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皇后》 01 死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1死 夜,大雨倾盆而下,穹宇一片漆黑如墨。 惊雷乍起,电光如剑,瞬间照亮整座宫城,倏忽之间又消失无踪,只留下风声雨声雷鸣声,声声不绝于耳。风狂雨骤之中,宽阔平整的宫道上,艰难的走来了一群内侍。 顶着风、冒着雨,他们缓缓的挪着步子,却没有人敢开口说一个字,无比的沉重。 宫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借助着一闪而逝的电光,可以清晰的看到殿上高挂的金字牌匾,匾上,是规整而挺拔的三个大字:凤仪殿。 是的,这里,就是凤仪殿。 《尚书·益稷》有云:“箫韶九成,凤凰来仪”此之谓“有凤来仪”。 大乾凤仪殿,乃内廷后三宫之一,位于交泰殿后,历代大乾皇后皆居于此。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当代的季皇后。其殿坐北朝南,日出之际,金色阳光照耀在重檐庑殿顶的金色琉璃瓦上,愈觉光华灿烂,不可逼视,恰如那宫中居住着的母仪天下的女主人一般。 只是,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晚,这座原本高不可攀的宫殿也似乎褪尽了光芒,在天地之威下,颤抖瑟缩。许是因为大雨的缘故,宫门关的紧紧的,门口亦无人守着。 正中的那名内侍手中捧了一只漆盘,盘内是一只小巧的玉瓶。 立在殿门口,他犹豫了片刻,这才侧头向身边跟着的一名小内侍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过去叩门。那小内侍不敢抗命,颤颤的过去,抬手敲了敲宫门。 宫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宫内一片黑暗,大雨瓢泼般的落了下来,溅起无数水珠。 右手边的荼蘼架上,此刻已是落花满地,纷纷飘零。前来开门的是一名手持油纸伞,穿一袭绛色宫装的女官,她微笑着,仪态端庄而高贵:“刘公公这边请!” 她的这种姿态,反让那领头的刘公公局促不已,僵了一下,他勉强道:“咱家奉命……” 那女官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公公这边请,皇后娘娘已等你多时了!”言毕再不开口,只缓步的在前面领路。她的步履很是轻盈,行动之间,幽香隐隐,环珮声声。 大雨打湿了她的裙摆,却丝毫不曾改变她优雅的举止气度。 雨下的更大了,风怒吼着,带着歇斯底里的呼啸声,听得人心头直毛。 在这呼啸于天地间的风雨中,这座执内宫之牛耳的宫殿却显得分外的安静,安静到诡异的地步。除了正殿,没有一丝光亮,亦看不到一个服侍的人。 正殿内,幔帐飘飘,本该雍容华贵的地方,却因窗外的风雨而显得有些阴森。殿内燃着一对儿臂粗的红烛。正中的凤座上,有人正襟危坐,一身明黄凤袍,上压着代表皇后身份的九龙四凤冠。摇曳的烛光落在凤座上的女子身上,愈显出她的高贵与端庄。 她坐着,不言不动,无喜无怒,却自有一份摄人气度。 刘公公一眼见了她,没来由的双腿一软,竟是控制不住的五体投地,噤声不语。 凤座上的女子轻轻的笑了一声,有些自嘲,也有些淡漠:“他让你带了什么来?” 刘公公颤了一下,垂头道:“回娘娘,是鹤顶红!” “是鹤顶红呵,真是好药!”凤座上的人赞了一句,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你回去,把鹤顶红依旧还给他,就说他的赏赐我受不起,让他好好留着,日后或者还有用!” 刘公公大惊,不由连连叩首:“娘娘善心,奴才永铭于心,只求娘娘莫要为难奴才!” 他是领了差使来的,若是不能完成,落下的惩罚又怎能轻得了。只是眼前这个女子积威过重,他还真是不敢上前强灌。 上座的女子轻轻的笑了起来,烛光摇曳中,美的几不似真人。 “回去罢!去告诉他,就说,我已累了,累得不想再继续下去。”她一面说着,一面缓缓的立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一边的榻上,慢慢的躺了下去,平静的闭上了眼。 脑子里是一阵阵的晕眩,带着沉沉的睡意,她最后的微笑了一下,久已沉淀在记忆长河中的某些回忆重又浮现眼前。 多年前的那个初夏黄昏,她站在自家的荼蘼花架下…… 馥郁的花香充盈在整个小院内,远处有笛声传来,空灵而飘渺…… 那天的荼蘼花开得可真是好呀…… 她微微的翕动了一下嘴唇,早已察觉有异的刘公公跪伏着爬行了几步,隐约的听到了她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像花瓣在风中飘零,最终归于尘土。 “生于荼蘼,死于荼蘼,始于荼蘼,终于荼蘼……” 刘公公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好半晌也不敢抬起头来,直到身后有人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衫后摆,低低的道:“公公……公公……娘娘她……好像……” 他一惊,下意识的便想呵斥,却因不曾听到上头话而悄悄抬头。榻上的人却早已不动了,一只纤秀无双的玉手无力的垂在榻边,似乎是在证明身后那人所言不虚。 他无声的张了张口,出一声轻微的叫唤:“娘娘……” 再俯首时,一滴老泪应声而下,落在前襟上,很快消失无痕。恭恭敬敬的又给她叩了三个响头,他这才抖手抖脚的站了起来,才刚站起,却觉腿一软,险些又摔了下去。 烛光轻轻摇曳,明灭不定,全大乾身份最为高贵的那个女子已然永久的闭上了她的双眸。她的神态很是安详,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梨涡浅浅,醉尽世间人。 天下奇毒——羽化! 古人有云:羽化而登仙。此毒亦由此而得名。 服此毒者,妆容安详静谧,亡后七日,肌体如冰似玉,体香如兰似麝,可保百年不腐。 刘公公颤颤的回首,想去寻那个女官说些什么。目光在殿内一扫,一下子便定住了。 软榻西侧的矮几旁,那名女官安然斜倚,双眸低垂,笑意俨然。 无需近旁细看,他也能知道,对方亦是同样服食了天下奇毒——羽化。 -------- 御书房,灯火通明,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安静的坐在龙椅上,等待着那个或意料之中或意料之外的消息。更漏已敲响了三声,风停雨歇,天地一片宁谧,纱窗上,甚至透出了一抹淡淡的月色,似乎刚才的风雨从来不曾存在过。 太监总管徐湖小意的在旁低声道:“皇上,不早了,该歇了!” 他淡淡的勾了下嘴角:“再等等罢!” 刘福终于回来了,跌跌撞撞的进来,跪在地上,半片衣襟都湿透了,下摆满是泥水,脸色更是惨白如纸,手中却还捧着那只托盘,盘内是一支小小的白瓷瓶。 目光落在那只瓷瓶上,他立起身来,用一种了然的冷静口吻道:“她还是不肯喝么?” 语气里没有多少的意外,有的只是淡然,习惯性的淡然。事实上,算上这次,这已是他今年的第三次赐药了,她却总是冷笑着不肯喝。 刘福瑟瑟的着抖,声音破碎而语不成声:“娘娘……娘娘她……她薨了……”话才一说完,他已叩首不断,竟哀哀的哭了起来。 瞳孔骤然的紧缩了一下,虽然决定她生死的那个人正是他,可在听到这意料之外的消息后,他仍是免不了的心中一痛,揪心一般的痛,她终于去了,他也终于解脱了…… “怎么死的?”他沉沉的问。 “是羽化,羽化……” 是羽化么?这么说来,她是早有准备了。难怪她始终不肯遂了自己的愿。 问的急了,也只是冷冷的道一句:时候未到! 眼神冰冷,语气如刀…… 缓缓坐回椅内,他慢慢道:“她说了什么没有?” “生……生于荼蘼,死于荼蘼,始于荼蘼,终于荼蘼……”刘福颤颤巍巍,以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吐出了上述的话。 他轻轻的啊了一声:“又到了荼蘼花开的时候了么?” 声音很低,低的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才能意会。 好一会,他才终于摆了摆手:“下去罢!明儿传谕天下,皇后驾崩,令天下守制,丧事完后,徙皇后遗体入皇陵,侯朕百年,同棺共椁!” 刘福抽抽噎噎的谢了恩,这才拖泥带水的下去。 刘福离去后,他才又缓缓起身,有些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室内。 一切似乎没有变,一切又似乎都改变了。 至少,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一个女子挟裹着香风,巧笑倩兮的走进来,嗔怒的瞪他……也再不会有一个女子会狂怒的闯进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记得那时初见,荼蘼架下,素衣簪花,娇容粉靥,酣睡正甜…… 闻声惊起,靥上桃花乱绽,转身疾走,裙上乱红遗满地,榻上锦帕绣双莲…… 转瞬十余年,再回首时,已是陌路…… 他涩涩的笑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袖笼,却是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早在几年前,他已亲手烧了那张锦帕…… 御书房的地上有一滩水迹,几个足印,其中一个足印旁,有一片小小花瓣,一半已被踩的烂了,另一半却是出奇的洁白纯美,形成了一个极端的对比。 如——那个女子的一生…… 默默的看了许久,他终是站起身来,走过去,俯身拈起了那片花瓣。 那是一片荼蘼花瓣,他知道。 荼蘼,是她的名,亦是她最爱的花!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校园港 02 生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2生 02生 迷惘的睁开眼,她有一瞬间的瞠目与不知所措。 这屋子、这摆设、这床……她猛地一下爬了起来,却觉得出奇的轻省,然后她怔了,下意识举手看了一眼,手很小,肌肤柔嫩如水,她握了握手掌,又放开,于是掌面上现出了五个粉嫩的小涡,反过手掌,却见掌心粉嫩水红,软软柔柔。 她悚然的跳了起来,全然没有了素日的雍容与高贵,只是慌乱而无措的直扑那面铜镜。于是她看到了自己,或者,准确说来,应该是七岁左右的她自己。 眼泪忽然就下来了,抱着铜镜,她哭得不能自已,也不知是惊慌还是欣喜。尖脆的孩童哭声很快传到了外间,于是哗啦一下,外间便涌进了许多人来。 她也很快的落进了一个温暖而带着淡淡幽香的怀抱:“荼蘼,娘的乖荼蘼,你这是怎么了,午睡魇着了么,不怕不怕,有娘亲在……” 她反手抱着她,哭的更加厉害。 娘亲,娘亲,我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了,再也不能了…… 娘亲,娘亲,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执意嫁给他的…… 她想说,又不敢说,只是紧紧的抱着母亲,怎么也不肯松开。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得累极了,才伏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最后的感觉是有人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无限温柔,无限爱怜…… 她最后想,即使这是梦,那也是她现在所能想到最为美好的梦了…… 次日,她迷迷噔噔的睁开眼,一抹金色的阳光正正的落在床前,清新而美好。她轻轻的转动了一下灵动的眸子,却现窗户正半开着,夏日清淡的微风带着几缕清香拂进房中,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天气真好,院子里的花真是香呵! 花香?她忽然的惊了一下,梦里……会有花香么? 犹豫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臂上,小小圆圆的藕臂粉嫩粉嫩的,没有一丝的瑕疵。 想要知道这是不是梦,其实很简单,只要轻轻的一掐,再美好的梦也会醒来的罢!她默默的凝视着自己的手臂,许久许久,也还是掐不下去。 外屋里头忽然的便响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带些粗嘎沙哑的破嗓门骤然传来:“荼蘼,荼蘼,你这个小懒丫头,太阳都到哪儿了,你居然还不起?” 说话间,内室的锦绣帘幔便被人一把挥开了,闯进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身形颀长而略觉单薄,面庞清俊到秀美,与其难听的声音极端的不符。不过看他年龄,显然这声音是因他正处于变声期间。他穿一身月白暗纹绣兰草长袍,腰间系一根淡青色腰带,同色丝绦悬一块云形玉珏,黑亮带笑的眼正笑吟吟的望着她。 一股酸涩感猛然涌上,她的眼前立时雾雨朦胧。少年吃惊的望她,疾步的走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呀,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一天的工夫,我的宝贝荼蘼竟成了泪娃娃了?” 抱住他的手臂,她呜咽不已:“三哥……三哥……我好想你呀……” 你不知道,你战死疆场的消息传到我耳中时,我是如何的心痛…… 而在我得知真相后,又是怎样的出离愤怒…… 想到伤心处,她不禁涕泪横流,扯起他胸前的衣襟,她一面拭泪一面继续哀哀的哭。上好的丝绸虽柔软,但其上的刺绣蹭在面上,却又些微的刺痛感,不甚舒服。 少年僵硬的抱着自己的宝贝妹妹,无语的看着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并毫不客气的将之抹在自己今日刚换的新衣上。真是心疼呀,也不知是心疼这该死的丫头,还是心疼这衣裳。 哄了老半天,终于哄到风停雨止的一刻。瞅着那张花成一团的小脸蛋,他抽出腰间的汗巾子,递了过去:“擦擦脸罢,瞧你,生生变成王嬷嬷养的那只小花猫了!” 接过汗巾子,她用力的擦了擦眼,还不忘抱怨:“三哥,这汗巾子可比你的衣裳软多了,你以后可不许再穿绣花的衣裳,擦在脸上好痛呵!” 少年瞠目,俊脸随之青到黑,憋了半日,方恨恨的憋出一句:“我回房换衣裳去了!” 望着他气愤愤离去的背影,她不由的格格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又不觉掉了下来。这会子,外屋的一群丫鬟婆子才捧着盥洗用具进来,见她又哭又笑的模样,不禁各个惊惶,一时乱成一团。她用力的抹抹眼泪,扫了一下眼前人,自己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三哥,不管这是不是梦,能够再见到你,那可真好,比什么……都好! 盥洗完了,她换上一身藕荷色小小襦裙,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正房走。 她此刻年纪才只有七岁,还不曾从母亲所居的院子内搬了出去,因此走了没几步便到了母亲的主屋。才刚到了门前,便有个大丫鬟迎了出来,笑吟吟的对她福了一福。 “大小姐可算是到了,夫人可等了好一会子了!”一面说着,不免抬眼四下里看了看:“三少爷呢,适才他等得不耐烦,特特的过去叫小姐,怎么这会子小姐来了,他却没了影了?” 她认得,眼前这丫鬟正是自个母亲身边的慧芝。她原是打算唤她一声慧芝姐姐的,却忽然听她问起自己的三哥,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慧芝见她忽然笑,不觉愕然,便拿眼去看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大丫鬟。 她身后那个名唤慧纹的丫鬟原是她母亲身边的,当日与她分屋的时候,毕竟不甚放心,便将身边素来得力的慧纹差了来给她使唤。 慧纹见慧芝看她,便掩口一笑:“三少爷过去时,大小姐才刚醒,想是魇着了。便抱了他哭,倒抹了他一身的眼泪鼻涕,他只得回屋换衣裳去了!” 这话一说,满院子皆笑了起来。这院里这许多人,有谁不晓三少爷素有洁癖,敢将眼泪鼻涕往他身上抹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大小姐了。 一时进了屋,屋里头早摆好了早饭,季夫人段氏穿一身家常半旧绛色撒花罗衫,一头乌黑长随意绾起,鬓边一枝珠钗,看着虽简朴却自有一番优雅风韵。她嫁人生子甚早,如今虽已有了三子一女,看着却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容颜更是娇美丰盈,仪态万方。 她过去,规规矩矩的行礼,又老老实实的在母亲身边坐下,倒将段氏看的大为惊诧。 她年方十六便嫁了与季煊,十七岁那年产下第一个儿子,其后似有规矩一般,每隔两年生一个,通共得了三个儿子,此后便再没了动静。她还因此很是遗憾了一阵子,恨自己没能生出个女儿来。谁料幼子八岁那年,她却又意外的有了身孕,一家子闻讯都是兴兴头头的,上下一心的盼着这胎得个女儿。 天从人愿,五月底,荼蘼花开得正盛之时,她果真得了一个女儿。 全家皆是喜不自胜,将这丫头看得如珠如宝一般,且不说她夫妇二人,便是三个儿子,也是成日里围着这个妹子转,只一刻不见,便挂念得什么似得。因为疼宠,所以也少讲规矩,一切只是由得她去,故而今日见她这般规矩,她反而吃惊不已。 侧过身去,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额上温温的,并没烧:“荼蘼今儿这是怎么了?”她缩回了手,带了几分询问的看了看对面立着的慧纹:“倒是乖巧得紧!” 慧纹忙在一边笑道:“大小姐何曾有一日不乖巧的,倒是夫人想多了!” 段夫人笑笑,摇头道:“这话幸而是在家中说的,没的传了出去惹人笑!” 一边服侍的几个丫鬟婆子无有不笑的,她也不觉嘟了嘴儿,想着自己幼时难道竟是这般顽劣不成。段夫人见她嘟嘴,倒又觉得不舍起来,便伸手摸摸她的头,怜惜道:“且等你三哥来了,一同吃饭吧!”原来先时慧芝与慧纹两个在外头说的话,段夫人已尽听到了。 她答应着,便软软的靠在了段夫人身上。母亲身上有着淡淡的兰花香,熟悉而又陌生。她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自己已有多少年没闻着这股子香气了,好久了罢! 段夫人含笑的搂住她小小的身子,对身边人笑道:“这丫头,也不知是被什么给魇着了,一时竟变得这般文静乖巧,与素日大不相同,倒让我怪不习惯的!” 身边众人便又笑了起来,后头一个鹅蛋脸的俏丽丫鬟笑道:“夫人又在变着法的夸大小姐了,其实我们都是知情的,夫人只管光明正大的夸着便是了!” 这话一出,连她自己都笑了起来,再看那丫鬟,正是母亲身边第一得用的慧清。 身边的人还在说笑,房内一时热闹得紧。她靠在母亲身上,张大了眼睛一个一个的观察着身边的这些个丫鬟婆子,默默回想着她们从前的结局与下场。丫鬟之中有些人,她早没了印象了,也有些当日说是配了家下的小子,家变后都放了出去,也不知过得好与不好。 只有少数的几个,是在她出嫁前便配了人了,她却还记得一些。 至于婆子,她素来嫌她们嘴碎又爱搬弄是非,素来不太放在心上的。 歪在那里,她默默怔,这份安静倒让段夫人更是惊诧莫名。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又是她一手养大的,她的性子她岂不知。可这会子,这丫头静静坐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神色却自端凝庄重,眉目间的那份高华之气,直是贵不可言。 段夫人见这模样,不禁皱了下眉,环视了一下四周,却现屋内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沉寂,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安安静静,各自垂眉敛目,竟没一个敢多一句嘴的。 她正要开口,那壁厢却有人快步进来,且走且大声叫道:“我到了……”说完了这句,才觉屋子里竟是出奇安静,不觉茫然:“今儿这是怎么了,竟这么安静?” 她被这一声惊了一下,再抬头看时,却见那人正是自家三哥。他已换了一身湖青色暗花绸衫,看着极是清爽,衣上除领口袖口处有几处云纹,再无一丝刺绣。 心里一阵熨贴,她抿嘴一笑,冲他招招小手:“三哥,三哥,快来坐!” 三人坐定了,段夫人便令端了粥来,却是上好的燕窝粥。一时吃完了,丫鬟又送了茶来,给她的却是一盏牛奶杏仁露。她才方接了过来,门外却又是一阵骚动,一个大丫鬟疾步的过来,禀道:“老爷与二位少爷都回来了!”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其实已不大记得自己七岁那年父亲是否出过门了,更遑论两位哥哥。说话间,外头便有人进来了,当先的男子看着四旬的样子,生的清俊儒雅又不失威仪,后头跟了两名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都是一色的颀长俊挺,气度不凡。 段夫人早已起身迎了上去,且道:“怎么这时候便到家了?可用饭了没?” 她也忙起身,跟在后头。 当先的中年男子正是季家的家主季煊,闻言便含笑答道:“原是昨晚二更天的时候到的,因城门关了,便在城外别庄歇了,早上才进的城!早饭已是用过了的!”口中说着,目光已落到小女儿身上,摸摸她的脑袋,温和道:“这些日子荼蘼可还乖巧?” 她有些无奈的皱了小脸,心中想着,这梦也忒怪了,任谁见了她,却总是一句可还乖巧。难不成自己幼时当真有这般的让人不省心? 他身后的两名少年已向段夫人行了礼,年纪稍大的那个微笑看她,声音低沉温雅:“荼蘼,大哥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子让人送去你屋里,可好?”却是她大哥季竣邺。 她张大了眼看他,他这时还年轻,虽沉稳少言,却自淡然自若,气度非凡,全没有三十过后的那种沉郁颓废之气。沉静双眸看着她时,是满满的温柔与怜惜。 她张了张口,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唤了一声:“大哥!” 季竣邺微笑,他不是个多言多语的,心里虽然极疼这个妹妹,但却并不怎么会哄她。此刻见她眼内水汽氤氲,小小的嘴儿一扁一扁,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反觉有些惊慌,不免侧头向身边的二弟求助。 他身侧俊雅温文的老2季竣廷立时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妹妹粉嫩的脸蛋:“荼蘼,二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蝈蝈,一会带你过去看!” 她努力的眨了眨眼,将泪水眨了回去,然后理所当然的对自家二哥张开双臂,季竣廷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少年的怀抱很是温暖,衣上带着清新的青草味道与干燥的阳光气息,她忍不住拿脸蹭了蹭他胸前的衣襟,银丝刺绣的花草纹路蹭在面上,有些微微的刺疼。 “二哥……”她软软的叫了一声,带些哭腔。 “嗯?”少年怜惜的摸摸她的脑袋,语气上扬中带了几分疑惑。 “我好想好想你们呀!”她轻轻咕哝了一句。 房内众人闻言一时尽皆失笑,却并没有人能够体会她心中的苦楚。 她三哥季竣灏见此情景,只以为她丢开了自己,更是有些吃味,因撇嘴嗤笑道:“这是怎么说的,都是一般的衣衫,一般的绣着花儿,二哥衣上的刺绣蹭着脸就不痛了?” 她嘟起了嘴,气恼的抬头想去瞪他,却不提防猛的一下撞到了自个二哥的下巴上,温雅少年“哎唷”痛呼了一声,却还是顾着妹妹,急急的伸手去摸她的脑袋,手指触处,却觉有一块小小的凸起,不免一阵心疼,忙一迭连声的问道:“荼蘼,疼不疼?疼不疼?” 她眨了眨眼,泪水再忍不住掉了下来,伸出小小的手,她摸了摸面前少年的线条优美的下颚线条,触手处细腻硬朗、又是如此的真实。 好痛啊!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梦? 她恍惚的想着,然后怔怔的转头看了一眼房中的五个人,这是她一生之中最为亲近之人中的五个,此刻,他们正满面紧张的环绕着她,眸中是无一例外的心疼。 头痛、眼涩,心头酸楚,她终忍不住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痛!好痛!!” 可是她痛的欢喜、痛的高兴,痛的欣悦…… 她——季荼蘼,在她三十岁生辰前夕服下了天下奇毒“羽化”,在她以为自己已羽化登仙,从此远离俗世纷争之时,她却不明所以的回到了她七岁那年的夏天。 七岁时,她无忧无虑,她还没有认识他。而那时,她的身边有温柔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还有视她如珠如宝的三个兄长。 而她誓言,她愿倾尽所有来守护这份幸福,永永久久。 校园港 02 荼蘼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2荼蘼 02荼蘼 她的闺名叫季水柔,这个名字是根据生辰八字来的,因为据说,她命里缺水。 她是父母盼了多年才盼来的唯一的一个女儿,她有三个哥哥,她出生在荼蘼花盛开的五月底。所以,她的小名便叫做荼蘼。荼蘼是百花之末,荼蘼开尽更无花。 她生在大乾最为悠久煊赫的世家之一,她的父亲是泗州季家的嫡长子,她的母亲是南州段家的嫡女。她曾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到了最后却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悲剧的源头。 而现在,一切重来,一盘早已回天乏术的棋忽然之间倒回了还不曾落子之时,都说是覆水难收,而如今这水甚至还不曾入盆。她躺在床上,轻轻的笑了起来。 额上还是有点疼,不过她却不大在意。在经历了从前那催心裂肺,五内俱焚的伤痛后,这点小小的痛算得了什么。内室的帘幔被人一把挥开,温雅如玉的少年急步的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只翠色的蝈蝈笼子,笼子里的蝈蝈正出阵阵绝称不上快乐的鸣叫。 刚刚那一哭,一时没能收住,立时惊动了全家大小,她那对爱女如命的父母急得焦心上火,甚至派人去请了御医来,弄得全家上下几乎翻了天。她那可怜的三哥更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而被她撞的下巴青的二哥还得提着个蝈蝈笼子急急的来哄她这个罪魁祸首。 她无辜的看着自个的二哥,讨好的伸手替他揉了揉青黑的下巴:“二哥,你疼不疼?” 御医是早来过了,替她检查完了头上隆起的那个小小的包后,脸色就有些黑。 五六岁的小孩子家家,哪有不顽皮的,爬上爬下之时,偶尔碰个头,撞个包,纯属正常。京中这般多的豪门,若是每个都如季家这般,只脑袋上撞个小包便差了人一路冲入他的府邸,二话不说拽了他就走,那他除了过劳死一途外也再无他路可走了。 季竣廷摇头微笑,眸光温润:“不疼,只是难看些,看来这几日是出不了门了!”他面上肌肤本白皙光洁,下巴上骤然多了一块青黑,看着既惹眼又觉有些滑稽。 荼蘼理所当然的抱住他,甜甜的笑:“不出去最好,可以好好陪我!” 季竣廷呵呵一笑,倒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荼蘼半躺在他怀里,把玩着手中的蝈蝈笼子,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自己的二哥。季竣廷却只微笑,容颜清华出众,气度更是温尔如玉。 季家先祖乃是大乾太祖的从龙之臣,大乾建国后,论功行赏,时任军师的季家先祖便被封为清平侯并任皇朝宰相之职。如今建国已有百余年了,季家却仍长盛不衰,清平侯之位更是承袭至今。他们这一支正是嫡系,荼蘼的父亲季煊此刻正袭着清平侯之位,她大哥季竣邺将来也是要袭这个位置的,因此并不曾参加科考。 只是二哥…… 她想了想,试探的问道:“二哥,你打算何时参加大比呀?” 季竣廷讶然的看着自家小妹,笑道:“怎么,等不及想看二哥打马御街行了?”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她才不稀罕看他打马御街呢。状元再少,三年也有一个,早前有幸拜见她的也有好些个,又哪个不是对她三叩九拜,她却还懒得看一眼。 季竣廷却不知自家妹子心里怎么想的,因笑着捏了捏她白里透红的粉颊:“明年才是大比之年呢,你且再等等,届时二哥一定带你一块游街!”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她不要他做官,也绝不许他重蹈覆辙。 “怎么了?”他笑,有些疑惑:“那年状元楼时,你不是还嚷嚷着非要我立刻去考个状元,好带你一道披红挂彩游御街玩?”那年也是他闲了,便带了妹子出去玩儿,适逢大比放榜,那科的状元循例游街,一路披红挂彩,敲鼓鸣金且是前呼后拥,好不威风热闹。 他这妹子一见,立时闹了起来,也要去插上一脚,弄得他哭笑不得,说不得只得承诺她,来日自己中了状元,必带她一道威风上一回。谁料她便从此牢牢记得了,偶尔听人提及状元一类的话语,必要扯着他的袖子折腾一回。 她歪了下头,心里正想着怎么寻个说法来,那边房门口绣花帘子一起,却走进一个人来:“呀!状元爷也在呀!”语气里不无酸溜溜的意思。 季竣廷抬头一看,不禁哭笑不得,怒骂道:“臭小子,又来挖苦我!” 她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原来进来那人正是她三哥季竣灏。她这三个哥哥,大哥自幼是被当作家主来培养的,因此性子沉稳,不苟言笑,心中虽也疼她,却少表现在外头。 二哥三哥都是她极亲近之人,尤其是她三哥,有时难免会现出几分吃醋的意思来。从前她并不懂这些,如今一朝重生,再见了这些,却让她心中好不得意。 只是得意之余,便愈加的珍惜,只恨这样的日子不能永久下去。 季竣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身上却早换了雪白的紧身短打武士服,显然是刚练了武回来,因是夏日,身上却还带了几分汗味,好在他素来好洁,便有些汗味,也并不难闻。 她还没说话,季竣廷却已皱了眉:“怎么也不沐浴了就过来,一身的臭味,仔细熏着荼蘼!”他口中说着,便瞪了弟弟一眼。 季竣灏斜睨他一眼,耸耸肩道:“我高兴,荼蘼也不赶我,哪里轮到你开口!” 原来他自幼多病,三岁那年更是险险的进了鬼门关,季煊夫妇手足无措,遍求名医却不见效,后来得了高人指点,只得忍痛将这个儿子送了上山学艺。 若不是他十岁那年,他师傅圆寂坐化,只怕他此刻还不得下山。不过这山是下了,武艺却还是要照练的。按着山里的规矩,原是该晨练的。不过季三公子素性原有些散漫,夏日里头又好赖床,等起了,又要看妹妹,拜母亲,再一道吃个饭,这练武的时间便愈不定。 譬如今儿,太阳都沉了西了,他这才勉强练完一套拳脚。偏巧他妹子的屋子离着练武场又近,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了来了。在外头听他二哥与妹子说话,不免挖苦了几句。 荼蘼甜甜的笑了笑:“不妨事的,三哥也坐!”便伸手去拉季竣灏。 季竣灏得意的瞄了季竣廷一眼,笑眯眯的低头,在自己妹子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悠然的坐了下来,直将季竣廷气得脸都白了。 荼蘼见他额上犹有汗意,便自榻上爬起来。记得桌上慧纹先时送了壶茶来,因她与二哥都不渴,也就没有倒,只搁在了那里。她够着茶壶,倒了杯茶,叫道:“三哥,来喝茶!” 季竣灏一听这话,早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洋洋的过去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着,不似喝茶,倒像是在品什么仙酿一般。季竣廷见了,不觉沉了脸,只是看着自家妹子。荼蘼冲他作个鬼脸,便又倒了一杯给他。他这才冷哼一声,接过茶喝了。 兄妹三个又说了一回话,季竣灏受不了身上汗味,熬了一会,毕竟回去沐浴了。 校园港 04 学医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4学医 这一日,她从惊疑不定到半信半疑,再到茫然接受,心理起伏极大,加之她此时年龄还小,很快便觉出了倦意,晚饭才吃了一半,她却已频频点头似小鸡啄米。段夫人看着好笑,便叫慧清拿了手巾给她擦脸,便将她安置在自己房中。 她也是累了,才刚沾了枕,便沉沉的睡去了。次日醒来时,却听得外头有人说话。 “你呀,太宠这丫头了,她如今也不小了,却还不学无术的。我虽不指望她名传京师,但若再这么耽误着,未免引人笑话!”却是她父亲季煊的声音。 “罢了罢了,你舍不得女儿只是拿了我说事……”段夫人笑骂道:“你若舍得,一会子荼蘼醒了,你只自己同她说去,再别扯了我!” 季煊无语,顿了一下,毕竟恨恨道:“由来慈母多败儿……”话才说完,自己倒先笑了起来。这个女儿,自己何尝不是捧在手心怕跌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些也舍不得委屈了。旁人家女儿,五岁起便学着琴棋书画,独他家这个宝贝却只一意的宠着。 荼蘼靠在床上,听着外头爹娘低低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这才记起,今年自己正是七岁,这一年,她爹终是给她请了先生,教她琴棋书画。只是她被娇宠惯了,又觉这些东西实在枯燥无味,毕竟闹了一回,将那先生给气了走。 想着想着,她心中却又不觉一酸。记得那先生一怒辞馆之后,她爹又陆续给她请了几个先生,却都无一幸免的被她弄了走,直到她遇见了他。 他是已故杜皇后的嫡子,在皇子中行二。 但杜皇后薨得早,她过世不久,当朝嘉业帝便另立了其时极为受宠的王贵妃为后。王皇后有三个儿子,都比他略小,自然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她遇见他时,才只八岁,他与她三哥同龄,比她大了七岁,那年恰是一十五岁。 第一回见他时,恰是荼蘼花盛开的时候,他是随他舅舅杜大人过来她家的,其中自然有拉拢她家的意思。不过她爹却并不愿意被牵涉进这事里头,客客气气的招待了他们,言语之间却是滴水不漏,不曾露了丝毫口风。 其实她一直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论沉稳,他不及她大哥;论文采,他不及她二哥;论俊美,他却又比不上她三哥…… 此后的岁月里,她一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却总不能得出一个有效的结论。 直到后来,她毫不手软的令人当庭杖毙了他那时最宠爱且身怀有孕的丽妃,与他彻底决裂后,她才忽然想,自己当日之所以会那么的喜欢他,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是她生命里第一个对她冷眼相向且不屑一顾的人。如今想想,这或者便是所谓的犯贱罢! 她懒懒的躺在床上,不由的笑了起来,林垣驰,没有你的日子,可真是好。 这一生,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只盼着永不要有所交集。 她跳起来,赤了脚,一路奔到外头,一下投进了父亲怀里,伸出手臂勾住父亲的脖颈,嘟了嘴儿,软软的抱怨道:“爹又在想着整治我了,真讨厌!” 外头季煊夫妇乍见她跑了出来,都是一惊,待见她这等言语,不觉早笑了起来。 季煊怜惜的捏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子:“爹也是不想你不学无术,来日被人笑话!” 大乾朝的规矩,素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世家大族又不比寻常人家,里里外外的事儿,说来简单,真要管了起来,没些手腕却也难料理停当。所以世家的女儿,虽不要通什么四书五经,但要学的东西却也不少。至于琴棋书画,更是衡量女子聪慧的一大标准。 她撇撇嘴,揉揉自己的小鼻子,对父亲表示不满,然后理所当然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琴棋书画太简单,我不爱学,我想学别的!” 季煊闻言愕然,与爱妻互换了一个眼色,这才笑道:“这可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你还不曾学,怎么就知道简单了!” 听到父亲将自己比作癞蛤蟆,她不由的瞪大了眼,气愤的看他。琴棋书画自然并不简单,但对她而言却无疑是简单的,前世,她为了不让他看不起她,曾拼命的学过几年。 她原就聪明,又颇有些天赋,学了几年,便是她二哥也不得不赞她聪明,因为那时,除了书法一道,其他几样,他还真有些及不上她。 她如今虽莫名重生,但可不代表前世学过的东西便就此忘记了。 段夫人见女儿委屈,不觉心疼,忙抱过她,笑着哄道:“罢了罢了,荼蘼说简单,那必是简单的,我们暂且不说这个,只说说,荼蘼如今想学什么?” 她仰首看着母亲,想也不想的答道:“我想学医!” 她心中其实一直都是有些疑心的,她母亲身体素来都不错,任谁也不曾想到,她竟会活不过五十。只是她当年虽疑心,却也不曾查出什么证据来。后来家中又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忙着眼前事,早先的那些疑心也就渐渐的丢到了脑后。 学医虽是个保守的做法,但对目前的她来说,无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段夫人真是因为身体虚弱才导致香消玉殒,那她学医,便可替她调养身子。若然不是,她必要那个幕后之人,死无葬身之地。她乖巧的垂下眼,掩饰住眸中一闪即逝的一丝阴冷寒意。 她这边心中正自盘算,那边季煊听了她话已摇头笑道:“你一个大家小姐,学医作甚?难不成还打算游历天下,救治世人!” 她眨了眨眼,想着自己年纪还小,与其有理有据的争辩,引人疑窦,倒不如胡搅蛮缠一番:“反正我就是要学医,你不让我学,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言毕,小嘴一扁,脸儿一皱,就是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这一招果真有效,季煊见她要哭,早已手足无措,段夫人忙一把抱住她,一面哄着,一面瞪了季煊一眼,嗔怒道:“罢罢,她一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无非是听了她两个哥哥与下人的言语,一时兴起而已,你就请个太医回来教几天,又怎么了?咱家又不是请不动!” 她将脸埋在母亲怀里,听她说自己想学医是因为两个哥哥的挑唆,不由的暗自吐了下舌头,心道:二哥、三哥,这话可不是我攀附你们,实是你们素日信誉太差。你们若不幸因此被罚,那可记得冤有头,债有主,千万莫来找我。 季煊听夫人这么一说,却也不由的点了点头。暗想女儿连琴棋书画都觉枯燥无味,于这医术上头,想来也是一时听得热闹,好奇而已,未必真有那个耐心学个神医出来。 “好,明儿我就亲去秦太医府上走一遭。一则赔罪,二则也是尽束侑之礼!” 段夫人倒还不知自家那些下人做的好事,听他说赔罪,不觉讶然:“赔罪?” 季煊无奈摇头道:“可不正是赔罪,那日因荼蘼撞了头,又哭个不止。我令几个下人去请他来,谁料他们竟二话不说,进门拖了人就走,亏得秦太医年纪还不甚大,身子又素来康健,这要是换了李太医,被这一拖,怕是我明儿反得倒贴汤药钱与他了!” 段夫人听得直笑,笑了一刻,才道:“怪道那日他走时,一张脸拉得长长的,半点笑意也无。我还疑心他是觉得咱家微薄,不愿过来,正想着日后换个太医呢,原来却是这原因!” 荼蘼歪在母亲怀里听着这些也只是笑,却不防季煊见她笑,已板了脸:“学医这事,我就不说你了,只尽着你学,只是你如今既大了,也想着学医了,这琴棋书画却也断断不能搁下,只是一道学着,若因着学医而耽搁了其他,看我饶不饶你?” 她吐吐舌头,冲他做个鬼脸:“知道啦!”重生之后,忽然卸去了压在身上多年的愧疚与自责,让她一时觉得无比的轻松,人似乎也变小了许多,眼见父母在堂,兄长在侧,忍不住的便想撒娇,且沉浸在那种被宠溺的感觉之中,不能自拔。 段夫人笑道:“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却只板着个脸训斥人,仔细一日不得快活!”她说着,便转头去唤慧清:“时候不早了,快服侍小姐梳洗罢,她三个哥哥也快到了!” 慧清答应着,见她犹自赤着一双白生生的小脚,忙进去取了绣鞋来,服侍她穿了。待穿好了,她这才从母亲膝上跳了下来,随慧清去梳洗换衣。 ---------- 呃,应编辑要求更改本名,请童鞋们谅解。 校园港 05 状元?探花?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5状元?探花? 05状元?探花? 季煊办事却是极快,原来他早些日子便已替女儿物色好了人选,只等夫人点头,他便一一登门去请。他人既随和,身份又极清贵,京里也没什么人敢驳他的面子,见他上了门,无不爽快应承了。至于秦太医那边,虽是不大乐意,但最终还是却不过面子,点头答应了下来。只是他身为太医,需常在宫中供职,却是不能常住季家。 季煊对女儿学医一事,原就甚是敷衍,听了这话也不在意,只满口的应了。 将这几件事办妥后,季煊毕竟因撺掇女儿学医一事,唤了二子与三子过来,大大的训斥了一通。对长子,他却是极放心的,知道他断不会在妹子跟前胡乱的嚼舌头。 这通训斥直将无辜的季竣廷与季竣灏弄得莫名其妙,因牵扯到自家妹子,也只得捏着鼻子受了。季煊见两个儿子只是唯唯诺诺,并不回嘴,也觉无趣,因叹了口气,挥手令他们退下了。季竣廷与季竣灏见终于解脱,无不欢欣,行礼之后,便急急往外走。 却不料季煊忽的又想起一事来,因叫道:“廷儿,你且等等!” 季竣廷无语,却也不好违拗,只得闷闷的停了步子。季竣灏听见父亲留二哥却没留自己,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同情的偷瞥了自家二哥一眼,一溜烟的去了。 这边季竣廷只得转头回来,对着堂上父亲行了一礼,等着他训示。 季煊沉思了一下,道:“明年就是大比了,为父留你下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他这个二儿子,自小聪明,八岁进学,十四岁中举。他对他,也是颇寄厚望。大乾开朝至今百五十年,科举次数也自不少,季家历代也有不少在榜的,然这么多年下来,中的最高也才是个探花郎,对他们家来说,终是不能圆满。 他今日特特将二子留下说话,正是想问问他科考一事可有把握。 季竣廷想了一回,道:“若单纯说到金榜题名,儿子倒还有些自信,不过……” 他没说下去,季煊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为父已为你联系了庐山白鹿书院,这几日,你便收拾一下,过去好好学上一年。等明年大比之前,我们再来讨论这事!” 由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谁也不敢说自己竟有把握能得状元,因此季煊对儿子不甚自信的话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只是科考不比其他,一旦中了,便没有再考的道理,所以他对此事,依然抱着一种审慎的态度。 他说着,不由的又想起女儿来,因笑道:“你若中不了状元,只怕荼蘼又要没完没了的闹了!”儿子与女儿的约定,他早知道,不过却觉这也是一种激励,因此倒也不会怪责女儿。此刻说了起来,言语之中,更是颇带笑意。 季竣廷听得笑起来:“爹不说,儿子倒险些忘记了,这丫头最近似乎对这又没兴趣了!” “哦?”季煊略微挑眉,带了些疑问。 季竣廷便将那日妹子同自己说的话又说了一回,且道:“儿子看她那表情,对状元似乎颇为不屑,只不知她又从哪儿听了什么话来了!” 季煊也是一阵好笑,只是还不及开口,书房的门却已被人推开了,段夫人携着女儿笑吟吟的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提着红漆雕花食盒的大丫鬟。 荼蘼笑的甜甜的,对着季竣廷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又悄悄拿眼看了季煊一眼,暗示自家二哥,这次你妹子我可是专为来救你一命的,日后你可莫要忘记报答。 季竣廷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过去掐一掐她粉嫩的小脸蛋,已听父亲叫:“荼蘼,过来!” 她再向二哥挤挤眼,迈着两条小腿,走到父亲跟前,季煊笑着将她抱起放在膝上,问道:“为父刚跟你二哥说起你,怎么,你如今又改了主意,不想披红挂彩、状元游街了?” 她怔了一下,转头看看二哥,翘了下小嘴,这才点头答道:“我想呀,只不过我怕二哥明年又不小心考中个探花,这样爹也失望,我也没得游街了呀!” 事实上,前世她二哥中的还真是探花。且在中了探花后,被皖平公主看中,招为驸马。驸马一职看似清贵,在家中却终是比公主低了一头,加之皖平刁蛮善妒,季竣廷虽看着温文,心性却是极高的,哪里受得了这个,成婚不过三年,二人已是形同路人。 她这边口无遮拦的信口而出,却不防房内众人已都变了面色。童言虽是无忌,但大乾朝却对这个甚是忌讳,觉得小孩子说话往往能够一语成谶。更有不少书香门第在儿子赶考之前,特意的请了许多孩子,教他们来说各种吉利话,据说这方法竟还颇为灵验。 而季煊之所以唤女儿过去问话,其实也是想为儿子讨个好彩头。谁料女儿点了头后,却又跟着说了一通晦气话,倒把他弄得一阵无语,心中直骂自己多事。 段夫人深知丈夫对次子的期许,一听这话,顿然蹙眉:“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这话她一连说了三回,意在让荼蘼先前那话不灵。 她却不在意,笑吟吟的抱住父亲的脖子,软软道:“爹爹别生二哥的气,荼蘼想,探花是第三名,二哥明年不小心就能中个第三,再过三年再小心些,可不就能中第一名状元了!” 对于大乾世家人的心态,她自然是很清楚的,刚才那话更是她有意为之,眼看见效,自然要赶紧再说几句中听的,省得自家老爹心内芥蒂。至于她二哥能不能中状元,她根本就不在乎,只要她二哥能躲过皖平公主这一劫,她就谢天谢地了。 季煊听了这话,倒不由的沉吟了一下。他还没有开口,那边段夫人已笑道:“论起来,廷儿明年也才十七,这个年纪就参加会试,原就有些早了,再等个几年,确实更稳妥些!” 这话一出,季煊的面色便更好了不少,看看爱女,又看看立在下面的次子:“这话确有道理,那就这么着吧。”又向季竣廷道:“过几**收拾一下行装,便去白鹿书院求学吧!” 季竣廷忙恭声应了,段夫人笑着过来牵了他手:“廷儿,先过来喝盅冰镇酸梅汤吧!” 提着食盒的小鬟早从食盒中取出了表面犹自沁着水珠的青瓷盅,又拿了青花瓷碗,倒了四碗,分别递给四人。这时已是入了夏了,天气甚是炎热,这种冰镇酸梅汤,便不说喝,光只看着那袅袅而起的寒雾,已觉浑身舒泰。 喝完酸梅汤,季竣廷便牵着妹妹告退而出。几个丫鬟忙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校园港 06 别庄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6别庄 06别庄 才刚出门,季竣廷带笑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妹子粉嫩的面颊:“鬼丫头,今儿这话又是谁教你说的?” 荼蘼仰头对他一笑,装傻道:“二哥在说什么?” 季竣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你且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探花这个词的?” 他这个妹子,自小就没出过几次府门。两年前的状元楼,还是她第一回出门。因那一次出来,受了些风寒,吓得府里鸡飞狗跳,此后便再没让她出门,连亲戚家都少有走动。 而季府里头,因为季煊的对他的期望,下头很少有人敢在主子跟前提到探花一词,至于说他“不小心又中个探花”之类的言辞,若是被揭了出来,让季煊知道,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的。他可不觉得家中有哪个下人胆上长了毛的,竟敢这么胡说,还偏让他妹子听到了。 他这话才问出来,荼蘼犹未怎么样,后头跟的几个丫鬟却都变了面色,深恐自家小姐随口攀附,累得自己受罚。她们几个可都是小姐跟前服侍的,小姐不慎学了什么话去,责任自然都是要由她们担的。荼蘼的心也是噗通跳了一下,只是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只继续装傻道:“我忘记了,反正就是听人说过!” 季竣廷笑了一声,屈指刮了一下她微翘的鼻梁:“鬼丫头,怎么二哥才出去几天的工夫,你就精明成这样了!”他口中说着,终究没再追问下去。妹子是他妹子无疑,至于这话,她一个小孩子,想来也就是随口说说,却不巧正触在痒处罢了。 荼蘼嘿嘿的笑着,眼看二哥不再追究,她也就放心了好些,因扯着他的衣襟好奇问道:“二哥,白鹿书院是哪儿呀?”白鹿书院她如今自是知道的,不过七岁那年是一定不知道的,眼看着她二哥有些起疑,她索性再装得更傻一点。 季竣廷听她忽然问起白鹿书院,却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庐山白鹿书院乃是全大乾最好的院的创始人却是大乾开国功臣邱毅所建。邱毅本是幕僚出身,灵通善变,精于兵法,乃是开国太祖皇帝最为看重的军师。大乾立朝之后,旁人安享尊荣,独他力辞赏赐,归隐庐山,开了这个书院。 其后诸多手握实权的开国功臣历经血洗,所留不过寥寥。他却因归隐田园,安心授课,非但不曾被连累到,逢年过年,更屡有赏赐。五年之后,适逢大比,白鹿书院一榜得中三十余人,便是那状元也正是出自此院,自此名传天下,被誉为大乾第一书院。 大乾至今百五十年,白鹿书院所出进士不知凡几,便是状元,也足足出了五位之多。这样人杰地灵的书院,若说他不想去,自是违心之言。然白鹿书院离季家甚远,学业想来也不会太过轻松,他若真是去了,只怕一年是也回不了几次家。 “白鹿书院是在庐山白鹿崖上,那里好是好,不过就是离家远了些!”过了一阵子,他才如此答道,语气里不无郁闷之情。 “庐山?”荼蘼歪头想了一想,纯真问道:“山上是不是都很凉快呀!” 她貌似无心,却让季竣廷眼前为之一亮。段夫人一贯畏热,生了荼蘼后又添了气喘之症,每至夏日,常置冰块于屋内,这才感觉好些。他弯腰一把抱起妹子,狠狠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欣然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层了!毕竟是我妹子,果真聪明!” 他既有了主张,却也不急,只笑笑的抱着妹子过去自己房里。 当晚用完饭后,一家六口坐在房内一面喝茶,一面说话。 季竣廷便笑道:“爹,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他一开口,满桌子人都看向了他,个个表情疑惑。季煊摆了摆手:“说罢!” “爹也知道,这几年娘的身子不好,她原就畏热,如今又有气喘之症,咱家在近郊虽也有几处庄子,但地点也算不上怎么好。儿子想着,何不在庐山左近寻一块阴凉地儿,建个庄子,一来庐山原就是避暑之地,夏日阴凉;二来靠着白鹿书院,儿子也好沾些光!” 季煊听了这话,深感有理,看看夫人,不觉点了点头:“这主意好是好,不过庐山左近的好地界怕都有了主了,如今我们再去,未必能有好地方!”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季竣邺忽然开口道:“爹,庐山似是属九江府管辖吧?” 季煊闻言恍然一笑,他族兄季炀此时正在九江任知府,季炀此人与他私交甚好,行事又素来稳重可信,倒是大可托付。因赞许的向长子点点头:“邺儿若不提,为父倒险些忘了这一层。好,我这便修书给你四叔,让他代为打听,若有合宜的地,也不拘什么价钱,便买一块,这也算是造福后世子孙!”他这个长子,虽则寡语少言,却是个胸有成竹之人,不开口则已,一旦开了口,所说之话,却都切实可行。 段夫人在旁看着,心中真是熨贴无比。季家家大业大,她自也不会为了买一个别庄的些些花费便扫了一家子的兴。荼蘼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文雅的喝着自己碗内的花露,偶尔抬眼望望,好奇的插上一句两句,却也完全符合她的年纪身份。 既然决定了,季煊当夜便修了书,使家人送去九江,才过得大半个月,便得了回音。 原来他们也是碰的巧了,前阵子,因一桩弊案,朝廷查抄了几户为官人家,其中正有一户姓王的,在庐山有一处不错的庄园。上头了文来,令卖了充公。季炀眼见时机这般相巧,自是大喜过望,因少少的花了些银子,便将那庄子买了下来。 虽说充公卖这事,历年都是不少见的,但季煊想着,毕竟觉得晦气,便选了手下得力之人,又去了庐山一回,将那宅子拆得干干净净,又请人重新勘定风水,另起宅子。如此一来,却是很耽误了些日子,眼看着这一年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及住了。 校园港 07 远行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7远行 07远行 季煊一头忙着在庐山建庄子的事儿,这边也没将女儿的事丢在脑后。择了一个好日子,请了先生来家,又唤女儿出来行了拜师之礼。 女儿的先生,他共是请了两位,一男一女,男子除教琴棋书画外,额外还教些诗书;女子却是从前宫中的一位宫女,只教导女儿学些礼仪女红之类。 荼蘼听了他的安排,口中虽没说什么,心里却甚不以为然。她做了十余年的皇后,礼仪之类,从来只有她指点别人,哪有别人挑她的份。但她这一生,已立志要做一个乖巧的女儿,因此暗地里虽则撇了一回嘴,面上却都一一应了。 拜师这日,却是个好天气,一家子都来的齐了。因是女儿拜师,那些拜天地夫子之类的繁琐礼节也就一应免了,只给师傅行礼、奉茶也就算是完了礼。 那两个先生,男的四十上下,姓金名麟,生得甚是儒雅,只是腿脚有些不便。他原是个举人,会试之前,不慎跌了马,摔断了腿。后来虽好了,终是落了病根,从此也绝了上进之心,只是一意琴棋书画,悠然度日。好在他家也算殷实,靠着几亩田地,倒也不虞生活。 如此过了些年,虽仕途无望,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却越深厚,加之他又是举人出身,便有不少世家前来延请他做自家子女的蒙师,一时倒也算得炙手可热。 至于那女子,她姓白,名素云,今年已近四十了,原是宫里尚宫局的女史,因年纪到了,又没承过雨露,蒙了恩赐,放出来的。她在宫里待了几年,把眼光却养得刁了,一般男子她看不上,好些的人家又看不上她,一来二去蹉跎到三十余,便索性死了这条心,安心游走于各世家大族,教那些闺阁小姐学些女红礼仪,日子过得倒也轻省自在。 荼蘼行了礼,忍不住拿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师傅。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虽说她前辈子的启蒙之师到她家里待了没有几日,就被她气得走了,但她却还有些印象,依稀记得那两个并不是眼前这两个。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怀了。 前世她二哥确是在白鹿书院求学一年回来参加科考中了探花的,不过如今看着,他明年应该是不会参加会试的。至于在庐山购置别庄的事儿,前世更是连影儿也没有一个的。 感觉到事情前进的方向似乎已有所转变,她便忍不住开心,嘴儿轻轻抿着,浅浅的笑涡更是若隐若现,愈觉得娇俏可人。 那白素云原就一直在看她,她来之前,已向旁人打听了季家情况。知道季家对这个女儿宠溺无比,一般名门千金五岁左右便开始学规矩,他家却是直到七岁这才请人教导,她因此还颇担了些心,却不料到了季家一看,见这位小姐非但生得玉雪玲珑,更兼年纪虽小,举手投足之间却大有风范,竟是挑不出分毫毛病,心中不由喜欢。 她放下手中茶盅,笑吟吟的拉住荼蘼的手,温声赞道:“这就是水柔小姐么,生的可真是好,京里这许多人家的小姐,我也见得多了,论人才,还真没一个及得上她的!” 段夫人在一边笑道:“白先生过誉了,这孩子打小身子弱,少出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日后总还要拜托先生好生调教着!” 一时两下里又客气了一回,因先生第一日来,也就没有授课,拜师礼后,各自散了。 次日荼蘼仍是老样子,起身之后去母亲那里用了饭,这才过去房时,已是辰时末,抬眼一看,金先生正坐在上首悠然看书。她过去行了礼,乖巧的在下首坐了。 金麟望她一眼,笑了笑。也不怪责,只叫书童拿了纸笔给她,让她描红。 这时代,女子的学业不比男子,你若想学,那便多学些无妨,若不想学,也只由得你。不过大家闺秀,别的可以不要,那一笔字却是人的脸面,必要写的娟秀精致才好。 荼蘼见他温和,心中倒放了心,提笔蘸饱了墨,一字一字的写了起来。她原先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如今人虽变小了,腕力也不足,但描红这种小事却还难不倒她。 她在那认真仔细的描着,上面的金麟见她拿了笔并不问话,低头就描,且拿笔姿势中规中矩,并无不合宜之处,心中不觉有些奇怪,但转念想及季家夫人未出嫁前,听说也是个才女,更写得一笔好字,如今再看看荼蘼,也就不以为奇了。 他想着,毕竟还是放下手中书籍,走到荼蘼的书桌跟前,低头看她描红。见她一字一字,落笔流畅,笔画先后无一错漏,心中更认定自己所想是实,不觉捻须微笑。 侯她描完一张,他便伸手虚按了一下:“好了,今日描红就描到这里罢!” 上午在金麟那里学完琴棋书画,下午又听白素云说了一会女诫,直到申时正,这才得了空闲。荼蘼微微苦着脸往母亲房里来,心里更是深感人生无趣。 才刚绕过一条抄手长廊,对面季竣灏却刚好过来。一眼见了她,不由哈哈一笑,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问道:“我的宝贝荼蘼这是怎么了?” 她无趣的翻了个白眼:“三哥,你又闲了?” 季竣灏因身体的原因,自幼习武,略大些后,身体是好了,那颗心却再也羁绊不住。季煊虽给他请过几个先生,无奈他对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全无兴趣,季煊看着没法子,只得改弦易辙,将他送去虎贲将军穆啸那里学些兵书战阵。谁料他与穆啸极为投缘,对兵书战阵亦极有天分,几年下来,俨然成了穆啸晚年最得意的学生。 季竣灏同情的摸摸她的小脸,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两个先生是不是很讨厌,要不要二哥帮你想个法子把他们都撵走?” 荼蘼听着,倒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再想了想,不由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原来她前生时候,第一次上完课也是这么垂头丧气,似乎也是在几乎相同的地方遇到了她三哥,然后二人合力,没三五天的工夫便将先生气得辞馆而去。不过现在……她闷闷的摇摇头。 赶走了两个,她爹想来还会再找两个来,又何必折腾。何况现在的这两个先生,比她前世遇到的那两个,似乎还要好些。如今赶走倒容易,万一她爹一个不慎,又将前世那两人弄来,倒不如将就着这两个罢了。季竣灏还待再说,却不防旁边有人轻叱一声:“老三!” 季竣灏无趣的抬头看时,正看到他大哥正冷着脸瞪他。 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大哥今儿回来的可真早!” 季竣邺在季家最是年长,将来又是要袭爵的,如今虽未及冠,但他性子稳重,季煊对他也放心,家中一些外事,这些年已交了他管,因此他倒不常在家。 季竣邺冷冷的瞪了自己这个三弟一眼:“今儿的事,我也不同爹娘说,不过府中这两日若有什么事,你可记得将皮绷紧了,等着挨家法!” 季竣灏苦脸应了一声,又可怜兮兮的看一眼妹子。 荼蘼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过去扯住她大哥的袖口:“大哥……”她大哥虽不似二哥、三哥那般与她亲近,但疼她的心却丝毫不比另外两个哥哥略少,所以她倒也不怕他。 季竣邺弯腰摸摸妹子的头,柔声道:“你今儿因是第一天上学,这才觉得无趣,等学得久了,便觉其中自有乐趣。等过些日子,你若实在不喜欢那两个先生,只管同大哥说。便换两个先生也是不难的!” 她答应着,且抬头对大哥笑了一笑。那些学业于她,都极浅显,也正因浅显,她才更觉无趣也更提不起精神来。季竣邺见她乖巧,不由心中欢喜,牵了她手,一路缓缓而行。季竣灏在后头撇撇嘴,但他大哥素有威信,他也不敢争执,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三人行不了几步,便到了段夫人的房门口。门口的丫鬟见了他们来,忙行礼掀了门帘子。三人进去一看,不由都是一怔,原来季煊与季竣廷竟都在。 季煊见他们进来,便点了点头:“都来坐吧,我原说今儿晚上同你们说的,如今既都到齐了,那便早些说也使得!” 季竣邺倒没说什么,便在父亲下首坐了。 段夫人见了女儿,心中欢喜,便笑着对她招招手:“荼蘼,过来娘这里!” 她乖巧的过去,靠着母亲坐下,却拿眼去看她二哥。季竣廷神色有些闷闷的,还有些不舍的意思,见她看他,却还是对她笑了一笑。她心中一动,顿时猜到父亲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季煊开口道:“今儿我特意叫人查了,五日后是个好日子,大宜出行。庐山的宅子虽买了,但重新整修却要好些日子,求学本就该不畏艰辛,也不好为了宅子的事就这么耽误着!”他顿了一下,看看儿子又看看夫人:“上回林祥来信时也说了,那白鹿书院里头也有不少的房舍,是租了给求学之人的,他已替廷儿选了一处不错的所在……” 林祥却是他派去九江督建房子的那个家人。 一家子都没开口,荼蘼扁了扁嘴,想说什么,却还是给咽了下去。虽说舍不得她二哥,可想着接下来可能要生的事儿,她也实在不敢让他留在京城。倒是让他在白鹿书院待个三四年,等皖平公主嫁了人后,管她二哥高中也罢、落第也好,只不娶公主就得了! 段夫人看看二子,心中也甚是舍不得,叹了口气,毕竟道:“如今正是三伏里,暑热最盛,依我看,好歹再待几日,等过了三伏再走不迟!” 季竣灏忙接着他娘的话头道:“正是正是!” 家中他与季竣廷年纪最是相仿,虽则时常争斗,但其实感情极深。 季煊却摇头道:“不好,从此处往白鹿书院,原就要好些时日,若再耽误些时日,到得年底又要回家团圆,连心也散了,却那里还有心向学。既已定了,还是早些走的好!” 众人见他已然决定了,知道终难改变,只得各自缄口不言。 校园港 08 女生向外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8女生向外 08女生向外 因给他二哥治备行装,她这几日就没过去上课,只跟在她母亲后头,帮着倒忙。常逗得她母亲前仰后合,笑得呛气,一时倒也消解了好些离愁。 五天后,季竣廷清早起来,拜别了母亲,又抱了抱妹子,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段夫人原说亲去十里长亭送他,终因天气太过炎热而未能成行。段夫人既不去,她自也不好去,只得在家陪着母亲。段夫人眼巴巴的望着儿子走了,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她乖巧的靠在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的胳膊,软软的叫了一声:“娘……” 段夫人摸摸女儿的脑袋,又叹了一声,这才道:“走就走了罢,男儿志在四方,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好拦着他!” 她仰起头,望着段夫人甜甜的笑:“他们不要娘,娘也别要他们了,荼蘼会陪着娘的!” 段夫人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罢了罢了,女生向外,且等你大了,胳膊肘子就自然而然的拐到别人家去了,不过嘴里哄着骗着而已!” 她心里骤然的酸了一下,将脸埋进母亲怀里,掩饰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才不会!”只是她虽竭力的克制着,声音终究带了几分哽咽。 段夫人见她忽而带了哭腔,不由的惊了一跳,她倒不会疑心到别处去,只以为女儿是舍不得自己的二哥,便抚着她背柔声道:“荼蘼乖,等庐山的房子修好了,咱也不拘是冬天、夏天的,便去住上几日,再接你二哥一同回家过年可好!” 她轻轻的应了一声,依然伏在母亲怀里,悄没声息的在自己的衣袖上抹去了眼泪。 季竣廷走后,季家忽然少了个人,便很是落寞了几日。她也只是懒懒的,不爱动。好在那两位先生却也是个妙人儿,她不去,竟也没一个会多管闲事的来自寻没趣。 如此又过了几日,秦太医居然来了。荼蘼听说他来,倒还是有些兴致的。学医本是她自己挑的,而这位秦太医的医术与耿介的脾气在整个大乾也都是很有些名气的。 原来秦太医从收拜师的束侑时,心中便有几分的不愿。但既答应了人家,且收了人家东西,他又怎好一次也不来。磨磨蹭蹭了几日,终于还是挑着季煊在家的这一日过来了。 季煊初时对女儿学医一事不以为然,但他毕竟是豪门大院里头出来的,对一些事情亦是心知肚明,事后自己想想,倒也觉得让女儿学些医术将来或者更能派上用场也未必。有了这么个想法,他见着秦太医时,态度便自然更见亲密。 迎了秦太医进来后,便令身边的长随过去请大小姐来。不一时,荼蘼过来,也不待人说,便自己过来行了弟子礼,又叫了一声师傅。季煊见她如此乖巧知礼,早乐得心花怒放。便是一直淡淡坐在那里,不咸不淡与他说话的秦太医的面上也不觉露了几分笑意。 季煊又陪着坐了片刻,叙了几句闲话,便寻个机会起身走了。 这秦太医名甫生,到今年也还不满四十,家中妻妾给他生了四个儿子,却没一个女儿,如今见荼蘼乖巧,心里倒生出几分怜爱来,也不急着上课,便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我听你爹叫你做荼蘼?” 她点点头,抬头甜甜的笑道:“听我娘说,我出生那天,院子里的荼蘼花开得正好。我爹急的在院子里打转,身上便落了些花瓣,等听到我出生了,他就过来抱我,手一抬,落了我一脸的花瓣,还害的我打了好些个喷嚏!” 秦甫生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愈的喜欢她,却把之前那点不悦都丢到了脑后。 笑完了,不免摸摸她的头,一时想不到适合的话来说,便随口问道:“学医术可不轻松,你一个世家小姐怎会忽然想到要学医?” 她纯真的眨了下眼,很是无辜而茫然,心中却早忍不住暗自腹诽,想着自己今年才不过七岁而已,这师傅怎么却问这么个深奥的问题,也不觉得为难人。偏头想了许久,她一本正经道:“我听说神医很厉害,可以拿一根红线系在人手腕上就把人治好!” 秦甫生的脸顿时黑了一半,张口想训斥,低头时,却见她一脸纯稚无邪,黑亮的大眼怯生生的望着自己,脸上却还因刚才的答案而带些忐忑的神情,一颗心不觉软了一半,又想着她毕竟还年幼,终究只是摇头道:“那是悬丝诊脉,为师的也会,只要你好好学,日后想来也是能的!” 她忙表现出一副孩童应有的激动神色来,只频频点头,欣喜不已。 秦甫生心里头苦笑了一回,便从怀里取出一本略有些厚的书册来,递了给她:“为师日常在宫中供奉,也并没有太多时间好过来,这本书上记了些药物,另还附了图画,你日常无事时,不妨多看看。若有不懂的,等为师下回过来,再给你一一解答!” 他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头可着实有些犯难,学医之道,断不是将一本医书倒背如流便能应用自如的。但眼前这个小徒儿,却是正牌的侯府千金,他能怎么着,不过是随意教些,让她不致对药草两眼一抹黑罢了。 荼蘼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笑孜孜的接了书册来,低头看那面泛黄,纸质微皱,看着倒像是传承了许多年的样子。秦甫生见她左摸摸、右看看,一副甚是珍惜的样子,不觉满意笑道:“这册子,却是我秦家祖传的,历代子孙初学医时,都拿它当了启蒙之物,如今给了你,你可记得要好生保存,来日为师可还是要收回的!” 荼蘼答应着,小脸更是笑开了花。秦甫生再看看她,又觉得她毕竟年纪小,便又嘱咐道:“若遇了不认识的字,为师又不在,你可去问问你那先生,他想来都是认识的!” 荼蘼点着头,却将那书摊开,放在面前的书桌上,仔细认真的看着。 那书却是手抄本,字迹遒劲峻拔,极有风骨。每样药物都配了图形,那图也别致,有新鲜时的模样,亦有晒干后的形状,旁边更注了小字,详细写明如何辨识此种草药,及此药的用处,如何合药,有何避讳,其精细入微处,让她不由大为惊叹。 她那里看书,这边秦甫生正注意着她,见她神色专注,看的无比认真,不觉暗自吃惊。 他这册子,因是医书,上头也颇有一些较为生僻不常见的字,但他这个小徒儿却是一张一张的翻着,看那表情,竟是没有丝毫犯难的意思。他停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都能看懂么?” 荼蘼正仔细的看着,一时没有多想,脱口答道:“能!”话才出口,她已觉不对,但要收回已是不能,只得干脆作出一无所觉的样子,继续翻看着手中书册。 秦甫生见她答得干脆,怔了一下后,也只得将原因归于段夫人身上,不再多问。 荼蘼自个在一边反省了一会,却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也太好了些,便刻意的指着书册上的前头没有出现过的生僻字,问了秦甫生几回,又好奇的问起他昔日的行医经验。 秦家原是杏林世家,在整个大乾都颇有名气,秦家家规:子孙未满而立前,需行医四方,救死扶伤。因此秦甫生早年还真走过不少地方,更医过不少疑难杂症。他如今对荼蘼甚是喜爱,听她问了起来,他也便兴致勃勃的选了些有趣之事谈了起来,直听得荼蘼连连惊呼。 她这时却并非作伪,她前世虽活了三十年,但少时长在深闺,出嫁后,先在王府后入深宫,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无一不是诡谲风云,阴谋智计,却那里见识过这些。 秦甫生见她听得双眼放光,满面皆是孺慕之色,不觉谈兴愈浓。他在那里侃侃而谈,荼蘼便适时的问上一句两句,虽问得幼稚,却往往便能正中要害,却让秦甫生愈说得欲罢不能。二人促膝而谈,说得兴起,竟连时间也都忘记了。 那边段夫人看着已到了午时,左等右等不见女儿来,不觉有些担心,便领了几个丫鬟过来书房找人。才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听里头秦甫生正道:“那一年,为师的才二十五岁,行医路过青州明庄,却刚好遇到有户人家出殡,哭声震天……” 段夫人怔了一下,隐约猜到里头在说什么,便看了旁边的慧清一眼。 慧清会意,便过去叩了门,秦甫生被叩门声惊了一下,立时便止住了话题,回头看时,却见是个生得甚是清秀的陌生丫鬟站在门口。他皱了下眉,还不曾开口,他身边的荼蘼已抢着开口,叫了一声:“慧清姐姐,你怎么来了?” 慧清抿嘴一笑,先给秦甫生行了礼,这才微嗔的白了荼蘼一眼:“大小姐,此时已是午时了,夫人一直等着你用饭,你迟迟不来,夫人不放心,便亲自过来了!” 荼蘼哎呀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时间,忙跳起来,奔到外头一看,果见她母亲正立在外头,她忙奔过来拉了她母亲的手,笑道:“秦师傅在给我说故事呢,说的可好了,听得我都忘记了时间了!” 段夫人温婉一笑,替她整理一下额前的浏海,这才向秦甫生行了一礼,款款道:“小女顽劣,有劳太医费心了。不过此时已近午时,还请太医先行用饭,午后再督促课业不迟!” 秦甫生略觉尴尬的一笑:“夫人言重,荼蘼乖巧聪明,我看着却喜欢得紧,一时兴起便忘了时间,既已是午时,确该先用了饭的!” 校园港 09 流年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09流年 09流年 第二日,荼蘼毕竟赖不过,早起去了金麟处。金麟瞧见她,也并不在意,更不生气,只笑了笑,直接丢了本字帖给她,让她自己临着。原来他上回见荼蘼拿笔写字的姿势,不似新学,描红的功课也是中规中矩,底子却已十足了,因而今日索性便叫她临字。 她只得坐在那里,打开字帖慢慢的临了起来。她原就写得一手好字,如今虽腕力不足,却也并不影响字形。这些日子装的太久,她心里也有些厌烦。但落笔之时,终究还是稍稍的偏了一偏,刻意的写得歪了一些。待写好了,她抬起头:“先生,我写好了!” 金麟答应了一声,缓步过来,低头看了一看,腕力虽不足,字体倒是不错的,在常人中也算得顶尖了,然终究不出自己所料,因赞道:“字不错,这字可是你母亲教的!” 她点了点头,乖巧道:“我娘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呢!”段夫人系出名门,未出嫁时便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都是极擅长的。将这些事儿推到她身上,该不会错的。 金麟点点头,又问道:“这么说来,琴棋书画,你都会一些了?” 荼蘼想了想,终究不愿太过显摆而引人疑心,只答道:“字是娘教的,其他的,娘还没来得及教。”段夫人确是教过她写字,只是她幼时甚是顽劣,又爱撒娇,稍稍多拿了一刻的笔,便满口喊累,一时弄得段夫人倒舍不得起来,因此也并没学多少。 金麟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只指指荼蘼跟前的那本字帖,淡淡的交代了一句。 “这是前朝卫夫人簪花小楷,女子写来最是合宜,往后你来不来,我也并不问你,只是这字帖,每日至少临上三张,每十日一交,若少了一张,便补十张来!” 荼蘼毫不犹豫的点头,每日三张字帖,于她并非难事,金麟肯有此语,她自是巴不得。 金麟便叫她到琴架跟前,自己净手焚香,慢慢抚着琴弦,宫商角徵羽,兼十二音律,一一为她讲解。她答应着,眼儿却不自觉的落在金麟的双手上,这是一双指节分明而又白净修长的手,这手拂过琴弦时,那琴便轻轻颤着,出幽雅动听的乐声。 轻如落花,杳如流水,悠悠东流而去,一似流年,再不得返…… 是了,她的流年,不是重新来过了,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挽回…… 她怔忡的想着,想及往事,心内一时喜一时忧,恍恍惚惚的,竟流下泪来。 过了好一会子,她回过神来,却见金麟正在看她,她惊了一下,别过头去,取了帕子,擦了泪,这才慢慢道:“先生好琴技,听着,倒比我母亲还更好些!” 金麟点了下头,温和道:“此曲名为《落花流水》,却是我早年妻亡之后,一时感怀而作,想不到你年纪虽小,却能体会曲中离殇,难得难得!” 她微微的撇了下嘴,对他的话并不深信。她前生多历风雨,早将心性锻炼得坚韧无比,便是再伤心,也能若无其事的宛笑轻嗔,绝不至为一曲所动如此。深深的看了金麟一眼,她暗自想着,看来这金先生也非一般之人,只不知他来自家是为了什么。 因为有了金麟的例子在先,下午她去白素云处,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白素云。 却见她穿了一件月白滚边绣花小袄,下面配着同色的湘裙,身形窈窕,面目姣好,行动之际,裙摆微动,愈显秀雅娉婷,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却也自有一番动人风韵。 她不由暗自想道,这位白先生便在内宫之中,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了,大乾如今的这位帝王,又是出名好色的,怎么她侍君多年,却一直未承恩露,到了还被放出宫来。 俗话说得好好,疑心生暗鬼。她一旦疑了金麟,竟连白素云也一并怀疑上了。 疑惑之心一起,她便一反往常的懒散,日日晨来暮归,认真无比。 只是她这一番作态,却让段夫人在欣慰之余,又觉心中一时空落落的。 她这一生,共得了三子一女,一向都是儿子孝顺出息,女儿虽娇蛮顽劣却也痴缠可喜,这些日子更比从前更乖觉了许多,越惹人怜爱。却不想这几日的工夫,先是走了历来最是孝顺的二儿子,再来连女儿也忙于学业,无暇陪她,让她怎能不心生惆怅。 这日女儿下学回来,她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荼蘼,两个先生,你可还都满意?” 荼蘼眨了眨眼,疑惑的看一眼母亲,点头道:“先生教的很好!”这个很好,自然是相对于她前生的两个先生而言。对于如今的她,这些学业原就是可有可无的。 段夫人微觉失落的叹了一声,但也不好开口。先前女儿不曾请先生,季煊的意思就是怕她独个儿寂寞,要她自己教养,谁料她听不得女儿叫一声苦,教了两三年,却连字也还不认得几个。季煊没了法子,又不想耽误了女儿,这才外出延师。 荼蘼望望母亲,隐隐猜出她的意思,因笑着抱了她手臂,只是腻在她身上撒娇。 “先生再好,也没有娘好呢,不过荼蘼最近在跟金先生学琴,先生正教我《春晖曲》呢,荼蘼想着,娘是七月里的生日,得多多练习,早些学会了,才好在生日那天弹给娘听!” 她一时半刻的想不到好法子,只得随口诌了一个话儿来哄着母亲高兴。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便是《春晖曲》的含义。 段夫人听了这话,心中真是甜丝丝的,想着宝贝女儿竟能记得自己的生日,这些日子所孳生的那一丝失落早无影无踪,只是搂着女儿笑得春风拂面:“娘的荼蘼真是大了,懂事了!好,娘就等着荼蘼学会了这首曲子,好来弹给娘听!” 安抚完母亲,用了饭后,荼蘼回了自己的屋子,想了想,毕竟把自己房里那架通常只用来装饰的琴拿了来。伸手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看着自己如今短短圆圆的手指,不禁皱皱眉头。就这指头,能弹好《春晖曲》么?她很有些怀疑。 事实上,金麟如今才只是在教她认谱,以及练习一些最简单的曲子,至于《春晖曲》这种颇有些难度的曲子,莫说现下,估计就再给他一个月,也还未必能教到。她心中默默回想着《春晖曲》的曲子,手指轻轻滑过琴弦,如蜻蜓点水一般,却没出丝毫的声音来。 她八岁方才学琴,十四岁那年,却已以一曲《京华颂》驰誉京城。时人赞誉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她也因此声名大噪。 十五岁嫁了给他,他那时只是肃王,因他母后亡故得早,宫中无人照拂,因此虽是嫡子,却并不得宠。诸王争斗最烈的几年,太子几经废立,他也历经沉浮。 那段时间里,他每日出门办差,看似温文尔雅,挥洒自如,然回了家中,却常忧心忡忡,夙夜难眠。她知他心焦,时常以琴相慰。危难之中,二人相濡以沫,情意深长。 私底下,她更在父亲面前竭力为他周旋。其时宫内最为得宠的乃是周贵妃,她亦使尽手腕,为他笼络。为了他,她甚至想了法子送她三哥往边关戍守。之后四年,她三哥奇袭夷狄,以五千之众破敌数万,斩获酋首,立下不世奇功。 他的境况也随着他自己的努力与季家在朝野的日益得势而逐渐好转。 那时诸子争嫡已渐至尾声,眼看着能承大统的,只他与堰王二人。结缡五载,她才得有孕,却在面对堰王时,毅然舍却了腹中骨肉并以此相诬。 堰王因此失宠,终至谪落。她从此却再没有过身孕。 二十五岁那年,他终于登上帝位,她以为从此再不要辛苦谋划,夙夜焦虑,却忽然现,原来自己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十年谋划,她家势力渐增,大哥统领工部,二哥执掌吏部,三哥则远在边关,执掌十万雄兵,俨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接下来的数年里,他广纳嫔妃,天下佳丽因而云集后宫。她一个无子的皇后,在深宫之中,也日益艰难。步步惊心的宫廷生涯,吸引了她太多的注意。 而他,则在她不察之际一步一步,不动声色的削减着她的家族。 而这一切的矛盾,终于在她三哥的死讯传来之时完全爆。宫内有心之人,悄然的将消息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几乎不能相信这一切的真相。可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她于是笑了,这就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为他几乎付出了一切,结果却换来了今日。 她变得冷淡,行事愈加毒辣。宫中嫔妃但有所孕者,无不被她辣手除去。直到她最终无法忍受这种煎熬,服下“羽化”之前,他的后宫从来不曾响起婴孩啼哭之声。 她也再不抚琴,偶尔对月怀想过去时,便取了瑶琴,轻轻抚触,却从不声,只是静静轻抚缓挑,一如今日。 《春晖曲》,她抿了唇,浅浅的笑了一笑,童稚容颜衬上绝色笑靥,分外明丽诡异。 门帘忽而被人挑起,有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却恰恰的看到她的笑容。她吃了一惊,忙抬头看时,却是她三哥季竣灏。翘起嘴,她瞪了他一眼:“三哥你吓死我了!” 她这边恶人先告状,却不料她三哥受惊更甚,他这个时候来找妹妹,原是打算过几日带她出去走走,省的在家中闷得坏了,却不曾想门一开,便见了妹子那个奇异的,仿佛艳鬼附身的笑,可不是将他惊了一跳,此刻见妹子很快恢复如常,倒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 拍拍胸口,季竣灏抱怨道:“荼蘼,你刚才在作甚么,笑得那般怪异!” 校园港 10 虎贲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10虎贲 10虎贲 她一阵心虚,吐吐舌头,胡乱搪塞道:“今儿先生教我弹琴,然后说弹琴前要净手焚香,保持心境平和淡定……” 季竣灏想着妹子适才诡异的笑容,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一迭连声的叫道:“你那先生,我明儿非得去跟爹娘好好说说,赶紧打了他走,免得教坏我妹子,就你刚才那表情,今儿好在是我见了,若是娘见了,非得被你吓死不可!” 荼蘼气结,她好歹也是一代佳人,如今到了她三哥嘴里,竟俨然成了女鬼了,还是那种能吓死人的类型,双眼喷火的瞪着季竣灏,她怒道:“你还说?” 季竣灏见妹子生气,不由嘿嘿一笑,在她身边坐下,笑嘻嘻的伸手一拨琴弦,出一串刺耳的噪声:“你都会弹琴啦,快,弹一曲给三哥听听!” 她气呼呼的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就不!” 季竣灏嘿嘿一笑,也并不生气,更不勉强,只道:“马上六月六了,京里要赛龙舟,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去看?” 她歪头想了一想,赛龙舟这事,其实她是没多少兴趣的,可是一想自己重生已这么久了却还一次没有出过门,她便有些静极思动,毕竟道:“好啊,不过你先告诉我,你都是跟谁约了去看龙舟的?” 季竣灏听她问起,不由的叹了口气:“都是虎贲卫的一帮兄弟,我原打算亲自上阵的,他们却不肯,说我不够膀大腰圆,若穿了龙舟服,露出细胳膊细腿,有损虎贲形象!” 荼蘼听得嗤一声笑了起来。京师龙舟赛原是夏日里最热闹有趣的活动,京里各公侯世家通常都会选上几个护院家丁,几家相好的凑一支队,一道参加。不过这些人却都只是些陪衬,参与这项比赛最为积极的却还是几支驻守京城的军队。 京城近畿附近,共有三支卫队,分别是虎贲、龙骧、凤岐。 龙骧、凤岐每军三万人,分别驻守京畿左近,每三月互换防区一次。而虎贲却是皇室禁卫,仅万人,军中校尉以上,大多是功勋子弟,只负责皇城巡查,并不过问其他。因功勋子弟太多,寻常人等也弹压不住,前些年更在京中惹了不少是非出来。 其后,大乾神武将军穆啸因年纪渐长,圣上特许还朝,又见虎贲军实在太过不像话,便请了穆将军统领虎贲。穆啸此人,却是老而弥坚,上任不到三月,便将虎贲军上下人等刮得服服帖帖,个中几个最是顽劣的更是被整治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几年下来,虎贲虽时不时仍会在外头惹些是非,但与前些年比,却已是天上地下了。 不过听说要与虎贲的人一道看龙舟,荼蘼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我才不要跟一帮莽夫一道看龙舟,你们那些人头里,就没几个好东西!”记得从前同他们一道看过一回,结果那些个人,吼叫的声音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不说,眼看龙舟落后,还各个振衣攘臂,满口污言秽语,直恨不能跳下水去,拆了前头那舟,再将自家那舟一路推了拢岸。 季竣灏愕然无语,半日才挠挠头:“那你就是不去了!”他兴兴头头的过来喊妹子一道过去看龙舟,谁料她却不肯,怎不让他郁闷。 看她三哥郁闷,她却又扑哧一笑,翘起小下巴得意道:“我请娘亲陪我同去!” 季竣灏很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伸手泄恨般的捏了一下妹子的小脸蛋,手指捏上去,却觉温软滑腻,终究还是没舍得下重手。 荼蘼揉揉自己的脸蛋,有些不满的在她三哥手上也掐了一记。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倒也玩得很是开心。 季竣灏在妹子房里坐了一回,倒忽然想起一事来,便笑道:“前几日,我从外院过,不巧看到你的两个先生正坐在一道说话,看那样子,倒挺亲密的!” 荼蘼啊的一声,顿时就睁大了眼。 季竣灏嘿嘿的笑了两声:“我一时好奇,见了明轩后,就问了他几句!” 荼蘼听他提起明轩,顿时来了兴致。 季竣灏口中的这个明轩姓林,武艺稀松平常,却生了一副鬼脑子,生平最好的就是打听人家的闲事。他却还有一手,往往能从一些不经意的蛛丝马迹中,现隐藏极深的事儿。事实上,这个林明轩也正是她三哥日后的得力臂助,军师幕僚。 “他说什么了?” 季竣灏笑嘻嘻的瞧瞧屋内,眼见无人,这才悄声道:“他说你这两位先生很有些意思,到哪儿去总都是一对儿的去,而且往往都是女的先去,男的随后就跟了上去……” 荼蘼圆圆的眼儿睁得大大的:“啊……” 季竣灏忙竖起食指做嘘声状,低声又道:“我还听说你那位白先生之所以被遣出宫来,是因为她在侍君前夜,忽得恶疾,缠绵数月之后,非但遍体生疮,更兼体有异味,这样自然也就不能侍君了!”因是在说宫内秘闻,他的声音也便愈的小。 她暗自耸了耸肩,这所谓的忽得恶疾,多半便是被人下了药。这些事宫里虽不多见,却也颇有些类似情形,倒也不足为奇。不过,她神情古怪的打量了自个的三哥一眼,她这三哥原就有些郎当,不过如今是愈的过了,在自家妹子跟前大谈侍君前夜,这话若是被她母亲听到,少不得要挨骂,若被她父亲听见,这顿家法怕是怎么也跑不了了。 “呃……”她答应着,为了打探消息,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揭她三哥的疮疤,只好奇问道:“什么叫做体有异味呀?白先生跟我一起时,我可没觉得有异味呀?” 原来白先生是因了这缘由才得出宫的,她到现在才算明白了。 季竣灏漫不经心道:“这个就不好说了,若深究下去,只怕你那白先生吃罪不起!” 荼蘼点点头,这病若是旁人害的,也还罢了,若是自己有意为之,那便是欺君,惹得上怒,便诛灭九族从前也是多有的。她伸手掩住一个哈欠,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季竣灏见她累了,看看天色,毕竟笑着起身:“不早了,你休息吧!” 她忙伸手扯住他:“三哥,你还没告诉我两位先生的事儿呢?” 季竣灏没法子,只得又坐了回来,简单道:“我听明轩说,京中各家要请金先生的,必要先请白先生,若白先生不去,那金先生也必然不会去的。工部史侍郎家里原是请了这两位先生教养女儿,史侍郎有个儿子,有一日不慎得罪了白先生,白先生一怒,便不肯再待,到底辞了去了。白先生才走,次日金先生也就跟着辞了馆……” 荼蘼听见史侍郎的儿子,不觉撇撇嘴,史侍郎这个儿子,她却是知道的,京里都称他做屎壳螂,这人最是好色不过,想来是见白先生生的好,所以起意调戏。季竣灏毕竟还有些分寸,诸如好色、调戏之类的话,却还不敢在她跟前说,只说不慎得罪了的。 季竣灏继续道:“还有个有趣的,说是城西刘御史家,刘御史的千金跟前原有了教书的先生,独缺个仪礼先生,便单请了白先生。谁料白先生过去教了不到半月,原先那教书先生有天因事告假回家,过集市时却被惊马踏了,足足的躺了三月,刘御史忧心耽误了女儿,到底辞了先前那先生,请了金先生过去……” 荼蘼微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道:“怎么却这么巧!” 季竣灏笑嘻嘻道:“可不是!”其实林明轩对他说起这事时,就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此事看着不像巧合,不过个中缘由无非就是男女之情,看看热闹也还罢了,插手去管却不值当。 季竣灏走后,荼蘼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叫了慧纹来给她盥洗。等洗漱完了,她爬上自己的床榻,很快便已睡着了。 对金麟与白素云之间的事儿,她懒得去理,只要他们于她无碍,于她家无害,那也只由得他们去。 校园港 11 照影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11照影 11照影 此后的日子,荼蘼又恢复了一贯的生活,不过为着应承母亲的那首《春晖曲》,每日清晨仍会去金麟那里掩人耳目的学上一阵子琴棋书画。 这些表现,于她而言是掩人耳目,放在金麟眼中却是惊叹不已。他这一生也教过不少学生了,其中不乏天资聪颖,举一反三的,却少有似荼蘼这般懒散却又惊人聪明的。 别人是一点就透,她却是不点也透,让人惊叹不已。 他本不是不通事务的迂夫子,看着这些,心下若说不疑惑,那自是骗人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天下聪明人尽多,因此倒也没有想到那些怪力乱神上去。 至若白素云,她原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在那种地方待得久了,行事自也更为小心谨慎,该说与不该说之间的分寸拿捏得更是恰到好处。何况她与金麟关系确也不一般,二人相处之时偶尔提起这个小弟子,都是一笑,各觉省心。偶然季煊问起女儿学业,二人也都极力夸赞。 季煊听两个先生如此夸赞,心中还不深信,便与公务之外,另抽了空携了段夫人来看女儿的学业情况。及至亲眼见了女儿一笔娟秀非凡的小字与琴技,不由惊喜莫名。 荼蘼趁势提出要父母一道陪了去看龙舟,季煊自然满口的应了。 六月六,通常都是一年之中最为暑热的一天,亦是祭祀河神,祈求丰年的日子。 大乾京城玉京城内有一条长河,因此河环绕玉京城池,恰似玉带围腰,便为之命名为玉带河。六月六日的赛龙舟,便正是在这条河上。 这一年的六月六,天气略有些阴,风从玉带河上来,带来丝丝凉气与淡淡馨香的水汽,扑在面上,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论起来,却比往年的烈日炎炎更为得趣。 那龙舟赛赛程却是自京城玉狮胡同起,到飞燕胡同止。玉带河原是环形,这两条胡同间的河流较为平直,若在终点搭了高台,远远望去,依稀可见处的情景。除高台外,更有那好热闹的贵胄子弟早已备好了马匹,打算跟了那龙舟一路从追到终点。 荼蘼坐在自家搭好的高台上,兴致勃勃的四下张望,身边是季煊与段夫人。这台上原本搭了遮挡阳光的凉棚,不过今儿并无一丝太阳,倒是生生做了无用功。 她忽然睁大了眼,无语的看着前方那个对她猛挥手的人——她三哥季竣灏。 季竣灏今儿出来的早,也并没跟她们一道,因此直到此时她才见到他穿的衣裳。那是一身正红紧身武士装,披一件长斗篷,颜色本已扎眼之极,他那手上却偏牵了一头白马,看着更是醒目到刺眼。那马一身纯白,通体无一丝杂毛,若在平日看时,定是神骏无比。只是此刻,荼蘼冷汗涔涔的看着那马身上背的那只不伦不类的巨鼓与鞍袋中插着的高高飞扬的虎贲军旗,心中只有一个冲动,那便是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她三哥。 季煊此刻也见到了人堆中的三子,当下沉脸皱眉道:“这个老三,真是愈来愈不像话!” 其实季竣灏生得俊美,非但皮肤白皙且兼身形修长,穿一身红衣武士服,愈显得猿臂蜂腰、俊俏风流。只是季煊一见他那匹马,便知他必是打算跟了龙舟一路狂奔,且要在马上击鼓助威、摇旗呐喊的。这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段夫人见状抿嘴温婉一笑,却开解道:“罢了,他如今在虎贲里头,有些事,总是要随大流的!”她一面说着,便抬手指了一指。父女二人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各自无语。 原来人群中,除了季竣灏外,另还有一些虎贲军中少年,这些少年无一例外的穿红衣,骑白马,马上横架巨鼓,鞍袋之中斜插军旗、鼓槌。荼蘼看了一圈,忽然见了一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因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低声道:“娘,你看那边!” 段夫人与季煊不约而同的应声看去,又都各自无语。原来距季竣灏十步远的地方,正有人垂头丧气的立在那里,红衣白马,面黑如碳,却是穆啸老将军的爱子穆远清。 饶是段夫人涵养素好,见此情景也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这穆远清,却是穆啸老将军的幼子,四十岁上才得的,一家人爱逾性命。穆远清其实生的也不错,只是皮肤甚黑,他也深知扬长避短,平日里从不肯穿艳色衣衫,所以看着也还罢了。今儿忽然穿了一身艳红,身后却还配了白马,这两样颜色与他一搭,便愈觉得他皮肤深黑,看着着实扎眼,也不由得段夫人不笑。 季煊忍了一下,却最终没忍住,正要笑,目光却忽然定住了,旋即起身作揖,客气又不失亲密的招呼道:“有些日子不见,穆老兄倒是愈精神了!” 荼蘼应声看去,却见有人正站在一边,与她父亲说话。那人头虽已微微花白,然国字脸上眉眼分明立体,深邃如刀砍斧削,纵是满面笑容也还是掩不去那股肃杀与威严。 不用多想,她便知道这人正是现任虎贲军统领穆啸,也是她三哥的上司。 他们两家一文一武,本没有多少交情,因了季竣灏的关系,这才慢慢走得近了。 穆啸这人,早年戎马倥偬,二十余岁才成了婚,婚后夫妻却又聚少离多,一直也没有后嗣。直到穆啸四十那年,才得了穆远清。只是那时穆夫人年纪已不小了,产下穆远清后,身子便一直不甚好,极少来季家走动。段夫人偶尔过去穆家走动,又因女儿年纪小,怕被病气冲了,因此也并没带她去过。算起来,她这世却还是头一遭见到穆啸。 穆啸与季煊略做寒暄,这才回头向段夫人笑道:“弟妹也来了?” 段夫人上前行了一礼,含笑道:“今儿龙舟赛,灏儿闹着要我来,他妹子也嚷着要来看看热闹,我不放心,毕竟跟着一道过来了!”一面说着,便轻轻推了荼蘼一把。 荼蘼忙过去,乖巧的行了礼,又唤了一声:“穆伯伯!” 穆啸答应一声,笑吟吟的上下打量着荼蘼,点头赞道:“好乖巧的女娃,莫怪峻灏那小子有事没事就将你挂在嘴边上!”他口中说着,下意识的在怀里摸了一把,却摸了个空,不由皱了下眉。他生相威严,平日更是含笑也带三分煞,此刻一皱眉,更是让人一阵胆颤。 段夫人在旁见了,也是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步子。 她一生平顺,出身书香世家,后又嫁入侯门,何曾与穆啸这等武人将军有过往来,如今虽因三子有过几面之缘,却也不曾见识过这般煞气。荼蘼则在一边吐了吐舌头,她两世为人,前辈子大风大浪更是见得不少,自然不会为穆啸所惊。但还是不能不承认穆啸这眉头一皱,确是可令小儿夜啼,让普通人心胆俱寒,也难怪他手下那些人如此惧怕他。 她的这些小动作自是瞒不过穆啸的眼,穆啸意外的看着这个粉堆玉砌一般的小人儿。 他得了一子后,其实一直都想再要一个女儿,只是他夫人原是老蚌生珠,生了儿子后,身子一直不好,他也不敢再作奢求。原本穆夫人王氏也曾劝他纳妾,他却总念着夫人为着自己担惊受怕了一辈子,而今自己老了,已离了战场,二人正好做伴,共度余生。这个时候,他又怎忍纳妾,却让夫人独自缠绵病榻。 带些兴味的看着荼蘼,穆啸微微欠身问道:“你是叫荼蘼?” 她眨了眨眼,回头望望母亲,得了允准,这才乖巧答道:“我叫水柔,荼蘼是小名!” 穆啸低头问她话,原就是想测一测眼前这丫头是不是真不怕他,此刻见她抬眼看他,双眸清澈宁静,透着十分的狡黠与聪明,却全无一丝惧怕,心中不觉大喜,因哈哈大笑起来,抬起粗大的手掌摸了摸她软软的黑:“好,好孩子!” 他口中说着,却从怀中掏出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递了给荼蘼:“今儿伯伯来得匆忙,身边却没带什么物件儿,这东西就给了你罢!算是见面礼了!”他一生征战疆场,身边少带玉饰一类的玩物,适才一摸怀里,却恰摸到了这把匕首,只是这匕首原是他心中所爱,适才就没舍得拿了出来,此刻见荼蘼聪慧乖巧,不觉起了其他心思,这才将这匕首与了她。 一边段夫人见了,不自觉的动了动口,却被季煊斜刺里一个眼色止住了。 荼蘼倒没多想,只道:“多谢穆伯伯!”便伸双手接过了那把匕首。又将那匕拔了出来,顿觉一阵清光直扑眼帘,隔得甚远,仍觉寒气逼人。她微微的惊了一下,这才想起这把匕首名叫“照影”,自己从前却是见过的,想不到如今竟落入自己手内,一时不觉怔住了。 那边穆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径自笑道:“这把匕首叫做‘照影’,你可还喜欢?” 校园港 12 龙舟赛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12龙舟赛 12龙舟赛 段夫人在旁见女儿拔了匕首出鞘,在那怔怔呆,一则以为她被惊着了,二来也怕她不慎伤了自己,忙忙过来,握了女儿的手,笑道:“看看也就罢了,这东西锋利,仔细伤了手,来,娘先替你收着,等你大些再给你自己保管!” 如今她也顾不得穆啸就在旁边,只是一味的担心着女儿。 季煊有些尴尬的笑笑,他心中何尝不担心女儿被那匕首弄伤了,只是面上却还要带笑向穆啸道:“这礼太厚,小女又不会武,怎好……” 穆啸哈哈笑道:“罢了罢了,不过是把匕首,我也不大用得着,给她留着防身用!” 季煊嘴角抽搐了一下,战乱时期,世家大族是有给亲族女儿备一把匕首的惯例,不过并非拿来防身,却是以防万一自尽用的。论到防身,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说拿着匕首,便拿着天下名剑又能防得了什么。如今太平盛世,他却送把匕首给人家女儿,岂非触人霉头。只是他也知道穆啸这人直率爽朗,未必就想到这些,因此也不好怪责,只能苦笑。 荼蘼定了定神,抬头看到母亲满面紧张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把匕首,因甜甜的对她笑了一笑,仍将匕首收回鞘内,又乖巧的递了给母亲。 此时远远的传来一声锣响,顿时四下骤然一静,旋即爆起了一串狂吼。 “虎贲、虎贲……” “龙骧、龙骧……” “凤岐、凤岐……” 季家三人与穆啸同时转头看去,却原来龙舟大赛已然开始。荼蘼忙踮足望去,只见数十条龙舟劈波斩浪而来。船上都是一色的壮汉,紧身短打,赤luo的胳膊上肌肉坟起,色彩不一的衣上却都绣了张牙舞爪的龙纹。原来这玉京的龙舟赛,因是带了一些为国祈福的意思,因此参与龙舟赛的人都可破例穿绣龙衣衫,但这衣衫却不能带袖,以示并非僭越之意。 这数十条龙舟之中,有三条尤为出色,也正是这三条龙舟几乎在一开始便领先于其他。 那三条龙舟,龙头颜色却又各不一样,略前些的那条遍体刷金,金光灿灿;稍后的两条却是一条朱红;一条漆黑,龙首狰狞,栩栩如生,龙角之上却都系有一根明黄绸带。 这根明黄绸带也表明了它们的身份——驻守玉京的三个京营。 舟上众人衣色也如龙头颜色,窄窄的舟身整整齐齐的坐了两排人,各自奋力划桨前行。舟头却另有一人正自击鼓,两只尾部系了红绸的鼓槌一上一下,鼓声震天。划舟之人便也随着着这激越鼓声步调一致的挥动舟楫,动作整齐划一,远远看去,几似一人。 季家三人此来其实都是抱着看热闹并捧捧季竣灏场的心态来的,此刻却也难免被这鼓声煽动得心潮澎湃,一时不能自已。正在此时,却又听得两岸传来清越狂放的男子声音。 “虎贲!必胜!必胜!虎贲!” 鼓点声声,伴随呼喝之声,雄壮威武,难以言喻。 一时还真将呼喝“龙骧”与“凤岐”的彩声完全压了下去。两侧看热闹的百姓见了,也是无不惊叹,更有不少人立时倒戈相向,跟着为“虎贲”喝起彩来。 荼蘼放眼看去,去见两侧岸边,正有数十人傲然立在马上,一路随着龙舟狂奔而来。身后军旗迎风招展,手中鼓槌起伏有致,一身艳红紧身武士服愈衬出身段风流,姿态潇洒。她一眼扫去,里头却颇有几个相熟之人,这些人中,其中正有她三哥季竣灏。 她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身侧诸家所搭高台,果见有不少人家已涌到了高台边缘,目光灼灼的盯着那边看着,双眼更是一瞬不瞬,却并没几个人真会去看那龙舟。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龙舟赛,她从前并没有参加过,即使她三哥几乎年年求着她去,也是一样。倒不是她完全不好奇,而是这龙舟赛,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相看。 大乾礼仪甚严,大家小姐虽不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平日里也是没有机会出门的。一年能够出来看看的日子,无非也就是三月三的上巳节、六月六的龙舟节两天而已。 而这两天,便俨然成了玉京城中相女婿的吉日。 不过龙舟之上,除了击鼓之人,划船者多为普通士兵。 所以这两边看热闹喝彩的人,便成了各大世家闺秀的相看的重点,似她三哥今日这般出彩,看来明儿,她家的门槛必然是要保不住了。 那龙舟来势极快,才刚看着,转眼便已过了一半的水程。季家的高台因搭得略迟了些,地点其实却偏着飞燕胡同,并不在终点附近。不过这样,却也有好处,那便是既可看到也可见到终点。荼蘼才觉得远远的喝彩之声惊天动地,再看时,那舟已将至跟前。 当先的一艘果真是虎贲的金色龙舟,舟上促促,激烈飞扬,伴着两岸彩声与相呼应的马上鼓,一时惊天动地,竟似山崩海啸一般,威武之中又透出十分的喜庆来。 龙骧的黑色龙舟与凤岐的朱红龙舟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却是一步不让,但已明显落了半个舟身下来,再看虎贲舟上之人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他们要想超出,只怕甚是困难。 荼蘼微张着小嘴,眼看那舟桨一起一落,心中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岸上众人正自拼力呼喝之时,忽见左面龙骧舟上击鼓那人鼓槌一偏,出叮的一声脆响,那些兵士随之一声吼手中舟桨猛然落下,舟头旋即一偏,竟硬生生的碰在了虎贲军龙舟的侧面。 “哗”的一声,两岸有眼尖的立时大叫起来,旋即有人大声吼道:“卑鄙、无耻……” 这人嗓门极大,此时他人又恰好骑马行到在季家高台旁边,这一声吼,倒惊得荼蘼几乎立脚不住。闹成了一团。她略微的翘了下小嘴,应声看去,那人却是穆远清。 便在两舟相触,各自一颤,速度慢了下来的这一刻,凤岐的朱红龙舟趁势猛地蹿了出来,瞬间便已超出了虎贲大半个舟身。虎贲舟上划船军士见此情景,尽皆变了面色。 立时便有人扬起舟桨,半起了身,眼看就要跳到龙骧舟上,与龙骧的人拼命。岸边的季竣灏见状,不觉大惊,当即双腿使力一夹,胯下白马唏率率一声长鸣,人立而起,季竣灏也管不得它,只提一口中气,厉叱一声:“住手!继续!” 住手是要他们不要争斗,继续却是让他们继续比赛。 原来这龙舟赛并不禁两舟相碰,毕竟数十条龙舟在窄窄的玉带河面上并驾齐驱,若要超出,前面人又有意阻拦,则相互碰触难以避免,此刻龙骧此举,虽说旁观众人都知他们是有意为之,但在规则上却是寻不出任何问题来。但若虎贲被这一碰,便在河上动起手来,却是破坏盛典,赛后难免是要受罚的。 季竣灏自幼上山学艺,学的却是最正宗的内家功夫,他人聪明,资质又好,内力早已颇有造诣。此刻一声怒喝,竟隐隐将两岸彩声、骂声尽皆压了下去。舟头击鼓那人闻言也是一声长啸,手中鼓槌疾如暴风骤雨一般,挥洒出无数激越之音。虎贲军众人本来见胜利已在眼前,却被龙骧硬生生擦了一下,害的己方被超,心中当真气愤已极,但此刻被季竣灏一声大喝,毕竟还是稳了下来,重又坐回各自的位置,奋力前行。 荼蘼见此情状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自知下面已再无什么可瞧的热闹,便转身走回座位坐了下来。一边的穆啸笑道:“看到你三哥输了,不高兴、不爱看了!” 她吐吐舌头,拿过桌上的酸梅汤啜了一口,这才道:“只是觉得已没什么可看的了。”刚才很是激动了一回,这刻她也实在没心情再去装天真无邪的小孩了。 穆啸因她那种淡然无谓的反应而惊讶,细细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觉得你三哥今儿表现很好,堪称虽败犹荣?”作为季竣灏在军事上的师傅,他一直都很欣赏季竣灏,而他适才的反应,也没有让他失望。反倒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让他很有些无奈。 荼蘼随口答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虽败犹荣不过是败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这几句话说得老气横秋,却让一旁的季煊与段夫人听得都愣住了。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再同时看向穆啸。穆啸亦是一脸诧异之色,半晌才对二人笑道:“你家这个小丫头,虽则年纪还小,却是难得的稳当有主见,将来也必是个有出息的!” 季煊神色怪怪的看了荼蘼一眼,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素来娇蛮爱撒娇的小女儿忽然之间表现出的成熟与稳当。 段夫人怔了一下后,终究出来打岔道:“这孩子,也不知这些日子从先生那里学了些什么,怎么一时竟成了这幅模样了,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有些摸不准了!” 荼蘼俏皮的对她娘笑了一笑,洋洋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耳!”装了这些日子,她也实在有些累,是到了表露自我的时候了。 这话说得台上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穆啸更是笑道:“京中人家尽多,我一路看了下来,个中虽也有好的,但总是良莠不齐,不似你季家,三子一女都是这般出色!” 季煊听了这话,哪里敢受,忙摇头道:“哪里哪里,我看远清这孩子平日里倒还稳重,不似我家峻灏那般浮浪胡闹!” 穆啸哈哈笑道:“人说癞痢头的儿子总是自家的好,你我倒正相反,都是看着别人家的儿子赞好,自家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荼蘼在旁听着,不觉倒在母亲咯咯的笑了起来。 校园港 13 慧清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13慧清 13慧清 不出意料的,凤岐军最终在龙舟赛上夺魁。因其他龙舟队纯粹只是来庆典凑热闹的,也并没谁真的胆上长毛,敢与三大京营相争,虎贲最终得了第二,至若龙骧,碰船之后,他们便索性藉口舟体受伤而退出了龙舟赛,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廉王府龙舟队得了第三。 荼蘼对龙舟赛的结果并不怎么在意。三大京营之中,龙骧、凤岐虽说名字之中带了龙凤二字,但虎贲军当年曾随太祖打下江山,其份量又岂是龙凤二军这种建朝之后方才设立的军营可以媲美。且虎贲军中将校多为当年的功臣之后,更非他们这些循矩晋升之人可比。 除此之外,虎贲粮饷虽与龙凤二军相同,但各项赏赐却难免差了一个档次。 正因如此,京中三军不合由来已久,只是虎贲势大,朝内又多有靠山,龙凤二军即便联起手来仍难匹敌,若不联手,更是被压得连喘气的份儿也没了。 其他姑且不论,只论这龙舟赛,虎贲军已连续十年在龙舟赛上夺魁了。因此今年龙凤二军联手,想要借此狠狠打压虎贲的威风,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而这种争斗,放在荼蘼眼中,几乎是看也懒得看的。皇室分化平衡的御下之术,当年她自己用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如今又岂能看它不透。 龙舟赛后,季煊便与穆啸作别,带了妻女径自回府。季竣灏在龙舟赛上虽然喝止了两军火并,但心里也着实不快,尤其今年这龙舟赛,他**和妹妹都到了,他本安心要大大的出次风头,结果却栽了跟头,怎能让他心中不窝火。 穆啸则坐在台上文风没动,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虽是武人,但带兵带了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却哪里会在意这些些小事。更何况,虎贲这些年目中无人惯了,他也正想找个机会好好的磨折一下这群小子,免得他们太过自大。 次日,荼蘼仍是早起过去金麟处学琴,等学完了琴,再回母亲屋里时,却见母亲歪在榻上,一副神气不振的样子,慧清正立在她身后,替她捏着有些酸痛的颈背。 她扑过去赖在母亲身上,抱住母亲手臂摇来摇去,好奇问道:“娘,你怎么了?” 段夫人还没答话,她身侧的慧芝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旁插口道:“小姐可不知道,才刚王二奶奶来过了,说要请夫人的安。夫人想着左右无事,便叫她进来,想顺便问问今秋的新衣。结果这位二奶奶一进门,便滔滔不绝,从东家女儿说到西家闺秀。当真好一个喷吐三江、气势如虹,直说得夫人眼花缭乱,一时全没了主意!” 段夫人御下素来宽容,慧芝等几个丫头又都是自小便在跟前服侍的,感情上自然更是亲厚,因此平日在内室,说起话来倒如一家人一般,甚是随意。 荼蘼嗤的一声笑了起来,那王二奶奶她却是知道的,这位二奶奶乃是商户人家的当家,若算起来,今年该有四十了。她家现开着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子,供着许多世家的四季衣裳,因为交往的多是世家豪门,她也便顺带着干些做媒的勾当。 这位二奶奶为人甚是直率,虽说溢美、夸大的言辞在媒婆这个行当里头少不了,但好在她这人颇为知情识趣,口风也紧,因此各大家族倒也乐于让她在其中穿针引线。 荼蘼做个鬼脸,顽皮道:“昨儿我在玉带河边上的时候就想,这几日家里是不是该弄个铁门槛,后来想着这铁门槛怕也撑不住,倒不如舍了那木头门槛也还罢了!” 她这几句话说得老气横秋,逗得旁边几个丫头直笑。却不曾想段夫人听见这话怔了一下后,却坐直了身子看着女儿,皱眉道:“这俏皮话又是谁教你说来的?” 语气里已带了些许的不满,小小的女孩子,说几句逗趣话儿自然是可以的,但这说媒、踏破门槛等诸如此类的话儿,从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孩口中说来,毕竟还是不成礼数。 荼蘼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她念一转,很快计上心头,故意偏头想了一会,她才道:“这话是早先我听二哥说的,二哥说韩尚书家的千金聪明美貌,等到了及笄之龄,只怕媒婆要将那门槛踏破……”她口中说着,心内不禁暗暗念道:对不住了二哥,我也不是有心要攀你出来,只是如今这样儿,我若随口扯个丫鬟小厮之流,母亲难免便要责罚他们,便是我不明说究竟是何人,他们怕也少不了一顿申斥。倒不如拿你当一回挡箭牌,反正你如今远在白鹿书院,鞭长莫及,娘最多也就在信中说你几句,等你回来,她可不早就忘记了。 至于这话,她却并不十分担心,记忆当中,她二哥是说过这话的,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上辈子,她心中忽然一惊,若是上辈子,那岂不是说…… 段夫人却没注意她的神情,只无奈摇头,儿女之间,关系亲密无话不谈,她心里自然高兴,但二儿和三儿在自家妹子跟前言谈无忌,却将妹子教的乱七八糟,实在也甚可恶。 她心中想着,便也沉吟着没有说话。 那边慧芝已笑道:“二少爷可也真是的,平白无事的怎么却说起这个来了!” 荼蘼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下母亲身后的慧清,这才纯真笑道:“那日我原是躲在花丛中,想吓他们一吓的,那时候,二哥却是跟大哥在一块说话的!” 此话一出,旁人倒还没什么,段夫人身后的慧清却倏然变了面色,手也跟着一紧,段夫人当即哎唷了一声,眉头立时拧了起来。慧清也惊了一跳,立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这反应却让段夫人有些愕然,皱了下眉向旁边的刘嬷嬷笑道:“这丫头,今儿这是怎么了,只是那一下稍稍捏得重了些,我疼得叫了一声,她竟就跪下了!” 那刘嬷嬷却是段夫人当日的陪嫁丫头,感情向是好的。到了二十岁上放了出去,嫁了季府的一个管事,后来却又进府给二少爷季竣廷做了奶妈,季竣廷如今去了白鹿书院,院子里头没了主子,她在府里也就闲了,日常无事,便常来陪段夫人说说话儿。 此刻她听了段夫人的话,不觉笑道:“可不是,记得上回大少爷在时,这丫头不慎将夫人的一根翡翠簪子跌成了两半,也还不曾跪地呢!” 她们二人说着话,那便慧芝已赶上去将慧清扶了起来,笑道:“姐姐今儿是怎么了好?” 慧清面色惨白,悄然看了荼蘼一眼,低声道:“今儿我原有些心神不宁,故而……” 段夫人正等着她说话,听了这话,不觉皱了眉儿,摆了摆手,柔声道:“身子不好怎么还强撑着,先下去歇着吧,等身子好些了再过来!” 慧清答应着,告退了之后,这才白着脸儿,踉踉跄跄的下去了。 荼蘼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暗暗叹息了一声,心中却更下了决心,决意要早些将慧清给打了走,免得将来弄出事儿来。 校园港 14 忆往昔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14忆往昔 14忆往昔 段夫人有些不适的伸手揉了揉脖颈,苦笑道:“慧清这丫头,我这颈子才刚好了些,她忽然就来了这么一下子,如今倒觉比先前还更疼了些!” 荼蘼忙巴巴的贴了上去:“我来我来!” 段夫人愕然,她对女儿的手艺自然是信不过的,但又不忍拂了她的兴致,毕竟笑道:“娘的荼蘼可是愈的贴心了,不过你年纪还小,若手酸了,可不许强撑着!” 她满口的答应着,笑吟吟的爬上小凳,替母亲按摩着肩背。说到按摩,当年她还真是为他学过,而且学的颇精。只是因她母亲亡故得早,终究无福消受女儿的殷勤。 此刻一切重来,却终是让她稍偿心愿。她慢慢的替母亲按着,每一下都准确的按在穴道上,虽说因年纪小,手上劲道不够,但肩背、头部的几个穴位,她却是拿捏得极准,这一按了起来,在段夫人感觉里,却比慧清更要捏得更要舒服些,至于贴心,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段夫人只以为是自己偏心,觉得女儿做什么都好,却也并没多想。 刘嬷嬷在旁看了,不免笑着凑趣道:“大小姐如今可真是大了!” 段夫人微微眯了眼,听了这话,不觉叹了一声:“我们也老了呀!” 慧芝在旁笑道:“夫人又在说胡话了,夫人这样儿,若也喊着老,可叫别人还怎么活?” 段夫人笑笑,她生于世家,父母视她如珠如玉,嫁入世家后,又与季煊夫妻恩爱,一生平顺无忧,容貌更是保养得一如花信**一般,这点自是不用人说。只是看着儿女一天天长大成*人,心中欣慰之余,却也难免有些失落。她心中感慨,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来,因问道:“荼蘼,你才刚说,你二哥与你大哥说的是谁家的小姐来着?” 荼蘼见慧清走了后,通屋子上下也没人再提刚才的事儿,不觉心焦。一面给母亲揉着肩背,一面正想着该怎么再提醒母亲一下,听了这话忙道:“是韩尚书家的千金呢!” 段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是韩宇韩尚书呀,他的夫人娘倒见过几次……” 说完了这话后,她便不再开口,毕竟女儿还小,在她面前提这些并无益处。 荼蘼听见她娘说这话,心中不觉暗自替自家大哥高兴。 在段夫人房里午憩了一会,磨蹭到未时末,荼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白素云那里去。外头日头正毒,金灿灿的一片,暑气逼人,全无一丝凉风。她微微的翘了翘水润的红唇,有些闷气。身后跟着的慧纹看出她的不满,便笑着跟前了一步,将自个手中的团扇递了给她。 “一会子到冰窖里头拿几块冰放在书房里,想必就能凉快些了!” 荼蘼应了一声,接过扇子摇了摇,果觉凉快了些。季家是大乾数一数二的世家,冬日一直都有储冰的习惯,只是段夫人禀赋柔弱,经不得寒,所以她的房里并不时常用冰。 一行人又走了几步,前头拐角处却忽然转过一人来,荼蘼定睛一望,立时立住了步子,对那人甜甜一笑,叫了一声:“大哥!”原来那人正是季竣邺。 季竣邺瞧见是她,不觉皱了下眉,嘴角却不自觉的轻轻一弯:“怎么这个时候才往前头去?”看到妹子自然是好的,不过她这个时候才过去书房,想必又是故意偷懒磨蹭。 荼蘼暗地里作个鬼脸,季竣邺素日老成持重,又担着府中的许多事务,为人难免古板些,她早都习惯了:“天气太热,人也恹恹的,娘叫我午憩了再过去书房!” 季竣邺闻言点了点头,道:“一会子我令人去冰窖取几块冰送到书房里头去,不过你也不许贪凉,只许将那冰放的远远的,明白么?” 她撇撇嘴:“这还用你说,才刚慧纹就说过了!” 季竣邺微微一笑,朝慧纹点了点头,嘱咐道:“替我多看着大小姐一些!” 慧纹忙应了,一张俏脸便有些泛红,荼蘼在旁看了,忍不住有些想笑。便向季竣邺招了招手:“大哥,你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季竣邺讶然的看了妹子一眼,朝前走了一步:“什么话?” 她笑吟吟的伸手拽住他的衣衫下摆,扯了一扯:“来来!” 季竣邺哭笑不得,但见她点漆般的眸子里光芒闪闪,嘴角边笑涡若隐若现,也不忍忤逆了她的意思,只得弯下腰来,将耳朵凑到她嘴边。荼蘼便套着她大哥耳朵,极低极低的说了几句。季竣邺猛然一惊,面色便有些怪异,瞪了她一眼:“胡言乱语!” 言毕急急直起了腰,头也没回的快步走了。 慧纹并没听见荼蘼与季竣邺说的话,但因为今儿在段夫人房里的所见所闻,心中倒也明白一些,便打趣笑道:“难得见大少爷这般窘迫,连耳朵都红了呢!” 荼蘼抿嘴顽皮一笑:“今儿暑气大,大家伙都上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一面说,便拿了促狭的眼光去看慧纹,调侃她适才也红了脸的。 慧纹脸上又是一红,不过她一直在荼蘼跟前服侍着,对这个小姐近来的异常已是熟视无睹,只是无奈道:“大小姐,您又拿我打趣儿,仔细这话让夫人听见,可不又要审问我了?” 季氏三兄弟皆可算得人中之龙,这位大少爷更是个稳重斯文的人,却叫她们这些丫头如何不动心。只是动心归动心,她却也很明白自己的份量,并不会去强求什么。 荼蘼嗤的一笑,果真不说了。 她其实很喜欢慧纹,因为她很有自知之明,又识时务、知进退。天下之事,其实都是不能强求的,就如她当年那般的委屈自己,竭尽全力的帮着他,结果又得了什么好。至于像慧清这样的,从前她是没能看出端倪,也来不及阻止,但这次,绝不会了!她转身朝书房走去,手中的团扇慢慢的摇着,挡住了慧纹的视线,也遮住了她那双清冷冰寒的眼眸。 当晚,段夫人果真便对季煊提起了这回事儿。季煊听得一阵失笑,想着小女儿,他便有许多的疼爱与无奈:“说起这丫头,这一两个月倒是比先前更懂事了些,有时候说的话儿更是老气横秋的,倒有些过尽千帆的意思,让人笑也不是,恼也不好!” 段夫人抿嘴笑道:“可不是,这丫头,如今是愈的鬼灵精了!” 季煊点头道:“虽说这样也无甚不好的,但明儿我还得训斥一下老三,叫他日后同荼蘼说话时仔细些,若再将些有得没得的东西带进内宅来,我可不饶他!” 段夫人点头道:“正该这样,至于邺儿的事儿,你说可要写封信给廷儿,问个究竟?” 季煊摇头道:“这个倒不必了,横竖邺儿就在跟前,问他岂不更方便些,又何须拐弯抹角的大费周折。”他又想了一想:“韩家那里,你可先寻个人私下里探访一下,看他家小姐究竟如何,若是真好,这门亲我看着倒也可以结得!” 段夫人道:“我也是这般想的!韩家的门第虽差些,但韩尚书这个人,外头风评却还不错,韩夫人我也见过几回,也是个稳重知礼的,这样的人家,教出的女儿总不会太差!” 季煊一笑,摆手道:“如今这世道,门第二字从此是再莫提起了。圣上如今一力推行科举,又大力提拔科道官员,为的可不就是要压住世家的权柄。我瞧着门第这东西,再过些年也就愈的不值钱了。如今最紧要的是将姑娘打听好了,若真好,我再去问问邺儿的打算,他若真中意,我们便遣人过去说亲不迟!”女儿毕竟还小,虽不会说谎,却也不能全信。 段夫人应着,不由的抬头去看季煊,他二人少年夫妻,到如今算来,结缡已有二十余载了,她却总是不能忘记那一年的上巳节,那个骑着紧紧跟在她车旁的少年。 那时她身边跟的是青莲,也就是如今的刘嬷嬷,那年她也还小,现车后有人跟着,就觉得很是有趣,于是只是凑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她说车旁跟的那个郎君生的好生俊俏,他骑了一匹白马,穿了一身紫衣,手里头还拿了一把摺扇…… 她终于忍不住了,悄悄的掀开车帘偷偷的望了一眼…… 他看见她望他,脸马上就红了,然后胡乱的举起手中的摺扇扇了扇。 她一个忍不住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因为他那扇子压根就没张开。他见她笑,便低头看看手中的扇柄儿,也跟着傻傻的笑了起来…… 然后就是三媒六证、三书六礼,一系列繁琐的礼节过后,她嫁给了他…… 直到现在,想起从前,她仍是觉得甜蜜不已。轻轻靠在他身上,她低声笑道:“我如今忽然便有些好奇,也不知邺儿是怎么看中那位韩小姐的?” 季煊心知她是想到了自己二人当年相识的始末,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温柔的抚了抚爱妻的长:“卿儿若想知道,我就帮你去问问邺儿?” 卿儿是她的名,才刚成婚的时候,他日日都挂在嘴边叫着,叫得她一颗心都柔成了水。等到三个儿子一一落地,大儿也渐渐晓事了,在她的一再嗔怒下,他才逐渐的改了,如今只二人独处亲昵时,偶尔的唤上一声。 她微微抬头,轻啐了他一口:“老不知羞的!”一语未了,自己倒先笑了出来。 季煊心中一荡,不由低了头,深深的吻住了爱妻轻嗔的笑颜。 校园港 15 探监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雪舞冰凝 15探监 夏日的天气总是这般的奇怪,头天还是阳光灿烂,恨不能将那土地也给晒裂了,到了晚间却又忽然雷声惊动半天,闪电似欲刺破苍穹,大雨旋即倾盆而下,直下的让人心惊胆战,险些以为这天又破了个口子,须得再请个女娲来补上一补。 荼蘼站在房门口看着外头,夜来一场风雨,晨起满地落花,看来倒颇有些凄清。不过气温却是降了不少,凉风习习,带来参杂了清淡花香的水汽,让人更觉神清气爽。 这几日,她虽没出门,但已隐约的听见虎贲因着龙舟赛的事儿,纠集了一票人,跑到龙骧去挑营。双方动起手来,很是伤了几个人,这等大事,其中自是少不了她三哥。 据说那日季家三公子大展神威,一人独斗龙骧三大副统领,犹且轻松自如,谈笑戏谑。旁边有人看不过眼,一哄而上,他更是毫不留手,将人打得鼻青脸肿,满地乱滚。 这事传了出去,加之那日他在龙舟赛上的表现,以至于季三公子一时盛名满京华,引得茶馆之中一时平添了许多话题,京中女儿亦是芳心蠢动。当日季竣灏回来时,连走路都是飘的,瞧见了荼蘼还不忘大大的卖弄了一番,逗得她暗自偷笑了一回。 果不其然,季三公子才刚得意了一日,龙骧的大统领便亲自登门来访了季煊。季煊听说原委,当即变了面色,送走大统领后,立时唤来三子,狠狠的呵斥了一番。 若非季竣灏的小厮青松伶俐,急急往后院搬了段夫人来,只怕季竣灏这顿家法是免不了的。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季三公子被赶回自己的小院,门窗皆封严了,责令关禁闭一月,每日抄写家规百遍,日常只得清水馍馍果腹,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 荼蘼想着她三哥,忍不住抿着嘴儿偷笑起来。转头回房,悄悄儿叫过慧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慧纹嗤的一笑,毕竟依言去了。不一时回来,手中便拿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荷叶包。荼蘼接过荷叶包,笑道:“你与我一同过去罢,若有人来,你就咳一声儿!” 她爹虽关了人,却还是不甚放心,时不时就会过去看看。 二人偷偷摸摸的一路小心翼翼的溜到季竣灏所住的幽兰院,荼蘼探头看了一看,现院中此刻无人,这才很快的溜了进去,且对慧纹摆摆手,示意她在外头守着。 幽兰院里头,门窗之上都被密密的钉上了木板,显然她爹这回是铁了心非要将她三哥关足一个月了。荼蘼左右的看了一眼,寻了一个稍稍隐秘些的地儿,敲了敲那木板。 里头传来她二哥的声音:“谁呀?”有气无力的,仿佛就剩了最后的一口气在。 她嗤的一笑:“三哥,是我!” 里面顿了一下,季竣灏旋即激动起来:“妹子呀,我快憋死了,你快去跟娘求求情儿,就说我以后再不敢了,求爹放了我出去罢!真要等了一月,我怕是再见不到你们了!” 她咯咯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里面默然半晌,才传来季竣灏恹恹的声音:“大妹妹,你就饶了我罢……” 听那声音,倒比先前更要虚弱了许多,像是只剩了半口气,让她又是一阵好笑。 敲了敲门,她道:“我给你带了一只烧鸡来,可是这门都钉上了,我怎么给你呀?” 季竣灏有气无力道:“拿不进来,门窗都钉死了,只门边上留了个小洞……” 荼蘼听见门边上有个小洞,便起身去找,这一找,先是瞠目结舌,旋即放声大笑。好半天除了佩服她爹也再没了其他想法。原来门边上确是有个小洞,只是那洞极小,最多只婴儿拳头大小,普通馒头想要塞了进去,也都颇不容易,更遑论烧鸡之类。 季竣灏在里头听到妹子笑得银铃一般,心中也自无奈,哼哼了两声道:“爹若留个大洞,那这烧鸡何用你来送,你哥那几个小厮伴当,早送了无数来了!” 荼蘼听说,不觉笑得更是大声。前世里头,因她幼时从未去看过什么龙舟赛,所以压根也就没有随之而来的这些事儿,让她在深觉有趣之余对自己不觉更有信心。既然前世今生已出现了偏差,那么,她应该有法子来彻底的改变自己的一生,以及……她爹娘兄长的。 回头看看院门,慧纹了然的对她做了个太平无事的手势,她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又瞧瞧自己的荷叶包,大略的估了一下大小,举起匕首,对着钉的稍薄些的窗户下方,一刀划了下去。“照影”果然不愧名器,非但刃尖薄如蝉翼,且锋利无比,一刀下去,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她随手一转,毫不费力的便开了一个洞。 这匕首那日虽被段夫人没收了去,段夫人对这种凶器并无好感,只随手收在了箱子里头,毕竟被荼蘼趁着她午睡,悄悄儿的拿了回来。 照影这把名器可不光光只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有些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里面传来季竣灏的一声惊叹:“啊……”他的耳目何其灵便,稍有异声便既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却是不由的大吃一惊。荼蘼笑吟吟的拿一根手指轻轻一捅,那块木板便应声落到了房内,出一声轻响。她将手中的荷叶包塞了进去,笑道:“三哥,你怎么谢我!” 季竣灏嘿嘿的笑了一声,抢过荷叶包,嗤的一声撕了开来,然后便是大口咀嚼的含糊话语,显是馋的慌了:“等我出去,不拘你要什么,我总给你弄来就是!” 荼蘼撇一撇嘴,正要说话,那边慧纹的咳嗽声已传了过来。 她赶忙起身,低声叫道:“有人来了!”她口中说着,便又往前凑了一下:“三哥,我知道了,你馒头不够吃是吧?明儿我跟爹说说,给你再加两个!” 身后轻轻响了一下,显然季竣灏已的将那个刚刚掏出来的洞给堵上了。她故意伸手敲了敲钉死的门窗,大声道:“三哥,我走了啊!” 照影的锋刃极薄,若不细看,根本就不会看出什么,她相信她爹绝不会凑上去看。至于家下的那些人,更不会做这种事儿来恶了主子。 房里传来季竣灏气若游丝的声音:“嗯……”装的好似三天水米不曾打牙了。 荼蘼掉过头来,猛一眼瞧见季煊正站在院子门口,皱眉看着她。她垂头了,缩了缩肩,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轻轻叫了一声:“爹!”看着活似小媳妇儿。 季煊咳嗽了一声:“午时了,你母亲还在屋里等你过去吃饭呢,快去罢!” 她答应一声,还不忘做张做势的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这才一溜烟的去了。 季煊淡淡的扫了一眼三儿住的房子,哼了一声,掉头离去,走到院外的时候,心中毕竟不忍,停了步,对身后的长随道:“这几日给三少爷添些吃食罢,也不可太精致了,只照着下头人的粗茶淡饭供着便是了!” 那长随忙应了一声,告了退,急急过去厨房吩咐了。 季煊看他去的方向分明便是小厨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毕竟还是没叫住他。 季家的主子虽不算多,但世代公侯,吃食之讲究,岂同一般人家,便是厨房也是有几个的。这长随此刻去的小厨房,管的正是内室主子的吃喝,东西又怎能不精致。 只是儿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岂有不疼爱的道理,有些事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但让他出来却是不成的,好吃好喝,也得关够了一个月,煞煞他的性子。 校园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