好的太医，您也别太担心。总之再等一段时间吧，应该快分出这一阶段的胜负了。”
    敏妃自是应了，“顾大夫放心，本宫理会得的，再说还有曲嬷嬷呢。你也千万保重身体，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本来就不该劳累的。只能等赵大人回来，让他好生弥补你这段时间的辛苦了。”
    顾笙笑起来，“其实我还好，现在也就偶尔会觉得累。也是我自己坚持要继续工作的，也怪不得我相公，又何来的弥补？”
    敏妃笑道：“顾大夫的辛苦又不只是工作上的。生活中不辛苦，想赵大人想得不辛苦呢？本宫可是过来人了，顾大夫以为瞒得过本宫？”
    才怪了。
    她就没有一天，没有一时一刻不想赵晟的。
    尤其身体不舒服，各种不安恐慌时，就更想了，只恨他为什么不能立刻飞回来，陪在她身边，再也不要离开。
    之前以为自己不会儿女情长，至少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儿女情长的，现在才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到底有多难！
    可惜大家都是“打工人”，再多的不舍与想念，都只能拼命压下，再苦苦煎熬到相见那一日……
    顾笙沿着长街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终于调整好了情绪。
    却见长街还有那么长一段距离，一眼看去根本望不到头，也不知当初到底是谁设计的；又是谁定的规矩，宫里只有妃嫔主子才能坐软轿，其他任何人除非有皇上皇后的特许，才能也坐轿？
    这对一个因为怀孕，精力体力都大不如前的孕妇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好吗？
    又坚持走出大概十几丈后，顾笙实在累得走不动了。
    只得小声问奉命送她出宫的太监，“吉公公，我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儿实在有点累，能找个地方，我稍微歇歇脚吗？”
    近来都是这吉公公接送的顾笙，顾笙出手也大方，彼此多少建立起了几分香火情。
    见顾笙脸色的确难看，他不由迟疑，“顾大夫，要是还在内宫，奴才还勉强能找地儿让您歇歇，现在是在长街上，奴才就办不到了。不然，奴才引着您折回内宫，去敏妃娘娘宫里？”
    顾笙要是还有力气走回敏妃宫里，也不会走不到宫门了，无力摆手道：“那我稍微缓缓，我们还是继续走的，等走到宫门上了车，就能歇歇了。”
    吉公公闻言，正要再说，就有几个金吾卫走了过来，“这不是顾大夫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其中那个一看就是打头的金吾卫还笑道：“上次全靠顾大夫，我母亲才能转危为安，我们全家都感激您。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您。”
    又有人挽了吉公公的肩膀，将他弄到了一旁去说话，“这位公公好生面善，看着就投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请公公吃茶吃酒呢？”
    顾笙正浑身不舒服，又不知道裴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语气当然好不了，“裴公子有什么事吗？有话就直说，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

 第933章 早点想开吧

    裴恪细看之下，发现顾笙脸色比乍见更难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
    忙低声关切道：“宝如，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听说、听说你……有身孕了。女子怀孕本就辛苦，你还得劳心劳力，还得大热天儿的走这么多路，肯定受不住。金吾卫在前面的拐角处就有芜房，要不我带你去那儿喝点水，歇歇再走吧？”
    顾笙的确有些撑不住了，既然有地方歇脚，何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刚才真不该婉拒敏妃多派两个人送自己，一个打伞，一个打扇递水的，让人说总比自己难受强。
    何况以裴恪的性子，她若说不去，肯定会一直缠着她说个不停，一直到她不得不答应跟他走为止的。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真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顾笙可不想节外生枝，一个不小心，便只能跟裴恪一起死。
    倒不如直接就同意的好。
    顾笙遂点头道：“那就有劳裴公子了。只是，宫里人多口杂，会不会，有麻烦？”
    裴恪没想到顾笙会一说就同意，他都做好要费尽口舌的准备了。
    不由又惊又喜，忙道：“不会有麻烦的，宝如你放心就是。那，你跟我来吧，要我，扶你吗？”
    顾笙肯定不能让他扶，扶了更得说不清，也太惹眼了，“不用了，我还能坚持。你说的芜房，真不远吗？”
    “真不远，就前面二十来丈……”
    两人遂一前一后，去了裴诀说的芜房，果然不远，小小巧巧的两间屋子，也没有其他闲杂人等。
    裴恪安顿顾笙坐下，便忙张罗起给她倒热水来，“宝如，你先喝点儿温水。我马上想法子给你弄点儿参片来啊，你含在嘴里，精神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顾笙慢慢喝了半杯水，又默默调息了片刻。
    才吐了一口长气，道：“参片就不用了，我缓缓就好了。倒是裴公子刚才青天白日的，就不怕人看见？你那些同僚，都还靠得住吗？吉公公我倒是待会儿可以描补一下，再给点儿好处，应该能堵好他的嘴。”
    裴恪低道：“那些同僚都是我的人，该打点的也早就打点通了的，绝不会出岔子，宝如你安心就是。便是那个吉公公，你也不用管。”
    顿了顿，“有了上次的事，之后你每次进宫，我都默默关注着你，都捏了一把汗的。新近得知你……有了身孕，我就更关注了，惟恐你在宫里受了欺负，有个什么好歹。”
    “刚才见你一直扶着墙，半天都没再往前走，我担心出什么事，这才过去的。没想到你真不舒服，是累着了，还是……害喜了？我听说，女子有孕后，都会害喜的……”
    顾笙听他解释得这么详细，本来就不担心他会对她怎么样，到底有宝如跟他多年的感情打底，他有伤害谁的心，都不可能有伤害她的。
    何况如今大家还是利益共同体。
    顾笙就更没有疑虑了，道：“我就是有点累，多谢裴公子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再歇歇，就可以离开了。”
    裴恪苦笑，“宝如，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巴不得立刻离开？我自打之前答应了不会再打扰你，可有再食过言？迄今才是见你的第二次，你就真那么不待见我，连与我多说几句话都不肯吗？”
    顾笙揉了揉眉心，“因为这里实在不是说话之地，而且，我不知道与裴公子说什么。你要说的我不爱听，我要说的，你应该也不爱听，又是何必呢？”
    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又补充道：“既然裴公子知道我有身孕了，就该知道，真的已经是物是人非，回不去了。阿诀哥跟你差不多大，孩子已经快会走路会说话了，如今我和相公，咳，也有孩子了。”
    “孩子真的很可爱，也很治愈，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你光看着他，都会觉得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什么都能原谅了。真的希望你也能尽快体验到为人父的幸福与满足吧！”
    裴恪木着脸听她说完了，才道：“宝如，你已经彻底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所以才能向前看，能重新开始。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忘记过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要让我重新开始，只有等到我死那一天了。”
    “我勉强不了你回到我身边，也希望你不要勉强我，让我一定要重新开始。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都无关，也怪不得任何人。”
    顾笙苦笑，“看吧，我们这不是又话不投机半句多了？我和你其实真算不得熟识，如今看见你，以前心里会有的不舒服的感觉，也已经越来越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可见时间真是冲淡一切的良药。”
    “那我还能跟你说什么，跟你拉家常吗？但上次也好，今天也好，我都打心眼儿里感激你。将来如果你有需要了，我们夫妇一定会竭尽所能报答你的。好了，我该走了，告辞。”
    说完便站起身，径自往外走去。
    裴恪本来还想再留她，“宝如，我……”
    但转念一想，明显顾笙去意已决，他哪里还留得住，他从来就勉强不了她。
    何况她说得对，他们之间，如今难道还有家常拉吗？
    只得把后面的话咽下，跟上了顾笙。
    等顾笙回到长街上，刚才那几个金吾卫都已经不见了，只剩吉公公还在。
    一见她就笑着迎了上前，“顾大夫，您好些了吗？那我们继续走吧。”
    绝口不提刚才的事，也不问顾笙与那几个金吾卫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像刚才的事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
    顾笙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裴恪是真有两把刷子，说不用她管吉公公，就真不用她管。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精神不济，不想为这些事儿烦心。
    只希望时间大法对裴恪，也能有用吧！
    顾笙遂笑道：“我已经好多了，有劳吉公公带路，我们继续走吧。这天儿真是有够热的，等什么时候吉公公方便了，我请您去东来顺吃他们新出的姜丝烧鸭啊，夏天就该多吃姜。”
    “那奴才可有口福了，就是要给顾大夫添麻烦了……”

 第934章 真的绝望了

    裴恪一直在暗处看着顾笙和吉公公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才沉着脸，回了芜房去。
    这芜房是金吾卫在宫里大大小小二十四个芜房里，最不显眼的一个。
    倒正好方便裴恪把它弄成了自己实际的私有地盘。
    自然轮班的金吾卫也都是他的人。
    这会儿见他满脸阴沉，其中一个他的心腹因是知道个中因由的。
    少不得要低声劝他，“爷别生气，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小姐会想起来，会回到您身边的。便是小姐实在想不起来，将来……咱们没了顾虑，也不是不可以来硬的，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裴恪没好气，“你看她是能硬来的人吗？我真敢硬来，结果说不定就是非死即残，还把她推得更远，那才真是后悔也迟了。何况，将来姓赵的一样是功臣，权势富贵显然也没用。”
    越说声音越低，“她还怀了他的孩子，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孩子……只怕真的已经回不去，没有任何希望了……”
    心腹见他满脸的灰败颓丧，咬牙道：“那就让这孩子来不了这世间，以后也不让他们再有孩子就是。谁让他们不长眼，偏选了别的男人做父亲呢？爷若是信得过属下，这事儿就交给属下去办。”
    “属下一定办得人不知神不觉，一定不会让小姐察觉到分毫，以免影响爷和小姐的将来，爷……”
    “住口！”
    话没说完，已让裴恪声冷如冰的打断了，“无论你有什么念头，都给我立刻全部打消了，一丝一毫都不要剩！一个医术名满京城，连太医们都比不上的人，你拿什么人不知神不觉？”
    “她还有一身的好武艺，多少高手都不是对手，你又算老几？何况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伤害她的孩子。你若再敢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心腹吓了一大跳，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马屁会拍到马腿上。
    忙小声道：“爷息怒，属下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胡说八道了，求爷原谅属下这一次。”
    裴恪一张脸仍阴得能下雨，“你最好真知错了，而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之后也绝不要因怨生恨，一心报复什么的，到时候你死不足惜，却让她误会我，我就只好让你连个全尸都落不着了！”
    心腹忙低声：“属下不敢，绝不敢的，爷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下去！”裴恪这才不再多说，冷冷打发了他，发起怔来。
    怎么就会有孩子了呢？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可为什么就不能来得迟些、再迟些？
    宝如本来就没有想起他的迹象了，现在还有了孩子，越发连试着再想去都不会了……真的只能这样放弃了吗？
    当初亲眼见过那么多次她与赵晟是如何的恩爱情深，他没有绝望。
    知道他们……圆了房，他没有绝望。
    甚至她就近在咫尺，他却几个月几个月的都再见不到她一次，他也没有绝望。
    但现在，他是真的绝望了……
    不，还远不到绝望的时候，只要他派出去的人能找到他需要的能人异士，就一定能让宝如恢复记忆。
    只要她恢复了记忆，怎么可能不回到他身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
    就算、就算到时候她已经生下了赵晟的孩子，她要把孩子带在身边，他也……不介意，宝如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一样可以视若己出，绝不会让宝如为难的。
    就这么定了，让他们继续在外面找，找不到他要的人，就别给他回来了！
    顾笙一直到回了家，吉公公帮她拍开了门，见到了赶着来接她的柳芸香和周大姐，才松了一口长气。
    一边把药箱递给周大姐，一边笑着与吉公公道：“多谢公公送我回来，我今儿有些累，就不留公公吃茶了，还请公公慢走。”
    说完冲柳芸香使了个眼色。
    柳芸香便忙笑着塞了个荷包给吉公公。
    如此送走了人，她忙靠到了柳芸香身上，“娘，我好累啊。”
    柳芸香唬了一跳，忙招呼周大姐一起扶住了她，“怎么累成这样，是说脸色好难看。快快快，周大姐，我们一起扶了笙笙进屋躺着去。”
    待回了房，安顿顾笙躺下后，又催着周大姐去叫小萝回来，“笙笙这样子实在不方便再去医馆，只好让小萝回来一趟了，你记得给金掌柜解释一下啊。”
    周大姐就答应着要去，“老太太放心，我知道的。”
    顾笙忙叫住她，“娘，我没事儿，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叫小萝回来了。宫里太大了，除了皇上娘娘们，又不许坐轿子，全靠走，这么热的天儿，我可不得撑不住了？真睡一觉就好了，您别担心啊……”
    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彻底没了声儿，人也已经睡了过去。
    把柳芸香心疼得，“我还是第一次见笙笙累成这样，那宫里那么大，我们笙笙又是去给治病的，就不能给她安排个轿子坐一坐吗？她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常人顶着大太阳走上一刻钟都受不了，下次不去了！”
    周大姐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且这话也只能在屋里自家人说说而已，病人可是太皇太后，自家太太哪敢不去的？
    忙低道：“老太太别生气，反正太太现在十来天才进一次宫，也算好的了。我去打盆水来，您给太太擦擦，让她舒服点儿，我再去杀只鸡，加点儿清热降燥的药材一起炖了，给太太好生补补吧？”
    柳芸香的确也只能在屋里抱怨几句了。
    别说是笙笙自己愿意的，就算她不愿意，难道还敢对皇上说“不”？
    吐了一口气，点头道：“行，你去打水吧。”
    顾笙睡了一觉起来，天已经黑了，她精神也好多了。
    不由暗暗感叹，没了异能护体，她真的太容易累了。
    看来还是得抓紧锻炼身体，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依赖异能了……
    她正想着，就听得外面好像是裴诀来了，柳芸香正笑着招呼他，“阿诀，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吃饭了没？没吃正好，我们也没吃呢……”

 第935章 不死心也没用

    厅堂里，裴诀一见顾笙就笑道：“嫂子，庄子上送了好些新鲜瓜果来，我就给伯母和你送些来。还有一些粽子，叫什么、什么灰碱粽，也是庄子上送来的，说是西南那块儿如今都吃的，舒儿和钟妈妈吃着都说不错，所以也送些来你们尝尝。”
    顾笙忙笑道：“阿诀哥真是想得到。你都这么忙了，怎么还亲自过来，随便让谁走一趟就是了。回去替我谢过云舒和钟妈妈啊，等初四再请了她们过来吃酒。”
    柳芸香也笑道：“阿诀，知道初五正日子当天你们不得闲，就初四过来，咱们自家几个人，好生聚一聚啊。我还给六六做了五毒包和几个小肚兜，天儿虽越来越热，还是得防着，别让他小人儿凉了肚子。”
    裴诀笑道：“伯母想得可真周到。”
    又说了几句话，裴诀趁柳芸香不注意，向顾笙使了个眼色。
    顾笙便与柳芸香道：“娘，什么时候开饭呢，我有些饿了。早些吃完了，阿诀哥也好早些回去，省得云舒担心。”
    柳芸香听顾笙饿了，忙起身道：“刚才看阿诀来了，我又让周大姐添了两个菜，应该也快好了，我去看看，你们稍微再等等啊。”
    说完出了厅堂，往厨房去了。
    裴诀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顾笙，“嫂子，听说今天裴恪那孙子在长街上堵你了？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又纠缠你了？我本来想直接去找他的，结果那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从宫里找到宫外，愣是没找到人。”
    “所以想着先过来问问你，把情况弄清楚了，明天好直接打上门去，把牙给他打掉了，看他还敢不敢烦你！”
    顾笙这才知道裴诀的来意，有些失望，“我还以为阿诀哥是有相公的消息，特意过来告诉我呢，原来是这。至于裴恪，他今天也不算缠我，我给太皇太后治完病后，特别的累，天儿又热，长街还没走完一半，就觉得要撑不住了。”
    “他忽然出现，说有能歇歇的地方，我的确想歇歇，也不想引人注目，就随他去喝了点儿水，坐了一会儿。倒是没想到，阿诀哥这么快就知道了。”
    裴诀冷哼道：“他虽然有两把刷子，我进金吾卫的时间可比他长，有什么能瞒过我的！那他没出言不逊，说什么冒犯嫂子的话吧？他真的有病，嫂子你和阿晟过得好好儿的，现在孩子都有了，他怎么还不死心！”
    顾笙道：“我总共就坐了半盏茶的时间，他能说什么？也亏得歇了那一会儿，我才能有力气继续走到宫门外上车。一码归一码，至少这事儿还是该感谢他的，阿诀哥就别去找他麻烦了。”
    裴诀嘟囔道：“他虽然没胡说八道，能那么及时的出现，可见随时盯着嫂子的，还真是狡猾敌人亡我之心不死！可惜没用，他就是一辈子不死心，也没用的！”
    顾笙笑起来，“阿诀哥既知道没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你有相公的消息了吗？这都快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他差事办得怎么样，人又怎么样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明明是光明正大去出公差的，倒弄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裴诀心里一紧，忙笑道：“出门在外，什么情况都可能遇上，通信不便也是有的。但他们一行那么多人，肯定不会有事的，嫂子安心就是。”
    顾笙倒也不是担心赵晟出事，就是一直没有消息，心里没着没落的。
    叹道：“这何止是通信不便，简直太不便了！我还以为，多少总能收到他一两封信的。算了，还是安心等他回来吧，说不定信还没到，人已经先回来了。”
    顿了顿，再次压低声音，“阿诀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今天听敏妃说，不止前朝，后宫也人心惶惶的，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呢？你有什么进展了，若是能说的，可千万记得告诉我，我也能心安一些。”
    裴诀咝声道：“我暂时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才是头，我们毕竟只能根据打探到的一星半点的消息，随机应变。但这都进五月了，应该也快见分晓了。”
    顾笙点头，“行吧，希望真能如阿诀哥所说吧。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裴诀咳了一声，“那谁知道呢，圣心要是那么好猜，岂不是人人都能猜到了？不过嫂子也别太担心了，天怎么着都塌不了的。倒是嫂子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还要进宫去给太皇太后治病，也太难为你了。”
    顾笙道：“其他都还好，就是从宫门到宁寿宫来回都得走路，一路上还连个能遮下太阳的屋檐啊树荫啊都没有，也太折腾人了。”
    裴诀皱眉，“这个确实折腾人。回头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通过敏妃，求皇上特许嫂子你下次进宫时，能坐轿子吧。不然等阿晟回来，知道嫂子你这样受累，我可得没脸见他了。”
    顾笙忙道：“怕是不行吧，我又不是什么尊贵的人物，也没上年纪，哪好破这个例的？阿诀哥还是别为难敏妃了，我现在反正好些天才进一次宫，下次我注意些就是了。”
    “本来今天敏妃要多派两个人送我的，一个打伞，一个打扇拿水，我想着不好，就给婉拒了。下次我不会婉拒了，自然就能好多了。”
    “可是……”
    裴诀还待再说，柳芸香笑着进来了，“笙笙、阿诀，你们都饿坏了吧，马上就上菜了。”
    只得打住，笑道：“我要是不来，也不会弄得伯母要添菜，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柳芸香摆手嗔道：“这是什么话，阿诀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麻烦在哪里了？再这么见外，我可生气了啊。”
    周大姐随即端了热水进来，顾笙与裴诀便洗起手来。
    一时菜也上齐了，娘儿仨便各自坐下，举筷说说笑笑的开吃了。
    等到饭毕，裴诀又陪着柳芸香说笑了半天，听得外面已是二更鼓响，才辞别柳芸香和顾笙，吩咐了袁大一番‘务必看好门户’，回了家去。

 第936章 禁足 风声鹤唳

    过了两天，便到五月初四了，虽然还没到端午节的正日子，整个京城过节的气氛却已十分的浓厚。
    顾笙上午去医馆忙了半天，中午便带着小萝坐车回了家。
    难得过节，当然得亲人们一起团圆了，何况小萝出发在即，总得让她和周大姐一起好生过个节，多少抚慰一下周大姐心里的不舍。
    到了家一看，就见容子毓和裴诀曹云舒都已到了，柳芸香则正抱了六六在逗他说话，大家都笑眯眯的。
    顾笙高兴归高兴，却难免想起赵晟。
    他这会儿要是也在，该多好？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要怎么过节，有没有粽子吃？
    他总不会真要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了，才回来吧？
    其实大可不必，早些回来她也可以教他听孩子的胎心，不也一样惊喜呢……
    幸好今儿人多，看见顾笙都笑着招呼她，与她说话，“笙笙，你回来了，快过来坐下歇歇。”
    “笙笙，你怎么怀着身孕还大过节的，依然这么勤勉呢？跟你一比，我都快无地自容了。”
    “宝儿，渴了吧？快给宝儿上温茶，再切些瓜来……”
    顾笙便是有满心的感叹低落，很快也在热闹中，顾不得了。
    要不都需要亲人，都喜欢亲人团聚呢，不正是因为有再多的负面情绪，都能在与亲人们的家常温馨中，不知不觉抹平了吗？
    看过热热闹闹的赛龙舟，京城上空的糯米香味儿也越来越淡。
    端午节总算过完了，整个京城都回到了之前平静的忙碌中。
    二皇子府却忽然被人匿名告发，说有巫蛊之事。
    自来天家和朝廷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之事，皇上自是龙颜大怒，哪怕只是匿名告发，无凭无据。
    依然立刻派了锦衣卫去二皇子府彻查，甚至直接发了话：“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无论谁胆敢阻挠妨碍公务，一律格杀勿论！”
    锦衣卫有了圣谕这柄“尚方宝剑”，到了二皇子府后自然不会客气。
    把二皇子夫妇及二皇子的儿女姬妾都“请到”了一个小院子安置后，几乎把二皇子府里里外外翻了个底儿朝天。
    但都没找到所谓的“禁物”。
    可惜二皇子还来不及高兴庆幸，锦衣卫们又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叠写满了“敕”字的纸张，上面的笔迹赫然正是二皇子的。
    二皇子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计。
    所谓巫蛊之事、搜查“禁物”根本就是幌子，是迷惑大众、也迷惑他的障眼法。
    幕后主使的真正目的，是让锦衣卫能光明正大的进到二皇子府彻底搜查，然后趁乱“搜出”其他一样能置他于死地的禁物来！
    毕竟锦衣卫那么多人，谁就能通通知道谁是谁的人，谁居心叵测必须防备？
    根本防不胜防，连是谁趁乱把那些纸张放进他书房安格里的，只怕都查不到！
    既明知自己是中了计，二皇子随后见了皇上，当然不会认。
    别说的的确确不是他写的，他再蠢也不可能蠢到那个地步，肯定是有人模仿了他的笔迹。
    就算真是他写的，也得咬死了不能认！
    皇后随后也赶到了乾元殿脱簪求情，“皇上请细想，都知道只有您才能用的字，皇儿就是再糊涂，也绝不敢写，还一写就写那么多，白留着让人抓小辫子的。他就是真写了，也肯定会立马销毁的。”
    “何况他对皇上从来敬爱有加，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这样无视君父？他如今在各部观政，之前还曾奉旨监过国，他的字迹太多人看过，只要有心，也太好模仿了。求皇上一定明察，还皇儿一个清白，不要最后弄得伤了君臣父子的情分，亲者痛仇者快呀！”
    二皇子忙也继续自辩，“父皇待儿臣恩重如山，自去年以来，也是器重有加。别说儿臣没那个胆子，做不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儿臣也根本没那个必要啊。”
    “忽然就说儿臣府里或有巫蛊之事，然后就那么巧，查出了不该有，只差直接置儿臣于死地的东西来。这背后若说没人布局指使，儿臣真是打死了也不能信。还求父皇一定要彻查，揪出那幕后主使来，不冤枉好人，也不姑息坏人，还儿臣一个公道！”
    可惜母子俩口水都说干了，嗓子都说哑了，还是不能打消皇上的疑心。
    他还好好的呢，就已经在肖想他的宝座他的江山了，他哪日要是不那么好了，岂不是，立马就得逼宫篡位了？
    尤其他还要怎样栽培这个不孝子，给足了他嫡子的体面和荣耀，其他哪个皇子能跟他比的？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竟然这都等不得了！
    说有人陷害，字迹是模仿的，怎么没见陷害别人去？
    可见空穴不来风，是出必有因！
    皇上随即便下旨，将皇后禁了足，着贤妃敏妃暂代六宫之权。
    二皇子也被禁足在了二皇子府，着锦衣卫日夜看管，没有皇上的圣旨，谁也不许出，谁也不许进！
    之后朝中好些人为皇后和二皇子求情、陈情的，皇上也一律申斥的申斥，贬谪的贬谪，弄得很快便没人敢说话了。
    朝中和京中一时间是风声鹤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贤妃与五皇子一夜之间便水涨船高，春风得意。
    若不是母子俩脑子还算清醒，知道眼下还不到得意的时候，几度严词告诫斥责底下的人，越是这个时候，越得小心谨慎，五皇子府的门槛怕是一天之内，就得被踏平一层了。
    顾笙知道了这个结果后，一开始还有些懵逼。
    不是说皇后和二皇子的整体实力比贤妃母子强多了吗，就是这样强的？
    居然连招架之力都没有，更别说反抗了！
    难不成是她一开始把宫斗、政斗这些想得太神圣太复杂了，其实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还是之后见过了裴诀，裴诀告诉她，皇后和二皇子说不定是将计就计，八成还有后手，过些日子就能见分晓了，“嫂子且等着看就是，他们母子绝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他们身后的人也绝不是吃干饭的！”

 第937章 还轮不到她做主

    顾笙这才不再懵逼了，“我就是觉得这太容易了。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皇后与二皇子没有百足，八十总有吧，哪能就这样凉了？真这么容易，殿下也不会韬光养晦，苦心隐忍这么多年了！”
    “那贤妃母子就不觉得可疑吗？斗了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实力肯定还是基本了解的。他们应该也会有后手吧？”
    裴诀正色道：“肯定也有的。但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具体怎么着，还得看他们，我们反正仍旁观看戏，随机应变就是了。”
    顾笙咝声，“这次这个计谋，认真说来其实并不高明，随便一数便全是漏洞，随便一查，也肯定会有所收获。结果皇上愣是不肯查，只凭他的疑心，便把事情定了性。”
    “呵，我以前还想着，就算当了皇上，也不一定要孤家寡人吧？现在才知道，这么重的疑心，不孤家寡人就怪了！”
    裴诀忙咳嗽一声，“咳，嫂子这话当着我和阿晟说说就算了，当着别人，可千万说不得。”
    顿了顿，压低声音，“之前听阿晟说过一次，嫂子说皇上这不是养蛊呢？咳，我觉得这话简直太贴切了，不但如今咱们的皇上是养蛊。之前哪一代的先帝不是养？皇上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当然也不能例外了。”
    顾笙也压低声音，“所以‘天家无父子’的传统，也才能这样源远流长的流传下来吧？”
    裴诀有些好笑，“嫂子说话总是这么犀利，又这么有趣。反正嫂子就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就是，随便他们怎么斗，只要火不烧到我们身上，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工作，就当看戏了。”
    顾笙道：“这阵子虽然风声鹤唳的，但其实也就只有那些有想法的人，才会受到影响。阿诀哥看京中的百姓们，有几个受到了影响的？说到底，在大多数人心目中，他们……咳，又算得了什么？”
    “对我也一样，只要影响不到我们九芝堂，影响不到我的日常工作和生活，我管他们去死呢。幸好唐阁老是做实事的，从不掺和那些事，前几天我还真有些担心会耽误小萝他们出发，耽误三地推广剖腹产的大事呢。”
    小萝等人端午节后又在京城逗留了几天，因行李实在太多，主要是药材器械那些毕竟多，又多数磕不得碰不得，得小心再小心。
    原定的时间便不够用了，只能往后顺延。
    待全部收拾停妥，才分批出发了。
    也算是暂时了了顾笙一桩心事。
    裴诀已道：“唐阁老不掺和是对的。谁知道还得多少年呢，一年两年不能行差踏错还能做到，十年八年，就真太难了。尤其，前头近十位先帝，大多长寿，成宗爷更是活了八十多，把前头年长的儿子愣是生生都给熬没了，才……”
    “不过，胜利最终肯定会是我们的，因为我们都是从不做亏心事的好人。胜利当然该属于好人，笑到最后的也只能是好人！”
    顾笙摆手笑道：“好人不敢说，这个见仁见智，问心无愧就够了。”
    裴诀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已彻底恢复了平时的从容淡定，他本来也忙，这才先告辞走人了。
    进了五月中旬，顾笙又一次进了宫，去给太皇太后治病。
    太皇太后情况虽没再恶化，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完这个月？
    贤妃难得也在，虽然穿着打扮仍跟以往一样，并没有额外华丽张扬，整个人的气色气势却都大不一样了。
    听顾笙说完太皇太后的病情，便似笑非笑道：“顾大夫之前不还说，太皇太后福大命大，肯定能长命百岁吗？这才多久呢，怎么就转了风向，口口声声太皇太后年纪大了，非人力所能扭转了？”
    “既然非人力所能扭转了，本宫倒有个主意，顾大夫就在太皇太后宫里跪了，给太皇太后抄几卷经吧。说不定菩萨见你心虔，就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好起来了呢？来人，给顾大夫备书案、文房四宝！”
    贤妃并不知道顾笙有孕。
    她本来就瘦，肚子还没显怀，再让身上宽松的衣裳一衬，再过两三个月只要不说，旁人应该都瞧不出来。
    当然即便贤妃知道了，今儿也肯定要折腾顾笙，甚至折腾得更狠的。
    谁让贱妇敢一再跟她作对的，眼下是还不好直接打杀了她，但先出一口恶气，却是不用有任何顾忌的！
    顾笙一听就知道贤妃存心折腾她，微一扯唇，正要说话。
    一旁敏妃已先道：“贤妃姐姐这个主意的确好，不知道您已经亲自给太皇太后抄了几卷经了？妹妹打算回去就净手焚香，给太皇太后先抄十卷经，姐姐向来比妹妹能干，怎么着也得抄个十二卷、十六卷的，才能聊表心意吧？”
    “至于顾大夫，她是替皇上替朝廷办差的人，怕是时间上不趁手。姐姐若实在要她抄，不如妹妹先请示过皇上，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吧？横竖妹妹日日都能见到皇上的，要请示也方便。”
    敏妃既受了裴诀所托，即便贤妃今天不过来宁寿宫，她也肯定要过来的，何况听说贤妃还要来，她于是到得比往天还早些。
    还当贤妃不至于这么快就公然为难顾笙，毕竟这是宁寿宫，还轮不到她做主。
    却不想，贤妃还真就拿自己当能做主的人，真就为难顾笙了。
    敏妃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了，反正彼此早就是死敌，也不在乎再添一层仇了！
    贤妃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冷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哪顾得上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皇上虽宠爱敏妃妹妹，妹妹也不能恃宠而骄，什么小事都拿去烦皇上吧？”
    敏妃笑道：“事情烦不烦，也要分人的。别人拿去求见皇上，当然烦，妹妹拿去，可就未必了，这一点姐姐就不必操心了。”
    顿了顿，“姐姐如今暂代六宫，琐事繁多，太皇太后这里，就交给妹妹，您自去忙吧。妹妹好歹也蒙皇上抬举，与姐姐一起协理六宫，服侍太皇太后还是能做好的，就不多留姐姐了啊，姐姐请——”

 第938章 真当宠妃吃素的

    贤妃被敏妃气了个够呛。
    这个小贱妇，怎么都到这一步了，还敢这么嚣张？
    哼，不就仗着皇上如今宠爱她吗，还‘横竖妹妹日日都能见到皇上的，要请示也方便’、‘别人皇上当然烦，妹妹可就未必了’，跟谁没得过宠，没风光过似的！
    还说什么跟她一起协理六宫，就凭她一个黄毛丫头也配？
    可再气，贤妃终究还是把气忍了下去。
    如今皇后母子的确倒了霉，但皇后一日没废，就一日仍是中宫。
    而她儿子一日没立太子，便仍与其他皇子，没有两样，现在的确还不到他们得意的时候。
    回头真让小贱妇的枕头风一吹，吹得皇上对他们母子也不满了，不是因小失大了？
    他们可好不容易才挣到今天，好不容易马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她刚才也的确太沉不住气了，以后要为难一个小小的顾氏多少为难不得，底下的人都知道约束了不让他们得意，轮到自己了，反倒在这么件小事上，差点儿破了功，——说到底还是贱妇太可恨，将来一定要狠狠的都打杀了！
    贤妃到底皮笑肉不笑的应了敏妃的话，“本宫的确还有一堆的宫务要忙，那太皇太后这里，就辛苦妹妹了。回宫——”
    后面两个字，却是对她的宫人说的，说完便伸出手由宫人小心翼翼扶了，转身大步走了。
    敏妃这才低声关心顾笙，“顾大夫，你还好吧？快坐下，别干站着了。”
    又冷哼道：“连凤印的边儿都还没摸着呢，当这宫里真就由得她一手遮天了？且等摸到了凤印边儿的那一天，再得意也不迟！”
    顾笙忙笑着谢了敏妃，“亏得有娘娘，不然我是个不肯吃亏的，刚才说不定就要硬碰硬了，还不知道回头会闹成什么样。”
    顿了顿，“就是，她会不会找娘娘的麻烦？她如今正是得意的时候，又掌着宫里的大权，可别因为我，害娘娘吃了她的亏去。”
    敏妃嗤笑一声，“本宫巴不得她真让本宫吃亏呢，可惜她不敢，如今她在皇上面前说话，可没有本宫管用。六宫大权有一半也是本宫让给她的，惹急了本宫，就不想什么以后，非眼下跟她争个你死我活呢？”
    “真当本宫这个宠妃是吃素的？还敢在太皇太后宫里，就为难太皇太后的大夫。也就是太皇太后如今病着，开不了口，嬷嬷姑姑们名不正言不顺，不然岂容她撒野！”
    顾笙忙低道：“娘娘小声些吧，犯不着与旁人一般见识。”
    待缓过来后，也到给太皇太后取针的时间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忙碌。
    这次却实在不敢再引仅剩的一点儿异能给太皇太后了，只能细细交代左右，“每日的参汤一定要按时喝，三顿药也不能断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喂太皇太后多吃些粗粮瓜果，其他时候太阳毒，就早上刚出来时，抬了她老人家出去晒一会儿，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
    待稍后出了宁寿宫，顾笙才又低声问敏妃，“娘娘，皇后宫里如今是个情形？您别看如今他们禁了足，另一对却得了势，只怕还有的斗呢。您嘴上偶尔不客气些就算了，让皇上知道了，也只会觉得您真性情。”
    “不该管不该沾的，还是别沾染的好。反正还是那句话，关起门来过您自家的小日子就是，横竖天塌下来，我们这边也还有高个子撑着，您说呢？”
    敏妃低笑一声，“顾大夫放心，本宫都明白的。只是禁足而已，一应吃穿用度仍跟之前一样，谁知道皇上哪天又心软了？那可是结发夫妻……咳，怎么着都是正妻嫡子，与旁人还是不一样的。”
    “本宫都能想到这些，那一对母子自然也能想到。不趁他病要他命，等春风吹又生时再来后悔不成，那可就迟了。可不还有得斗？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总归顾大夫放心就是。”
    顾笙这才笑了，“娘娘心里有数就好。”
    敏妃待她是真不错，处处维护照顾她，也不拿架子，不说深交，至少也是可交的。
    顾笙当然盼着她能好了。
    当下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敏妃还再次与顾笙耳语了感觉皇上身体真出了问题的事，“顾大夫，皇上不说，本宫也不敢问，但本宫心里是真的担心。皇上可不止是皇上，还是本宫的夫君，本宫是真心疼他。”
    “如果，本宫是说如果啊，回头万一皇上肯与本宫说了，必要时，本宫希望顾大夫能为皇上治病，可以吗？本宫心里，也就只信得过顾大夫的医术医德了。”
    顾笙自是一口就应了，“若皇上真需要我了时，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娘娘放心就是。”
    眼见分路在即，两人方作了别，一个出了宫，一个回了自己宫里去。
    这一回，顾笙便没再婉拒敏妃派人一路打伞打扇的送她到宫门外了。
    至于轿子，敏妃如今也算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倒是可以特许顾笙坐了。
    顾笙却不想太惹眼，省得回头又生事端，到底还是婉拒了。
    好在她这阵子有特意调养锻炼身体，又有人一路打伞打扇，倒是没怎么受累，就到了宫门外，坐上了回医馆的马车。
    金掌柜正与个妇人说话，看见顾笙回来，立刻笑道：“顾大夫您回来了，这位妈妈找您呢。”
    顾笙心里一路上都在想着敏妃最后的话，皇上身体难不成真出了问题？
    也是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才放任二皇子五皇子狗咬狗，养蛊的？
    看来得把这事儿尽快告诉阿诀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关键时刻，抢得先机……
    听得金掌柜的话，再看那妇人是薛瓷身边伺候的，肯定是薛瓷有事儿找她，算来她俩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顾笙遂暂时打住思绪，先与金掌柜打了招呼，再笑着看向了那妇人，“石妈妈，是你家小姐打发你来的吗，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还真挺惦记的。”

 第939章 要当姑姑太好了

    由石妈妈引着，顾笙很快见到了在外面马车里等候的薛瓷。
    一见顾笙，她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唬得石妈妈等人忙都道：“大小姐慢点儿，可千万别摔了……”
    顾笙也忍不住笑道：“薛小姐别急，我又不会跑。你也不怕不小心摔了，痛就不说了，还会惹人笑话儿呢？”
    薛瓷一把握了顾笙的手，压低声音快速道：“顾大夫，你是不是……是不是有身孕了？”
    顾笙虽仍没打算声张，但既然薛瓷已经知道了，她也不会刻意瞒着，又不是外人。
    遂笑着点了头，“是有了，三个月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这看起来，可不像有孕的样子。”
    薛瓷已是喜笑颜开，“前几天我娘跟前儿一个嬷嬷的儿媳难产，是来九芝堂才母子平安的。她住馆期间，便是那嬷嬷照料的，咳，无意就听人说了一两句顾大夫好似有孕了。”
    “等回去后，她告诉了我娘，我自然也知道了。又想到上次跟顾大夫一起吃饭时，顾大夫好像是跟之前不一样。所以就想来证实一下，再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没想到竟已三个月了，真是太好了！”
    顾笙听得失笑，“原来是这样走漏了风声的。”
    主要她每天仍照常上班，大家都是专业人士，还每天朝夕相处，的确也瞒不了大家多久，大家应该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一旁石妈妈等人也是笑逐颜开，齐齐屈膝福了下去，“恭喜顾大夫，贺喜顾大夫。”
    虽然大爷大奶奶仍不肯回去，但始终是府里的大爷大奶奶。
    如今大奶奶还有了身孕，侯爷和夫人很快就将有孙子了，等回头侯爷和夫人知道了，肯定少不了给大家放赏的，真是太好了！
    顾笙笑着谢了石妈妈等人，“多谢诸位了，将来请大家吃红鸡蛋啊。”
    薛瓷忙道：“顾大夫，我们就近找个凉快清净的地方说话吧？别累着你了。好像就前面就有家茶楼，还算清净？石妈妈，你先去看看，要是不错，就定好雅阁等着我和顾大夫过去。”
    一边说，一边还小心翼翼的扶住了顾笙。
    石妈妈则笑着应了“是”，先寻茶楼去了。
    顾笙见薛瓷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好笑，“薛小姐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马上要生了，我还照常上班，照常给病人治病动手术呢，走点儿路算什么？你别扶我了，让我自己走吧。”
    薛瓷傻笑，“我这不是、这不是太高兴了，也太想能为顾大夫做点儿什么，太想对顾大夫好了吗？”
    不过也是，顾大夫看起来还挺好的，她的确用不着太过小心翼翼，草木皆兵了，反倒显得顾大夫多不好似的，不是白添晦气？
    薛瓷这才没再扶着顾笙，改为了以自己的身体在一旁护着她。
    看着顾笙心里暖洋洋的，她这无名有实的小姑子，待她是真不错了！
    姑嫂俩很快到了茶楼里，石妈妈已经安排好一切，桌上温茶点心瓜果一应俱全。
    薛瓷在顾笙就座时，还是没忍住又扶了她一把。
    见顾笙看过来，忙吐了吐舌头，“我实在太高兴了，我马上就要当姑姑了，实在忍不住。顾大夫就让我多少照顾你一点，多少尽一点我的心吧。”
    顾笙笑起来，“薛小姐……咳，我能叫你小瓷吗？你也可以叫我笙笙。都做这么久的朋友了，还老是薛小姐顾大夫的，不但生分，也别扭，以后我们还是直接叫名字吧。”
    薛瓷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顾大夫……笙笙，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小瓷、阿瓷都行的。我今儿可太高兴了，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顾笙笑道：“我也挺高兴的，因为小瓷你待我这么好。不过我现在真不需要怎么照顾，你实在想照顾了，等我将来坐月子时，你再去照顾我吧。”
    薛瓷惊喜道：“可以吗，我将来可以去照顾笙笙你吗？你放心，我针线活儿不错的，也会做几道菜炖几品汤，就算一时照顾人不那么周全，学两天也就会了。我到时候一定会把你和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就是赵大人，还有柳……赵老太太他们，会同意吗？我不愿让他们不高兴，实在不行，就等将来笙笙你出了月子，能让我见一见你，看一看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样等她回去，也能学给她爹娘听了，他们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顾笙笑道：“怎么会不同意，小瓷你这么好一个人儿，不但我，相公心里其实也极喜欢的，那等我娘见了，肯定也喜欢。大不了，到时候不说你姓什么，只说你是我的好朋友，就是要稍微委屈你了。”
    薛瓷笑眯了眼，“这算什么委屈，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那回头我让人送些吃的用的去家里，好歹也是我一片心意，笙笙你可别嫌弃。”
    顾笙笑嗔，“我俩这是轮番客气呢？那你每样都少送些……不是嫌弃，是家里真的太多了，从各种吃食补品到布料缎子，真的都快堆不下了，放着也是浪费，何必呢？心意到了就够了。”
    薛瓷想到他们夫妇的好人缘，笑道：“行吧，那我都挑最好的少送些。本来笙笙你怀着身孕，就够辛苦了，偏赵大人这阵子还不在你身边，你只有更辛苦的，可不得好生补一补呢？”
    顾笙摆手笑道：“其实还好，我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时间过起来就快。家里又有我娘，我回去后什么都是现成的，一点不用操心，还真谈不上多辛苦。”
    顿了顿，压低声音，“这阵子令尊令堂可有再给你相看亲事？其实你这么年轻，令尊令堂又疼爱，完全可以慢慢儿选个样样都合心合意的。且，我站在一个大夫的立场上，是极赞成女子至少要过了十八岁后，才嫁人生子的，那样对母亲和孩子都更好。”
    “可惜我人微言轻，现在有再多的想头，也只能想想而已。希望不久的将来，我的这些想头都能一一实现吧，那就真是泽被苍生后世了。”

 第940章 心里都门儿清

    虽然上次襄阳侯就明确表了态，不会为了利益权势之类，将薛瓷高嫁，不会让她的终身大事掺杂蝇营狗苟。
    顾笙也相信襄阳侯的一片爱女之心。
    但现在京中风声鹤唳，谁也不知道等到真正尘埃落定之前，会有多少人家被卷进夺嫡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若薛瓷现在定了亲，她未来的夫家却被卷了进去，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没成亲还能退亲，哪怕会落得背信弃义的名声；但若已经成了亲，甚至还已经有了孩子，可就真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只剩死路一条了。
    说不定，连整个襄阳侯府都会被连累，毕竟如今的姻亲算至亲，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顾笙可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到底，总是血亲，薛瓷又是这么好一个人儿。
    可她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细，知道得太多，对薛瓷并没有好处。
    也就只能这样侧面提醒一下她，希望多少能起到作用了。
    本来薛瓷也还年轻，以顾笙的想法，三五七年后结婚都还年轻着呢！
    幸好薛瓷已低笑道：“我娘前阵子还挺着急，张罗着要给我相看，但进了四五月，我爹说过她后，她就没再急了。反而跟我说，她想好了，女儿家也就未出阁时，能有清闲日子过，她当娘的，当然希望我能多清闲一两年，让我也别急。”
    “我才不急呢，巴不得能一直这样清闲下去。现在有了笙笙你的话，我回去跟我娘一说，她心里应该能好受些。她嘴上说得好听，但我知道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急，只不过我爹发了话，她不听也得听而已。”
    顾笙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襄阳侯心里门儿清，也是，能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混得如鱼得水的，怎么可能连这点儿政治嗅觉都没有？
    顾笙笑着点头，“我每天要接触那么多病人，这几年救治过的产妇婴儿多的不说，上千肯定早有了。所以我这个结论，肯定不是我想当然的一面之词，而是有实际数据支持的，令堂应该能听进去。”
    薛瓷笑“嗯”了一声，“那我回去就说给我娘听。喜事当前，她心情肯定很好，也更容易听得进去。”
    顿了顿，把声音压得仅够彼此听得见，“本来她这次也很后怕，之前若真与二皇子妃的表弟定了亲，现在还不知道得如何担惊受怕。倒是顾笙笙你，时常就要进宫去，可千万得小心些。”
    “现在京里也好，宫里也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起火，火又会烧到哪里。笙笙你虽然一心救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看来不止襄阳侯，薛瓷心里也挺明白的。
    顾笙就更放心了，笑道：“我会小心的，小瓷你放心吧。”
    薛瓷笑道：“我知道笙笙你向来仔细，不过白嘱咐一句。现在就希望赵大人能早些回来，陪在你身边，多少替你分担一些辛苦，让你更安心吧。”
    “他是去出公差，总要忙完了正事才能回来。但应该也快了……”
    姑嫂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薛瓷方在把顾笙送回医馆后，先回了襄阳侯府去。
    余下顾笙医馆还有事没忙完，却是等忙完了，才也回了家去。
    柳芸香正在院子里笑眯眯的与周大姐说话儿，瞧得她回来，忙笑道：“笙笙，阿秀和阿青又来信了。可惜我们都不识字，正念叨着等你回来念呢。”
    顾笙笑着走近，“娘，信现在在哪里？拿来我给您念吧。”
    柳芸香却没立刻去取信，而是让周大姐打水来她先洗了脸手，又拿扇子给她扇了一回，还取了凉好的绿豆汤来给她喝了。
    才去屋里取了信来，“喏，笙笙，就是这了。”
    顾笙便打开信，先一目十行看起来，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柳芸香察言观色，忙道：“笙笙，信上说什么了，是不是阿秀阿青，出什么事儿了？”
    顾笙一直把信看完，才开了口，“娘，阿秀和妹夫都好好儿的，没事儿，家里也都好。是……咳，是阿秀她父亲，信上说他病了，还病得挺重，县里的大夫看过之后，都直摇头。”
    “妹夫担心万一……相公肯定是要回去的，不但要回去，还得丁忧守孝。所以先赶着写了信来，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也多少先准备一下，省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柳芸香先听得赵秀和李天青都好好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
    但随即脸又皱了起来，“那老东西怎么会病了的，之前阿秀来信，不都说挺好的？阿青就是让守孝生生给耽搁了，这要是万一……不是阿晟也得让耽搁了？可真会挑时候病！”
    却也说不出不让赵晟回去，赵晟不该回去的话来。
    到底也是有十几年养育之恩的，何况，父子名分至今仍在，那赵晟便于情于理，都必须回去。
    等他自己知道了，也肯定立刻要回去的。
    柳芸香只得又道：“笙笙，你怎么说？阿晟如今还在出公差，就算要回去，也肯定得等他回来后，再说回青山的话，你说呢？”
    顾笙点头，“肯定得等相公先回来。不过娘也别急，若人真……已经没救了，阿秀和妹夫肯定很快还会有第二封、第三封信送到。等后面再有信送来，我们根据最新情况再来定夺也不迟。”
    这坑爹的交通和通讯，也就是柳芸香也好，赵晟也好，都早把赵铁生看透了，心也凉透了。
    不然终于收到信了，还不知道得多着急多后悔。
    至于顾笙，对赵铁生从来就没好感的，倒是一点不着急，甚至刚才还想过，若现在赵晟能因为守孝抽身，他们一家都得立刻赶回青山去，倒也未必是坏事。
    但她立刻已打消了念头。
    就算他们躲回了穷乡僻壤去，一旦二皇子上了位，他们就能躲得过了？
    还不是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已经上了船，岂是他们想彻底抽身，就能抽的？
    她也舍不得自己的事业，不想剖腹产的推广刚看到了光明，就得半路夭折。
    所以，赵铁生还是长命百岁吧！

 第941章 总算知道归期了

    柳芸香已又抱怨道：“真的太会挑时候了，阿晟才刚起步，笙笙你也刚诊出身孕，他就不能再等几年呢？我跟他真是八字犯冲，才会这样坑我的儿女！实在不行，就阿晟一个人先回去，我和笙笙你留下，等将来你母子平安了再说。”
    “你这样哪适合那样大老远的赶路，就算你能忍，我也舍不得。幸好我跟他早就和离了的，笙笙你和他也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我们不回去，我看谁敢说我们！”
    顾笙却怎么可能跟赵晟一分开就那么久，除了情感上舍不得，还得考虑彼此的安全。
    若过几天再收到赵秀和李天青的信，赵铁生真没了，她就算大着肚子，也肯定要跟赵晟一起回青山的。
    嘴上却是笑道：“娘您真别急，情况未必会最糟，咱们还是再等等看吧。说不定，阿秀很快就来信，说人已经好了，那我们不是白急白担心了？到底也就才五十出头的人，平日身体也还行，现在日子又好过了，他肯定撑得过的。”
    柳芸香叹气，“现在日子是好过了，但笙笙你不知道，那人憋闷惯了，早些年又被我伺候得太好了……反正等着吧，管它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应该也就几天的事儿了。”
    顾笙正要再说，裴诀来了。
    柳芸香忙笑道：“阿诀怎么这时候过来？看你这一头一脸的汗，我让周大姐给你端绿豆汤来，你先喝上一碗，解解暑啊。”
    又问他要不要留下吃饭，“我好让周大姐添菜。”
    裴诀笑着谢了她，“多谢伯母，绿豆汤可以来一碗，饭就不留下吃了，我跟嫂子说几句话就要走。”
    柳芸香知道他忙，也不强留他，“行，那你什么时候空了，再带了云舒和六六过来吃饭也是一样。”
    一时裴诀喝完了绿豆汤，顾笙见柳芸香忙去了，便问他，“阿诀哥，你不是有话说吗？你先说，说了我也有话说。”
    裴诀压低声音，“我一是虽然知道嫂子今天进宫还算顺利，但还是不放心，想来亲自问问嫂子。再就是，阿晟传了消息回来，他那边事情进展很顺利，最迟七月初，应该就能回京了。”
    顾笙忙道：“我挺好的，有敏妃处处护着我，阿诀哥放心就是。倒是相公真七月初就能回京吗？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就算一开始她没往赵晟此行只怕还有别的任务在身，且别的任务才是他这趟出京真正的原因上想。
    经过这些日子的种种猜测，也早想到了，不然干嘛弄得神神秘秘的，连封信都没送回来过。
    总算现在知道赵晟确定的归期了。
    裴诀笑道：“阿晟肯定能平安回来的，不但平安，还立了大功呢，嫂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顾笙失笑，“阿诀哥又开始卖关子了。行吧，你既然现在不告诉我，肯定是不方便，我也不为难你，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但我今天得了个消息。”
    说着看了一眼外面，才低声把敏妃两次告诉她，觉得皇上身体只怕出了问题的事大概说了，“敏妃是枕边人，有些细节皇上就算再有心隐瞒，也是隐瞒不住的……所以阿诀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裴诀已是两眼放光。
    他何止明白，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关键时刻，说不定一切都能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裴诀忙道：“嫂子，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我会立刻告诉大堂兄的。若将来真因此抢得了先机，嫂子你的功劳可就跟阿晟不相上下了，我得让大堂兄打现在起，就开始想到时候要怎么封赏你们了才是。”
    顾笙摆手直笑，“阿诀哥就可劲儿夸我吧。这功劳可不是我的，我就传个话而已，将来就算真要论功，也该是敏妃的。不过比起功劳，敏妃应该更想皇上身体安康吧？她对皇上还是很真心的。”
    裴诀道：“生死有命，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例外。好在敏妃已经为自己母子选择了一条明路，将来肯定是不用发愁的。”
    顾笙“嗯”一声，“她是个聪明人，肯定该想的都早想过了，但肯定还是想尽过人事后，再听天命吧？所以若到时候皇上真召我治病，我应该还是会尽全力的。”
    希望大皇子到时候不要觉得她在坏他的好事吧！
    裴诀笑道：“我知道嫂子为什么这么说。你放心，一码归一码，大堂兄不会让你违背你的医者父母心的，那也是他父亲，哪怕多年来父子之情几乎没有，他也是盼着皇上能好的。不然他还是值得我们追随的那个人吗，跟其他几个不是没两样了？”
    顾笙这才笑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了阿诀哥，你刚才来之前，我和娘还在发愁，我们今天收到阿秀和李妹夫的来信，说……赵老太爷病重，怕万一……让我们早做准备。”
    “这要是人真没了，相公肯定要丁忧回乡的。可现在这局势……娘刚才还感叹了半天，这也病得太不是时候了。”
    裴诀眉头紧锁，“的确有些不是时候，偏阿晟还远没到夺情的资格。这时候若回去了，三年后再回来，便是再大的功劳，也得打折扣了。可又不能不回去，阿晟是读书人，决不能有这么大个现成的污点。”
    想了半天，“郭将军人虽不在承宣城了，人脉还在。我让人快马加鞭，请他帮忙，赶着送几个名医和一些好药去石竹吧。虽然阿秀妹子和李妹夫肯定会尽心尽力，但缺医少药他们也没办法。只要赶得及，不惜代价都无所谓的。”
    “正好我在石竹还有庄子铺子，我再写封信送去给阿秀妹子，把我的印章也一起带上。阿秀妹子就可以随意支取银子，甚至变卖那些庄子铺子都可以了。”
    就是用钱砸，也得把赵伯父砸得再多活几年才是！
    顾笙忙谢了裴诀，“我也想过让我们承宣的九芝堂帮忙，但肯定没有郭将军帮忙来得快速有效。阿秀和妹夫再是有心，到底不是他们当家，怕是想不惜代价也有心无力。现在有阿诀哥这番话、这番安排，我总算安心多了。”

 第942章 壮士扼腕

    裴诀摆手道：“嫂子跟我还客气呢，你和阿晟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我也就是动动嘴，亏得阿秀妹子和李妹夫一直在石竹，能就近照顾，若不然，我们就是再着急，再有决心不惜代价，也是鞭长莫及。”
    这话顾笙赞同，“可不是，幸好还有他们夫妻，着实替相公省了不少事，也安了不少心。现在就盼着能尽快有好消息传来，说人已经好转了吧，往后再精心调养，总能多活几年。”
    裴诀道：“嫂子你救过那么多人，阿晟去年雪灾时，也直接间接救过那么多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夫妇都造多少级浮屠了？老天爷一定会站在好人这边的。”
    顿了顿，“时辰不早了，嫂子我就先走了啊。本来事就多，现在又得赶着去见一趟大堂兄，实在不能再耽误了。”
    顾笙忙道：“那阿诀哥快去忙吧，后边儿若是忙，有事你就不必亲自来了，打发人过来传个话就是。等再收到阿秀的信，我也会打发人去告诉阿诀哥的。”
    裴诀应了，又去与柳芸香道了别，便大步离开了。
    顾笙这才把裴诀将托郭将军帮忙的事与柳芸香说了，“阿诀哥会立刻派人送好医好药去石竹的，他在石竹的产业也任阿秀花用甚至变卖。说句不好听的，银子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在关键时刻，一般还是能买得人多活的。”
    “所以娘先放宽心，只要我们不惜代价的砸银子，总能有回报的。”
    柳芸香眉头却还是紧皱着，“这也太给阿诀添麻烦了，他本来就够忙了，还得又出钱又出力。真是便宜那个老东西了，明明当初是他先不拿阿晟当儿子的，现在倒好，哪怕为他花的银子能原样打一个他出来了，还是只能咬牙花！”
    顾笙忙笑道：“娘别多想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就是辛苦阿秀和妹夫了，等以后见了他们，相公和我可都得好生答谢他们才是。”
    柳芸香叹道：“自家兄妹，不必这么见外。倒是阿秀阿青肯定辛苦了，亲家太太人再好，到底……只能等我将来见到亲家太太，再好生谢她了。”
    若不是笙笙怀着孩子，她不留下照顾实在不能放心，她都想立刻赶回石竹去了。
    她和老东西的确和离了，也不想再面对他、照顾他。
    但为了她儿女的前程婚姻，她可以忍受。
    顾笙知道柳芸香接下来都得为这事儿烦心了，索性岔开了话题，“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就算天塌了，咱们也得先吃饭呀，何况天且塌不了。”
    柳芸香这才暂时顾不得烦恼了，“马上就能吃了，我这就让周大姐上菜啊。周大姐……周大姐，摆饭吧……如今我笙笙可饿不得……”
    接下来几天，柳芸香当着顾笙的面虽然还好，都有说有笑的，对顾笙的照顾也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周到。
    但她的黑眼圈却是遮掩不住，还不知道顾笙不在时，尤其是晚上睡觉时，都是怎样烦恼煎熬的？
    顾笙不由腹诽，她可算是明白古代为什么孝道大过天，当儿女的都必须孝顺服从，无论父母如何不对都巴不得其长命百岁，尤其是所谓的官宦大户人家了。
    敢情都是让丁忧给闹的！
    幸好十来天后，婆媳俩又收到了赵秀的来信，说赵铁生已经转危为安了。
    就是身体仍很虚弱，赵秀便把他接到了县里去就近照顾调养，还说万事都有她，李天青和李太太也都十分支持她，让柳芸香和赵晟顾笙都只管安心。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赵铁生人还活着，哪怕就是瘫了，那也比死了的强。
    倒不想有一天赵铁生的生死，也能跟太皇太后的一样举足轻重了，只不过太皇太后的生死关乎的是整个朝堂的局势变化，赵铁生的却只会影响他们这个小家而已！
    柳芸香整个人也终于轻松了下来，还和周大姐特地去潭拓寺上了一回香。
    那边裴诀听说了这事儿后，却仍不敢松懈，赶着又派了人去承宣城催促，务必要让赵铁生再活个十年八年。
    怕赵秀不肯动用他在石竹的产业，还特地派钟大哥亲自去了一趟石竹，省得赵秀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还要客气。
    不过李天青肯定什么都明白，定会帮着劝赵秀的，倒也不用太担心。
    如此忙忙碌碌的，六月到了。
    五皇子的舅舅、榆林总兵定北侯忽然被人弹劾吃空饷，还不是吃几百千把将士的空饷，而是足足两万人的。
    除此之外，他还苛刻底下将士，把自己的私兵一万人养得是兵强马壮，堪称精兵中的精兵。
    也不知到底打着什么大逆不道的主意？
    与这些证据一并送到御前的，还有定北侯在西北黑吃黑，养匪自重的证据，都是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容不得抵赖的。
    五皇子只差当场瘫在乾元殿。
    却还得硬撑着，为定北侯请罪辩解，说定北侯自来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弄得浑身都是伤的为朝廷征战戍边，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可能干这样背刺朝廷的事？
    当中肯定有误会，或者是被人陷害的，求皇上务必明查，还定北侯一个公道。
    又为自己请罪，若真有此事，便是自己失察，“儿臣绝不姑息，一定大义灭亲，还榆林的万千将士们一个公道。因为儿臣首先是父皇的儿子、朝廷的臣子，然后才是定北侯的外甥，儿臣省得亲疏远近，也省得是非好歹。”
    关键时刻，还没忘记壮士扼腕，先将自己摘干净。
    毕竟只是定北侯倒了，他们母子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和希望。
    一旦他也被牵连进去，他们母子及他们身后的所有人，可都只能万劫不复了！
    等好不容易皇上宣布了“退朝”，五皇子一系明里暗里的人都忙乱起来，能捞定北侯当然最好，——除了皇上之前多年来的偏宠，那也是五皇子母子能与皇后母子一直抗衡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但若实在不能捞，也只能断臂求生了。

 第943章 彻底出局

    五皇子一系的人明里暗里都忙乱着时，贤妃也没闲着，脱簪代发，跪到了乾元殿外向皇上请罪。
    当然，贤妃口口声声自己也是‘绝不知情’的，便她和五皇子都有错，也只是‘失察之错’。
    只求皇上若定北侯是被陷害冤枉的，务必还他一个公道；若定北侯真有罪，则务必让他们母子一起承担，因为定北侯肯定是仗的他们母子的势，他们除了失察，同样难辞其咎。
    总之贤妃言辞恳切，态度良好，说到动情处，还又羞又愧，止不住满脸的泪。
    想着皇上就算已经有了新宠，到底她与皇上也是二十年的情分，不信皇上一点都不会心软。
    可惜贤妃从上午跪到下午，也不见皇上打发人出来问过一声，就像压根儿不知道她一直在外面跪着一样。
    这可比申斥责骂更可怕。
    贤妃来之前就想过，皇上要么直接让人送她回去，毕竟‘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她一个后妃本就管不着，那她再顺势哭上一哭，求上一求，多少总能起到点儿作用。
    要么，皇上就大骂她一顿，甚至也会跟皇后那样，禁了她的足，没准儿还会降她的位份。
    她也只好都受着，谁让定北侯是她哥哥，她就算真什么都不知情，也脱不了干系呢？
    何况贤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情，她不但知道，知道得还不少。
    若不然，这么漫长的一场“战役”，他们哪来的银子支撑？
    她在宫里还得维持体面，皇儿在宫外也得维持体面，总得想法子源源不断的弄银子。
    贤妃只是没想到，她哥哥胆子会大到竟对他们母子也有所隐瞒。
    难不成，当国舅还不能满足他，他还真打着更大逆不道的主意？！
    贤妃更没想到，皇上会直接无视她。
    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也懒得听她分辩，已直接在心里给她、给她儿子和哥哥都定了罪！
    贤妃这下真正慌了。
    之前还嘲笑皇后明知道脱簪待罪没用，还非要跪到乾元殿外，简直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坐看皇后的好戏。
    如今才知道，皇后当时也是没有了更好的办法，一国皇后与她一个妃嫔，也终究是不一样的。
    要不皇后脱簪待罪时，皇上怎么就见了她，如今轮到自己了，皇上就直接无视了呢？
    当然，也跟两者之间所犯之事的重要性有关。
    就手写了一叠“敕”字，能跟手握私兵，大逆不道相比吗？
    贤妃只能咬牙继续跪下去。
    想着见她是真长跪不起，而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皇上没准儿就心软了呢？
    可她到底养尊处优多年，哪受得了那个罪，又上了年纪，天气还热。
    时间一长，是真撑不住，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让她的宫人慌慌张张、七手八脚给抬回了自己宫里。
    等终于醒来，等来的却是皇上直接将她从从一品四妃，降为了从三品婕妤的旨意，还禁了她的足，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贤妃……如今该叫杨婕妤了，杨婕妤霎时泪如雨下，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的希望，也就是五皇子能熬过这一关，让她能重见天日，也让他们母子能笑到最后了！
    可惜五皇子在外面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皇上立刻派了锦衣卫去榆林查证定北侯的罪状，一旦确定，立刻将其押解进京，听候发落。
    来回再是快马加鞭，总得一个多月。
    五皇子看起来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挣扎破局，扭转局面。
    但朝堂上谁都不是傻子，哪消等到一个多月后，才能确定五皇子已是一败涂地，至少再没有争夺储位的希望？
    就现在，大家心里已是门儿清，五皇子已然出局了，甚至比正在禁足的二皇子出局得还要彻底！
    何况朝堂上从来不乏落井下石，浑水摸鱼者。
    就说皇后和二皇子，他们背后的人终于等到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岂有不立刻抓住，疯狂反扑的？
    之前二皇子被算计那一遭，便是傻子也知道，肯定是五皇子一党的手笔，当然得报仇了。
    越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些，这次定北侯的落马，同样也是傻子都知道，一定与二皇子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于是弹劾五皇子及其党羽的折子再次满天飞，弄得五皇子一系很是被动，只差连招架之力都没有，更别提还手了。
    然而更糟糕的，还是五皇子的心腹先反了水。
    居然实名揭发之前在二皇子书房搜出的那叠“敕”字，是五皇子陷害的，从怎么栽赃二皇子府里疑似有巫蛊之事，到之后的种种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不是亲历者，绝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朝堂上满天飞弹劾五皇子的折子，便又多了一条罪名‘兄弟阋墙，毫无孝悌之心’，这样的人如何堪为天家贵子，表率天下？
    都奏请皇上不能姑息，一定要从重发落！
    当天，五皇子的府邸便被围了起来，没有圣旨，谁也不许进出。
    与之相应的，则是二皇子府的一夕解禁和凤仪殿的重新开门。
    二皇子梳洗后，立刻进宫去面见了皇上。
    言语间不但没有对五皇子的怨恨，反倒还求皇上从轻发落，“都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京城榆林相隔千里，五弟如何能知道定北侯在榆林到底做了什么？只怕他也被蒙在鼓里。”
    “至于兄弟阋墙，都是至亲骨肉，想来五弟也是一时糊涂。儿臣既是兄长，当然不会跟自己的亲弟弟一般见识，求父皇也从轻发落，再给五弟一次机会，想必五弟吸取了这次教训，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面对皇上的提问，“是朕下旨将你禁足的，你难道就一点也没怨过朕？”
    也是言辞恳切，“当日看起来的确证据确凿，又如何怨得父皇龙心大怒？但儿臣坚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父皇也终会还儿臣公道的，所以从来不敢有怨，而是一直耐心等待水落石出那一日。这不，就真让儿臣等到了？”

 第944章 一半欢喜一半忧

    皇上为此龙心大悦，称赞二皇子‘沉稳了’，“果然就得多历练，不论好事坏事，都得多经历见识，老话‘玉不琢不成器’诚不欺朕！”
    满朝文武也都交口称赞二皇子。
    虽嘴上不敢说，但心里却都有底，只怕二皇子正式册封太子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皇上随后还亲自带着二皇子，去了凤仪殿安慰皇后。
    皇后的态度与二皇子差不多。
    也是不但没有半分怨言，还帮着五皇子和贤妃求情，“一码归一码，定北侯的事老五和杨婕妤应该是不知情的。他们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若定北侯再着意隐瞒，他们往哪儿知道去？”
    “老五到底是姓裴的，是皇上的骨肉，臣妾相信他也不可能真干那吃里扒外，大逆不道的事。至于旁的，老五年轻气盛，一时犯了糊涂也是有的，皇上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吧，自家的孩子犯了错，除了慢慢儿教他，让他以后再不犯了，还能怎么着？”
    弄得皇上越发的嫌恶五皇子和杨婕妤。
    之前皇后母子禁足时，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还真是高下立现！
    二皇子府一时间又门庭若市起来。
    五皇子的党羽们则是噤若寒蝉，垂死挣扎，就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可惜奇迹终究没能发生。
    七月上旬，锦衣卫押解了定北侯回京，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定北侯吃空饷、养匪自重等不法之事更确凿的证据。
    也就是定北侯的家眷都在京中，定北侯也的确犯了大错，师出无名，一旦起兵，便是真正的造反，不但下场只会更惨，还会遗臭万年。
    锦衣卫到了榆林后，定北侯才会束手就擒。
    若不然，就凭他那一万精兵，凭他戎马多年的战功经验，就得为当地总兵府，乃至整个朝廷都带来巨大的麻烦了。
    定北侯见到皇上后，当场就跪下认了罪，说自己罪有应得，“要杀要剐，罪臣都绝无半句怨言。只求皇上看在罪臣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放罪臣的家眷一条生路，不至让杨家断了香火，罪臣便感激不尽了。”
    皇上与定北侯既是君臣，也是郎舅，早年也是兄弟情深、君臣相得过的。
    如今走到这一步，虽然痛心疾首，恨不能将定北侯千刀万剐，到底还是心软了。
    毕竟处在了某些立场上，根本不是你想不争，就能不争的。
    皇上作为过来人，岂会不知道。
    遂最终下旨，定北侯本人及杨家十四岁以上男丁问斩，十四岁以下男丁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返京，女眷仆役则全部发卖。
    杨婕妤褫夺品秩，打入冷宫，五皇子废为庶人，圈禁至死。
    除此之外，五皇子的主要党羽们也是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弄得明明就是七月流火，一年里最热的时节，半个京城却反倒跟三九天似的，家家无事都是大门紧闭，就怕风霜会一个不慎，也吹到了自家门里去。
    但另外半个京城，却仍是火热的、狂喜的。
    五皇子母子是倒了个彻底，二皇子与皇后母子却是大获全胜，难道不该高兴庆祝，不该鸡犬升天呢？
    哪怕不敢公然大肆的庆祝，私下里先小小的庆祝一下，却是无碍的。
    二皇子自己便先忍不住志满意得，在自己府里跟心腹们庆祝起来。
    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他和母后这么多年的辛苦和隐忍总算没白费，他们前些日子被算计吃的那些苦头也总算没白费！
    还真当他们母子是吃素的，真那么容易就被算计了呢？
    他们有张良计，他和母后便有过墙梯，再来顺水推舟、暗地里添油加醋一下，再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笑到最后的自然是他们，也只能是他们了！
    至于定北侯那日在乾元殿被押解下去之前，看向他的那又可恨又诡异，让二皇子当时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大有深意的眼神。
    则被他很快抛到了脑后去。
    哼，都已是彻彻底底的阶下囚，连同他们的所有党羽，都已被连根拔起了，他还有什么可怕他们的？
    定北侯至多也就只能在心里诅咒诅咒他了，可那些诅咒能有什么用，他可是将来的天子，贵不可言，任何歪门邪道，对他都是没有用的！
    朝堂上的这些巨变于顾笙来说，明面上是不至于有多大影响的。
    毕竟心里早就猜到二皇子和皇后不可能那么弱，一定还有后着了。
    何况还有裴诀时不时的与她传信沟通，她就算不知道个中细节，己方一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却是一直知道的。
    既然知道大方向，当然也用不着慌乱了。
    哪怕形式眼看着对二皇子一片大好，也不足以让顾笙害怕紧张，还没到最后呢，她可不相信胜利会属于二皇子那样的货色！
    顾笙更在意的，是都过了裴诀之前所说的七月上旬，来到中旬了，怎么还不见赵晟回来？
    朝中如今这么乱，肯定不乏狗急跳墙、殃及无辜的，她生怕他在路上出个什么事儿。
    她别的都不求，功劳不功劳的也不重要，只求他能平平安安，毫发无伤的尽快回来！
    柳芸香也很着急，止不住的念叨，“这马上就中元节了，怎么还不回来？中元节赶路可不好，若再万一没赶上投宿的地方，只能睡在荒郊野外，可就更……路上到底让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嘛？”
    越说越急，“这总不会得等到八月十五中秋节了才回来吧？没见过出个公差，得这么久的！”
    见顾笙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笙笙如今可急不得。
    还得强行耐下性子来，强笑着宽慰顾笙，“笙笙，我就嘴上随便说说，其实心里并不太急，阿晟他们那么多人呢，能出什么事儿？你可别跟着乱啊，咱们安心等阿晟回来就是了。”
    一旁周大姐也笑道：“老太太、太太都别急，爷说不定明儿就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便明儿不回来，后天、大后天总会回来，咱们多的都等过来了，也不差再多等三五天，对不对？”

 第945章 回来了

    顾笙见柳芸香和周大姐都满脸的关切，笑道：“我心里其实也没太急，就是如今天气太热，难免心浮气躁。娘，那我们晚上吃凉面吧？吃了之后再搬了竹床到桂花树下乘会儿凉，晚上肯定能睡好些。”
    柳芸香当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晚上就吃凉面，周大姐，你先擀面去吧。待会儿浇头我来弄，弄个酸甜口儿的，怎么样，笙笙？”
    顾笙笑着点头，“我就是想酸甜口儿的吃。周大姐，不如再弄个糖醋排骨吧，等晾凉了再吃，也就不会觉得热了。”
    待周大姐笑眯眯的去了，继续与柳芸香说闲话，“娘，您之前给我做的那个睡裙穿着挺好的，就是我如今汗多，两件都觉得不怎么换得过来。您明儿空了，要不再给我做两件吧？还做棉麻的，透气又舒服。”
    “笙笙你不早说？你本来就怕热，现在还怀着孩子，更不能委屈了自己，那我明天就给你做啊。”
    “谢谢娘。下午的点心我还想吃凉粉儿，仍是酸甜口儿的。”
    “没问题，明天一定准时给你送到……”
    说了一阵闲话，待柳芸香往厨房去了。
    顾笙才又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没问过裴诀，但心里就是有种直觉，这次定北侯倒台，连带五皇子母子都彻底玩儿完，背后一定离不开赵晟的作用。
    不然他出公差的时机怎么会刚好那么巧，裴诀之前也说他此番‘又立了大功’？
    这当然是好事。
    可做过的事总会有痕迹，顾笙就担心赵晟在回京的路上，会遭遇不测，他一天没回来，她就一天得提心吊胆。
    只盼他说到做到，务必平安回来吧！
    次日，顾笙照常去了九芝堂，她满腹担心归担心，却绝不会为此耽误了自己的工作。
    金掌柜一见她就笑，“顾大夫，唐阁老刚打发了人来接您，应该是有要事相商。”
    顾笙笑道：“我就今天一天稍微来晚了些，没想到就被抓了个正着。来人现在在哪里，大掌柜替我与他说一声，我收拾一下，就随他见唐阁老去啊。”
    至于唐阁老急着找她商量什么事儿，她也大概猜得到。
    小萝等人经过这阵子的劳心劳力，把天津、保定和沧州三地的惠民医馆都已建了起来，基本的人手也已配齐，上次来信时，就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想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三地都已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但不是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能一帆风顺的，后续要劳心劳力的事情只会更多。
    唐阁老今天找她，八成就是商量后续事宜的。
    再就是，皇后重新拿回凤印，大权独握后，第一件事就是放了一大批宫人出宫。
    一是说节省开支，宫里实用不了那么多人，何必白白浪费，积少成多，一年下来、十年下来，也是不可细算。
    二则是宫人们也是人，也有父母亲人，该放了她们回乡去与家人团聚，各自婚嫁，生儿育女，得享天伦之乐的。
    也正好当是为太皇太后积福了。
    ——这当然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聪明人都知道，皇后这是趁机在清除宫里宫外各方势力的暗探钉子们。
    她懒得去一一排查，也没那个必要，直接一锅给端了，从根子上解决问题，无论谁的人都不例外，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事儿于有些人来说，未必是好事，便是大皇子安插在宫里的一些暗叹钉子们，也被乘机拔除了，只能找机会另行安插。
    但于顾笙唐阁老来说，却无疑为他们挑选女子医学堂第二批学员，提供了更大的选择面。
    毕竟有好些宫人都是无家可归，甚至连自己家乡在哪里，都因年头久远，说不上来的。
    唐阁老遂在禀告过皇上后，让人直接挑选了一百五十人。
    也因此，今天他应该还要与顾笙商量什么时候正式给第二批学员开学。
    顾笙现在就想自己能更忙些，忙起来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待收拾一番，便随唐阁老打发来接她的人一道，赶去了唐阁老的官署。
    到得下午，顾笙正趴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不停的写写写，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得先列个计划表，一样一样来，省得回头顾此失彼，不是忘了这个，就是耽误了那个。
    就听得旁边有人笑道：“顾大夫，您家里给您送下午点心来了。”
    顾笙头也不抬，“娘，您稍等啊，我差不多还有半页就能写完，索性写完了，省得待会儿忘记了。”
    却是半天没听见柳芸香的声音，反而伸了只手到她的记事本上，“顾大夫，我头有些晕，您能先给我诊个脉吗？”
    手熟悉，声音更熟悉，顾笙还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忙抬头一看。
    就见眼前正望着她笑得满脸温柔的人，不是赵晟，又是哪个？
    顾笙忙捂住嘴，省得自己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当然，她更想做的，还是直接扑过去，抱赵晟一个满怀，一直到抱够了，把这些日子没抱到的都给补回来了，再松开。
    可惜眼下是在医馆里，众目睽睽之下，她哪个都不能做。
    只能等情绪稍微平复了，才笑着问赵晟，“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回家见过娘了吗？也不说先打发个人来，跟我说一声。”
    赵晟也跟她一样，只能死死压下立刻拥她入怀的冲动，柔声笑道：“午时到的家，吃了饭又洗了个澡，娘说要给笙笙你送点心来，我便自告奋勇，代替娘跑了这一趟。为的就是给你惊喜，若是先打发人来，还怎么惊喜？”
    就算如此，依然惹得周围的大夫护士和病人们都笑着看向了他们，眼里全是善意的打趣和揶揄。
    刚才顾笙听到的细碎的笑声，自然也是大家伙儿发出的了。
    还是金掌柜笑着给夫妻俩解了围，“赵大人、顾大夫，后堂凉快些，要不二位去后堂说话儿吧？这里忙得过来的，顾大夫就别操心了，等您吃完了点心，早些与赵大人一起回去也没事儿的。”
    省得夫妻两个眼神都要拉丝了，一别这么久，也肯定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

 第946章 认真男人最魅力

    顾笙见大家伙儿都因金掌柜的话，越发笑得促狭了。
    纵然一向大方，也忍不住有些脸热。
    赵晟倒是仍落落大方的，冲金掌柜一抱拳，“这些日子真是多谢大掌柜和众位照顾内子了，等先忙过了这几日，再请大家吃瓜吃冷饮，聊表感谢啊。”
    待与大家都应酬了一圈，才与顾笙一起去了后堂。
    然后刚关上后堂的门，便已将顾笙抱了个满怀，“笙笙，我真是太想你了，想得都快发疯了！”
    顾笙先还有些紧张，怕赵晟压着了她的肚子。
    没想到赵晟看似激动，动作却很轻柔，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始终是那个细心周到的他。
    这才整个儿都放松下来，也轻轻环住赵晟，闭上眼睛，倚在了他的胸膛上，“我也想得想得快发疯了。昨天还跟娘说，你怎么还不回来，中元节赶路可不好，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早知道我和娘就天天念，时时念了。”
    赵晟低道：“都是我不好，一出门就几个月，还连封信都不写回来，也不怪你和娘担心。娘中午都哭了，拉着我说要打几下才能解气，结果还是没打下去。”
    顾笙轻笑，“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娘哪舍得。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就好。就是瘦了也黑了，看来这几个月在外面很不轻松，得好生养一养，争取早点儿养回来才是。”
    赵晟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肚子，“笙笙你也瘦了，都是我不好，让你吃不好睡不好的。不过肚子倒是有些明显了，他……是不是会动了？”
    顾笙嗔道：“这才几句话呢，就说两次‘都是你不好’了，不会这几天我随时都要听到这句话，听到耳朵起茧子吧？我可没瘦，还长了点儿肉，就是让衣裳遮住了，你看不出来而已，回头你就知道了。”
    又笑着也抚上自己的肚子，“他是会动了，不过现在动得还很少，看来是个小懒虫……行了，先松开我，让我吃点心吧。我这些日子吃惯了，可饿不得，等回家了再让你抱个够。”
    赵晟听得她饿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虚扶着她坐下，递了点心给她，“笙笙你慢慢吃啊。我们宝贝儿才不是小懒虫，他也就是现在还小，才动得少而已，等再长大些，肯定就会动得多了。”
    顾笙不由好笑，“看来以后咱们家也得跟阿诀哥家一样，严母慈父了。我这还没说他什么了，当爹的已经先护上了。”
    “我自己的孩子我都不护着了，倒要护着谁去？”
    “行吧，你要当慈父，我就当严母呗……等晚上睡觉前，教你听一听他的心跳，然后再与他说一会儿话，他应该就会动了。我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他动时，都激动得很，你可别激动得跳起来啊……”
    夫妻俩说着话，等顾笙吃完了点心，又去前面安顿了一番，便随赵晟先回了家去。
    好不容易她相公回来了，他们夫妻“小别胜新婚”，她提前一会儿下班怎么了？
    一时上了回家的马车，赵晟索性直接将顾笙抱到自己腿上坐了，“别颠着笙笙你了。”
    顾笙娇嗔道：“我平时都是自己坐车，也没见颠着？你也不嫌热，你不热我还热呢。”
    热归热，还是没舍得下去，仍继续由他抱着。
    夫妻俩静静的享受了好一会儿久别重逢后的安心和满足，顾笙才低声问赵晟，“相公，你去见过殿下和阿诀哥了吗？京中如今是什么情况，你都知道吧？”
    赵晟在她耳边低道：“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今晚跟阿诀一起吃了饭后，就去见殿下。都知道我跟他好，我一出公差就是几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当好兄弟的上门也是理所应当的。”
    “等明天我再回御史台去复命，面见众位大人。本来出了这么久的公差，我至少也该有几日假期的，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暂时怕是休不了假。只能等忙完了，再好生陪笙笙你和娘了。”
    顾笙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哪需要你特意陪，只要你能每天都按时回家，就是最好的陪伴。照这情形，你一时半会儿间也忙不完，就安心忙你的吧。我虽然喜欢你陪，但更喜欢你认真时的样子，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么！”
    赵晟笑起来，“那看来我得更认真，才能更有魅力，让我娘子一直都爱我了。”
    说着话回到了家里，柳芸香正带着周大姐几个煎炒烹炸。
    顾笙不由笑道：“今晚的晚饭也太丰盛了吧，果然儿子回来了就是不一样，我的醋坛子都快要忍不住打翻了。”
    说得柳芸香直笑，“笙笙你先别打翻，娘最疼的还是你，对阿晟也就偶尔罢了。再说我这其实也是为的你，你不是常说胎教吗，就阿晟这又黑又瘦的丑样儿，还胎什么教，得让你赏心悦目不是？”
    顾笙笑不可抑，“娘说话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赵晟则是呵呵，“我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娘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哪个当娘的，能这样嫌弃自己亲儿子的？”
    大家笑了一回，柳芸香便把夫妻俩赶回了房里去，“阿晟你陪笙笙回房洗把脸，换身凉快衣裳歇会儿吧，吃饭还要一会儿。正好你们也说说话，平时都说不完的话了，何况这次一分开就是几个月，肯定要说的更多了。”
    顾笙与赵晟便干笑着，回了屋里去。
    顾笙这才吩咐赵晟，“衣裳脱了！”
    “啊？”
    赵晟先惊讶，后挑眉，“笙笙，这……虽说小别胜新婚，但这会儿，天色还早呢。而且，咳……你身体可以了吗？让娘知道了，肯定要骂我抽我的，要不，你再忍一阵子？”
    “咳，我知道挺难忍的，但我们一起忍，也就很快过了。至多我答应你，将来一定好生表现，把这些日子的都加倍补偿你，你……”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你这脑子里一天天都装的什么废料？我什么时候说要……咳，那个了，我让你脱衣裳，是要证实你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

 第947章 暗度陈仓

    虽然路上已经再三问过赵晟，也得到了他的确切回答，他是受过一些些小伤，毕竟出门在外，很多小意外小麻烦都是避免不了的。
    但都已经好了，让顾笙只管放心就是。
    顾笙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不亲自仔细检查一遍，她是绝不能安心的。
    谁知道赵晟还只知道贫嘴，叫她怎能不怀疑他是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报喜不报忧？
    顾笙遂又哼道：“快点儿，等着我给你脱呢？”
    赵晟这才干笑起来，“我还以为笙笙你是想那个……了呢？其实，我也挺想的……刚还想说，不行咱们就用手，也是一样的……好好好，我不贫了，这就脱，这就脱。”
    到底当着顾笙的面儿，把外裳连同中医，都一并脱了。
    顾笙便仔细看起来，见赵晟在外面奔波了这几个月，乍一看的确瘦了，倒不想肌肉瞧着倒比之前更分明了，先还有些欣慰，也有些脸红。
    咳，到底几个月没见了，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其实顾笙自己……偶尔也是想的。
    但她的旖思很快消失不见，眉头也皱了起来，“你背上这里怎么回事儿？我瞧着……咝，有点儿像是鞭伤呢？还有这里，也肯定受过伤……你别想瞒我，一个大夫，若连新伤旧伤都看不出来，她也趁早别当大夫了！”
    竟然还想瞒她，让她‘只管放心’，她就知道他肯定会报喜不报忧的！
    赵晟见顾笙一张俏脸已是冷若冰霜，只得继续干笑，“那个，笙笙，我不是有意瞒你的。但真只是皮外伤，就四月时，因为误会不小心挨过一鞭子，然后就是敌人放箭时，不小心被蹭过一下，就肩上这里。”
    “当时就不怎么痛，也只流了很少的血。等治疗后，更是几天就结痂好了，所以我觉着没必要告诉你……那个，幸好我跟着笙笙你学过打拳，动作还算敏捷，这一路上才能无病无伤的，果然是妻好一半福呢，呵呵……”
    顾笙的回答是冷冷让他连裤子一起脱了，“你在我这儿已经没有信用了，我必须全部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可是……”
    赵晟先还想赔笑，见顾笙一脸的不容商量，只得把裤子也脱了，只余一条亵裤，“笙笙，剩下的地方真一点都没伤着，再脱我就真要……咳，真要忍不住了……不是，我意思是，再脱就要着凉了。”
    顾笙围着他自己看了几遍，见他下半身的确没有受伤的迹象，某个地方，也被她看得明显有了抬头的迹象。
    这才冷哼着开了恩，“不是怕着凉吗，那还愣着干嘛，穿呗！穿好了再跟你算账！”
    赵晟便迅速的穿起衣裳来，都穿好、整理好了，才小声问顾笙，“笙笙，你还生气吗？至多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不瞒你了，就是破了点皮儿，也一定告诉你，好吗？”
    顾笙抿了抿唇，“四月伤的，那是在哪里伤的，为什么伤的？不是去山东巡查，同行者众多，一路也是走官道住官驿，出不了事儿吗？看来打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赵晟赔笑，“笙笙，没有打一开始就骗你……咳，不是有意的，事情复杂重大，计划也从来赶不上变化，我自己都说不准，又怎么告诉你？且，当时也是真的不方便说，你要还生气，就打我一顿吧，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又小心翼翼抚上顾笙的肚子，“宝宝儿，你要不动一下，让你娘别生气了？”
    顾笙白他，“他能听见就怪了，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的。那现在呢，现在总能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了吧？不知道对未知的恐惧才最让人提心吊胆呢？”
    赵晟拉着她坐了，再轻轻握了她的手，才低道：“笙笙，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现在一些细节也不好告诉你，且说来话长，一时半会间也说不完，我就大概与你说说吧。”
    顿了顿，“我这次表面的确是去山东巡查，但半路我们一行人就分作两拨，一拨仍去山东，我这一拨则改了道，悄悄去了榆林。因为之前殿下就已得到定北侯吃空饷和养匪自重的消息了，只没有真凭实据，且这事儿不能让殿下来曝光，那不是白白暴露自己，白白替别人做嫁衣了？”
    “我到了榆林后，因为人微言轻，无人注意，还真找到了证据。当然，咳，过程还是有过一些凶险的，幸好都顺利过了关。只是我才去御史台，木秀于林出风头不是好事，越俎代庖也肯定会惹人诟病。最重要的是，还会让二皇子知道，原来我们一直在暗度陈仓，再顺藤摸瓜一查，一样会让殿下暴露。”
    “所以我找到证据后，过了两道手，转给了二皇子在御史台的人手里。后者一心立大功，肯定会对二皇子有所隐瞒，二皇子这次大获全胜，正是得意忘形之际，也不会多追问，才能有如今这般最理想的局势。”
    顾笙听他说完了，才哼道：“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不怪阿诀哥说你立了大功。但定北侯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他肯定疯狂反扑了吧？还‘有过一些凶险’，只是一些吗，也就是你运气好！”
    但现在想来，依然足够她后怕了。
    他一个文弱书生，刀剑又无眼，真遇上了危险，除了等死，还能怎么着？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让他去这一趟了……却连自己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这种事除了心腹中的心腹，大皇子还能放心谁，正好赵晟又是御史，多少有一层保护膜，也算师出有名。
    可不只能派他去了？
    赵晟话都说开了，当然也没必要再着意隐瞒顾笙，点头低道：“定北侯的确尝试过反扑，甚至应该还想过干脆反了。但他的家眷都在京城，他若反了，所有家眷族人都得死。”
    “他兵力也有限，哪怕能拿下整个榆林总兵府，周围还有其他总兵府，也根本没机会打到京城来，已经先一败涂地了。还得遗臭万年，以后正史野史都会称他为乱臣贼子。他只要稍微一权衡，就该知道怎么选了。”

 第948章 不服输放弃的理由

    顾笙听赵晟说完，思忖片刻，才道：“相公你是不是，跟定北侯谈判了？是不是殿下答应了他什么，他才会守口如瓶，直接认罪，没有最后胡乱攀咬这个，撕扯那个的？”
    毕竟大多数人都会有既然我不好过、活不成了，那大家都别想好过、都别想再活的想法。
    赵晟拇指抚了抚顾笙的手背，低笑一声，“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笙笙你。殿下的确答应了定北侯一些条件，这次他家的男丁不是十四岁以下都流放，女眷全部官卖吗？”
    “殿下答应将来赦免他家的男丁，女眷也会全部安排妥当，让她们衣食无忧。定北侯对亲眷儿女还是很看重的，权衡后便答应了。”
    顾笙不由感叹，“这么看来，定北侯别的不论，对家人倒是够有情有义了。可惜遇上了猪队友，五皇子母子都是眼高手低的，中了别人的计都不知道，还沾沾自喜，以为已经稳操胜券了。”
    赵晟道：“还是定北侯离得太远了，鞭长莫及，不然五皇子母子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拉下马，对我们也不利。也是定北侯没想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吧？他应该是以为还得几年才会图穷匕见，到时候他已经调到了近处，他那一万精兵，关键时刻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顾笙道：“所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呢？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有利就好。这次也亏得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定北侯给劝住了。”
    赵晟忙摆手，“我哪有那么厉害，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而已。主要还是定北侯关键时刻，能有断臂求生的决心……”
    夫妻俩正说着，就听得外面传来了裴诀的声音，“阿晟、阿晟，你在屋里吗，快出来让我好生瞧瞧！跟嫂子都说半天话了，还没说够呢？没说够也先别说了，等晚上睡觉时，你们再慢慢说不迟！”
    只得对视一笑，由赵晟先起身迎了出去，“阿诀你不知道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呢？等着吧，下次你出了远差回来，我也立刻找你去，让你别想与嫂子说体己话！”
    等顾笙也笑着出了房门，就见二人已勾肩搭背的去了书房。
    她不由摇头失笑，去了厨房。
    晚饭丰盛至极，不但吃得赵晟停不下来，“果然还是家里的饭好吃，我这几个月在外面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娘，我以后再也不想出公差了，就算实在要出，也一定要把您带上才是。”
    裴诀也是满口称赞，“伯母，这红烧肉就得您做的才最好吃，别人做的，都没您这个味儿。”
    两人一唱一和的，把柳芸香逗得笑个不停。
    顾笙则暗自哼哼，真是两个马屁精，到底是本来就臭味相投，还是近墨者黑呢？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断过，整个人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有过的轻松就是了。
    等到吃完饭，眼看天已快黑透了，赵晟便和裴诀趁着夜色，出了门去。
    余下顾笙和柳芸香说笑着替赵晟整理完行李，又各自洗了澡，见赵晟还没回来，只得先各自回了房。
    一直到顾笙睡得迷迷糊糊了，赵晟才一身清爽的躺到她身边，再轻轻将她拥入了怀里。
    顾笙下意识道：“回来了……见到殿下了，该禀报的都禀报了？”
    赵晟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一切都顺利，笙笙你就别操心了，安心睡吧。”
    顾笙的确困了，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很快又睡了过去。
    赵晟让她蹭得心里软软的。
    总算平安回来了，他心爱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也总算实实在在在他怀里了，他们便是他遇到困难凶险时，绝不肯服输与放弃的理由。
    当然，也亏得殿下和阿诀派了那么一群高手一路护卫他，但一直源源不断给他勇气和力量的，无疑还是笙笙和她腹中的孩子。
    在笙笙生产之前，他一定会尽可能不再离开她了……赵晟想着，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次日起来，都睡了个好觉的赵晟与顾笙便一个去了御史台复命，一个仍去了九芝堂上班。
    夫妻俩只要见到了，该说的话都说了，心便都安定了下来。
    哪还用得着时时必须待在一起，那样腻腻歪歪、黏黏糊糊，也不是他们了。
    自然赵晟暂时也是没有封赏的，他表面上只是循例出巡一趟而已，御史台几乎个个御史都要经历的，若都要封赏，哪封赏得过来？
    他的功劳现如今只记在大皇子的功劳簿上而已。
    至于御史台，他把自己此行的“见闻”都写成折子，呈给上峰后，得了上峰的肯定后，这趟差事便算是正式完成了。
    他遂又恢复了自己之前的作息和节奏。
    赵晟眼下这个阶段，也的确更喜欢这样不紧不慢的，他才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顾笙。
    他还赶着写了信送回石竹去，赵铁生的身体于公于私来说，他都是真的关心。
    只可惜他眼下不便回去，只能拜托赵秀和李天青多费心了。
    顾笙的作息和节奏也与平时差不多，偶尔的例外，便是她仍得定期进宫去，为太皇太后诊治。
    譬如眼下。
    已经七月中旬了，以太皇太后的年纪身体，能拖到现在，说实话都已经出乎顾笙的意料了。
    奈何人力终究难以回天，太皇太后的大限，还是已近在眼前了。
    皇后见顾笙直摇头，声音也十分的低沉，“皇后娘娘还是让内务府和宫人们都预备起来，好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走得更体面安详吧。”
    眉头简直皱得能打结，“皇祖母她老人家福大命大，顾大夫真就没有办法了吗？你再想想法子，本宫和皇上都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心里简直快怄死了。
    这老太婆要么就早几年死了，要么就再多活一两年，偏要现在这个当口死，不是坑人吗？
    好不容易她和皇儿守得云开见月明，马上就能册封太子了，要是忽然国孝，至少得守满三个月后，才能办喜事、大事。
    谁知道夜长梦多，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不行，说什么也得让老太婆把今年活过了！

 第949章 还不是太子呢

    顾笙当然知道皇后的心思。
    虽然私心来说，她巴不得皇后和二皇子美梦落空，只能一等再等，等得急了，不犯错也得犯错了。
    但作为大夫来说，她肯定还是希望能帮自己的病人减轻痛苦，延长寿命的。
    可惜她也实在没办法了。
    顾笙只得缓缓摇头，“臣妇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色就更难看了，“皇祖母明明前阵子已经在好转，怎么病情忽然又加重了？莫不是顾大夫现在有了身孕，精力大不如前的缘故？顾大夫可别忘了，无论什么事，都该先国后家才是！”
    顾笙听她居然指责起自己来，一副太皇太后成了现在这样子，都是她没尽心救治的架势。
    抿了抿唇，才道：“回皇后娘娘，臣妇一直竭尽全力在为太皇太后治病，但臣妇终究是人不是神，无力回天。与臣妇有没有身孕，并没有任何关系。”
    一旁敏妃忙也道：“皇后娘娘，顾大夫的医术医德都有目共睹，若不是她，臣妾说句不好听的，太皇太后怕是几个月前，就已经……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顾大夫的功劳了。相信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若是还有意识，也一定不会怪顾大夫的。”
    皇后心里何尝不知道怪不着顾笙。
    要不是顾笙让太皇太后多活了这几个月，局势未必能发展成现在这样，他们母子也未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夺嫡这么大一场战争，可是真正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的。
    认真说来，他们母子还该感谢顾笙。
    可不怪顾笙，那该怪谁，怪太皇太后自己不争气，怪皇上还不做决断，怪他们母子自己终究本事不够不成？
    皇后到底吐了一口气，“本宫也不是怪顾大夫，就是心里难过，一时接受不了。只怕皇上知道了，也会难以接受的，皇祖母可是咱们整个皇室的老祖宗。”
    “顾大夫，你务必再想想法子，让皇祖母她老人家能多活一段时日吧。要什么药材补品，都只管说，要其他的，也只管说，本宫上天入地，不惜代价也给你弄来！”
    顾笙却仍是摇头，“臣妇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太皇太后的器官都衰竭了，她还能怎么办？
    皇后不说话了。
    若真眼看就得国孝，便只能想办法，让皇上在国孝之前下旨，册立太子了。
    这么大一件喜事，正好可以给太皇太后冲一冲，理由都是现成的。
    问题该由谁先上书带这个头呢？
    且朝中才经历了那么大的动荡变故，其实至今都还没恢复元气，皇上的怒气也还没有尽消。
    万一惹得皇上又大怒，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他们母子来说，其实眼下最该做的便是求稳，只要他们稳得住，迟早都会是他们的；本来也舍他们其谁，该是他们的……
    等皇后被簇拥着离开了，敏妃方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顾笙，“顾大夫，你还好吧？”
    顾笙扶了扶腰，道：“我挺好的，多谢娘娘关心。但太皇太后的大限真就这一两天了，娘娘还是知会内务府一声，提早准备起来吧，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敏妃皱眉道：“现在皇后大权独握，我没了协理六宫之权，还真不好知会内务府先准备。不过我会告知皇上，请皇上定夺的，顾大夫放心吧。哎，就是可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顾笙低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太皇太后这么高寿，已经算是喜丧了。而且太皇太后这些年别的不说，荣华富贵至少是享尽了的，所以，应该也没有遗憾了吧？娘娘就别难过了。”
    如此安慰好敏妃，再辞别敏妃后——她不放心，坚持要留下来一直到最后送别太皇太后。
    顾笙便先出了宫去。
    宫里有太医，太皇太后又已药石无医，她本来也没有再留下的意义和必要。
    却是又一次在长街上，顾笙和二皇子迎头遇上了。
    二皇子一脸的志满意得，都不用开口，只消看一眼，送顾笙出宫的宫人便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笑退后了。
    顾笙不怪宫人们，谁让二皇子如今风头正劲呢？
    但她心里一点也不怕，反倒很庆幸能遇上二皇子。
    不遇上他，又怎么激怒他，让他气得跳脚，等不及做太子，就直接要做皇上呢？
    顾笙遂连礼都没行，直接笑道：“不知二皇子殿下拦住臣妇的去路，有何贵干？有事您就说，没事就请让一让，臣妇医馆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二皇子没想到自己的太子都快板上钉钉了，顾笙竟然还是这种态度，半点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先是恼怒。
    但随即便笑了，“顾大夫这是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所以抓紧最后的时间疯狂蹦跶，得痛快时且痛快呢？你这样想倒也没错，不最后疯狂一把，更待何时？”
    “不过你就没想过，说不定你摇尾乞怜，痛哭流涕的哀求本王，本王一个心软，就可能饶了你？本王可从来都最怜香惜玉的。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吧，实在有些倒本王的胃口，你怕是得拼了命的摇尾乞怜，才可能有用了。”
    才怪了，顾笙现在就算怀着身孕，肚子已经显了怀，在二皇子眼里，依然美艳不可方物。
    而且终于能把玫瑰的刺一根一根都拔去，把她的筋骨也全部打断，让她从此只能臣服于自己身下摇尾乞怜，不是更刺激，更能让人从身至心都生出无上的快感来？
    可惜顾笙仍是一脸轻蔑的笑，“我怎么就死到临头了，二皇子不还不是太子，离……那个位子，更是差得远吗？等您真坐上了那个位子，我再来痛哭流涕，摇尾乞怜也不迟呀。”
    “怕就怕，您离那个位子就算已只有一步之遥，依然怎么都跨不过去，怎么都坐不上那个位子，那才真是现了我的眼呢！”
    “你！”
    二皇子已是一脸铁青，“你这贱妇，本王饶不了你！你就等着本王诛你九族，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吧。到时候你就是悔青肠子，当初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也迟了！”

 第950章 得痛快时且痛快

    顾笙凉凉的笑，“怎么二皇子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见了棺材都不落泪，宁死不屈的，何况现在还棺材的影子都看不见，我干嘛要自己吓自己？”
    顿了顿，“倒是你，现在不是该拼了命的去讨皇上的欢心，好让皇上尽快封你做太子？怎么还有空在这里跟我废话这么半天，快去迈你的第一步去吧！”
    一旁的小贵子已是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
    这顾大夫嘴巴怎么就这么利，她就不能少说两句，就真不怕死呢？
    见二皇子已是勃然大怒，他只得小声道：“顾大夫，您还是快走吧。也请好自为之，别再只图嘴上痛快了，等将来……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的！”
    顾笙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要得痛快时且痛快啊。这话也送给二皇子，不趁现在好生享受痛快，等将来您也见了棺材，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毕竟皇上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什么变数都可能发生，你说呢？”
    二皇子咬牙切齿，“本王是嫡子，现在父皇又看重本王，本王名分圣眷都有了，父皇册立本王为太子，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说不定，就这几日，父皇就要册立本王了，还能有什么变数发生？”
    “本王不会让你这贱妇得意太久了，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顾笙轻飘飘挑眉，“是吗，你确定就这几日的事？可惜太皇太后已经在弥留了，马上就得国丧，皇上就算真要册立你，也至少得三个月后去了。你确定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都不会有变数发生？”
    二皇子失声，“什么，太皇太后已经弥留了？什么时候的事？”
    顾笙扯唇道：“我既然今天进了宫，现在又要出宫，当然就是刚才的事了呗。皇后娘娘也知道，很是着急，让我不惜代价，也要让太皇太后多活一段时间呢。”
    “可惜我是人不是神，实在有心无力，幸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算是喜丧，应该也没什么遗憾……”
    二皇子咬牙打断了她，“是不是你故意不治好太皇太后，好以国丧来阻挡本王，坏本王好事的？”
    顾笙冷哼，“你只是可能快册封太子，又不是立马要当皇上了，也配我违背自己的医德和职业操守？何况我若真要这么做，几个月前就这么做了。你别忘了，太皇太后能多活这几个月，可都是我的功劳。”
    “怎么二皇子也跟皇后娘娘一样，不但不感激我，反而还怪起我来了？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呢！”
    二皇子脸色难看至极，“本王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还感激你，你还真是会做梦！太皇太后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太医院有的是太医，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顾笙摊手，“那我就等着看，二皇子有没有那个本事人定胜天了。”
    二皇子心里却很清楚，太医们肯定没顾笙本事大。
    不然这么久以来，也不会一直都是顾笙在给太皇太后治病了。
    他咬牙道：“你若能让太皇太后好起来，至少让她老人家活过今年，本王可以考虑将来饶你一命！”
    反正将来他已经是皇上，还不是他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他想让谁生，谁才能生，拥有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大权，哪怕出尔反尔又怎样？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册封太子，先坐稳了储君之位才是！
    顾笙轻轻摇了摇手指，“第一，我说了我是人不是神，实在已经无力回天；第二，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也一点都不怕。不就是死吗，真到了那一天，我死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二皇子确定真有那一天？你就算已经是太子了，不也还不是皇上？还是那句话，等你当了皇上，再来说这些话吧！告辞！”
    说完不待二皇子再说，已自顾大步往前走去。
    自然，也没有行礼。
    二皇子手直抖，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连迁怒小心翼翼凑了上前来给他跪安、又小心翼翼去追顾笙的宫人们都顾不得。
    贱妇怎么就能可恨到这个地步？
    他饶不了她，等他当了太子……不，等他当了皇上，第一件事就是将她碎尸万段，再全部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可若太皇太后的大限真就已在这一两天，他别说当皇上了，连封太子只怕都得遥遥无期了。
    谁知道他那善变的好父皇三个月后，会不会又已改了主意？
    这年头，连已经吃到嘴里的肉，都有可能被逼吐出来了，何况还没吃到嘴里的。
    必须得尽快把肉吃到嘴里不算，还得吞到肚子里，谁也抢不走了才行！
    就像他父皇，现在谁还能抢到他嘴里的肉，谁还敢去抢的？
    他这就去与母后商量，若等待真遥遥无期，索性一步到位算了……贱妇且给他等着！
    顾笙到宫门外上了马车，才整个儿松懈了下来。
    然后回想起她刚才与二皇子说的话，及她说话时的语气神情来。
    唔，好像的确从头到尾都挺气人的，也不怪二皇子的脸会被气成猪肝色。
    就是应该还不足以让他气到直接暴起逼宫的地步，就算他要暴起了，只怕皇后等人也会死活劝着他吧？
    看来还得找机会添油加柴才是！
    傍晚，顾笙刚忙完，赵晟就来接她了，还让安心买了点心来请医馆众人吃。
    金掌柜等人都笑，“赵大人往后忙起来，哪天不能过来接顾大夫回家了，可千万要提前说一声，好让我们大家伙儿都有个心理准备啊。省得我们都吃惯了您的点心果子冷饮，忽然就没了，肯定得不习惯了。”
    赵晟也与大家笑了一回，“这有什么，我人不到，吃的一样到，不就成了？”
    才虚扶着顾笙，出了医馆的大门，上了回家的马车。
    马车一启动，赵晟便低声问起顾笙今天进宫的情形来，“怎么样笙笙，一切都还顺利吧？”
    顾笙也压低声音，“于我个人来说，还算顺利。但……太皇太后的大限，应该就这一两天了。”

 第951章 国丧

    赵晟咝了一声，“真只这一两天了？不过太皇太后也算高寿了，这辈子苦难肯定是受过的，但也的确享受了世人都享受不到的富贵荣华，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
    但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及时雨，是好事。
    万一皇上真因为对二皇子和皇后愧疚犹存，就脑子一热立了二皇子做太子，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可就得难上加难了。
    现在这样正好，三个月的国丧，足够皇上冷静下来，也足够让二皇子在等待中焦灼狂躁，再被一刺激，说不定就干出什么事来了。
    可见老天爷的眼睛是雪亮的，也知道二皇子人品低劣，不配为君！
    顾笙已又道：“太皇太后一直在昏睡，但瞧着挺安详的。最后应该会在昏睡里，离开这个世间吧？这样也挺好的，不好遭受病痛的折磨，也不用承受临死前的痛苦。”
    赵晟“嗯”一声，“是挺好的。之后笙笙你也用不着时常进宫了吧？”
    顾笙点头，“是用不着了，敏妃和十三皇子身体都挺不错，皇后不可能召我去治病，其他妃嫔轻易也不会传我。皇后还想迁怒我，觉得肯定是我没尽全力呢，看来非常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
    赵晟冷下脸来，“她还迁怒笙笙你？这几个月要不是你尽心尽力，太皇太后早就……你别理她，只要皇上心里不这样想，你自己也问心无愧就够了。”
    顾笙道：“我肯定问心无愧啊，因为我从头到尾都尽了全力的，不怕人质疑也不怕人迁怒。我还碰见了二皇子，把他狠狠刺激了一通，气得他都快发疯了，才扬长而去。后面你再找机会，去刺激他几次，敏妃那儿，也让她找机会劝劝皇上，不要着急立太子吧。”
    “这样一来，说不定都不用等到明年，今年内，就可以彻底尘埃落定，咱们也可以真正高枕无忧了。”
    赵晟沉声道：“笙笙你怎么刺激的他？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你也是，还怀着孩子呢，干嘛跟他废话，远远的避开就是了。我会找机会去刺激他的，还不止我刺激，都想好还要安排别的刺激了。不许再有下次了啊！”
    顾笙挑眉，“他最恨的人可是我，别的刺激确定有我的刺激有效？居然还瞪人家……我又不是特意去刺激他，是刚好遇上了，当然不能白白放过了机会。至多答应你，以后也不特意去找他，就为了刺激他就是了。”
    赵晟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怎么敢瞪我娘子？我就是放心不下。行吧，后面笙笙你进宫少了，应该也遇不上了。”
    顾笙嗔道：“不敢就好。也不想想，越是这个时候，他越得小心谨慎，何况当时还是在宫里，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敢把我怎么样不成？我又不是傻子，当然是权衡过的。”
    “我可没说笙笙你是傻子，是你自己说的啊。”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啊……”
    夫妻俩笑闹着到了家。
    却是刚吃完晚饭，就听得隐隐传来了敲钟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一听就知道是有国丧了。
    顾笙与赵晟对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太皇太后薨了，虽然知道就这一两天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柳芸香则有些惊慌，“阿晟、笙笙，这是怎么一回事，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赵晟想着柳芸香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也不怪她慌张。
    忙道：“娘别急，应该是宫里太皇太后薨逝了。她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其实算是喜丧。就是接下来肯定得守国孝，娘让周大姐他们把咱们门口的对联灯笼那些都取了，换成白色的。”
    “再翻些白布出来，给全家都赶做一身白色衣裳吧。尤其我的，怕是今晚就得赶出来，明日我去衙门时好穿。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应该还会去宫里哭灵，且等礼部和内务府宣布具体的时间和章程吧。”
    柳芸香这才拍起胸口来，“吓我一跳，还当出了什么大事，这钟声一听就是官府弄的，肯定全城都能听见。那、那我这就带了周大姐去找白布啊。不过确定全家都要穿白衣吗？那不是全京城都得穿，这得要多少白布才够呀？”
    赵晟解释，“太皇太后身份尊贵辈分高，她老人家薨逝，是国丧，依礼是该全国都披麻戴孝的。但等消息一层一层传下去，传到县一级时，至少都得一两个月后了。”
    “所以一般国丧都是州府以上才穿孝衣禁婚嫁，再往下便没执意讲究了。但京城又不一样，天子脚下，当然什么律例章程都得严格遵守。至于白布，太皇太后已经病这么久了，肯定各家都早有准备，布庄的存货也早备齐了的，娘就不必担心了。”
    柳芸香道：“京城讲究就是多。阿晟笙笙你们聊着，我找白布去了啊。”
    “好的娘，辛苦您了。”
    赵晟待柳芸香出了厅堂，才与顾笙道：“笙笙，幸好你和娘现在都还没有诰命，不然也得进宫哭灵，可就太难受了。你本来就怀着身孕，天儿也还没真正凉快下来，娘又没经过那样的场面。”
    “那我可就真得随时提心吊胆了，真是万幸。倒不想，有朝一日，官位低微也有好处了。”
    顾笙呵呵，“某人就阿q吧……你别管我说什么了，我就随便说说。不过你说得也对，真让我一整天一整天的进宫去哭灵，我如今肯定受不了，诰命夫人们平时是荣耀了，关键时刻就得遭罪了。”
    赵晟皱眉道：“估计嫂子也得进宫去，阿诀可是宗室。我明儿问问他，要不要把六六送过来，让娘帮着看一段时间吧，也省得他们两口子都不在家，不能安心。”
    又道，“亏得如今不冷也不算太热，要是大冬天，风雪交加的，不论品秩高低，都得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甚至还得跪在露天坝里，那才真是要命。当初先帝驾崩时，听说就有好几位老诰命都没能挺过去，还有孕妇落胎的……呸呸呸，我这破嘴胡说八道什么呢……”

 第952章 哭灵

    顾笙含笑听赵晟絮叨，一直到柳芸香和周大姐找了白布回来，赶着给夫妻两个量了尺寸。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才各自回房，梳洗睡下了。
    次日，京兆府派了人到处鸣锣，官方宣布了太皇太后薨逝，皇上下旨国孝百日，禁婚丧嫁娶的消息。
    整个京城一下子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大小布庄的白布全部脱销。
    皇上还宣布辍朝三日，文武百官和内外诰命随即也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哭灵。
    裴诀如今是四品，又是宗室，曹云舒当然也得进宫哭灵。
    遂早早把六六连同奶娘、童妈妈送了过来，“把六六交给别人，我是再不能放心的，亏得有伯母和笙笙你们在，不然我就得一心挂两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至于钟妈妈，则留在家里操持支应，也省得裴诀和曹云舒劳累一天回家，连热饭热水都没有。
    柳芸香抱了白白胖胖的六六就舍不得撒手了。
    与曹云舒道：“云舒你和阿诀只管放心，我一定把六六给你们带好了，吃的穿的都不会叫他受丝毫的委屈。何况还有笙笙在，你们也不用担心六六的教养和身体，安心忙你们的正事去就是。”
    曹云舒满脸的感激，“整个京城我和相公最信任的人，便是伯母您和笙笙赵四哥了。若不然，也不会明知笙笙有孕，伯母本来就忙不过来，还把六六送过来了。只能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们再好生答谢伯母和笙笙你们了。”
    顾笙笑嗔道：“云舒你再这么客气，我和娘就要恼了啊。我自己的干儿子，娘的干孙子，不该帮着带呢？何况还有奶娘和童妈妈，许多事根本不用我们动手，我们就出个眼睛看着，再时不时说上几句而已，能忙到哪里去？”
    顿了顿，“行了，你和阿诀哥快忙你们的去吧。记得照顾好自己，吃不下也要多吃些，省得关键时刻撑不住。膝盖处也尽量做点儿保护措施，别给跪坏了，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还没个长辈护着。”
    这次哭灵是前七天文武百官轮流，毕竟各衙门总得正常运行。
    内外诰命没有公事，则是全程哭完。
    要等过了头七后，才改成逢七之日再进宫哭，一直到过完七七，送完太皇太后的梓宫入土为安后，整场丧事才算真正结束。
    所以顾笙有此一说。
    曹云舒点头一一应了，“笙笙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照顾好自己，你这肚子看着比我那时候小了不少，可得多吃些，也别太累了才是。”
    又与柳芸香道了别，再在六六脸上亲了一口，才急匆匆的离开了。
    亏得六六与柳芸香顾笙都是惯熟的，奶娘和童妈妈也在，就算忽然换了陌生的环境，曹云舒还走了，他也没哭，仍咧着已长了几颗小米牙的小嘴儿笑得咯咯咯的。
    顾笙见柳芸香完全应付得过来，才笑眯眯的也出了门，去了医馆。
    一连哭了三天灵后，饶是赵晟自诩身强体壮，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晚上坐在榻上，一边往膝盖上抹药酒，一边叹道：“感觉已经哭了好久好久的灵了，谁知道竟然才三天，一半儿都还不到，也太折磨人了。我都想说大逆不道的话，其实用不着这样了，哀思哪至于非要这样表达，就藏在心里不是更好？”
    顾笙看他膝盖红红的，可惜现在她也不能用异能替他减轻痛苦。
    只得道：“明天你换个更厚些的护膝吧？宁愿热些，也比硬跪的好。不过你都跪三天了，也该换你们御史台其他人去跪一跪了吧？”
    赵晟苦笑，“我们整个御史台就数我最年轻，再除去几位三十来岁的前辈，其他大人哪个不是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让他们去跪，半天都吃不消，到时候倒下一片，可该怎么办？”
    “当然只能我们这些年轻的‘能者多劳’了。我看其他各部各衙门也差不多，上头的大人们都只第一天去跪了，这两天都是年轻的。幸好明天过了就只剩三天了，也快了。”
    顾笙哼道：“那也不能就逮着一只羊一直薅吧，也不怕给薅秃了？你们一群大男人都这么难受了，内外命妇们不是更难受？也不知道云舒这几天怎么熬过来的。”
    赵晟道：“女眷们跪的时间要比我们短，也基本是在室内。不过嫂子年轻，品秩又低，怕是比我们还难些，希望她能平安撑过剩下这几天吧。还是得庆幸，如今不是冬天，也不太热了，不然真是不敢想。”
    顾笙小声抱怨道：“反正皇上皇后是不用亲自去跪的，当然用不着管别人跪得多难受了。皇上怕是从头到尾就压根儿没出现过吧？也没人敢说他，也有的是人做事，他当然无所谓了。”
    赵晟忙低道：“这话咱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在外面笙笙你可一个字都不能说。皇上也不是一直没出现过，第一天他还是亲自到场，为太皇太后上了香的。后面的事，便都交给了二皇子和皇后。”
    “二皇子是儿子，有事儿子服其劳，皇后又是主母，皇上把这些事交给他们本来也是合情合理。没事儿笙笙，几天一下就过了，你不用太心疼我。”
    顾笙道：“我可不只是心疼你，主要还是觉得没这个必要，算了，我觉得有什么用，我说了又不算。那皇后母子，不是趁此机会，出尽了风头？就是这个风头，他们怕是一点不想出，心里都快怄死了吧？”
    赵晟“嗯”了一声，“反正外殿一直都是二皇子在主事，礼部和内务府宗人府有事也都是请示他，倒真有几分承重孙的架势。但据说他的脸色一直都挺沉重，还有臣工因此赞他孝顺呢。”
    顾笙嗤笑，“他孝顺个鬼啊，都不是傻子，谁还不知道他沉重的真正原因？也亏得是办丧事，不然他和皇后心里的气要怎么遮掩？本来还抱着几分侥幸希望，太皇太后万一能再多活一阵子呢？却不想转眼之间，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是啊，他们肯定怄死了。所以我正打算这几天找机会刺激一下二皇子呢……”

 第953章 尚需继续努力

    虽然顾笙很心疼赵晟……的膝盖，但毕竟每天去宫里哭灵跪拜的不是她，她的作息仍是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改变。
    时间于她来说，自然过起来仍挺快的。
    好像一眨眼间，太皇太后的头七就过了，赵晟和其他官员命妇们也再用不着日日进宫去。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总算不用每天晚上看赵晟擦药揉膝盖了。
    就是六六当天就被裴诀和曹云舒给接了回去，才热闹了几天的家里，一下子又相对冷清了下来。
    柳芸香不由感叹，“要不说家里有个孩子，就是不一样呢？幸好咱们家也快添小家伙儿，以后也能天天都热热闹闹，不用老馋别人家的了。”
    顾笙笑道：“娘要是舍不得六六，回头再接他过来住几日呗。想来云舒和阿诀哥也愿意的，就是他们家那些所谓的长辈怕是要说，不行娘搬去他们那一阵也使得。”
    柳芸香摆手，“我就这么一说，没想过搬去住一阵儿，我可放心不下笙笙你。幸好阿晟也暂时忙完了，不然还得忧心他。就是今年的中秋节，怕是不好庆祝了吧？”
    赵晟道：“灯会这些肯定不能办了，各家也不能摆戏酒了。但自家人关起门来，吃顿团圆饭，小小的庆祝一下，还是无妨的，官府也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顿了顿，“娘，今年咱们家主要就做五仁月饼，别做肉馅儿的了吧。省得回头送出去了，惹人诟病，虽然是国孝，各处基本的礼尚往来，肯定还是不能断的。”
    柳芸香忙道：“我正想问你，今年的中秋节礼怎么说呢，现在大概有数了。”
    赵晟点点头，“那就辛苦娘了，等过节时，儿子再好生敬您啊。”
    娘儿仨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见时辰不早了，才回了房去歇下。
    赵晟待顾笙躺下，轻抚了好一会儿她的肚子，还低声与宝宝说了一会儿话，感受过几次胎动后。
    方拥了她，小声道：“我今天找到机会刺激二皇子了。我说听说他快册封太子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上门去讨杯喜酒喝，希望他别将我拒之门外。”
    顾笙听得忙道：“那他怎么说？单你这话，刺激程度可不够，你还得表情欠欠的，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才行。”
    赵晟咝了一声，“我当时，好像已经很阴阳怪气了？反正他的脸色很难看，简直恨不得生吞了我，就这样，还得生生忍着。不是我说，他真该感谢我们，把他的养气功夫给他何止提升了一个档次。”
    毕竟都知道至少在国孝期满之前，二皇子不可能册封太子了。
    等出了国孝，就是十一月了，年底本来朝中就忙，册封的可能性也不大。
    便只能等到过完年再说了。
    这得多少个日日夜夜，足够发生多少不可预测的变故呢？
    偏赵晟还问二皇子讨喜酒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二皇子本就恨透了他们夫妻，还被故意伤口上撒盐，当时给气到了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顾笙想了一下，笑着拍了拍赵晟的肩膀，“他的确该感谢我们，再过一阵子，说不定就能刺激得他跟韩信一样，连胯下之辱都能忍了。那他成大事不是指日可待了？”
    赵晟失笑，“笙笙你怎么这么促狭，我觉得我都够促狭了，结果跟你还是有差距。”
    顾笙笑道：“过奖过奖，革命还未成功，我还得继续努力。”
    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了，想睡了。”
    赵晟便轻拍起她来，“那你快睡吧。外面的事都别操心了，有你相公呢。”
    他都想好了，回头还得找二皇子要官要权去，总之怎么过分怎么来。
    暗地里，也要让殿下和阿诀，宫里也要让敏妃一起多管齐下，方方面面的刺激二皇子和皇后。
    只要他们一直努力，总能达到目的。
    他们可都已经成功一半了，离另一半成功难道还会远吗？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整个京城的确远不如往年热闹喜庆。
    大家不过关起门来，自家人吃了顿团圆饭，再一起吃着月饼赏了一回月，就当是过了节了。
    再转眼，随着天气越来越凉，时令进入了九月。
    顾笙的生辰和六六的抓周礼都快到了。
    今年是顾笙十九岁生辰，柳芸香和容子毓都很看重，说就算仍在国孝期间，不能大肆庆祝，自家人也得好生给她过个生辰才是。
    赵晟也说要好生贺一贺，“明年笙笙你可就是二十岁，以后再回不到十几岁了，意义不同，是该郑重一些的。”
    顾笙不由失笑，“让你说得，跟我快七老八十了似的。行吧，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来吧，反正说来说去，都只这些人，与往年本来也没差别。”
    一家人便定了九月初六当天，全部放下一应公事私事，好陪顾笙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至于六六的抓周礼，荣安郡王本来是一心让裴诀和曹云舒带了他回去，在王府抓的，“好歹也是我们王府的长孙，在外面行礼算怎么一回事？还是回府来行，正好全家人都乐一日吧。”
    谁让裴诀眼看着在金吾卫地位就越来越温，前途也越来越光明？
    荣安郡王就算心里再恨，必要时候，该低头也只能低了。
    所幸有国孝这个现成的理由，裴诀直接就给他推了，“如今可是国孝家孝两重孝期期间，还行什么抓周礼？便不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品德才能如何，都是靠父母的教导和他自己的努力，与抓周时抓了笔还是刀，可没有任何关系，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荣安郡王纵得气得头疼，也反驳不得裴诀这番大义凛然的话。
    只得扔下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随你去吧！”
    拂袖而去了。
    裴诀才懒得理他，回去后与曹云舒一商量，索性把六六的抓周礼定在了顾笙生日同一天。
    到时候干娘干儿子一起过生辰，正好双倍热闹了。
    反正都是至亲，对六六的疼爱和祝福都真的不能再真，提前几天推后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954章 要官

    如此到了九月初六当天，家里的人虽数来数去，仍只那几个。
    但大家又是一起吃寿面，又是在厅堂里欢笑着引了六六抓周，——六六最后也是不负众望，一手抓了支湖笔，一手抓了把木剑，妥妥的将来文武双全。
    赵晟当干爹的，还正式给六六起了大名‘琰’，寓意他将来能有美玉一样美好的品德。
    不用说赢得了大家的一致称赞叫好，裴诀还将他举了，一边往空中抛，一边笑道：“琰哥儿，听见你的大名了吗？以后你就叫裴琰了。”
    引得柳芸香和曹云舒都直嗔怪，“阿诀你快停下，仔细把六六摔了。”
    “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才笑嘻嘻的停下了。
    之后，一家子又在桂花树下吃起午饭来，想到如今的幸福与满足，都是言笑晏晏，再想到很快家里又要添丁，更是心中都充满了美好的希望。
    进了十月，京城早晚开始滴水成冰了。
    顾笙的肚子也是越来越大，行动再也不可避免的变得迟钝起来。
    因为异能的流失，她今年也比往年怕冷得多。
    幸好九月里，赵晟考虑到顾笙坐月子时天儿已经很冷，孩子刚生下来也冷不得，便请了工匠回来，把家里的厅堂和他们的卧室、还有柳芸香的卧室都铺了地龙。
    顾笙在家时才能跟往年一样，并不觉得难熬。
    至于医馆，本来温度就要比其他地方高些，她在医馆时还基本都是忙着的，一忙起来，自然也不觉得冷了。
    但顾笙依然只打算工作到十月中旬，就回家待产了。
    她的预产期是在十一月中下旬，依她的心，是要一直工作到预产期的，反正她本来也要来九芝堂生产。
    可柳芸香与赵晟嘴上虽不说，心里的担心顾笙又岂能看不到？
    金掌柜与医馆众人也是随时捏着一把汗，毕竟医馆上下就算已经见惯了孕妇，都八个月了，依然跟常人一样工作的孕妇他们却是没见过。
    顾大夫身份还特别，说是如今所有“新派”大夫和护士的师父都不为过，大家也还等着她生产完了，继续教大家新医术和技术，将来好救治更多的人。
    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岂不是天大的损失？
    顾笙看在眼里，不想让大家再担心，且没了异能傍身，她也的确不敢再像以往那样艺高人胆大，拿自己孩子的安危来冒险。
    那可是她期盼了好久的她和赵晟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的心肝宝贝，真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宁愿回家闲一阵子，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赵晟与柳芸香的眉头这才都舒展了开来。
    柳芸香便带着周大姐，一边继续照顾顾笙，一边安心准备起顾笙产前和产后的一应所需来。
    赵晟也能安心忙自己的公事了。
    不几日，竟就直升四级，从之前的从六品监察御史，升为了从四品右佥都御史。
    升迁得之突然，升迁速度之快，不但使整个御史台侧目，连整个朝廷都为之侧目。
    这赵晟到底是何方神圣，就算他当初是钦点探花，就算他再能办事，在御前都有了姓名，他夫人更是声名远扬。
    也没见过这样升迁的。
    他才出仕多久呢，还不到两年，就已升到了从四品，再升两级，可就是高阶官员，离入阁拜相都不远了。
    这置其他兢兢业业当官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迈不过五品四品大关的官员们于何地，又置朝廷的考核升迁律例于何地？
    大家的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岂不都成了笑话？
    谁还不是两榜进士出身了？
    他们中难道又没出过探花，只赵晟一个人才是探花不成？
    实在是欺人太甚，自上而下都必须团结起来，决不能姑息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文官都在打听赵晟的背景，打听他到底是凭什么这样飞速升官的。
    誓要狠狠给赵晟一个教训，让他爬得多高，就摔得多痛。
    也誓要狠狠给他背后的人一个教训，没有这样破坏规则，没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当自己是皇上，还是首辅呢？！
    不想这一顺藤摸瓜，就摸到了二皇子身上，摸到了竟是二皇子越级直接提拔的赵晟。
    根本不给御史台的两位大佬左右都御史以任何拒绝的余地。
    一众官员霎时都哑了火。
    若真是二皇子提拔的赵晟，堂堂储君——就算还不是，也板上钉钉，只差最后册封的诏书和昭告天下了。
    那便是准储君了，一国准储君要提拔个把个官员，不是易如反掌吗？
    还不是怎样过分的提拔，也就是从低阶提到中阶而已，怎么了，哪条律例明文规定了不行吗？
    问题是，二皇子怎么会忽然想到插手官员的提拔，还不提拔这个，不提拔那个，偏偏提拔了一个小小御史的？
    当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众人自然不敢去找二皇子询问打探，便有人旁敲侧击问到了赵晟面前。
    不想赵晟也是一脸的懵，“下官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别说下官年初才来御史台，连分内事务都还没弄明白，全靠大人们和前辈们不嫌弃，多加指点栽培，才能渐渐站稳脚跟了。”
    “下官从去年有幸得中至今，也不到两年，是真要资历没资历，要阅历没阅历，哪配一下就如此晋升？下官心里也很惶恐，已不止一次与上头的大人们说过下官胜任不了的。难不成，是下官无意得罪了哪位大人？还请众位大人前辈能指点下官一二。”
    打探的官员见赵晟的神情不似作伪，那种小心翼翼的诚惶诚恐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再想到他出身寒门，就算有顾大夫那样的夫人，坊间也隐隐有传言，他好像与襄阳侯府有关系。
    也的确不像是背后另有靠山，或是能攀上高高在上的二皇子的人。
    倒是都信了他也不知情，只怕是上头有神仙打架，莫名波及到了他这个小鬼，他显然是无辜的。
    对二皇子突然来的这一笔便越发的纳罕了。
    当然，也不乏对二皇子不满的。
    就算你很快是太子了，也没有这样肆意破坏规则的好吗，无规矩不成方圆，一旦开了头，以后都有样学样，岂不是很快规则就要荡然无存，彻底乱套了？

 第955章 真的受够了

    也从来没见过哪个皇子为了一己之私，这样赤胳上阵的。
    就算是皇上，任命提拔官员也得多方考虑，决不能凭个人的喜恶来，不是吗？
    不然还要吏部的考功司，还要设立严格的官员考核晋升制度，还设内阁这些做什么。
    二皇子这莫不是眼见胜利在望，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那等将来……他岂不是更得肆意妄为，想怎样就怎样，他们一个不慎，就可能朝不保夕了！
    所谓坏事传千里，因为明里暗里传的人多了，事情很快还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去。
    皇上对赵晟印象倒还不错，但对二皇子这样僭越的行为，仍然不满了。
    问他置朝廷的规章律例于何地，“还是御史台这样满朝最该清正廉洁，决不允许谁肆意妄为的地方，你却凭自己的喜恶随意越级提拔官员。你是惟恐不能乱了朝廷的纲纪，以为御史们不敢弹劾你不成？须知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二皇子只能当场认错，“父皇恕罪，都是儿臣欠考虑了，因为觉得赵大人年轻有为，是个可造之材，很是欣赏，一时脑热就……现在木已成舟，也无法更改，只能将错就错了。就当给赵大人一个机会吧，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却是怎么说都不肯让赵晟继续做回他的从六品，理由也无论皇上怎么问，都是：“儿臣真的只是欣赏他，绝没有其他原因。”
    皇上只得一脸不悦的由了他。
    毕竟儿子已经大了，哪怕做得不对，多少也总要顾及他的面子。
    二皇子方得以顺利告退，去了皇后的凤仪殿。
    待在凤仪殿又待了半个时辰，他才出了宫，回了自己府里去。
    却是一进自己的外书房，他便再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怒火，打砸起屋里的东西来，“都是该死的，本王饶不了你们，一定要将你们都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方能一消本王心头之恨！”
    唬得小贵子忙将其他人都屏退，再膝行上前抱住了他的双腿，“殿下息怒，殿下千万息怒……您是千金之躯，可万万不能为了那些注定要死的低贱之人气坏了身体，务必要大局为重……啊……”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二皇子踹了一记窝心脚，“成天就知道让本王息怒，本王也想息怒，可贱妇和姓赵的欺本王至此，叫本王如何息怒？本王若不是为了大局，早已提剑去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天天都是大局为重，再大的气为了大局，也只能死死忍着，到底大局什么时候才能定下了？就怕等不到大局定下那一天，本王已先被他们活活气死了！”
    光只想到这几个月以来顾笙和赵晟的目中无人和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二皇子已经想杀人了。
    谁知道他们还敢更过分，姓赵的竟直接问他要官要金银。
    金银还罢了，哪怕一张口就是三万五万，随便凑一凑、抓一抓，还是能应付的。
    官却哪是那么好给的，还张口就要一个从四品实权官，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以为自己是谁呢！
    可再气再恨，二皇子还不敢不给，他这回离太子真只有一步之遥了，决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才会有了赵晟的忽然越级晋升，才会有了这次几乎震惊整个朝野的事件。
    二皇子哪是自愿的，又哪是‘真的只是欣赏赵晟’，他纯粹就是被逼的！
    结果他被逼得朝臣侧目非议，父皇责备不满，逼他的人竟还有脸装无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早已惶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姓赵的这么会演戏，怎么不当戏子去？
    更糟糕的是，他妥协了一次，肯定就会有二次、三次，只要他一天不当上太子，不，只要他一天不当上皇上，这样的妥协与屈辱便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
    他真的还要继续忍下去，真的只能继续忍着吗？
    就算他能忍，追随他的人见他如此不知所谓，放着大把的自己人不提拔，反而脑子发热的提拔不相干的人，时间长了，也肯定得动摇了对他的忠心，甚至渐渐生出二心来吧？
    远的不说，就说与赵晟同在御史台的他的几个追随者，在上次定北侯被弹劾、连带老五母子彻底沦为阶下囚一事上，都立下了大功的，他都没立时提拔，而是说要等待时机。
    现在倒好，立了大功的没得到提拔，一个不相干的反倒得到了破格的越级提拔，他立的功难道比他们的还大不成？
    大家都在御史台，既然能提拔赵晟，为什么不能连他们一并提拔了？怎么就不需要等待时机了？
    这也太让人灰心，太让人寒心了！
    事实上，二皇子的心腹幕僚的确已向他反应过这一点了，话虽说得隐晦：“我等自然都对殿下忠心耿耿，无怨无悔，也相信殿下高瞻远瞩，这么做肯定有殿下自己的道理。”
    “但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人多了嘴就杂、想法也多，时间长了，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还请殿下千万三思。”
    二皇子又岂能听不懂真正的意思？
    这是底下的人明显都不满了，——说穿了，大家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为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吗？
    可二皇子能怎么办，赵晟和顾笙握着他致命的把柄，他也不能告诉底下的人个中因由，就现在这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已经让他如坐针毡，头顶随时悬着一把刀了。
    再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还活不活了？
    说来说去，都怪父皇一开始宠庶轻嫡，如今又迟迟不下决断，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总不能，还想一直吊着他，等到他心爱的小儿子也长成了，好把皇位传给他心爱的小儿子吧，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二皇子越想越气，渐渐不止怒从心中起，恶也向着胆边生，是真想直接越过太子做皇上，来个一步到位了。
    那样他就再不用忍受贱妇夫妻的威胁，不用再忍受他们给他的种种屈辱了。
    他这辈子所受过的屈辱，都没有这几个月来的多，真的已经受够了！

 第956章 用人不疑

    二皇子是气得发疯，一众文官是心思各异、各怀不满。
    但身为当事人的赵晟自己其实也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二皇子真有求必应，直接给了他右佥都御史。
    他本来只是想再刺激二皇子一下，并没真抱希望。
    毕竟御史台除了左右两位都御史、除了两位副都御史，就数左右佥都御史了，算是整个御史台都排前几号、在京城整个文官圈子里也算有一定分量的人物，哪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二皇子，也肯定办不到。
    御史台可向来号称“上监帝王，下察百官”，经常是连皇上的话都要驳，皇上的账都不买的，——当然，真遇上大事时，他们肯定还是不敢，但平时无伤大雅时，却都是一方“刚正不阿”，一方“心胸宽广”的。
    二皇子到底还不是储君，又是这样难办的事，御史台两位都御史肯定更不会买他的账，二皇子也肯定不敢强逼。
    这也是赵晟算好了刺激他的另一个点。
    让他知道他一天当不上皇帝，就得被威胁、忍辱负重气得半死也没用不说，文武百官也不会真买他的账，他除了自己当家做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万万没想到，二皇子竟然真把事情给办成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给办成的？
    反正肯定很不容易，他心里的怒火与恨意也肯定又翻倍了吧？
    这样也好，怒火与恨意堆积到了再也控制不住那一刻，自然就会彻底爆发了。
    尝到了至高无上权势的好处后，自然也会想要更多，多少总会加剧一定要尽快得到的决心！
    相较于赵晟的意外，顾笙倒是觉得还算合理，“都知道他是准储君，册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能给的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不然等他将来真上了台，秋后算账时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横竖只是个从四品，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你不还说，这个位子如今本来也空着的，只等过些日子，再补上空缺吗？那又减轻了两分难度，最终能真办成，也就不足为奇了。”
    赵晟笑道：“我倒也不是觉得多神奇多不可思议，就是有那么几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别说旁人了，就是我自己，之前也从来没敢想过我会升得这么快，会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从四品了！”
    顾笙笑起来，“你意思是，至今都不敢相信天上真掉馅儿饼了，还真砸你头上了？那我告诉你，是真的，赵大人现在的确已经是从四品了。只怕满朝文武，乃至本朝开国以来，都从没有过你这么年轻的从四品文官吧？”
    “赵大人这也算一定程度的前无古人了，至于后面还会不会有来者，那就说不准了。但也够让我与有荣焉，如今放眼整个京城，都能到了哪里都横着走了。”
    赵晟失笑，“笙笙你就笑我吧。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从四品怎么来的，其实根本不光彩？也就是如今的权宜之计，将来……肯定要重新来过的。凭我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得来的，我也才能真正安心。”
    顾笙打趣，“你这怎么不是凭自己本事一步一步得来的了，不是你去找二皇子谈判的呢？但他能这样有求必应，还是挺让人意外的，看来他是真忌惮我们手里的把柄，才会都这么过分了，依然死死忍着。”
    赵晟道：“我之前问他要金银，说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当然得抓紧了享受。虽然数目大，至少还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这次要官，就超出他的能力之外了，没想到还能办成。”
    “那下次该问他要什么呢？总不能再要爵位，要入阁拜相吧？我得好生想想，要怎么再把骆驼身上加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顾笙想了想，点头道：“是得好生想想，最好能今年之内就把事情了了，等过了年，才好新年新气象，万象更新。”
    赵晟皱眉，“马上就十一月了，今年内估计不现实。尽量争取吧，主要是皇上的身体……至今都不确定是不是真出了问题，差了最重要的一环。”
    就算大皇子和裴恪在宫里的人真不少，一些机密中的机密，依然不是那么容易探听的。
    而二皇子就算再恨再冲动，肯定也只敢趁老虎生病虚弱时，老虎身强体壮、仍是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时，他肯定无论如何都不敢轻举妄动的。
    顾笙便低道：“要不，我这两天进宫一趟，去问问敏妃？她肯定多少知道一些。对着别人她不会说，对着我，她应该就不会隐瞒了。”
    赵晟却是摆手，“先别急，再看一阵子吧，实在需要笙笙你进宫了时，肯定会告诉你的。”
    但不到万不得已，至少今年内，他是不会让她进宫的了。
    她肚子都这么大了，随时都可能会临盆，他怎么能放心？
    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肯定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顾笙也知道他的担心，点头道：“行吧，需要我时再说吧。主要我想着，光刺激二皇子怕是不够，还得刺激一下皇后才成，不然二皇子再冲动，有皇后拉着劝着，始终也是踏不出那一步的。”
    赵晟道：“皇后就算能始终冷静，到底只能困在深宫之中，宫外说了算，能调兵遣将的，还是二皇子。只要二皇子在宫外开了弓，他们便都没有回头箭了。”
    “且先耐心等等吧，殿下和阿诀能耐心，我们自然也能。等到最后那一环也补齐了，再不缺了，胜利就近在眼前了。”
    顾笙“嗯”了一声，“眼下也只能等了。这么大的事，前期我们一直都这么顺利，若后期也不生点波澜，照样顺利无比，反倒要觉得不真实了。”
    顿了顿，“你要银子要官都这么顺利，殿下就真没怀疑呢？”
    赵晟笑道：“殿下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只要相信我的能力和忠心就够了，过程如何原因如何，他并不关心。阿诀也让我们不用多想，将来事成后，再告知殿下真相就是，殿下一定会谅解的。”

 第957章 晕倒 紧张

    之前赵晟直接狮子大开口，问二皇子要了一次三万两，一次五万两，共计八万两银子。
    就算二皇子是皇子，一下要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二皇子的确都给了。
    换了顾笙自己是大皇子，也肯定要怀疑，二皇子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予取予求的，他到底落了什么把柄在赵晟手里？
    既然赵晟有二皇子那么大的把柄，为什么不趁早拿出来？
    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然据赵晟和裴诀说来，大皇子并没怀疑，赵晟提出要把得来的银子都捐给善堂，并没有交给大皇子，大皇子也是什么都没说。
    顾笙心里还是直打鼓。
    就怕大皇子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只是眼下赵晟还有用才不发作。
    尤其这次二皇子还一出手就是个从四品实权官，其价值远不是区区八万两银子能比的，大皇子还能不怀疑，就真是奇了怪了！
    顾笙因皱眉道：“就怕殿下只是眼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将来却……所以我真不想掺和这些事呢，一天天的太累人了。可人在其中，又身不由己，只盼殿下是真的心胸宽广，将来也真能成为一位明君吧！”
    赵晟知道顾笙的担忧，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笙笙你别多想，殿下他真跟其他几个不一样，他将来就算知道了，也一定能理解的。我们肯定得先自保，我们立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
    “何况还有阿诀呢，他始终都与我们站在一起。你这几天把医馆的事物该交接好的，都交接好了，便安心待产吧，眼下你和咱们的孩子都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顾笙想到裴诀和他自来对大皇子的评价都是正面的。
    总不能两个人都一起看走眼吧，她还是别杞人忧天的好。
    这才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想来大皇子也不至于。我们追随他，说到底为的还不是自保和求生？我这几天内，就能交接好了，到时候就能每天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几天就长成大胖子了。”
    赵晟笑道：“没事儿笙笙，你就是再胖，我也不嫌弃。我都有些等不及想见咱们的宝宝儿了，也不知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顾笙笑起来，“反正最多一个月，就都能知道了。还是挺快的，之前总觉得怀胎十月想起来就漫长，没想到一眨眼，就已经快要生了。某人当爹的，可得抓紧时间想名字了。我怀孕已经这么辛苦了，这些事儿你可别想再指望我啊。”
    赵晟笑着应了，“自然不会再让笙笙你费心，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给咱们宝宝儿起个最好听、寓意最好的名字。”
    又笑道：“他也真是挺会挑时候到来的，等出了月子，便已是春暖花开了。”
    顾笙笑道：“这日子是挑得挺好。就是我这一休假，再加上坐月子，至少也得三个月，医馆还好，人手基本充足。医学堂那边，只有我能授的课，却是只能延后了。”
    “看来，还是得尽快培养几个人手，将来能代我的班。真的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尤其是人才，更是随时都觉得缺，随时都巴不得多多益善啊。”
    赵晟道：“慢慢来吧，本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暂时笙笙你不能授课，就请太医和其他大夫们先授他们的课，把女学生们的基础打好了，也是一样的。”
    “嗯，也只能这样了。你这些日子无论在你们御史台，还是在外行走时，也别忘了低调谦虚些。省得一个不小心，就惹得群起而攻之。现在肯定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你呢。”
    “我知道，我这几天一直都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后面也会一直夹紧了尾巴做人的，笙笙你就放心吧……”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柳芸香在外面叫吃饭了，才暂时打住，由赵晟扶着顾笙出了房门，去了厅堂里。
    过了几天，顾笙医馆里该交接的都交接好了，医学堂那边也都交代过了，还与金掌柜和医学堂如今的掌事都说好了，一旦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情况，随时可以上门问她。
    才安心回家，开始了自己吃了睡睡了吃的养膘日子。
    太皇太后的百期也满了，除了皇室和宗室还得继续守孝，其他人家和平民百姓们都不用再守国孝。
    京城总算又恢复了之前的灯红酒绿，热闹喧阗。
    皇上却忽然病了，还是在大朝会上，正斥责着臣工办事不力，忽然就歪在了龙椅之上，人事不省。
    文武百官都唬了一大跳。
    皇上龙体一向康健，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皇上竟一直身患有疾，只不过没人知道而已？
    说来皇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身体有这样那样的病症，本来也是正常的……
    因是大朝会，不像小朝会那样，只有从四品以上的官员才会列席。
    大朝会是七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会列席。
    自然，皇上患病的消息也根本瞒不住，不过一天时间，就已连京城的平民百姓都听说了。
    就更别提一众豪门大户、官宦之家了。
    但比起平民百姓只是八卦过就算，毕竟龙椅上无论坐的是谁，几乎都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那他们管那么多干嘛？
    豪门大户和官宦之家们却都止不住的紧张。
    就怕朝中和京中很快又要迎来一次，跟之前五皇子母子彻底倒台时一样的大动荡。
    赵晟当天回家不出所料的晚了许多。
    惹得柳芸香直紧张，“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可千万别出事儿啊……”
    顾笙只得笑着安慰她，“娘您别紧张，宫里那么多太医，皇上……咳，贵为天子，也自有神明护体，肯定不会有大碍的。何况相公就小小一个四品官，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波及不到他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柳芸香却还是笑不出来，“京城虽然好，但离得太近了，也着实太、太吓人的……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这么算来，还是离得远些更好。”
    顾笙知道她对前阵子那么多高门大户一夜之间，就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她还看见过各家的女眷是怎样屈辱的被发卖的，不怪她害怕、心有余悸。

 第958章 给皇上诊治

    幸好顾笙还来不及再说，赵晟就回来了，“娘、笙笙，我回来了。”
    顾笙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娘总能安心了吧？
    柳芸香脸色的确一下子好看了许多，笑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那个，阿晟，听说皇上病了，还病得不轻，不会对你、对咱们家有什么影响吧？”
    赵晟笑了笑，“娘在家里消息也这么灵通呢？放心，听说皇上只是一时怒火攻心，早就醒了。我一个小小的御史，又能有什么影响，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没那个资格。娘往后可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柳芸香讪讪的，“我也不想自己吓自己，这不是当初跟周大姐她们去菜市口看砍头和卖人时……咳，太吓人了吗？那些人家里，不也听说好些都是无辜的，连自己是怎么遭了殃的都不知道？”
    想到顾笙就快生了，可听不得这些。
    忙又道：“嗐，看我胡说八道什么呢，阿晟你一心为公，咱们家也一直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谁家有事儿，也不可能咱们家有事儿啊。阿晟笙笙，你们肯定都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咱们很快就能开饭了啊。”
    说完便去了厨房里。
    顾笙这才压低声音问赵晟，“到底怎么一回事，皇上的病情真……竟然在大朝会上都撑不住，看来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赵晟眉头已皱了起来，“我当时离得远，其实看不清御座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大家都很慌张，李公公等人尤其慌张。李公公请几位阁老主持大局后，立时着人抬了皇上回宫去。”
    “之后阁老们便让百官都散了，又赶着去了皇上的寝殿外候着。皇子们和近枝宗亲们也都赶去了皇上寝殿外，剩下的人要么公务在身，要么位卑言轻，只好都散了。但回了各自的衙门后，没有上头大人们发话，都不敢离开，所以我才回来晚了。”
    顾笙咝声道：“那你刚才说皇上早就醒了，真醒了吗？”
    赵晟点头，“据殿下传出宫的话，是醒了，但身体很虚弱。太医们看过之后，问皇上是什么病，太医们也没说，应该还是想保密，皇上不发话，谁也别想知道吧？”
    顾笙沉吟，“越是费心想遮掩，就越是说明皇上的病情真的很严重。那，殿下是怎么打算的？”
    赵晟道：“事发突然，还没跟殿下碰过头，我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打算的。不过听阿诀的意思，最好能制造机会，让笙笙你进宫去为皇上瞧一瞧，确定一下皇上到底是什么病症，是不是真……时日无多？”
    说着握了顾笙的手，“笙笙，你现在身体应该已经不允许你进宫去了，你也没精力再给人诊脉治病吧？回头我会好生跟殿下解释的。”
    虽然局势眼前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刻了，但在他心里，肯定还是笙笙和他们孩子的安危更重要，旁的都得靠后！
    顾笙如何不明白赵晟的心思。
    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就算能诊出皇上是什么病症，应该也是治不了的。
    但能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病，已经足够他们掌握主动权了。
    顾笙遂笑道：“相公，若皇上下旨传召，或者殿下执意让我去给皇上诊治，我肯定也不能拒绝。何况我身体还挺不错的，你就别担心了。这于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怕就怕，我根本没那个机会呀！”
    赵晟沉声道：“我巴不得笙笙你没那个机会。怎么就不晚些日子再发病呢？最好到时候笙笙你刚分娩完，正坐月子，那便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了。”
    顾笙爱娇的看向他，“相公，我知道你心痛我。但咱们要看远一点嘛，若能趁此机会，把麻烦和危机彻底解决了，往后我们可就真能高枕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殚精竭虑的。”
    “只要能一次解决麻烦，长痛不如短痛，我宁愿现在辛苦。你就别顾虑那么多了，你娘子没那么脆弱。”
    赵晟抿唇，“道理我都知道，但……且等着吧，看宫里到底会不会传召。就像你刚说的，若皇上真传召了，难道还能不去不成？”
    顾笙笑道：“这不就结了，你现在再怎么纠结，也是白纠结。那皇上身体这么虚弱，没说让那谁监国呢？”
    赵晟道：“没有。大家都以为皇上要让二皇子监国，就像去年御驾去承德行宫一样。没想到，皇上竟然一直没发话，只让几位阁老和宗亲王爷这些日子多费心。”
    顾笙单手托下巴，“这么看来，皇上其实并没属意过要立他做太子了？还是打算再观察观察？其实这个时候，他正该立太子了，才好稳定朝局，也稳定民心啊。”
    赵晟道：“圣意难测，可能皇上另有打算？但也有人说，皇上是因之前二皇子肆意提拔我的事，还在恼他，觉得他不够沉稳练达。不管怎么说，这于我们总是好事，真册立了他，让他有了名分，殿下就算能成事，也少不得骂名了。”
    “那先看吧，眼下也只能边走边看了……”
    晚上顾笙与赵晟都因此睡得有些不安稳。
    不想次日一早，赵晟都还没出门去衙门，宫里就来人传召了，“皇上传顾大夫进宫去。”
    赵晟还能说什么，只能眼看着顾笙换好出门衣裳、整理好药箱，再硬跟了她一起进宫去。
    等到了皇上的寝殿，先见到了正在殿外张望的敏妃。
    夫妻俩才知道了，原来是敏妃执意向皇上进言传召顾笙的。
    敏妃的双眼红红的，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低声与顾笙道：“原来皇上的龙体早就很不适了，腹部胀痛、恶心、食欲减退……人也瘦了许多少。本宫几乎天天都要面圣的，竟然只看到了其一，没看到其二其三，本宫心里实在是……”
    “就这样，皇上还怎么都不肯召顾大夫进宫来，这不是讳疾忌医呢？本宫才不管，反正都知道本宫恃宠而骄，不成体统惯了的，本宫就与皇上软磨硬泡、就哭。总算磨得皇上答应了，顾大夫，就拜托你了啊！”

 第959章 绝症

    顾笙拍了拍敏妃的手，低道：“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就是我如今身体不方便，精力也大不如前，就怕有心无力，届时娘娘可千万不要见怪。”
    敏妃忙道：“只要顾大夫能来，本宫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可能见怪？谁又跟你似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快要生了，还得车马劳顿的为人治病？本宫从来不是那等好歹不分的人，你只管放心，就算有人会质疑见怪，本宫也一定会替你挡在前头的。”
    又看向一旁的赵晟，“赵大人也请放心吧，这事儿既是本宫的主意，本宫就会负责到底的。”
    赵晟忙拱手道：“敏妃娘娘言重了，微臣相信娘娘。更相信皇上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的。”
    顾笙便又低声问敏妃，“皇上这些症状，不会……都知道了吧？一直给皇上诊治的太医怎么说的？”
    敏妃低道：“没有都知道，皇上磨不过本宫，就让李公公告诉了本宫。太医只说皇上的病灶可能在肝上，其他的就不肯多说了。顾大夫待会儿给皇上诊过脉后，再与太医沟通吧，太医应该会告诉你。”
    顾笙应了，“我会尽量与太医多沟通的，大家一起会诊，正好集思广益。”
    顿了顿，“那皇上寝殿里，还有其他人吗？”
    敏妃飞快撇了撇嘴，“这个当口，当然都得寸步不离的守着了。不但皇后和主位以上的妃嫔都在，皇子公主们也都在，把两边的偏殿都挤满了。本宫实在不耐烦，又不好一直守在皇上身边，便找借口出来透透气，顺便迎一迎顾大夫。”
    说着一哼，“一个个面上再着急又怎样，心里是不是真关心皇上的龙体，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本宫如今什么都不求，就只求皇上能快些好起来。”
    顾笙忙道：“娘娘别气也别急，您这般心诚，皇上定能好起来的。劳烦娘娘先带我进去，给皇上诊脉吧。”
    敏妃也是憋狠了，可阖宫上下，她却一个能说这些话的人都没有。
    听得顾笙的话，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这才打住了，“那本宫这就带顾大夫面圣去。赵大人，你先找个僻静的地方等会儿吧，有事本宫会立刻打发人出来告诉你的。”
    待赵晟应了，便让她的宫人替顾笙抱了药箱，一路进了皇上的寝殿去。
    皇上面色蜡黄的半靠在龙榻上，因为的确瘦了不少，又没有了尊贵华丽的龙袍加持，只着了一身明黄色的中衣，反而衬得脸色越发的难看。
    比起顾笙上次见到时，真只差判若两人了。
    顾笙心里一紧，再想到敏妃刚才的话，太医说皇上的病灶应该是在肝上。
    不由暗忖，皇上这不会得的是肝癌吧？
    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先撑着腰跪下给皇上行礼，“臣妇赵顾氏参见皇上，皇上……”
    所幸还没拜下，皇上已叫了免礼，“起来吧，肚子都大成这样了，就别为难自己了。”
    顾笙便也没客气，“多谢皇上。”
    谢恩后站直了身子，她当然不想跪，何况她如今肚子这么大，光走路已经够累了。
    敏妃便笑道：“皇上，先让顾大夫给您诊脉吧？当初臣妾和皇儿可都是顾大夫从鬼门关生生给拉回来的，皇上这还只是小毛病，臣妾相信顾大夫一定能药到病除的。”
    “咳咳……”
    皇上咳了两声，才道：“那顾大夫就给朕瞧瞧吧。”
    说着伸出手。
    一旁李公公立刻拿了个明黄色的枕头垫到他手下。
    又让小太监搬了个锦杌给顾笙坐。
    顾笙便欠身坐了，凝神给皇上诊起脉来，又看了皇上的舌苔，按压了他的腹部，还拿听诊器各处听了一回。
    皇上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是这样治病的，专门给他诊治的太医是真正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自有自己的习惯和傲气，并没学习顾笙的“新派”技术手法。
    倒看出了几分兴趣来，“不怪都说顾大夫与众不同，是与别的大夫挺不一样。”
    顾笙忙谦虚，“每个大夫行医的手法和习惯都不同，并不代表各自的医术就有高下之分，皇上谬赞了。”
    心里的感觉却是一点不好。
    虽然如今拍不了片子，也做不了各项检查，但她真的越来越觉得，皇上得的就是肝癌，而且，至少都是三期以上了……
    皇上问道：“顾大夫看出朕是什么病症了吗？”
    顾笙正要说话，皇后带着二皇子进来了，应该是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私心，与皇后母子一起进来的，还有大皇子和另外几名皇子。
    皇后行礼后便道：“皇上，臣妾听说顾大夫到了。顾大夫医术高明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没经通传，就带了皇儿们进来，想一起听听顾大夫是怎么说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抿了抿唇，虽然脸色看不出喜怒，整个人却一下子平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旁李公公便笑道：“回皇后娘娘，顾大夫说皇上并无大碍，只是这阵子劳累太过，需要好生静养。”
    皇后立刻满脸的笑，“皇上果真没大碍吗？顾大夫，你医术一向都赞的，既然皇上龙体没有大碍，你可得使出浑身解数，让皇上尽快好起来才是。”
    顾笙忙欠身，“臣妇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皇上这才开了口，“皇后，朕想静一静，你带了孩子们都下去吧，也好让顾大夫安静开方子。敏妃和李长庚留下伺候即可。”
    皇后才不相信皇上龙体没有大碍，没有大碍能在大朝会上、众目睽睽之下晕倒？
    何况刚才她在外面都听见了，顾笙根本还没来得及回答皇上，皇上分明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真正的病况。
    但皇上都这样说了，皇后也不敢不应。
    只得笑道：“那臣妾就带着皇儿们先告退了，也让各宫妃嫔都先回去，省得扰了皇上静养。等中午臣妾再过来瞧皇上，给皇上侍疾啊。敏妃，你年轻，就辛苦你服侍皇上了，等本宫排好了侍疾的轮次，你就不必这般辛苦了。”
    敏妃自是笑着应了，“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力争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的。恭送皇后娘娘。”

 第960章 已是无力回天

    敏妃一说：“恭送皇后娘娘。”
    殿内其他人除了皇上，也跟着欠身下去，“恭送皇后娘娘。”
    累得顾笙也只好扶着腰往下拜。
    皇后哪还好再逗留，只得领着皇子们给皇上行了礼，鱼贯退了出去。
    皇上这才问顾笙，“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顾大夫但说无妨，不必安慰朕。”
    顾笙却怎么可能真直说，笑道：“据臣妇诊断，皇上的病灶的确是在肝上。肝主疏泄，为五脏之关键，所以除本身病变外，易牵涉影响其他脏腑，形成复杂的病理变化。”
    “但皇上洪福齐天，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臣妇打算与太医沟通后，斟酌着一起给皇上开方子，若皇上允准，臣妇稍后还打算给您施一次针，就看两三天内，皇上能不能觉得龙体好转了。”
    皇上点点头，“若施针能有用，朕当然没有不允准的道理，朕从不讳疾忌医。”
    说着看了一眼李公公。
    李公公便笑着对顾笙做了个“请”的手势，“奴才带顾大夫去与太医沟通开方子吧。”
    顾笙忙欠身，“不敢，李公公随便打发个人带我去就是了。”
    待被李公公执意非要亲自引到落地罩外后，还能听见皇上的声音，“朕一直说朕没有大碍，爱妃总不信，现在顾大夫也这么说，爱妃总信了吧？”
    顾笙不由牙疼。
    皇上这话到底是他有意安慰敏妃的，还是他自己真也这么想啊？
    那回头她治不好他，岂不是……希望皇上是真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吧！
    很快到了隔间，见到了一直只给皇上治病的老太医。
    顾笙想着自己怎么论都是晚辈，是以很谦虚；而老太医见顾笙谦逊有礼，半点也没有年少成名、恃才傲物的骄矜，对她印象也颇不错。
    可惜两人低声沟通一番后，都是眉头紧锁。
    原来老太医也早知道皇上得的是绝症，至多也就一年左右的时间了，他只是不知道那叫癌症，不知道他一直费心治疗，却几乎起不到作用的病灶叫“癌细胞”而已。
    顾笙也没跟老太医解释癌细胞，这个说来话就太长了。
    她只是低道：“我因为临盆在即，精力大不如前，若不然，坚持给皇上定期施针，应该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至少延长一年半载的时间。现在也只好……尽力而为了。”
    顿了顿，“我待会儿还是打算给皇上施一次针，开方子的话，不知我能否先看一下老大人的方子？也许老大人的方子已经开得很好，我根本不需要添减了。”
    老太医的存在价值就是给皇上治病，皇上活得越久，于他来说，当然好处也越大。
    遂也不藏私，不但把自己开的方子给了顾笙看，还把自皇上生病以来的所有脉案，都拿给了顾笙看。
    顾笙见老太医的方子已经开得很全面，让她开也差不多是这样，暗暗点头，要不说高手无处不在呢？
    她便只又加了两味清热利湿的药。
    随后，顾笙与老太医一起，给皇上施了针。
    她施针的手法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老太医虽然年纪大了，仍耳聪目明，倒是一看就都会了，“顾大夫果然是年轻人，用药也好，施针也好，都比我老头子更大胆些。我都看明白了，后面顾大夫不方便进宫时，会定期为皇上施针的。”
    顾笙谦虚道：“我也是知道有老大人在一旁掠阵，才敢这般大胆的。”
    一边说，一边引了仅剩的异能在针尖，虽然效果肯定远不如从前，总比一点都没有的好。
    等顾笙终于忙完，皇上也睡下了，已是午时。
    李公公要守着皇上，敏妃便说由她送顾笙出乾元殿，“正好本宫再问问顾大夫，皇上的饮食和其他方面可还有需要注意的。”
    顾笙推辞不过，“岂敢劳动娘娘送我，娘娘随便打发个人送一送也就是了。”
    也的确有话与敏妃说，遂由得她了。
    待出了乾元门，敏妃见四下无人了，立刻压低声音问顾笙，“顾大夫，皇上到底怎么样了？本宫知道你先前的话没有说尽，皇上的情况也肯定……不可能没有大碍。没有大碍能一病就这么久，没有大碍人能成那样？还是守着好医好药的情况下。”
    “顾大夫，你可不许瞒本宫。本宫也没有任何二心，一心一意只盼着皇上能好，能早日康复而已。便是回头皇上知道了，想来也不会怪本宫多嘴，更不会怪你的。”
    顾笙没法与敏妃细细解释，便只低道：“皇上的病情，的确有些棘手，估计皇上自己心里其实也有数，那位老太医肯定不会瞒他。娘娘也……有个心理准备，多陪伴皇上，争取少留遗憾吧。”
    敏妃便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了，眼圈一下子红了。
    片刻才低道：“本宫这辈子，也就到了皇上身边，才知道了真正被人疼、被人宠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可惜好日子总是太短。不过本宫心里也早有准备，本来皇上就比本宫年长那么大，那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顾大夫放心，本宫不会乱了方寸的。本宫还要陪伴皇上，让他高高兴兴的过好之后的每一天，将来再高高兴兴的……”
    顾笙见她还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忙道：“皇上站得高看得远，又胸有丘壑，想法看法肯定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也许，皇上心里很坦然，并不惧怕呢？娘娘能做的，便是带了小皇子多陪伴皇上，想来那也正是皇上最需要的。”
    顿了顿，越发压低声音，“至于旁的，娘娘千万先别管，也别多说。更不要自作主张，去探问皇上关于以后的打算，省得横生枝节。等有需要了时，自然会告诉娘娘的。”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立储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但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顾笙就怕敏妃一个冲动，就撒娇卖痴，或者以其他方式去探问皇上的心意。
    万一惹恼了皇上，于她自己和十三皇子，于己方的大计，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眼下敏妃可就是他们最重要、也最关键的第一手信息来源了。

 第961章 换点新鲜说辞吧

    敏妃苦笑了一声，“本宫如今除了盼着皇上能好起来，除了一心陪伴皇上，哪还有旁的心思？顾大夫放心吧，本宫不会冲动的，本宫也相信皇上心里早就有数。”
    “反正，哼，肯定不是他们母子，若不然，怎么会一直拖到现在？他们母子那样的人品德行，本来也不配！”
    顾笙抿抿唇，“是不是的，应该很快就见分晓了吧？”
    说着清了清嗓子，“娘娘请回吧，不是说我相公在长街上等我吗？很快就到长街了，我和他回合后，就直接出宫回家去，娘娘还是快回去陪伴皇上吧。”
    赵晟到底是无召入宫的，顾笙给皇上治起病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他哪好一直在乾元殿外候着。
    得了顾笙托敏妃着人帮忙带的话后，便退到了长街上去等着，长街是公共场所，又人来人往，倒是不用避嫌了。
    所以顾笙有此一说。
    敏妃的确挂心皇上，便也没与顾笙客气，指了两个宫人务必将顾笙送去与赵晟回合，再将夫妻俩一起好生送出宫后，便折回了乾元殿去。
    顾笙这才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身体的疲累和不适，继续往前走起来。
    却是刚走出没多远，就让二皇子给堵住了去路。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见两边的宫人都已经自发退开了，才似笑非笑道：“怎么着，二皇子上次还没被我气够，又上赶着来找气生了？你既然这么贝戈戈，我当然要成全你了！”
    二皇子一看顾笙就火大。
    若不是从老太医和李公公那儿下手，都打探不出皇上的病情，想着万一顾笙一激动、或者一个不注意，就漏出一句半句有用的话来，他怎么可能来自找气生？
    当然，也得警告一下顾笙，省得她万一真能治好皇上，从而赢得皇上的信任后，就在皇上面前乱进谗言，坏自家的大事。
    不想顾笙还敢张口就骂自己‘贱’，——二皇子还是在心里默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贝戈戈’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反应过来便是勃然大怒，“你这贱妇，本王倒要看你能牙尖嘴利到几时！”
    顾笙凉凉道：“能到几时到几时呗，反正怎么求饶都是没有用的，我也不想委屈自己求饶，当然用不着客气了！二皇子有这个闲心来自找气生，还不如回去日夜祈祷，你做梦都盼着的那一天能早点儿真正到来。”
    “怕就怕，那一天眼看已近在咫尺了，就是迟迟到不了，最后说不定更是来个鸡飞蛋打……呵，那就真是老天开眼了！”
    二皇子气得头痛，“你这贱妇，本王将来第一件事，就是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不能出言不逊！”
    顾笙轻笑，“二皇子还是先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可惜皇上龙体康健，龙马精神，再活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如今又有了我为他精心调治，更是如虎添翼，你且有的等了。”
    二皇子心里一喜，还真让贱妇漏出了父皇的病情来。
    面上却是冷笑，“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话？父皇的情况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也都不是摆设。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让本王等到哪一天，还真以为自己有能耐人力胜天了！”
    顾笙回以冷笑，“二皇子等下去不就知道了？皇上传召，我本来就不敢不尽全力，现在见了你，我更得竭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务必让皇上长命百岁了。”
    “至于我有没有能耐人力胜天，我不是已经方方面面的证明过很多次了？怎么着，二皇子是还想试一试，我的能耐到底远超了你的想象多少倍？可以，我仍然可以成全你。”
    二皇子当然不想试，尤其现在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也不敢因为顾笙肚子大得一看就快生了，就掉以轻心，这个女人实在太邪门儿了！
    二皇子只能咬牙，“本王既是嫡也是长，父皇如今对本王的器重栽培也是众所周知，太子之位舍本王其谁？肯定就是近期的事了。你若是识相，现在就求饶投诚，本王大人大量，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本王一定会……”
    顾笙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否则怎么着，将我碎尸万段，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换个说辞吧，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弄得我也只能跟着翻过来覆过去的说那些车轱辘话。”
    “别说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就算你已经是太子了，那又怎么样？耐心点，也低调点吧，等真笑到了最后，再得意也不迟的。话说回来，你确定真舍你其谁了？那怎么皇上都病了，也没让你监国呢，是你不愿意、不喜欢监国吗？”
    心里止不住的冷笑，他既嫡且长，把大皇子这个真正的长子置于何地？
    不过也好，说明大皇子都到这一天了，依然没引起别人，尤其是没引起二皇子一系的注意，也是好事。
    二皇子让顾笙的阴阳怪气气得想杀人了。
    每次他都以为已经是这个女人气人的极限了，但下次又会发现，原来她还能更气人。
    因为顾笙每次都恰好戳中了他心里最大的伤，——就说眼下，他最大的气和恨、最大的不安，不正是来自于他的父皇都病得在大朝会上晕倒了，竟也没下旨让他监国吗？
    都说他已是准太子，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可一个连暂时的监国之权都捞不着的准太子，还算哪门子的准太子？
    又让文武百官心里怎么想？
    显然是皇上仍不满意他，仍没有立他做太子的打算，才会如此的。
    那假以时日，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如今众望所归的局面，又得毁于一旦了！
    二皇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把掐上顾笙脖子，活活给她拧断了的冲动。
    冷笑道：“到底是不是舍本王其谁，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本王的厉害，知道什么叫悔青肠子也没用了！还有，管好你的嘴，你若敢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须知‘疏不间亲’，都不用本王怎么着你，皇上先就要了你的命！”

 第962章 爆发的边缘

    二皇子说完，再也忍不住拂袖而去了。
    真的不能再等、再忍，也没有再等再忍的必要了。
    父皇的心从来都是偏的，眼睛也从来都看不到他这个嫡长子，以前有老五那个小妇养的挡在前面就算了，现在老五都快死透了，依然看不到他，依然死活不肯立他为太子。
    有哪个嫡长皇子跟他一样可悲可笑，又有哪个嫡长皇子活得跟他一样忍辱负重、屈辱痛苦的？
    父皇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真正关心爱护过他！
    也就是老十三那个小崽子才周岁，现在立他做太子，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父皇才没立刻立小崽子吧？
    再过个三五七年，小崽子长大了，可就未必了。
    偏偏有顾氏那贱妇在，父皇就算眼下看起来情况再不好，只怕依然能活十年八年，——贱妇真的是他命里的克星，他当初到底让什么迷了心窍，才会去招惹她的？！
    然后十年八年后，他终于熬到父皇真要死了。
    结果父皇立的却果然是小崽子，压根儿没有他的戏唱。
    那他整整几十年的隐忍痛苦算什么，牙关都要咬碎了的忍辱负重又算什么？
    还不如趁早“替”父皇把决定做了，若父皇配合，以后就安心颐养天年，做个不问朝政、只享富贵的太上皇；否则，他也只好学一学前朝的先辈们，亲自……送父皇一程了。
    正好父皇如今病重都知道，也不用怕人质疑非议。
    等错过了这个“趁他病，要他命”的大好时机，再想找更好的机会，只怕就迟了。
    决定了，他这就找母后商议去，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母后先下手为强，甚至母后不同意，他也要自己做主了！
    反正他在宫外，做什么事情都更方便，大家追随的也是他，而不是母后一个久居深宫的女人家。
    话说回来，母后每天能看到的，也就那一亩三分地，头上也从来只那巴掌大的一方天，他为什么非要对她言听计从，让他忍他就忍，让他稳他就得稳？
    他都快被父皇轻贱成什么样，被朝臣暗地里嘲笑成什么样，又被贱妇夫妇羞辱逼迫成什么样了！
    之前是要大笔银子，这次是要佥都御史，下次呢，下下次呢？
    等他们哪日要到亲王首辅了，他还拿什么去给，他就是死也给不了啊，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就得一劳永逸，一次性把所有麻烦都彻底解决了！
    顾笙见二皇子真就这么走了，无声“切”了一声。
    就这水平这养气功夫，还想来套她的话？
    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找刺激，送上门来找抽呢，倒是正合她意了！
    顾笙看向送她的宫人们，“继续走吧。”
    宫人刚才离得远，听不清她和二皇子具体说了什么，但二人的脸色却是能瞟见的。
    心里都挺好奇，怎么顾大夫竟敢对二皇子那般无礼，二皇子明明都气成那样了，竟也能生生忍下来。
    不过在宫里混的人，都是深谙好奇心害死猫的人，纵然心里再好奇，也绝不会多问一个字，甚至神色间都不会表露出分毫来。
    听得顾笙的话，忙都笑着上前应“是”，又送起顾笙来。
    幸好刚上了长街，顾笙就一眼看到了赵晟，身体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些。
    赵晟也一眼看见顾笙了，立刻大步迎了上来，“笙笙，你还好吧？”
    一边说，一边已伸手扶住了她。
    也顾不得管是不是还在宫里，是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了，反正他们是夫妻，夫妻间亲密些怎么了，难道不该呢？
    顾笙顶着这么老大的肚子又是劳神又是费力的，怎么可能好？
    赵晟既然先扶住了她，她便顺势靠到了他身上，低道：“其他还好，就是有点儿累，我们快些回家去吧。”
    在别人面前她再累再难受都只能撑着忍着，现在总算有人可以依靠了。
    赵晟看顾笙的脸色岂止才有点儿累，越发把她大半的重量都倚到了自己身上，“笙笙，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才半抱半扶的，与她一起慢慢出了宫，上了回去的马车。
    待马车一启动，顾笙便凑到赵晟耳边，无声道：“皇上情况很不好，得的是一种绝症，至多也就半年到一年寿元了。但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信任皇后和二皇子，至今他的身体状况，都只有数的几个人知道。我刚还碰见二皇子……”
    话没说完，已让赵晟给捂了嘴，随即再捂上了她的眼睛，“笙笙你累了，先休息，有什么话都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乖啊，先眯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要不是皇上传召，要不是事关紧急，他怎么舍得让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要这样奔波辛劳？
    真是苦了她了……赵晟心疼得不知该怎么才好，第一手的消息又如何，也得给他靠后去！
    顾笙知道他的心，无力的笑了一下，“还是先告诉你吧，不然我怕我一睡过去，就得半夜，甚至明天才能醒过来了。”
    不待赵晟说话，已又对他耳语道：“二皇子拦我应该是想探我的口风，我把他狠狠刺激了一通。我觉着，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可以布置起来，等他一行动，就等着黄雀在后了。毕竟就像相公你之前说的，老虎生病时，总能让人减少些警惕惧怕，胆子也要大很多。”
    她说的又急又快，赵晟几次想打断她都来不及。
    总算听她说完了，他立刻道：“好了笙笙，我都知道了，你快眯一会儿吧，再要劳心，我可就恼了啊。”
    顾笙想了想，她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关键的的确都已说了。
    这才放松的偎在赵晟怀里，闭上了眼睛，“好相公别恼，我不说了就是……那到家了你叫我啊，千万别想着直接抱我进去什么的，我现在这吨位，搁以前的我自己都未必抱得动，更别说你这小身板儿……是太累了，真睡了啊……”
    说到后面，人都已经迷糊，声音也已是含糊不清了。
    看得赵晟又是心疼又是怜爱，换了个能让她更舒服些的姿势，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第963章 各自守好底线

    等顾笙一觉醒来，就见天已经黑了，她人则躺在自家床上，周围的一切都熟得不能再熟。
    她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到家时赵晟不忍心叫醒她，直接将她弄回了屋里来。
    不由牙疼，她现在估计都快一百四五了，赵晟怎么给她扛进来的？
    居然整个过程中，她都一无所觉，她是猪呢，还是猪呢？
    顾笙扶着腰，正要下床，柳芸香就轻手轻脚进来了，想是来看她睡得还安不安稳，有没有踢被子的。
    不想就见顾笙已经醒了。
    柳芸香忙笑道：“笙笙，你醒了？饿了吧，给你炖了鸡汤的，马上就给你端一碗来，你喝了好暖暖胃，再吃饭吧。”
    说着把灯拨亮了，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要给顾笙穿鞋子。
    顾笙哪好意思，忙要自己穿鞋子。
    却哪里快得过柳芸香，“你这孩子，跟娘还客气呢，再说你现在弯腰多困难，就别硬撑了……咝，你脚背和腿真肿了，我之前还当看错了。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都快生了，还得这样受累。”
    顾笙便也只好由得她了，“娘，我只有一点点肿，孕后期一般都会有的，您别担心。对了，相公不在家吗？他怎么把我弄到床上来的，我现在可不是一般的重。”
    柳芸香笑道：“当然是抱进来的，他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娘子都抱不动，拿来有什么用？何况还有我和周大姐帮忙……咳，笙笙，我不是说你重的意思哈，我是不放心，怕万一磕着碰着了。”
    “再说以你的身高，可一点儿都不胖。我还觉得你太瘦了呢，要不是怕将来孩子太大了不好生，你也说了孕妇不宜进补太过，早顿顿肥鸡大肘子的给你补了。”
    顾笙失笑，“娘对我的滤镜有够厚的。我也真是睡得有够死，那样被搬进来，竟然都没醒。”
    “那也是因为笙笙你太累了嘛。”
    婆媳俩又说了几句话，顾笙也得知了赵晟安顿她睡下后，就赶着去了衙门，还说了自己不回来吃晚饭，让不必等他。
    柳芸香便扶着她，慢慢去了厅堂。
    等顾笙吃了饭，正扶了腰在厅堂里消食，赵晟裹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了。
    一见顾笙就笑道：“笙笙，你什么时候醒的？我还当你真要睡到明儿早上呢。”
    又叫一旁的柳芸香，“娘。”
    顾笙笑道：“我就是累了，睡够了自然就缓过来了。你吃饭了吗？今晚的鸡汤很鲜，你就算吃了饭，也可以再来一碗，热腾腾的正好暖身子。”
    柳芸香点头，“是啊阿晟，你喝完鸡汤暖暖身子吧，正好厨房还没熄火，我去让周大姐热了，给你端来啊。”
    顾笙等柳芸香走远了，才低声问赵晟，“见过殿下和阿诀哥他们了？”
    赵晟“嗯”了一声，“见过了。殿下说很庆幸笙笙你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是自己人，你带给我们的消息也很关键，他铭记在心底了。”
    之前只是知道皇上身体极有可能不好了，虽然能早做准备，力争在关键时刻抢得先机。
    但到底只能干等着，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现在不一样了，知道了皇上的具体病情，甚至连皇上的大限都有具体的范围了，当然凡事都能更从容，更有针对性。
    也就不怪大皇子高兴庆幸赵晟和顾笙这么一对又有主意又有本事的夫妻，是为他所用了。
    若他们夫妇追随的是别人，于他来说该是怎样的心腹大患？
    说来他还得感谢老二老五两对母子呢，若不是他们肆意妄为，又怎么能把这样一对儿人才推到他身边！
    顾笙已道：“殿下的确该感谢我。这事儿可是违背了医德和我一贯原则的，那是病人的隐私，没征得病人的同意之前，我理应谁都不告诉，连相公你都不告诉的。”
    “但，总不能真让二皇子那样人品低劣败坏的人上位。那可就不只是我们这些与他有私仇的人的灾难，更是万千黎民百姓的灾难了。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那可怕的后果，我宁愿违背一次自己的原则。”
    “希望将来殿下能尽可能给我最大的权限，让我在能继续治病救人的同时，更多的培养输送人才，救治更多的人吧。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赵晟等她说完了，才轻轻握了她的手，“笙笙，要让你违背原则，我心里真是……你放心，将来你希望看到的，一定都会实现的，我一定任何情况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顾笙见他满脸的歉然，笑起来，“你也不用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事。只要殿下不会主观对皇上怎么样，只是顺势而为，就还好。反正我肯定不会对自己的病人不利，只要是我的病人，我都会竭尽所能。”
    “那我们都守好了各自那根底线，可以说一句‘问心无愧’，也就够了。”
    赵晟忙点头，“殿下就是这个态度，说自己从没想过弑父弑君。他最多顺势而为，顺水推舟，将来才能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说一句自己的皇位是堂堂正正得来的。”
    顾笙暗自撇嘴，这话真是有够冠冕堂皇的。
    不过大皇子的人品德行在皇上的一众成年皇子里，也算靠谱的了，他既然说了不会趁皇上生病，就对皇上本人怎么样，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顾笙想着，正要再说，柳芸香端着鸡汤进来了，“阿晟，你快趁热喝。”
    她便到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笑着看赵晟谢了柳芸香，接过鸡汤喝起来。
    稍后，夫妻俩在与柳芸香闲话了一阵家常后，回了自家房里。
    顾笙这才又低声问赵晟，“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耐心等耐吗？皇上既然瞧着连立二皇子的打算都没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问题应该还不小，只怕会更忌讳这些。”
    “那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立殿下，殿下不是在朝中也好，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好，一向都不算太出众吗？说句不好听的，皇上心里怕是从来没考虑过他，怕是……咳，等到下辈子，好事也滑不到他头上吧？”

 第964章 值得冒险

    赵晟听得点头，“只怕皇上心里对殿下的定位，至多也就是将来做个贤王。所以殿下要上位，只能出其不意，立下大功，譬如救驾平叛之类，让皇上看见他，也确定舍他其谁，才能成功了。”
    顾笙咝声，“若二皇子真先下手为强了，殿下的人马够吗，又赶得及吗？我真直觉二皇子忍不了多久了。计划和方向倒是很明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问题是，有那个本事和实力稳当黄雀。”
    赵晟压低声音，“金吾卫应该有差不多三成殿下的人，阿诀这几年在宫里不是白经营的。五城兵马司也有人，但兵马司加上城门护军，总共也就两三万人，何况还不都是殿下的。”
    “西山大营的话，殿下更是没多少人，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靠郭将军带兵从大同昼夜兼程赶到了。不过我们的优势是出其不意，让人防不及防，所以胜算其实还是不小的。”
    顾笙点点头，“都到现在了，二皇子依然以嫡长自居，可见仍没将殿下放在眼里，甚至直接无视了殿下。出其不意，我觉得肯定能起到奇效。毕竟他心里早已以为舍他其谁了，放眼望去，也的确没有能与他抗衡的。”
    “说不定，该点三千人马的，也只打算点一千五了。真到了关键时刻，我众他寡，我方还是去救驾的，占着绝对的情理舆论优势，他再后悔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赵晟“嗯”一声，“所以殿下才一直隐藏自己呢，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奇兵突袭。不过这些事我都不是很懂，主要还得看阿诀和其他将军如何调兵遣将。”
    “我只给殿下出了个主意。就算二皇子已忍到极限，在爆发的边缘了，到底兹事体大，谁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他才会行动？万一他还是死死忍住了，毕竟他是嫡子，若……皇上不在了，皇后在决定谁继位上，也是有极大话语权的。”
    顾笙皱眉，“他真还能忍吗？就他那肆意妄为，刚愎暴虐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我都觉得已经是奇迹了。而且万一忍到最后，皇上属意的仍不是他，直接留个遗诏，立其他皇子什么的。就算皇后有话语权，还能大得过遗诏？”
    “那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年都白忍，也白经营了？无论哪个皇子上位，卧榻之侧，也不可能容忍他这个嫡皇子酣睡的。我都能想到这些，不信他想不到。”
    赵晟点头，“我和殿下跟前儿几位先生也都这么觉得。所以想真正推他一把，之前我们的刺激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得来大的了。”
    顿了顿，“皇上都病了，册立太子之事便是朝廷第一等的大事，毕竟储君是国之储贰，是国本，国本不稳，则江山不稳。满朝那么多臣工，肯定少不了忧国忧民，上书奏请皇上立储的。若能再来个联名奏折，肯定更能引起皇上的重视，即日便把事情定下的希望也更大。”
    顾笙一听就明白了。
    皇上本就极可能正是忌讳立储的时候，跟他已经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
    所有人也等不及要他让位了，人分明还没走，茶却已经凉透了似的。
    别说是一国之君了，就算只是寻常人家的一家之主，也肯定要寒心大怒的。
    她赞同道：“那得多找些人联名上书，当中还得不少有分量的臣工牵头，效果才能更好。必须得好生操控，千万不能露了马脚。”
    赵晟笑道：“自然得小心再小心。二皇子不是自诩众望所归吗，他手下也不少人正蠢蠢欲动，这事儿要操控起来还是不难的，笙笙你就放心吧。”
    顾笙失笑，“我不放心也帮不上忙，何况一群阴谋家凑在一起，什么事儿办不成的？我放心得不能再放心了。就是吧……”
    “就是什么？”赵晟忙问。
    顾笙咝了一声，“就是我觉着，也得防着万一弄巧成拙了。万一臣工们联名上书，皇上就真准了呢？那到底是中宫嫡子，天然的第一顺位，皇上若现在只想求稳，没准儿心里膈应归膈应，照样还是准了呢？有了名正言顺的储君监国，他就能安心治病，安心将养身体了。”
    “我们设想得再美好，也肯定得同时把最糟糕的情况一起设想到，至少有个基本的解决方向。不然事到临头了，再来抓瞎后悔，可就迟了。”
    赵晟听她说完，忍不住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还说我们是一群阴谋家，某人不也一样心比比干多一窍呢？”
    笑过之后，也正色道：“我们也考虑到这一点了。到时候，就该敏妃发挥作用了，她在皇上心里现在看来，还是真有几分地位的。就算皇上真一心求稳，决定索性立了二皇子算了，心里又怎么可能舒坦？”
    “这时候，身边有人劝上几句，说上几句，可能皇上也就顺势改变主意了。他本来就是皇上，又病了，凭什么还要顾忌这顾忌那的，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了。所以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收益却更大，还是很值得冒险的。”
    不然敏妃是招揽来干嘛的，为的不就是关键时刻，能派上关键的用场吗？
    顾笙听他们连这一点也考虑到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好吧，是我脑子抽抽了，你们那么多人，哪个不比我脑子好使，我都能想到的，你们怎么可能想不到？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赵晟笑道：“哪里傻了，我娘子不仍跟之前一样聪明漂亮呢？不过这些事儿，笙笙你都别操心了，安心静养，安心等待我们的孩子降生就是。”
    “今天是皇上传召，我没有办法，但这段时间的其他时候，我若还要让自己肚子老大，都快要生了的老婆劳心劳力，我还算哪门子的男人？趁早死了算……”
    话没说完，已让顾笙嗔怒的打断了，“胡说八道什么呢，嘴上也没个忌讳，你不算男人算什么，女人么？可没你这么个儿高，力气也这么大的女人。好了，我累了，抱我床上去煨着吧，正好让我感受一下，你白天是怎么抱我回来的，当时睡得太熟，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965章 联名上书

    赵晟也有些自悔失言了，忙笑道：“好嘞，娘子有令，岂敢不从？这就抱我娘子、孩儿他娘床上煨着去啊。”
    说完便打横抱起了顾笙，稳稳朝床上走去。
    顾笙顺势搂了他的脖子，笑道：“还抱得挺稳的，你怎么做到的？我如今可不轻，这下可不能再说书生文人都手无缚鸡之力了。还是你背着我，一直都在偷偷锻炼？”
    赵晟笑道：“笙笙你现在是比之前重了些，但也就一点点而已。再说我抱着的可是我老婆孩子，我的珍宝，我的力气当然也随着你们的重量变化了，所以无论你们再轻再重，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顾笙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嘴巴还挺甜……好了，到了，放我下来吧。”
    待她在床上坐稳，赵晟还给她扯过被子盖好了下半身，又笑道：“你快去梳洗，梳洗完我们就早些睡了，年底了本来你就忙，还要打一场硬仗，可得养足了精神才是。”
    赵晟笑着应了，“那笙笙你稍等，我去去就回来。你要是困了，也可以先睡，不用等我了。”
    “我才睡了一下午，又困，你真当我是猪呢？快去吧……”
    顾笙等他进了净房，才缓缓躺下，轻抚起自己的肚子，在心里与宝宝说起话来。
    最后这段时间，她和宝宝也好，赵晟也好，可都要平平安安。
    只要过了这一关，往后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子便只剩坦途，再不用殚精竭虑的算计，不用日夜都提心吊胆了！
    过了几天，皇上的病稍微有点儿起色了，却仍不足以支撑他像以往那样上朝、处理政事。
    朝中便渐渐有些人心惶惶了。
    哪怕几位阁老和几位近枝宗亲王公都极力弹压维稳，依然收效甚微。
    还有人直接说起立储的事来，“储君是国本，国本不稳，江山人心如何能稳？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个当口，就该一心为君分忧，奏请皇上早日稳定国本，让江山和民心都稳若金汤，也能让皇上安心休养，龙体早日康复才是！”
    这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尤其很快就要过年，又要到辞旧迎新的时候了，当然上下更得安安稳稳的才是。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的议，大家不如真个联名上书，奏请皇上早立太子，正好正旦时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反正很快就聚集了好几十的响应者，上至三四品的大员，下至六七八品的小官。
    都在联名奏折上写上了自己的官职和大名。
    把奏折呈上去后，便都着急的等待起皇上的批复来。
    只当二皇子既是中宫嫡子，皇上又看重，是眼下最好的储君人选，这事儿肯定八九不离十，他们的……咳，从龙之功，也八九不离十了。
    却不知道皇上奏折都还没看完，已气得一把砸到了地上去，“朕还没死呢，一个个的就等不及了，真当法不责众，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旁李长庚见他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忙上前给他顺起气来，“皇上息怒，您如今可气不得，您气坏了龙体，不正如了那起子人的意？”
    敏妃也忙倒了杯温水上前，“皇上不是才答应了臣妾，天大的事都不生气吗？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您再不爱惜自己，臣妾就恼了啊。”
    皇上在二人一软一嗔的劝告安抚下，总算平静了些。
    冷笑道：“朕也不想生气，可叫朕怎能不生气？朕还好好的呢，就等不及了，平日旁敲侧击就算了，现在更是直接来个联名上书，这不是变相的逼迫朕是什么？”
    “朕的东西，朕可以给，你却不能自己伸手要！朕想不想给，想什么时候给，也都由朕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敏妃闻言，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奏折。
    也是霎时变了脸色，“说这些话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该狠狠打一顿板子！皇上真龙天子，龙马精神，眼下只是微微抱恙而已，怎么就、就到非立储不可的地步了？”
    “臣妾是小女子，不懂大道理。但臣妾就想问他们一句，他们自家也是这样，他们自己还好好儿的，儿子已等不及要取代他一家之主的位子了吗？那他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当真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是不是，也不怕伤了皇上和二皇子父子间的情分！”
    说完想起自己不该看奏折的，又忙请罪，“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一时情急，忘记祖训了，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抬了抬手，“起来吧，爱妃就看了一眼而已，还是这样一份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就干政了？你这就叫干政了，某些人只恨不能垂帘听政，又算什么？”
    敏妃不敢接这话，只站起来笑道：“皇上，让人把这东西收了，您就当没见过吧？没的白影响您的心情，好不容易这几天好多了，再过几日，肯定就能痊愈了。”
    皇上哼道：“朕当没见过就完了？只要朕一日不表态，不如他们的愿，同样的奏折便一直少不了，定要让朕看到了，再也不能当没见过为止！”
    “至于离间父子之情，呵，没有上头的指使默许，下头的人又怎么敢自作主张？这才几日呢，就等不得了，朕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敏妃小心翼翼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问完忙又道：“臣妾先说好，臣妾没有任何旁的心思啊。臣妾只盼着咱们的皇儿将来能做个富贵闲人，一辈子受用享乐就够了。臣妾也不懂旁的，一心就盼着皇上龙体能尽快好起来，长命百岁，与臣妾白头到老。”
    皇上拍了拍敏妃的手，“朕还不知道爱妃的心呢？如今怕也只有你，才是真心盼着朕能早日康复了。罢了，虽然一个个都居心不纯，到底有一句话是对的，眼下于江山社稷和民心来说，最要紧的的确是一个‘稳’字。”
    “那就让……老二再监国吧，去年那次他做得就不错，这次正好当历练他了。”
    到底是嫡子，老十三又还小，他当父皇的，不只得为江山社稷考虑，也得对爱妃幼子考虑。

 第966章 共同监国

    敏妃心里一紧。
    皇上明明都动了真怒，竟然还要让二皇子监国，哪怕只是为了暂时维稳，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正说明了皇上心里属意的第一顺位，仍是二皇子吗？
    看来中宫嫡子这个身份，还真有着天然的巨大优势！
    敏妃想着，笑道：“皇上一心为国为民，真是万民的福气。不过臣妾有个愚见，光二皇子一个人监国，皇上肯定仍是放心不下，不能安心养病的。您就是个闲不住的，臣妾还不知道么？”
    “倒不如，让其他成年皇子们，都一起为皇上分忧。他们当儿子的，老子生病了，替老子分忧解劳，不正是应当的？如此人多力量大，什么事都大家一起商商量量的，这个觉得不妥了，那个会劝着，那个觉得不好了，这个也会拉着，皇上不就真能安心将养了？”
    如果实在不能阻止二皇子监国，那就成年皇子都一起监，把水先弄浑了再说吧！
    皇上微蹙起了眉头，“倒也不是不可以，将来……总归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不过这样一来，难免会让当中的一些人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万一再祸起萧墙，像之前老五那样……”
    之前他只是知道自己病了，有些事还可以放任其发展。
    不从尸山血海，重重危机里脱颖而出，将来也镇不住满朝文武，各方魑魅。
    可现在，他都基本知道自己的大限了，便不得不换一种思路，争取将来能平稳无波的新老过度更迭了。
    敏妃已嗔道：“皇上都这时候了，还考虑这考虑那的，您如今最该考虑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呢？殿下们都大了，也不能在您的羽翼之下过一辈子，您也该放他们去经受风雨的洗礼了。”
    顿了顿，又小声道：“反正臣妾是一点不想看见那些臣工们如愿的，倒显得他们多重要，皇上都能左右了。皇上眼下明明最是需要安心静养的时候，偏非要这时候来惹皇上心烦。臣妾是个记仇的，谁欺负臣妾的夫君，臣妾便讨厌谁，哪怕芝麻绿豆大点儿事，也不想看见他如愿！”
    皇上让她孩子气的话说得笑起来，“真是个傻妮子，谁能欺负得了你夫君？你夫君这不好着呢？”
    敏妃低道：“好在哪里了，都生病了，还得成日烦心，不能安心养病。一个个的也不是真关心皇上的龙体，关心的都是……其他的，还一副、一副人还没走，就等不及盼茶凉了的架势……臣妾心里真是太难受了。”
    “他们凭什么这样做，谁家不是好生照顾安慰病人，好让病人放宽心呢？结果轮到皇上，却是……所以皇上您一定要放宽了心，哪怕不为别的，只为不能叫他们如愿，也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皇上见敏妃眼睛都红了，忙道：“行了，都当娘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也不怕皇儿见了笑你？”
    说着看向李公公，“李长庚，传朕口谕，着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一起监国，钦此！”
    李公公忙恭声应了：“奴才遵旨。”
    却行退下传旨去了。
    敏妃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皇上采纳了她的意见，那二皇子在旁人看来，便不能算是独一无二、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了。
    应该，足够气死他了吧？
    敏妃想着，又笑道：“现在好了，有皇子们一起监国，皇上就能安心将养龙体了。那下午臣妾带了皇儿过来，一起陪伴皇上好不好？皇儿都好几天没见皇上了，早就想父皇了。”
    皇上却是摆手，“皇儿还小，别让他来过了病气，等朕大好了，自会去看他。”
    敏妃嘟嘴道：“可皇儿真的已经想父皇了，皇上难道就不想他呢？您也不要皇子公主们和其他人侍疾，跟前儿一直都冷冷清清的，皇儿来了，也能热闹些，说不定您就很快好起来了呢？”
    不待皇上说话，又道：“那皇上，就这么说定了，臣妾下午带皇儿过来，以后也每天都带他过来啊……您先听臣妾把话说完。臣妾打一开始就知道，您比臣妾年长许多，将来十之八九……皇儿也是一样。”
    “臣妾就担心，将来他会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与难过。臣妾不想他遗憾，也不想自己遗憾，臣妾现在，就想和皇儿一起，一直陪伴着皇上，直到皇上痊愈那一天。”
    皇上见敏妃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忙伸手给她拭了去，“爱妃别哭，你的心意朕都知道，朕又何尝没想过将来？你放心，将来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委屈了你们母子的。”
    “你要带皇儿过来，就带他来吧。不过不许每天带，只许隔个两三天带一次，也不能让他与朕待太久，朕不愿过了病气给他。”
    敏妃这才破涕为笑了，“臣妾听皇上的，只要皇上愿意臣妾和皇儿陪伴您，臣妾都听皇上的。”
    皇上也笑了，“那还不快去洗把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那臣妾先去稍事整理一下，马上回来陪皇上啊。”敏妃便笑着，脚步轻快的往外去了。
    待进了净房，只有她一个人了，才皱起了眉头。
    就算皇上才下了旨，让皇子们一起监国，肯定所有人还是会不约而同以二皇子马首是瞻，凡事都要以他为主的。
    本来除了大皇子，其他皇子从名分到整体实力，就要比他差得远，哪怕有了监国的机会，也八成不敢有二心，反倒正好趁此机会讨好卖乖。
    那二皇子万一又因此生出希望来，决定再等等看……所以隔两三天抱皇儿过来陪伴皇上肯定是不够的，就得每天都带他过来，才能真正刺激到二皇子和皇后，让他们的危机感达到顶点。
    后面的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这样一来，皇儿就难免要大冬天的每天来回吹风受冻，说不定，还会有危险了。
    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险她是不冒也得冒了。
    除非她想跟杨庶人（贤妃）一样，将来老死冷宫，她的皇儿也只能被圈禁一辈子！

 第967章 无需再忍

    皇上等敏妃出去了，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唬得殿里侍立的宫人们都是越发的噤若寒蝉。
    爱妃还不到二十，又是个小女子，都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在’是遗憾，连他可能会过了病气给皇儿都顾不得，一心就盼着他们父子能尽可能的多相处，多陪伴彼此。
    结果老二不但想不到这些，还连最后这点儿时间都等不及了。
    他应该早已等到不耐烦，做梦都在盼着那一天了吧？
    于一个臣子来说，他这是不忠；于一个儿子来说，他这是不孝。
    就这样，还以为舍他其谁，太子也好、天下也好，都该是他的，——他倒是挺看得起自己，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爱妃说得对，哪怕只是为了不让那个不孝子和他的爪牙们如愿，他也得尽快好起来才是。
    不然还真以为老虎生了病，就成病猫，任谁都可以拿捏了。
    他可是一国之君，从来只有他拿捏别人的，任何人都休想拿捏他。
    只要他能再多活几年，他也不必非嫡非长不可，他想给谁就谁给，谁孝顺他就给谁！
    皇上让一众皇子监国的口谕很快传遍了宫里和京城。
    那些联名上书的臣工当然都不满意，他们是奏请皇上立太子稳国本的，现在皇上只是下旨让二皇子监国而已，还是和其他几位皇子一起监国，皇上这不分明就是避重就轻呢？
    他们可都是一心为公为国，没有半分私心的。
    那皇上是不是也该摈除私心，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为朝廷、为天下早做决断呢？
    于是闹哄哄的又要第二次联名上书，誓要让皇上顺应‘民意民心’。
    却还来不及签名，已让二皇子给叫了停。
    若只是让自己监国，而没有其他兄弟的事，哪怕仍没立太子，二皇子心里都能好受些，都能说服自己再等等。
    说明他这个嫡子，终究与其他皇子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遂底下的人瞒着他第一次联名上书时，二皇子虽然知道，也当不知道，就是想看看皇上到底会怎么做，也当是最后一次给皇上机会。
    可惜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偏心的人始终是偏心的。
    果然他就不该指望，也不该期待！
    所以面对皇上让自己和其他皇子一起监国的旨意，二皇子气到了极点，反倒不气了。
    父皇既先对他不慈，就别怪他不孝了！
    连带皇后，这次都冷着脸抿着嘴，没有再说劝阻二皇子的话。
    还能怎么劝阻，该说的话早已经说过无数次，听的人耳朵已经起了茧，说的人嘴巴也已起了茧。
    何况这次她也已经忍到极限，忍不下去了！
    谁家的嫡长子不是生来就不一样，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集家族最好的资源于一身，早早就确定其家族继承人地位的？
    轮到他们母子，轮到万民表率的所谓‘天家’倒好，公然视他们母子若无物，让他们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依然不肯给一个好的结果。
    关键那还本来就该是他们母子的，他们要的只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并不曾过分！
    皇后这一次也彻底死了心，不打算再念那劳什子的所谓夫妻情分、父子情分了。
    他们母子倒是一次次的念情，皇上念过一次吗？
    把敏妃个黄毛丫头和老十三个才过了周岁的小崽子当心肝宝贝一样，一日不见就不自在，她这个皇后正妻，想要去侍疾伴驾，却连皇上寝殿的门都进不了。
    什么意思呢？
    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家母子反倒不是了？
    那要是皇上还能再活几年，活到小崽子长成，活到他能替小崽子把前面的路都铺好铺平，岂不是她这个皇后都得立马拱手让位。
    偌大的江山也将由个小崽子来继承了？！
    皇后与二皇子母子之间，终于达成了共识……
    十一月中旬初，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顾笙肚子越发大了，走起路来像个企鹅似的，那叫一个不方便。
    幸好她现在不用出门了，每天的活动范围至多也就家里内外两个院子，家里的一应事宜也不用她操心，倒也不至于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顾笙闲了下来，赵晟却是越发忙了。
    毕竟年底了，各部各衙门的事情本就多，何况还有私底下的事。
    顾笙晚间便也不等他了，自己困了便先睡下，等他回来梳洗了，再睡到她身边就是。
    这日傍晚，赵晟难得回来赶上了晚饭，柳芸香遂忙笑着出了厅堂，叫周大姐添菜去了，“做个硬菜来……唔，就红烧肉吧。阿晟成日忙得什么似的，不多吃点儿肉，怎么扛得住……”
    顾笙听柳芸香的声音越来越远，想是索性跟周大姐一起去了厨房。
    这才笑着问赵晟，“今儿倒是难得，这么早就回来了，朝中和御史台都没什么事儿吗？”
    赵晟坐到她身边，道：“皇上今日上朝了，我离得远看不清，但前面的大人们都说皇上看起来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肯定是龙体已经痊愈了。满朝文武都因此安心不少，上头的大人们便早早放了我们。”
    顾笙挑眉，“皇上真能上朝了？那看来情况至少还算稳定吧。就是有些人的美梦再一次梦碎了，肯定快气死了吧？”
    赵晟道：“这就只有那些人自己心里才知道了，面上当然是人人都欢喜无限。一切看起来也都很平静很正常，不过，应该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
    顾笙忙低道：“无论如何，相公你和阿诀哥都要照顾保护好自己，你们可都不止你们自己，还有妻儿老小的……”
    正说着，她就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大动了一下。
    忙把赵晟的手拉过去，覆在了她肚子上，“你孩子也赞同我的话呢……怎么样，感觉到了吧？那就更得照顾保护好自己了。”
    赵晟心里软软的。
    一边轻抚着顾笙的肚子，一边柔声道：“笙笙，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顺遂，我们全家都会平安顺遂，好不好？孩子的名字我也已经想好了，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叫‘昕’，寓意初升的太阳，你觉得怎么样？”

 第968章 爱的力量无穷

    昕？
    顾笙嘴里低喃了几遍，“昕……赵昕……嗯，念起来挺顺口，寓意也好，还真挺不错的。相公你什么时候想好的，就前几天不还说没有头绪，总觉得哪个字都不够好吗？”
    赵晟笑道：“就刚才回家路上想好的。这不是想着，熬了这么久，也该看到胜利和阳光了吗？就把我的愿望寄托在这个名字里，希望到时候能如愿双喜临门吧！”
    顾笙笑起来，“这么说来，你还是灵机一动了？管你是灵机一动还是思考已久的，这名字是真不错，就算你完成了任务吧。接下来，就该我时刻准备着，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赵晟忙道：“笙笙你放心，到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分担的。虽然剖腹产手术已经很成熟了，虽然我心里也清楚，你和宝宝一定能母子平安。但想到那期间你的辛苦与痛苦，我还是只恨自己没用，不能真正替你分担。”
    顾笙笑道：“你先别急着恨自己，我到时候实在痛得狠了，要咬你的手，你不就能替我分担了？”
    正说着，柳芸香端着碗筷进来了，“阿晟，你先吃点儿饭菜垫垫吧，红烧肉很快就来了。”
    顾笙便笑着与她道：“娘，相公把孩子的名字定好了。日斤昕，寓意初升的太阳，且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我觉得挺好的，娘呢，觉着怎么样？”
    柳芸香哪知道顾笙说的是哪个字，但“xin”听起来的确不错。
    遂笑道：“我也觉得挺好听的，到时候小名儿叫昕昕、昕儿都可以。阿晟，你这次倒是想得挺快。”
    赵晟笑道：“也就是刚好想到了，觉得不错，就定下了。娘，这些天我都挺忙的，家里和笙笙就千万拜托您了啊。要不是知道家里随时都有您坐镇，我在外面忙活时，也不能安心。”
    柳芸香白他，“既然拜托我，怎么就一句话，至少也得备一份大礼吧？切，跟你娘还客气，笙笙不是我儿媳妇，她肚子里怀的不是我孙子孙女儿呢？你就安心忙你的吧，家里全部交给我就是。”
    又笑着与顾笙道：“笙笙，再辛苦几天，就可以轻松了啊，你再坚持一下。到时候你就一直咬着阿晟的手，给他咬肿咬出血，都没事儿，不然他还真以为生孩子多轻松呢！”
    顾笙笑道：“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到时候一定不客气，等我真给相公咬伤了，娘可别心疼啊。”
    “我怎么可能心疼他，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有什么可心疼的？我要心疼，也是心疼笙笙你啊。”
    “我就知道娘会这么说。眼下我还好，在家里只是两人之下，但很快就要三人之下了，我这个一家之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立起来？”
    “噗，你就耍宝吧……”
    娘儿三个说说笑笑的，待吃完饭，又到廊下走动说笑了一回，才各自回了房。
    赵晟见顾笙回房后，换了家常衣裳，肚子就显得更大了。
    不由敬畏，“以前就知道女人怀孕不易，现在才知道，到底有多不易。难怪都说母爱是世间最伟大的，若不是因为有爱，哪个女子能甘之如饴的忍受这些呢？”
    顾笙对他能有这个态度和觉悟，还是满意的，笑道：“除了母爱，还有夫妻间的爱。若不是因为爱某人，我才不会吃这个苦，我就每天潇潇洒洒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香呢？”
    那她的异能也不会流失，弄得现在都说不准将来还能不能回来了。
    果然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赵晟却是忍不住得意，“笙笙你刚才说爱我了，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我也爱你，这辈子都爱你！”
    顾笙失笑，“就说一句爱你，就能让你这么高兴，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那我以后要是每天都对你说一次，你岂不得飘上天了？”
    “那你试试呗，看你每天都说了后我会不会飘起来，总得试过才知道不是？就从明天开始吧，笙笙你可别忘了。忘了也没事儿，我会记得提醒你的。”
    “美的你，我哪来的那个精神……出尔反尔怎么了，我又不是大丈夫，出尔反尔毫无压力……”
    夫妻俩耍着花枪，赵晟又去兑了热水来给顾笙泡脚。
    发现她的脚背和小腿没前几天那么肿了，心下稍松，“之前笙笙你说这些浮肿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自己消了，我还不信，现在总算能安心些了。”
    顾笙道：“也是我这阵子吃的好睡的好，没有受累，也没有烦心事。要是再跟之前一样上下班，不，不用上下班，就再进一两趟宫，都不会这么快就消肿。真是多亏了敏妃，有个能在皇上面前说话管用的人，的确太重要了！”
    赵晟想到敏妃这次起的作用，点头表示赞同，“的确，这次真的多亏了敏妃，殿下心里也很感谢她，已经为她记大功了。”
    要不是关键时刻，敏妃向皇上进言，与其让二皇子一个人监国，不如让成年皇子们都一起为君、为父分忧。
    要不是她随后又带了十三皇子日日去御前，与皇上共叙天伦，不但让整个宫里，甚至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母子如今的确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和皇子，只要皇上龙体能再撑个十年八年，真的一切都有可能。
    二皇子也不会表面看起来更平静，实则连日据说都有在偷偷动作，显然是打算时机成熟后，一击即中，正合大皇子赵晟等人的意了。
    至于顾笙，站在个人的立场，一样要感谢敏妃。
    若不然，她就算马上要生了，皇上非要传召，还能不去不成？
    却至今都没等来皇上的第二次传召，也就给皇上治病的那位老太医打发人给她送过几次信来，以纸笔隔空沟通皇上的病情和用药。
    不是敏妃替她在皇上面前描补说话，怎么可能？
    顾笙因说道：“何止殿下该为她记大功，我们也该好生答谢她的。等将来……乱起来之前，你可千万记得交代阿诀哥，无论如何都得护好了他们母子，让他们母子毫发无伤才是。我就怕到时候刀剑无眼，误伤了他们。”

 第969章 本能直觉

    赵晟点头，“这是自然，虽然她身边本来就有人保护，皇上也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他们母子。我还是会提醒阿诀，让他提前安排的，不能寒了自己人的心，更不能寒了有大功的自己人的心不是？”
    又道，“我打算就这两天，也让阿诀调十来个护卫来咱们家。以前笙笙你以一当十，我还不是太担心，现在不一样了，你肚子这么大，行动都困难。何况万一发动了，要送你去九芝堂，人手充足些总是好的，你怎么说？”
    顾笙想到他连日都忙成那样，虽然才说了等她生产时，他无论如何都会陪在她身边。
    但万一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到时候就真回不来，家里多些护卫出力也好，壮胆也好，肯定总比一群女人乱做一团的好。
    遂笑道：“行啊，相公你看着安排就是。不过咱们家小，一下子多出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会不会太挤，太不方便了？不然四五个就行了吧，好钢用在刀刃上，还是让他们发挥他们真正的作用去，咱们家谁会来找事儿？”
    至少事发前，肯定是没有的。
    在逼宫篡位这样真正的大事面前，二皇子与他们夫妇之间那点儿私仇还算得了什么？
    他大可等自己事成，尘埃落定后，再来一并跟他们秋后算总账，——虽然顾笙坚信，绝没有那一天！
    赵晟却是道：“四五个太少了，真有个万一，能抵什么用？既然想到了，索性一步到位，就十个吧，不能再少了。也不差这点儿人，他们的前程阿诀心里也有数。”
    “至于吃住，让周大姐她们每天都多做些饭菜，再打扫两三间空屋子出来，委屈一下他们无事时，就尽量待在屋里吧。忽然家里多了这么一群大男人，也难免惹人怀疑。我到时候自会好生答谢他们的。”
    顾笙见他坚持，想着若能让他更安心，实在要多几个人也无所谓。
    于是点头道：“好吧，那就听你的，你看着安排吧。我明儿起床后，也跟娘和周大姐她们都好生说一说，免得大家慌张。好在这样的日子，应不会太久……吧？”
    赵晟迎上她的目光，坚定道：“肯定不会太久的，笙笙你放心吧！”
    次日，赵晟仍是一早就出了门。
    顾笙起床后，便把家里会住进十来个护卫的事与柳芸香说了，“娘让周大姐她们把外面的空屋子收拾几间出来吧，幸好那几间屋子都盘了炕的，一间住三四个人完全没问题。”
    柳芸香有些惊慌，“为什么家里要来这么多护卫，是要发生什么事，还是有什么坏人要打到家里来吗？”
    顾笙忙笑道：“娘别急，不是有坏人，是近来京中事多，也是阿诀哥那边人太多了住不下，所以匀一些来我们家暂住几日。这些都是阿诀哥的公事，相公也不好多问的，娘就别问了。反正咱们之前怎么过日子，如今仍怎么过就是了。”
    柳芸香听得是与裴诀的公事有关，这才没再多问。
    顾笙便又把周大姐几人叫齐，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让他们尤其是在外面时，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
    到得晚间，赵晟便带着从裴诀那边调来的护卫，趁夜住进了家里。
    之后几日，除了一天三顿得多做十个人的饭菜，护卫们都是足不出户，于顾笙柳芸香她们的日常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一家子便渐渐都习惯了。
    京中也是一直都平平静静的。
    于文武百官来说，皇上龙体既然已经大安了，立不立储，便也不是那么紧迫了。
    本来年底大家都忙，好歹等过了年再说也不迟，不然再是法不责众，皇上要整治个把个臣工，不仍是易如反掌的事？自己可未必就不是那个倒霉蛋。
    于百姓来说，就更不至于受所谓朝局的影响了，眼看就腊月了，忙着再挣一笔一家子好过个肥年、忙着准备年货都来不及了。
    顾笙却是外面越平静，心里便越觉得焦虑。
    黎明前的黑暗虽然短暂，却也正是最黑、最难熬的时候啊！
    这日才申正，天已经黑压压的，眼看只怕又将迎来一场暴风雪。
    街上的行人也纷纷赶着回了家，以免被吹个透心凉，还不到酉时，街上已然看不到几个人了。
    顾笙不由皱眉，与柳芸香道：“娘，要不请常护卫安排个人，去给相公送雨伞斗篷吧？这天儿可真是说变就变。”
    常护卫便是这次十个护卫里打头的。
    柳芸香忙点头，“我也正想这么说，那笙笙你坐着，我去请常护卫帮忙啊。”
    说完便起身出了厅堂，去了外院。
    只当要不了一会儿，赵晟安心便会跟去送伞的护卫一起回家了。
    却是一直等啊等，等得花儿都快谢了，仍不见赵晟他们回来。
    顾笙心里的感觉便越来越不好了，不会，就是今晚了吧？
    又等了一会儿，仍没等到赵晟回来，常护卫却到了厅堂来，“顾大夫，能劳您出来，说几句话吗？”
    顾笙笑着点头，“自然可以。”
    随即看向柳芸香，“娘，我出去与常护卫说几句话啊，您放宽心，相公很快就会回来了。”
    待柳芸香应了，才扶着腰起身，慢慢走到了厅堂外。
    常护卫便压低了声音，“顾大夫，都这个时辰了，外面还没有打更的声音。我刚也隐约听见了大片的马蹄声，跳到房顶看了一圈，今晚的京城也总觉得比以往更安静，怕是将有大事发生。”
    顾笙没想到常护卫也察觉到了，可能这就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和直觉吧？
    她也压低声音，“我是说怎么一直没听见打更的声音，照理时间都过那么久了，还当是我心里乱，才会觉得度日如年。但外面的事我们都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守好家，保护好自己和大家了。所以今晚得辛苦常护卫和其他护卫们了。”
    常护卫忙道：“都是我等的分内事，当不起顾大夫这么说。我打算把兄弟们分成两拨，整夜巡逻。也请顾大夫把家里的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好歹多个照应吧。虽然未必会有危险，但小心一些总没有错的，等到天亮就好了。”

 第970章 天说变就变

    常护卫也并不觉得顾笙他们在家里能有什么危险。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二皇子事到临头，终于察觉到了大皇子一直隐匿在他背后，等着黄雀在后。
    怒极之下想要报复威胁、想要同归于尽，也是该去大皇子府，拿大皇子的妻儿家眷。
    顾笙的话，还不够资格，也不够分量。
    但常护卫身为裴诀的得力心腹之一，领的命令便是无论如何，都要护得顾笙和柳芸香毫发无伤，当然再小心谨慎些都不为过了。
    不然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以后又还怎么指望爷交代大事给他去办？
    顾笙已应道：“那我待会儿就把家里的人都集中到厅堂里吧，反正里边儿暖和，大家累极了随便坐着靠着都能睡会儿。就是辛苦众位护卫大哥了，我这就让人多蒸点儿馒头腊肉，回头大家饿了，好随拿随吃啊。”
    常护卫谢了她，“还是顾大夫考虑得周全。对了，之前不是说，贵府有地窖的吗？我觉得可以提前收拾一下，以防万一。”
    顾笙迟疑，“应该，不至于吧？……不过常护卫说得对，就当以防万一吧，反正收拾起来也费不了什么事儿，我这就让袁大哥去收拾。”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没什么缺漏了，才一个去了外院，一个折回了厅里。
    柳芸香忙问道：“笙笙，你跟常护卫说什么呢，说这么半天？这阿晟怎么还不回来呀。”
    若外面已经乱起来了，赵晟今晚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但顾笙没打算告诉柳芸香实情，便只笑道：“相公应该是临时有公务吧？娘真别担心，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常护卫刚跟我说，今晚要带了其他护卫整夜巡逻，那总不能让大家大冷的天，饿着肚子巡逻吧？”
    “所以打算让周大姐她们赶着多蒸些馒头腊肉。咱们自己今晚也索性都别睡了，就在厅堂里，大家热热乎乎，说说笑笑的，一下就天亮了，娘觉得如何？正好当提前守岁了。”
    柳芸香却是更紧张了，眼里满是不安，“笙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是整夜巡逻又是全家都不睡的，肯定是出大事了。你就告诉我吧，你娘虽然知道了也八成帮不上忙，但至少让我心里有个底。”
    顾笙见实在瞒不过柳芸香，只得低道：“娘，下午我们不还说，这天儿说变就变吗？现在看来，不但我们头上的天变了，宫里……应该也要变天，很快就知道到底谁会是将来的新皇上了。”
    “所以今晚我们都小心一些，免得被波及了。当然，我们家在京城压根儿排不上号，波及到我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您别自己吓自己，我们的所作所为也就四个字‘以防万一’而已。”
    柳芸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这、这、这谁当新皇上，不是如今的皇上说了算吗？那宫里的天要、要怎么变，要打起来吗？京城也太……怎么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
    顾笙笑道：“所以京城的百姓也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就是因为见多识广呀。这会儿只怕百姓们都早睡了，任外面人脑子打成狗脑子，都与他们无关。我们家也是因为相公好歹是个当官儿的，才会稍微紧张一点。”
    柳芸香忙道：“那阿晟现在都还没回来，会不会……有危险？咱们在家里都这么紧张，就怕出个万一了，他在外面不是更危险？不行，得立刻去把阿晟找回来呀……”
    顾笙见她脸都急白了，急忙安慰她，“娘您别紧张，相公是朝廷命官，身边肯定有人保护的。咱们只要照顾好自己，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和安慰了。”
    “可是……”柳芸香还待再说。
    忽一眼瞥见顾笙肚子挺得老高，别说走路了，连说话都得扶着腰，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再想到她对赵晟说的话，让他在外面只管放心就是，她一定会替他照顾好顾笙和孩子的。
    可现在她在做什么，还要让笙笙不停的安慰她。
    柳芸香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顾笙道：“笙笙，你先坐下吧，要做什么跟我说，我来指挥大家办就是。你说得对，咱们全家都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都是好人，肯定发生什么事，都能一家平安的。”
    她能冷静下来替自己分担，顾笙当然乐见其成。
    遂依言坐下了，才道：“娘，那您让周大姐她们几个立刻蒸馒头煮腊肉吧，再让袁大哥去把咱们的地窖收拾一下。若派不上用场当然最好，若万一真需要了，咱们现在做好了准备，到时候就能更从容了。”
    柳芸香忙应了，“行，我这就去，笙笙你歇会儿，不行就回房去躺着。大不了，待会儿我带了大家，一起去你屋里守着就是。袁大就让他跟着常护卫，多少总能搭把手。等过了这一茬儿，再让阿晟好生犒劳大家。”
    待柳芸香出了厅堂，顾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希望他们的“以防万一”都派不上用场，希望赵晟在外面平平安安，希望笑到最后的，果然是自己人吧！
    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常护卫等人也开始严以待阵的巡逻了。
    已经二更过了——是顾笙推测的时间，没有更夫，便连知道具体的时间点都难，只能全凭推测估算。
    回头还是得想办法，弄到怀表之类的才成，西人街上既然有钟表，当然，价钱也高得离谱，那说不定也能淘到怀表。
    只要真能淘到，再贵也只好认了……
    顾笙正胡乱想着，就听得不知道哪个方向，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和厮杀声。
    她不由皱眉，今晚的主战场不是该在城门和宫里吗，希望不要殃及无辜吧！
    一旁柳芸香与周大姐也是脸色直发白，周大姐还不停的喃喃起“阿弥陀佛”来。
    反倒袁大嫂丁大嫂挺淡定，还能笑着安慰周大姐，“周姐姐别怕，这都是上头的神仙在打架，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等着瞧吧，天亮后便什么都瞧不出来，又跟平时一样了。”

 第971章 眼前的危机

    顾笙闻言，想起袁大嫂丁大嫂甚至袁大，从刚开始到现在好像都不怎么慌，笑道：“是了，你们都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到现在至少都三四十年了，肯定早就经过见过类似的事了，也不怪你们没事儿人一样。”
    袁大嫂笑道：“不瞒太太，的确已经经过好几遭了，基本上……咳，每换一次皇上，就会来一次。一开始还会怕，后来发现真跟家里大人说的一样，跟我们这些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也就不怕了，习惯了。”
    丁大嫂也笑，“大家今晚至多也就看好门户，多留个心眼儿，其他的就没什么两样了。先前常护卫不是说，感觉今晚整个城里都比以往安静吗？肯定都感觉到会有大事发生了。”
    顾笙失笑，“这么说来，京城的百姓都早被历练出来了，不但五觉，连直觉都比其他地方的人更灵敏？”
    “那倒也不是。肯定也不少看邻居家都安安静静的，自家便也跟着安静下来的。这样一家传一家，可不得整个儿都安静下来了？”
    柳芸香与周大姐听她们说得轻松，不自觉也放松了不少。
    柳芸香自嘲道：“看来我和周大姐还是经过见过的事太少了，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下回我们肯定就不会慌了。”
    自嘲完了，才问顾笙累不累，“要不笙笙你回房去躺着吧？我们去你房里陪着你也是一样的。”
    顾笙精神正高度紧绷，哪里睡得着，摇头道：“我没事儿，娘，就这样大家一起坐着说说笑笑的，反而心安些，躺下就要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了。”
    柳芸香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担心，只以为她是担心赵晟，道：“行吧，那你继续坐着，待会儿实在累了，再回房去睡也不迟。”
    周大姐放松了下来，想着长夜漫漫，实在难打发时间，索性去拿了些芋头和栗子来，埋在火盆里。
    不一时便闻得见淡淡的香味儿了，让人懒懒的，暖暖的。
    可惜这份闲适很快便被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给打破了。
    柳芸香最先站了起来，“难不成是阿晟回来了？笙笙你坐着，我去瞧瞧啊。”
    顾笙见她一边说，一边已在往外走，忙道：“娘稍等。要真是相公回来了，肯定会轻轻敲门，怎么可能像这样砸？还是等一等吧，常护卫他们问清楚了，肯定会很快进来告诉我们的。”
    柳芸香迟疑，“也是……那，那就先等等吧。幸好今晚冷归冷，雪到底还是没下下来，阿晟就算一直回不来，在外面也冻不坏。”
    顾笙正要再说，常护卫脸色发沉的进来了，“顾大夫，外面来了不少人，说是奉上头之命，请您和赵大人去坐一坐，再好生算一算账。我们问是哪个‘上头’，又不肯说，只让我们开门，否则让我们后悔莫及。”
    “顾大夫，您知道来人是什么路子吗，会不会是您或是赵大人的仇家在趁乱浑水摸鱼？”
    顾笙和赵晟在京城除了二皇子，哪还有其他仇家？
    这个语气，除了二皇子，她也实在想不出别人来了。
    问题是，他这会儿不是该忙着谋朝篡位呢，怎么就能在这么紧要的当口，还没忘了收拾他们夫妇的。
    果真是恨比爱更长久、更强烈？
    顾笙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问常护卫，“外面不少人是多少人？应该的确是我的仇家来寻仇了，若一直不开门，他们肯定很快就会硬闯。所以，只能硬碰硬了。”
    常护卫沉声道：“外面太黑，看不大清楚，但据我估计，应该有百来号人，而且看起来都像是军中的人。如果硬碰硬，敌众我寡，估计撑不了多久……”
    顿了顿，又道：“顾大夫，除了前后门，贵府还有其他出口吗？要不我和兄弟们先护了您和赵老太太离开吧？兄弟们一起上，再来个出其不意，应该是能撕开一条口子，把您和赵老太太送到安全地方的。”
    顾笙皱眉沉吟，“家里除了前后门，唯一的出口，就只有一个狗洞了，人根本出不去，尤其我如今肚子这么大，更出不去。”
    常护卫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也打消了杀出一条血路，把她和柳芸香送到安全地方的念头。
    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儿，或是顾大夫要生了……那还不如就坚守原地的好！
    常护卫很快有了决定，“那只好硬碰硬了，幸好我们是守方，有门和高墙做掩护，只要眼疾手快，还是有望打退他们，再不济也能守到天亮的。顾大夫和大家伙儿且安心在厅里待着吧，只要我和兄弟们还有一口气，都不会让外面的贼子踏进这个门半步！”
    心里忽然明白裴诀为什么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又为什么要说这个任务远比他以为的要重要得多，让他千万别以为自己是大材小用了。
    只怕他家爷早就料到会有眼前这种情况了吧？
    那他更得把事情办好、办漂亮了，不辜负他家爷的信任才是！
    顾笙听得外面至少百来号人，已经在心里把二皇子骂得狗血喷头了。
    简直就是有病，这么多人他派去上阵伤敌不好呢？
    他等自己已经确定笑到了最后，再来得意，再来秋后算总账又能怎样，他多的都等过来了，最后这点儿时间反倒等不得了？
    还是他还没行动，已经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怕自己再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所以才要抢这点时间？
    就凭这么沉不住气、小家子气的行为，他裴二就成不了大事！
    可不管二皇子怎么想的，最终又能不能成事，顾笙眼前的危机却是实打实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没那么快后，才与常护卫道：“多谢常护卫了。等过了今晚，我们夫妇一定会重谢您和其他护卫大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常护卫正要说话，“顾大夫客气……”
    就有一个护卫跑了进来，“头儿，他们在撞门了，还说再不开门，就别怪他们放火了，可太嚣张了！头儿，我们怎么办？”

 第972章 患难见真情

    常护卫忍不住爆了一句粗，“他娘的有本事就真放火，吓唬谁呢？让兄弟们都做好迎战的准备，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他们肯定摸不准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正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又问顾大夫，“顾大夫，家里有梯子吗？”
    顾笙忙道：“有的，应该是在、在柴房里吧？袁大哥，你带常护卫他们去取一下吧。”
    袁大早已吓得脸青白黑，“我、我……”
    话都抖不利索，更别提走路了。
    一旁袁嫂子丁嫂子也是抖得筛糠一般。
    还以为这次肯定又跟之前一样，大家说着闲话吃着瓜，事情便过去了。
    却不想，瓜吃着吃着，竟然就到了自家头上，那心情能一样吗，没听见外面足足上百的敌人，那可是一个不注意，就要真没命的啊！
    几人还能淡定下去，才真是奇了怪了。
    反倒是周大姐白着脸站了出来，“常护卫，我、我领你们去取梯子吧，就在柴房里，不远，很快的……”
    常护卫点头应了，“行，就你带路吧。”
    又吩咐那个手下，“你随周大姐搬梯子去，我先去门口继续与他们周旋，争取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说完冲顾笙一点头，便急匆匆的去了。
    柳芸香这才握了顾笙的手，颤声道：“笙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向心善，救过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与人结仇？他们会不会，是冲阿晟来的？那阿晟现在不是……”
    顾笙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一片，忙道：“娘别自己吓自己，他们不是说是来‘请’我和相公一起去坐一坐吗？可见他们根本不知道相公不在家，那相公现在就是安全的。”
    “常护卫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有他们保护我们，我们也肯定都会没事儿的。娘且振作起来，你们几个也振作起来，敌人不还没打进来吗，等打进来了，再来哭再来抖也不迟。何况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怎么着都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有什么可怕的！”
    袁大三人都讪讪的。
    道理他们都知道，但这不是控制不住吗？
    柳芸香已道：“笙笙你说得对，阿晟肯定是安全的，他也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你……身体没事儿吧？别怕啊，天塌下来都有娘在，娘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若待会儿实在没能挡得住外面的坏人，让他们打了进来，她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护好笙笙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她绝不能再乱了！
    顾笙勉强笑了一下，“我身体还不错，暂时没有不适的感觉，娘放心吧。”
    心里的感觉却非常不好，因为就在刚才，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往下坠胀。
    本来她的预产期就是最近，提前几天或是晚上几天，都是正常的……
    柳芸香还待再说，周大姐回来了，“太太，刚才那位护卫已经把两张梯子都搬走了，太太放心吧……呼，外面冷，太太要不还是屋里去吧？可别冻坏了。”
    顾笙对她的患难见真情很是感激，郑重道：“真是辛苦周大姐了，你放心，我都记下了。”
    周大姐忙摆手，“太太这是怎么说的，本来就是我应该的。”
    不然是让老太太去，还是让太太去呢？
    算来算去，都只有她去最合适，不然那么丁点儿小事都不肯去做，也太对不起太太对她们母女的大恩，对不起老太太和爷素日待她们的好了！
    顾笙又深深看了周大姐一眼，才道：“敌人撞不开门，肯定就会翻墙。周大姐，你带袁嫂子丁嫂子赶紧去多烧些开水，送到外面让常护卫他们从墙里浇下去。纵然烫不死他们，也得给我烫残几个！”
    周大姐忙应了，“太太放心，我们马上去办。”
    大不了，她就赔上一条命么，反正也是太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她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周大姐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已是越来越镇定，越来越勇敢。
    袁嫂子丁嫂子却是迟疑，“太太，这要是惹恼了他们，万一真放一把火……”
    顾笙沉声道：“他们不敢放的，一放火就会把左邻右舍都引来救火，因为我们家若控制不住火势，周围的人家都要遭殃。那他们别说活捉我，连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都难了，他们回去还怎么复命？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家，又该怎么善后？所以他们肯定不敢。行了，别废话了，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
    只恨她现在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异能也流失得所剩无几。
    不然何至于被人打到门上，何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袁嫂子丁嫂子见顾笙明显不高兴了，这才随周大姐往厨房去了。
    袁大看了看几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顾笙冷若冰霜的脸，也讪讪的跟了上去帮忙。
    没了人说话，外面的撞门声叫嚣声在黑夜里，便显得越发的清晰，也越发的让人心惊肉跳了。
    柳芸香强忍住内心的恐惧，与顾笙道：“笙笙，都这个时辰了，你肯定早累了。你听娘的，真回房去睡会儿，还需要做什么，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做就是。等你睡一觉起来，一切肯定就都好了。”
    顾笙摇摇头，“娘，我睡不着，还是就在厅里等吧。您别担心，这只是一个意外，等过了这一关，往后等待我们的，便都是好日子了。”
    心里很是庆幸之前她说十个护卫会不会太多了时，赵晟没听她的，仍然坚持带了十个回来。
    虽然现在跟敌人比起来，仍是敌众我寡，但至少，多几个人总能多一分希望。
    话说回来，谁能猜得到疯魔渣滓的想法呢，人和畜生的脑子终究还是有分别的。
    又忍不住暗自苦笑，不会把地窖打扫出来的以防万一，回头也要派上用场……吧？
    柳芸香见顾笙坚持不肯回房，只得叹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都快生了还要遭这些罪。幸好咱家宝宝儿是个体贴懂事、会疼亲娘的，他若是这时候忽然要想出来了，可就……笙笙，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不会是……”

 第973章 真的要生了

    柳芸香说到最后，已是颤抖得句不成句。
    不会真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事都赶到了一起吧？
    老天爷肯定不会这样开玩笑，肯定不会这么不开眼的！
    可惜顾笙已苦笑着点了头，“娘，看来这孩子是个急性子，已经等不及要出来看一看这个世界了。”
    心里很慌，不止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阵痛，还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产，可现在这个情况，她连大门都出不去，也不敢出，还怎么去九芝堂？
    何况就算她能咬牙坚持顺产，她这是头胎，没个十个八个时辰，多半也是生不下来的。
    外面的敌人肯给她这么多时间，肯等她生完了再打进来吗，简直就是做梦！
    但顾笙还是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娘，您去把常护卫叫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柳芸香急得都快哭了，“可笙笙你这都快生了，我、我不守着你不放心啊，我……怎么偏就什么事儿都赶到了一起呢，阿晟明明说了，等你生产时，无论怎么样都一定要陪在你身边的，现在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顾笙吸了一口气，“娘，我才刚发动，还不怎么痛，痛得也不密集，独自待一会儿没关系。您就按我说的去做吧，我真撑得住！”
    柳芸香见她已有些不耐烦了，知道她心里现在只有比自己更急的。
    这才“嗯”了一声，“我这就去，那你照顾好自己啊。”
    一步三回头的往外面去了。
    很快，常护卫便大步跑了进来，“顾大夫可是有什么吩咐？”
    顾笙喘了一口气，“常护卫，外面怎么样了？大家最多还能撑多久？”
    常护卫道：“我让两个兄弟站在梯子上，有人想爬墙就立刻给戳下去，大门也让大家死命堵着的，应该还能撑一阵。但听他们的意思，马上要去搬大圆木来撞门了，到时候只怕就……”
    顾笙见他满脸满身的狼狈，知道情况肯定不像他前半段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毕竟对方人数十倍与己方，是真抵挡不住。
    她抿了抿唇，道：“常护卫，我已经让周大姐他们在烧开水了，待会儿从上面泼下去，应该能暂时逼退他们吧？要是开水不行，还可以烧滚油泼下去。这样能多支撑一个时辰左右吗？”
    常护卫默了默，道：“我刚才跟他们言语周旋了半天，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开水滚油的话，多半也逼不退他们，他们毕竟人多，伤几个立马就能补上几个……不过多撑一个时辰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最后攻进来时，怒气肯定会大大的增加，本来没打算伤人的，只怕也要伤人，甚至，还会杀人了。要不……”
    想说要不让顾笙索性跟他们走算了，当然，他既领了爷的命，肯定无论顾大夫去哪里，都会寸步不离跟着的。
    只要他能护住顾大夫今晚平安，天亮以后，应该就已经是另一片天了，顾大夫自然也就不会在有危险了。
    可话到嘴边，想着他跟顾笙到底不算太熟，顾笙未必听他的；且顾笙大着肚子，的确太多不便了，真落到了敌人手里，敌人非要把他和她分开看管，他也是毫无办法。
    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顾笙已苦笑道：“常护卫，我猜得到你想说什么。可我已经发动了，马上就要生了，实在没办法权宜先跟他们走，然后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再随机应变。”
    常护卫大惊失色，“啊？顾大夫要生了？这、这……”
    这岂不是连万不得已了时，务必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这最后的退而求其次都不行了？
    顾笙肚子又是一阵痛，她忙抚了上去，无声安抚了肚里的孩子一番后，才又是一个苦笑，“孩子非要这个时候出来，我也没办法，这也跟别的事不一样，可以提前或是延后。”
    顿了顿，“所以我才希望常护卫和大家伙儿能尽量多撑一个时辰。我是想的，我去地窖里，等我在里面安顿好了，常护卫就放一把火。他们不敢放，我们却敢，只要火势一起来，肯定能把左邻右舍都引来，没准儿还能引来援军。”
    “官兵肯定是引不来了，现在外面还不知道怎么乱。但我们家在京城还是有几门亲戚的，没准儿能把他们引来相救，那我们的危机就解除了。就是待会儿火势起来后，常护卫和大家可千万得注意，别伤到自己才是。”
    常护卫仔细想了想，觉得顾笙这个办法可行。
    点头道：“顾大夫这个主意好，与其等着被他们瓮中捉鳖，不如先发制人，把水弄得越浑越好，看他们还能怎么办！就是地窖里又黑又小的，顾大夫身体又……能撑得住吗？会不会太委屈了？”
    顾笙一哂，“命都快没了，地窖就是眼下这个家里最安全的地方，哪还顾得上什么委屈不委屈？常护卫就别管我了，你们尽量多拖延一点时间，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总得把生孩子所需的一切用品都准备好，把地窖也稍微收拾一些，食物和热水也多少要备些。”
    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又谢常护卫，“要不是常护卫提醒我该把地窖也收拾出来，我还想不到这上头，没想到现在真派上了用场。”
    常护卫苦笑，“我倒希望地窖压根儿派不上用场，当时自己根本没那么说过，我这乌鸦嘴！”
    顾笙失笑，“这怎么能怪常护卫，你不说他们就不来了？不照样会来，我们还会被打得更加的措手不及？你先去忙吧，等我们这边安排好了，会让人去告诉你的。”
    常护卫点点头，又说来一句：“顾大夫放心，兄弟们一定会拼命，能多撑一刻，就多撑一刻的！”
    才转身大步去了。
    一旁柳芸香已是眼泪汪汪，“笙笙，你真、真要去地窖里生孩子吗？也太委屈你了，那哪儿能生孩子的地方啊，光线卫生通风都不行……”
    顾笙叹气，“娘，那也总比现在只能等死的强吧？何况我也未必会在里面生，说不定要不了一会儿，救援的人就来了，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而已。”

 第974章 肯定有援兵

    柳芸香胡乱擦了一把脸，“真会有救援的人吗？”
    顾笙坚定点头，“肯定会有的。只要我们这边火势一起来，这么黑的夜里，肯定老远都能看见，其他人不说，至少老爷和云舒肯定会派人来的。咳，说不定，侯府那边也会派人来……再加上左邻右舍，我们肯定能得救！”
    柳芸香一想也是，就亲家老爷对笙笙的疼爱，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肯定马上就要亲自赶来的。
    曹云舒那边虽然不便亲自过来，也肯定会派人过来查看支援的。
    至于……侯府，只要他们肯派人来，只要最后笙笙和孩子能母子平安，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柳芸香这才沉声道：“那笙笙你坐着，我马上收拾你生产的东西去啊。地窖里冷倒是不冷，但也得铺一层垫子，再铺被褥那些才是，索性直接卸一扇门板去算了。还有热水、吃的喝的、蜡烛……还有……”
    顾笙见她安排得还算井井有条，稍微放松了些。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然后是怒骂声，因为离得远，顾笙和柳芸香都听不清具体是谁在骂，又骂了什么。
    好在周大姐很快兴冲冲的跑进来，为婆媳俩解了惑，“老太太、太太，常护卫他们把开水从上面浇下去，把外面的坏东西一个个都淋得鬼哭狼嚎的，真是太解气了！丁大嫂和还在烧开水，反正咱们有井，柴火也充足，要烧多少，就能有多少，一定把他们烫得都滚蛋！”
    顾笙苦中作乐笑了一下，“是说怎么叫得那么瘆人，原来是被当活猪烫了。听常护卫说，他们除了自己的兵器，就只有两把弓，百来只箭，现在能为他们节约些箭也是好的。”
    柳芸香却笑不出来，与周大姐道：“笙笙发动了，现在只能去地窖里。你去叫了袁嫂子丁嫂子来，大家一起卸门板，给笙笙先去地窖里布置个能躺下的地方吧。其他东西我来收拾就是！”
    周大姐差点儿吓得一个趔趄，“太太发动了？这个时候？这可真是、真是……老太太放心，我马上叫她俩去，水就让袁大哥继续烧，只是要麻烦常护卫派人来抬了。”
    说完便左脚绊右脚的往外跑了。
    片刻之后，周大姐便带着袁嫂子丁嫂子回来了，二人的脸色比周大姐的更难看。
    真是要命了，怎么就会遇上这样的事，还什么事都赶一起了？
    爷和太太到底得罪了上头哪个大人物？
    柳芸香见二人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虽然知道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想到方才搬梯子的事，还是忍不住恼怒。
    破天荒第一次摆起老太太的架子来，冷冰冰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别以为无论如何，你们都不会送命，就能躲就躲，偷奸耍滑。要是今天太太真有个什么好歹，等你们爷回来了，就算你们不是卖给我们家，只是雇的，你们爷一样有办法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信就试一试！”
    “反过来，只要大家一起度过了这个难关，房子、地、银子……都可以给你们，你们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连你们的儿孙也能跟着沾光，毕竟我儿子才二十出头，已经是四品大官了，以后当一二品，不是理所应当？到底该怎么选，自己好生想一想吧！”
    顾笙没想到柳芸香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事情却这么多，若袁嫂子丁嫂子一直偷奸耍滑拖后腿，的确太误事儿了。
    顾笙遂清了清嗓子，也补充道：“难关也只是暂时的，待会儿我们都躲到地窖去后，常护卫会放一把火，只要火势一起来，立刻就会有救援的人了。就以一两个时辰的担惊受怕，换下辈子都不愁，我相信你们知道该怎么选。”
    “平时你们爷和我，还有老太太都是怎么待你们的，你们心里也很清楚。不是我自夸，可着满京城，应该都找不到比我们更好的主家了。是为了好处和情分稍微冒险，还是事后再来后悔，你们尽快想清楚吧！”
    婆媳俩一唱一和的，说得袁嫂子丁嫂子都是又心动又羞愧。
    太太向来厉害，她既说会有救援的人，那肯定就会有，他们只要冒一两个时辰的险，就能下辈子和儿孙都换一种活法了。
    何况他们现在本来也出不去，等外面如狼似虎的坏人打进来了，也未必就不会顺手要了他们这些下人的命，反正他们的命不值钱，杀了也白杀。
    而平日里太太和爷也好，老太太也好，待他们的确都没的说，他们以前从没遇上过这么好的主家，以后应该也再遇不上了……
    袁嫂子丁嫂子终于都开了口，“我们都笨，不知道该怎么做。反正老太太、太太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绝不会再缩着了。”
    “是啊，老太太、太太吩咐就是，我们绝不会再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了。”
    柳芸香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们想清楚了就好，反正只要能度过今天的难关，我们母子绝不会亏待你们的！现在，你们两个跟周大姐去卸门板，卸好了就抬到地窖里去吧。”
    待周大姐领着二人去了，她双腿一软，差点儿就坐到了地上去。
    但立刻撑住了，与顾笙道：“笙笙，那你坐着，我去收拾其他东西啊。”
    顾笙笑着叫住她，冲她比了个赞，“娘，您刚才真棒，我安心多了。”
    柳芸香直摆手，“我差笙笙你差远了，换了其他你这个年纪的小媳妇儿，早哭得慌得不知什么样了，你还能这么坚强的想办法，你才是最棒的！阿晟那个不靠谱的，连媳妇儿快生了都不能守在身边，却偏偏能有这么好的媳妇儿，他上辈子到底烧了什么高香？”
    顾笙轻笑，“让相公听见您这话，又得说您偏心了。相公他，也不是故意不回来的，他正在外面为了我和孩子，为了我们这个家拼命，他也不容易。娘就别怪他了，您只要知道，只要熬过这一关，以后都是好日子了就够了！”
    柳芸香听得有一些明白，又不是很明白，道：“怎么不能怪他，我们都得怪他。就罚他以后天天带孩子，天天给孩子洗尿布吧！”

 第975章 关键时刻不忘私仇

    东华门外。
    随着震天的一身巨响，沉重的两扇宫门终于被彻底撞倒，皇宫也不再固若金汤，瞬间成了一艘破了洞的大船。
    蜂拥而入的将士们，便是大船破了后立刻涌进船里的冷水，要不了多久，便能将整条大船都淹没。
    一身甲胄的二皇子高高坐在战马上，火光下的脸上满是狠戾与意气风发。
    他终于攻破了宫门，终于要打到乾元殿，让他的父皇后悔莫及，也终于要拿到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一切了！
    东华门内的金吾卫后卫的将士们已经与二皇子的人交上了手，一时间满是兵器激烈碰撞的声音和各种厮杀声。
    二皇子却半点不慌。
    今夜东华门是四个宫门守卫最薄弱的地方，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现在大门都已经撞开了，剩下的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吩咐身边的心腹，“传本王的令，弃暗投明的不杀，事后照样任用；反之，格杀勿论，杀敌者五人以上，赏七品总旗，十人以上，赏六品百户，额外还有赏银，以此类推！”
    “是，殿下！”
    心腹便立刻答应着，高声传话去了，“殿下有令……”
    二皇子方又问另外的心腹，“金吾卫前卫和中卫可都已万无一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心腹之二忙道：“回殿下，刚收到信号，已经都安排好了。虽然只有前卫的段指挥使是自己人，中卫的杨指挥使一向滑不丢手，但也正因为他滑不丢手，殿下如今又是众望所归，他肯定会装死不掺和的，殿下尽管放心。”
    二皇子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只等眼下这些不长眼的傻子被杀退，尔等便随本王长驱直入！”
    说完看向又一个心腹。
    后者忙小声道：“还没看到事成的信号，但应该快了。毕竟整整一个百户所的人，又是突袭，他们措手不及之下，除了束手就擒，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还请殿下再稍等片刻。”
    二皇子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整整一个百户所，去拿一个大肚子女人和一个书生，都这么半日办不成，真是一群废物！本王再等一刻钟，若还不能成事，都给本王提头来见！”
    就是考虑到那个贱女人的确邪门儿，他才会派了那么多人去。
    结果那么多人依然这么半天了，还是突袭，仍没能成事，——凭什么贱女人就能打他措手不及，他就打不了她的？
    但没关系，他的人远远倍数于她，她又大着肚子，再厉害也得大打折扣，他的人就是打车轮战，也肯定能把她拖垮了，捉到他面前痛哭流涕，摇尾乞怜！
    心腹之三见他发怒了，低下了头去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倒是他旁边一个既能文也能武的心腹幕僚忍不住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打进去，把大局彻底定下。至于旁的事，依属下之见，大可容后再说，毕竟事有轻重缓急。”
    话说得委婉，心里却满不是这么想的。
    哪个成大事者，眼看都到最关键的时刻了，还惦记着要先报自己私仇的？
    关键那顾大夫两口子在京城虽还算出名，却与殿下不说八竿子打不着，但的确没什么交情，更别谈结仇了。
    他们无缘无故，又干嘛要去惹一个皇子，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而且殿下前阵子不还力排众议，生生给赵大人升了五级官，就因为‘欣赏’人家吗，——这当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难不成双方是在宫里结的怨？
    但就算有天大的仇和怨，不是也该等到把大局定下了，再慢慢算吗，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殿下的，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要谁的命，就能要谁的命，到底怎么想的！
    心腹幕僚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二皇子依然猜得到。
    也知道不止他这样想，他手下知道他赶着派了人去拿顾笙和赵晟的人都这样想。
    但二皇子一点都不后悔下这道命令，也一点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错。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他等这一刻到底等了多久，都快等疯了！
    连待会儿父皇就将在“禅位”给他的诏书上，盖上玉玺，都不能让他真正高兴。
    非得他拿到禅位诏书的同时，令他最厌恶的那对最卑贱可恨的夫妇也跪到他面前，丑态百出的向他摇尾乞怜，双管齐下，他才能真正高兴起来！
    二皇子想象了一下待会儿顾笙和赵晟摇尾乞怜的样子，觉得心里痛快了些。
    才沉声与心腹幕僚道：“本王既然这么做，肯定有本王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心腹幕僚见他都这么说了，哪还好再劝。
    只得道：“是属下多嘴了，殿下肯定自有主张。只是，属下总觉得今晚打进宫门还是太容易了些，金吾卫后卫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薄弱才是。依属下之见，还是传话给城门外的谢将军，让他带人先进城，在城里随时待命吧？越是要最关键的时刻了，越不能掉以轻心。”
    二皇子还是比较听得进这个心腹幕僚的话的，听他说得有理，点头道：“子真说得有礼，那就传话吧！”
    心腹幕僚见他仍肯采纳自己的建议，忙应了，“属下这就着人去办。”
    不多一会儿，随着厮杀声越来越小，有士兵满身是血的回来禀告了：“禀告殿下，已扫清前面的障碍，恭请殿下入宫。”
    二皇子心里一喜，一夹马背便往前奔去，“都随本王长驱直入，驾——”
    带着身后乌泱泱的将士，浩浩荡荡奔往了乾元殿。
    彼时顾笙已由柳芸香和周大姐小心翼翼的扶着护着，到了家里的地窖里。
    地窖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应该是房东家预留来冬天存菜和放一些杂物的地方。
    顾笙他们住进来后，因不喜欢存菜，宁愿每天多花点钱吃新鲜的。
    所以收拾一番后，除了顾笙要躺的门板铺成的床褥，还余下了不少空地方，再站四五个人，都不觉得打挤。
    但条件依然差得柳芸香想哭，笙笙这到底遭的是什么罪啊，真是心痛死她了！

 第976章 人还在就好

    顾笙倒觉得还行。
    她在末世时更糟糕的环境都待过不知道多少次，眼下还是生死关头，能有个暂时安全的栖身之地，已经不容易了。
    艰难的在褥子上坐定了，她才道：“娘，弄点儿什么东西来给我吃吧，我怕待会儿我没力气了。就这么点儿距离，就把我累成这样，大着肚子可真是太不方便了！”
    “……啊？哦，好的，马上给你弄啊。”
    柳芸香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与周大姐道：“不是有煮鸡蛋吗，给笙笙剥两个吧。笙笙，我再给你泡一碗红糖水啊，这个喝了能提气的。”
    一旁袁嫂子与丁嫂子不待柳芸香动作，已先在找红糖了。
    幸好红糖很快找到了，暖壶里的开水也是现成的。
    顾笙不由笑道：“要不说大家都是过来人就是好呢，这个想不到的，那个总能想到，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咱们这儿小是小了点，黑也黑了点，但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柳芸香见她还能说笑，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少说话，省省力气吧。”
    等顾笙一气把两颗鸡蛋都嚼吧嚼吧吞了，还喝了半碗红糖水，才又道：“笙笙，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痛得不那么厉害，就逼自己睡会儿吧？你放心，娘会一直守着你的，你安心睡就是。”
    顾笙的阵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道：“娘，我真睡不着。现在咱们安顿好了，周大姐，你去上头告诉常护卫他们，可以准备放火了吧。别忘了让大家都小心些，保护好自己，也别忘了让袁大哥找安全的地方躲好……袁嫂子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去与袁大哥一起，这里实在不方便他来。”
    袁嫂子当然免不得担心丈夫，但仍咬牙道：“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找不到地方躲的。我还是守着太太吧，多少总能帮上点儿忙。”
    既然都做了决定，丈夫也赞成，那就不能再反悔了！
    顾笙见袁嫂子这回不退缩了，笑着点头，“你放心，只要过了这一关，你们夫妇也好，丁嫂子也好，我和爷都绝不会亏待，绝不会让你们后悔的！”
    周大姐便爬上梯子，往外找常护卫去了。
    好一会儿才折回来，情绪低落的与顾笙道：“太太，火已经点着了，从咱们家的厨房开始燃的，我刚下来时，火苗已经窜得老高了……可惜了咱们好好的家，可惜什么都来不及搬……还有咱们的桂花树，怕是也要被烧死了……”
    顾笙何尝不心痛他们的家，那可是全家人一起努力，一点一滴才变得现在这么温馨的。
    都让二皇子那个抽疯的渣滓给毁了！
    反倒是柳芸香道：“家没了就没了，只要人没事儿，以后再把家建起来就是。要是人没了，才真是什么都没了！”
    又冲周大姐使眼色，让她不许再在顾笙伤口上撒盐了。
    周大姐这才忙道：“老太太说得对，只要人在，没了的很快又会有的。我再去出口看看，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啊，火势一起来，肯定左邻右舍都要来救火了。”
    柳芸香道：“那你快爬上梯子再看看。”
    余光见顾笙忽然变了脸色，忙急道：“笙笙，怎么了？”
    顾笙苦笑都快苦笑不出来了，“羊水破了……”
    难道她真要把孩子生在地窖里了？
    她和赵晟都算不得急性子啊，怎么他们的孩子这么着急？
    行吧，仅剩的那点儿异能用来给孩子和自己消毒，应该还是够的。
    柳芸香只差眼前发黑，笙笙这是头胎，都知道头胎生不快的，现在羊水却破了，要是待会儿羊水流干了，还生不下来……她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强迫自己不许抖，“没事儿笙笙，我和周大姐几个都是生过孩子，也曾帮人打过下手接生的。何况还有你这个神医在一边指点我们，绝不会出任何岔子的，你别怕，别怕啊……”
    顾笙喘了一口气，“娘，我没怕，羊水虽然破了，但没几个时辰流不干的，等几个时辰后，救援的人肯定早就到了，就可以送我去九芝堂了。您给我身下垫个帕子什么的吧，湿漉漉的有点儿不舒服。”
    “呼，再把我的药箱拿过来一下，我得听听孩子的胎心……”
    柳芸香与袁嫂子丁嫂子立刻都抢着忙起来。
    可几人虽然都是过来人，当初到底是别人帮她们接生，她们连最基本的产道开没开都看不分明，更别提摸一摸宝宝是不是真已入盆了。
    顾笙指挥了一番，见她们都不得法，想着别给她反倒弄感染了。
    也就放弃了，“没事儿，我再等会儿自己判断吧……应该也不会那么快……”
    急得柳芸香只想给自己两下，“早知道我就该跟着笙笙你多学点儿的，上了年纪怎么了，上了年纪也该活到老学到老啊……要是小萝没去天津，这会儿也在家里就好了……不然阿秀在也好啊……”
    正说着，站在梯子上透过一道缝往外看的周大姐就压低了声音喊道：“太太，左邻右舍都在喊‘救火’了，还有人在敲锣，肯定马上就会有一大群人涌到咱们家来，那些坏人只能滚蛋了！”
    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还真如太太所说，立刻就能把邻居们都引来。
    那下一批来的，不就是真正能救援太太的人了？
    顾笙虽然在地下，也隐约能听见上面的各种嘈杂喧阗声。
    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得到地面上这会儿正火光冲天，隔老远都能看见。
    她忍着阵痛，在心里默默祈祷起来，可千万要让该看到的人都看到啊！
    上面二皇子的人这会儿则正气急败坏。
    他们为什么一直不放火，不就是怕惊动太多人，回头闹得不好收场吗？
    反正他们人多，就算里面的人也比他们预计的多，还诡计多端，不乏好手。
    但拖的时间越长，于他们就越有利，他们拖都能拖死里面的人！
    却不想，里面的人反倒先放了一把火，还真把左邻右舍的人都引了来救火，这下怎么办，他们难道就这样铩羽而归吗？
    那殿下就算开恩不要他们的命，他们以后也没什么前程可言了，毕竟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
    可若还要坚持攻进去拿人，又容易引起公愤，引得群起而攻他们……

 第977章 仍不肯放弃

    二皇子的人打头的叫闵百户，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一时间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一旁他的两个总旗之一见他一直不说话，急道：“百户，是留是撤，您倒是快拿主意啊！依属下说，眼下形式对咱们已经很不利了，不如，还是立刻撤了，赶去宫里杀敌吧？只要咱们在宫里立了功，殿下自然就不会怪罪我们了。”
    “至于里面的人，等殿下事成了，还不是要他们死他们就得立马死，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总旗之二却不赞同，“咱们这会儿再赶去宫里，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何况殿下可是下了死命令，务必把人活捉回去，绝不许有误的，可见这件事对殿下有多重要。”
    “结果咱们空着手就回去了，殿下怎么可能不怪罪？怕是要让弟兄们提头去见了！”
    闵百户一想也是，遂问总旗之二，“那你有什么主意？”
    后者咬牙道：“百户，依属下说，咱们还是得进去。里面就没出来过人，可见咱们要的人仍在里面，除非他们能飞天遁土。他们既然抢先放火，肯定就是想的，能把周围的人都引来救火，说不定还能引来他们的援军。”
    “那他们现在会躲在哪里？属下觉着，一般人家都有地窖，他们家应该也有。那女的又大着肚子，除了地窖，也没其他地方可躲了，总不能都这么大火了，她还能在屋里安坐着吧？咱们只要进去找到他们家的地窖，把人揪出去，事情就成了！”
    闵百户听得直点头，“你说得有理。可这么多人，跟他们家又是邻居，万一都起了心帮他们……”
    总旗之二冷笑道：“人再多又如何，就不信他们不怕死。我们把话先撂下，我们只找姓赵的两夫妇，因为他们犯了事，要拿他们去官府问话。其他人谁敢替他们说话出头，一律以包庇罪拿下。”
    “我们本来就是官府的人，就不信他们不怕的。他们之所以赶来救火，也只是为的不让火势蔓延到自家，连自己家一块儿烧了而已，属下相信他们不敢多事的。”
    闵百户仔细一想后，做了决定，“就按你说的办，咱们进去！”
    就见赶来的邻居里已有动作灵活的，就着一起抬来的梯子，爬上围墙，翻进了里面去。
    这回里面倒是没有戳他们的人了。
    随即先进去的人还打开了大门，“都快点儿……这火也太大了，再不扑灭，真要往两边烧了……”
    立刻蜂拥进去了一大群提着水桶，扛着铁锹大扫把之类救火工具的人。
    还有人看见了闵百户等人，又是惊讶又有些不满，“怎么……这里站了这么多官兵？吓我一跳！既然看见着火了，你们怎么还站着不动，该帮着救火才是啊！”
    住这一带的虽然没有真正的达官贵人，一般也都是有功名有家底的人家，所以并不是很怵普通的官兵们。
    总旗之二立刻拔了刀，“我等奉命执行公务，捉拿人犯赵晟及其妻顾氏，胆敢阻拦的，一律以包庇罪处理！”
    邻居们让他大刀发出的寒光唬了一跳，这怎么说拔刀就拔刀呢？
    但依然不乏人小声嘀咕，“赵大人那样人品端方的君子，怎么可能犯事？也没听说过官府会大半夜来拿人的。”
    “就是。顾大夫救了多少人，满京城有几家就算自家没沾过她光，亲朋好友也沾了的？我反正不信他们夫妇会犯事。”
    “肯定有问题么，说不定，火就是这些兵老爷放的呢……”
    闵百户见己方果然犯了众怒，都到这地步了，他们还不能把人活捉回去，殿下就真得要他们的脑袋了！
    遂猛地一拔刀，便冲最近的一个男人砍了过去，那人肩上立时血流如注，“啊……”
    惨叫着倒了下去。
    闵百户这才冷冷道：“再敢阻挠执行公务者，就不止是挨一刀，而是直接没命了！都给我立刻进去搜！”
    他身后的士兵们便都齐声应“是”，然后冲了进去。
    周围众人则是噤若寒蝉，再不敢说半个字，说砍人就砍人，半点道理也不讲的所谓官兵，他们哪惹得起，除非也想挨一刀。
    好汉不吃眼前亏，遂都立刻散了，连受伤的男子也被七手八脚的抬走了。
    总旗之一这才小声问闵百户，“百户，这样说伤人就伤人，万一事后让人告上一状，参上一本……这一带的住户可不是寻常人家，好些人家都有功名，或有当官的亲朋的。就算来救火的只是下人，不也得打狗看主人……”
    总旗之二立刻笑他，“龚总旗怎么总是这么小心，小心也不是不好，但总得分时候场合吧？我们先说了丑话的，他们还要叽叽歪歪，不是自己找死呢？”
    “再说了，天亮以后，连天都变了，我们这些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参我们！”
    闵百户不悦道：“好了，都少说两句。老江，你带几个人，到处高声喊一喊，我们只捉拿人犯赵晟两夫妇，其他人只要不先惹我们，我们不会怎么样，让他们都识相点，救他们的火就是！”
    “老龚，你进去让兄弟们都仔细点，除了地窖，其他能藏人的地方也不能放过了。别想着火大，一不注意就会烧到自己，便给我偷奸耍滑的，只要把差事办好了，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两个总旗都赔笑应“是”，分头忙活去了。
    顾笙躺在被褥里，只觉得阵痛越来越密集，身下也越来越潮湿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产道已经开到什么地步了，只能强迫自己不要慌，默默的计算阵痛的频率。
    上面的脚步声和喧阗声也是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应该都是赶来救火的人发出的。
    但顾笙心里的感觉还是很不好，万一就算他们引来了这么多人，二皇子的人依然毫不忌惮……
    柳芸香见她牙关咬得死紧，两边的头发也都已汗湿了，知道她正忍受着怎样的疼痛，心疼道：“笙笙，你实在痛了，就喊出来吧，喊出来能好受一点儿……”

 第978章 还是被找到

    顾笙却是摇头，“娘，我还忍得……呼……我还忍得住，您把剪刀和白布都烫一烫，襁褓那些也都准备好，以……以防万一吧……”
    柳芸香含泪直点头，“我马上就办，笙笙你别急，我一定都准备好……你和孩子也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啊？”
    一直趴在梯子上往外看的周大姐忽然急道：“太太，不好了，有人朝这边来了。我还听见他们说、说……都搜仔细点，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顾笙简直想爆粗口。
    二皇子的人竟然真这么嚣张，众目睽睽之下，依然敢闯进来抓人，可真是嚣张他妈给嚣张开门，嚣张到家了！
    但转念一想，也是，二皇子的人这会儿都坚信他肯定能笑到最后，天亮以后，便是新帝。
    他们这些人都能跟着鸡犬升天，当然肆无忌惮了。
    又听得周大姐紧张道：“太太，好像常护卫他们与他们打了起来……我看不太清楚，不过常护卫他们都那么厉害，一定能把敌人都打退的，太太千万别怕……”
    柳芸香忙也握了顾笙的手，道：“笙笙别怕啊，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肯定找不到的！”
    忙又吐一口气，“不然这样，笙笙，我假扮成你，待会儿万一他们找过来了，我就出去，说我是你……我把脸弄花，头发弄乱，再把肚子垫得高高的，他们应该不会发现……”
    顾笙苦笑，“我和娘差了二十岁呢，何况认得我的人太多了，敌人里只怕也有认得的……再等等吧，说不定常护卫他们能拖住他们，说不定救援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柳芸香带着哭腔道：“那怎么办，真让他们找到了，你现在这个情况，肯定大人孩子都得……”
    心里第一次后悔起家里为什么不用丫头来，她们在场的几个都比笙笙年长得多，就算都愿意假扮她，也实在不像呀！
    “咝……”
    又是一阵阵痛袭来，顾笙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好不容易才撑了过去。
    就见梯子上的周大姐忽然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掉下来，“太、太太……他们过、过来了……”
    然后地窖出口的挡板猛地被拉开，有明晃晃的大刀伸了进来，“里面的人都出来，知道你们都藏在里面，识相的就立刻自己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亏得周大姐闪避得快，才没被刀伤到，却因为躲的动作太大，竟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后，趴在地上半天都动不了。
    唬得袁嫂子丁嫂子忙扑了上去，“周姐姐，你还好吧……周姐姐快醒醒……”
    不待周大姐清醒过来，出口就探了个人进来，笑得一脸得意的道：“果然藏在地窖里！真以为放一把火，把人都引来，我们就没法子了？你们就是躲到天边去都没用！立刻都给我出来，还能留两分体面，等我进来请你们，可就什么体面都没有了！”
    顾笙见柳芸香怕得直发抖，袁嫂子丁嫂子更是不用说。
    抿了抿唇，正要说话。
    柳芸香已先站直了道：“我、我儿媳发动了，马上要生孩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不让人生孩子的道理吧？要不这样，你们等一等，等我儿媳生完了，再、再让她跟你们走就是……”
    现在也只能尽量拖时间，能拖一点算一点了，反正她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带走笙笙的！
    可惜话没说完，上头的人已冷笑道：“少他妈废话，当我不知道，你们是想拖延时间呢？可惜这招对爷没用，爷管你们生不生孩子，爷只知道，今儿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抓你们回去！”
    顿了顿，“爷数三声，你们不自己上来，爷就要下来了啊！”
    柳芸香还想争取，“官爷，您也有妻子，也有女儿，换了您的妻子女儿马上就要生了，却连生孩子的自由都没有，您得是什么滋味儿啊？这又不是旁的事，根本控制不住，也没办法提前或者推后，求您就通融通融……”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上头的人便已将手里的大刀猛地往里一扔。
    那大刀便挟着破空之声，重重的钉在了地窖的地上。
    然后是大刀主人的冷笑声：“看来你们是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
    柳芸香吓得牙关直抖，“这、这……笙笙，怎么办……娘该怎么办……”
    阿晟那倒霉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啊，他知不知道他老婆孩子正处在极度的危险当中？
    顾笙若只有自己，肯定是大刀就算架自己脖子上了，也不怕的。
    可这会儿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她不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她也不能不为柳芸香等人考虑……
    顾笙轻轻开了口，“娘，您先扶我起来吧……我撑得住，您别担心……”
    柳芸香眼泪哗哗掉，“你都要生了，哪还能起来，又哪还站得稳……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但见顾笙坚持，还是只能招呼袁嫂子上前，与她一起小心扶了顾笙起来。
    顾笙这才仰头与上头的人道：“你们要的人是我，我上去乖乖跟你们走，其他人你们都别动，成交吗？”
    上头的人应该是认得她的，冷笑道：“怎么顾大夫都到现在了，还以为自己有与我们谈判的资格？”
    顾笙嗤笑，“我有没有资格与你们谈判，你心里很清楚。你家主子下的命令，肯定是务必抓活的，绝不能让我先死了吧？那你带回去的若只是一具尸体，你觉得你家主子会怎么样？是会赏你，夸你差事办得好，还是会勃然大怒呢？”
    上头的人正是龚总旗，闻言顿了一下。
    不正是因为殿下的命令是务必抓活的，他们才会弄得这般被动，差点儿就功亏一篑，到现在才终于抓到人吗？
    也不知殿下到底怎么想的，明明下命令时都恨得咬牙切齿了，直接杀了不是更干净，却还非要活口……
    他咬牙道：“行，你先上来。只要你上来后乖乖跟我们走，其他人我们都不会动！”
    反正殿下要的也只是他们夫妇，他们只要把正主抓了回去，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殿下也自然不会怪罪了。

 第979章 狼狈而无助

    顾笙便由柳芸香和袁嫂子扶着，慢慢走到了梯子前，再慢慢爬上了第一梯。
    动作迟缓得比蜗牛快不到哪里去。
    龚总旗看得只差跳脚，“你倒是快点儿，别想拖延时间，再拖延也是没有用的！”
    不然别说还可能有其他援军了，就那埋伏的十来个护卫，个个儿都是好手，兄弟们都未必能再撑多久。
    不怪殿下那么恨，又那么慎重，这家子的确有问题。
    必须得把人拿在手里，手一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了，才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顾笙既是身体太难受了，的确走不快，也是真想拖延时间，哪怕能多拖延一分钟，都能多一线希望。
    嘴上却是道：“我哪有拖延，谁不知道生孩子是、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我一只脚都在鬼门关里了，还能这样慢慢挪动已经不容易了，还想我怎么样？别把我逼急了，真、真死给你们看，大家都别想好过！”
    龚总旗既然认得顾笙，当然是知道她的厉害的。
    别的不说，这世上敢给孕妇开膛破肚，把孩子取出来的人又有几个？
    就凭这一点，便是个厉害的狠人了。
    那逼急了，她没准儿真做得出一死了之，大家都别想好过的事来。
    龚总旗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不管怎么说，已经找到人了，那便使任何阴谋诡计都休想逃脱！
    可惜顾笙再怎么有意无意的拖延时间，十几梯梯子还是很快就走完了大半。
    然后不待她缓气，已被龚总旗扯住手臂，猛地一把拉了上去。
    就见上面仍是火光漫天，一片混乱，就算声音不能老远都听见，照理该看到的人，也能看到才是……
    下面的柳芸香等人见顾笙已落入了坏人手里，忙也都撑着，一个接一个从下面爬了上来。
    包括才清醒过来，仍觉得头晕眼花，浑身都痛的周大姐。
    柳芸香见顾笙被龚总旗很粗暴的反剪着双手，显得她的肚子更大，整个人也更可怜了，急得立刻就要扑上前，“笙笙，你怎么样？娘来陪你……”
    却让龚总旗给喝住了，“站住，谁让你上前的！再敢上前一步，可别怪我对你儿媳不客气，反正我家主子只是要活的，没说不能受伤，更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儿！”
    柳芸香又气又痛，“这样对待一个肚子老大，马上就要生了的可怜孕妇，这位官爷你就不觉得心里过不去吗？”
    顾笙忙说她，“娘，您就少说两句吧……呼，我还好，还撑得住……”
    柳芸香却知道她怎么可能好，她痛得都快站不住了，但凡生过孩子的人，谁还能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一种令人绝望的痛？
    偏偏她什么忙都帮不上……柳芸香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哭出了声来。
    龚总旗却忽然怒道：“还有一个人呢？顾大夫，你丈夫赵大人人呢？不是都说你们夫妻情深，人人羡慕。赵大人总不能只把自己肚子老大，马上就要生了的老婆和亲娘推出来，只顾自己逃命吧？”
    顾笙肚子一阵阵的痛，痛得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却还得强迫自己撑住，尽量继续与龚总旗周旋，“这位大人难道不知道我相公今天压根儿没回家？你们消息灵通，手眼通天，照理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才是……啊……”
    龚总旗剪着顾笙双手的手一用力，便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别想糊弄爷，爷不吃这一套！立刻把人弄出来，否则我要是一不小心折断了顾大夫的手，顾大夫可别怪我。”
    “不是都说你们当大夫的跟读书人一样，一双手最金贵吗？反正弄断了你的手，应该也不影响你生孩子，你说呢？”
    顾笙真的想杀人了，她两辈子几时这么狼狈无助过？
    可惜无力反抗，只能言语冷笑，“我们家都已经被你们翻得底儿朝天了，若我相公真在家，你们怎么可能找不到？他若真在家，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和母亲身陷危险，他只会毫不犹豫的挡在我们前面。”
    “这位大人不要自己是这样的人，就以为这世上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他就是不在家，他若在，地窖就是我们最后的藏身之所，你也不可能看不到。我总不能无中生有，给你大变活人吧！”
    龚总旗想到的确翻遍了这个家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赵晟，他总不能藏身火海中吧，那不照样是个死？
    刚才的地窖只有那么点儿大，他又居高临下，也的确看不出哪里还能藏一个人。
    难道，姓赵的竟真不在家？
    龚总旗不死心，叫了个士兵，“你，下去给我仔细搜，把地窖拆了，也要给人给我找出来！”
    那士兵便应了个“是”，立刻下了地窖去。
    自然只能无功而返，“总旗，下面真没人了，我旮旮旯旯都找过了。”
    龚总旗气得咬牙，“顾大夫，那你丈夫去了哪里？你不立刻说出他到底藏在哪里，你的手可就立马得废了！”
    顾笙无力喘道：“我要是知道，就跟他一起去藏起来了……呼……又何苦在这里受这个罪……”
    龚总旗正要再说，常护卫杀出重围赶过来了，“识相的就立刻放了顾大夫，否则我要你的命！”
    龚总旗冷笑，“那就看是你快，还是我快，是能先能要了我的命，还是我能先要了她的命了！”
    一边说，一边还掐了顾笙的脖子一下，顾笙立刻呼吸困难，本能的挣扎起来。
    常护卫胸膛直起伏，“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孕妇这么狠毒，你也配做男人？就算有令在身，你至于这么狠吗，你的妻女姐妹，你亲朋家的妻女姐妹，我就不信一个曾受过顾大夫恩惠，沾过她光的人都没有！”
    “你放了顾大夫，让她先生孩子，我让我所有兄弟都束手就擒，再不反抗了，怎么样？等顾大夫生完了孩子，你们再把我们所有人都一起带走就是。”
    龚总旗怒道：“你们都杀了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了，现在想束手就擒了？迟了！还想拖延时间，以为拖延得越久，等来援兵的希望就越大？别做梦了！”

 第980章 援兵真到了

    常护卫强压怒火道：“那你要怎样才能放了顾大夫？条件我们可以谈的，只要你说得出来，都有的商量。”
    顿了顿，“你只想着你家主子稳赢了，就没想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家主子输了，你们这些爪牙会落得什么下场吗？都不是你们大不了就是死，死了就能一了百了能解决的了，肯定是要诛九族的！”
    “你确定不给自己的妻儿老小留一条后路？别忘了万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龚总旗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少他妈给爷废话，我家主子众望所归，没有万一！让你的人立刻都停下，否则我虽然不能一把拧断你家顾大夫的脖子，拧断她的手却是很容易的，你要不试一试？”
    此时顾笙的忍耐也已彻底到了极限，明明是大冬天，整个人却浑身都是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艰难的对常护卫道：“常护卫，让大家都停下吧……我跟他们走就是……但我需要一个担架，我自己已经走不了，死也走不了了，你们也别欺人太甚……”
    后面的话，是对龚总旗说的；前面对常护卫说的话也是真的，因为她现在只想躺着，也不想再有无辜的人员伤亡了。
    常护卫眼睛都红了，“顾大夫，我不会让您被他们带走的，他们要带走您，除非踏过我和兄弟们的尸体！”
    顾笙无力苦笑，“别这么说，大家的命都是命，没有任何分别。再说，我也实在站不住了……”
    常护卫见她摇摇欲坠，若不是被龚总旗架着，只怕早瘫到地上去了。
    咬牙再咬牙，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我听顾大夫的就是！”
    说完便把手放到嘴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龚总旗一听就知道这是他们的信号，也吩咐自己的手下，“让我们的人也停下，就说两边已经说好不打了，再去把百户大人请来！”
    那手下便一边跑，一边高喊起来，“停下，都停下，说好不打了……都停下……”
    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双方便渐渐都停了下来。
    简单的清点了一番后，双方各有伤亡，但二皇子的人那一方明显伤亡更大，都快折损过百了。
    很快，闵百户也被拥着过来了。
    他显然在过来的路上已经了解基本情况了，直接对龚总旗道：“找不到姓赵的就先算了，拿了他老婆孩子，他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已经让人在扎担架了，扎好了我们就立刻撤，省得横生枝节！”
    又看向常护卫，“你就是他们的头儿吧？死伤了我这么多兄弟，把他给我拿下，总得让剩下的兄弟们好生出口气才是！”
    常护卫闻言，立刻又要拔剑，“你们没伤我兄弟？是你们自己技不如人，十个打一个都打不过，我有什么办法？还想拿我，来啊，不要命的就来拿啊！”
    顾笙抽着气，冷笑开了口，“这位百户，你再叽歪个没完，就算等不到我们的援兵，我也得先没命了。你确定你家主子要的是活口，而不是一具尸体？”
    顿了顿，立刻又道：“只有我一个人跟你们走，其他人都不许伤害。否则，我有多少种办法救人，就有多少种办法自尽，你要不试一试？”
    闵百户气得脸色都变了，都这样了还敢跟他谈条件，敢威胁他，这女人果然是个硬茬子！
    他若直接就答应了她，众目睽睽之下，不是太下不来台了？
    闵百户冷笑，“顾大夫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我不信你真舍得自尽，让自己的亲骨肉连来这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至于援兵，你确定会有援兵？怕是等到天亮，你也等不来，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却是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一个声音远远道：“你确定，等到天亮也等不来援兵？”
    随即便是人群缓缓的自动分开，走近了一个修长俊美、气度非凡的陌生男人，“援兵这不说来就来了，何须等到天亮。”
    闵百户脸色大变，“阁下是谁？”
    再看到后者身后一排架了黑漆漆的、只有军中才有的、可以连发十箭、石头都能射穿的连弩的护卫。
    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我等是奉我家主子之命，来捉拿人犯赵晟夫妇的。今日非带顾大夫走不可，不然我家主子怪罪下来，不说血流成河，也肯定少不了人掉脑袋送命。阁下一看就非富即贵，前程远大，奉劝阁下三思，可别白白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才是！”
    陌生男人不是别个，正是裴恪。
    他先看了顾笙一眼，见她满头满脸都是水光，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整个人也是狼狈不堪，摇摇欲坠，一看就知道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裴恪莫名就想到了她当年被兴庆大长公主残害后，会不会就是这样的痛苦与无助？
    他的心立刻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一般，差点儿就要不能呼吸了。
    好不容易裴恪才忍住了一箭射穿闵百户、尤其是射穿架着顾笙的龚总旗的冲动，凉凉道：“你家主子谁啊，怪罪下来血流成河，只有皇上生气了，才会血流成河。你家主子是皇上不成？”
    闵百户冷笑，“我知道阁下是想拖延时间，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找机会救人。不妨告诉你，我家主子虽然此刻还不是皇上，但也已经快了，等到天亮以后，这天就要变了，彻底成为我家主子的了。”
    “所以阁下识相的，就赶紧离开，不然等我家主子事后问起罪来，阁下再后悔可都迟了！”
    闵百户只当自己这样说了，便能吓退裴恪了。
    当然，不管眼前这不长眼的人退不退，事后都肯定要死的！
    不想裴恪立刻回了他一脸冷笑，“‘虽然此刻还不是皇上’？也就是说，你家主子现在还不是皇上了？那你怎么就敢确定，他一定能坐上那张宝座，当上皇上，就凭他姓裴吗？”
    “那姓裴的可多了去了，爷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岂不是也可以说，就算我此刻还不是皇上，也已经快了？他裴弘燊长得丑，想得还挺美！”

 第981章 投鼠忌器

    姓裴？
    这人竟还是个宗室？
    闵百户虽算不上二皇子的心腹，也算是他跟前儿比较能干得用的，不然二皇子也不会派他来捉拿顾笙和赵晟了。
    所以对京城各家各府都有些什么人，大体还是了解的，该认得的人基本也都认得，当然，主要限于男人。
    但裴恪他却是从未见过，裴恪又自称是宗室，——这京城竟还有他不认识的、这个气度排场口气的宗室子弟吗？
    只怕是瞎充字号吧！
    闵百户想着，心里有了底，似笑非笑道：“阁下最好慎言，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也就是我这会儿公务在身，没空与你一般见识，不然就凭你刚才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我就可以把你拿下，治你的罪砍你的头了！”
    裴恪仍是冷笑，“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官不大，口气倒不小。那你倒是来拿爷啊，爷就站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闵百户有那个本事就怪了。
    光裴恪身后那一排连弩，就够闵百户胆战心惊，绝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只能强迫自己放缓语气，道：“阁下既是宗室，就该知道如今哪位皇子众望所归才是。算来我家主子与阁下便是同族兄弟，只待我家主子上了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肯定没有放着自家不兄弟不重用，反而去重用别人的道理。”
    “以阁下的才貌谋略，我家主子只要见了，绝不可能不喜欢。又何必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呢？也就只两三个时辰的事儿了，您到时候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裴恪嗤笑，“你对你家主子，还真挺有信心的。那你怕是要失望了，你家主子从来没众望所归过，皇上更是一百个看不上他。不然唯一的嫡皇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是太子，最终只能走上逼宫篡位的不归路？”
    这话让闵百户再次变了脸色，“你、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虽然他家主子这会儿肯定已经打进宫里，离最终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这事儿至少此刻，京城里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难不成，本该天衣无缝、马到功成的计划，早就露了馅儿，甚至……早就有人等着了？
    裴恪轻笑，“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家主子能不能成功，你也很快会知道。要不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先把顾大夫放了，让她生孩子，等到天亮后再看。”
    “若成功的是你家主子，当然我们所有人都跑不掉。你把我们都拿了回去，一样立功，你家主子一样重赏你。反之，你现在留了一线，到时候我自然也放你一马，不但不让你们所有人掉脑袋、祸及家人，还让你们都能保住现在的官职差事，怎么样？”
    虽然注意力看似一直在闵百户身上，整个人也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好像能不能救下顾笙，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其实，裴恪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顾笙的。
    见她痛得整个人都已呈麻木的状态，知道她的忍耐已到极限，眼下只剩最后的本能在支撑了。
    心里不知道多难过多恼怒，明明曾经那么能打敢打、自信飞扬的一个人，就因为怀了孩子、因为要临产了，就虎落平阳遭犬欺，被欺凌羞辱成了眼下这样狼狈的境地。
    她要是没有怀孕，现在肚里要是没有孩子……还有那个让她怀孕的、害她陷入这样狼狈痛苦境地的男人，现在又在哪里！
    裴恪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满腔激烈的情绪，继续与闵百户谈判。
    眼下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毕竟顾笙还在他们手里，投鼠忌器。
    那便只能来软的，只能找机会智取了。
    闵百户已冷笑道：“我家主子能不能成功，不是阁下说了就能算的，得实力说了算。阁下也不用再想着拖延时间，我不会上你的当。你最好立刻让开，早些让我们带了顾大夫回去，或许还能让她生下孩子，母子俩都好歹再活一阵子。”
    “否则，她若因为耽搁得太久，就在这里便胎死腹中，甚至一尸两命了。我家主子未必会怪罪我，阁下脱不脱得了干系，会不会被您背后的人怪罪，可就说不好了。不过您背后的人应该也没机会怪罪您了，毕竟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是阶下囚，都得死了，怪不怪罪，也没关系了，您说呢？”
    裴恪不耐烦的咬了咬后槽牙。
    没想到裴弘燊跟前儿一条排不上号的狗都这么能说！
    他余光又觑了一眼顾笙，才沉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
    闵百户哼笑，“这话我也正想对阁下说。阁下若不肯吃敬酒，我少不得只能请顾大夫吃罚酒了。”
    说完看了一看龚总旗。
    龚总旗铁钳一般的手便又掐上了顾笙的脖子，掐得她白眼直翻，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恪看得满脸铁青，怒声喝骂闵百户，“立刻松开！你想怎么样，说！”
    闵百户这才示意龚总旗松开了顾笙，笑道：“阁下这就对了嘛。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让阁下的人把连弩都放下，再让我们离开而已，这对阁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吧？”
    裴恪咬牙，“让顾大夫先生孩子，等她生完了，我立刻放你们走，绝不会再阻拦。她再不生孩子，真要一尸两命了，你回去也没法向你家主子交代！”
    闵百户“哈”的怪笑一声，“怎么阁下到现在，都还以为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裴恪恨恨的瞪向他，见他毫不退缩。
    又转向顾笙，见她已是真撑不住了，甚至小声求起自己来，“答应他们吧，我真的撑不住了，只想躺下……”
    正好闵百户的人也抬了刚扎好的担架来。
    裴恪捏着拳头挣扎再三，到底还是答应了闵百户，“行，我放你们走！但你必须保证，至少让顾大夫平安生下孩子，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莫及！”
    说完缓缓的抬起手，轻轻往下一压手指。
    身后他的护卫们便都无声收好连弩，再齐齐放到了地上去。

 第982章 替她挡了刀

    闵百户见裴恪的人终于把连弩都放下了，脸上的得意再也不加遮掩，“这就对了嘛。挣扎了半天还是徒劳，又何必非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早这么配合，不早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裴恪咬牙，“你若敢不能让顾大夫平安生下孩子，我就算不能找你主子的麻烦，找你的麻烦却是易如反掌的。到时候就不是死你一个的问题，少说也得死你全家了，你不信就尽管试一试！”
    闵百户冷笑，“这话，还是等阁下到时候还有命在再说吧！带走！”
    龚总旗便招呼担架上前，将顾笙往上押。
    顾笙等的就是这一刻。
    表面上是满脸痛苦的艰难往担架上挪，实则却把全身仅剩的力气和异能，都集中在这一刻，直接冲龚总旗的心脏部位击了上去，随即再飞快补上一拳。
    龚总旗便整个儿飞了出去。
    他哪能想到，都到这一步了，顾笙竟然还能反杀他？
    一刹那间不但觉着自己的心脏肯定碎了，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碎了，只剩火烧火燎的剧痛和满脑子的难以置信。
    然后再重重的整个人摔到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砰”响。
    说时迟那时快，裴恪身后的护卫们都训练有素，反应极快，甚至不用等裴恪发出指令，已全部飞快的拿起连弩，对着闵百户的人便“嗖嗖嗖”的接连射了出去。
    立时倒下一片人，当场被利剑穿心而亡的当然不用再管，还能挣扎的能立刻补上几箭，直接给他们射成刺猬，也只能断气而亡了。
    与此同时，顾笙已反应极快的往地上滚去。
    一旁常护卫也反应极快的飞扑上前，与闵百户交起手来。
    两边剩下的人再次短兵相接，激烈厮杀。
    这下连弩手们便不好再射箭了，总不能连自己人也一并给射死。
    裴恪立刻飞身上前，想要将顾笙带离这混乱的打杀圈，她虽然反应快，但因为肚子实在太大，身体实在再与灵活沾不上边，还是非常的危险。
    顾笙自己当然更深知这一点。
    她本来就筋疲力尽了，还得护着肚里的孩子，若不是求生的本能和为人母的本能在死死支撑着她，她真的早就想晕死过去，不管还能不能醒来，醒来后又是什么情况了。
    所以她哪怕再难，仍然艰难的往外爬行着、挪动着，能前行一步，都觉得是巨大的胜利。
    自然也没注意到，已经垂死的龚总旗在她身后，撑着最后一口气，竟又站了起来，还满脸狰狞仇恨的冲她举起了刀，既然他已经活不成了，那至少也得拉个垫背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裴恪闪避开一个冲他砍来的敌人，一抬头，却看到了这一幕，脱口而出的声音简直撕心裂肺，“宝如，快躲开——”
    顾笙脑子都是木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裴恪是在叫她。
    下意识偏头一看，就见龚总旗的刀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那明晃晃的、已化为实质的杀气。
    顾笙却没有力气再躲，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则本能的护上了自己的肚子。
    没想到她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哪怕她再不想死，眼下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自己当然怕死，她还没活够，她和赵晟可约好了要白头到老的，他们还有几十年要过……可现在，她甚至连见他最后一面都是奢望了！
    等他稍后知道了她的死讯，一定会痛不欲生，发疯发狂吧？
    不过有娘拉着他，还有阿诀哥等人拉着他，他应该还是没机会寻死的……希望他能坚强的活下去，慢慢的把她忘了，过好剩下的几十年吧，他和她终究还是差了缘分。
    就是她的孩子太可怜了，都在她肚里待了这么久，马上就能出来看一眼这个世界了。
    却还是被残忍剥夺了这个机会，只能随着她一起，去冰冷黑暗的另一个世界了。
    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保护好他、对不起他。
    希望他若有来世，一定去一个平安温馨的人家，去做一对儿能保护好他，让他能平平安安降生、平平安安长大，再平平安安结婚生子，一直平安到终老的父母的孩子吧！
    顾笙一刹那间已经想了很多。
    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反而被一阵温热的气息和重量包围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耳朵里又传来了一声明显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闷哼。
    然后是什么重物落到了地上，发出的另一声沉重的“砰”声。
    顾笙下意识睁开眼睛，就见正小心拥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重量压着她的人，不是裴恪，又是哪个？
    随即则是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儿，裴恪脸上虽尽量在笑，“宝如别怕，已经没事儿了……”
    眉眼间的痛苦仍是遮掩不住。
    顾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裴恪以自己的身体，生生为她挡下了刚才龚总旗那致命的一刀啊！
    顾笙眼泪一下子来了。
    本来裴恪能在关键时刻第一个赶来救她，已经让她既惊讶又感动了。
    不管怎么说，他对宝如这份情谊，真的够难得够珍贵了。
    尤其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她并不是宝如，她过去这几年，也从来都是对他不假辞色，从来没给过他任何希望，更没对他好过。
    他却依然第一个赶了来救她，还在最危急的时刻，毫不犹豫的替她挡刀，毫不犹豫的把生的机会留给她。
    顾笙就算不是宝如，就算再怎么心硬，这一刻也实在再忍不住感动，忍不住落泪了。
    她艰难的想要扶裴恪，声音哽咽得都快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伤在哪里了，快让我看看……我给你治，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裴恪却仍在笑，“宝如，你终于为我哭了，那一切都是值得的了……别哭，我没事儿，你呢？一定很痛苦很难受吧，我这就、这就让人送你去九芝堂啊，去了后你和你的孩子，就都能没事儿了……”
    一边说，一边已艰难的想要起身。
    却是惨白着脸，一连挣扎了几次都起不来，四周的血腥味儿也是越来越浓烈，让顾笙的心口跟着越来越钝痛。

 第983章 求你一定活下去

    顾笙心口说不出的钝痛，眼泪也是越流越凶，“你怎么可能没事儿，你肯定伤得很重……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宝如，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是要来？”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这世上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傻、更自欺欺人的人了！你给我撑住了，别想就这么死了，死了我一定会转头就把你彻底忘了，跟我相公和我们的孩子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活着才能继续给我们添堵，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对不对？”
    裴恪脸色更白了，声音也越来越虚弱，“宝如，终于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是、就是立马死了，也死、死而无憾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去九芝堂啊……你和你的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我、我本来看见你大着肚子，马上就要生了，还要遭、遭这样的罪，受这样的折磨，真的好恨你肚子的孩子，也……也好恨赵晟的。你要是没有怀孕，怎么可能遭受这些？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都是这孩子害的，更是赵晟害的。他既然有本事让你怀孕，就该有本事护好你和孩子，不让你们遭受任何的危险啊！但现在，我、我不这样想的，那不止是赵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呀……何况你还我流泪、还这么说了，真的一切都、都值得了……”
    裴恪虽然说得断断续续，顾笙却仍是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打断他，找到说话的机会。
    只能听他终于都说完了，才立刻道：“你不要再说了，以后多少话说不得，至于赶在这么紧急的时刻吗？你忘了我医术到底有多高明，我又有多厉害了吗？你想死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说完便用尽最大的力气，喊起来，“来人，人都哪里快去，没看见这里需要帮助吗——”
    “来人——，常护卫、娘、周大姐——，你们都哪里去了——”
    裴恪却还要再说，“宝如，你就让我说吧，我怕再不说，以后就、就没机会说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必须得趁现在都说了，我才能安心……”
    “我的确什么都知道，但我若不一直自欺欺人，我真的活不下去……我这辈子，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最后连仅剩的温暖与希望也失去了……我不骗自己，不那么偏执自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艰难的每一天……”
    “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去看宝如，可以去跟她团聚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一直等着我？希望她没有生我的气，仍然在等我吧……等她知道了我是因为什么去见她的，知道了你和孩子都好好的，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笙已是泪如雨下，“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死不了，我不会让你死的，宝如她也一定不想现在就见到你……她肯定一直都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替她把她没享受过的美好，都享受到……替她把她没看过的风景，都看一遍……”
    “真的，她……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刚在心里告诉的我，她希望你能活下去。你就算是为了宝如，也一定要振作起来，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好……”
    裴恪惨笑了一下，正要再说，“宝如，你终于……”
    却是话才起了个头，嘴角也开始流血了，随即更是两眼一翻，再也撑不住彻底倒下了。
    幸好，常护卫终于把闵百户撂倒，赶了过来，“顾大夫，您还好吧？”
    一边说，一边已把裴恪扶到了自己臂弯里靠着，虽然他自己也受了伤，满脸满身的血，好在动作依然利索。
    随即裴恪的护卫也有两个突破重围，赶了过来。
    虽然他们也有十几个人，但加上常护卫等人，比起敌人来，依然是敌众我寡，何况敌人也并不是那么的弱，所以愣是耽误到了现在。
    然后是面无人色的柳芸香和周大姐。
    柳芸香一看顾笙躺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根本动不了。
    再看地上一滩的血，本就腿软，当下更是直接扑到了地上，“笙笙……你、你……怎么会这样……都怪娘不好，娘没保护好你，呜呜呜……”
    她和周大姐早就想上前了，尤其看到龚总旗掐顾笙的脖子时，哪怕怕得要死，柳芸香依然想上前跟龚总旗拼命了。
    可惜被常护卫手下的弟兄给死命拦住了。
    已经填进去一个顾大夫了，再把赵老太太给填进去，他们兄弟真只能以死谢罪，死有余辜了。
    且也会让本就对他们来说很被动的局面，变得更加的被动。
    等到之后裴恪带人赶了来，几个护卫更是有意无意把柳芸香周大姐几个隔得更开了。
    毕竟谈判多半是成不了的，最终还得打，双方不过是在或主动或被动的拖延时间，拼心理而已。
    之后，谈判果然没能成，果然再次打了起来，还打得比之前更凶更激烈。
    柳芸香周大姐更是再想上前，都不可能了，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个这辈子照理都不可能见到这种场面、连做梦都见不到的妇人又还能怎么样？
    除了痛哭绝望，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呀！
    总算常护卫提醒了柳芸香一下，“赵老太太，顾大夫怕是已经撑不住了，先送她去九芝堂吧？正好把这位爷也一起送去，应该还来不及。再耽误下去，只怕就真要来不及了！”
    周大姐也跟着回过神来，胡乱擦去脸上的泪跟着道：“是啊老太太，马上送太太去医馆，肯定能母子都平安的。咱们还是先别难过了，一切都还来不及，根本不到难过的时候呢！”
    柳芸香这才醒过了神来，“对对对，立刻送笙笙去医馆，肯定能没事儿的……笙笙别怕啊，我们马上去医馆，你和宝宝儿都肯定能平安，我们马上去……”
    说着便上前，和周大姐一起，小心翼翼的扶起顾笙来。
    幸好担架就在不远处，加上袁嫂子丁嫂子也赶了上前帮忙，总算很快将顾笙弄到了担架上。

 第984章 能来就不迟

    顾笙还残存着几分神智。
    躺到担架上后，还能弱声与柳芸香说话，“娘，把裴恪……我表哥，一起送去九芝堂。告诉金掌柜，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救活他，医馆的大夫不行，就想办法请太医……一定不能让他死……”
    柳芸香忙含泪应了，“笙笙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金掌柜的。你别说话了，歇一会儿……真的苦了你了，等阿晟回来了，我替你打他骂他，以后都不许他再离开你半步……”
    顾笙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又道：“到了医馆后，立刻给我安排手术，我怕孩子……若万一孩子不好……一定要让大夫用尽一切办法，立刻把我弄醒。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事，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这么半天，孩子都没怎么动了，她的阵痛也比之前缓解了不少。
    她不知道是自己早就痛麻木了，或是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感官都变得迟钝了。
    还是孩子根本就已经……顾笙真的连想都不敢往下想。
    柳芸香再次哭着应了，“你别说了笙笙，我都记住了，你快歇歇吧……娘真的恨不得痛苦的是自己，恨不能代替你受这些罪……那些坏东西，这样害你，连个马上就要生了的孕妇都不放过，他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顾笙见柳芸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同样满身狼狈。
    想说不怪她，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妇人，面对这么大的变故和危机，又能怎么样？
    却是累得已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手也实在无力再动了。
    恰在此时，又有人冲了过来，还伴随着已经颤抖得变了调、但依然熟悉至极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宝儿……宝儿你在哪里……都怪爹不好，爹又来迟了……宝儿……”
    却是容子毓也赶到了，还带了二十来个护卫和男仆。
    正如顾笙所料，大晚上的哪里起火都能映红半边天，老远都能看见。
    何况当时点火前，常护卫还特地让人到处泼了油的，好让火势尽快起来，尽快把援兵引来，时间越短，于己方就越有利。
    等点了火，火再起了势后，自然直接就火光冲天了。
    容子毓本来早就睡了，却似是心有感应似的，忽然就惊醒了，然后心里特别的难受。
    遂叫了值夜的小厮进来点灯倒茶，喝了茶后觉得心里还是闷闷的不舒服，又下床推开了窗，想要换换气。
    不想就让他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再一看方向，不正是顾笙和赵晟的家所在的方向吗？
    容子毓立刻慌了，哪怕不停的告诉自己，不可能那么巧，起火的就是宝儿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还是控制不住的上下牙关直打架。
    但他还是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管起火的是不是宝儿家，他都得立刻赶过去瞧一瞧，若不是，当然就最好；若不幸正是，那他赶过去说不定正好能赶上救火，能把宝儿阿晟和亲家母都救出来！
    容子毓于是立刻点齐二十个护卫和家丁，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等瞧得路上到处都门户紧闭，没有打更的人，也没有巡夜的官兵，到处都安静得极不寻常。
    容子毓也是经历过好几次朝代权利更迭的人了，再想到朝中最近的局势，心里一边毛毛的，一边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就更担心顾笙一家了。
    毕竟有些事他只是不说不问而已，并不代表他就真什么都不知道。
    结果离得越近，也越是能缩小起火的范围，容子毓更是慌得双腿都快成面条了。
    不想怕什么来什么，起火的真是顾笙家，而且现场混乱得一看就知道不止是起火了。
    若只是起火了，扑灭了也就算了，眼看起火了，人也知道往外逃，再上救火之人的帮助，逃脱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但现场明显死伤了一堆人，地上还到处是血迹，空气里也满是血腥味儿，怎么可能只是着火了？
    这场火又哪里只是天灾，分明就是人祸呀！
    容子毓只差当场疯掉。
    他怎么能又一次来迟？怎么能又一次赶不上救他的女儿？
    上一次他是不知道，又离得太远，鞭长莫及赶不上救宝儿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了，人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他竟然还是在她遭遇危险时，赶不上救他，——他算什么爹呀，这世上有他这么失败的爹吗，他不如趁早死算了！
    眼见容子毓直挺挺的就往地上栽去。
    他的护卫忙眼疾手快搀住了他，“老爷挺住，说不定还有希望，老爷千万挺住！”
    柳芸香也已看到了他，哭着喊起他来，“亲家老爷，笙笙说您看到起火了，一定会立刻赶来，没想到真让她说中了，您真赶来了，可太好了……您千万撑住，我们都还好，都还活着。”
    “就是笙笙她、她快生了，都痛好几个时辰了……得赶紧送她去九芝堂……今天真是苦了她了……”
    容子毓听得顾笙还活着，如闻天籁，霎时觉得浑身又有劲儿了。
    几乎是飞一般的扑了上前，“亲家母，宝儿她真还在吗？……宝儿、宝儿，是爹来了……都是爹不好，爹来迟了，爹总是来迟……幸好你还在，就是太委屈你了……”
    一边说，一边已忍不住哭了出来。
    一半是因为太高兴太激动了，一半则是因为太心疼顾笙了，毕竟顾笙的狼狈与痛苦，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当爹的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顾笙见容子毓终于来了，能有个真正主事的人了，也挺高兴。
    撑着最后一口气弱声道：“老爷只要能来，就不迟……您又不能未卜先知……您马上安排人送我和裴恪去九芝堂吧……要不是裴恪及时赶来相救，还替我挡了一刀，我已经一尸两命了……”
    “若是医馆的大夫救不了他，老爷一定要想办法，为他请太医……他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的，我不想他死……老爷一定要答应我。其他的话我已经交代过娘了……至于安抚善后，您问清楚情况后，自己看着办吧……”
    断断续续的说完，再也撑不住，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第985章 必须赶回去

    赵晟待在行人司一间不起眼的厢房里，只觉时间从没过得这么慢过。
    行人司就在乾元殿后侧，因为要随时做好皇上传召、替皇上拟旨传话、起草其他各种公文的准备，自然是离得越近越方便。
    相应的，乾元殿只要动静稍微大一些，行人司便能立刻知道。
    可赵晟愣是等来等去，都没等到乾元殿那边传来打斗厮杀声，整个乾元殿始终都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中透着庄严肃穆。
    让他越是等，心里便越是焦灼。
    二皇子到底还能不能行了，这么半天了都还没能打进来，就这样，还敢武力逼宫篡位？
    也不知道谁给的他勇气！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赵晟坐不住了，索性起身出了厢房，想着室外肯定就能听见看见动静了，屋里到底隔了一层。
    可惜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皇宫到底还是太大了！
    他心里就更焦躁了，不是怕己方最终不能成功如愿，而是担心在家里的顾笙。
    笙笙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据娘说来，随时都可能发动，早几天晚几天都是正常的。
    他也早就答应过她，等她生产时，无论如何都会陪在她身边，与她一面分担面对。
    结果他傍晚连回家一趟，稍事交代一番都来不及，就急匆匆进了宫，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真正忙完回家去。
    要是笙笙在此期间刚好发动了，那他这个相公真是可以不要了！
    赵晟想到这里，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不会刚好就那么巧的，他们的孩子一向懂事，肯定会选一个他在家的时间才出来，一家人一照面就齐齐整整的。
    这么安慰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后，赵晟心里好受了些。
    他正要折回屋里，忽然就见远处的天空亮了起来，应该是哪里失火了，大晚上的天又黑，才能老远都看见。
    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不小心……赵晟心里忽然一紧，那个方向，不正是他们家所在的方向吗？
    赵晟一下慌了。
    哪怕立刻安慰自己，不可能那么巧，失火的就是他们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退一万步，就算真不幸是他们家，家里还有常护卫等人呢，都是高手，笙笙自己也一向警觉。
    一旦失火，肯定会立刻招呼了全家人往外跑，就算最后家可能直接被烧没，但人肯定是不会有事的，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赵晟还是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来，飞回家去。
    毕竟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失火？
    而且早不失火晚不失火，恰好是今晚，就由不得人不怀疑这并非自家人不小心、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了。
    那若真是人祸，会是谁干的？
    笙笙那么大的肚子，马上就要生了，要是受此惊吓，万一就提前发动了……不行，就算家里有娘和常护卫等人，他还是放心不下，必须立刻赶回去！
    赵晟下定了决心，便叫了大皇子派在他身边，协助他的一个幕僚褚举人上前，低声又急又快道：“我得赶紧出宫回家去一趟，我家应该失火了，我夫人还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怕自己不立刻赶回去，会后悔一辈子。”
    “这里就交给褚先生了，等我确定了我的家眷都安然无恙，我会立刻赶回来的，希望届时还来得及。辛苦褚先生了。”
    赵晟说完，急匆匆就要走。
    急得褚举人忙一把拉住了，低道：“赵大人，这么关键的时刻，您可不能走。待会儿还得您起草诏书，还得盖上玉玺备好份，才算真正生效了。您要是走了，这些事我可做不来，我分量也远远不够，您真的不能走啊！”
    不待赵晟说话，又道：“肯定不会那么巧，就是您家的。说句不中听的，就算他们真有所察觉了，失火的也不该是您家，该是殿下的府邸才是。所以您真别自己吓自己，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反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您不是太不值了？”
    并不是皇上开了口，立谁做太子，就能即刻生效的。
    还得起草成诏书，皇上御笔朱批后，盖上玉玺一式三份，一份行人司存档，一份昭告天下，一份连同太子的金宝金印，在正式册立太子的仪式上，当众一起交给太子。
    才算是正式生效，太子也才成为了真正官方和民间都承认的储君。
    行人司里没有大皇子的人。
    他若连行人司都伸了手，只怕早就暴露了，毕竟谁不知道行人司说起来级别不高，却是真正的天子近臣，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心腹，向来都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反倒二皇子在行人司早就安插了人的。
    加上行人司是皇上直属的，肯定少不了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
    若到时候大皇子好不容易把一切障碍都扫除了，只剩最后起草诏书盖玉玺，昭告天下了。
    行人司的人却宁死不配合，甚至从中作梗，谁又能确定会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变数来？
    都到那一步了，肯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自然，也务必要求稳，且必须是十拿十稳。
    这一点一开始还是赵晟想到的，说出来后大皇子和他的幕僚心腹智囊们都是直点头，赞赵晟想得周全。
    赵晟遂又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一桩差事，毕竟他一个文臣，上阵杀敌肯定没办法，也只能在这些事上发挥作用了。
    正好他还能第一时间见证二皇子到底是怎么从胸有成竹到功败垂成、气得半死的，他必须亲眼看到，才能一消他心头之恨！
    当然大皇子手下也的确没有人比赵晟更合适了。
    所以傍晚时分，赵晟才会被裴诀赶着安排入了宫，安置在了行人司这间不起眼的厢房里。
    到了晚间，行人司向来只有三名官员轮值，也所以，他和褚举人藏匿到现在，也无人发觉，就只等最后关头，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赵晟沉声与褚举人道：“我知道褚先生的意思，现在我该以大局为重。但那是我的妻儿，还有我的母亲，明知他们可能正遭受危险，我却能赶回去救他们依然不回去，那我就真是枉为人夫，枉为人子了！”

 第986章 就该大局为重

    赵晟说完，扯回自己的衣袖就要离开。
    却让褚举人再次给拉住了，急道：“赵大人您真不能走！您怎么着都是朝廷命官，还是从四品，我却无品无级，我留下与您留下，那效果能一样吗？万一待会儿恰好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您想过要连累多少人吗？”
    “大家都辛苦隐忍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当中也不知道多少人曾做过明里暗里的牺牲妥协，就现在，还有那么多将士在冲锋陷阵，以命相博，他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只有令夫人和家眷的命才是？”
    “您觉得不能赶回去救他们，是枉为人夫人子。那您对殿下呢，对我们这些同僚同袍呢？若因为您的原因，结果害得所有人都功亏一篑，只能失败送命，您又是枉为什么？我们这些人，难道就没有父母妻儿亲人吗？请您务必以大局为重，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来！”
    褚举人一开始还能勉强压住火气，说着说着，便压不住了。
    就他赵大人才有妻儿亲人，别人没有呢？
    退一万步，就算他家这会儿真失了火，顾大夫也的确要生了，他们家又不是没有其他人了，除了自家人，还有护卫的。
    那么多人，还不能保一个孕妇平安了？
    便是赵大人立刻赶回去，也未必就能帮上忙，更大可能是发现原来自己回不回去都一个样。
    那他还为什么非要回去，又凭什么非要回去？
    这个时候，不是该天塌下来，都以大局为重吗，凭什么要让其他人来包容他的儿女情长，甚至可能为他的儿女情长跟着付出惨痛的代价！
    褚举人虽然只是个举人，却在大皇子最寒微、还未想过要逐鹿帝位时，就跟着大皇子了，是大皇子跟前儿非常有分量的人。
    他年纪又做赵晟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了。
    所以虽然无品无级，这会儿说起赵晟来，倒是毫无压力，也半点不客气。
    赵晟脸涨得通红，低道：“褚先生，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对很自私，但……对我来说，我的妻儿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若代价是失去他们，那就算得到的是整个天下，于我来说也将不会有任何意义！”
    “所以对不起，我还是要走。但我一确定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就会立刻赶回来的。照现在这局势，说不定我赶回来后，这里依然风平浪静。还请褚先生不要再拦我了，我自己做的决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一力承担的！”
    他既然答应了笙笙，就决不能食言。
    对他来说，若代价是失去笙笙，那他得到的就算是整个天下也没有任何意义，这话也绝没有半分夸大。
    至于别人能不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这种儿女情长，那是别人的事，他没有办法左右，他能左右的，只是自己而已！
    褚举人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赵晟还是要走。
    气极反笑，“无论结果如何，赵大人都一力承担？赵大人确定真到了那时候，你承担得起吗？那么多人、那么多个家，谁又不是自己父母的儿子，妻儿的顶梁柱了？”
    “若因为赵大人的缘故，害得殿下功败垂成，所有人都家破人亡，赵大人何止万死难辞其咎！你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上刀山下油锅，都不能减轻你的罪孽半分！”
    “我今日若明知后果可能会那么严重，依然放了你走，一样也会万死难辞其咎，死了都无颜见殿下、见所有人去！所以你现在要走可以，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褚举人简直快气炸了。
    赵晟自追随了大皇子，是真出了好些有用的计策，也立了不少大功，譬如之前拉郭将军上船，又譬如之前拿到定北侯吃空饷养私兵的罪证，直接扳倒五皇子。
    这些功劳都是实打实的大功，褚举人等人纵羡慕也羡慕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
    可心里又怎么会好受，他们难道真会比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子差？
    他们只是没那个时运，也差了考运，在功名上不如他而已，便弄得人脉前程注定这辈子都赶不上他了，想想也真是有够不公平的！
    尤其赵晟已经是从四品了，就算殿下最心腹的少数人都知道这个从四品是怎么来的。
    但既然他已经坐上去了，等殿下上了位，难道还能又给他退回之前的六品不成？
    自然不可能，还得论功行赏，越发封赏提拔他。
    那他成为三品二品，甚至位极人臣，不都指日可待，根本不是梦了？
    结果他居然儿女情长，最最关键的时刻，偏要扔下整个大局，回去守着自己的妻儿，——若换成其他任何时候，褚举人都该暗暗高兴的，可此时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而只有生气与愤怒，与赵晟拼命也在所不惜！
    赵晟对上褚举人满是怒火、定定盯着自己的双眼，看着他一副自己再敢走，就真要与自己拼命的架势，翕动了几次嘴唇，到底都再说不出无论如何，他都要走的话了。
    的确，那么多将士，谁没有妻儿家人，谁又不是拿命在博，随时做着流血牺牲的准备了？
    可他真的放心不下笙笙，真的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回去看一眼……
    赵晟赤红着眼睛，一时间进，进不得，退，不甘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褚举人则仍是寸步不让，不把赵晟逼回屋里重新坐下等待，不到最后一刻尘埃落定，绝不会离开他半步！
    幸好，两人只僵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裴诀就悄悄来了。
    褚举人如蒙大赦。
    虽然裴诀与赵晟私交甚笃，好得穿一条裤子，但他对殿下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的。
    褚举人忙迎了上去，“诀大爷，您来得正好，快劝劝赵大人吧，他……”
    裴诀一抬手，“褚先生不必说了，我都知道。您先去一边歇会儿吧，我来跟赵大人说。”
    皇宫地势高，赵晟能看到自家所在的方位起了火，裴诀自然也能看到。
    何况裴诀的消息肯定比赵晟灵通。
    所以才会百忙中依然挤时间走了这一趟，就是怕赵晟急火攻心、关心则乱之下会冲动行事。

 第987章 铭记这份情

    眼见褚举人避到了一边。
    裴诀才低声与赵晟道：“阿晟你别急，且不说未必是你家里起了火。就算真是，常护卫他们可不是吃素的，嫂子更是又聪明又能打，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赵晟咬牙低声道：“笙笙是聪明能打，可她那么大的肚子，马上就快生了。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今晚起，也只是我们家起火，那肯定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那个疯子恨不能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肉早不是一天两天了，终于等到今天，他不用再忍着了，在常人看来，他肯定得尘埃落定后，再来秋后大算账。”
    “但他几时是常人了，常人谁能干出他干的那些事来？阿诀，我真的有很强烈的感觉，就是他的人打上了门，就是他的人放的火。你叫我怎能不担心，我不怕告诉你，我这会儿心里都快急疯了！”
    裴诀忙道：“阿晟你别激动，我都明白也理解。所以我已经派人去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千万稳住了。”
    顿了顿，“既然我们能看到起火了，宫外其他地方自然也能看到。表叔、舒儿，甚至……襄阳侯府，都极有可能看到。只要看到了，我相信他们都会立刻派人去救援。”
    “说不定，这把火就是嫂子故意让人放的，为的就是示警和求援也未可知。她可不是普通女人，多少男人包括我俩，都未必比得上她，你该对她有信心才是！”
    赵晟红着眼睛道：“我就是对她太有信心了，才会让她一次次的置身于危险当中。这世上还往哪儿找我这样没用的丈夫去？平时保护不了她就算了，她都快生了，依然保护不了她。”
    “就这样，还有脸跟她说什么，等她生产时，无论如何都一定会陪在她身边。谁给我的脸呢？真是又没用又没脸，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裴诀非常理解赵晟此刻的心情。
    换了他，只有比赵晟更着急，更痛苦的。
    遂又道：“阿晟你别这么说，发生这样的事你也不想的。就算要怪，也该怪那个疯子才是，怎么你不怪施害者，反倒怪起自己这个受害者来了？嫂子肯定只会怪那个疯子，不会怪你，更不会怪自己。”
    “好了，你冷静一点，先坐下等等，应该很快就会有最新的消息送来了。”
    一边说，一边已拥上赵晟的肩，半扶半强迫的让他坐下了。
    赵晟却哪里坐得住，又要站起来，“阿诀，我真的没法不怪自己，若笙笙和孩子真……，我就是得到了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我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恨不能杀了自己！”
    裴诀忙安抚他，“阿晟你先冷静。常护卫是我身边数得着能干能打的，我这次派去的弟兄们也个个精明能干。还有伯母和周大姐，那么多人还保护照顾不好嫂子一个孕妇，我还不信了。”
    “何况你们家周围那么多邻居，房子连房子，只要一家着火了，其他人家都会有危险。我不信左邻右舍听见失火了，会躺得住不去救火的，他们不想救别人，还得救自己呢。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吧。”
    赵晟半信半疑，“真的？”
    红得能滴血的眼里满是脆弱与希冀，既希望裴诀说的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
    裴诀忙点头，“当然是真的，这都是显而易见，顺理成章的。更别提肯定会引去援兵了，舒儿和我家里且不说，表叔对嫂子有多疼爱，你还不知道么，你……”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了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信号。
    忙与赵晟道：“阿晟，应该是有消息了，我马上去去就回来啊。”
    说完便起身急速出去了。
    幸好很快又回来了，知道赵晟着急，立刻道：“阿晟，有消息了。的确是你家里失火了，但裴恪已经带人赶过去了，听说左邻右舍也都在救火了。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我相信再无法无天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还敢肆无忌惮，裴恪可不是吃素的你也知道。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对嫂子不利？说句不好听的，他哪怕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肯定会保嫂子母子平安的，这下你能安心了吧？”
    赵晟听得裴恪已经赶去了，的确安心了不少。
    虽然他向来都对裴恪避之不及，巴不得他这辈子都再没机会打扰他和顾笙的生活。
    但他从来没怀疑过裴恪对顾笙的心，他对笙笙的心，肯定一点也不比自己对笙笙的少。
    既然他已经去了，笙笙和孩子，应该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赵晟沉默片刻，才低声与裴诀道：“阿诀，若裴恪真能救下笙笙，让她母子平安，也让我娘好好的。我以后除了原则性的问题，给他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
    裴诀忙笑道：“哪需要阿晟你做牛做马，大家既是盟友，盟友有难，他不该去救援呢？正好他今天没有直接的任务，他的任务早就已经完成了，能赶去救人，发挥自己的余热，也是好事。”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等到事成后，殿下论功行赏时，少不了他的。他也肯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正好求仁得仁，皆大欢喜！”
    赵晟没再说话。
    反正若裴诀真能救下笙笙和他娘，他肯定会记他这份情，为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的！
    两人无声坐了一会儿，赵晟恢复了几分理智，便催起裴诀来：“阿诀你快忙你的去吧，这么关键的时刻，哪能这样白白浪费时间？我没事儿了，会坚守在这里，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绝不会误了殿下大事的！”
    裴诀见他情绪好多了，等着自己去做的事情也的确很多。
    遂点了头，“行，那我就去忙我的，这里就交给阿晟你了啊。你也别担心了，天亮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以后等待咱们的，也只会是好日子，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待赵晟应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起身大步去了。

 第988章 打进乾元殿

    又是一阵令人焦灼不安的安静后，乾元殿外终于传来了喧闹声和厮杀声。
    皇上本来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也让外面的声音给惊醒了。
    他正要叫人。
    就听得账外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然后是小太监带着哭腔的声音，“李公公，不好了，乱军打进来了，乱军打进来了……”
    再然后，是李长庚压低了，也掩饰不住慌乱的声音，“胡说八道什么，好好儿的哪来的乱军？仔细扰了皇上的好梦，咱家饶不了你！”
    “是真的李公公，这么大的事奴才怎么敢乱说……是二皇子带领乱军打进来了，都打到咱们乾元门里，只怕马上就要打进、打进皇上的寝殿来了……李公公快叫醒皇上，请皇上示下该怎么办呀……”
    李长庚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是不是弄错了？犯上作乱可是大逆不道的，二皇子他这是、这是不想要命了吗？何况他可是嫡皇子，皇上对他也自来器重有加，他这是、这是……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上再也听不下去，咳嗽起来，“咳咳咳……”
    李长庚听得他的声音，忙掀开落地罩，小跑到了龙榻前，“皇上，您醒了？都怪奴才不好，训斥小太监时声音大了些，扰了皇上的清梦，都是奴才该死。现在奴才已经把人打发了，皇上安心睡吧，权太医可说了，您吃了药，得一觉睡到天亮的，您……”
    皇上沉声打断了他，“朕都听见了，你不用再费心遮掩！”
    顿了顿，“不就是那个逆子犯上作乱，马上就要打到朕的寝宫了吗？朕就坐在这里等着，看他能把朕怎么样，敢把朕怎么样！他若真敢弑君弑父，朕反倒佩服他，觉得他是个人物，就怕他没那个胆子！”
    李长庚急得快哭了，“皇上，二皇子都打到门前了，怎么可能没那个胆子？他怕是早就在筹谋这一天，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奴才这就传金吾卫护驾去，金吾卫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早被收买了，一定有对皇上忠心不二的。奴才这就让人去敲钟，去点烽火，让所有金吾卫和京城的将士都进宫护驾。也让西山大营的将士进宫护驾，一定不会让乱臣贼子得逞的！”
    皇上却是苦笑，“他能直接打到乾元殿，金吾卫就算还有对朕忠心不二的，也肯定早就没有反击之力，撑不了多久了。你也说，他早就在筹谋这一天了，不但他，皇后当亲娘的，当然也要尽可能为他提供方便与帮助。”
    “整个后宫有什么事，是大权独握的皇后不好提前安排的？此时此刻，不但宫里、不但金吾卫，怕是整个京城，乃至西山大营，都已落在了那个逆子手里。朕还真是小瞧了他，以为他就算有那个心，终究也没那个胆，的确太掉以轻心了！”
    李长庚再忍不住哭起来，“那皇上，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真这样，坐以待……吗？皇上都病成这样了，结果当儿子的不但不心疼，不想着为自己的父皇求医问药，还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恨不能立刻取而代之。”
    “这样的乱臣贼子，皇上肯定不能由得他猖狂，更不能由得他得逞啊。要不皇上立刻下一道旨意，奴才一定拼死也送出去，让满朝文武和所有将士人人得而诛之乱臣贼子！”
    皇上沉声道：“你还没走出乾元门，已经被乱刀砍死了，又何必去白白送死？你伺候朕这么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朕‘驾崩’后，那个逆子上了位，就算为了掩人耳目堵人口舌，也会给你一个善终的。”
    “你就别去自找罪受了，朕还是希望你能活着，能得一个好结果的。就与朕一起等着吧，只怕那个逆子打进来，也就是眨眼的事了。”
    李长庚哭得更厉害了，“皇上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皇上是真命天子，任何宵小逆贼都伤不了您，一定会有人来救驾，一定会有转机的！”
    “若……若实在没有，无论是谁想伤皇上，都得先踏过奴才的尸体。奴才伺候了皇上一辈子，敢说除了奴才，再找不到第二个能伺候得皇上这么妥帖的人了。当然是皇上在哪里，奴才就在哪里了，奴才要生生世世都伺候皇上，生生世世都与皇上不分开！”
    皇上嗤笑一声，“傻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有机会活，干嘛不活？朕……”
    话没说完，敏妃满脸惊慌的进来了，“皇上，外面、外面怎么了？臣妾听着好大的声音，倒像是……李公公，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些日子敏妃一般都歇在乾元殿的，因为不放心皇上的身体，希望有任何情况，她都能第一时间赶过来，陪在皇上身边。
    虽然这于礼不合，但敏妃很坚持，她又住的是乾元殿一间挺偏僻挺不起眼的厢房，日常在后宫也没张扬过，皇上便默许了。
    所以她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李长庚看了一眼皇上，才哽咽道：“就是娘娘听到的那样，二皇子……逆贼带着乱军，打进宫里来了。奴才正劝皇上想法子，要不就避一避，等到都知道逆贼犯上作乱，进宫勤王了，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可皇上说，根本没有用了……娘娘快也劝劝皇上吧，只要留得青山在，总会有柴烧的，娘娘……”
    敏妃已是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二皇子他、他为什么呀，他是皇上唯一的嫡子，迟早总会……怎么就这么等不及，他就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他吗？”
    皇上面无表情道：“只要最后胜利的是他，谁敢说他，谁敢拿唾沫星子淹他，不想要命了？爱妃你记住一句话，历史从来都是有胜利者书写的！”
    顿了顿，“朕也活了五十几年，该经历的都经历过，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御极这十年以来，不敢说是个多好雄才大略的好皇帝，至少，也算勤政爱民了。若今日真就是朕的末日，朕也能坦然接受。”
    “毕竟哪个当皇帝的人，没担心过会有这一天，没时刻准备着，会有这一天？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爱妃你和小十三了……”

 第989章 嚣张又得意

    皇上说到最后，看着敏妃虽然比一开始承宠时，美艳成熟了不少，仍难掩稚气与天真的脸。
    再想到十三皇子才一岁多，才刚会走几步路说几句话，离长大成人，能保护敏妃和自己还早得很。
    一旦没有了他的庇护，他们母子俩立刻就会落得什么下场，他连想都不敢想。
    皇上脸上的平静终于还是皴裂了，再维持不下去了，“朕是真的放心不下你们母子呀，别的妃嫔，好歹还有家族，可爱妃你……你那家族有比没有又能好到哪里去？朕是真后悔，怎么就没早些替你们母子留一条后路？”
    “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那个逆子伤害你们母子的。就算朕要死，也要在死前替你们谋好后路，让你们母子至少能衣食无忧，平安终老。若不然，朕的阴灵也饶不了那个逆子……”
    敏妃已是哭得不能自已，“皇上这是说什么呢，臣妾一个字也不要听。您也不会死，谁也休想伤害您，臣妾还等着和您、和皇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呢，您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皇上惨然一笑，“朕现在不说，待会儿怕就没机会了，朕……”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惨叫声，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刀剑入鞘的声音。
    随即，甲胄上还滴着血的二皇子被簇拥着，满脸得意的走了进来，“父皇，都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呢？也是，换了谁这会儿能睡得着的，您当然也不能例外了。”
    顿了顿，“那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用儿臣特地告诉您了吧？您都知道‘现在不说，待会儿怕就没机会了’，看来还是很清醒，没有老糊涂、也没有病糊涂嘛。”
    李长庚见他满脸的猖獗，那种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太招人恨了。
    看一眼皇上，吸一口气，再看一眼皇上……还是没能忍住，怒声道：“二皇子，皇上可是你的君父，也一向待你不薄，你却如此犯上作乱，该当何罪？”
    “你但凡还有半分忠心与孝心，就该立刻跪下，求皇上原谅你，饶你不死。否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等到你只剩死路一条时，再来后悔眼下为什么不悬崖勒马，可就迟了！”
    二皇子轻蔑的看了李长庚一眼，冷笑道：“你这老狗，是在与本王说话么？谁给你的胆子，这样与本王说话的？本王以往看在你主人的面子上，对你这老狗客气了几分，你不会就真以为，你的脸足够大，本王是怕你吧？”
    说完一拔刀，“滚一边儿去，否则本王立刻砍了你的狗头！”
    李长庚又气又怕，但还是不肯退缩，“二皇子休要……”
    敏妃先开了口，“李公公你就别说话了，本宫来说吧。”
    随即冷冷看向二皇子，“二皇子，你现在是要犯上作乱，篡位逼宫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不忠不孝，你就不怕满朝文武、天下万民群起攻之，不怕天打雷劈吗？”
    二皇子冷笑：“你一个小妇，跟李长庚这条狗一样的东西，以为你又配与本王说话了？当真是老糊涂宠你几天，就把你宠得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敏妃毫不示弱，“本宫身为二皇子的庶母，平日也是当过一声‘敏娘娘’的，怎么与你说不得话了？你一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止本宫，只要是忠于皇上与朝廷的，谁都说得你！”
    二皇子气极反笑，“看来本王还是太仁慈了，才能纵得你们一个个的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对本王如此不敬，如此嚣张。非得让你们见了棺材，你们才肯掉泪是吧？”
    “来人，把这老阉狗给本王拖出去砍了！至于这贱妇，就赏你们了，记得可别轻易玩儿死了，皇上跟前儿一等一的宠妃呢，想尝一尝到底是什么滋味儿的肯定多的是，你们也给后面的兄弟留点儿汤喝！”
    就有如狼似虎的侍卫大声应“是”，上前要拖了李长庚和敏妃出去。
    看向李长庚的目光还罢了，看向敏妃的眼神，都是赤果果的毫不掩饰。
    皇上终于沉声开了口：“老二，你不就是想当太子么？朕本来一直属意的就是你，不止因为你是朕唯一的嫡子，也是因为一众皇子里，只有你人品才德最佳，最像朕。朕本来开了年，就打算册封你为太子了。”
    “倒不想，你竟这么等不得，就为了能早一点上位，就如此大动干戈，弄得血流成河。你就不怕朕因此改变主意，宁死也不肯立你，让你只能做个乱臣贼子，遗臭万年么！”
    二皇子“哈”一声，“父皇，您说这话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您自己吗？您若真想立儿臣，早就立了，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不会有今天了。那样父慈子孝，君臣相得，朝廷稳固，不正是皆大欢喜？”
    “您却非要灭嫡宠庶，一开始是只看得见老五那个小妇养的，之后又只看得见眼见这贱妇给你生的小贱种。您的心怎么就那么偏呢，全天下还能找到比您更偏心的老子么？”
    “现在撞到墙了，您终于知道痛了，知道后悔了？可惜已经迟了，儿臣一个字也不会信您说的，也不会傻傻的等着您给了。儿臣想要，就自己来拿，凭自己的本事来拿，这不就真拿到了？可比傻乎乎的等着，等到一把年纪了，结果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却被小妇养的给抢了去痛快多了！”
    皇上沉着脸，道：“朕若真灭嫡宠庶，这些年你母后能一直稳坐中宫，地位能这般固若金汤？朕给老五也好、你其他兄弟也好，哪一个的恩宠待遇真正胜过你了？”
    “朕要选的也不是像寻常人家那样，只是一个家族继承人而已。朕要选的是储君，是这万里江山的继承人，是要对整个朝廷天下和黎民百姓都负责的。不先将你磨炼再磨炼，让你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储君，朕凭什么将这万里江山交给你？”
    “就凭你是嫡子，凭你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刚好投到了中宫正室的肚子里么？那你未免想得太美，这储君也未免太不值钱了！你是嫡子，只是你比你其他兄弟多出的优势，而不是必要条件，朕看的也先是才德，然后才是其他！”

 第990章 终于说了心里话

    二皇子冷笑，“父皇，您不是向来都惜字如金吗，这会儿话倒是挺多。您是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看能不能等到谁来救驾勤王吧？那不好意思了，您就是等到天亮，再等到天黑又天亮，都是等不到的。”
    顿了顿，“您不会以为，儿臣会打无准备的仗吧？不怕告诉您，为了这一天，儿臣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所以您可以放心把江山交给儿臣，因为儿臣已经历练出来了，您安心就是！”
    皇上难耐的咳了一声，才又道：“你的意思，太子之位已经满足不了你，你是打算直接弑父弑君了？那朕还真是小瞧了你，看不出你竟还有这等决心与魄力！”
    二皇子冷嗤，“儿臣有这等决心与魄力，也是拜父皇您所赐，也是您逼的！行了，儿臣没时间与您废话了，写禅位诏书吧，就写您因为龙体欠安，实在无力再处理朝廷政务，特禅位于皇二子，即日登基。”
    “父皇若是配合呢，到底父子一场，儿臣也不打算做得太绝。往后您就安心当您的太上皇，安心颐养天年就是。反之，可就别怪儿臣无情，只能让您今日就‘驾崩’了！”
    皇上气极反笑，“那若朕不写呢？真是难为你还记得‘到底父子一场’！以往你和皇后犯了错，朕哪怕再恨，也至多禁你们的足，没想过真把你们怎么样。”
    “你们倒好，为了一己私利，就敢弑父弑君，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朕可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只是禁你们的足。就该将你们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圈禁终生的圈禁终生，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
    二皇子嗤笑，“父皇以为您不写诏书，儿臣就无可奈何了？儿臣早就让人写好了，想着您写的到底不一样。可仔细一想，能有什么不一样？只要盖上了玉玺，谁写的都没区别。”
    “难不成，还有人敢质疑？自认脖子比儿臣刀更硬的臣工应该敢质疑，不过，满朝文武里应该也没几个吧？等再过几年，更是所有人都只会记得儿臣这个皇帝带给了他们什么，而不会记得其他，就更不可能会有所谓的‘遗臭万年’了。这一点，父皇尽可放心。”
    皇上冷笑，“那是你以为的。满朝文武多的是心里连朕都不服的人，不然朕何至于为了平衡制约，而殚精竭虑，弄出一身的病来？你以为你又算得了什么，你若真能让他们心服口服，早就众望所归，联合起来请封你为太子了。”
    “可这么久以来，哪个真正的实权派表过态，掺和过立储之事？你就算光明正大的上位，尚且需要一定的时间与心计，才能让他们服气。何况你今天若是上了位，傻子都知道有问题。到时候你就知道，你的刀再硬也没有用了！”
    二皇子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只想着先打下来了再说……
    不过他随即又笑了，哼道：“刀硬有没有用，得到时候才知道，就不用父皇操心了。儿臣既然有本事抢来，就有本事给治理好，让所有人都口服心服。”
    “您不必再废话，您废话再多也是没有用的。还是配合一些，立刻写诏书的好，儿臣事情还多着呢，没多的时间与您浪费！——来啊，伺候太上皇笔墨！”
    敏妃与李长庚在一旁都气得直抖。
    竟就这样直接‘太上皇’上了，真是个无法无天的畜生！
    敏妃实在忍不住，再次开了口：“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二皇子再一意孤行，就等着引起公愤，从文武百官到天下万民，都群起而攻之吧！”
    “何况人在做天在看，就算文武百官与百姓们暂时敢怒不敢言，老天却是有眼的，绝对容不下那等不忠不孝的畜生。一定会降下报应来，一定会有五雷轰顶的！”
    二皇子冷笑着看向敏妃，“你这贱妇，嘴倒还挺硬。”
    说完喝骂左右，“本王刚才就叫你们把这贱妇拖出去，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呢？还是觉得这贱妇已经是老糊涂玩儿烂了的，你们没兴趣？那本王只好赏给其他人了！”
    左右忙都赔笑，“属下们有兴趣得很，多谢殿下赏赐，这就将人拖下去。”
    一边说，一边已上前拉扯起敏妃来，拉扯的同时还不忘趁机揩油。
    敏妃又羞又愤，尖叫怒骂起来，“放开本宫，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滚开点，滚开……”
    却是根本挣不脱他们的手，眼看就要被暴力拖出殿外去。
    幸好皇上发怒了，“朕还没死呢，裴弘燊你就敢这样对待朕的妃嫔了，等朕真闭了眼，岂不是朕所有的妃嫔儿女都只剩死路一条了？就这样，你还敢生气不平，觉得朕偏心，为什么没有早早立你做太子。”
    “你这样心胸狭窄、小气恶毒的人，朕疯了才会立你做太子。真立了你做太子，何止是整个天家的灾难，更是天下万民的灾难，是裴家列祖列宗的灾难！”
    二皇子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皇上还敢这样骂他。
    气得只差跳脚，“父皇终于说了心里话，您压根儿从来没想过立儿臣做太子吧？要不是因为我好歹是嫡子，你怕引得物议如沸，早就立老五那个该死的，不然早就立老十三那个小崽子了吧？”
    “刚才还想糊弄我，说什么一直属意的都是我。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露出狐狸尾巴了？”
    但随即又笑起来，“不过无所谓了，管您想没想过立我做太子，现在都无所谓了。我也不稀得做太子了，我直接做皇上，再不用受您的气，也再不用受任何人的气！”
    皇上冷笑，“朕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心里清楚。又是让你监国，又是给你指派大儒，又是对你予以重任的，朕还要怎样栽培你？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坐稳朕的龙椅吧！”
    “十年一轮回，你也有嫡子庶子一大堆，朕也等着看朕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你的明天！当然，前提是你先能坐上朕的龙椅，让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承认再说！”

 第991章 不会屈服乱臣贼子

    二皇子听皇上现在都还在狡辩，是真栽培过他，真想过立他做太子。
    咬牙切齿道：“对我予以什么重任了？从来没给过任何实权，弄得那群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从未将我放在眼里过，父皇倒真是挺会睁眼说瞎话！”
    “还让我监国，是啊，说是让我监国，还附带了几个一起替我‘分担’的。到底心里怎么想的，打的什么主意，打量谁是傻子，看不出来是不是？若不然，我又何至于出此下策。都是父皇你逼我的，都是你自找的！”
    皇上摇头嗤笑，“所以朕迟迟不肯立你呢，毫无政治素养、沉不住气、脑子不够用朽木不可雕……朕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大周百年的基业，都毁在你这个愚蠢无知的人手里！”
    “你！”
    二皇子气得直喘气。
    余光见敏妃因为皇上忽然发怒，被制着她的人下意识松开后，立刻躲到了皇上身边，这会儿都还一脸的惊魂未定。
    又笑起来，“父皇，刚才儿臣说，您若是配合写诏书呢，到底父子一场，儿臣也不打算做得太绝。但现在儿臣改变主意了，您配合写诏书也不成了，您还得先下旨，把这个贱妇，还有她生的小贱种赐死了，儿臣才会尊您为太上皇，让您颐养天年。”
    “否则，儿臣就只有送你们一起上路了。反正您爱这个贱妇，也偏心你们的小贱种，儿臣这样做，不正好成全了您，让您黄泉路上，也不怕寂寞了？”
    皇上色变，下意识张开手，将敏妃护在了身后，“你敢对敏妃和小十三怎么样，朕一定让你后悔。就算朕现在奈何不了你，朕死了的阴灵也饶不了你！”
    二皇子哈哈大笑，“原来父皇也知道，您现在奈何不了我呢？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还要嘴硬，还要自取其辱？”
    说着脸色一冷，“现在儿臣给您两条路，要么下旨先赐死这贱妇和她生的贱种，然后写禅位诏书，当您的太上皇。要么，您就跟他们母子一起死。您自己选吧，记得快一点，儿臣耐心有限，可等不了多久了！”
    皇上咬牙，“要是朕都不选呢？”
    二皇子摊手，“那就别怪儿臣不客气，马上亲自送您上路了。反正老天爷也是欺软怕硬的，我不信它还真能把我怎么样了！”
    皇上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又见敏妃吓得直掉泪，不敢再说一个字。
    接连吸了几口气，才道：“朕给你写诏书，必要时候，还可以在满朝文武面前替你粉饰。但你必须放敏妃母子一马，不许伤他们，更不许要他们的命，还得保证他们余生都能衣食无忧，平安终老。”
    不待二皇子说话，又道：“他们母子没有家族依靠，根本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不像你其他兄弟，基本都已成年，不但有母族，还有妻族可以依靠，那才是你需要防备打压的。”
    “你留着小十三，既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还能向宗室和文武百官都展示你是多么的大度宽仁，变相的就收买了人心，你又何乐不为呢？”
    二皇子等皇上说完了，才摸着下巴轻笑道：“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点儿道理？”
    “但，我为什么要听父皇您的？我要收买人心，显示自己的大度宽仁，厚待其他兄弟，甚至直接施恩给宗亲大臣们不是更好？凭什么非要宽宥善待我最厌恶的小崽子？”
    皇上咬牙，“小十三才一岁多，连话都说不利索，根本不可能惹到你。你至于这么厌恶他，非要赶尽杀绝吗？”
    二皇子冷冷道：“那就要问父皇您了。您偏心偏宠他，只差把他宠上了天，让满朝文武都以为，等他再大个几岁后，朝中到底会是什么局势，谁都说不准时。怎么没想过，会不会惹得您其他儿子都仇恨憎恶他，恨不能立时除之而后快呢？”
    说完见皇上不说话了。
    又看向敏妃，冷笑道：“贱妇，当你沾沾自喜，自己一举得男，父皇又偏宠你们母子，将来没准儿你儿子就是太子，你就是将来的太后时；当你一次次抱了儿子到御前来献殷勤，让满京城都知道父皇如今最宠爱的就是你们母子时。”
    “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现在死到临头，终于知道后悔了？可惜已经迟了！”
    敏妃边抖边流泪，“本宫早已与皇上说过很多次，将来只想本宫的皇儿做个富贵闲人。本宫抱他来御前，也只是希望他能多陪陪自己的父皇，以免将来后悔而已。”
    “你自己心怀不轨，不孝不忠，便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了？本宫告诉你，本宫和本宫的皇儿今日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屈服你这个乱臣贼子的。你也绝不会有好下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宫等着看你的下场！”
    二皇子气极反笑，“贱妇嘴还挺硬，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着喝骂左右，“你们都是死人吗，连个女人都奈何不得，都现在了还让她在本王面前乱吠，惹本王的厌。本王养你们到底何用！”
    左右便又齐声应“是”，如狼似虎的要上前抓敏妃。
    敏妃当然不从，拼了命的挣扎。
    皇上也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声喝骂他们，“住手，你们都给朕住手……朕诛你们九族！”
    加上李长庚惟恐二皇子的人粗手粗脚的误伤了皇上，也在一旁急得尖声连连，“住手，你们都住手……二皇子，士可杀不可辱，您怎么能这样对待皇上……”
    正自混乱着，冷不防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厮杀声和惨叫声，不但动静大，而且一开了头，好像就没有结束的时候了。
    二皇子不由色变，喝命左右，“去看看怎么一回事？无论谁胆敢质疑反抗，都格杀勿论！”
    左右便有几个高声应了，大步奔了出去。
    却是半天都没有回来，外面的厮杀声也仍没有停下的迹象。
    二皇子心里忽然就升起不详的预感来。
    不会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吧？
    说来他今天这一路打进来，的确太顺利了，顺利得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第992章 真是小瞧了你

    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刚出去的几个人回来。
    二皇子越发站不住了，再次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也去看看怎么一回事。本王还不信，一个个都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了！”
    那几个人应了“是”，正要出去。
    就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有一身甲胄的将军带着两列金吾卫进来了，不是别个，正是裴诀。
    裴诀一进殿里，便冲皇上单膝跪下了，“微臣救驾来迟，累皇上受惊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又惊又喜，“爱卿来得如此及时，何罪之有？且先起来，把胆敢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全部拿下了，再说也不迟！”
    二皇子则是又惊又怒，“裴诀，这是天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做臣子的，还是别掺和的好。你现在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本王事后自然继续重用你。本王之前也不是没拉拢你，可见是真的欣赏你，现在也一样欣赏你。”
    “反之，等本王秋后算账，让你别说飞黄腾达，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你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裴诀轻笑，“二皇子，您都犯上作乱，只差弑君弑父了，怎么可能还只是家务事？臣既是金吾卫的佥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然就该拼死保护圣驾。”
    “何况，就算是家务事，臣也是姓裴的，照理应该也管得才是。您不会已经忘了，臣其实也姓裴了吧？”
    二皇子咬牙，“本王自然没忘，所以本王说事后肯定重用你。所谓‘打虎亲兄弟’，等本王登了基，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大量人才之际，难道堂弟你，就不想趁机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本王可以封你做亲王，决不食言，只要你立刻带了你的人，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出去。怎么样，成交吗？”
    裴诀摇摇手指，咝声道：“亲王呀？听起来倒还不错……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二皇子的话呢？你连弑君弑父都敢的，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我才不想刚过了河，就被你拆了桥，不想才给你拉完磨，就被你给杀了吃肉，那我不是亏大了？”
    二皇子才笑到一半，笑容已僵在了脸上，“那你想怎么样？现在是本王心情好，愿意给你敬酒喝，你要是聪明的，就见好就收。否则，本王可就只能请你吃罚酒了！”
    裴诀挑眉，“哦，那二皇子打算怎么请我吃罚酒，就凭你外面那些人马吗？你确定他们打得过我带来的金吾卫精锐，确定你刚才一直都那么顺利，就会一直那么顺利？”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自己这一路打进来，会那么顺利？总不能是凭的你自己的本事吧，那你也未免太自信，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二皇子铁青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早就在等着瓮中捉鳖了？本王跟你无冤无仇，也从没想过要对你怎么样，你最好别多事！”
    顿了顿，“何况本王不打没准备的仗，你以为你带了金吾卫精锐来，本王就会怕你，就能改变局势了？本王告诉你，不可能！本王怎么可能只做一手准备，就此时此刻，西山大营三万精兵正等在宫外，只等本王一声令下，就打进宫里来。”
    “所以你最好现在悬崖勒马，好自为之。等本王的精兵真打进宫来，你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裴诀故作惊讶，“原来二皇子殿下连西山大营都收入了囊中，还在宫外有埋伏呢？难怪这么自信，这么有恃无恐，真是好吓人呀！”
    皇上则是怒极反笑，“你这逆子果然图谋已久了，朕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早知你如此大逆不道，胆敢弑君弑父，朕就该在你刚生下来时，就将你摁死在血盆子里才是！”
    二皇子哈哈大笑，“是啊，父皇就该早早将我弄死的。可惜您没有，那现在也只能悔之晚矣，徒留伤悲了。您放心，等儿臣的精兵打进来，只要乖乖投降的，儿臣都会手下留情，不会弄得血流成河的……”
    “是吗？”
    却是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越来越近、很是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你确定，你的精兵还能打进宫来？”
    这回被簇拥着走进来的，便是大皇子了。
    他同样一身甲胄，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但整个人却从头到脚，都不一样了，像是换了个芯子似的，整个人由内自外的气质都已大不相同。
    或者更确切的说，这才是真正的他，一直展现在人前的那个他，只是他有意伪装出来的，只是他想让人看到的表象而已。
    在场都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皇子大惊之后，先就恨了个咬牙切齿，“裴弘瞻，怎么可能是你？竟然是你！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么多年，竟然都没发现你的狐狸尾巴，让你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蛰伏了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千年的王八，挺能忍啊你！”
    大皇子淡淡一笑，“二弟过奖了。为兄只是生性低调，不喜欢跟那些半灌水响叮当的人一样，招摇过市，弄得人人都知道他只有半吊子，却自以为自己很厉害，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而已。”
    顿了顿，“金吾卫里的叛军已经伏诛的伏诛，投降的投降了。至于西山大营的叛军，已被进京勤王的大同副总兵郭将军全部拦截在京城之外，二弟就算是等到天亮，再等到天黑又天亮，也等不到了。所以，趁早束手就擒吧，或许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为兄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二皇子惊怒之余，心里已是彻底慌了。
    若他的第二手准备也已失败了，那他还有什么指望？
    不，他不会失败的，他也决不能就此认输，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今天，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认输，不到死都绝不能认输！
    二皇子想着，冷笑道：“裴弘瞻，大同总兵府离京城至少三天的路程，就算大同总兵府的将士真未卜先知，进京勤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抵达京城。你休想糊弄本王，本王不吃你这一套！”

 第99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皇子看二皇子的目光，就像看傻子一样，“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二弟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呢？大同总兵府的将士怎么就不能未卜先知了，我能未卜先知，他们自然也能。”
    “今天出发赶不及抵京，那便提前两三天出发就是了，这还要多简单？二弟现在明白了吧，要是还没明白，为兄也没办法了。只能说，就你这么不好用的脑子，失败也是正常的，怪不得别人！”
    二皇子气了个倒仰，“裴弘瞻，你竟然算计本王！竟然一开始就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故意把本王往陷阱里引！本王与你势不两立，今日哪怕与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好过！”
    大皇子倒仍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悠闲，“既然二弟都反应过来，我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怎么还会觉得，有机会与我同归于尽呢？要尽也肯定是你尽，为兄还没活够呢，只能三五十年后，再去找你了！”
    说着吩咐裴诀，“着人传本王话，把叛军之首定国公立刻提进宫来，当众斩首，以儆效尤！其他叛军都是被蒙蔽了，若即刻弃暗投明，既往不咎。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裴诀便忙大声应了“是”，却行退出去传话去了。
    大皇子这才终于看向了皇上，不是很有诚意的拱了一下手，“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父皇龙体还好，没有受惊吧？”
    皇上满心的复杂。
    本来还以为终于有人来救驾了，没想到先来的豺狼已经够可怕也够可恨了，来“救驾”的更是猛虎，比豺狼还要可怕十倍。
    还真是有够可笑，也有够讽刺的！
    心里的疑惑与违和也终于都明白了过来。
    是说老二怎么会一路打进来都这么顺利，他事先也是真的一无所觉，哪怕老二和皇后再厉害，也不至于忽然就长进厉害到了这个地步才是。
    他们若真这么厉害，他反倒输得口服心服，反倒能安心，至少不用担心江山会毁于他们母子之手了！
    果然他高估了他们。
    他们根本没那个本事，分明是一直有人在暗中“帮助”着他们，说不定，还替他们把一切障碍都先“扫除”了，他们才能一路都这么顺利，——顺利的入了老大的彀，做了老大的垫脚石，一举多得，大获丰收！
    皇上淡淡开了口：“朕还好，难为老大你能大晚上的赶来救驾，朕还真挺意外，挺惊喜的。”
    顿了顿，又道：“若不是今夜事出紧急，朕怕是还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知道朕的皇长子原来竟如此的运筹帷幄，文武双全。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不幸中的大幸了。”
    大皇子微笑，“父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儿臣也并非有意隐瞒父皇，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让父皇知道，也觉得时机不成熟而已。总算等了这么久，把最好的时机给等到了，也果真给了父皇这么大的惊喜，没枉费儿臣长久以来的心意。”
    皇上点点头，“你的心意朕知道了。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要给朕惊喜的？没有几年的功夫，怕是做不到吧，你倒是个能沉得住气，能成大事的，朕心甚慰！”
    大皇子一听，就知道皇上是在问他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皇位的了。
    笑道：“回父皇，儿臣也是近几年才有这个想法的。毕竟都知道儿臣处境尴尬，母早亡父不疼的，也没有亲族靠山，除了自己筹谋，自己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哪还有其他办法？总不能真一直等死，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正好儿臣长这么大以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忍，能忍的得忍，不能忍的也得忍。时间一长，还有什么不能忍、忍不下去的？““这不，还真就让儿臣忍到了今天。当然，也亏得儿臣运气好，身边追随了一群又能干又忠心的人，若不然，儿臣也是独木难支，未必还能给父皇惊喜。”
    皇上听大皇子说完了，才又点头，“朕是一直觉着，似是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在无形中推着许多事情往前进行开展。但朕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也是精神欠佳，便没刨根问底。”
    “当然主要还是你沉得住气，无论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变故，都能坚持藏匿好自己，不出头不暴露。朕对你的弟弟们一直都不满意，所以才迟迟没立太子，因为觉得他们都当不起。现在朕不用担心了，老天爷已经替朕做了选择，已经给朕送了最好的人选到眼前来！”
    大皇子微笑，“父皇过奖了，活到老学到老，儿臣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但儿臣会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解劳的，父皇以后便只安心将养龙体，颐养天年便是。”
    皇上笑道：“朕也如此想。辛苦这么多年，弄得一身的毛病，朕是早该放下一切，好生歇息将养了。有吾儿这么文武双全的继承人，朕也不怕愧对列祖列宗了。”
    大皇子正要再说，一旁二皇子已再忍不住怒道：“裴弘瞻，本王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只要有本王在一天，你就休想当太子，休想坐上那个位子！那是本王的，是本王这个中宫嫡子的，你一个庶出的小妇养的，根本没资格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又骂皇上，“父皇不是说一直属意的是我吗？刚才却又说什么‘对你的弟弟们一直不满意，因为觉得他们都当不起’，你终于说了实话，终于再装不下去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都休想如愿！”
    皇上快被二皇子蠢死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以为自己是谁呢？
    能蠢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他难不成以为，他还有反抗的机会与余地，还有他说“不”的权利？
    他连小命马上都将保不住了。
    亏得自己只是曾小小的动过心立他，并没真付诸于行动，将万里江山交给一个蠢货。
    不过那样一来，一直默默掌握着主动权的老大肯定早就让变故发生了，不会等到今天了……

 第994章 大悟 谁才是嫡出

    皇上对二皇子的愚蠢有了最新的认识。
    相应的，也对大皇子的心计手段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他说他是近几年才有夺嫡想法的，应该不止吧，就几年的功夫，哪就至于强大到这个地步了？
    但几年前他的确泯然于众人，没有任何起眼和值得称道之处……话说回来，就刚才他进来之前，谁能想到他会忽然出现，黄雀在后，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呢？
    所以并不能以此来判断，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行动的，那根本不准确，也没有意义。
    不过皇上可以肯定的是，这两年来朝中每一次明里暗里的变故，肯定都有大皇子的影子，他就算不是幕后推手，也肯定顺水推舟添油加醋架桥拨火了。
    从以前五皇子与二皇子两边斗得你死我活，到上半年的二皇子忽然被陷害，到五皇子与定北侯的一起倒台，再到后面这一系列的事……肯定无一例外大皇子都参与了。
    皇上忽然又想到了定北侯当初认罪认得那般干脆，还曾笑得一脸的诡秘与嘲弄，之后他家的女眷听说都被买走了。
    至于被流放的十四岁以下的男丁们，现在想来，也肯定都早得到妥善的安置了吧……皇上就越发明白了。
    倒不想，他这个从来没看进眼里过的长子，竟然有这等本事，也是这般的善于隐忍。
    这样的人都不能成大事了，还有谁能成。
    难怪今日黄雀在后的人是他，难怪笑到最后的是他！
    皇上虽然心里很不舒服，——这也是正常的，任哪个帝王半夜三更被人武力逼宫，只怕都舒服不起来，这一点无论逼宫的是哪个皇子都一样，一样的令人恼怒憎恨，不会有任何区别。
    但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舒服又能怎么样，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还得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作为继承人、作为储君，大皇子是绝对够格、绝对当得起了。
    皇上作为一个父亲虽然不满意，作为一个皇帝，却是该满意，也该知足的。
    总比大好的江山只能落到一个蠢货手里，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就会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他连死了都没脸见裴家的列祖列宗去强吧？！
    皇上想着，正要开口，省得二皇子没有脑子，越说越过分，惹得大皇子当场要了他的命。
    ——当儿子的虽然大逆不道，当老子的却还是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能保住一条命，能多活十年八年的。
    大皇子已先冷冷道：“你是中宫嫡子，本王反倒成了庶出的、小妇养的？裴弘燊，你是真记性不好，还是有些事情时间长了，你就以为理所应当，错的也成对的了？”
    “那本王现在告诉你，本王的母亲，才是皇上的原配正妻，才与皇上是结发夫妻！这一点，你可能忘了，满朝文武和后宫妃嫔也忘了，你的父皇母后，却肯定没有忘记过。是吧，皇上，您应该不会也忘了，您曾有过一个原配嫡妻吧？”
    皇上见大皇子满眼的冷嘲，再想到大皇子生母曾经的无辜与自己对她的迁怒。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由自主的心虚起来。
    说来当年也的确怪不得大皇子的母亲……于氏，廖贵妃恃宠而骄，任性妄为，非要撺掇先帝给皇子们胡乱指婚，又哪是于氏及其亲族能说“不”的？
    他当年就算再不受宠再边缘化，好歹也是皇子，比于氏及其亲族可要尊贵得多、说话也有分量得多。
    可他自己不也敢怒不敢言，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言不由衷的接旨，再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婚吗？
    所以又凭什么怪于氏不反抗，凭什么迁怒于她呢？
    弄得于氏终日郁郁寡欢，终于早早没了，他还巴不得把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抹去，随便追封了她一个妃位，就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皇上实在不敢再与大皇子对视。
    片刻才艰难的挤出一句：“朕、朕没有忘记过你母妃……母亲，她、她当年真的是个好、好女人，可惜早早就去了……”
    大皇子挑眉，“哦，是吗？那皇上还记得，我母亲具体好在哪里吗，不如说来我听听？还以为您早就把她忘到了爪哇国去，没想到，您竟真还记得，真是不容易。”
    顿了顿，“也是，您这辈子最大的委屈与耻辱呢，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就算嘴上说着忘了，心里也肯定一直铭记着、仇恨着，哪怕我母亲都死这么多年了，依然一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她从来没存在于过这个人世间吧！”
    皇上满脸的尴尬，“没、没有，朕没这样想过，她当年也是身不由己，不、不能怪她的……”
    大皇子“啧”了一声，“原来您竟也知道，当年我母亲是身不由己呢？您那么厉害，那么不情愿，就自己反抗先帝和廖贵妃，宁死也要抗旨不遵，不娶我母亲啊。”
    “结果您自己不敢反抗，就把账都算到我母亲头上。等我母亲可怜见的早早没了，又把账算到我头上，巴不得我立时能死于非命，好把你的耻辱全部都抹去。您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真是个心胸宽广、宽厚仁爱的好皇帝呢！”
    皇上越发尴尬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本来心里还对大皇子多少有几分怨气的，虽然不能说出来，但不妨碍他在心里痛骂大皇子一样不是好东西，天家果然没有父子情，他和他的的儿子们一样不能例外！
    可现在，他怨不起来，也骂不起来了。
    他没拿这个长子当过儿子，没给过他们母子应得的一切，自然也没资格怪长子不拿他当父亲，只拿他当皇帝、当要打倒翻越的大山，只想得到他的皇位，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甚至……死活！
    大皇子见皇上不说话了，冷笑一声，又道：“皇上怎么不说话了，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还是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失言惹恼了我，弄得血溅当场？放心，您虽然从不拿我当儿子，我还是拿您当君父，不会弑父弑君的。”

 第995章 不负江山与百姓

    大皇子嗤笑着继续，“毕竟，我还是该感谢您。好歹您也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皇子的身份，让我虽然打小儿都活得各种艰难，至少比起那些真正穷苦的百姓来说，还是能衣食无忧，能念书习武。”
    “我更要感谢您的不闻不问，感谢因为您的不闻不问，我总是能遇上这样那样的危险，好多次都命悬一线，九死一生。才能让我被逼得无路可退，只能奋起反抗咬牙隐忍，一次次的跌倒又爬起来，终于撑到了今天黄雀在后，也终于笑到了最后。”
    “所以您放心，我不会对您怎么样的，连让您禅位都不会。我现在要的，只是太子之位，只是全权监国而已。至于旁的，等您将来驾崩后，我再一步步来就是，反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怎么样，父皇您虽然不慈，我这个当儿子的，却够孝顺了吧？”
    皇上抿着唇，片刻才道：“朕会如你所愿，即刻下旨册封你为太子，昭告天下的。朕身体欠安，也无力再理政，以后朝廷的大小事务，都得辛苦你了。”
    顿了顿，“你有勇有谋，沉得住气，还心胸宽广，朕把江山交给你，也十分的安心。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用担心会没脸去见裴家的列祖列宗了。”
    大皇子正色道：“儿臣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好的。都只看到坐拥万里江山，大权独揽生杀予夺是何等的风光荣耀，儿臣看到的却是坐上了那个位子，享受了多大的权利，就该承担多大的责任。”
    “不止是对裴家列祖列宗的责任，对大周朝廷的责任，更是对天下万民的责任。所以皇上的确可以安心，儿臣必定会竭尽所能，不负江山与百姓！”
    皇上心里本来就已经怨不起大皇子了，这会儿又见他如此的正气凛然。
    平心而论，单这份心胸气度与责任感，就胜过他其他的皇子，足以胜任储君了。
    皇上一下子如释重负。
    他不用被迫退居二线“将养龙体”了，他完全可以真正安心了！
    皇上清了清嗓子，又道：“等皇后被废、裴弘燊定罪后，朕会、会再下一道旨意，追封你母亲为皇后……你先听朕把话说完。这于你来说，往后都能更名正言顺，货真价实的嫡长子，还有谁能质疑呢？”
    “也是……也是你母亲应得的，她当初的确是朕的原配嫡妻，与朕结了发的……也的确是朕、是朕对不住她，她在时对不住，她不在了时，一样对不住。”
    “幸好她有你这么能干出息的儿子，幸好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朕也只能先补偿她一点身外之名了。至于其他补偿，将来朕百年后，一是许她与朕合葬，再就是去了那边后，朕再慢慢的……”
    大皇子抬手打断了他，“不用其他补偿了，我母亲应该早就不稀罕了。就像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都过了最需要的时候了，谁还会稀罕？您要追封我母亲为皇后可以，其他的就算了。”
    “尤其合葬，我母亲肯定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您当初不愿意娶她，难道她就很愿意嫁您？不过也是被逼的罢了。既然都是被逼的，又何必非要在为难彼此，将来您葬您的帝陵，她安息她的，大家下到黄泉都不必再见最好！”
    皇上没想到大皇子会这么说，看样子也是真不稀罕让他母亲与他合葬帝陵。
    片刻才苦笑道：“行吧，你是你母亲的儿子，你才是最知道她心，也是最心痛她的人，就，按你说的办吧，朕……”
    一旁二皇子震惊愤怒过后，忽然又叫嚣起来，“凭什么废我母后，凭什么追封裴弘瞻他母亲为皇后？当年要不是我母后和定国公府殚精竭虑的为父皇你筹谋，又是出银子又是出力，不知道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你能当上太子，能当上皇帝，能有今天？”
    “现在却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明明我才是嫡长子，我母后才是你的原配中宫，你却一直不肯立我，逼得我走投无路。如今还想立他裴弘瞻，想追封他母亲，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心里简直快疯了。
    不，他绝不接受他就这么失败了，他母后和舅舅还在外面，他也还有其他人在外面。
    他们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尽快来救他，他也一定能扭转局势的！
    大皇子笑得一脸的嘲弄，“皇上，您这位二皇子，是真的不怎么聪明呀。我本来还想着，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了，您说呢？”
    皇上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让自己下旨杀二皇子呢，到时候说起来，二皇子便是死在自己这个当老子的手里，而不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手里，他便也不用背上“无情无义，残害手足”的名声了。
    虽然到时候应该没人敢真这样说，都只会说二皇子是死有余辜。
    但既然有能替自己挡在前面做恶人的，不用白不用么……
    皇上只能咬牙开了口，“吾儿……太子说的极是，如此愚蠢而不自知，还恶毒残暴之人，的确没有留他性命的必要了。本来他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也死有余辜。”
    “若不严惩，以儆效尤，焉知其他人不会有样学样？于朝廷社稷来说，便是灾难，于黎民百姓来说，更是灾难了。朕会……赐他鸩酒，让他再不能作乱，也让所有人都知道，犯上作乱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儿子再不好再该死，依皇上的本心，也是没真想要二皇子命，至多也就是圈禁他一辈子，就像圈禁五皇子一辈子那样的。
    哪怕在大皇子打进来之前，他心里恨得什么似的。
    也在心里发了不知道多少次狠，只要能有转机，他一定将这逆子碎尸万段！
    可现在，已经不是皇上不想要二皇子的命，他就能活的了。
    反倒因为是皇上下旨，他还能留个全尸，若由大皇子来，他可能就真要身首异处，连死了都不得安宁了……

 第996章 赶尽杀绝！

    皇上只能安慰自己，别人犯上作乱，都得诛九族，真正血流成河。
    老二却只是得一杯鸩酒，能捞个全尸，还，应该只要他和皇后都死了，便不会累及他的妻儿家小，他们虽然只能一辈子被圈禁，但至少性命无忧、衣食无忧。
    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该知足才是。
    毕竟这是天家，从来没有亲情可言，一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皇上想着，语带试探问大皇子，“太子意下如何？若觉得可行，就先这么定了吧。至于这逆子的家眷，吾儿新封太子，马上又该辞旧迎新了，正是该大赦天下，与民同乐之时，倒也不是不能顺便赦免了。”
    “当然，决定权在吾儿，你觉得怎么着可行，就怎么着办吧，朕都可以。”
    幸好大皇子很痛快就点了头，“行啊，父皇言之有理，就按父皇说的办吧。”
    虽然有裴恪的前车之鉴，但大皇子自信他能把二皇子剩余的党羽余孽都连根拔起，绝不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弄出第二个裴恪来。
    何况以二皇子的自负愚蠢可笑，他的儿子大皇子可不觉得能青出于蓝到哪里去。
    自然没有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必要。
    也只有对自己不够自信的人，才会急着赶尽杀绝！
    皇上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能保住逆子的儿女，保住他的血脉香火，他这个当父皇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但显然，二皇子不这么想的。
    他又怒骂起来，“你们休想要我的命，我还没有败，我也绝不会败。你们就等着吧，我一定会笑到最后，然后看你们哭，看你们摇尾乞怜的！”
    “一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一个小妇养的非要充大瓣蒜！你母亲是原配嫡妻，那她和她的家族当年为老糊涂上位出了多少银子、多少力？什么都没付出过，如今倒想来坐享胜利的果实了，这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还有的是人，有的是力量。远的不说，就行人司，我就早安排了人，早写好了诏书，一待情况不对，便立刻把诏书送出宫去，再昭告天下。”
    “现在说不定，禅位给我的诏书已经在送出宫去的路上了，天亮以后，便会天下尽知。到时候我名分上已经是皇上，谁敢质疑就是犯上作乱，我倒要看看，到头来人人得而诛之的会是谁，你们……”
    可惜话没说完，又有人进来了。
    却是赵晟和行人司的几位官员。
    赵晟进来冲皇上和大皇子一个欠身后，便冲二皇子扬了扬手里的一份诏书，“乱臣贼子裴弘燊说的是这份诏书吗？那不好意思了，到现在你的诏书别说送出宫外去了，连玉玺都还没盖，就更别说在盖玉玺之前，得皇上先御笔朱批了。”
    “你确定这份诏书是有效的，能让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承认？怕是不可能吧。你下次可千万记得，必须确定胜利已经属于自己了，再开始嚣张，不然得意忘形的结果又是一败涂地，不是太气人了？当然，前提是你还能有下次。”
    二皇子再次又惊又怒，“姓赵的，没想到竟连你也、也……你们不是说，没想过要对付本王，没想过要反抗，能撑到哪一天，就算哪一天吗？你们竟敢糊弄本王！”
    其实刚才看见裴诀最先进来救驾，他心里已经有感觉，赵晟和顾笙应该也脱不了干系了，毕竟谁不知道他们夫妇和裴诀一家好得只差穿一条裤子？
    但他不愿接受这个结果，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的愚蠢无知。
    便一再的告诉自己，不可能、不会的，接连说了几次后，还真哄住了自己。
    可惜现在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赵晟讽笑一声，“二皇子原来这么容易相信人，这么好骗呢？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也不该呀。你这么心胸狭窄，恶毒短视的人，应该别人说什么都要怀疑，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才是。”
    “何况我们凭什么不反抗，坏事做尽、理当受到惩罚的人又不是我们，我们凭什么坐以待毙？当然得用尽一切办法，甚至拼命，也要让恶人后悔莫及，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二皇子大怒，“若不是你们一再相逼，本王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原来打一开始，你们就是在故意激怒本王，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让本王做你们的垫脚石！”
    “真是好阴险歹毒的心思，为了引本王入彀，不惜拿你老婆来勾引本王，你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本王座下怎么就没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
    赵晟气极，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无耻东西，明明就是他先对笙笙图谋不轨，然后阴沟里翻了船的。
    如今却恶人先告状，反倒诬陷起笙笙‘勾引’他来！
    因为气极，反倒笑起来，“你尽管颠倒黑白，反正无论你怎么颠倒黑白，都改变不了你是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事实；改变不了你已经一败涂地，只剩死路一条，马上就要死，死了还要遗臭万年的事实！”
    二皇子气得想杀人。
    他为什么会贸然走到了这一步？
    他明明就可以再等一等，明明就不用、也不该这么着急的！
    到了这一步，二皇子若还不能将一切都想明白，还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入了大皇子赵晟等人圈套的。
    他也不用挣扎废话，可以直接去死了。
    事实上，他刚才其实便已经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他只是不愿意接受，所以仍色厉内荏的叫嚣，以致显得他很愚蠢无知而已。
    但他若真那么愚蠢无知，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光靠皇后和定国公府、光靠明里暗里大皇子等人的“帮助”，肯定不可能。
    他真的……只是大意了。
    可怎么就会那么大意，就能那么大意呢？
    明明他裴弘瞻就算计了他那么多次，像之前的巫蛊之事和那个“敕”字，怎么可能只是老五母子的阴谋？
    当中肯定少不了裴弘瞻和他狗腿子们的推波助澜！

 第997章 将他碎尸万段

    还有之后扳倒老五与定北侯，之后他一度的看似风光无限、众望所归。
    再到之后的臣工们联名请立太子、几个皇子共同监国，到该死的赵晟和顾氏对他一再的相逼、要银子要官……一步一步，多管齐下，一直到今天。
    肯定桩桩件件都离不开裴弘瞻的手笔，每一步都在裴弘瞻的算计之中。
    若不然，他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大道正统，除非他犯上作乱，谁能越过他的次序去？
    就算谁能越过他的次序，又怎么可能直接大权尽揽，哪怕暂时没有皇帝之名，却的的确确已有皇帝之实了？
    裴弘瞻可真是下得一盘大棋，也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奸诈得简直都要成精了！
    难怪当初定北侯殿前认罪，被押下去之前，会冲他笑得那样的诡异，那样的不怀好意，当时就让他觉得心里毛毛怪怪的，只不过当时太高兴太得意了，被他给忽略了。
    敢情定北侯早就知道了，甚至，定北侯和裴弘瞻说不定早就达成了密谋也未可知。
    若不然，定北侯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垮了，他又怎么会一切都那么顺利，包括当初他的人那么容易就拿到了定北侯吃空饷养私兵的证据。
    原来那些也都在裴弘瞻的算计当中，至于直接执行人，当然就是那段时间刚好离开公干了的赵晟这个该死的了，——可恨他为什么要到此时此刻，才终于都想明白了！
    二皇子想通了一切，忽然拔了剑就朝赵晟刺去。
    他就算一败涂地了，也要先杀了这个该死的，先将他碎尸万段，才能稍减他心头之恨！
    结果当然是二皇子还来不及靠近赵晟，手里的剑已被重新进殿来的裴诀一把给挑飞了。
    随即再一个擒拿手，便反剪了二皇子的手将他制住，让他再动弹不得。
    只能徒劳的嘴上咒骂叫嚣了，“裴诀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王动手！你给本王松开，再不松开本王杀了你，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杀你全家，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裴诀凉凉笑着打断他，“二皇子总不能无知到连‘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都不知道吧？何况你还从来不是虎，说你是犬都抬举了你！你再敢胡咧咧，我就卸了你的下巴，让你一个字都别想再说出来。不信你就尽管试一试！”
    二皇子人都快气炸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容易、这么惨。
    也是真的没想到他的人都那么的废，明明至少殿内单以人头来算，他的人并不算少，未必就会绝对下风的。
    却愣是一个都不敢动，早就自动缴了械……他本人也正被裴诀言语行动羞辱，实在是宁死也不能忍。
    遂不信邪的又骂起来，“裴诀你这条有奶便是娘的狗，你放开本王，你没资格这样对本王，你连跟本王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还有你姓赵的，你以为本王掉进了你们的圈套里，你们就胜利了，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本王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本王早就打进宫之前，就已经派了整整一个百户所的精锐去拿顾氏那个贱妇。她不是快生了吗？本王倒要看看她都快生了，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厉害，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还是一尸两命！本王倒要看看，你就算暂时胜利了，又能怎样！”
    赵晟满脸冰冷，“果然是你派了人去我家，我家才会失火，才会陷入险境当中的。那么紧要的时刻，你还能只想着私仇，难怪你会一败涂地，你这样的心肠心胸，你不败谁败？”
    “你也休想成功，因为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老天爷绝不会那么不开眼，让你这样的渣滓得逞，反而让好人遭遇不幸的。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明证，你这样心肠歹毒的渣滓小人注定只会失败？！”
    话说得铿锵有力，心里却是慌得无以复加。
    二皇子这个渣滓竟然派了整整一个百户所的人、还都是精锐去拿笙笙。
    就算笙笙再厉害、就算常护卫等人再厉害，还有裴恪也及时赶了去，依然是危险重重呀……
    裴诀见赵晟慌了，忙手上一用力，便把二皇子的下巴给卸了，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才低声与赵晟道：“阿晟你别慌，裴恪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何况都这么半天了，肯定其他援兵也早就赶去了。你千万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快点把正事办完，你便能立刻回去，守着嫂子了。”
    大皇子也低道：“见明你别急，顾大夫吉人天相，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赵晟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方冲大皇子点头，“多谢殿下，臣已经觉得好多了。现在臣便起草诏书吧，等起草完忙完，也该天亮了、该上大朝会了，正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诏书，昭告天下。”
    大皇子看了一眼皇上，才“嗯”道：“那你起草吧，不过既然皇上在，你且先问问皇上，该怎么起草吧。”
    赵晟便恭敬的看向了皇上，“请皇上示下。”
    既然皇上在，圣旨也好，诏书也好，当然都由皇上亲自口述最好了，能有不落人口实的机会，同样的，又何必要白白放过？
    皇上正一些疑惑，一些恍然。
    老二到底落了什么把柄在赵晟夫妇手里，才能被他们逼迫拿捏到这一步，听起来，应该是与女色有关吧？
    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关键时刻又沉不住气，明明还没成功，已先在想着报仇了，难怪落得这样的下场！
    还是老大更厉害，不但深谋远虑，草蛇伏线，还能把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人都收拢到一起……
    听得赵晟的请示，皇上回过神来，咳嗽一声，道：“传朕旨意：朕壮年登基，至今已过十载，可感上苍。惜年事已高，于国事，有心无力，恐不多时，为防驾鹤之时，国之无主，亦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
    “故特立储君，以固国本。皇长子弘瞻，颖才具备，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宜册立为皇太子……”

 第998章 你再坚持一下啊

    顾笙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先是白茫茫的一片天花板。
    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哪里，不知今夕何夕。
    整个人也是一种似是泡在水里，又似是飘中空中的轻飘飘的感觉。
    忽然，顾笙想到了自己昏迷前的事，她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裴恪，现在人还……还在吗？
    “咝……”
    念头闪过，顾笙已因为身体一动，便扯得浑身都痛，而下意识呻吟出了声。
    也因此惊醒了正趴在她床边打盹儿的赵晟，让他猛地抬起了头来。
    然后便是欣喜若狂，“笙笙，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顾笙一醒来就看见了他，也挺高兴，“相公，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这是在哪里，医馆吗？那我睡了多、多久了？孩子呢？裴、裴恪呢？”
    赵晟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才欢喜道：“笙笙，你就是在医馆里。你都睡两天两夜了，这是第三天上午了，咱们女儿很好，娘和周大姐一直在照顾她。就是裴恪他……他还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
    “不过他的情况也一直没恶化，太医说只要人能醒过来，就有转机了，我们再等等吧。笙笙你别担心，我相信他一定会醒的。”
    顾笙反应了一下，才消化过来赵晟刚才话里诸多的信息量，“咱们宝宝，是个女孩儿吗？那她长得像你还是像我，我还、还没见过她呢，快抱来让我看一看。这次真是委屈她了，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
    又嗔赵晟，“看你这副胡子拉渣，蓬头垢面的样子，你不会两天两夜都一直守着我吧？我又不会飞，在医馆里也出不了事儿，你就不能腾点儿时间，去梳洗休息一下呢？”
    赵晟听她声音嘶哑破败，忙道：“笙笙你先别说话了，声音都哑成什么样了……我、我先喂你喝点儿水啊。看我这糊涂的，竟然没立刻想到这一茬儿，你再坚持一下啊。”
    一边说，一边已小跑到桌前，忙忙倒了一杯水。
    又试过温度后，才小心翼翼喂顾笙喝起来。
    顾笙喝了水，觉得喉咙好受多了，精神也好些了，便催赵晟，“快去把女儿抱来我瞧瞧……咳，那裴恪的病房在哪里？我还想、想去看看他，要不是他，这次真就……”
    赵晟明白她的心情，点头笑道：“笙笙你别急，我这就叫娘她们去。但你现在不能去看裴恪，你身体还很虚弱，动都不能动，我替你去看他就是。你放心，他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为他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醒过来的。”
    顾笙的确动弹不得，一动腹部就尖锐的痛，她知道是自己才做了剖腹产的原因。
    她刚才还试了试，自己的异能也几乎没有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只得应了赵晟的话，“行吧，那等我缓缓，再去看裴恪……呼，伤口真挺疼的，看来麻药的药效早过了，真是难得我竟然还能昏睡到现在，照理早该疼醒的。那相公你，先去带孩子来吧……”
    只要裴恪人还在就好，等她缓过来了，异能也回来了，她就立马为他治伤，反正无论如何都要让他醒过来、好起来，然后长命百岁！
    赵晟遂往外去了。
    不一时，柳芸香便抱着个大红襁褓，满脸欢喜的与他一起进来了。
    同行的还有周大姐和薛瓷。
    柳芸香一进来便喜道：“笙笙，你可算是醒了。虽然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睡这么久是因为太累了，但你一刻没醒过来，大家伙儿还是一刻都不能安心，总算这下能安心了。”
    又把大红襁褓往顾笙面前送，“笙笙快好生看看你女儿，她长得跟你简直一模一样，养大后肯定是个美人儿。她还乖得很，基本不怎么哭，头发也黑，手指也长，将来肯定不止漂亮，还聪明又灵巧，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漂亮乖巧的小婴儿呢！”
    顾笙已看清了襁褓中的小东西。
    见她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睫毛又黑又密，就像两把小扇子，下面再是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
    说实话，顾笙并没看出来哪里像自己，或像赵晟。
    也没看出来哪里漂亮，娘这个当奶奶的滤镜可真是有够厚。
    但顾笙的心还是不自觉已软成了一滩水。
    声音也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放得又轻又柔，“她真的……好小啊，有六斤吗？之前想着肚子那么大，还以为，生下来怎么也得七八斤呢……她、她肯定都还不知道，我是她娘吗？出生都几天了，还没见过亲娘，真是、真是委屈她了……”
    这是她的女儿，她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
    她却差点儿就让她不能来到这世上了，让她还没出生，已遭遇了那样的凶险与危机，——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等待他们的都是康庄大道，都是好日子！
    赵晟见顾笙眼睛都红了，忙柔声道：“笙笙你可不兴哭啊，你现在坐月子呢，眼睛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昕昕她知道你是她娘，这两天我和娘已经告诉过她很多次，她醒着时，我们也总会抱了她在你床前守着，她还在你身边躺过、在你身上趴过呢。”
    “她也不委屈，当时虽然危急，但谁能跟她似的，还没出生便已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将来她跟人吹牛说嘴，可都有谈资了。何况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就更不重要了。是吧昕昕，爹的乖女儿，你一点都不委屈，对不对？你娘应该更信你的话，要不你亲口告诉她？”
    昕昕当然不可能亲口告诉顾笙，就算这会儿她正醒着也不可能告诉，何况她还正睡着。
    她现在除了吃和睡，本来又能知道什么？
    顾笙不由嗔怪，“她现在要是能亲口告诉我，我才真要哭了，吓哭的。但也的确委屈了她，当时她都……是哪位大夫为我主的刀呢？当时昕昕刚抱出来时，应该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吧？”

 第999章 反正来日方长

    赵晟也不瞒顾笙，毕竟这些事是瞒不过一个大夫的，何况九芝堂还本来就是顾笙的地盘儿。
    点头道：“是，听说当时她被抱出来时，全身都紫了，也没有心跳。幸好林大夫季大夫几个都沉着冷静，专业素质也过硬，轮着以大拇指为昕昕做心肺复苏，一直都不放弃，终于还是将她救活了。”
    林大夫季大夫几个都对顾笙又崇拜又敬佩，因为她的无私，他们也学到了太多太多。
    眼见救过那么多，还会继续救更多孕妇和婴儿的顾大夫轮到自己了，却只能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反倒救不了她自己的孩子。
    几人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
    等顾大夫醒来，他们又有什么面目见她？
    当然都得使尽浑身解数，只要没把自己累倒累死，都要坚持到底不放弃了。
    结果就真把昕昕给救了回来，若不然，这会儿肯定得是另一种情形了……
    顾笙光听赵晟说，都能想到当时的危急。
    不由后怕道：“幸好还有林大夫季大夫几个，不然真是不敢想。等我缓过来了，可得当面好生感谢他们才是。”
    柳芸香笑道：“我和阿晟已经感谢过几位大夫了，他们却都说，我们要谢也该谢笙笙你。要不是你一向大公无私，只要是你会的，都倾囊教给他们，他们纵然有那个救人的心，没有那个本事也是白搭。所以是你自己救了自己的女儿，是你好人有好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薛瓷也笑道：“是啊笙笙，这就叫种善因得善果，你虽然该谢几位大夫，但的确更该谢你自己。”
    顾笙这才跟薛瓷打起招呼来，“小瓷，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话，但实在太想看昕昕了，一说起话来，就没顾上你，你可别见怪。”
    薛瓷摆手笑道：“跟我笙笙你还客气呢？何况咱们什么时候不能说话，这不就说上了？不过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等大夫来给你检查后，你还是先休息吧，反正来日方长。”
    柳芸香道：“笙笙，小瓷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医馆里的，晚上都没回去，非要留下帮我们照顾你和昕昕。本来亲家老爷和云舒也要留下的，我们好说歹说才暂时回去了，总不能咱们自家人就把医馆给挤满了吧？”
    “也的确用不着那么多人，亲家老爷还得替我们做一些善后，云舒也得照顾六六。不过现在你终于醒了，还是得尽快打发人去告诉他们一声，好让他们安心才是。”
    那天容子毓赶到，顾笙陷入昏迷后。
    襄阳侯随即也带着侯府的护卫家丁赶到了。
    瞧得顾笙家那副惨状，襄阳侯又悔又痛，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迟，弄得儿子儿媳还有儿媳腹中没出世的孙子孙女都命悬一线，当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幸好顾笙当时还活着，赵晟则根本不在家，都还没到最糟糕那一步。
    随后，曹云舒也把自家大半的护卫家丁都派了过来。
    人多力量大，赶着送顾笙去医馆、赶着救火善后的，便都分头忙活了起来。
    之后，襄阳侯再留在医馆到底不方便，他心里也很清楚柳芸香不想看见他，他又何必非要留下，让惊魂未定的她心里越发的雪上加霜呢？
    遂赶着回了侯府，把薛瓷换了过来。
    薛瓷本来就是个极易让人生出好感、极讨人喜欢的姑娘，柳芸香也不能例外，毕竟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都与薛瓷无关，她是无辜的。
    何况柳芸香当时最危急时，曾在心里说过，只要襄阳侯府的人能及时赶到相救，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虽然侯府的人赶到时，危机已经解除了，但他们的确还是来了，柳芸香便发自内心的感激。
    加上这两天跟薛瓷相处得真挺不错，当然也就一口一个‘小瓷’，拿薛瓷当自家晚辈了。
    顾笙见柳芸香是真与薛瓷相处得好，又见赵晟对薛瓷也很是友善和气，暗暗点头，劫后余生后，能看到这样温馨的场面，真挺好的。
    一些无关紧要的，也实在犯不着再计较。
    一时林大夫听得顾笙醒了，带了护士一起过来，给顾笙检查身体。
    少时金掌柜也过来看望了顾笙。
    顾笙便实在精力不济，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仍是赵晟守在她床前，仍是她才一动，他就察觉到了，柔声道：“笙笙，你醒了？饿不饿？周大姐给你用撇了油的鸡汤熬了粥的，我去端来喂你吃点儿怎么样？咳，你睡着时已经排过气了，可以吃东西了。”
    顾笙这回醒来，就觉得肚子空得厉害了。
    点头道：“那你喂我吃点儿吧，吃了我才能有力气下床活动，不能再一直躺着了……娘和昕昕她们呢？”
    “娘带着昕昕在后堂的休息室里，等你能出院了，我们再一起去阿诀家里先住一阵子……我先去给你端粥去，等你吃完了，精神好些了，再叫娘抱了昕昕过来陪你……”
    粥很快来了，顾笙也的确饿了，便一口接一口的，很是配合赵晟的动作。
    只是就算她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仅仅就是被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依然扯得她的伤口一阵阵的痛，依然让她龇牙咧嘴的。
    看得赵晟心里又酸又痛，低道：“笙笙，这次真是苦了你了。当时的情形我都听娘说了，你都那么痛苦了，还得强撑着保护大家，强撑着下到地窖去，还差点儿只能在地窖里生产。”
    “他们还那样对你，又是掐你又是胁迫你的，你都快站不稳了，依然不肯放开你……都是我不好，我当时要是在，你就不会受那些苦，不会那么痛苦了。我还明明答应了你，等你生产时，无论如何都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结果却言而无信，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恰恰又不在。我心里真的都恨不得杀了自己了……这世上往哪儿再找我这么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去？哪一个当丈夫和父亲的，不是在最紧要最危急的时候，为自己的妻儿撑起一片天？除了我……我都快没脸见你和昕昕了……”

 第1000章 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赵晟宫里一忙完，都等不及论功行赏，也等不及善后，已立刻辞了大皇子和裴诀，便往宫外跑。
    大局既然已经定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当然便是立刻赶回去，守着顾笙了。
    至于旁的，若代价是顾笙母子的安危，就算是得到了一切，于赵晟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幸好大皇子很明白他的心情，直接就允了他出宫，去忙自己的，还让他不要着急，毕竟他们已经实实在在的胜利了。
    赵晟遂先一路奔回了家。
    看到的却是满地的残壁断垣和满目的狼藉疮痍，他真的只差当场瘫在地上。
    幸好当时容子毓和襄阳侯都留了善后的人，其中有不少都认识赵晟的，大概告诉了他情况。
    他才又活了过来，忙忙撑着赶去了九芝堂。
    正好顾笙已经做完了剖腹产手术，昕昕也刚被救活了过来，大家正是庆幸后怕、喜极而泣的时候。
    又瞧得赵晟也平安无事，终于赶了来，柳芸香就哭得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大概与赵晟说了一遍。
    还捶了他几下，“这次笙笙真的是吃大苦头了，都是你这个当相公的对不起她……你以后可得给我好生补偿她，再不许让她吃这样的苦……不然亲家老爷肯饶你，我都饶不了你……”
    赵晟这才知道，顾笙都遭遇了什么，他都已经想得够凶险了，实际情况却还要比他想象的更凶险十倍。
    简直不敢想象，她当时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便是到了这会儿，赵晟都还心尖发颤，后怕得浑身冰凉。
    根本不敢去想，若当时裴恪没赶到，若当时就差了那么毫厘，结果会是什么样……
    顾笙见赵晟握着汤匙的手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失笑道：“某人抖成这样，确定这粥我还能吃到嘴里？都过去了，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我和昕昕这会儿不都好好的吗？”
    又道，“我肚子还饿呢，能不能先让我吃完了粥，你再自责痛苦？”
    赵晟这才深吸一口气，稍微调整好情绪，继续喂起她吃粥来。
    一面低道，“笙笙，我现在都不敢再做承诺，以后一定怎么样怎么样了。就算我还有那个脸承诺，你肯定也不会再信我了吧？”
    顾笙把嘴里的粥咽下，挑眉道：“为什么不信？只要你敢承诺，我就敢信。那总比承诺都不敢做的好吧？何况你又不是故意食言的，当时我们凶险，你在宫里，应该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既然你当时也在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又怎么怪得你？幸好结果都是好的，咱们都平安无恙，可见邪不胜正，好人有好报。那我们就都该高兴，该往前看才是。你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让你向前看的啊，不然老天爷为什么不把你眼睛给你长后脑勺上……”
    说着故意一抱手臂，“咦，那不成怪物了，还是别了，连说都别说了的好。”
    赵晟见她才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还不忘宽慰自己，哄自己开心。
    把粥碗一放，便实在忍不住抱了她个满怀，“笙笙，你怎么这么好？你越好，我心里便越是心痛愧疚，越是觉得对不起你……我到底何德何能，我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你！”
    顾笙“咝”了一声，“某人不会忘了，我才动了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吧？至于你说的，不配拥有这么好的我，要不你这话对裴恪说去？他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然后催你退位让贤的，要不你试一试？”
    赵晟忙轻轻把顾笙松开，“笙笙，你身体还好吧，我有没有弄痛你？……没弄痛就好。我也不想试，不会试的，我就算不配，这辈子也赖定你了。大不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如何，我都再不食言就是了。”
    顾笙笑起来，“这不就对了，这次没做到，下次改进就是。再说应该也没下次了，这次咱们已经一劳永逸了，你也是为了绝不会再有下次，这次才会那么拼命的，那不先舍，怎么得呢？”
    “只要结果是好的，只要以后咱们一家都能平平安安的相守，我觉得一切就值得了。好了，继续喂我吃粥吧，再不吃就冷了，顺便与我说说现在宫里和朝中都什么情况了。你是知道我沉不住气的，快都详详细细的告诉我。”
    赵晟便一边继续喂她吃粥，一边说起来，“当天天亮后的大朝会上，就宣读了册立殿下为太子的诏书，昭告天下，大赦天下。同时着太子全权监国，皇上好安心将养龙体。”
    “至于逆贼，定国公在大朝会上，便被推出了午门斩首。定国公府满门抄斩，诛五族，其相关党羽一律按例查办。二皇子裴弘燊贬为庶人，赐鸩酒，皇后被废，赐白绫。”
    “二皇子府抄家，下人一律发卖，其他人终生圈禁。其他逆贼和党羽也是要么抄家流放，要么杀头发卖……总之这两日京中是又混乱，又安静……”
    毕竟这次牵连的人实在太多，比上次五皇子和定北侯倒台时还要多。
    上次五皇子与定北侯只是有不臣之心，这次裴弘燊母子和定国公府却是直接付诸于了行动，还打进了宫里去。
    性质根本不一样，其恶劣程度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自然不论是主动被牵连，还是被动被卷入的人的下场也大不一样，整个朝中和京城的情势都来了个彻底的大洗牌。
    所以混乱是真混乱。
    但在事变之前，就没几人料到过，最后上位的会是大皇子，甚至压根儿没几个人往那上头去想过。
    提前献殷勤烧热灶这些事，当然也一律来不及。
    甚至，还有不少人是曾直接间接得罪过大皇子，便没得罪过，以往对他也实在谈不上恭敬的。
    谁知道如今大皇子——不，该叫太子殿下了。
    谁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来个秋后大算账，趁机把他看不顺眼的一律清理收拾了，谁知道火会不会忽然就烧到自家身上来？
    所以大部分人家又不约而同的很安静。
    安静得明明马上就腊月了，整个京城却一点年节的气氛都没有。

 第1001章 引他入瓮

    顾笙一听就明白混乱又安静这么矛盾的两个词，为什么偏偏被放到了一起。
    她笑道：“当天的大朝会上，应该所有人都很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等到消息传开以后，满京城的人也都不相信，胜利的竟然会是殿下，竟然是殿下笑到了最后吧？”
    赵晟道：“我又没参加当天的大朝会，哪里知道文武百官有多吃惊？不过，想也想得到。毕竟之前真没几个人看好太子殿下的，结果偏偏是他们最不看好的人上了位，可不都得惊掉下巴？”
    又道，“皇上还追封了太子殿下的生母为皇后，大家这才都想起了，原来太子殿下的生母才是皇上的原配，原来殿下才是皇上真正的嫡长子。都说殿下实至名归，是金子迟早都会闪光的，都心悦诚服呢。”
    顾笙哼笑，“那当然了，殿下都明晃晃的胜利了，当然话怎么好听怎么说了。若胜的不是殿下，又是另一种说辞，另一个故事了。所以胜利好呢，胜了皆大欢喜，天也蓝了水也清了，真是感谢胜利！”
    赵晟赞同，“是啊，若不是胜利了，这会儿我们也不能坐在这里闲话了。殿下这几天都待在宫里，阿诀也一直在忙，应该要等忙过这一阵，再论功行赏了。”
    顾笙这会儿对赏不赏的，倒是并不看重。
    道：“反正迟早的事儿，总跑不掉的，也无所谓了。我倒是更高兴，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了，那个渣滓且去阴曹地府接着恶心人吧。又蠢又坏，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活该，只是赐鸩酒，真是便宜他了！”
    赵晟道：“没办法，那总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再恼他，也不可能不留个全尸给他。但他是怎么败了，当时又是怎样震惊，怎么气急败坏色厉内荏，我却是亲眼看见了的，也算解气了。”
    顾笙哼道：“可惜我没看见，没能痛打成落水狗。不过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何必白白影响自己的心情。”
    赵晟笑道：“的确没什么好看的，落水之前都不好看了，落水之后更是狼狈不堪。何况我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确信注定会有这一天的，就更没必要看一个渣滓，脏自己的眼睛了。”
    说话间，顾笙已吃完了粥，觉得身上恢复了点儿力气。
    便让赵晟扶了自己下床，在病房里慢慢的来回走动起来。
    她做了手术后都躺几天了，再不走动，可就要适得其反，对身体反而不利了。
    所以尽管每走动一步，都痛得她直冒冷汗，她还是咬牙在坚持。
    看得赵晟心里又钝痛起来，尽量让她所有重量都倚到自己身上，低道：“笙笙，我真恨不得你的这些痛苦都能转移到我身上来，让我替你痛。以后咱们也不生了，就有昕昕一个就够了！”
    顾笙喘一口气，笑道：“你确定看见昕昕那么乖，不想以后再来一个跟她一样乖的弟弟妹妹？我反正是想的，你要实在不想，到时候就只管不想你的，反正我们家你说了也不算。”
    不待赵晟说话，又道：“当晚宫里应该很乱，死了很多人，血都快流成河了吧？一开始在家里，我们都隐约能听见些动静。幸好是晚上，幸好没连累无辜的百姓们。”
    赵晟道：“还好，一直在可控的范围内。裴弘燊以为金吾卫要么已都是他的人，要么就是装聋作哑的，所以他一路打进去才能那么顺利。其实是阿诀一直在有意放水，引他入瓮。”
    “所以整体伤亡其实并不算大。至于宫外的，定国公带的三万西山大营的兵马也并不全是他的嫡系，大半都是被蒙蔽了，才会跟随他，打算一路打进城里和宫里。”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的逼宫篡位整体都是一个圈套，是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听说当时定国公都呆了。再加上郭将军的‘天降神兵’足足五万人，本来就比定国公的人马更多，当然能直接镇住叛军了。”
    顾笙听得点头，“要不都爱抢先机，出其不意呢？郭将军也真是难得，一个副总兵，竟能调动整整五万人，还能悄无声息的一路赶到京城来。这次他可是居功甚伟，太子殿下肯定会给他算首功吧？”
    赵晟点头，“封侯应该是稳的。但首功该是阿诀的，不出意外，阿诀这次应该能封亲王。听说这几天，荣安郡王一直在上蹿下跳，想见阿诀，与阿诀论父子情呢……哼，阿诀的情况与太子殿下的何其相似。”
    “他想论所谓的父子情，至少也得先把家里那一个废了，先为阿诀的母妃正了名，拿出基本的诚意吧？又想套狼，又舍不得孩子，这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顾笙扯唇，“他这是还抱着侥幸心理呢，以为阿诀哥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等回头阿诀哥得闲了，他就知道自己多天真可笑了。”
    顿了顿，“那裴恪呢，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封赏他？他这一路走来，可也是替殿下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的，若没有他，殿下就算仍然会胜利，只怕也不会这么快。”
    “我觉着吧，殿下也该给他封王。你回头见了殿下，探探殿下的口风，不行就替他说项几句吧。这次真的多亏了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也是真的想报答他，希望他能好。”
    赵晟“嗯”一声应了，“我会找机会问殿下的，不过殿下从来赏罚分明，应该本来也没想过要少了裴恪的。现在就希望他能快点儿醒过来吧，只要他能醒过来，让昕昕给他做干女儿，我都愿意！”
    顾笙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你待会儿去他床前，把这话说给他也听听吧，说不定，他听见了，就真醒过来了呢？我争取明天能去看他……咝，伤口太痛，撑不住了，扶我躺回去吧……”
    赵晟见她脸都白了，索性直接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回了床上。
    刚安顿好，柳芸香抱着昕昕进来了，“笙笙，昕昕刚吃了奶也换了尿布，难得还醒着，所以我抱来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