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要野》


 001 这种人真的超级适合结婚的

    001
    立夏过后，深圳热浪翻滚，已是傍晚，夕阳还毒辣地笼罩着整个南山cbd。
    忙了一天，沈冰卿又累又渴，拿着水杯走进茶水间，准备喝点冰水缓缓内心的躁气，五点一到就准时下班。
    原计划今天要加班，但宿舍淋浴间的下水道昨晚堵住，只能早点回去。
    满满的洗澡水没到脚脖子，从玻璃移门的空隙往外渗，把干净的浴室地板弄得湿淋淋，连铺在台盆下的白色地毯也一块遭了秧。
    有严重洁癖和强迫症的沈冰卿看到浴室成这鬼样子，烦躁得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八点不到就给房东打了电话，说好晚上叫人上门处理。
    刚倒好水，质控部门的同事也进了茶水间，兴奋地问：“扬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扬星科技么？”沈冰卿双手捧着杯子转过身，后腰抵着吧台沿，“有什么爆炸新闻？”
    扬星是当地一家芯片制造企业，成立不到五年时间，目前正准备上市。沈冰卿是辅导小组的负责人，对扬星的真实经营情况比较了解，一直都不赞成扬星在这个时候上市。
    “写招股书的同事说——扬星的研发团队发现了不用光刻机就可以刻印出芯片的新技术！”
    沈冰卿正要喝水，闻言停下动作，惊讶地看向对方：“具体有说是什么技术？”
    “官方还没公布，不过我看也快了！如果那个技术是真的，他们肯定会在招股书发出之前官宣，这样一来，扬星必然开盘暴涨！”同事难掩兴奋，“国内半导体行业苦西方卡脖子久矣，如果扬星真能自主研发制造10nm以内的芯片，那joe chin简直就是民族英雄！”
    “joe chin？”
    同事喝一口咖啡，笑说：“你整天就知道怼数据，客户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吧？”
    沈冰卿笑着摇摇头。
    接手扬星的项目以来，只见过扬星的ceo边南和另外几位高层，董事长joe chin是一次也没见过。
    “joe chin是麻省理工的微电子学博士，平时人在加州的实验室搞研发，几乎不来深圳的公司。”同事笑得一脸暧昧，“据说——真人完全是个大帅哥！一点都不输给明星的那种！这种人真的超级适合结婚的……”
    沈冰卿被她突变的画风搞懵一瞬，捧着水杯笑：“你知道人家什么性格呀就说适合结婚？”
    “这次的新技术就是他带团队发现的。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技术一旦落地，半导体领域的格局将被颠覆。听说国外几家大企都开了天价向他买断这项技术，但他不卖呢，想要把技术带回国。这种心怀家国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沈冰卿认同地点点头，轻抿一口冰水。凉气在体内散开，心头却微热。
    目前，国内自主研发的芯片中，最先进只能到28nm。10nm以下的芯片要完成自主研发及生产，异常艰难。究其原因，不仅有技术上的落后，更有政治因素。西方国家打造的芯片规则下，国家一直被卡着脖子，仰人鼻息。
    joe chin能在这关键时刻，拒绝国外诱人的条件，把先进技术带回国，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民族英雄。
    可另一方面，手握足以颠覆芯片垄断现状的尖端技术，对joe chin本人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
    希望他在国外一切安好吧。沈冰卿心想。
    “你新换的公寓怎么样？”同事问，“住着还习惯吗？”
    沈冰卿回神，看一眼腕表，拧紧水杯的瓶盖：“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晚上房东叫了人来疏通下水道，我得先下班了。”
    ///
    结果六点不到就回到家的沈冰卿，等到晚上十点多，都没等来上门处理的人。
    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快十一点的时候，拿上手机和钥匙，打算到楼下找保安大叔问问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做这个活儿。
    刚穿好鞋，门铃响了，她赶紧把门打开。
    外头站着位个头很高、穿白色短袖印花t恤，怀里抱着一只英短银渐层猫的年轻男人。
    这会儿，他正低头逗猫，刘海自然地落到额前，走道昏黄的灯光在他眼睫下方投下一块暗影；仿佛上了高光的高挺鼻梁下，嘴唇厚薄适中、带着自然的粉。
    看着像附近的大学生，但沈冰卿没被美色迷惑，防备地用膝盖顶住里门的门板，手也牢牢握着门把：“你找谁？”

 002 这不合适吧？

    002
    对方闻声抬起头，像小鹿一样明亮无辜的大眼睛往大门上方看去。
    沈冰卿看清楚对方的脸，眼前飘过几个字——奶帅奶帅的。
    “不是说你这边下水口堵住了么？”帅哥开口了，连声音都那么清澈干净好听。
    沈冰卿依旧保持理智，膝盖还抵着门，再次问：“谁让你来的？”
    “你的房东方秀枝女士。”
    真是来通下水道的工人。
    这年头，干体力活的也长这么标致？沈冰卿在心里感叹了句：这社会可真卷啊。
    她松开顶着门板的膝盖，把门全打开：“进来……”
    话没说完，看到对方下身穿一条长度到膝盖的运动短裤和一双黑色一字拖，皱了下眉，心想：穿短裤拖鞋出门？真是白瞎了那颜。
    她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到门边：“麻烦换下。”
    拖鞋是粉色的，上头还有两朵波点蝴蝶结。
    对方看一眼，笑了下：“这不合适吧？”
    “那也没办法，家里确实没有男士拖鞋。”沈冰卿边说边转身，“拖鞋是新的，没人穿过，你将就穿穿。”
    进了浴室，她指着淋浴间里退去积水、还残留泡沫干透后干巴的地板，说：“出水不到十分钟就堵住了，那水全部淹到外面来了，差点把我的地毯给泡坏了。我那个地毯是找代购国外买的，很贵的，不能泡水，一泡就……”
    “了解了。”对方打断她的抱怨，“家里有铁丝和不锈钢筷子么？”
    沈冰卿立刻就要去找工具，出去前，看到对方脚上的粉色拖鞋。
    拖鞋带了五公分左右的坡跟，男人四十几码的大脚只能勉强塞进去半截，后脚跟几乎悬空，那必然就要踮着脚尖走路。
    沈冰卿忍住笑，钻进厨房找工具。出来时，看到猫蜷缩在沙发上，浑身的神经一紧，把工具拿给对方，赶紧又回客厅，把猫抱起来。
    “喵喵啊，姐姐这个沙发套意大利买的，很贵的，万一沾上你的小毛毛就不好了，所以你就暂时让姐姐抱着吧。”
    “喵呜喵呜……”猫好像很烦躁，并不喜欢让她抱着，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衣服要挣扎下地。
    沈冰卿担心猫又蹿到沙发上，紧了紧手臂，把猫软软的身子控制在怀里。去浴室之前，随手从茶几上拿了块松露巧克力。
    刚走几步，手臂就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她低头一看，小臂被猫挠出了一道。
    “哎呀你这臭喵喵，怎么可以挠人呢？！”沈冰卿抱着猫走进浴室，对蹲在淋浴间的男人说，“你这猫怎么挠人呀？脾气真差！”
    对方正往下水口里掏着什么，没抬头，淡淡说了句：“它跟你又不熟，你非要抱它，它挠你一下也是正常的。”
    “不抱它，它把我东西抓坏了怎么办呀？”沈冰卿边说边改成单手抱猫，右手摊开，手心的巧克力举到猫面前，“来，姐姐给你一颗松露巧克力，你别再挠姐姐了行吗？”
    “喵呜……”猫凑过来，张开嘴，伸出粉嫩嫩的舌头，可还没舔到巧克力，突然一只手挥过来，把沈冰卿的手拨开。
    力道有点重，沈冰卿被挥得身子趔趄了下。
    她诧异地看着对方：“你干嘛呀？你推我干嘛呀？”
    对方动作强硬地把她怀里的猫接过去：“给猫喂巧克力？你是有什么毛病？”
    毛病？
    沈冰卿脑子一炸，声音因为被冤枉而尖锐高亢：“你才有毛病！我怕你的猫等你等得无聊，好心给它一颗巧克力解馋，你说我有毛病？你这人怎么这样呀？！”
    “你不知道猫吃了巧克力会有生命危险？”
    沈冰卿脑子里“哐”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满脸通红地站在那儿。
    秦骁扬收回冷冷的目光，低头去看猫，手轻轻把它的嘴唇掰开了些。
    牙齿洁白、嘴唇和舌头都是干净的。
    确定猫没吃到该死的巧克力，他懒得和沈冰卿计较，转身指了下淋浴间地板上两团黑乎乎的头发丝：“掉的头发能把下水口堵住，你这算严重脱发了吧？我认识一治脱发挺有名的大夫，介绍给你认识？”
    沈冰卿心头刚起了愧疚，正在想，要怎么跟他道歉，瞬间又被他后面这几句话搞得火冒三丈。
    她想解释自己其实也才搬进来不到一周，那些头发有可能是前任租户的，但此刻的愤怒值在最高点，根本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气呼呼地指着对方的脑袋：“管好你自己！小心变秃顶！变地中海！变油腻大叔！！！”
    一口气骂完，还觉得不解气，改成单手掐腰，冷笑着说：“花钱请你来通下水道，我就是你的客户，客户是上帝你懂吗？有你这样跟上帝说话的吗？！什么？讽刺上帝爸爸脱发？你不想干了啊？”
    结果对方什么都没说，抱着猫，一脸冷淡地转身就走。
    沈冰卿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闷不已地跟出去，但人已经出了大门。
    她上前一把将大门锁上，对方穿过的粉色拖鞋也丢进垃圾桶里。
    ///
    翌日是周六，沈冰卿和往常一样早起，先空腹练了半小时瑜伽，然后简单吃了点早餐，出发去菜市场买材料。
    她今天要做蟹壳黄当下午茶。
    这是上海糕点，她从小喜欢，后来跟家里的厨师阿姨学了做法，想吃的时候，就给自己做上一点。
    她这人没什么大追求，唯一的心愿，就是把生活过健康、过精致了。
    “叮——”烤箱响。
    沈冰卿刚戴上隔热手套，手机又响了。
    是房东方秀枝打来的，她一边把烤好的蟹壳黄拿出来，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方秀枝急吼吼地问：“小沈啊，三缺一咯，你来不来咯？”
    考虑几秒，沈冰卿应了声“好”。
    好些日子没摸麻将，怪手痒的，而且得跟房东投诉昨晚那个小工。

 003 资产至少十位数的富人

    003
    沈冰卿打车去了房东家所在的小区。
    南山区均价最贵的小区之一，地理位置和环境都很优越，小区一路随处可见大型热带植物，仿佛来到海岛度假酒店。
    这里头住的都是资产至少十位数的富人。
    沈冰卿用方秀枝发来的电子key进了入户电梯。
    电梯宽敞明亮，冷气充足，呼呼往上升，她低头整理裙摆，然后又打开散粉盒检查妆容。
    虽然只是同阿姨们打麻将，但她依旧画了全妆。只要出了家门，不管是丢垃圾还是拿快递，她都一定要化妆、穿上正式的外出服，所以她没法理解那种随便穿个拖鞋和短裤就能出门溜达的人，就像昨晚那男的——服务行业的人，没穿工作服就算了，竟然穿着拖鞋和短裤上门服务？简直奇葩！
    电梯停下，沈冰卿盖上粉盒，塞进包里，按下门铃的同时，唇角弯了下，扬起好看的弧度。
    棕色的原木双开门从里头拉开。
    看清楚站在门后的人，她脸上的笑意僵住。
    是昨晚那个奇葩小工。
    对方看到她，好像也挺意外，过了几秒才转过脸去，下巴朝里头点了点：“直走左拐第一间就是麻将室。”说完，直接进了她身后的电梯。
    沈冰卿就觉得这人是来找房东结算昨晚的工钱，投诉对方的想法越发急切。
    ///
    中式豪宅古香古色的麻将室里，三位打扮朴素的阿姨正用粤语聊得热火朝天，自动麻将桌上的麻将块已经摆好阵仗。
    方秀枝拿着沈冰卿带来的蟹壳黄去厨房装盘。
    沈冰卿提着裙摆入座。
    麻将室西晒，她一坐下就觉得脖子黏糊，抬手将长卷发拢到肩侧，动作轻缓优雅。
    短发阿姨盯着她瞧，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月白色蕴染工艺的无袖开衩长连衣裙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小妹你这身是旗袍咯？”
    沈冰卿礼貌微笑：“阿姨您眼神可真好，这是改良式旗袍款。”
    长裙是真丝制成，温柔地包裹着她纤秾有致的身体；她脊背挺得直直的，就显得腰肢更细、胸脯更丰满了；露出来的两条胳膊，肤若凝脂，白腻得一点毛孔都看不到。
    两位阿姨目光里透着羡慕，但没和她多聊，小声用粤语讲起悄悄话。
    “秀枝那个儿子，说是在美国做生意，我就问她，到底是做什么生意？她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短发阿姨口气兴奋，声音却故意压下去，似乎要说什么惊天大新闻。
    “秀枝她大伯哥的儿子，十几岁开始吸毒，家里怕丢人，就花钱把孩子送到美国，说是去留学……其实就是在那边混日子，说不定到现在还吸着……”
    长发阿姨大惊失色：“啊？吸毒啊？”
    短发阿姨使劲儿点头：“秀枝她公公以前是村干部，那好面子的！偏偏儿子孙子都不成器！拆迁后有钱了，就让孙子们出国去镀金！对外说得很好听，去留学，去做生意！其实就是去那边混日子，秀枝她儿子也一样咯……”
    俩人说的是粤语，以为沈冰卿江浙沪人士听不懂，毫不避讳，大剌剌的把方秀枝家的底子都掀了。
    全听明白了的沈冰卿暗自提炼出主题——房东有钱，所以把儿子送到美国混日子。
    她装作听不懂，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安静地理着自动麻将机摞好的麻将块。
    但也因此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大一就开始为出国硕博连读做准备，大学四年，每门学科的绩点都是班里最高的，gre也是高分通过。那些年，身边的同学大部分在享受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而她忙着学习考试、忙着实习。
    可后来留学这件事没能成功，因为父亲那一年生意失败，没法支持她在国外留学几年的费用，不同意她出国。
    努力的人，因为钱的原因出不去；可有的人，却可以因为学不好而被送出国。
    好讽刺。
    ///
    麻将一圈接着一圈，一直砌到晚上十一点多。沈冰卿不喜欢熬夜，最后一圈打完，以回家太晚不安全为由提出要走。
    方秀枝送她出麻将室。
    俩人往客厅走，沈冰卿挽住方秀柱的手臂，小声说：“方阿姨，昨晚去我宿舍通下水道……”
    话没说完，就听方秀枝用粤语大声说了句：“仔啊，去街咩？”
    “系啊。”
    沈冰卿抬头看去，站在玄关那儿的男人也刚好转身看过来。
    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秒。
    看清楚对方的脸，沈冰卿咽了咽嗓子，把凝在舌尖那些要投诉的话咽了回去。
    昨晚那个小工不是小工，是房东的儿子……得，这下什么都不用投诉了。
    方秀枝在旁边说：“你要出街，就顺便送送小沈咯。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去不安全的咯。”
    沈冰卿回神：“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挺方便的……”
    她自己记着昨晚的事，就觉得对方肯定也记着，压根不想对方送。
    “负一，我先下去。”
    沈冰卿：“……”
    方秀枝笑着把她往大门口推：“我儿子已经下去了，你也快点，让他开车送你回去咯！”

 004 指腹间有硬硬的触感

    004
    沈冰卿提着裙摆从电梯走出来，茫然地望着陌生的车库。
    那个人的车到底停在哪个区？
    她往前走，每经过一辆车，都歪头仔细瞧一眼主驾位。
    细高跟凉鞋踩在硬硬的水泥地板上，脚底有点不舒服；车库又闷又热，额上、身上沁出了汗。
    “喂，在这里！”
    沈冰卿停住脚步，转身看去。
    就看到那人站在电梯后方一辆白色宝马车旁，人还没上车，正往裤兜里掏着什么。
    是真的要开车送她回家——看来不在意昨晚的事情。
    沈冰卿决定拿出友好的态度面对对方。
    她提着裙摆，仪态优雅地走到宝马车跟前，隔着车头，礼貌询问：“嗨，请问我坐前面还是后面？”
    那人没吭声，但很快，沈冰卿就见他身子矮了下去，好像坐到了什么东西上。
    沈冰卿还以为自己看花眼，绕过车头瞧了眼。
    好家伙！
    宝马车旁边还停着一辆矮矮小小的白色踏板电动车！
    那家伙人坐在电动车小小的椅座上，双腿分开，右脚踩在电动车踏板上，左脚随意搁在地上，双臂环胸，唇角扬着不怀好意的弧度。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坐前面？可还行？”
    沈冰卿只觉得脑袋里“哐”了一下，像是有人朝她头顶砸了下大钟。
    眼前闪现过一幕幕她曾经在附近小路看到的——父母骑着电动车载孩子出行，小朋友身子小小的，就站在电动车的踏板上，被父母护在怀里；也有年轻的男孩子骑电动车载女朋友出街，女朋友就被男朋友夹在腿间，动作亲昵。
    请问我坐前面还是后面？
    坐前面还是后面？
    坐前面？
    前面？
    ！！！
    沈冰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有点尴尬，脸烧烧的，抬手将垂落在耳边的长发夹到耳后，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宝马车：“我以为你是要开这车，所以才问坐副驾还是后排。”
    看着昨晚还盛气凌人，这一刻却面红耳赤得像只猴子的沈冰卿，秦骁扬笑出声，拧了下车钥匙：“上来吧。”
    说完，电动车就滑到了沈冰卿面前。
    沈冰卿还在尴尬，扭捏着没上车：“我穿裙子的呀，怎么坐电动车？”
    秦骁扬看一眼她的长裙：“你侧坐不就行了？”
    侧坐？
    那不得抱腰？
    沈冰卿想自己打车回家的念头无比强烈。
    扭头看向地库尽头，可一眼看到底，并没看到出口，只有横梁上贴着的七拐八弯的“出口”标识。
    从这个地库摸出去，再走到小区外头可以打得到车的地方，估计得大半个小时不止，而且的士也没法把她送到宿舍楼下，下车后还得步行通过一条小路，回到家都不知道几点了。天这么黑，外头也挺不安全，万一碰到报复社会的……
    权衡到这里，沈冰卿就觉得抱一下秦骁扬的腰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手提着裙摆，右脚先踩到电动车后座的脚踏上，腰身和屁股一挺，就侧身坐上了电动车后座。
    她想着尽量不去碰秦骁扬的身体，所以手并没搭在他肩上借力，因而刚坐上电动车，身体还处在一个极不平衡的状态。
    “抓好了啊，”秦骁扬侧过脸，“不然可是会被甩出去的。”
    俩人距离不到三五公分，鼻息交错，沈冰卿清楚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有看上去很q弹的嘴唇，愣了下。
    “出发了！”
    电动车往前冲出去，她吓得抬起右手圈住秦骁扬的腰。
    指腹间有硬硬的触感，是秦骁扬的腹肌。
    沈冰卿好奇他是四块肌还是六块肌……但手没敢乱动。

 005 双臂本能地圈住他的腰

    005
    电动车加速驶出长长的坡道，出了地库口，一阵淡淡的清香朝沈冰卿脸上扑了过来。
    她垂下眼睛，看到秦骁扬后脑的头发湿亮湿亮的，说：“你洗完澡，没把头发吹干就直接吹风，以后会容易头疼的。”
    “是么？”秦骁扬轻哂，“那我以后不是很惨，头不仅秃，还疼？”
    沈冰卿立马就想起自己昨晚骂他以后会变秃顶地中海油腻大叔，不说话了。
    电动车驶入小区非机动车道，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和盛开的白玉兰花。黄色的射灯往上照，玉兰花白色的花瓣通透冷感；远处有游泳池，月光下，宝蓝色水面波光粼粼。
    风将长裙吹鼓，凉意沁入毛孔，沈冰卿手臂起了鸡皮疙瘩，往秦骁扬宽阔的背后躲了躲，寒意瞬间就被屏蔽了。
    车子出小区后，驶入繁华的商业街。
    这个点，街上还有不少人在闲逛，潮汕牛肉火锅店里人声鼎沸，圆桌排到街边来，桌子中央升腾起薄薄的白烟，食客们划拳、喝酒、说笑，浓浓的市井味。
    这里的夜生活才刚要开始。
    沈冰卿瞧一眼后视镜，秦骁扬正专注看着前路，想起他本来是要出门嗨的，闲聊般问起：“你一会儿要去哪里玩？”
    “学府路。”秦骁扬举起右臂扬了扬，“那边一个大排档来了手腕这么粗的濑尿虾。”
    “你们深圳人都喜欢大晚上出来吃喝玩乐？”
    “你们上海不也是不夜城么？”
    沈冰卿家教严，从小的作息就是小老太，在上海生活的时候就没出去过过夜生活，老实回道：“我晚上很早就睡了，没见过上海不夜城是什么样的。”
    秦骁扬笑。
    沈冰卿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笑点在哪里，鼓着脸颊看向后视镜里笑出一口白牙的某人，想问他笑什么，又不想被讽刺，干脆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秦骁扬。”
    这名字有点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沈冰卿没追问，反正本来就是客气客气，不是非得知道和谁重名了。
    她随口自我介绍：“我叫沈冰卿。”
    “沈冰清？所以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沈玉洁？”
    听出秦骁扬在取笑自己的名字取自“冰清玉洁”，沈冰卿呼出一口隐忍的气，耐心解释：“是‘爱卿’的‘卿’，不是‘冰清玉洁’的‘清’！差一个字，寓意差十万八千里的呀。”
    秦骁扬“哦”了一声：“所以在你看来，这名字也是有鄙视链的？你这个‘冰卿’鄙视别的‘冰清’？”
    沈冰卿一噎。
    她确实觉得自己的名字“沈冰卿”要比“沈冰清”高雅。
    知道秦骁扬故意抬杠、讽刺自己，她有点恼，抬起圈着他腰的那只手捶他的肩膀解恨：“不是你先提起“冰清玉洁”的吗？回过头又说我搞姓名鄙视链？有你这样给人下套的吗？”
    秦骁扬哈哈大笑。
    这时，电动车忽然弹了下，像是辗上路牙子，沈冰卿身体瞬间失衡，双臂本能地圈住他的腰，紧紧的。身子贴到他后背，下巴更是差点要靠到他肩头。

 006 这什么位置你敢乱掐？

    006
    电动车在深夜街头肆意飞奔，风呼呼往耳边刮过，周身险意横生，沈冰卿却一点都不怕，满心都是笃定和安全感。
    慌乱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前胸顶着秦骁扬的后背了，脸颊一阵烧灼，热气延伸到耳廓，心跳也快了几拍。
    单手按着椅侧，身子悄悄往后退了点，距离安全了，双臂才又重新圈上秦骁扬的腰。
    男人腰不粗，劲瘦劲瘦的，没有半点赘肉。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沈冰卿手臂内侧的肌肤，敏感得仿佛长了手指，可以感知到他腹肌的轮廓。
    她看向后视镜里的秦骁扬，悄悄打量起来。
    五官是真的突出，脸型和皮肤也好，没有长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太出油的样子。这么一看，确实有点奶。
    沈冰卿本身有点厌男，但她再讨厌男人这种生物，都不得不承认——秦骁扬这张脸是真的帅，身材也是真的极品。
    整个人的气质还是挺干净的，看上去也年轻，要不她也不会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可能是附近的大学生。
    “你……多大了？”
    后视镜里，秦骁扬唇角弯了弯：“男人的年龄也是秘密好吧？”
    沈冰卿无语，收起无聊的好奇心。
    电动车驶过热闹的商业街，拐入住宅区。喧嚣退去，人的五官一下敏锐起来。
    没有了街头油烟的干扰，沈冰卿能清楚闻到秦骁扬身上的味道。
    没有难闻的汗臭味和油腻味，反倒有一种令人舒服、安心的感觉，像是喷了某个特别小众的香水，然后再糅合了阳光产生的味道。它没有一般商业香水的冷冰冰、做作，它很自然，让人身心一下感受到温暖。
    沈冰卿对香气很敏感，也坚信香氛能提升幸福感，闭眼深呼吸几下，声音在无意识间放柔了：“你用的什么香水？”
    “six god。”
    回过味来，沈冰卿睁开眼睛，拧着眉心说：“六神？它不是花露水吗？”
    秦骁扬大笑。
    意识到自己又被作弄，沈冰卿气得往他腰侧重重掐了下去。
    秦骁扬吃痛，“哎呦”了一声，拍了下她的手：“这什么位置你敢乱掐？”
    沈冰卿放开手，继续圈住他的腰：“six god这种老梗，连小学生都不玩，你还玩？幼不幼稚？”
    秦骁扬没说什么，只是笑。
    沈冰卿忽然发现这一刻的气氛还挺轻松友好，明明昨晚还剑拔弩张。
    秦骁扬这人好像不记仇。
    想起昨晚的事，她生了内疚，手拉了拉秦骁扬的t恤下摆：“昨晚你的猫没事儿吧？”
    “没事，它没吃到巧克力。”
    沈冰卿放下心来，踟蹰半晌，小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喂你的猫吃巧克力，我没养过猫，家里也没有，所以并不了解这个。”
    “我知道。”电动车转了个弯，进入小道，秦骁扬停顿几秒才说，“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几声，打断沈冰卿的思路。
    拿出来一看，是微信，她妈妈蔡敏岚发过来的。
    好几条语音。
    沈冰卿不用听也知道是什么事，便没去点那些语音，直接退出微信对话框。
    可不知怎么的，蔡敏岚高亢尖锐的声音却直接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开——
    “男方住在华洲君庭！哎侬晓得伐？均价三十万一平！比汤臣一品还要贵上八万的呀！这男的还是死老婆的！卿卿你可千万别错过了呀……”

 007 肯定是被有钱人包养的

    007
    沈冰卿立刻就去按手机侧边的音量键，从最大声一路按到静音，蔡敏岚的声音才彻底消失。
    她有点尴尬，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秦骁扬。
    刚才还笑着的人，这会儿没笑了，没什么表情，专注看着前路。
    她低头看着手机黑黝黝的屏幕，心里堵堵的，不断深呼吸调整情绪，可心脏却像是被什么捏着、掌控着，很压抑、很窒息。
    大四开始相亲，五年不到的时间，没有相一百个，也有八十个，可能整个上海滩的丧偶、离异的有钱男人都跟她相过亲。
    一想起那些精明的富豪眼中流露出的赤裸裸的凝视与算计，沈冰卿就反胃。
    “不回家么？”
    “嗯？”沈冰卿抬起头，双眼一下就对上秦骁扬漆黑如深海的瞳仁。
    秦骁扬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腰，而后下巴又点了点侧方。
    沈冰卿也跟着看过去，才发现已经到家楼下，赶紧把还圈着秦骁扬腰的手臂缩回来，边下车边说：“不好意思，我刚在想事情，有点走神。”
    人站定，借整理裙摆的机会缓了缓尴尬：“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注意安全。”
    秦骁扬人还坐在电动车上，一只脚放在踏板上，另一只脚随意踩着地面，双臂环胸，抬头望了眼楼上：“后来淋浴房没再堵了吧？”
    沈冰卿也看一眼自家方向：“没了。”
    秦骁扬回眸看向她，停顿几秒，十分认真地说：“你要不要换个发型？”
    沈冰卿下意识拢了一下垂在肩侧的长卷发：“换什么发型？”
    秦骁扬也摸了一把自己的短发，憋着笑说：“长度增加容量，你剪成我这么短，肯定就不会再堵。”
    沈冰卿：“……”
    只一秒，她就回过味来，不服输地怼回去：“看在你送我回来的份上，好心给你一句忠告——”
    话到这里，她故意顿了下，原本看着秦骁扬双眼的目光一路往下走，最后在他脚上的拖鞋定格，用食指点了点：“求你别再穿拖鞋短裤出门溜达了，真的很不优雅！很不体面！”
    “再见！”她转身跑上台阶。
    关铁门的时候，看到秦骁扬人下了电动车，走到旁边信箱墙那儿，把几个往外翘的信箱门又给锤回去，跟捶地鼠似的。
    ///
    秦骁扬回到家，父母还没休息，在客厅看电视。
    他一进客厅，猫就窜进他怀里，他只好一手抱着小虎，一手处理打包回来的海鲜。
    方秀枝眼睛盯着电视上的tvb连续剧，随口问：“把小沈送回去了吧？”
    “送回去了。”秦骁扬把濑尿虾和小菜都拿出来放茶几上，单手开了三罐啤酒，递了两罐给父母，“以后麻将别再打那么晚。”
    “周末咯，没关系的。”方秀枝往老公身旁偎了偎，“前几天，2栋搬进去一个上海姑娘，今天我喊她到家里打麻将。”
    秦父说：“上海姑娘？上海到咱们这边工作，倒是少见。”
    “一整屋的家具家电都不要，自己掏了十几万买新的。柳琴说这姑娘肯定是被有钱人包养的。”
    柳琴是下午一起打麻将的短发阿姨。
    秦父没发表什么看法，安静喝着啤酒。

 008 整天不着家

    008
    方秀枝暧昧地笑了下，又说：“我看未必是有钱人，估计就是在科技园或深圳湾工作的，有点小钱，但还没到在深圳买房子的程度，所以就租一房子给女的住，平时……”
    话没说完，就被秦骁扬严肃打断：“能不造谣么？！”
    方秀枝一噎，咽了咽嗓子，没说话了。怕被儿子骂，看一眼老公。
    秦父意会，拍拍儿子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妈也是无聊。谁叫你有时间也不陪她说说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整天不着家。”
    ///
    没收到沈冰卿的回复，蔡敏岚周一一大早打了电话过来，命令沈冰卿最近就得请假回上海相亲，还在电话里对她三申五令，说在深圳一定一定不能谈男朋友，更不能跟男的上床，说有钱人娶老婆，最在意的就是女方身子是否完璧……
    沈冰卿简直要被恶心死，手机丢到一边去，任由蔡敏岚在电话那头自说自话。
    “沈经理……沈经理……”
    听到下属叫自己，沈冰卿赶紧把通话切断，手机调到静音。
    她起身走到下属身后，微俯着身子，视线落在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数据上：“怎么了？”
    “扬星去年的财务报表调整好了，”下属移动鼠标，把利润表拉出来，“但不管怎么调，都要亏损到12亿。”
    沈冰卿皱眉：“12亿？什么原因？”
    下属拉出研发费用的五年推移表：“扬星的研发费用，从一开始的三千万迅速扩张到去年的六亿多。”
    “20倍……”沈冰卿站直了身子，抱着双臂，若有所思道，“这研发费用的扩张有点离谱啊。”
    下属点头：“我也觉得怪怪的，但是核对过凭证，又没问题。”
    沈冰卿预感不好，但没表现出来，拍拍下属的肩膀：“你把数据发给我，我先看看再说。”
    ///
    把扬星这些年的账目完完整整过了一遍，沈冰卿傍晚从扬星回了公司一趟。
    资料室的同事已经要下班了，一听说她要调阅扬星过去三年的境内外专利和目前正在申请中的专利副本，面露不悦，不是很配合。沈冰卿从包里摸出一支全新的cl萝卜丁塞给对方，这才拿到自己想要的资料。
    她花了几天时间重新核算，越发相信扬星的研发费用存在问题，也坚信扬星目前确实不适合上市。
    虽然每年都有一些不那么适合上市的企业通过各种各样的努力，成功发行了ipo，但之后的走向却不尽如人意。沈冰卿向来不赞同企业强行上市获利走人、最后散户买单这种行径。
    翌日，她直接去找项目负责人，把装载了数据副本的u盘交给对方，然而对方看了后，却不谈这事儿，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轻描淡写道：“小沈，咱们的工作，是帮人家上市，不是不让人上市。都跟你这样，不乱套了吗？”
    沈冰卿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巧妙避开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向您反馈这件事，目的不是阻止扬星上市，而是想说明扬星暂时不适合上市。它现在强行上市，对它这个企业未来的成长而言，没有半点好处。扬星目前亏损这么严重，上市后，受市场和环境的影响，为了让财报更好看，不排除会为了追求短期财务利益而去制定更多短期化的市场计划。这样一来，势必要影响到研发方向的投入，甚至下调研发的优先级，结果就是疏于对技术和客户的长期管理。长远来看，这是一定会埋下隐患的！每年因为这种原因退市的企业难道还少吗？”
    她开始还情绪镇定，一说到扬星未来可能面临退市，情绪稍稍有点激动：“而且，我听说扬星的董事长joe chin有未公布的新技术，将来很可能要颠覆世界半导体领域的格局。等到那时候再上市，不是更理想吗？”
    话刚说完，负责人就把u盘拔出来扔到桌上。小小的u盘弹了下，刚好就跳到她脚边。
    俯身捡u盘的时候，她听到对方说：“小沈，我就实话告诉你——扬星上不上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你就安心回去工作，等着拿项目奖金，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009 在某个没有网的太平洋小岛上享受日光浴

    009
    沈冰卿于是又去找执董，结果一样，都让她别管太多，做好自己的本分。
    她怎么都想不通，只要再等个三五年，就能因为上市获得更大利好、估值和空间也会更大的扬星，为何要强行选择目前这个并不算好的时机上市，让自己淹没在每年都会出现的那些普普通通、无人在意的上市企业浪潮里？
    回到扬星，沈冰卿在洗手间遇到扬星总裁边南的秘书，对方正站在洗手台前细致补妆。
    考虑几秒，沈冰卿走过去，友好地同对方打了个招呼。对方对着镜子里的她笑了下，继续往t区出油的地方按压粉饼。
    沈冰卿俯身洗手，佯装闲聊般问起：“边总一个人要管那么多事情，你作为他的秘书，平时也挺忙的吧？”
    秘书妩媚笑笑，专心看着镜子：“边总他不管生产和技术，也不需要开拓市场，我们的工作量其实还好。不过因为要上市了嘛，最近倒是有点忙。”
    对方自己提到上市，沈冰卿便也省去铺垫，顺着话题往下说：“上市的事情都是边总在负责吗？你们董事长……joe chin他不管的吗？”
    “joe一直在加州做研发，他不管这边的事情，都交给边总去处理。”
    沈冰卿明白了。
    joe chin本人很可能并不清楚这次上市对扬星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joe chin谈一谈。只要有一成的机会，她都要尽全力说服joe chin暂缓扬星的上市。
    这不仅因为扬星这个项目要写进她的履历里，更因为这是她作为投行人对客户和社会的责任。
    沈冰卿当晚就往joe chin的工作邮箱发去一份关于扬星暂缓上市的建议书，之后几天，她一直在等joe chin的回复，也一边观察领导们的态度。然而一周过去，joe chin那边毫无反应，既没给她回复，这边扬星的上市项目组也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她忍不住跟闺蜜徐丹雅吐槽。
    徐丹雅在另一家证券公司的投行部工作，都是圈内人，从头到尾听完后，问了句：“保荐下个月就要把扬星的项目申报证监会了吧？”
    沈冰卿轻抿一口咖啡，点点头。
    徐丹雅说：“那时间还是挺紧的。实在不行，你给那什么joe打个电话呗，或许是科研太忙了没开邮箱。”
    沈冰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找到扬星加州公司的总机，当即拨了电话过去。
    见她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徐丹雅问：“怎么样？能联系到那个人？”
    沈冰卿把手机放到咖啡杯旁边：“他的助理说——joe chin最近放大假，可能在某个没有网的太平洋小岛上享受日光浴，所以收不到邮件啦。”
    徐丹雅啧了两声，笑说：“公司都要上市了还有心情到没网的小岛晒太阳？看看，人家明显就是无所谓。就算扬星的董事长不负责上市这事儿，但他们高层之间肯定是沟通过的，大家都是同意上市的，你就甭管了！”
    沈冰卿叹着气摇头：“它这样不行的，走不远。”
    其实前几天调阅扬星的资料，她发现这个企业还存在不少其他问题，不单单是不能上市。跟不能上市比起来，那些才是最致命的。
    她在邮件里隐晦提过，但不知道此刻在小岛晒太阳的那个男人能不能看得出来。

 010 这样你都不心动？

    010
    出于职业道德，沈冰卿没跟徐丹雅细说扬星的事，转而说起父母让自己回上海相亲的事。
    听说她父母又给她找了有钱的相亲对象，徐丹雅羡慕道：“哎，其实我觉得你爸妈蛮好的，至少有资源，每次都能给你找到大富豪相亲。你看看我爸妈，压根就不想管我的事情，我就算嫁个当保安的，他们估计都觉得没多大问题。”
    沈冰卿无力笑笑：“我反而羡慕你呢。我做梦都希望我父母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徐丹雅拉了拉她的手，笑得一脸八卦：“哎你说说，你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什么条件？”
    沈冰卿转着眼睛回想几秒：“住在上海最贵、一平方超过三十万的那种平层豪宅里的丧偶老男人。”
    “哇！那一套房子如果三百多平方，不得上亿？”
    沈冰卿放下咖啡杯，点点头：“差不多吧。”
    “这样你都不心动？”
    沈冰卿无语，皱眉说：“心动什么呀？我又没见过对方，而且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对结过婚的更没兴趣！想想都觉得恶心。”
    徐丹雅笑着推了推她：“不至于，总有你喜欢的那种男人。”
    沈冰卿支着下巴想了会儿：“要我喜欢啊？那他的脑子一定要非常聪明，还得在某个领域闪闪发光。而且他不能贪财、不能贪色、不能贪图世俗间任何一切享受，不能见利忘义、要心怀大爱。”
    她说这一席话的时候，声音不知不觉变软了。
    徐丹捂着肚子狂笑：“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
    沈冰卿懒懒地抬了抬眉梢，妩媚的眼神飘到闺蜜身上：“我都不知道，你知道？”
    徐丹雅张开双臂，扬起下巴睨着闺蜜：“就是上帝嘛！闪闪发光、拒绝世俗的一切欲望、心怀大爱、拥抱众生！”
    沈冰卿大笑。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大振，她笑着拿起来一看，见是蔡敏岚，笑容一下就没有了。
    徐丹雅也瞄到了来电人的姓名，收起笑。
    沈冰卿接起电话：“喂，妈。”
    “卿卿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上海呀？这边我都跟人定好时间了，你这周怎么没回来呀？人家想先看看你，不行的话，还要去看别家姑娘的……”
    沈冰卿反感，不耐道：“看别家姑娘就看别家姑娘呀，我又不在意！”
    那头听出她口气中的抗拒，也火了，噼里啪啦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有没有半点责任感？爸妈从小在你身上砸了多少钱？培养你跳芭蕾、学钢琴、学小提琴，给你的永远是最好的！哦，现在你研究生毕业了，会赚钱了，翅膀硬了，要飞了呀？”
    沈冰卿咬紧牙关，没吭声。
    蔡敏岚把她骂了一顿后，又哭着扮可怜：“卿卿呀，你知道吗？你爸爸他生意又失败了呀！欠了一屁股债，再这么下去，咱们家连房子都保不住了呀！妈妈每天都愁得睡不着觉……希望你找个经济条件好的男人，也是希望你下半辈子能过得富足点，别像我这样，一辈子都在为钱发愁……你怎么就不懂妈妈的用心呢？”
    沈冰卿受不了了，再听下去会疯，把电话挂了，但蔡敏岚立刻又拨过来。
    最后还是徐丹雅帮她接了，跟蔡敏岚寒暄了几句，蔡敏岚这才没继续电话轰炸。
    徐丹雅担忧的看着眼眶发红的闺蜜：“你说你如果找了对象，你妈还会这样吗？”
    沈冰卿往上抬了抬眼睛，阻止眼泪掉下来：“如果找了她不满意的，她会更疯。”
    徐丹雅坐过去，抱住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011 我注意你很久了

    011
    因为蔡敏岚那通电话，沈冰卿情绪又不好了。
    周日那天，方秀枝喊她去家里打麻将，她也给拒了。压根就没心情，只想一个人关在没有光线的屋子里，在黑暗中疗愈自己。
    扬星暂缓上市的建议，在辗转一圈都没被采纳后，她只能放弃，自觉责任已尽，只是仍惋惜扬星的未来。
    六月底，辅导工作到了尾声，工作越发忙碌，几乎日日加班，常常是踩点赶最后一趟地铁回家。
    这一天，又是如此。
    沈冰卿拖着疲惫的身体步出地铁口，装着笔电的大号老花onthego沉甸甸地背在一侧肩上。饶是她向来注意仪态，此刻也忍不住抬手揉发硬的肩颈。
    想到扬星上市在即，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投行民工不仅出卖时间、健康，还得出卖灵魂……
    “你……你好……”伴随这道陌生声音的，还有落在沈冰卿肩上的一拍。
    她心里一个咯噔，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拍她肩膀的是一个穿短袖格子衬衫和黑西裤的男人，平头小眼、脸上泛着不健康的黄气。
    沈冰卿本能地把包护到背后，连连后退几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她皱眉看着对方：“你要干什么？”
    男人不自在地搓着双手，微微低头，目光死死盯着她的双脚。
    她还以为自己脚上有什么东西，低头看去。
    并没有。
    脚上的manolo blahnik宝蓝色小羊皮细高跟衬得露出来的脚背皮肤白皙细腻，那白腻一路延伸到膝盖、大腿，最后止于深灰色包臀窄裙的下缘。
    一双匀称、笔直的长腿，不输超模。
    沈冰卿突感不妙，包挪到身前，遮住自己的大腿。
    对方见状，红着脸移开目光，但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游离着目光，憋出一句：“我们公司在扬星隔壁……我……我注意你很久了……能交个朋友吗？”
    原来是扬星隔壁那家软件公司的技术员。
    沈冰卿松一口气，包始终护在腿间。她抬了抬下巴，语气略带高傲：“不好意思，我不缺朋友。”
    说完，再没看对方一眼，挺直了脊背，转身就走。
    高一开始，每个月都有男生跟她表白，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态度向来干脆利落，不留给对方任何遐想。所以追她的人多，但死缠烂打的很少。
    她没转身去看那个人有没有离开，还是还站在原地，一口气走到宿舍附近的商业街。
    今天是周五，即使夜已深，商业街还很热闹。
    附近有一所职业大学，一到晚上就有很多大学生出来逛街、吃夜宵，烟火气很浓。
    路过一家精品店，沈冰卿进去拿了一双新拖鞋。买完单出来，刚下台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循声望去，就见秦骁扬和三个年轻的男生坐在路边一块小小方方的矮桌边，桌上放着两三碟烧烤、几瓶啤酒，还有一堆串签子。
    旁边的烧烤车油烟四起，烧烤架被熏得黑乎乎，上头陈年的油垢往下滴，地板上一摊黑黑的印迹。旁边就是井盖，隔着数米的距离，沈冰卿都能闻到那陈年油埃味混合地井臭味的诡异味道。
    她皱了下眉，抬手捂住鼻子。
    经过烧烤摊，看到秦骁扬朝自己举了举啤酒瓶：“一起喝一杯？”
    她摇头：“不了，你慢慢喝。”
    秦骁扬笑笑，没说什么，仰头喝一大口啤酒，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
    路灯自上而下洒下来，将他整个人拢进那光晕里。他仰头喝着啤酒，脖颈修长、乌黑浓密的黑发自然地垂落在额边，眉骨和鼻梁高挺。
    沈冰卿怔了下，直到一句带着调戏意味的“靓妹竟然不给我们街草面子”传到她耳中，她才回过神。
    坐在秦骁扬身旁的小胖子推了推他，眼神则暧昧地盯着沈冰卿，同桌另外两个男人笑嘻嘻地打量着沈冰卿。
    沈冰卿讨厌这种凝视，更讨厌臭男人拿自己开玩笑，白了小胖子一眼，快步往宿舍方向走。
    ///
    “叮”一声，电梯门开。
    沈冰卿把手机塞回包里，抬头望一眼楼层数，步出电梯。
    细高跟在楼道里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昏黄的声控感应灯应声而开。
    她从单肩包里找到钥匙包，一抬眼，就看见住自己隔壁的女生，穿着肉粉色的丝质吊带睡衣，挽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沈冰卿没多看他们，贴墙而走，错身而过时，听到女生嗲声嗲气地对中年男人说：“您下次提前一小时发微信约我哦，要不有时候前面的客人还没走……”

 012 底妆要被你蹭掉了

    012
    沈冰卿顿时就想起最近半夜起来上洗手间，都会在浴室听到奇怪的声音……一开始以为隔壁住的是情侣，大半夜在甜蜜，可这会儿一听隔壁女生和中年男人说的话，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一进屋，她立马拿出手机，进入屏蔽了消息的租户群，根据房号找到隔壁女生的微信，点进个人资料——
    头像是一张挤出乳沟的自拍照；对陌生人可见的十条朋友圈，照片风尘味十足；个人签名写着：下午2点之后可约。
    沈冰卿一言难尽地退出对方的朋友圈，页面跳回租户群。
    最新一条消息——新租户在问，这边到南山科技园，公车方便还是地铁。
    沈冰卿刚想回复，群对话框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头像大片肉色，有点扎眼，是隔壁那女的。
    沈冰卿看一眼内容——
    @小虎爸爸：房东哥哥，我淋浴房堵住啦，你现在能来帮我看看吗？（亲亲.jpg）
    房东哥哥？
    是秦骁扬？
    沈冰卿点进群成员列表看了眼，翻到群昵称为“小虎爸爸”的用户，头像是一只英短银渐层。
    还真是秦骁扬。
    沈冰卿不嫌事大地笑了下，取消群消息的屏蔽，之后就去洗澡了。
    她要看看秦骁扬怎么回复隔壁。
    ……
    结果沈冰卿慢悠悠洗了个澡出来，还吹干头发，时间过去整整一小时，秦骁扬都没回复对方。
    隔壁似乎很着急，一连发了十几条群消息催他，其中几条让他通过一下好友申请，但他都没出来坑一声。
    现代人谁还能一小时不看微信啊？
    特别是秦骁扬那种这会儿还在路边吃烧烤的社会青年，肯定是手机不离手，微信随时看。
    不吭声，那就是不想回吧。
    没看到好戏，睡觉时间也到了，沈冰卿退出微信。
    翌日是周六，她和徐丹雅约好在附近的茶餐厅吃早茶。
    一进茶餐厅的大门，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站在大门边的烧腊柜台前，正低头看手机。
    沈冰卿认出那人是秦骁扬，登时就想起昨晚隔壁女租户让他去通下水道的事情。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悄悄上前，瞟一眼秦骁扬的手机屏幕。
    发现他在看租户群的消息，她故意口气夸张地说了句：“呦，原来你看群消息呢？”
    秦骁扬立刻熄了手机屏幕，手机塞回裤兜里，转身看过来：“这么巧？”
    沈冰卿笑：“是呢，一大早买烧腊呀？”
    秦骁扬看一眼烧腊师傅手中正切着的东西：“嗯，买烧鹅。”
    “一大早吃这么油腻，”沈冰卿眼神往他头顶飘去，“不怕变成脂溢性皮炎，脱发呀？”
    闻言，秦骁扬先是笑了下，然后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这么记仇？”
    沈冰卿被他点得往后退了一步，皱眉拍开他的手：“哎呀你别乱点呀！底妆要被你蹭掉了！”
    秦骁扬收回手抄进裤袋里，转身看烧腊师傅切烧鹅。
    沈冰卿按了按被他点过的脑门，挨到他身边，小声问：“昨晚住我隔壁那女的喊你去给她通下水道呢，你干嘛不去呀？你不是挺擅长这活？”

 013 没完没了了是吧？

    013
    秦骁扬垂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很快又移眸看向烧腊师傅手中被开膛破肚的烧鹅。
    沈冰卿就是故意要看他笑话，不嫌事大地说：“人家艾特你十几条，还私加你，你竟然无视？作为小房东，你这种行为也太不负责任了呀。”
    秦骁扬没看她，口气很淡：“已经联系了修下水道的工人。”
    “干嘛浪费这钱？这活你完全能自己干的呀。”
    秦骁扬吸了吸牙齿，低头瞧她：“我说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沈冰卿捂着嘴巴笑。
    烧腊师傅把切好的烧鹅装进一次性餐盒和环保纸袋里，隔着案台递过来。秦骁扬接过纸袋，转身要走。
    沈冰卿赶紧跟过去，压低声音：“我隔壁那女的，好像是做那种工作的。我已经连续几次看到不同男人从她屋里出来，然后半夜……”
    话到这里，她顿住，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觉得这种还是别租了，万一哪天警察扫黄来了，或者是发生嫖客抢劫杀害小姐的事情，你家这栋楼就完了。”
    “知道。”
    秦骁扬跟烧腊师傅打了个招呼，看回沈冰卿：“我会让中介劝她尽快搬走。但你也别去跟那女的抗议什么，这种人背景复杂，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沈冰卿笑：“你以为我傻呀！”
    秦骁扬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最傻的就是你了。”说完转身出了茶餐厅。
    沈冰卿朝他的背影嘟囔了几句，这才进餐厅。
    徐丹雅早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入座，放包的时候，看一眼闺蜜：“笑什么呢你？”
    “老实招来！刚跟你说话的那小帅哥是谁？”
    “房东的儿子。”
    “你们房东有几个儿子？”
    “一个吧。”
    徐丹雅睁大双眼，震惊道：“所以刚那小帅哥，将来可以继承到价值超过十亿的房产？”
    沈冰卿耸耸肩，翻开菜单，不以为意：“应该是吧。”
    “有钱人还帅！你不考虑考虑？”
    沈冰卿冷笑了下，手中菜单翻过一页：“那人嘴很损的，吃不消。”
    徐丹雅笑：“嘴损？没事啊。有钱就行。”
    沈冰卿想想不对劲，合上菜单本，看着闺蜜思考片刻，劝道：“听说没工作，美国和深圳两个地方瞎混。你没看穿着短裤拖鞋出门的？这种人，不仅不求上进，精神世界跟咱们也不一样。两个世界的人，处不来的。别想这些了。”
    话说完看回菜单本：“我要个木瓜奶，你要吗？”
    “要。”徐丹雅口气认真，“精神世界可以共同筑造，但是经济基础不行，婚姻的大厦是要坍塌的。小房东这种人虽然没工作，但是他家有钱啊。说真的，他家每个月光靠租金都能月入百万吧？咱们一年都不一定能挣到一百万……”
    沈冰卿不想听这些，拉了拉闺蜜的手，小声说：“好了好了，点餐吧。”
    徐丹雅双手支着下巴，目光飘向窗外，秦骁扬正好骑着电动车经过。
    她弯了弯脑袋，感慨道：“啧啧……高、帅、年轻，还有钱！比你爸妈给你介绍的那些鳏夫强多了，你竟然觉得人家不好……”

 014 像抓到救命稻草般

    014
    过了几日，隔壁的租户真的搬走了。沈冰卿感慨秦骁扬身为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办事效率倒挺高。
    扬星审核在即，工作越发忙碌，沈冰卿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
    这一天，她刚出地铁口就接到徐丹雅的电话，问她扬星的项目结束，要不要一起去旅行。
    “本来再过一周我就有假的，但现在扬星打算增加一个承销商，所以到时候能不能有假不好说。”
    人行道绿灯亮，沈冰卿将手机换了个边，过斑马线。她边走边和徐丹雅闲聊，步子比平时慢了些。
    电话那头，徐丹雅疑惑：“扬星这体量……没必要弄两个承销商吧？”
    沈冰卿“嗯”一声，没说太多扬星内部的事。
    徐丹雅却心直口快地说开了：“知道是哪个承销商么？别是上次那个贱人！”
    闻言，沈冰卿头皮紧了下，情绪暗淡下去。
    她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就没接话。恰好手机提示电量不足，跟徐丹雅打了声招呼，她把电话挂了。
    手机塞回包里，她抬头望一眼深圳的夜空，长长吐出一口气。
    很累，真的很累。
    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喜欢离开舒适圈……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进了商业街。
    今天是工作日，街上人不多。经过秦骁扬常去的烧烤摊，沈冰卿多看了两眼。
    没见着那抹痞气十足的身影……可能去别处浪了。
    她自嘲地笑了下，感慨自己呆在深圳这座城市实在是寂寞，连秦骁扬那种人都注意上了。
    她拐进商业街旁边的小路抄近道回家。
    小道两旁是城中村常见的三四层建筑，一栋挨着一栋，很密集。
    这会儿居民都在家里休息，整条小道静悄悄的，有高跟鞋踩在水泥地板上发出的规律的哒哒声，还有……
    大尺寸运动鞋拖在地上走的沙沙声。
    不和谐的拖走声，让沈冰卿觉得有点不舒服，即使明知走在身后的是陌生人，她都不喜欢。
    她本能地加快脚步，拉开跟对方的距离。
    高跟鞋声越发急促，诡异的拖走声也跟着急切起来。
    沈冰卿神经一跳，因为思考而缓了脚步，身后的拖走声又跟着慢下来。
    她怀疑自己被人跟踪了，害怕得小跑起来，身后那个人也跟着跑起来。
    沈冰卿被吓得魂飞魄散，狂奔中扭头看一眼，看到一个穿黑色西裤和红蓝格子衫的身影。
    是上周在地铁口跟她表白的那个程序员！
    沈冰卿眼前闪过几宗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的恶性事件……
    她拼命跑，脚下高跟鞋崴了下，干脆踢掉鞋子，继续朝巷子口狂奔。
    又长又暗的巷子出去，距离宿舍楼就不远了，她只要跑进一楼，关上大铁门，她就安全了！
    这股力量支撑着沈冰卿奋力狂奔，直到跑出巷子。
    惊恐中，她看到前面有个骑白色电动车的人，背影看上去有点像秦骁扬，她不确定是不是秦骁扬，这一带骑电动车的人很多……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扯开嗓子大喊：“秦骁扬！！！”

 015 脸抵在他肩胛骨上

    015
    白色电动车真的就停下来了，很快调转车头，朝她驶来。
    确定是秦骁扬，沈冰卿顿时就红了眼眶，赤脚朝他跑去，以极快速的动作坐上电动车后座。
    她强忍巨大的恐惧和想哭的冲动，抱紧秦骁扬的腰，颤着嗓子说：“有人跟踪我……快走！”
    秦骁扬看向站在巷子口张望的男人：“是穿格子衫的那个？”
    沈冰卿不敢看，脸抵在他肩胛骨上：“别看，我们走……”
    话没说完，电动车就快速往前冲出去。
    她抱紧秦骁扬的腰，脸始终抵在他肩上，像只鸵鸟一样，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动车停下，然后她就听到秦骁扬大声质问的声音：“你干什么？”
    再然后，就是男人心虚的声音：“她……她鞋掉了……”
    沈冰卿抬起脸，悄悄看了眼，看到秦骁扬从跟踪狂手中接过她的高跟鞋，放到电动车前头的踏板上。
    秦骁扬食指指着对方，大声说：“警告你，别再跟踪她！再一次，你会死！”
    跟踪狂缩了缩脑袋，看一眼沈冰卿，点点头，转身折回巷子里。
    诡异的拖地声渐渐远去，沈冰卿却浑身发抖。
    电动车掉了个头，往宿舍楼驶去。
    沈冰卿抱着秦骁扬的腰，再也绷不住了，边发抖边哭，泪水沾湿了他的白色t恤。
    秦骁扬没说什么，把她载到宿舍楼下。
    电动车停下，他侧过脸看她：“能自己下车吗？我送你上去。”
    沈冰卿红着眼眶点点头，缩回手臂，屁股挪了下，准备下车。
    地上放着她的高跟鞋。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刚才一路赤脚狂奔，丝袜早就勾破了，几只脚指头从破洞里钻出来，狼狈不堪。
    秦骁扬见她没动，就以为她还害怕，干脆下了车，揽着她的肩膀，本来要把她带下来，但看她光着脚发呆，干脆俯身拿起地上一只高跟鞋，帮她把鞋子套上。
    “穿了鞋再下车吧。”秦骁扬抬起头，定定看她几秒，“没事了。”
    沈冰卿回神，低低说了声“谢谢”，另一只脚套进高跟鞋里。
    她魂不守舍地下了车，上了台阶，进铁门前，还扭头看一眼巷子口。
    秦骁扬也看一眼，很快推开铁门：“有可能已经知道你住在哪里，安全起见，你还是搬家吧。”
    俩人进了电梯，秦骁扬按了她住的那一层，电梯门合上时，低头看她：“找到房子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搬。”
    “好。”
    秦骁扬视线看回电梯门上不断跳动的楼层数，问：“那男的你认识？”
    沈冰卿摇头吸着鼻子说：“不认识。他说自己在科技园一家软件公司上班，注意我很久了，上次跟着我到了地铁口，说想交朋友，被我给拒了。”
    “科技园？软件公司叫什么名字？”
    沈冰卿回忆几秒：“好像叫‘创通’还是‘通创’吧。”
    秦骁扬没说什么。
    电梯门开，他抬起手臂往门边一挡，让沈冰卿先出去。

 016 昨晚没回去

    016
    楼道光线昏沉，感应灯依次亮起。
    刚说到跟踪狂在扬星隔壁上班，沈冰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再次恐惧起来。
    她想起之前网上看到的几起因求爱不成把女孩子杀了的恶性案件，有的当街捅女孩子，有的入室杀害……
    “哐啦”一声，铁门开。
    “咔”，秦骁扬把客厅的灯打开。
    沈冰卿突然回过神，尖叫一声：“不要开灯！”
    秦骁扬把灯关上。
    结果客厅却没完全陷入黑暗，还有些许从走道渗进来的光线。
    沈冰卿转身，一把将里门关上，还上了锁，然后就捂着耳朵蹲下身，痛苦又害怕地说：“那个人说不定还躲在哪里偷看……如果他看到这屋的灯亮了，可能会猜到我住这间，万一半夜……”
    话到最后，已是哭腔明显。
    秦骁扬没说什么，开了手机屏幕，借着那点微弱的黄光，走上前，双手按住她的上臂，把她整个人带起来，带到沙发坐下。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塞到她手里。
    沈冰卿稍稍按了下发红的眼眶。
    等她情绪稍稍平静，秦骁扬才问：“当时是怎么拒绝对方的？”
    沈冰卿吸着鼻子说：“他说想跟我做朋友，我说我不缺朋友……”
    想起自己上次的反应，她声音低下去：“我承认我当时口气有点高傲……所以那个人觉得受到侮辱了吧？”
    秦骁扬笑了下。
    不用特地说明，他都能猜到沈冰卿高傲起来是什么样的，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什么都别说，掉头就走。”
    沈冰卿乖巧点头：“好。”
    说完又问：“那个人知道我在哪里上班，你说他会不会蹲在单位附近逮我？”
    秦骁扬思考几秒：“能换单位么？”
    沈冰卿摇头：“项目还没结束，这会儿肯定是不能走的。”
    “那你上下班自己注意点，最好和同事结伴，别一个人。”
    “好。”
    秦骁扬起身，在她屋里转了会儿，又走到窗边，手挑开窗帘往外观察。
    没见有可疑的人在外面。
    “可以开灯了。”
    见沈冰卿没反应，他扭头看过来。
    人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
    “不要！不要！啊！”女人的尖叫声刺破清晨的宁静。
    意识到有人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沈冰卿双手扑腾得越发厉害，盖在身上的毛毯都抖掉了。
    “醒醒。”温热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睁开双眼，瞳仁有未散去的惊恐。看清楚对方是秦骁扬，浑身紧绷的神经这才松解下来。
    她双臂撑着沙发，坐直了身子，看一眼四周：“你昨晚没回去啊。”
    嗓子因为滴水未进、神经紧绷而显得声音沙哑。
    “你昨晚怕成那样，我能走吗？”秦骁扬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出来，放到茶几上。
    沈冰卿手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需不需要我送你去上班？”

 017 还是得找个男朋友

    017
    “不用。”沈冰卿摸了摸后颈，昨晚没洗澡，浑身不自在。
    “昨晚谢谢你，你先回去休息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秦骁扬看她状态还可以，叮嘱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沈冰卿给徐丹雅打电话，让她打车到楼下等自己，之后冲了个澡才出门。
    ……
    “我看你还是得找个男朋友，平时接送你上下班，要不然你就算现在搬了家，下次再碰到这种极端的人，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搬家吧？”
    一整个下午，沈冰卿都在考虑徐丹雅说的这番话。
    倒不是她想找男朋友，而是即使搬家，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
    徐丹雅说得对，总不能一直搬家吧？搬一次家，累不说，还得花钱置办东西，钱包遭不住。
    可怎么办？她也没办法把自己变丑，然后减少被人惦记的机会。
    “沈经理，要走了吗？”
    沈冰卿回神，看到下属巴望着自己，再看一眼外头金黄的天幕，站起身：“好，走吧。”
    下属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咱们现在就走行吗？被扬星的人看到，会不会跟头投诉咱们？”
    沈冰卿把包背好，关电脑：“没事，有问题我来处理。”
    几位下属“耶”了一声，纷纷拿包准备一起走。
    沈冰卿和大伙一起进电梯，出了扬星的行政楼，穿过偌大的广场，往大门口走。
    越接近大门口，她就越紧张，因为对面就是跟踪狂上班的地方。
    她怕跟踪狂就躲在对面办公楼某扇窗户后面看着她。
    想到此就令人觉得窒息。
    同行的年轻女孩子们聊着一会儿要吃什么，有人喊了沈冰卿一声，她才回过神，随便说了个她上周末去吃过的餐厅。
    “你们今天这么早下班，”保安笑眯眯地跟女孩子们打招呼，“晚上要去哪里玩呐？
    沈冰卿没回话，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大楼，浑身充满戒备。
    ///
    沈冰卿一连三天都和下属一起下班，大家结伴去附近的商业街吃了晚饭再回家。年轻女孩子爱说爱笑，热热闹闹的，沈冰卿心中的阴影消散不少。
    席间，一个下属说：“哎你们今早有看科技园大群的消息吗？”
    “没有呀，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隔壁通创，突然把一个p4的程序员调派到北京。”
    “通创总部在北京，程序员调来调去不是挺正常么？”
    “太不正常了！那可是中关村哎！是我国科教实力和人才资源最为密集的区域！多少p5、p6以上的工程师眼巴巴等着调去北京，现在名额被一个p4的初级程序员抢了，能不闹吗？”
    听到“程序员”三个字，沈冰卿神经跳了下，看向先提起这件事的下属：“你刚说的那什么群消息，给我看看。”
    下属立刻把手机递过来。
    沈冰卿粗略看了几眼。
    隔壁创通几名p6的的高级工程师发起联名抗议，缘由是通创违反公司管理条例，直接将一名p4的程序员调派到北京总部，现在大家都怀疑那名p4走后门，公司存在管理上的舞弊，所以要求集团介入调查。
    加盖公章的内部调派公告，和那个p4程序员的照片都被发到了群里。
    看到照片上穿着格子衫的男人，沈冰卿吓一大跳，手一抖，手机掉在桌上。

 018 安全感在心间散开

    018
    沈冰卿惊魂未定地看向下属，声音因为恐惧再次袭来而打颤：“所以……所以这个p4程序员……去北京了吗？”
    “调派公告写今天就得到北京总部报道，肯定昨天就出发了。”
    “会不会因为其他原因不去或者……或者因为其他人的反对而去不成？”
    下属笑：“肯定是p4去成了，其他p5p6才会出来闹啊。”
    沈冰卿点点头，心中的恐惧和拢在心头的阴影慢慢散开。
    她轻咳一声，坐正身子，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一口柠檬水，心想得告诉徐丹雅这个好消息。
    水杯刚放下，她立刻就拿出手机给徐丹雅发微信。
    徐丹雅很快回复过来：虽然是这样，还是得小心，你宿舍外头那条小路太不安全了，房子还是得找，往深圳湾找吧。
    沈冰卿回了个ok的手势，退出微信对话框。
    最可怕的事情解决了，她心情格外好，多吃了几块肉。
    ///
    翌日，沈冰卿让下属去隔壁通创确认跟踪狂是不是真的去北京了，得知那人昨天就在通创北京总部入职，沈冰卿放下心，继续加班的日子。
    虽然这件事看上去好像告一段落，但她已经有应激反应，站在地铁车厢里，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车厢乌泱泱的人里，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自己。
    下了地铁，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她不自觉地走得极快，边走边往后张望，生怕还有人跟踪自己。一路战战兢兢出了地铁口，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骁扬。他站在那儿跟一摆摊算命的大爷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沈冰卿觉得一路跟随的紧绷感烟消云散了，有一种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安全感在心间散开。
    她笑着上前拍了下秦骁扬的肩膀：“你在这里干什么呀？要算命吗？”
    秦骁扬立刻就熄了手机屏幕，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多了，出来散步消消食。”
    沈冰卿好心提醒：“少吃点夜宵，对肠胃不好。”
    秦骁扬没说什么，看一眼她身后，下巴点了点回家的方向：“一起走？”
    沈冰卿看一眼相反方向。
    秦家豪宅在地铁站的另一头，和她宿舍是两个方向，哪门子的一起走？
    她顿时就想到秦骁扬又要去她宿舍附近的商业街吃烧烤，苦口婆心劝道：“别再吃那些烧烤了，会致癌的。”
    “啰嗦。”秦骁扬揽了下她的肩膀，带着她的身体往宿舍方向移动。
    沈冰卿只能跟着走。
    走了几步，秦骁扬把手臂收回去，重新抄回兜里。
    俩人散步似的慢慢地往同一个方向走。
    沈冰卿说起跟踪狂昨天就去了北京，隔壁公司的其他程序员正因为这事儿联名抗议的事情。秦骁扬没发表什么意见。
    沈冰卿难掩兴奋地说：“那我现在就不用急着搬家了，等扬星的项目完成了再好好找房子。”
    秦骁扬顿住脚步，侧过脸看她：“你在扬星科技上班？”
    “我不是扬星的员工，我是券商公司的，现在在帮扬星做上市辅导。”
    秦骁扬点点头，没说什么，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沈冰卿跟上。

 019 将来必定是一代伟人

    019
    夏日晚风吹在身上，怪舒服的，身心都很惬意。
    沈冰卿跟在秦骁扬身侧，慢慢往宿舍方向走。
    秦骁扬今晚带她走另一条大路，要比平时多走十分钟。
    俩人边走边聊。
    沈冰卿突然想起前两天下班时，好像在科技园看到他，便问：“前天傍晚吧，你有去过科技园吗？我看到一个开深空灰特斯拉的从扬星隔壁的公司出来，有点像你。”
    秦骁扬过了几秒才回答：“哦，我发小在科技园打工，我去找他玩儿。”
    沈冰卿笑：“这么巧的呀？你发小做什么岗位的？”
    “……应该是流水线吧。给电路板点点焊什么的。”
    沈冰卿叹气：“你们这帮土著啊，不读书，没文化，没技术，只能做流水线。”
    她抬头看秦骁扬帅气的侧脸：“你也是，如果不是有祖荫，你也得跟发小一起做流水线去。”
    秦骁扬弯唇，垂眸睨她一眼：“我长得这么帅，就算没祖荫，去tvb当个演员还是可以的，干嘛要去做流水线？”
    “肤浅！”
    秦骁扬大笑。
    俩人一路走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沈冰卿宿舍楼下。
    秦骁扬送她上楼，看到她进门才离开。
    沈冰卿洗澡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晚上和秦骁扬说过的话。
    她觉得秦骁扬心智还是不成熟，做着去tvb演戏的梦，而不是想着说趁现在还年轻，赶紧学一门将来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
    她打算下次再跟秦骁扬碰面，好好劝劝他。
    结果第二天晚上一出地铁口，又看到秦骁扬站在算命大爷的摊子前聊天。
    沈冰卿笑走上前，站在他身后，偷听他在算什么。
    算命大爷的外地口音格外夸张：“哎呀小伙子你福德宫庙旺！魁钺！左右！化科化禄！不得了啊！将来必定是一代伟人……”
    沈冰卿忍不住笑出声，这下叫秦骁扬发现了。
    他扭头看到她，浓眉皱了下，从口袋里抹出一张纸币丢给大爷，虚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就往前走，边走还边恶狠狠地问：“你偷听了多少？”
    沈冰卿憋着笑说：“算命大爷说你是一代伟人哦……”
    她瞄秦骁扬，没想到那货脸皮挺厚，不仅没脸红，竟还大言不惭道：“也不是不可能啊，规律都是人到中年才发迹，我还有一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努力。”
    沈冰卿哈哈大笑。
    笑过后，想起昨晚洗澡时想到的问题，正了正脸色，说：“这边附近不是有家高职技校么？我觉得你要不找找关系，去插个班，学个手艺吧。”
    “学什么？”
    沈冰卿想了会儿：“比如美发、修车什么的。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天天这晃那晃的，浪费时间的呀。”
    秦骁扬没说什么了，走了几十米，蹦出一句：“我现在休假中。”
    沈冰卿知道他口中的休假无非就是美国住腻了回深圳玩儿，但问题是他在美国也没啥事儿干啊，就是去那边待着，方便父母跟人说儿子在美国做生意。
    如果真的在美国做生意，哪有时间回国探亲一呆就是几个月。生意人的时间就是金钱，一分一秒都不会浪费。
    但这些沈冰卿没说，怕伤了秦骁扬的自尊心，转而说：“那放假的话，时间也可以充分利用起来的呀。一个月就能学会做面包，三个月就能做大部分的蛋糕呢。”
    秦骁扬笑：“那你一会儿说学美发修车，这会儿又说学蛋糕？”
    “那你根据自己的时间来分配嘛。”
    “我真没那时间。”
    “我不信，你都无聊到连续两天找算命大爷聊天了。”
    “……”

 020 老公给你买东西，开开心心收下就好啦！

    020
    结果第三天深夜下班，沈冰卿又在地铁口看到秦骁扬了。
    今晚倒是没跟算命大爷聊天了，一个人站在那儿看手机。
    沈冰卿原本是站定在手扶梯上不动的，看到他，立马几步上了台阶，赶紧朝他快步走过去。
    可走到一半，她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秦骁扬要是真无聊，大概率也会选择去烧烤摊跟发小吃烧烤、喝啤酒、吹牛逼，真犯不着跑来地铁口看手机。而且以前从没见过他出现在地铁口，偏偏是她被人跟踪后他就每晚出现在这里。
    沈冰卿怀疑他是故意来这里接自己的，但是又不好确定，毕竟俩人也不是什么很要好的关系。
    或许是巧合吧。
    正想着，她看到秦骁扬弯下腰，手掌朝自己的小腿啪一下打下去，然后又抬腿踢了踢。
    她赶紧上前，关心道：“怎么了？脚不舒服？”
    秦骁扬站直身子，手又朝空气挥了几下：“蚊子太多了。”
    沈冰卿笑：“早叫你别穿短裤拖鞋了吧你不听？”
    “在深圳，大热天穿西装的，不是卖保险，就是房屋中介。”秦骁扬双手插回兜里，下巴点了点前面一个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行色匆匆的社畜，“那样穿，你觉得特别好？”
    沈冰卿扭头看一眼，皱了皱眉，又看回秦骁扬。
    今儿倒没穿纯棉运动裤了，穿了一条卡其色的工装五分裤，上身是胸前印抽象图案的黑色t恤。他皮肤白，脸上也没乱七八糟的痘坑或者出油，配上黑色t恤其实显得人很干净年轻。
    确实是比刚路过的那个社畜要顺眼清爽。
    沈冰卿试着去分析他这份顺眼是因为什么，上下观察他几道，才发现是那张他自诩能去tvb当男主的脸加分。
    她“嗐”了一声，手背好单肩包，往前走，正儿八经道：“着装首先要体面，之后再讲时尚好看。我们上海人从小就被教育要穿得干净体面，用上海话来说——就是‘勾勒’。不管穿衣还是做人做事，都要勾勒。”
    秦骁扬双手抄兜跟在她身侧，漫不经心问：“你们上海宁这么讲究？”
    沈冰卿侧过脸睨他一眼，挑了挑精致的眉梢，“哼”一声，微扬下巴回过脸去：“这是对生活、对自己最起码的尊重和仪式感。”
    “不觉得活得太累了吗？”
    “怎么会呢？本身这个过程就是一种享受。”
    秦骁扬笑了下，没说什么。
    走着走着，经过一个花店，沈冰卿多看了眼，被摆在门口的橙色月季吸引住了，停下脚步。
    秦骁扬也停下来：“怎么？你要买花？”
    沈冰卿点点头，手指月季：“你不觉得那橙色月季特别娇艳吗？”
    秦骁扬看一眼花，又看回她：“都是花苞，惊艳在哪里？”
    沈冰卿无语，上前几步，俯身闻了闻其中一朵已经绽放了的。长发从她耳边落下来，她用手轻轻别在耳后。
    花店老板迎了出来，笑呵呵问道：“姑娘，要月季吗？”
    沈冰卿站直了身子，还没说话，就听秦骁扬说：“这一捅都要了。”然后人就走到门边，用手机扫了下贴在上头的二维码。
    花店老板一喜，赶紧报价格。
    秦骁扬在手机上按了几个数字，付款成功后，手机朝对方扬了扬。
    沈冰卿急道：“这一桶太多了呀！家里花瓶放不下的呀！你干嘛全都要了呀？”
    花店老板笑说：“哎呀小姑娘，你太傻啦！老公给你买东西，开开心心收下就好啦！跟他闹意见，以后他就不给你买啦！”

 021 是不是觉得特有安全感？

    021
    听到花店老板这声“老公”，沈冰卿脸颊烧了下，看一眼秦骁扬。
    秦骁扬倒是一脸坦然：“老板，这位是我阿姐。”
    花店老板愣了几秒，随即讪笑着说：“姐弟俩都长得一样好哈，俊男美女！”说完就把花提走，钻进店里包装去了。
    沈冰卿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双臂环胸，挺了挺脊背，用眼角夹秦骁扬：“阿姐？我95的，难不成你00的？”
    秦骁扬双手抄兜，眼神随意地扫着摆放在地上的各色鲜花，笑了下：“你看上去本来就比我大。”
    沈冰卿一噎。想起第一次见秦骁扬，就误以为细皮嫩肉的他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所以这货真的是00？
    “月季包好啦！让你们久等了哈！”花店老板抱着一大束花从店里出来。
    沈冰卿上前一步，想接，花店老板却已经把花塞进秦骁扬怀里。
    秦骁扬说了声“谢谢”，单手抱着花束下了台阶。沈冰卿赶紧跟上去，细高跟在地上敲出规律的“哒哒”声。
    她追上秦骁扬，拍了下他的肩膀：“哎弟弟，要不你带一半花回去给方阿姨吧？这太多了，我实在没那么多花瓶可以插。”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明天不是周末么？兴许我妈要喊你上家里打麻将，你到时候自己带过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
    沈冰卿下意识就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喝酒。”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秦骁扬没说什么。
    沈冰卿叹气，想想还是决定多劝劝他。
    “我说真的，你还是去学一门手艺吧。虽说你家房子多，但以后的事情谁也料不到，有一门手艺傍身，永远不怕没饭吃。”
    她居安思危惯了，虽然现在只是小小的投行民工，但职业规划已经做到十年后，一步一步走得踏实又笃定，真看不惯秦骁扬这样荒废生命。
    秦骁扬看着前路，唇角弯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没手艺？”
    沈冰卿一听，来了兴趣：“是么？你会什么技术？”
    “干嘛告诉你？说了你也不懂。”
    “……”
    ///
    俩人一路说话，竟很快到了宿舍楼下。
    电梯上行的时候，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沈冰卿才想起刚才在地铁口看到秦骁扬时想的事情。
    视线从电梯门移到秦骁扬侧脸上，琢磨几秒，口气不太确定地问：“你这几天，是特地去地铁口等我的？”
    秦骁扬原本也看着电梯门，闻言侧过脸看她一眼，又看回电梯门，不答反问：“我送你回来，是不是觉得特有安全感？”
    沈冰卿笑：“是的。你这人虽然游手好闲，但总归大块头，跟你一起走在街上，安全感那是满满的。”
    “游手好闲？”秦骁扬侧过脸，眯眼看她，“我很忙的好吧。”
    “忙着喝酒吃烧烤吗？”
    “……”
    “叮”一声，电梯门开。
    秦骁扬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挡着电梯门，让沈冰卿先出去。
    俩人并肩走在窄小的过道上。
    秦骁扬问：“回到家还会害怕？”
    沈冰卿点点头：“有时候会怕那个人突然又从北京折返回来，摸上门报复我。”说完又自己笑了：“不过应该不会，是我自己应激反应了。”

 022 深居简出的秦董

    022
    话说完，就来到了沈冰卿宿舍门口。
    秦骁扬安抚了她几句，回到一楼，把停在保安室旁边的电动车开出来。
    保安大叔从小窗子里探出脑袋：“回家了啊？”
    “没呢，要去喝酒。”秦骁扬人跨坐上电动车，车子往大门口慢速驶去，经过保安室，停下来，“大门最近看紧点，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外卖都让放保安室，让住户自己下来拿。”
    保安大叔连连道“是”。
    秦骁扬拧了下油门，电动车冲下楼梯。
    时速25公里往福田开，走了40分钟才到和边南他们约好的会所。
    会所的门童远远看到一辆白色电动车慢速开过来，就知道是扬星的秦董来了，没人敢拦，任由他把电动车大剌剌地停在会所大门口。
    旁边一排全是豪车，小白电动车独一份占了一个车位。特别不和谐。
    秦骁扬熄火，把安全帽解下来挂到后视镜上，一辆深蓝色的宾利慕尚往旁边一停。
    车窗降下，主驾上的人笑着跟他打招呼：“秦董，好久不见呐！”
    秦骁扬拔出电动车钥匙，人下了电动车，慢悠悠看一眼对方，没说什么。
    对方语带自嘲：“如果不是我那p4程序员搞事情，我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坐下来跟您秦董一起喝杯酒吧？”
    秦骁扬听出来了，没说什么，直接转身进会所大门。
    …
    隐秘、雅致的包间里，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或坐或站，手持高脚杯，边品尝顶级红酒，边说笑。
    他们都穿着剪裁精良的手工西服，皮鞋锃亮，仪态得体。
    “所以今晚这席，是阿扬为了弥补通创老刘的损失才整的？”说话的是科技园另一家芯片公司的董事长吴律。
    他翘着二郎腿，一侧手臂横在沙发上，一手举着高脚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边南：“阿扬到底怎么滴老刘了，要亲自跑来应酬这么一场？谁不知道他第一讨厌应酬，第二讨厌老刘。”
    边南举着高脚杯，从吧台那儿走过来，坐下后，慢悠悠抿一口红酒，笑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老刘委屈得很，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把阿扬约出来。一开始我觉得这事儿成不了，阿扬什么时候搞过应酬？还应酬他？倒没想到一说老刘要他请喝酒，他立马就答应了。”
    话刚说完，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众人看到秦骁扬走进来，均站起身，笑着朝他走过去。
    吴律和他击拳：“来了？”
    边南递了一杯红酒过来，秦骁扬挡开：“我开车呢，就不喝了。”
    吴律笑：“这不有代驾么？不耽误，喝！”
    这时候，包间门又被推开。
    刘总腆着个啤酒肚，大声囔道：“他开个啥子车？就一小电动，停我车边上了，待会儿我给他捎带走就行。”
    边南知道秦骁扬和刘总不对付，赶紧过来揽着大嗓门的刘总到吧台。
    秦骁扬跟坐在角落的大学同学梁效斐打了个招呼，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这时，坐在对面吧台的刘总忽然奸笑着看过来：“大家都知道咱们深居简出的秦董，今儿为啥愿意出来喝酒么？”

 023 这货今晚就是来要饭的

    023
    边南喝着红酒，笑笑没说什么。
    吴律一脸好奇。
    “他前几天突然找我，要我们公司程序员的花名册，我就说——”刘总扬起眉毛，眼睛一瞪，那架势俨然领导训斥小员工，“胡来！这是公司机密！是能随便看的吗？”
    秦骁扬皱眉瞧着他，神色已是相当不满。
    刘总得意忘形，继续绘声绘色：“我就问他，我底下的程序员得罪他了？后来他才说——有个人跟踪他家的租客。”
    说到这里，刘总嘿嘿笑起来，眼神暧昧：“我就问他，是漂亮的女租客吧？”
    梁效斐看一眼秦骁扬，拍拍他的肩膀。吴律和边南也只是沉默喝着酒。
    刘总双手往吧台沿上一撑，进入正题：“为了帮秦董，我这次也是惹得自己一身骚呐，总部都要派人下来查我了。所以——明年的芯片，秦董和边总是不是该给我打个折呐？这样我也好跟总部……”
    话没说完，就被秦骁扬冷淡打断：“要几折？”
    刘总伸出右手五根肥胖的手指：“至少得这样吧？”
    听到这，边南放下酒杯，人从吧台那儿走到秦骁扬身旁坐下，揽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给通创的那款芯片量大，本来就没多少利润，再给他打五折，当年的财报会很难看。阿扬，三思。”
    这时候，吴律开口了：“刘总，五折也太夸张了。到时候税务查起来，你不怕你们通创也受连累？更何况扬星上市在即，你这么搞，这不是存心跟扬星过不去么？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刘总知道这三人都是秦骁扬的说客，自己以一敌四，还敢赴宴，自然是仗着秦骁扬这人说话算话，且就算今晚只抠到0.1%的折扣都是大赚头。
    所以其他人帮秦骁扬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就笑笑坐在那里。反正今晚他稳赚，谁叫秦骁扬欠他那么大一份人情。
    另一边，边南和秦骁扬还在商量。
    边南说：“我的底线是给到九折。”
    秦骁扬看一眼刘总，知道这货今晚就是来要饭的，就是给个九点九折，也会开开心心地滚，便点了头。
    但心下又觉得此事影响到合伙人边南的利益，正想说这其中的差额二人私下再理，就听边南说：“这点差额就摊到所有股东头上去了，毕竟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
    顿了顿，他继续说：“恰好我这边有个事情也得和你商量。咱们到隔壁包间聊。”
    俩人站起身，边南笑着对大伙儿说：“刘总，我和秦董商量过了，明年通创所有从扬星拿的芯片，全部九折，好吧？”
    刘总大喜过望，却又佯装为难：“这九折……我恐怕没法跟总部交代呐……”
    秦骁扬懒得搭理这要饭的，给吴律递了个眼色，吴律即刻起身坐到刘总身旁。
    和边南去到隔壁包间，软包门关上，秦骁扬直接走到沙发正中坐下。后颈抵着沙发背靠上，双腿敞开，仰着头，深深吐出一口气：“你要和我说什么？”

 024 很多时候他看不清

    024
    边南在他身边坐下，双肘撑着大腿，身体微微往前俯：“我们现在得多增加几个承销商。你也知道扬星现在亏损太严重，我实在是担心到时候股票发出去了没人买。”
    秦骁扬皱眉，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边南。
    昏暗的环境里，边南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
    “关于上市，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重点不在融资。”
    边南点头：“是这样没错，但是——在提升品牌价值与拓宽市场的前提下，短期内能获得更多融资，对扬星来说，没有坏处。”
    他态度并不强硬，却字字句句透着洗脑的意味：“而且上市后，资金充足了，研发工作能获得更多的资金支持，对于扬星这种极度依赖研发成果的企业来说，是好事儿！。”
    秦骁扬没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在思考边南提出的增加承销商这件事的必要性。
    边南叹气：“前两年啊，这个ipo是不愁卖的，只要有一家主承销商牵头，卖出去都没问题。但是可以预期，随着ipo的越来越难卖，大家都会选择多家联合承销，就像我们在境外资本市场经常看到好几家联合主承销的情况一样……”
    秦骁扬边听边回忆扬星当初决定上市的情景，越发觉得边南目前的想法偏离了初衷，但似乎边南说的又不无道理。
    但他知道再听下去，只会被边南洗脑成功。
    边南这个人，很多时候他看不清。
    他睁开双眼，果断站起身：“行，增加承销商这事儿我回去琢磨琢磨。”
    边南推了推金丝框镜，笑着提醒：“行，但是时间不多了，你尽快给我答复。如果可以，下周五举行招商酒会。”
    秦骁扬点点头，回了隔壁。
    刘总喝多了，搂着两个小姑娘跳舞，手都快放到小姑娘胸上了。
    秦骁扬看着恶心，跟吴律梁效斐打了声招呼，正想直接离开，梁效斐追了出来。
    “阿扬，借一步说话。”
    秦骁扬下巴点点走廊尽头的阳台：“去那说吧，里头乌烟瘴气的。”
    这个会所在高尔夫球场里，阳台看下去，是一望无际的平坦绿荫。
    秦骁扬双手扒拉了下头发，一边手臂靠在阳台栏上，吹了会儿风，看向好友：“你们今晚怎么一个个的都有事儿跟我说？”
    梁效斐笑了下，问：“你记得咱们当年在mit，计算机系一位河北同学任泫寒么？”
    秦骁扬回想片刻，点点头：“白白净净，不太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的那个？”
    “对，就是他。他前两年在北京成立了ai机器人公司，前几天找到我说——他们未来几年打算主攻5nm的光刻技术和芯片。”
    秦骁扬笑了下：“这么巧，和我现在做的项目撞上了。”
    听到这个国家还有其他有为青年同时在攻克5nm的光刻技术和芯片，他很欣慰，并不担心别人早他出研发成果。
    梁效斐说：“他和他的合伙人，目前手头上已经完成了理论工作，在北京的研发场地也准备好了，想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做。”

 025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025
    “一起做？”秦骁扬迟疑几秒，“我的研发基地在加州，家和公司在深圳，现在让我跑北京，这不合适吧？首先加州那些设备就没法进口到国内，那还搞什么？”
    梁效斐沉吟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泫寒的意思是——以他们目前建立起来的框架为主。他们知道有些技术，只有你能提供，所以提出你只要人过去就可以，设备什么的他们会想办法。”
    风把秦骁扬的刘海吹起来，他不耐烦地往后拨了几把：“今晚什么妖风这么大？”说完，看回梁效斐，一秒钟又正了脸色：“那我不成了给他们打工的？”
    梁效斐笑着摆摆手：“不不，你的技术还是属于你个人的，谁也拿不走，就是大家一起做出这么个东西。”
    他边说边比划出一个芯片模样大小的手势。
    秦骁扬皱眉，扭头看向前面广阔的高尔夫球场。
    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钟，他回过脸看梁效斐：“不行，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如果他们想合作，可以，等我手头的项目结束了再说。”
    说完拍拍老友的肩膀：“我今晚骑小白过来的，回去得四十分钟，先走了。”
    ///
    翌日
    沈冰卿抱着一大束月季从业主电梯出来，按了秦家的门铃。
    她本以为开门的是秦骁扬，心里惦记着要把昨晚买花的钱给他，结果开门的是方秀枝。
    方秀枝热情拉她进屋，看到她怀里抱着的花，欣喜道：“小沈你去买花啦？”
    沈冰卿边换拖鞋，目光往秦家豪华的中式客餐厅转了圈，没看到秦骁扬人，问：“秦骁扬没在家吗？”
    “出去见朋友啦！你有事找他呀？”
    “没事。”沈冰卿笑笑，把鲜花双手捧给方秀枝，“阿姨这花送您，祝您永远如花一样漂亮美丽。”
    方秀枝被哄得咧嘴笑，抱着花束去阳台整理。
    沈冰卿熟门熟路进了麻将室。
    来秦家打麻将也有几次了，除了第一次见到秦骁扬外，后面几次倒是没见过。而方秀枝的牌搭子也不定，有时候是邻居阿姨，有时候是她的姐妹，有时候又是跳广场舞认识的朋友。
    今天一起打麻将的，是沈冰卿第一次来见过的——嘴巴特别碎，喜欢私下讲秦家是非的那两位。
    俩人看到她进去，冲她笑了下，立刻又脑袋凑脑袋，讲秦家的八卦去了。
    “秀枝这次给他儿子找了隔壁社区一姑娘，说是俩年轻人已经加微信聊上咯。”
    “是嘛？姑娘什么条件？”
    “听说是海归，在深圳湾律所上班的律师，家里跟秀枝一样，两三栋楼收租，不过这姑娘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恐怕也分不到楼。”
    “条件倒是配的。可律师看得上秀枝的儿子嘛？不是说连工作都没有？”
    短发阿姨冷笑了下：“所以秀枝一直强调自己儿子在美国有工作嘛。”
    沈冰卿听清楚了，心想：秦骁扬嘴那么损，跟律师结了婚，那不得天天打嘴仗？
    …
    麻将打到晚上七点多，秦骁扬回来了，人直接到麻将室喊她们别打了，说自己有事要问沈冰卿，于是沈冰卿就被他带出了秦家家门。

 026 咱俩晚上搓一顿

    026
    单手压着秦骁扬的肩膀，侧坐上小白后座，沈冰卿首先从包里拿出三百五十块钱塞到他裤袋里：“喏，昨晚的花钱。赶紧先给你，不然我又忘了。”
    秦骁扬没推脱，启动电动车：“行吧，用这三百五十块钱，咱俩晚上搓一顿。”
    沈冰卿单手环上他的腰，睨了后视镜里的他一眼，视线又看回前路：“我在减肥，不吃宵夜。”
    她以为秦骁扬会说“你也不胖，吃点没事儿”，结果秦骁扬说：“那你喝点东西，看我吃就行。”
    沈冰卿无语，正想下了他的电动车就直接回家，又听他说：“我有事请教你，一起上附近的茶餐厅坐坐？”
    如果是单纯吃宵夜，她就不去了，但秦骁扬有事问她，她还是愿意去的，毕竟秦骁扬帮过她，前几天还每天晚上都到地铁口等她、接她回家。
    俩人在沈冰卿宿舍附近一家茶餐厅坐下。
    沈冰卿要了杯柠檬苏打水，趁菜还没上来的时候，问：“你要问我什么事情？”
    秦骁扬收起手机，眼睛盯着桌子，皱眉组织片刻：“你知道增加承销商是什么意思么？”
    沈冰卿后背往椅背靠去，双手抱胸：“知道啊，我就在券商工作。”
    秦骁扬吸了吸牙齿，又问：“那你说，一家年营业额在十个亿左右的公司，它要上市，需要很多家承销商么？”
    他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清楚，看得出对这个问题很慎重。
    沈冰卿察觉到了，从包里摸出手机，找出一张图片，手机放到桌上，推到秦骁扬面前：“首先，需要多少家承销商联合承销，跟年营业额多少没有直接关系。你看这图——”
    她脑袋挨过去些，秦骁扬也低头一起看手机上的图片。
    “股票要卖出去，有两种模式——b2c和b2b。b2c就是我们常说的散户炒股，他们只需要在网上下单购买就好了，是b2c的直销模式，也是ipo销售的一部分；
    而除了b2c之外，就是b2b的销售了，也就是发行企业对各大基金、保险、投行等机构的销售。这一部分和散户销售有比较大的差别，因为机构们都是很谨慎的，不会随便看了一份招股书就下单买股票，一般都要和企业、承销商有所沟通，跟企业有了面对面的深入了解之后才会考虑认购——所以这就会产生沟通、解释、答辩这些环节，于是就需要承销商在其中发挥作用。承销商需要了解发行人的资质，了解投资机构的需求、选择倾向、最近的临时动向等等，最后才能比较好的匹配买卖双方。”
    秦骁扬点点头，试着总结：“也就是说——增加承销商，主要还是为了把股票批发卖给大机构，目的还是融资？”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说，增加承销商，有没有什么弊端？”
    “弊端？大概就是减少了主承销商应获得的承销费收入，降低了主承销商的利润。对于上市企业来说，则不存在什么弊端，反而有多点好处。”
    秦骁扬听明白一半，正想再深入问问，就听沈冰卿说：“但我个人认为——企业上市这件事，主要还是得看企业决策人的良心。有些企业上市只是为了圈钱、获利走人，这种情况下，他们通常会选择多个承销商联合承销，以保证发行的成功，并实现超额认购、提高发行价。对这种企业来说，上市往往意味着终点。倒霉的是认购它股票的人，和那些将企业视为家的员工。总归就是‘有人获得、有人失去’吧。”
    她不是故意要影射扬星，只是说起上市获利就想到了扬星，不由自主说出来罢了。
    总归还是惋惜扬星的未来。
    然而秦骁扬却听进心里了，这番话似乎撕开了那晚边南提出增加承销商后他内心产生的迷雾。
    他在想，如果边南只是为了利用扬星的上市获利走人，那他该如何保全扬星？
    “如果出现像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企业如何在上市后保持蓬勃的发展？”怕沈冰卿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换了个说法，“就是说，如果某个高层的初衷不是为了圈钱才上市，那么他该如何做才能保证上市后的企业依旧有良好的发展空间？”

 027 你最近谈男朋友了？

    027
    沈冰卿想起自己发给joe chin的那份建议书里就有关于这个，直接转换成大白话告诉秦骁扬：“可以在发行ipo之前明确融资获得的资金有多少要用于研发、多少用于企业其他方面的运营——这样可以最大化避免融资后资金流向不合理的地方。”
    秦骁扬茅塞顿开，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之后便是笑着给沈冰卿斟一杯柠檬水，双手奉到她面前：“果真是各行各业最好都有熟人。你刚说的这些，一语中的，全是干货，网上查不到。”
    沈冰卿抬了抬下巴，神色傲娇地接过水杯：“各行各业都有该遵守的职业道德，行业内幕怎么可能去网上乱发表？所以其实网上能看到的东西，都是很表面的。”
    秦骁扬双手合十：“感谢感谢！”
    沈冰卿喝一口水，睨他：“你干嘛突然问这些？是看好哪家公司，打算买原始股？哪家公司你告诉我，我帮你把把关。”
    秦骁扬后背靠回椅背，抓了抓头发：“没呢，就是朋友的公司要增加承销商，托我问问。”
    沈冰卿放下杯子，不屑地笑了下：“你朋友不是做流水线的么？现在还开起上市公司来了？”
    如果秦骁扬说朋友开公司，她或许会相信，毕竟现在是租个两居室、办几张证就能开一家公司的时代。但秦骁扬说朋友的公司要增加承销商，那就是即将发行ipo，虽然现在上市不难，但到底有门槛。所以沈冰卿只当他在吹牛。
    换成以前，她铁定酸他一顿，但现在俩人关系不错，她也就不揭人短了。
    秦骁扬笑笑没说什么，这时刚好上菜，他开始大快朵颐。
    沈冰卿边看边皱眉：“我没吃东西呢，你好意思吃这么香？”
    秦骁扬这就把一碟虾仁肠粉推到她面前：“这个我没动过，给你吃。”
    沈冰卿看一眼那白花花的面粉皮和飘在上头的油花，又把碟子推过去：“不吃了，这么晚还吃碳水，要肥死。”
    秦骁扬笑，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看向她：“你最近谈男朋友了？”
    “没有啊。”
    “那你干嘛减肥？又没人在乎你胖不胖。”
    沈冰卿无语，忍耐地闭了闭眼睛：“做人最基本的技能就是自我管理，连身材都管理不好的人，你相信他能干成什么事儿？而且好身材通常能展现出更好的仪态和精神状态。我保持身材，是为了让自己更好，不是为了让男人欣赏！”
    “噢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过没道理的话了？”
    “……”
    ///
    周一早上，沈冰卿回公司开早会。
    扬星的项目负责人在会上说，扬星周五晚上要在万丽酒店举行招商酒会。请柬已经悉数发到国内几大券商大佬手中，就等周五晚上的酒会结束，各大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下周一应该就能确定要增加的承销商。
    看着负责人面色无波的模样，沈冰卿疑惑之余，更多的是觉得可笑——扬星就差没把“我上市就是为了要钱”几个大字打在招牌上了。
    她为自己做过扬星的项目感到丢份。
    然而不情愿归不情愿，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这一周，除了忙辅导后期的工作，还得为招商酒会准备资料。
    还是每天加班到深夜，踩点赶最后一趟地铁回家，而秦骁扬总是会在地铁口等她，陪着她慢慢散步、绕大路回宿舍。
    她琢磨着扬星的项目结束了，搬家之前，请秦骁扬吃一顿好的，感谢秦骁扬这段时间的照顾。

 028 莫名透出一股子性感和魅惑

    028
    很快迎来周五。
    招商酒会定在晚上六点，沈冰卿被通知傍晚五点就得到酒店准备，她下午赶紧回了一趟宿舍，换了一件黑色无袖长裙，上了个适合酒会的妆容。
    进酒店电梯碰到同个项目组的同事。对方瞧到她身上的长裙，问道：“哎呀小沈你这身裙子什么牌子的？”
    沈冰卿转了个身：“好看吗？”
    “特别好看！显得气质特别高雅！”
    长裙全黑色无袖，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装饰，只在方领中间开了个小v，一条细皮带紧紧束着她的腰，把她的腰臀曲线勾勒得异常完美。
    裙子不算性感风，有点复古，但因为她身材实在好，再配上妆容，莫名透出一股子性感和魅惑。
    同事看到皮带上的logo，惊得东北话都出来了：“艾玛这是dior的啊？”
    沈冰卿笑着点点头。
    同事又问：“得多少钱啊？”
    “这是成衣，就几万块。”
    “几万？”同事半开玩笑地说，“今晚来的这些都是国内顶级大券商，穿漂亮点，万一跟哪个身价上亿的大佬看对眼了，以后直接买高定！”
    对方应该是无心的，但沈冰卿却一下白了脸。
    同事没瞧出异样，电梯门开，招呼她一起出去。
    沈冰卿收拢思绪，步出电梯。
    位于可以俯瞰对面港岛的高层宴会厅已经布置完毕，厅顶大片大片天幕般的米色水晶将整个宴会厅照得金光灿灿，自助餐台上，就连银质餐盘都折射出晶莹的光彩。
    同事笑说：“扬星这把玩儿挺大的呀？租这么个场地，估计一晚上就得上百万费用吧？”
    沈冰卿笑了下，没说什么。
    扬星为什么要上市，大家心照不宣，不用多讲。
    俩人一起去了宴会厅边上一间被临时布置出来当商务室的房间，项目组的同事几乎都到了，正最后检查手头的资料。
    沈冰卿刚入座，执董就进来了，对项目负责人说道：“扬星的董事长今晚也会出席，到时候大家可能要一起聊聊。”
    项目负责人受宠若惊，立刻就站起身：“joe chin回深圳了？”
    “应该是特地回来参加酒会。”执董说完人就走了。
    项目负责人兴奋得站在原地连连搓手。
    几个vp瞧见他这样，打趣道：“虽然joe chin是个牛人，但您也不用像见着偶像的小迷弟那样吧？”
    项目负责人示意其中一位vp把门关上，这才神秘兮兮地对大家说：“听说joe chin被最大的那位秘密接见过。”
    众人惊呼。
    “秘密接见？是不是要他回国发展所以……”
    “应该是，应该也还有其他指示。”
    “天啊天啊。”
    沈冰卿在一旁听着，没加入话题。
    joe chin年轻有为她早就知道了，她只是在想，如果一会有机会见到joe chin，是不是该提醒他，她往他工作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正想着，又有人来敲门，低声跟项目负责人说了句什么，他立即起身整理西服和袖扣，拍着手招呼大家：“其他券商代表陆续进场了，来，大家准备一下，拿出我们的专业给他们看看！”

 029 迎面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走过来

    029
    其他业务vp都跟着项目负责人出去应酬了，沈冰卿作为辅导vp，和另外一位女同事留下来支持后勤工作。
    酒会开始的时候，她打开一小截门缝看了眼。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打扮体面的同行们喝着酒聊着天，像极了美剧里精英聚会的模样。
    同事走过来，看了眼外头，说：“今晚来了挺多人，据说不止有其他券商，还有扬星的客户和股东。”
    “我说呢人那么多。”
    同事看一眼腕表：“不早了，咱们也出去吃点东西吧？万一晚点他们吃饱喝足了要看资料，咱们就没时间吃饭了。”
    沈冰卿点点头，去宴会厅用餐之前，先去了洗手间。
    化妆台前，两位打扮精致的女士边补妆边聊天。沈冰卿俯身洗手时，听到其中一位说：“兴泰的钱坤也来了，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他那么高调，看不到是瞎子。”
    “大佬级人物，能不高调吗？”
    听及此，沈冰卿浑身的神经霎时一崩，手一抖，掬在手心里的水哗啦啦落到台盆里。
    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她身子止不住发抖，手死死抓着台盆沿。
    她看着镜中一脸惨白的自己，连连咽了几下嗓子，脸上还是毫无血色，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完完全全掌控，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毁灭。
    她使劲咽着嗓子，越发透不过气，手捣住胸口，给自己安全感……
    “跟兴泰证券比起来，深海证券就是小喽啰，你刚没看到深海的执董对钱坤鞍前马后的，跟个奴才似的。”
    “扬星明显就是不看好深海，才会拉兴泰入局。说不定晚上钱坤一个不高兴，深海明天就得出局……”
    深海证券是沈冰卿所在的券商。
    跟兴泰那种顶级大券商比起来，深海真的太透明了。
    沈冰卿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害怕。
    …
    两位女士离开了，那些关于钱坤的话题也消失了，沈冰卿这才缓过来。
    扯了两张纸巾擦手，她白着一张脸出了洗手间，心想直接回后勤室，不去宴会厅用餐了。
    她不想碰到钱坤。
    她急匆匆地在洗手间外头的长廊走着，迎面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走过来。
    对方看到她，愣了下，但很快就用那双昏沉沉的眼睛，往她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在她腰间和下腹处停留几秒，仿佛用目光将她全身都抚摸了一遍。
    是钱坤。
    沈冰卿浑身发抖，额上和后背沁出冷汗，巨大的恐惧将她拢在原地。
    她几乎想立刻退回洗手间，可下一瞬，看到钱坤那双带着十足侮辱的目光，她恨意被点燃了，暂时压抑下所有恐惧。
    她没去看钱坤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目无一物往前走。
    钱坤就站在原地，笑着看她。经过他身边时，沈冰卿听到他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她就被推了一下。
    人往旁趔趄两步，高跟鞋崴了，接着双臂被钱坤用力捏住，整个人被他一提，带到了墙边。

 030 紧贴着沈冰卿锁骨以下的肌肤

    030
    钱坤一只手将她手腕压在墙壁上，一只手放在她腰上，脸凑到她耳边，低低笑着：“这不是冰卿么？原来你现在在深圳啊？我说呢怎么满上海找不到你……我上次还跟你爸爸一起吃饭，跟他赔罪呢……”
    沈冰卿红着眼眶低吼：“你放开我！”
    “所以你现在是深海证券的人？”
    令人作恶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沈冰卿知道这人渣又起了色心，正想抬起膝盖往他命根子一顶，忽然听到几声小小的说笑声。
    她闻声看去，就见两位女士边看着她，边小声说笑着走过去。
    肯定是参加同一个宴会的人，因为这一层就这么一个宴会厅。
    沈冰卿倍感屈辱，再次吼道：“你放开我！不然我要报警了！”
    话刚说完，胸口肌肤忽然一阵冰凉。她低头看去，就见钱坤把一张塑料卡片塞进自己的衣领里。
    那是房卡，紧贴着沈冰卿锁骨以下的肌肤。
    太屈辱了。
    “晚上来找我……把我伺候舒服了，我让你们老大升你做ed……”
    沈冰卿怒了，用另一只没被禁锢的手，把房卡抽出来，狠狠砸到钱坤脸上去，“我今天一定要把你送去蹲局子你这个垃圾！”
    房卡的角锋利，从钱坤颧骨旁飞过去，带出一道小小的血口子。
    钱坤毫不在意，双手接住房卡，因为情欲涌动而涨红的脸浪荡着诡异的笑。
    他看一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警告沈冰卿：“你如果想向上次那样被扫地出门，可以试试报警。”
    沈冰卿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凉意从毛孔渗进她的血液流遍全身，她心脏快要痉挛了。
    去年年底，她还是上海一家大券商公司的vp，也是在一个跟今晚差不多的大型酒会上被钱坤性骚扰了。当时她毅然决然报警，然而警察来了后，钱坤却反咬一口，说是她主动勾引他。由于没有证据，最后案子不了了之，但是公司迫于钱坤的施压，把她辞了。之后整个上海的券商，没人敢要她，所以她才会跑到深圳投奔徐丹雅。
    过去的屈辱一幕幕涌现，沈冰卿眼中噙满泪水。她知道自己现在哭很怂，但她不是怕钱坤的威胁而哭，她哭的是自己过去和今晚即将受到的全部委屈和不公。
    其实她也知道，今晚她不上钱坤的床，她在深圳也一样待不下去，不管报不报警，钱坤没睡到她，是一定会把她赶尽杀绝。
    但是没关系，深圳待不下去，还能去北京，去浙江！
    思及此，沈冰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拿出手机，只是还没打开拨号键，手机就被钱坤一把扫到了地上。
    看着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屏幕，沈冰卿再也控制不住了，尖叫道：“钱坤！你王八蛋！”
    这一声刺破屋顶的尖叫声，引来许多人。扬星的总裁边南和沈冰卿的同事上司都闻声赶来。
    项目负责人看到满脸泪花的沈冰卿和钱坤站在一起，愣愣地问：“小沈，你这是？”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打扮性感的漂亮女士和券商大佬站在一块，女士哭得妆都花了，手机摔在地上……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031 手紧紧捂着领口

    031
    边南走上前，看一眼地上屏幕碎成渣的手机和哭得眼睛通红的沈冰卿，最后看向钱坤：“怎么了这是？”
    钱坤抬手扫了扫西服袖子，笑了下：“有点误会，没事儿，大伙儿热闹看完就散了吧！”说完，揽着边南的肩膀就要走。
    “钱坤你别走！”沈冰卿上前两步扯住他的西服后领，“我要报警！你别走！”
    钱坤登时就怒了，转过脸，恶狠狠瞪着她，用眼神警告她。
    沈冰卿抬手抹了把眼泪，毫不畏惧重复道：“我要报警！你别走！”
    边南看着她那决绝的模样，再看一眼钱坤，也发觉不对劲了，停下脚步，劝道：“姑娘，如果是私人恩怨，你自己不方便处理，我边南今晚可以当个和事佬，大可不必闹到叫警察。”
    边南大概知道事情的真相，只不过他希望沈冰卿私了。
    沈冰卿明白他的意思，吸了吸鼻子，说：“钱坤他性骚扰我，我一定要报警！我不私了！”
    众人哗然，看向钱坤。
    “你瞎说什么？”钱坤面不改色，“我只是来上洗手间，是你把我拦下来，说晚上可以陪我，让我跟深海证券的老总提出升你做ed。”
    众人看向沈冰卿，窃窃私语。
    沈冰卿高声吼道：“你撒谎！是你故意把我撞倒，把我逼到墙边，还给我塞房卡叫我晚上去你房间……”
    她已是屈辱到再也说不下去，手紧紧捂着领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
    站在一旁的项目负责人听清楚了，看向沈冰卿的目光有了敌意，冷笑道：“小沈啊小沈，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靠出卖皮肉往上爬的人呐。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资历，就算真升你做ed，你消受得了？”
    “我没有！”沈冰卿吼道，“我没有这么做，是钱坤自己这么说的……”
    话没说完，就被钱坤一声“够了”喝住。
    钱坤看向项目负责人：“你知道她为什么在上海混不下去，跑到深圳么？”
    项目负责人摇头。其实就一个小小的vp，只要能力够，一般不会太在意她为什么从上个券商辞职。
    钱坤阴恻恻笑道：“她在上海就有这毛病了，老想靠勾引人往上爬，所以被上海投行圈唾弃，名声很臭了。”
    沈冰卿怔住，即使之前就知道钱坤这人恶心，但还是没想到他能颠倒是非黑白到这种程度。
    钱坤还在那儿大放厥词：“我劝你们深海证券最好不要再用这种人，赶紧开了！不然以后你们整个内部都要被她搞得乌烟瘴气。”
    项目负责人正怕沈冰卿有一天骑到自己头上，这会儿听钱坤一说，赶紧对助理道：“通知人事部出解聘通知！开除沈冰卿！”
    看热闹的众人脸上露出了快意恩仇的神色，仿佛沈冰卿这样的人存在，也侵犯到他们的利益。
    沈冰卿垂下眼睛，泪水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过了几秒，她往前走了几步，俯身把手机捡起来。
    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她按亮屏幕，大拇指滑了几下，没什么反应，连拨号页面都出不来。
    这下连报警也没办法了。
    她抬头，看到了刚才和她一起支援后勤的女同事，正想开口，看到对方躲闪的目光，顿时也明白对方不会把手机借给自己。
    她求助地看向其他人，却很快明白这些圈内人，没人敢得罪钱坤，所以不会在这节骨眼借自己手机。
    在这个场合里，只有边南不用畏惧钱坤，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边南：“边总，你的手机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032 把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032
    边南笑笑，既没拿出手机，也没说什么。
    沈冰卿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项目负责人对她囔道：“不许报警！你做出这种丑事还有脸报警？还不赶快给钱总道歉！”
    钱坤抱着双臂，一脸得意。
    看好戏的众人眼光异样，窃窃私语，其中有两个就是刚才撞见沈冰卿和钱坤拉扯的女士。
    酒店的安保也来了，边南不想事件发酵，开口道：“到里头的会客室谈。”说完拍拍钱坤的肩膀，被一大堆下属簇拥着进了宴会厅。
    看热闹的人潮散去，和沈冰卿一起支援后勤的女同事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看一眼走远的人群，小声问：“小沈，你还需要手机吗？我可以借给你。”
    沈冰卿接过纸巾按了按眼下的皮肤，摇头：“不用了，我不想连累你。”
    女同事有点内疚，又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跟他们进去谈吗？”
    沈冰卿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愤愤地看向宴会厅：“肯定要！这次没要到公道，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女同事欲言又止。
    沈冰卿知道她在想什么，拉了拉她的手：“我没关系，不用担心我。”说完，把擦眼泪的纸巾揉成一团抓在手心里，也跟着进了宴会厅。
    …
    光线昏黄的会客室里，边南和钱坤一左一右坐在主位，深海证券的执董正为他俩泡茶，见沈冰卿进来，下巴点点门边的位置：“小沈，你坐那儿吧。”
    那位置就在主位对面，仿佛一个受审判的方位。
    沈冰卿恨恨看一眼钱坤，咬牙入座。
    边南和钱坤正谈ipo的事情，说说笑笑的，压根没半点想处理钱坤性骚扰这件事，沈冰卿静坐五分钟，提醒道：“边总，是不是该处理钱坤性骚扰的事情了？”
    边南这才看过来，沉吟着笑道：“这件事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很难决断，即使你把警察喊来，警察也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谁骚扰谁。要不干脆这么处理吧——深海那边如果把你开除了，你来扬星，我给你安排一个好的职位，你看怎么样？”
    这时，钱坤后背靠向椅背，整个人深陷在豪华的单人沙发椅里，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根烟。隔着缭绕的烟雾，淫荡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沈冰卿，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很轻松很有把握的姿态，吃定了沈冰卿无法拿他怎么样。
    沈冰卿咬了咬后槽牙。
    边南所谓的处理，无非就是让她从券商滑落到企业，这也正中了钱坤的意——把她赶出深圳的投行圈。
    所谓的叫她进来谈，其实不过是再次羞辱她而已。
    沈冰卿怒了，果断站起身：“那就让警察来处理吧！”
    她转身要走，钱坤一把将没燃尽的烟重重按到烟灰缸里，大声咒骂道：“你这贱货别给脸不要脸！把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冰卿刚握上门把的五指紧了下，重重咬了下唇，转过身直视钱坤：“你才是贱货！你不贱你上赶着给我塞房卡干什么？”
    钱坤脸色大变，随手操起烟灰缸砸向她。她躲了下，透明的水晶烟灰缸砸到了墙上，米黄色的墙纸凹出个压痕。
    “你这种货色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穿得跟个站街……”
    他话没说完，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推了进来。

 033 你老丈人知道你事儿这么多么？

    033
    众人即刻站起身，而原本还一脸戾气的钱坤，登时换上谄媚的笑，搓着手朝沈冰卿走来。
    沈冰卿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转过身就想跑出去，可有一个人站在门口，阻挡了她往外跑的唯一出口。
    她仰头看着那个人。
    外头宴会厅灯光璀璨，他背光而立，沈冰卿看不清他的脸，依稀觉得轮廓有点眼熟。
    她以为是曾经在工作上交过手的同行，正想跟对方说“让一让”，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joe”。
    “joe，你终于来了！大伙都等着你呢！”钱坤走上前来，不着痕迹把沈冰卿推了下，随即上前握住那人的手，“我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呐！”
    原来是扬星的董事长joe chin。
    沈冰卿看到joe chin的脸朝自己这边侧了下，看了自己几秒，然后问钱坤：“在说谁穿得跟个站街似的？钱总你么？”
    听到这声音，沈冰卿怔住了。
    钱坤听到joe chin这么说，却一反常态完全不生气，依旧笑得一脸谄媚，下巴点点沈冰卿：“就那女的，穿得跟个站街似的，自己下贱非要来贴我，被我拒绝后，还反过来说我骚扰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这种货色送给我，我都不要！joe你说是吧？”
    joe chin没看沈冰卿，看着钱坤，嘲讽地笑了下：“我看人家穿得挺得体，倒是钱总你，名声向来都不怎么得体。你老丈人知道你事儿这么多么？”
    话说完，他人走了进来，钱坤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讨好地帮他将门关上。
    边南起身，把主位让给joe chin。
    沈冰卿看清楚了joe chin的脸，震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秦骁扬。
    chin——秦。
    扬星——扬。
    秦x扬。
    沈冰卿整个人都混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秦骁扬会突然变成joe chin。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坐在主位上、与她记忆中很不一样的秦骁扬。
    他今天穿了一整套正式的西服，半长的黑发整齐地往后码去，褪去了休闲与亲和，显得人气场强大了。
    脚上的手工皮鞋是朗丹泽的，腕间的粉色袖扣给沉稳的藏蓝色双排扣西服带来一点俏皮之意。是秦骁扬喜欢干的事情。
    “你先到外头等一下，我们和joe要谈点事情。”边南虚揽了下沈冰卿的肩膀，手并没真正碰到她。
    沈冰卿回神，依旧看着秦骁扬，茫然地问：“要谈我这个事情吗？”
    秦骁扬也看着她，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然后沈冰卿就莫名其妙被带出了会客室。
    她回后勤室，呆坐了好久，把和秦骁扬认识以来的所有事情回顾了一遍。
    秦骁扬就是joe chin，所以他前几天才会问她增加承销商的利弊，所以那个跟踪她的程序员才会被突然破格调派北京。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秦骁扬是扬星的董事长joe chin……
    沈冰卿茫然地看着对面那个紧闭着的门——秦骁扬在里面和他们谈她的事情，他会帮自己说话吗？
    想到这，沈冰卿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之前秦骁扬在跟踪狂的事情上帮她，是因为她是他家的租户。可现在面对的是钱坤和钱坤背后的资本势力，扬星缺资金，秦骁扬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得罪钱坤？
    就算秦骁扬愿意帮她，边南和其他股东也不会同意的。
    沈冰卿觉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才会公私不分。
    想到自己这一次又是被放弃的命运，她忽然悲从中来。她觉得自己就是蝼蚁一只，在强大的资本势力面前，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踩死她。
    今天是钱坤，也许明天是李坤、王坤。但凡有一个比她强大的男人想要她的身子，她不从，就只有被踩死的份。
    沈冰卿疲惫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渗出来。
    她哭自己无能，哭自己人微言轻。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如果不变强大，下一次还是会毫无尊严地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034 像拎小鸡一样

    034
    过了会儿，外头忽然一阵骚动，沈冰卿起身走到门边看了眼。
    有两位穿制服的民警进了对面会客室。
    谁报的警？沈冰卿有点意外。
    正琢磨着，就见执董从会客室里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沈冰卿知道是警察要自己过去配合调查，赶紧带上被钱坤打碎屏幕的手机，走了出去。
    刚到会客室门口，就见警察领着钱坤和其他人出来了。
    警察：“是这位女士吗？”
    项目负责人点头。
    警察看着沈冰卿：“女士，麻烦你带我们过去现场看看。”
    “好。”
    走之前，沈冰卿看一眼会客室里头。
    秦骁扬和边南，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来回走动，表情都很严肃，好像在交涉什么大事。
    她以为秦骁扬会帮着处理钱坤性骚扰她这件事，没想到并没有，他在忙自己的事情。
    不过也是，秦骁扬可是joe chin，怎么可能在工作场合放下自己的工作，跑来管她这些小事。
    沈冰卿带警察去了案发现场，详细讲述了经过。
    钱坤辩解：“警察同志，你们千万别信她。她说我之前在上海就对她这么做过，那按照她的逻辑，我之前都被她拒绝过了，也喊了警察，我这次还这样，我傻啊？”
    警察严肃道：“先不提上次的案子，我们就说今天，你有没有推这位女士，试图猥亵并往她领口放房卡？”
    钱坤面不改色：“我没有。”
    警察问沈冰卿：“案发时，有没有目击证人？”
    沈冰卿回想几秒：“有两位女士经过，应该有看到。”
    警察于是把今晚参加宴会的人都喊到现场，让沈冰卿找人。沈冰卿记性好，很快就把人找出来。
    一位警察带目击证人去做笔录，另外一位警察继续询问沈冰卿和钱坤。
    过了会儿，做笔录的警察回来了，在同伴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警察看一眼沈冰卿，点点头，低声和同伴交代什么。
    沈冰卿心里有点打鼓。
    她不知道那两位女士会怎们看她和钱坤的那一番拉扯，也不知道警察会怎么判定，她是真怕这次又不了了之，钱坤逍遥法外，她再次被逐出投行圈。
    警察再次问钱坤：“你确定你没有性骚扰这位女士？”
    钱坤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警察：“那我们只好让酒店调监控了。”
    钱坤脸色变了变，没说什么。
    众人移步去酒店的监控室，酒店安保调出刚才洗手间走廊外发生的一切。
    虽然听不到沈冰卿和钱坤争执的内容，但却可以看到钱坤确实推了沈冰卿一下，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到一旁，压在墙上。只可惜钱坤背对着监控，塞房卡那幕看不见，只能看到沈冰卿把他推开后，朝他脸上摔去一张卡片。
    看到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兴泰证券的人担心钱坤要惹官非，问警察现在怎么处理。警察说是私了还是拘留，这得看沈冰卿的意愿。
    拘留必然会留案底，众人都好奇沈冰卿作何选择。

 035 她和秦骁扬四目相对

    035
    沈冰卿恨恨瞪着钱坤：“我不私了！我要起诉他！”
    钱坤吼道：“起诉我？那你也别想在这行混了！”
    警察喝止：“你囔什么？”然后看向同事：“带走！”
    钱坤被警察带走了，看热闹的人又移步回宴会厅。
    “警察同志，”沈冰卿追上后走的警察，“我能问下是谁帮我报警的吗？”
    “一位姓秦的先生。”
    “谢谢。”
    沈冰卿回到后勤室。
    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开心，反而心里乱乱的。
    如今她得罪钱坤，等于得罪钱坤背后的资本力量，在深海证券肯定是待不下去了，难道真的要卷铺盖去广州或者浙江吗？
    她心情乱极了，脑子里无数死结缠绕，这种情况下压根理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去想。
    对面会客室的门还关着，秦骁扬还在里头谈事情。沈冰卿折回后勤室，打算等秦骁扬出来了一起走，跟他说“谢谢”。
    …
    因为钱坤被拘留，酒会不欢而散，后面扬星的人又出来通知，说增加承销商的事情暂缓，其他券商见今晚拉不到扬星的单子，都陆续退场。
    沈冰卿的同事们也都回来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大家看上去都不太高兴，沈冰卿悄声问女同事：“扬星暂缓增加承销商，我们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大家都愁眉苦脸的？”
    “不仅不增加承销商，可能上市也不搞了。大家努力了大半年的事情就这么打了水漂……能开心吗？”
    “啊？”沈冰卿大惊，“为什么不上市了啊？”
    “就他们那个董事长突然不乐意上市了。”女同事看一眼对面紧闭的门，“听扬星的人说，扬星这次可能要变天。”
    ///
    大家都撤了，只有沈冰卿还坐在原处等待。
    对面会客室的门始终紧闭。
    在等秦骁扬的这几个小时里，沈冰卿想了很多很多。
    笔电的微信客户端还登陆着，她给徐丹雅发了一条消息：我可能要离开深圳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徐丹雅秒回：离开深圳？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冰卿把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性骚扰这种案件，最多也就拘留半个月，钱坤一出来，肯定要找我麻烦，他那个人向来睚眦必报，所以我干脆在他出手整我之前，先走吧。
    徐丹雅发了一屏幕的（发怒.jpg）过来：这老色逼一定得抓去阉割了！不然还会有更多女性遭殃！
    沈冰卿笑笑，开玩笑地回过去一句：等我将来强大了，再替天行道吧！
    俩人聊了下一站，都决定先去广州，毕竟他们都是华南理工毕业的，相比陌生的浙江，在广州有一定的人脉和圈子。
    徐丹雅说，在广州一定比在深圳混得开，而且广州好吃的多，去广州简直太妙了。
    沈冰卿知道好友的用意，回了个（亲亲.jpg）过去。
    手刚从键盘上收回来，习惯性抬头，就见对面会客室的门开了。秦骁扬、边南和几位扬星的股东陆续走出来。
    沈冰卿赶紧盖上笔电，电源线一扯，和其他资料一起丢进包里，背着包急匆匆跑了出去。
    宴会厅里已经没有了秦骁扬的身影，沈冰卿小跑着去到了电梯间，一部电梯恰好在此时关上门。
    电梯门阖上的最后一瞬间，她和秦骁扬四目相对……

 036 和扬星的Joe Chin是什么关系

    036
    沈冰卿匆匆乘坐另一部电梯下去的时候，秦骁扬已经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走了。
    她拦了一辆的士回家，却是在商业街附近停下来。
    路过秦骁扬常去的烧烤摊，她瞧得格外仔细，意料之中的，这时候的秦骁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一路走回家，情绪有些低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今晚的事情太糟心，也许是即将离开深圳，也许是又面临重新找工作找宿舍，也许……也许是因为没法跟秦骁扬说上一句“谢谢”……
    ///
    翌日，沈冰卿刚到公司，就被管理部喊了过去。
    她是揣着辞退赔偿金的数字过去的，结果管理部却通知她，公司不辞退她，一切依旧，甚至因为她昨晚受到惊吓，要放她一周的带薪假让她休息。
    沈冰卿相当意外：“这是为什么？明明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开除我了。”
    同事笑笑，没正面回答，反而问她：“你和扬星的joe chin是什么关系？听说昨晚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喊警察过来。”
    沈冰卿抿唇：“朋友。”
    同事笑：“这就是答案咯。你可是扬星大老板的朋友，谁敢开你啊。”
    沈冰卿：“……”
    回到办公室，她把工作简单交接了下，开始休假。
    有一周的假期，她打算回上海探亲。清明节到现在都没回去过，奶奶肯定想她了。
    她跟徐丹雅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去订机票、收拾行李。东西收一半，忽然想起昨晚到现在都没机会跟秦骁扬碰个面，又在去机场前，特地去了秦家一趟。
    方秀枝说秦骁扬不在家，带猫出去洗澡了，沈冰卿把宿舍的钥匙寄存在方秀枝那儿，直接去机场。
    回到上海的家，已是深夜。
    沈家的老宅子在复兴路，是一幢民国时期保存到现在的红砖法式小洋房，共有三层。
    爬满了墙壁的藤蔓月季散发着幽香，沈冰卿站在楼下，闭眼深呼吸几下，睁开眼睛往上望。
    二楼父母的房间暗着，应该还没回家。她心情松了松，提着行李袋开门进去。
    沿着原木旋转楼梯往上走，经过二楼，从奶奶房间传来一句：“谁呀？堃泽回来了？”
    沈冰卿止住脚步，应了声：“哎奶奶，是我呀。”
    “哎呦，冰冰回来了呀？”奶奶从房里走出来，手上的民国木柄玳瑁扇轻轻摇着。
    沈冰卿放下行李袋，上前抱住奶奶：“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呀？”
    奶奶笑着拍拍她的屁股，把她带到自己房间。
    沈冰卿在老人的原木床尾凳上坐下，奶奶挨着她，说：“你爸爸还没回家，我睡不着的呀。”
    沈冰卿叹气：“他最近在干什么？每天都这么晚吗？”
    奶奶欲言又止，轻拍着她的手背，转而劝道：“你爸爸他也很辛苦的，要养这个家，你要多多体谅他。”
    沈冰卿沉默。
    沈堃泽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做了一辈子生意，除了亏钱，没其他本事。如果不是家底够厚，早就连房子都保不住了。沈冰卿觉得这个家早晚要被他败没了。
    不想在老人家面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她笑着对奶奶说：“奶奶，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等我，我出去拿。”
    其实就是几盒在深圳老字号糕点店买的老婆饼。
    沈冰卿献宝似的捧到奶奶面前，硬是逼着已经刷了牙、每天都严格控制饮食的老太太又吃了一块。
    和奶奶聊完天，她回三楼房间，心情又惆怅起来。拿出手机一看，什么都没有，没有微信，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037 期待他主动联系自己

    037
    沈冰卿觉得自己矫情了。
    首先，秦骁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怎么可能给她发微信或打电话？再者，秦骁扬又不是她男朋友，干嘛在没事的时候联系她？
    那天帮她报警，已经做得够多了，她竟然还期待他主动联系自己？简直没救了。
    沈冰卿拍了拍脑门，把手机放到桌上去充电。
    她回二楼的浴室冲了个澡，刚开浴室门要出来，就听一阵咚咚咚的高跟鞋声传来，紧接着是蔡敏岚尖锐的声音：“冰冰回来了呀？冰冰？冰冰？”
    沈冰卿厌烦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拿着毛巾走出浴室。
    蔡敏岚看到她，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又双手掰着她的脸颊，左右看了几道。
    “我生的女儿就是漂亮！素颜都这么美，化了妆还了得？”她按着沈冰卿露在吊带睡裙外的纤滑肩头，逼她转一圈，“啧啧啧，瞧这身材，简直是艺术品！”
    沈冰卿的外型可谓很符合江南姑娘的秀丽了。
    五官不大，却精致而媚；身高虽然只有165公分，比例却极好，前凸后翘，小腰柳枝一般，又细又软；最魅惑的还是那双长腿，白皙匀称，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全身上下的皮肤白腻得毫无瑕疵，一点毛孔都看不见。
    要不钱坤也不会两次见到她都色上心头，被她报警过一次，还要再犯第二次。除了征服欲和他本人的变态，肯定还是因为沈冰卿美得足以令他一次次的犯罪。
    想到钱坤那事儿，沈冰卿心情烦躁，拨开蔡敏岚的手，转身咚咚跑上楼。
    人刚坐到梳妆桌前，蔡敏岚就跟进来了，讨好着一张脸坐到她身后的床尾凳上，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人儿瞧。
    沈冰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先发制人：“别再让我去相亲了！你明知道不能成功，干脆死了这条心！”
    闻言，蔡敏岚脸一板，双臂抱胸，坐得腰杆笔直：“那你是想自己找对象？问题是你能找到好的？能找到，我就不再叫你去相亲。”
    沈冰卿闷着一张脸擦头发，没坑声。
    因为钱坤那老色胚，她都恐男厌男了，还找对象呢……
    “行了！”蔡敏岚站起身，居高临下命令她，“明天晚上打扮得漂亮点，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说完就踩着细高跟鞋出门去了。
    …
    睡前，沈冰卿打开租客群，在群成员列表里翻到秦骁扬的微信。
    头像是他那只猫，群昵称是“小虎爸爸”。
    沈冰卿去过秦家几次，知道秦骁扬那只英短银渐层叫小虎，不然真得以为秦骁扬有个叫“小虎”的孩子。
    她点开秦骁扬的头像，进入他微信个人资料页面，这才发现，秦骁扬的微信名其实就叫joechin。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想到自己误会秦骁扬是无业游民时说过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沈冰卿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页面一直停留在秦骁扬的微信个人信息上，沈冰卿大拇指在屏幕下方滑动着，就是不敢点“添加到通讯录”。

 038 婚姻就是各取所需

    038
    翌日一早，沈冰卿被蔡敏岚拉去美容院做保养。
    美容师往她全身上下涂绿油油的东西，说这是跟lamer一个成分的深海巨藻提取物，全身敷一次，抵上擦一个月的身体精华乳。
    沈冰卿问：“这么做一次得多少钱？”
    美容师笑笑，看一眼隔壁床的蔡敏岚：“您母亲是我们的至尊vip，划卡的话，一次38888元。”
    沈冰卿冷笑：“才三万八？那我看效果应该不怎么样。”
    美容师尴尬，没说话。
    蔡敏岚斜来一眼，又翻着白眼把眼睛闭上，享受技师的肩颈按摩：“知道一个上海普通小白领月薪还没一万么？你做一次保养得人家三四个月的收入。”
    沈冰卿嘲讽地笑了下：“但人家父母可没想着要把女儿卖个好价钱。”
    蔡敏岚瞪她一眼，咬牙切齿的，估计是考虑到房间里还有两位美容师，把到嘴边的恶毒话咽下去，转而说：“找个有钱的夫家，有什么好处，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我只知道婚姻本质上是一场合作关系，你贪人家的钱，那人家势必也要从你身上获得些什么。有钱人又不是慈善家或扶贫干部。”
    蔡敏岚笑：“你年轻漂亮，高学历，会乐器会舞蹈，咱家在上海也算体面……这些就是优势！”
    沈冰卿说：“你说的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无法产生直接的经济效益。一旦我年纪大了，这些所谓的锦上添花蔫了，你以为有钱人就不会想我踢了再找更年轻漂亮的？那时候我人老珠黄还被有钱人扫地出门，你和爸不会觉得丢人么？”
    蔡敏岚却笑得不以为然：“把你踢了？那得分财产！到时候你有钱，那就不叫扫地出门，叫分家产走人！只要你有钱，日子过得富足，我和你爸不会觉得有什么丢人。”
    说完还很得意地问美容师：“你们说我说的对伐？”
    两位美容师笑着点点头。
    沈冰卿无语，不想再跟蔡敏岚多费唇舌。
    做完全身美容，又去做头发。
    沈冰卿原本烫的茶色法式卷，造型师给她弄了个手推波浪纹的老上海盘发，她就知道了，今天相的又是个老男人。
    感觉像被人硬塞了满口的肥肉那么油腻恶心。
    她臭着一张脸看镜子里的发型师：“tony，你觉得我今天这个造型，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岁？”
    tony一手摆弄着她的头发，一手捂着嘴巴笑，说：“偶尔尝试一下成熟点的造型也不错，换个感觉嘛。”
    沈冰卿懒得再说什么。这些人收蔡敏岚的钱，说的话跟蔡敏岚一样不中听。
    做完头发，沈冰卿才得以坐下来吃口热饭。只是米饭还没进嘴，就被蔡敏岚强行拿掉了汤匙和碗。
    “就别吃碳水了，要胃凸的，晚点换了旗袍不好看。”说着把一小碟西兰花推到她面前，“吃点蔬菜就好。”
    沈冰卿：“……”
    饿了大半天，她早就因为低血糖而烦躁了，这会儿还不让她吃饭。
    她怒了，筷子往桌上一丢，双手抱胸往后靠去，臭着一张脸看窗外。
    蔡敏岚却自顾自吃得欢。
    …
    这一饿，还是有效果的，当沈冰卿换上一身曲线毕露的旗袍，再加上脸上因为低血糖而泛出来的白，活脱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民国美女。
    她被蔡敏岚带到一处很隐蔽的湖畔餐厅，经过盘根错节的小道，进入一间光线昏黄的老式江南风包间。
    古式双扇门一开，蔡敏岚随即换上谄媚的笑，做作地对里头的人招呼道：“哎呀聂董您早到了呀？真是让您久等了久等了。”
    说完，拉了拉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冰卿。
    沈冰卿没去看那个什么聂董，臭着一张脸入座。
    沈堃泽看她一眼，略带歉意地对聂董说：“小姑娘又跟她妈妈闹矛盾了，不高兴呢，聂董您别介意。”
    “是吗？我看着倒不像是跟妈妈闹矛盾……”对方笑了下，“应该是小姑娘排斥相亲。”
    这声音听着年纪不大。
    沈冰卿心生好奇，用余光打量了下对方。
    不是老男人？
    她干脆侧过脸大大方方看去，对方也正好看着她，俩人四目相对，沈冰卿从他弯弯的眼中看到了光。
    她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兴趣。
    她第一眼觉得这个姓聂的男人长得很周正，完全不是那种脑满肠肥的老企业家的样子，反而很精神，像极了投行圈那些奋力往上爬的投行精英。
    没那么讨厌，但是也不喜欢。因为这种男人更算计。
    她把脸扭回去，不说话了。
    对方笑说：“沈小姐，你好，我叫聂致清。”
    碍于礼貌和父母在场，沈冰卿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沈冰卿。”
    “这么巧？咱们名字里都有个qing。”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的光愈加明亮。
    沈冰卿懒得解释自己是哪个qing。
    父母看出聂致清对女儿有意思，找了个理由回避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沈冰卿浑身不自在，心情也不好，还没等聂致清开口，就先说道：“聂先生，我先跟你敞开说了吧——我对丧偶的男士没兴趣，所以这顿饭我觉得没什么继续吃下去的必要。”
    聂致清并未动气，慢悠悠喝一口茶，笑问：“为什么对丧偶的男士没兴趣？即使我条件优越，就因为丧偶，所以你把我归列到不可接受？”
    “谁知道你老婆是不是被你给害死的呀？”
    聂致清笑了下，指腹沿着白玉瓷杯的杯口转了一圈：“害死我孩子的妈，让我孩子没妈，就为了跟你这样说话不知轻重的姑娘相亲？”
    沈冰卿一噎，也发觉自己刚才那句话过分了。
    聂致清敛笑，已是不再看着她，自顾自喝一口茶，说：“你以为到我这种程度，还要再婚，是因为相信爱情？还是无聊到想去宠爱一个娇气任性的小姑娘？我也实话告诉你吧，再婚，不过是想要一个年轻女孩为我繁衍后代，好好照顾我的大儿子。当然，相对的，我也愿意在经济上最大限度补偿她，包括她的娘家。”
    他冷笑了下：“说到底，婚姻就是各取所需。”
    即使赞同，即使心中有数，沈冰卿也不喜欢听这些。她包一提，站起身：“聂先生，咱们话不投机，再见！”
    聂致清冷淡：“慢走不送。”
    反手关上包间的双开门，沈冰卿长长呼出一口气。
    又摆平了一次相亲。

 039 一起喝一杯？

    039
    沈冰卿出去时，沈堃泽和蔡敏岚还没走，俩人站在沈堃泽的奔驰车前争执着什么。
    看到她出来，蔡敏岚一愣，赶紧小跑上来拉扯她：“你出来干什么？”
    料到她又把相亲搞砸了，蔡敏岚怒火中烧，低吼道：“你给我回去！”
    沈冰卿站着不动，任由她拉扯。
    沈堃泽远远看一眼，既没来阻止妻子的疯狂，也没骂沈冰卿，只是站在车边，点燃一根香烟，神色淡漠地瞧着这边。
    虽然习惯了沈堃泽从小到大的冷遇，但每一次经历，沈冰卿还是会觉得难过。
    她抿了抿唇，垂下眸子看地板。
    影子被月光摔得老长，一直往前延伸，看上去足足有两米。她想起之前，秦骁扬每次陪她走夜路回家，都会故意去踩她的影子，她每次都要闹他。
    “你有没有搞错？聂致清这种对象你都不满意？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呀？”见她没反应，蔡敏岚气急败坏地掐了下她的手臂，“你是不是故意要跟你爸作对？啊？明知道你爸的生意需要聂致清关照，你故意破坏相亲，是想让你爸这回又失败是不是？”
    蔡敏岚就是那种你越不给她反应，她就越疯狂的那种，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她拿手指戳沈冰卿的脑门，骂道：“要知道你是这种不知感恩的孽障，当年就该把你打掉！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你长大，你怎么对我们的？不指望你报答，你至少配合点行不行？”
    虽然这些话从小听到大，但沈冰卿还是觉得很难受，很快就红了眼眶。
    蔡敏岚还不依不饶地咒骂她，沈堃泽一支烟抽完，冷冷看她一眼，上车走了。
    沈冰卿抿了下唇，眼泪滑落。
    蔡敏岚把她拉回包厢，结果聂致清人已经走了，服务员正在收拾桌上的茶具。
    被沈冰卿挡了发财梦，蔡敏岚大受刺激，当即把她塞回车里，一路疯狂骂到家。还没到家门口，就把她赶下车，自己去找牌搭子打牌了。
    沈冰卿心情很失落。那种不被父母承认、关怀的打击，虽然她已经习惯了，但每经历一次，还是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中。
    过往经验告诉她，要立刻离开上海！
    她立刻收拾简单的行李，打车去机场，搭乘最后一趟航班回深圳。下飞机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她打车回宿舍，经过商业街，鬼使神差地叫司机把车停下来，然后提着行李袋穿过商业街。经过秦骁扬常去的烧烤摊，习惯性多看几眼。
    其实她压根没抱希望能见到秦骁扬，只是不想错过或许能见到他的机会。
    然而今天，秦骁扬还真的在那儿吃烧烤。看到她，对她举了下手中的啤酒：“喝一杯？”
    沈冰卿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闭上眼睛又睁开，秦骁扬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看到她手上提着的行李袋，问：“你这是要走，还是刚回来？”
    沈冰卿回神，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下：“我前两天回上海了，刚下飞机。”
    秦骁扬笑：“吃飞机餐了？没有的话，一起喝一杯？”

 040 酒壮人胆

    040
    这话刚说完，估计是想起沈冰卿之前的嫌弃，秦骁扬手又指了指前方的居酒屋：“不然去那儿吧？那边比较干净。”
    沈冰卿也察觉到他改口的缘由，尴尬道：“没事，就吃烧烤，我刚好想吃。”
    秦骁扬笑，转身往烧烤摊走。
    今晚和他一起吃烧烤的，是之前对沈冰卿抛媚眼的小胖子发小。
    小胖子看到沈冰卿跟着过来，双眼都直了，秦骁扬走过去，用脚踢了他的椅子一下：“坐别处去。”
    小胖子笑嘻嘻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沈冰卿：“小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沈冰卿正为难，秦骁扬已经替她把人赶走了，然后把桌子上的串签子、空盘子一收，招呼她坐下来。
    沈冰卿瞧着那不太干净的塑料椅，正纠结要不要坐，就见秦骁扬抽出两张纸巾垫在椅子上。
    这可是扬星的董事长，全球半导体领域炙手可热的年轻科学家之一。
    这个人，刚才帮她垫纸巾……
    异样的感觉在沈冰卿心中散开，她放在身侧的手不自在地紧了紧，扭捏几秒才坐下。
    秦骁扬侧着脸看她，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问：“喝啤酒？”
    “好。”
    “老板，再来半打。”
    六支啤酒上桌，秦骁扬帮沈冰卿开了一支。
    沈冰卿小小口地喝着，气泡在口中散开，感觉有点苦涩。她皱了下眉，把啤酒放下。
    秦骁扬端了两盘烧烤过来，坐下后，问：“怎么坐那么晚的航班？”
    沈冰卿苦涩笑笑：“因为临时决定回来。”
    “你不是不敢走夜路么？下次那么晚，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得了。”
    暖意来得猝不及防，那些因为三天没见、因为他是joe chin而产生的微妙距离瞬间消失，沈冰卿能感觉到自己原本拘谨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随意。
    她抓起啤酒喝一大口，刚想说话，就突然打了个嗝。
    秦骁扬大笑：“啤酒不是你这么喝的。”说完，往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又给沈冰卿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
    沈冰卿和他干杯，啤酒一饮而尽。
    酒壮人胆，她脱口而出：“酒会那天，谢谢你帮我报警。”
    秦骁扬喝着酒，口气挺寻常：“小事。”
    “那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主动勾引钱坤，你不这么认为吗？”
    话刚说完，她就傻眼了。她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没意义的傻逼问题。
    她尴尬得快坐不住，怕这个问题叫秦骁扬问难。
    “钱坤这个人……我认识他很多年了，他什么作风我知道，”秦骁扬顿了下，侧过脸看她，“而且我也算比较了解你的为人。”
    沈冰卿安心了。这些日子内心的动荡不安和猜测，仿佛都踏实了。
    她低头喝着啤酒，酒花苦涩，唇角却弯着。
    肩膀忽然增加了重力，她心跳快了两下，唇抵着杯沿，余光看向秦骁扬。
    他的手臂虚揽着她的肩膀，轻拍了两下……

 041 不想玩了

    041
    沈冰卿的身体僵住了。
    她不敢动，深吸一口气，哽在胸前里，不敢呼出来，直到秦骁扬把手臂收回去，肩头的重力感消失，她才放松身体。
    她侧过脸看秦骁扬，他仰头喝着啤酒，唇角弯着好看的弧度；下巴往下，脖颈白皙，喉结锋利。
    他今天依然穿短袖t恤和工装短裤，脚上的半永久拖鞋没变。
    沈冰卿想起之前嘲笑他衣衫不整，还在他说到朋友的公司要上市时出言讽刺他，顿觉自己过去实在是傻逼，此刻又生出了尴尬。
    踟蹰半晌，她鼓起勇气说：“不好意思啊，之前不知道你就是joe chin，以为你没工作，就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秦骁扬放下酒杯，目光看着前方的路灯，无所谓地笑了下：“我在深圳确实没正经工作，你也不算误会。”
    虽然他这么说了，沈冰卿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她想起一句话——话不可说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难得秦骁扬被她三番五次讽刺，还愿意帮她。她越想越觉得秦骁扬人实在是好，她觉得自己得提醒他扬星存在的问题。
    “我之前，往你工作邮箱投了份建议书，你收到了吗？”
    秦骁扬回想几秒：“署名betsy发的那封邮件？”
    沈冰卿点头：“betsy是我的英文名。”
    秦骁扬笑了下，侧过脸看她：“收到了。”
    沈冰卿追问：“那你看了吗？”
    “看了。”秦骁扬往酒杯里倒啤酒，“我也有在关注你提到的那些问题。”
    沈冰卿点点头，又问：“听说扬星不上市了？”
    “是的，我喊停了。”
    “为什么呢？”
    秦骁扬轻哂：“突然觉得上市没意思，不想玩了。”
    他喝着酒，唇角泛着轻松的笑意。
    沈冰卿被钱坤性骚扰的那晚上，他以边南审核不到位为由叫停扬星的上市，跟边南及一众股东差不多撕破脸了。但这些他不打算告诉沈冰卿，一来没什么用，二来也不想她蹚这趟浑水，边南那个人不是她能应付的。
    “好吧。”沈冰卿有点无奈，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沈冰卿纠结几秒：“我不是给扬星做上市的账目调整么？”
    “嗯。”
    “我发现你们的研发费用很离谱，扬星的亏损不应该这么严重，这方面你可以查一下。”
    “好，我会查。”
    气氛陷入静默，沈冰卿喝一口啤酒。
    秦骁扬往她盘子里放了两串烧烤，笑说：“羊腰子，抗衰老的，我特地为你点的。”
    沈冰卿不吃内脏，听到“腰子”两个字，差点要呕出声，但她强忍着，很给面子地拿起来咬了一小块。
    秦骁扬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反正他经常这样，沈冰卿习惯了，赶紧喝一口啤酒，把嘴巴里羊腰子的膻味压下去。
    “你明天要上班？”秦骁扬自己也咬一口羊腰子，边嚼边问，“不是放一周假么？”

 042 掌心覆在她皮肤上，格外烫人

    042
    想起这次回去的不愉快，沈冰卿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她抬头看月亮，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月色一样凉。
    沈堃泽的冷遇和蔡敏岚的疯狂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但她还没忘，历历在目，委屈全都憋在心口。
    “明天不上班，”她无力笑了下，“但是家里待不住了，只能赶紧回来。”
    秦骁扬跟她碰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沈冰卿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放到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肩膀垮了下来。
    “我去相了个死老婆的男人，对方大言不惭地说——婚姻是各取所需，再婚只是想要找个年轻的姑娘生孩子，照顾大儿子……还说会给予女方经济上的补偿。我听完当场就走了。我妈就骂我是……是孽障，故意跟他们对着干，因为我爸的生意需要仰仗对方。”
    秦骁扬静静听着，偶尔帮她倒酒，偶尔和她碰一下杯。
    沈冰卿倒苦水一般说起以前的事情：“我爸因为我是女儿，从来不理我，在家也不怎么跟我说话，我长大后才知道那是冷暴力。”
    她说话的时候，就看着月亮，唇角噙着失望透顶的冷笑。
    上臂被轻拍几下，秦骁扬揽着她，温热的掌心紧了紧，沈冰卿觉得自己都快靠到他怀里了。她穿无袖衬衫，秦骁扬掌心覆在她皮肤上，格外烫人。
    “死老婆的那男的，他要把婚姻当成交易，那是他的事，你没必要因为这种渣言渣语怀疑自己，也别影响了你对男人的判断。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
    沈冰卿笑了下：“比如你吗？”
    秦骁扬也笑：“我还行吧，不算顶好，但也不差。”
    他手臂还揽着沈冰卿，掌心就那么轻轻地拍着，像是在用肢体语言带给她安抚：“还有你爸妈，一个对你冷暴力，一个对你热暴力。这种父母，你就当亲戚走动，一年半载的回去一次就行了。”
    似乎是怕沈冰卿误会，他又补充：“不是我不孝，而是我觉得在孝顺父母的同时，你首先要保证你自己过得好，你过得不好，拿什么孝顺父母？而且，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他们自己要带你来的，并不是你选择要来的，所以不存在你要感激他们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相反，他们应该为自己带你来这个世界而为你提供良好的生活体验。”
    沈冰卿有点怀疑，转了下脸颊看秦骁扬：“真的是这样吗？”
    秦骁扬一手揽着她，单手为倒啤酒：“当然。”
    沈冰卿回过脸去，笑了下，尽管笑容里还是无力，尽管胸口还是憋闷，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些。
    酒精在血液中奔腾发酵，她觉得身心慢慢舒展开了。一整天没休息，她累了，不知不觉就把头靠到秦骁扬肩上。
    秦骁扬的手臂还揽着她，时不时紧一下，轻拍着，偶尔低头说笑话给她听。

 043 她下意识抱紧秦骁扬的腰

    043
    天空翻起鱼肚白，早餐车陆续推出来，各据街头巷尾。
    烧烤摊的老板开始收摊了：“扬仔，我们要打烊咯。”
    秦骁扬竖起食指嘘了声，示意对方不要吵醒沈冰卿。
    他低头看臂弯里的女孩。
    睡得真香，不忍心叫醒她。
    他活动了下右手的五指。手臂被沈冰卿枕了大半夜，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他只能不断收放五指来减缓酸胀感。
    “哐当”一声，烧烤车上的不锈钢盆子掉到地上。
    沈冰卿眼睫动了几下，悠悠睁开双眼。
    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她懵了会儿，才想起昨晚和秦骁扬一起吃烧烤了。
    脖子有点僵，她转了转脑袋，感知到后脑勺枕着的东西硬硬的，眼睛往上抬，对上了秦骁扬的双眼。大眼睛眨巴几下，意识到自己正靠在秦骁扬的肩上，一个激灵，立马坐直身体。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瞅一眼秦骁扬：“我睡多久了？”
    秦骁扬揉着手臂，活动肩颈：“两个多小时吧。”
    “哎你怎么也不喊我起来呀……”沈冰卿手压着他的大腿站起身，双手叉腰，舒展身体。
    秦骁扬把四块塑料椅叠到一起，活动小方桌合上，帮老板放到烧烤车上。
    他付好钱，抬头看一眼天，问沈冰卿：“想不想去看日出？”
    沈冰卿皱眉：“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以前看过么？”
    “没……”
    秦骁扬笑：“以前的男朋友没带你看过日出？”
    “……”沈冰卿没好意思说自己没交往过男朋友。
    “要看日出赶紧走，”她催秦骁扬，“看完赶紧回家补眠。”
    俩人上了秦骁扬的小白电动车。
    沈冰卿今天穿牛仔裤，双手按到秦骁扬肩上，轻轻松松就跨坐上了电动车后座。
    她双臂圈着秦骁扬的腰，风把她的长刘海撩起来。
    “要去哪里看日出呢？”她脸靠近了一些，下巴搁在秦骁扬肩上，“你电动车够不够电哦？”
    “深圳湾公园，够电的，昨晚出门前我充饱了。”
    沈冰卿点点头，下巴就那样一下一下地点在秦骁扬肩上。
    早晨五点多，太阳还没出来，天灰蒙蒙亮。沈冰卿抬头看一眼天空，有点难受，又把下巴搁到秦骁扬肩上。
    她不喜欢这样的天色——压抑，孤独。
    她下意识抱紧秦骁扬的腰，脸颊枕到他肩上。
    瞧她没出声，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不开心？”
    她闷道：“不喜欢这个点的天色，蓝不蓝，灰不灰的，不好。”
    秦骁扬笑：“所以才要去看日出，迎接希望！”
    电动车加速往前冲，风吹在沈冰卿带了将近24小时妆的脸上，有点刺疼，她往秦骁扬脖子上躲了躲，小声喊道：“哎别骑那么快呀，风刮得我脸疼。”
    车速立刻就慢下来了，秦骁扬说：“下次我整个安全帽给你戴。”
    沈冰卿嘟囔：“你可是joe chin哎，下次请开四轮好吗？”
    秦骁扬大笑，没说什么。

 044 他眼里有光

    044
    他们到公园时，太阳刚好钻出天际，橙红晕染了云幕。
    靠海的栏杆边上站着不少游客，大家都在等待日出。
    秦骁扬在草坪上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席地而坐，招呼沈冰卿坐自己身边。
    沈冰卿扭捏着不坐，说：“我怕那草里有虫子或蚂蚁。”
    “你等我一下。”秦骁扬站起身，往游客多的地方跑去。
    沈冰卿看到他在那边跟一个阿姨商量着什么，很快，阿姨把自己身上的披肩拿下来给他。
    他拿着披肩跑过来，平铺到草地上：“直接坐这丝巾上。”
    沈冰卿诧异：“阿姨怎么愿意把丝巾给你呀？”
    “看我长得帅吧。”
    沈冰卿笑着说了句“真是自恋”，坐到那丝巾上。
    秦骁扬挨着没有丝巾的一侧坐下来，俩人并肩而坐，静静等待日出。
    远处海面平静，波光粼粼，夏日晨风吹在脸上，很是舒心。
    沈冰卿侧过脸看一眼秦骁扬，闲聊般问起：“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矫情？”她指的是坐丝巾这件事。
    秦骁扬眼睛看着远处的天幕，唇角勾了下，轻哂：“只是有点？”
    沈冰卿佯装生气，推了他一下。
    “你还真是我见过最讲究的姑娘。”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俩人四目相对，他眼里有光。
    沈冰卿躲闪，侧过脸看天空：“研一的时候，有个研二的学长追我，请我吃饭。可是吃完饭就没下文了。很久之后，我才从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他觉得我这人太讲究，要吃好穿好用好，他觉得自己以后养不起我，就算养得起，也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因为他的家庭很辛苦才供他上大学，他不能找一个这么会花钱的女朋友。”
    秦骁扬静静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沈冰卿苦笑道：“就连我闺蜜吧，也觉得我很多花费都是没必要的。”
    “比如你浴室那个白色的毯子？”秦骁扬笑，“你当时好像说很贵？”
    “嗯，找代购意大利买的，还挺贵的。我闺蜜就觉得不就一块踩脚垫么？超市里随便几十块的买一条，真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找代购买。”
    秦骁扬问：“但你的生活如果没有这些精致的物件支撑，你会觉得空虚，不自在，对吧？”
    沈冰卿点头：“嗯，因为我从小就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奶奶是那种连一块桌旗都要讲究料子和刺绣手法的老太太，我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很难改。但我从没指望通过别人来让我过上这种生活，我只会靠自己。”
    “了解。”秦骁扬说，“先说你那位学长。他明知你有学历，将来必然也是会工作挣钱，但观念上还觉得将来是自己在养你。这种思维表示——他不会把对象当成一个人平等对待，他只会把对象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对象挣的钱就是他的钱，对象不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对象是一个工具，一个为他生养子女、赡养老人的工具。所以工具怎么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挑选自己喜欢的生活物件的权利呢？”
    沈冰卿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他那番话让人反胃却又找不到明显的问题。我之前以为他只是对自己收入没信心。”
    秦骁扬点了下她的脑门，笑说：“傻！”
    沈冰卿缩了下脑袋，揉着被他点过的地方：“那你呢？怎么看待我这种生活方式？”
    “我会尊重。因为是那样的生活成就了此刻的你，它是你身上不可或缺的一块。”
    沈冰卿怔怔望着他，整颗心暖融融的。

 045 相处起来挺舒服的

    045
    沈冰卿怔怔望着他，整颗心暖融融的。
    她回过身去，双臂抱着曲起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安静等待日出。
    太阳慢慢冒出来大半个身子，坚决挣脱出厚厚的云层。
    沈冰卿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就仿佛这日出前的压抑，被束缚在厚重的云层里，她也想破晓，可不知该怎么做。
    钱坤还在拘留中，过几日放出来，就会开展报复了吧？虽说公司看在她是秦骁扬朋友的份上暂时没开除她，但谁又知道到时候钱坤一施压，她会被公司发配到何方呢？
    也许让她去资料室，也许让她做业务岗……逼她自己辞职。
    该如何破局，沈冰卿毫无头绪。
    太阳完全出来了，橙光染红天际。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海边，双手撑在栏杆上，闭眼抬头，感受晨光沐浴在身上。
    身后忽然几道白光闪现，但她丝毫不察。
    …
    看完日出，沈冰卿被秦骁扬送回宿舍。
    不过三天没住人，她莫名的就觉得家里很脏，花了一早上从里到外擦洗一遍，这才去冲澡补眠。
    一觉起来傍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冰箱里没什么东西，沈冰卿懒得再出去买菜做饭，便打电话约徐丹雅吃牛肉火锅。
    潮汕火锅店里满满的人，她拿了号坐在店门边一排塑料椅上等叫号。
    徐丹雅下了的士，一手背着包，一手提着电脑包，匆匆走来。
    “前面还有几桌？”她一屁股坐在沈冰卿身旁，电脑包放到身边的空椅上，“饿死了。”
    沈冰卿看一眼排号单：“还有三桌，快了。”
    徐丹雅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喝一口水，问：“你晚上不是不吃肉么？怎么今天突然想吃牛肉火锅？”
    沈冰卿苦笑：“这几天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今早打扫屋子的时候感觉人有点虚，所以想补充点营养呢。”
    “对了，你这次怎么那么快回来？不是有一礼拜假期么？”
    沈冰卿于是就把此行回上海的事情吐槽了一遍。
    听到聂致清对婚姻赤裸裸的安排，不排斥丧偶老男人的徐丹雅接连摇头：“这种不行，太现实了。既然是夫妻，那肯定是要互相关爱，彼此一条心的。但是这个姓聂的似乎就是把妻子当成没有灵魂的工具人。”
    工具人……
    沈冰卿想起秦骁扬也这么说过，唇角不由自由往上扬。
    之前她和徐丹雅吐槽相亲对象，心情往往很糟糕。自己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被视为工具，是既生气又委屈。可今天吐槽聂致清，却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大概是因为秦骁扬已经在昨晚和她分析了一通。
    身子忽然被人挤了下，她回神看向闺蜜：“嗯？”
    徐丹雅侧着脸观察她：“你在笑什么？”
    “啊？我没有啊。”
    徐丹雅按了按她脸颊边的酒窝：“都把酒窝笑出来了你还说没有？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
    徐丹雅惊呼：“啊，你脸红了，你耳朵红了！你肯定是恋爱了！快说，对方是谁？”
    沈冰卿侧了侧脸颊，悄悄用手摸了下耳廓，还真的有点烫。
    徐丹雅还拉着她的手问那个人是谁，她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没有恋爱，就是发现有个人相处起来挺舒服的。”

 046 秦骁扬喊了声“冰卿”

    046
    这下徐丹雅更好奇了，兴奋地问：“是你这次回上海认识的男人？”
    沈冰卿摇头，正要说话，徐丹雅忽然又碰了碰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那个是不是你的房东？”
    她抬起头，循着徐丹雅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秦骁扬和一个戴棕色复古框镜的年轻男士往这边走。
    他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百慕大短裤搭配藏蓝色圆领t，和他并肩走的男士则是中规中矩的西裤白衬衫。
    俩人正认真聊着什么，并没看到她就坐在门边等位。
    沈冰卿心跳忽然快了下，脸颊和耳廓的烧灼愈演愈烈。她下意识想躲，脸往一旁侧过去，打开手机，装作没看到秦骁扬。
    谁知，徐丹雅喊了声：“房东！”
    沈冰卿立刻就去按她的手：“别喊！”
    但秦骁扬人已经看过来了，笑着朝她们走过来。
    沈冰卿硬着头皮站起身，笑着打招呼：“你们也来吃火锅啊。”
    秦骁扬看一眼她捏在手里的白色纸条：“你们在等位？”
    徐丹雅说：“是啊，我们还要等三桌，你们赶紧去取号吧，都得等。”
    秦骁扬笑：“我们有包厢，要不要一起？我们也只有两个人。”
    沈冰卿拉徐丹雅的手，刚想暗示她别答应，但徐丹雅已经脱口而出：“好啊。”
    “请。”秦骁扬说，“二楼208包厢。”
    徐丹雅去挽沈冰卿的手臂，沈冰卿只好跟着她一起走。
    两位男士走在她们身后，上楼梯的时候，礼貌性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
    进了包厢，秦骁扬招呼她们坐里面，把菜单递给她们，要她们点菜。
    沈冰卿没打算点，徐丹雅倒是认认真真看着菜单，问她：“来个酸辣锅底，涮肉的话就脖仁、匙仁，牛肚腩肉吧？”
    说完看向秦骁扬和梁效斐：“可以吗？”
    秦骁扬则看着沈冰卿：“你不能吃辣吧？”
    沈冰卿没看他，还以为他在问自己的朋友，没反应。
    秦骁扬喊了声“冰卿”，她才回神看过来：“啊？”
    “我记得你不吃辣吧？还有那个脖仁脂肪比较多，如果你怕胖，一会儿就别吃脖仁，吃匙仁。”
    沈冰卿抿唇点头。
    徐丹雅挤眉弄眼地看着她和秦骁扬。
    菜点好了，服务员上餐具。
    路边大排档性质的餐馆不比正经餐厅，餐具都是外包清洗的，因此送到顾客手中都是用透明薄膜包起来的状态。
    餐具送上来，放在靠门边的秦骁扬面前。他分别递一份给梁效斐和徐丹雅，然后开始拆餐具，拆好一份，又用开水烫了下，才放到转盘上，转到沈冰卿那儿。
    徐丹雅“啧”了声，手肘碰了碰沈冰卿的手臂。
    沈冰卿皱了下眉，示意她别再这样。
    秦骁扬和梁效斐低声聊事情，沈冰卿听到他很不满地说了句：“趁火打劫？估计就盼着我出事吧？”
    梁效斐笑了下：“你多心了，ty夫妻比任何人都惜才，绝对不可能希望你出事。”
    秦骁扬嘲讽：“既然这样，条款还这么坑？”

 047 这房东闷骚着呢

    047
    ty是热衷投资独角兽企业的资圈大佬唐熠，秦骁扬这个时候接触他，必然是为了拉投资。扬星研发费用高昂，现在又宣布暂缓上市，是得想办法筹措资金。
    沈冰卿正发呆，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打开一看，是徐丹雅发来的：房东喜欢你！
    她回了个无语的表情过去：喜欢我早就表白了好吗。
    徐丹雅：你等着，早晚跟你表白！
    沈冰卿没回了，在桌下掐了下闺蜜的大腿。
    服务员敲门进来，陆续上菜。
    沈冰卿看到其中一盘像雪花肉的牛肉，正想问秦骁扬是不是脖仁，秦骁扬已经看过来了，指了下那盘雪花肉，说：“你要是怕胖，这盘就别吃了。”
    沈冰卿就知道那是脖仁了，笑着对他点点头。
    秦骁扬却没立刻继续和朋友的话题，而是定定看了她几秒，有点走神的样子，然后拿起涮勺，弄了点精瘦的匙仁下去涮。几秒后涮好了，放在调好调料的小碗里，转到沈冰卿那儿，然后才跟朋友继续话题。
    沈冰卿注意到梁效斐含笑看了自己一眼。
    …
    一顿饭也没什么特别的，秦骁扬和朋友一直在聊工作的事情，沈冰卿和徐丹雅也聊她们的小话题。
    结束的时候，大家一起离开餐厅。
    沈冰卿本来还想着能不能蹭秦骁扬的车回去，结果他先问了：“你要不要跟我的车？”
    徐丹雅挽着沈冰卿的手臂：“我晚上要住你那儿。”
    沈冰卿看向秦骁扬：“我们有两个人呢，好像没办法跟你的车了，我们打车回去吧。”
    梁效斐笑着指了指前面：“他今天开车了，没骑电动车。”
    说完，就和秦骁扬先走前面了。
    徐丹雅和沈冰卿跟在后头，俩人挽着手臂。沈冰卿小声说：“你还说人家喜欢我呢？你看，跟朋友出来是开汽车，平时载我就是电动车。”
    “你傻呀，”徐丹雅瞄一眼走在前头的秦骁扬，压低声音，“电动车载你，你们的距离是不是拉近了？”
    沈冰卿不以为意。
    徐丹雅继续说：“这房东闷骚着呢。我跟你说，男人这种生物啊，有车他是一定要把车开出来的，这和追不追没关系，这是一种门面。可房东反其道而行，偏偏就带你坐电动车，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靠他背上——”
    “嘘！”
    秦骁扬已经开了前面一辆深空灰的特斯拉副驾，沈冰卿示意徐丹雅不要再往下说。
    梁效斐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上了前头一辆黑色suv。
    沈冰卿看着打开了车门的副驾，正想说自己和徐丹雅坐后面吧，徐丹雅把她一推，自己动作很迅速地钻进后排，“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沈冰卿叹气，只好坐上副驾。
    特斯拉驶入主干道，徐丹雅问秦骁扬：“哎房东，你今年多大呀？我看着你挺小的，但已经工作了是吗？”
    秦骁扬视线专注看着前路：“我91年的。”
    “哦，那你大我们冰冰四岁。这个年龄差挺合适的。”
    秦骁扬笑笑没说什么。
    沈冰卿扭头瞪闺蜜一眼，眼神警告。
    “早上回去有好好睡觉吧？”秦骁扬看她一眼，很快又看回前路。
    “早上打扫屋子了，中午才睡的。”
    秦骁扬唇角勾了勾：“有睡就好。心情还好？”

 048 那你不追，我追了啊？

    048
    沈冰卿垂眸笑了下：“挺好的，和丹雅还有和……和你在一块都挺轻松开心的。”
    秦骁扬笑笑，没说什么。
    沈冰卿觉得他今晚话很少，说话也很注意分寸，不如平时俩人自己呆在一块时活泼。
    拐了个弯，就到了沈冰卿宿舍楼。
    车在大门口停下。
    解安全带的时候，沈冰卿下意识问了句：“你要回家了还是还要去哪里？”
    秦骁扬右手手肘撑在手扶箱上，微微侧着身子看她：“今晚不出去了，想早点睡。”
    沈冰卿就知道他在说昨晚陪了自己一晚上没睡觉的事情。
    想起自己靠在他肩上睡了大半夜，沈冰卿心跳快了不少，脸颊和耳廓又烧起来了。她拿好包，说了声“谢谢”，快速下车。
    特斯拉等到她和徐丹雅进了楼才离开。
    一进电梯，徐丹雅就兴奋地说：“冰冰，那个房东他百分之百喜欢你！他如果不喜欢你，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沈冰卿觑她一眼，没说什么。
    “你是想说他喜欢你为什么不表白吗？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看法？”
    沈冰卿“哼”一声：“你说说看。”
    “他估计是怕你看不上他，在不能保证结果是成功的时候，就先按兵不动。”徐丹雅联想，“接下来，他应该会不断在生活上接近你，创造接触的机会，然后才表白！”
    沈冰卿摇摇头，权当是闺蜜爱情剧看多了。
    …
    洗完澡出来，沈冰卿边擦头发边走到客厅，挨着徐丹雅坐下。
    徐丹雅正敷面膜，含糊不清地问了句：“最近睡得还好吧？”
    沈冰卿知道她在关心自己从上海回来后，有没有又失眠。
    “没有，”她用毛巾把发尾上的水分挤干，“我现在就有点困了。”
    “很好！回来后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
    “太棒了！”
    沈冰卿也察觉到自己此次上海回来的状态和以往都不同。
    之前，蔡敏岚几通电话都能让她陷入情绪的谷底，整夜整夜睡不着，这次她竟然没受多大影响。
    她知道都是因为秦骁扬。
    又是深夜开导又是带她看日出的。
    “秦骁扬这人挺不错的，”想起俩人这些天的相处，她下意识说道，“和他相处很舒服。而且你知道吗？”她扭头看徐丹雅，“他其实是joe chin。”
    提及此，她双眼亮晶晶的。
    徐丹雅含糊道：“joe chin？扬星的董事长？”
    “是！”
    “什么？”徐丹雅也惊了，一下坐直身子，顾不得脸上的面膜了，表情夸张，“房东是扬星的董事长？”
    沈冰卿笑。
    “天啊不是吧……”徐丹雅反应了几秒，忽然双手往她大腿一拍，“那你还等什么啊！倒追啊！”
    沈冰卿收起笑，窝回沙发里：“我现在不想找男人。”
    徐丹雅靠过去，挤眉弄眼地看着她：“那你不追，我追了啊？”
    “随你。”
    “可人家眼里只有你喔。晚上吃饭，他只给你烫碗。如果他也给我烫碗，那我就真的去追。”
    沈冰卿垂眸觑闺蜜：“烫个碗，你就满足了？你要求怎么这么低？”
    徐丹雅抱着她笑成一团。

 049 沈冰卿还是觉得心惊

    049
    翌日，沈冰卿回公司销假。
    扬星现在不上市了，但还有一些工作和材料需要交接，因此沈冰卿开完早会，就和下属一起去了扬星。
    一进扬星大楼外面的小广场，就见秦骁扬那辆深空灰色的model s泊在楼下。
    沈冰卿心跳登时快了几下。
    她问保安：“秦董来了吗？”
    保安愁眉苦脸的：“是啊，一大早就来了。”
    “没发生什么事儿吧？”这话一出，下属登时看向沈冰卿。沈冰卿察觉到了，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莫名。
    保安说：“听说和边总闹分家呢。”
    沈冰卿心里一个咯噔，也顾不上下属的疑惑，疾步往办公楼走。
    此时是午后，外出吃饭或休息的员工正要上楼回工作位。沈冰卿看到载满扬星员工的电梯正要关上门，赶紧冲上去，把电梯门按开。
    她和下属挤了进去。
    一二十秒的时间，她就从扬星员工的闲聊里听出了个大概。
    边南和几位股东都要退股，边南还把扬星的客户、骨干高层都带走，只留下一些表现平平的员工，以及秦骁扬自己管理的技术部门的人。
    沈冰卿知道保荐机构对扬星的估值，也清楚扬星的财务情况及股权架构，秦骁扬要吸收边南和其他股东的股份，至少需要一百个亿。
    纵然已经在券商混了几年，每天听到的货币单位就没低于“亿”过，沈冰卿还是觉得心惊。
    她为秦骁扬发愁。
    秦家虽然拥有三栋小产权大楼，可就算三栋楼都卖出去，也只能套现十几二十亿，距离百亿还远着。且这几年资圈正寒冬，大部分投资公司都收紧了投资规模，很难有人会一下拿出这么多资金支持秦骁扬。
    “沈经理……沈经理……”
    沈冰卿回神，看向下属。
    下属指了指电梯门：“到了……”
    “哦好。”
    回到办公室，几位刚结束午休的同事正在收午睡枕和小毯子，沈冰卿包还没放下，立马就问：“扬星现在什么情况？”
    那天在酒会上和她一起支援后勤的女同事“嗐”了声，说：“他们那个边总，本来就是靠这些独角兽企业上市敛财的饲养员而已，现在扬星不上市了，他肯定要抽资走人，继续去饲养下一只独角兽嘛。”
    另一位同事看一眼虚掩着的门，压低声音说：“听说那个边总后台很硬的，有颜色背景，这次他要把扬星敲骨吸髓了再走，他们秦董也没办法。”
    “我跟你们讲，那些值钱的关键技术，全都是他们秦董个人的，跟扬星这个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他们秦董也不完全是个只会技术的愣子嘛……”
    “当然了！只会技术，到不了那个高度……”
    沈冰卿稍稍放下心，把包挂到挂衣架上，开始处理工作。然而集中不了精神，整颗心都在顶层。
    她想知道秦骁扬目前是什么情况，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他的。
    她甚至担心，是因为她那天坚持要举报钱坤，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如果是那样，那她这回是真的对不住秦骁扬了。

 050 最上头两颗扣子是解开的

    050
    夜幕降临，科技园灯火通明，其他同事早已下班。
    沈冰卿站在窗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的豪车。
    见最后一辆也走了，只剩下秦骁扬的特斯拉。她立刻背上包，关了灯和门，直奔顶楼。
    这是她第一次来扬星的顶楼。一出电梯，就被眼前充满科技感的设计震撼了。
    双脚定住几秒，才走出电梯。
    偌大的平层里，深空灰色的地板，只用大片大片的透明玻璃隔出几个区域，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秦骁扬的身影。
    他站在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的办公室里，一手撑着玻璃，一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垂首看着外面。
    直到走近了，沈冰卿才发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是深圳湾的cbd。那里璀璨耀眼，仿若星际倒置，一点都不逊隔岸的香江。
    她曲起食指敲了下门。
    秦骁扬没转身：“请进。”
    沈冰卿走进去，才走几步，他就转过身来看着她，对她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还需要交接几天。”
    秦骁扬点点头，走到沙发区：“坐。”
    沈冰卿入座。
    “你要喝什么饮料？”他人已经走到吧台，“还是要泡茶？”
    沈冰卿摇头：“不用，我喝了才上来的。”
    他俯身，从吧台下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一瓶橙汁过来，人挨着沈冰卿坐下。
    他把橙汁开了，放到沈冰卿面前，然后才打开自己的可乐。
    沈冰卿看他把冒着冰汽的可乐一口全干了，急道：“哎你喝慢点呀！空腹喝冰可乐会胃疼的。”
    “一整天没喝水，口渴。”他把空易拉罐捏扁了，丢进垃圾桶里，然后看向沈冰卿，“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
    沈冰卿心想昨晚就是一起吃的，还是他请客，今晚自己回请好了，便点了点头。
    “走。”秦骁扬起身，捞起放在沙发背靠上的西服外套，“饿死了。”
    沈冰卿跟在他身后。
    他今天一身正式打扮，棕色英式手工皮鞋、黑色西裤、白衬衫，手腕上戴着黑色鳄鱼皮手表，头发也工工整整地码到一侧。
    只是不仅没戴领带，甚至衬衫并未规规矩矩地扣上全部扣子，最上头两颗扣子是解开的。
    沈冰卿心想：他应该很不喜欢束缚在这一身正式的装扮里吧。
    …
    大概是真饿了，秦骁扬直接在园区选了个吃鱼的餐厅。
    沈冰卿喜欢吃鱼，欣然入座。
    服务员送来两份裹着密封膜的餐具，她赶紧转了下转盘，把餐具转到自己面前，拆开，烫开水，都处理好了，才轻轻放到秦骁扬面前。
    她观察秦骁扬的脸色，见他心情好像还好，便也大胆地问了：“听说边南要退股？”
    秦骁扬把倒好的柠檬水放到她面前：“不仅是边南，其他股东也要一起退。”
    “那你有办法？”
    秦骁扬笑了下：“已经联系了一位投资人，过几天当面谈。不是什么大事。”
    他轻描淡写的，似乎并不为这件事多操心。但沈冰卿知道他心里肯定是着急的，要不也不会一整天滴水未进了。
    可他不乐意说，沈冰卿也没法逼问，转而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提醒你扬星的财务情况有问题，还有钱坤那事儿你帮我报警，要不情况也不至于这么僵。”
    她其实不清楚是不是钱坤向边南施压，借边南的手报复秦骁扬。她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所以试探秦骁扬。

 051 男人的身体又靠过来，轻轻抱住了她

    051
    秦骁扬没否认，神色温和、淡笑着看她：“有人跟我说——不管是经营企业，还是做人做事，不妨把眼光放长远，为了长久的利益，可以淡化眼前的瑕疵。”
    沈冰卿没多想，下意识问：“谁和你说的？”
    秦骁扬没答，问她：“你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沈冰卿在脑子里把这句话揉碎了去体会，片刻后，说：“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得看性格。有的人性子急，让她包容眼前的瑕疵，她会睡不着吃不下的。”
    秦骁扬笑，抬手揉她的头发：“性子急说的是你？”
    沈冰卿怔住，被男人大手覆住的后脑皮肤发紧发烫。
    她觉得今天的秦骁扬又跟前两天不同了，明明昨晚徐丹雅和他朋友在的时候，他有点疏离的……
    脸颊有点烧，她红着脸低下头，咬着下唇，纠结是否该说出自己给他发邮件的初衷。
    思考几秒，觉得还是说吧，但凡有一点能鼓励到秦骁扬，也算是感谢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这人确实性子急，但给你发建议书，是因为我研究过扬星的模型，我能肯定——扬星再迟个几年上市，未来会完全不一样。我希望扬星和……和你都能好……”
    她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脸颊已是完全红透。
    原本揉着她头发的手离开了，正失落，男人的身体又靠过来，轻轻抱住了她。
    “谢谢你，我会努力保住扬星，不会让你失望……”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沈冰卿听出了厚重的压抑。她也想抱他，可双臂像灌了水泥一样动弹不得。
    天人交战片刻，就在她鼓起勇气抬起双臂想抱他时，有人推开包间的门：“客人，上鱼锅。”
    秦骁扬立刻放开了她。
    她还呆坐着，被他抱过的地方还有他的体温。
    她意外自己竟然不反感秦骁扬的拥抱。
    …
    菜都上齐后，秦骁扬只吃了几口鱼，有电话来，就又出去外头接电话。期间沈冰卿去洗手间，听到他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让她明天就过来吧，我过几天回加州了。”
    她猜明天过来的那个人应该是新投资人。
    前两天听他和朋友提起的投资人是ty，可ty现在人被软禁在美国，压根不可能回国跟他面谈，所以这回要来的是别人？
    沈冰卿回包间，让服务员过来给鱼锅换固体燃料重新加热，然后再上一碗热的米饭。
    秦骁扬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往他汤碗里盛热好的鱼。
    “我都吃饱了你才来，”她开玩笑道，“不介意的话，就吃我剩下的吧。”
    秦骁扬笑了下，入座，端起她递过来的碗直接喝汤，然后大口大口扒饭，吃得很香的样子。
    “这饭还没凉呢。”他说着，就着一块鱼肉又吃一大口饭。
    沈冰卿笑：“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可能不凉？我让服务员给你重新上热的。”
    “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秦骁扬笑着看她一眼，目光落回热气腾腾的干锅包菜，夹了一筷子，就着饭吃下去。
    “那是。”
    沈冰卿其实也没怎么吃，除了想等他进来一起吃，还因为刚才他抱了她之后，她心跳的频率变得点怪，也不太吃得下。
    她撑着下巴看秦骁扬吃饭，时不时跟他说话。
    “我刚出去，听你说明天有人要来？是谁呀？”

 052 他的双眼有沈冰卿从未见过的温柔

    052
    秦骁扬把饭咽下去，说：“投资人。”
    “男的女的？”
    “女的。”
    “她有决策权吗？”
    “有。”
    扬星的资金缺口是一百个亿以上，能一下子决策这个量级的投资，看来是个牛人。
    沈冰卿点点头，笑说：“女资本还是比较少见的哈。”
    秦骁扬把空碗放下来，用餐巾纸擦了下嘴角：“她也不太容易。”说完站起身：“我们走吧。”
    沈冰卿神经跳了下，那句“她也不太容易”，她莫名听出了俩人似乎有私交，她有点心神不宁……
    回去的路上，沈冰卿没怎么说话，咬着下唇看窗外。
    她在想秦骁扬说的那个女投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有什么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知道没必要往这方面想，可她就是忍不住。
    回到家，她立刻开电脑，把国内顶级投资人的名单拉出来，完完整整看完，找出三位女资本，可年龄都在50岁以上了。
    沈冰卿稍稍放下心，这才去洗澡。
    翌日，她还是到扬星上班。人刚进扬星广场，就看到秦骁扬的特斯拉停在车位里，精神莫名的就振奋起来了，连步伐都要比平日轻快。
    进了电梯，正好碰到秦骁扬的秘书，她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丝巾好漂亮，它的主人也好高雅。”
    “谢谢。”秘书满意地摆弄了下脖子上的丝巾，心情因为沈冰卿这一夸好起来。
    沈冰卿趁机问：“joe今天怎么那么早？这还不到九点半。”
    秘书说：“投资人十点到，joe先过来准备。”
    沈冰卿点点头：“看来他还是很重视这次的面谈。”
    秘书苦笑了下：“公司现在都这样了，他能不重视吗？”
    ///
    沈冰卿一进办公室就被喊去开早会，不过已经是收尾阶段的项目，会议很快，十点半就结束了。
    她回到工位，打开电脑，瞄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忽然想到秦骁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和新投资人面谈中了。
    她走到窗边，看一眼下面的车。
    多了一辆白色商务车，看来来了不少人。
    她好奇到底是顶级投资人榜单上的哪一位女士。这一想，无心工作了，干脆上顶楼一趟。
    刚出电梯，远远的就透过透明落地玻璃墙，看到秦骁扬和一位穿着无袖白衬衫和高腰牛仔裤的女士坐在沙发区。
    女士长长的黑发束成马尾，无袖下露出来的两条手臂、直角肩头，肤色白腻，瘦削却又散发出高级感。
    看背影，是位年轻的女士，根本不是榜单上看到的那三位年过五十的女投资人。
    秦骁扬和对方谈话时，双眼就定定地看着对方，偶尔笑一下，偶尔又神色凝重。
    女士背对着门，沈冰卿看不到她的脸，只能透过那优雅瘦削的背影猜测——对方即使不漂亮，但气质也必然非常好。
    正想着，女士忽然低下头，一手捂着脸，好像在哭泣。
    秦骁扬立刻抽了几张纸巾塞到对方手中。
    他的双眼有沈冰卿从未见过的温柔……

 053 是因为私人感情？

    053
    沈冰卿失魂落魄回到工位，满脑子都是秦骁扬和那位年轻女士在一起的画面。
    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不是投资人没时间过来，所以派了年轻的助理过来谈？
    可不对啊，秦骁扬这种级别的人，投资人再怎么忙，也不可能派个地位不对等的人来和他谈吧？
    所以顶楼那位女士，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投资人。
    可她为什么对着秦骁扬哭？
    能混到顶级资本，会连喜怒哀乐都控制不住吗？
    所以对着秦骁扬哭，是因为私人感情？
    这么一想，沈冰卿彻底坐不住了，又上了楼。
    她去找秦骁扬的秘书，也没心情和对方套近乎了，直接问：“哎不是说新投资人要来么？怎么还没来？”
    秘书说：“来了呀！十点就到了，这会儿就在楼上和joe谈呢。”
    沈冰卿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八卦的样子：“哦，十点来了呀？那我刚才在楼下有看到。看着有点年轻呢，这么年轻就能投资百亿项目呀？”
    秘书压低声音：“其实出钱的是她老公，但是她老公现在在美国回不来，所以她过来谈了。”
    沈冰卿有点意外：“她先生怎么了？因为疫情回不来么？不至于啊。”
    “不是疫情，好像是走私的问题，很严重的，被美国政府拘禁在家里。”
    沈冰卿：“……”
    不问还好，一问，她心情更难以平静了。
    一位跟老公分居中的漂亮女资本，对着秦骁扬这位半导体新贵落泪，想想都觉得诡异……
    ///
    夜幕笼罩整个深圳湾，沈冰卿看到白色商务车驶离扬星广场，才动身上顶楼。
    秦骁扬坐在办公桌后，正认真看文件。
    沈冰卿换上笑脸，敲门。
    秦骁扬抬起头，对她笑了下，很快站起身：“你来了。”
    “投资人走了吗？”沈冰卿走进去，“怎么没一起吃饭？”
    秦骁扬捏了捏山根，拿下挂在挂衣架上的西服外套：“我得先看看他们的方案。”
    他走到沈冰卿面前，抬手揽了下她的肩：“走，我送你回家。”
    沈冰卿笑着说了声“好啊”，抬起脸看着他的侧脸，心想：为什么不是一起吃饭？你一会儿还要去哪里吗？去见女投资人吗？
    她心中越发不安，回家的路上，佯装闲聊问起：“投资人好像很年轻呀？我以为能做到女资本年纪都比较大了。”
    秦骁扬双手操控方向盘，专注看着前路，淡道：“她叫蒋凡晞，跟我同年。她背后有资本力量，不排除需要靠她帮扬星度过难关。”
    沈冰卿刚想问“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车子就到了宿舍楼下。
    秦骁扬熄火，没有解安全带，沈冰卿就知道他不打算送自己上楼。她默默解开安全带：“那我上去了，你开慢点。”
    秦骁扬点点头，揉了下她的头发：“好，上去吧。”
    特斯拉等到她进了电梯才驶离。
    电梯门关上，沈冰卿立即拿出手机进入微信，点开一个被屏蔽了消息的投行群，用“蒋凡晞”三个字当关键字，直接搜索聊天记录。
    跳出来数十条群聊和一篇公众号报道。
    沈冰卿逐一打开了看。

 054 我要反杀！

    054
    蒋凡晞是资本大鳄ty的妻子，去年因为全球芯片吃紧，她和合伙人走上自研芯片的道路。因为政治原因，她买不到光刻机，她的丈夫因为帮她进口光刻机而被美国政府起诉，目前软禁在美国家中。
    然而她丈夫被软禁后，她却没有飞去大洋彼岸陪伴丈夫，反而是留在国内继续芯片的研发，以及主导丈夫在国内的投资公司进行各种投资。
    同行都说她这次不仅要解决芯片卡脖子的问题，还要连光刻技术也一次性解决。不到一个月时间，她已经把大半的半导体领域人才都网罗到自己麾下了。
    她在做和秦骁扬一样的事情……
    公众号文章有蒋凡晞的照片，连沈冰卿这种见惯了美女、对美的要求极高的女性，都觉得蒋凡晞不仅漂亮，而且气质很出众，是那种糅合了凌厉干练与纯欲的感觉。
    她把蒋凡晞的照片截图下来发给徐丹雅，附言：投资狂魔ty的老婆。
    徐丹雅估计正玩手机，秒回：真漂亮啊！不过也正常啦，唐熠自己有钱还帅，不找美的难道找丑的啊？
    沈冰卿：美丽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独独她能收获ty的心？ty还为了她走私、被美国政府起诉。所以这女人是有什么蛊术么？
    她的言外之意——能让ty娶她，还为她做那么多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徐丹雅：你为什么突然研究这个？
    沈冰卿就把今天在秦骁扬办公室见到的一幕说给徐丹雅听，徐丹雅半晌后回来信息：那你可要小心了，这种连唐熠都能拿下的女人，对付你家房东不是小case么？
    沈冰卿没有立刻回信息，坐在电脑前想了会儿，最后在微信回复框敲下几个字：我想成为她那样。
    徐丹雅发了个问号过来，大概也是有点不知所云。
    沈冰卿：如果我是蒋凡晞那种级别的女人，你说钱坤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吗？敢扬言要把我赶出这个圈子吗？
    徐丹雅：肯定是不敢的。
    想起像蝼蚁一样被钱坤狠狠踩在脚下的那些时日，沈冰卿喉头发哽，红了眼眶。
    她情绪有些激动，笔记本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如果我是蒋凡晞那种级别的女人，我爸妈还会动不动给我介绍死老婆的有钱男人么？那些男人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只是想找个女人繁衍外加伺候父母孩子么？
    打完这几句话，她已是泪流满面。
    她呆坐片刻，抓起纸巾擦了下眼泪，突然冲去打开衣柜，把挂在里头一排排漂亮精致的连衣裙、旗袍全部拿下来丢在床上，然后又拿出几个大袋子，把那些裙子全部都塞到袋子里去。
    柜子上几十瓶香水、香薰蜡烛，那些她曾经花重金买的，只为满足一种叫做“仪式感”的东西，全部都塞进袋子里，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一口气做完这些，沈冰卿回到电脑前，给徐丹雅发了四个字：我要反杀！

 055 要我去相亲？

    055
    徐丹雅的电话立刻就过来了，问沈冰卿什么意思。
    沈冰卿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的想法，俩人一起梳理到大半夜，总算有了头绪。
    她们决定一起创业，但目前先不辞掉本职工作，等公司步入正轨再辞职。
    俩人的想法是——挖掘那些有望成为行业独角兽的企业，从帮助其融资再到成功上市，靠抽取佣金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然后转变为投资人，继续挖掘独角兽企业使其成功上市，继续积累资本，最后成立投资公司。
    因为她们都在投行工作，怎么帮助企业融资甚至上市，都不是难事，目前困难的地方在于，她们没有银行方面的人脉，所以她们决定再物色其他人加入。
    想法一旦确定，沈冰卿踏实了。
    她和徐丹雅分配了不同的工作，她负责把方案具象化，徐丹雅负责去联系老同学。她们都希望方案和合伙人能一个月内确定下来。
    ///
    自从和蒋凡晞面谈过，秦骁扬就一连消失两天，直到周五下班，沈冰卿都没见到他人。
    她找秦骁扬的秘书打听了下，说是这两天都在陪投资人。沈冰卿听后心情又不好了。
    周六中午，方秀枝喊她打麻将，她本来要忙方案，可一想到三天没见秦骁扬了，赶紧答应，结果去到秦家，秦骁扬并不在家。
    麻将室里两位阿姨是第一次见，方秀枝又换牌搭子了。
    沈冰卿入座。
    方秀枝今天连茶点都无心准备，整个人火急火燎的，一坐下就说：“上次给他介绍了个律师，没成咧！出去吃饭都没！”
    好像是又要给秦骁扬介绍对象，沈冰卿竖起耳朵认真听。
    其中一位看上去雍容华贵的阿姨笑道：“我女儿是高中英语老师，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跟你们家儿子挺合适的嘛！俩人都有留美经历，有共同语言呢！”
    方秀枝连连点头：“对啊！合适啊！”她拿起手机：“我这就给我家扬仔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给你看看！”
    沈冰卿不动声色看向那位来看女婿的阿姨。
    一身行头加起来超过五十万，看来是个富太太。
    而且深圳高中老师待遇好，所以秦骁扬这回相亲的对象不仅是富家女，还是本身收入不错的。
    沈冰卿心里不是滋味，手里的麻将块捏得紧紧的。
    …
    秦骁扬是下午回来的，应该是出去运动了，一身篮球服出现在麻将室门口。
    看到沈冰卿，对她笑了下，就去问方秀枝：“着急喊我回来什么事？”
    方秀枝忙站起身，把人拉进来，拉到富太太阿姨面前：“这位是王阿姨。
    秦骁扬：“王阿姨好，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啦吃过啦！”王阿姨扶了扶粉色的眼镜，抬头瞅着他，瞅完脸蛋子瞅身材，笑得一脸满意，“哎呦秀枝啊，你家公子真是仪表堂堂呐！我女儿肯定会喜欢的！”
    秦骁扬这回也听明白了，笑着问方秀枝：“要我去相亲？”
    方秀枝一听就知道儿子不反对，忙跟王阿姨商量俩年轻人见面的细节。
    秦骁扬跟王阿姨加上微信就出去了，全程没表现出反对。
    沈冰卿有点失望。

 056 误会就误会呗，谁在意了？

    056
    方秀枝和牌子聊秦骁扬相亲的事情聊个没完，沈冰卿听着刺耳，不到八点就不想打了。
    未来亲家在，方秀枝并没开口让秦骁扬送她回家。
    沈冰卿落寞地进了电梯，胸口堵得慌，拿出手机给徐丹雅发微信：你说什么房东喜欢我？人家要去相亲了！高中英语老师，富家千金！
    徐丹雅可能在忙，没回，她又发过去一条：深圳土著怎么可能找外地姑娘？他们就是喜欢土著配土著！
    微信发送过去，她立马就发现自己过于情绪化了，连忙又撤回。
    她其实很清楚，她和秦骁扬什么关系都不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秦骁扬要相亲要结婚，压根不关她的事，她在自寻烦恼。
    “叮”一声，电梯门开。
    沈冰卿把手机塞回包里，抬起头。
    “今天这么早？”秦骁扬站在电梯门外，笑着看她，“吃过饭了？”
    沈冰卿怔了一怔，回神道：“还没。”她稍稍低了低脸，抬手别了下垂在脸颊边的刘海，走出电梯。
    “那一起吃晚饭吧。”
    “不要了吧，万一被你相亲对象看到了，要误会的。”
    话刚说出口，沈冰卿就后悔了，懊恼地别过脸去。
    秦骁扬定定看了她几秒，然后笑出一口白牙：“误会就误会呗，谁在意了？”
    分明下午还和人家妈妈交换微信，也同意相亲了，这会说不在意？沈冰卿才不信。
    一想起秦骁扬下午在相亲对象妈妈面前乖巧的样子，她就没来由地冒火。气呼呼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直接走过去。
    秦骁扬追上来，抬手揽上她的肩膀，她更气了，用力拨开他的手臂：“你干嘛呢？注意你的行为举止！”
    “生气了？”
    “我气什么？我有什么好气的？”
    秦骁扬哈哈大笑，几步下了楼梯，跑过去跨坐到电动车上：“上来，我们去吃好吃的。”
    “我不要！”沈冰卿抬着下巴下了楼梯，直接往大门方向走。
    她今天穿平底凉鞋和法式及膝单裙，步伐比平日穿细高跟来得矫健，但秦骁扬很快就追上来。
    他双手抄兜，与她并肩往前走。
    “你今晚想散步？”不等沈冰卿回答，他又说，“也是，你们打麻将，坐了一下午，是该运动运动，不然以后要像那些阿姨一样胖。”
    沈冰卿轻哼一声，别过脸去：“胖就胖，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啊？”
    秦骁扬笑：“你不是讲究形象么？上次还说什么……保持身材是对自己负责。”
    沈冰卿：“……”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所有的反应，都不可理喻地越界了。
    叹了叹气，她顿住脚步，看秦骁扬，尽量心平气和：“我想回家吃，走回去。”
    “那我陪你走回去。”
    “好。”沈冰卿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明天下午回加州。”秦骁扬忽然说，“钱坤那个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他不敢拿你怎么样，你不用担心。”
    沈冰卿错愕，停住脚步。
    听到钱坤的事情解决了，她并没有因此觉得松一口气，反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了心间。
    “怎么这么快要走了啊？”
    秦骁扬敛笑，抬手扒拉了下头发，眼睛看一眼路边的车，然后看回她：“说来话长，就是得回去了。”

 057 紧紧按在他胸膛上

    057
    沈冰卿急道：“那……那你还回来吗？”
    秦骁扬笑，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当然回来了。事情办完就回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弯着眼睛看沈冰卿，温柔中，还有一丝他本人也没有觉察到的宠溺。
    沈冰卿“噢”一声，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又问：“那你明天回加州，还怎么相亲？”
    “那就不相。”
    沈冰卿心中一喜，但转念一想，秦骁扬可能已经加到相亲对象的微信，即使他人在加州，也可以和人家线上谈，顿时又觉得没什么好开心的。
    她闭上眼睛摇了摇脑袋。
    这阵子心思真是歪得厉害。
    不能再把精力放在没必要的猜忌上了。
    她还要创业，还要反杀回上海。
    稍稍整理了下心情，沈冰卿侧过脸对秦骁扬笑了下：“下次回来，我请你吃饭。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
    “行啊。”
    俩人并肩过了斑马线，沈冰卿问起蒋凡晞投资扬星的事情。
    秦骁扬说：“没谈拢。”
    “他们的条件很苛刻？”
    秦骁扬“嗯”一声，说：“我没什么兴趣，投资人再找吧。”
    见他不想多说这件事，沈冰卿没再追问，转而玩笑道：“我和闺蜜接下来想自己做企业融资这块，到时候有合适的投资人我告诉你。”
    秦骁扬看她一眼，那一眼相当意外：“你打算自己创业？”
    沈冰卿抿唇笑笑，若有所思看着前方：“嗯，试一试吧，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像一只卑微又脆弱的蝼蚁，任人践踏。”
    秦骁扬知道她在指钱坤那件事，也知道她这种自尊心极强的姑娘，是无法容忍那种侮辱的，早晚会反击。
    他更知道创业场比职场肮脏得多，她换一个地方，屈辱不一定会消失，有可能更严重。
    但他不打算打击沈冰卿，沈冰卿需要成长。
    他拍拍沈冰卿的肩膀，笑道：“保护好自己，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跟我说。”
    沈冰卿觑他一眼，皱眉说：“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冰卿捂着嘴巴笑。
    气氛轻松了不少，俩人一路上互相开玩笑，很快到了沈冰卿宿舍楼下。
    她抬头看一眼家里乌漆嘛黑的窗户，然后看回秦骁扬。
    想到明天就见不到这个人了……未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再见面还能不能这么热络……她忍不住情绪外露：“你这么一离开深圳，我还是有点伤感的，以后没有人送我回来，也没有人请我吃烧烤了。”
    秦骁扬双手抄兜，垂眸看着她，笑得咧出一口白牙：“你在深圳没异性朋友？”
    “没有呢，男人多可怕啊，不想要异性朋友。”
    秦骁扬皱眉：“那我就不可怕了？”
    沈冰卿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你是姐妹！”
    指腹触感硬硬的，她垂眸，飞快看一眼秦骁扬的胸膛。白色t恤下，男人壮硕的胸肌露出了一点点廓形。
    身材真好……
    沈冰卿轻咳一声，别开脸去，手正要抽回来，忽然被秦骁扬按住，紧紧按在他胸膛上。

 058 隔着一层衣物的底下

    058
    男人掌心干燥、温暖，紧紧按着她的手背。
    沈冰卿的手心能感觉到隔着一层衣物的底下，秦骁扬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
    她心跳快起来，四肢和脸颊耳根都烧起来了。
    她保持侧着脸的姿势，不敢去看秦骁扬，听到他戏谑地笑了声：“有你这么戳姐妹胸的么？”
    沈冰卿脸一下就涨红了，脑袋瓜子高速运转，想着要说点什么怼他，结果最后只结结巴巴憋出一句：“对啊，我们都是这样玩的。”
    秦骁扬声音低下去了，有一种隐忍待发的沙哑：“等我回来，我们以姐妹的身份再玩点别的？”
    沈冰卿脑袋哐的一声，回过神来。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红着脸看秦骁扬：“很晚了，我上去了！”说完小跑着上了楼梯，一口气跑进电梯里。
    电梯门关上，缓缓往上升，她红着一张脸，呼吸急促，心跳快得人都站不稳。
    秦骁扬刚才那句话，包含了很隐蔽的性暗示，她听出来了。
    所以她才赶紧跑。
    男人果然不经撩，戳一下胸膛就开始发春……
    沈冰卿进了家门，打开灯，走到客厅的窗边，撩开一点点窗帘往下看。
    见秦骁扬还站在下面，她赶紧拉上窗帘，躲到一旁，过了会儿，又把窗帘撩开一条小缝。
    秦骁扬走了。
    应该是确定她安全到家，所以走了。
    ///
    “哎等等——”
    见到秦骁扬秘书在电梯里，沈冰卿小跑过去，挤进电梯。
    “早上好。”她冲秘书笑了下，“joe昨天不是去加州了么，你没跟着一起去呀？”
    秘书也跟她道了“早安”，说：“没呢，他在加州有其他秘书。”
    哗啦一声，希望落空，沈冰卿脸上的笑意僵住。
    她还以为秘书在，秦骁扬今天还会来扬星。
    原来是她想多了。
    …
    她一整天都被失落的情绪牵扯着，下班默默去秦骁扬常去的烧烤摊撸了几串，隔天天没亮就起了，去了俩人一起看过日出的公园。她坐在之前他们坐过的地方，双臂抱着膝盖，看着太阳挣脱出云层，悬上高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她就是觉得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情能好一点。
    创业方案在编写中，徐丹雅那边也一直在接触银行的同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迎来七月暑假。
    学生们都放假了，深圳的交通一下子变得顺畅起来，但夜生活也更热闹了。不过沈冰卿住的那个区，因为附近的职业大学放假，学生都回老家，商业街反而冷清了。
    她还是时不时去秦骁扬常去的烧烤摊撸串，心中带着一份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期待。
    这一天，是她在扬星的最后一天。
    回家的地铁上，她一手抓吊环，一手背着装有电脑和资料的托特包，晚高峰的车厢把她挤得像一只煎过来翻过去的干煎黄花鱼。
    想到之后再也无法从扬星碰到秦骁扬，再也无法第一时间获悉扬星的情况，她就心情惆怅，双眼无光。
    地铁到站，广大社畜涌出地铁车厢。
    沈冰卿随着人流往外走，上升降梯。
    升降梯缓缓上升中，就在她抬起头，快要步出电梯的那一刹那，看到地铁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白色短袖t恤，黑色运动短裤，脚上一双黑色运动拖鞋，双手抄在兜里。
    是秦骁扬！
    沈冰卿两眼登时有了光，小跑着过去。

 059 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哪怕就一秒……

    059
    沈冰卿小跑过去，笑着拍了下对方的肩膀：“秦骁扬！”
    对方转过身，看清楚他的脸，沈冰卿脸上笑意僵在唇边：“抱歉，我认错人了。”
    那人笑笑：“没事。”
    沈冰卿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下去了，失落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去。
    有个年轻姑娘从地铁口走出来，刚才那个男人上前拥住了她，俩人说说笑笑往相反方向走。
    确实不是秦骁扬。
    沈冰卿回过头，往宿舍楼方向走，一路上，耳边环绕着秦骁扬讲笑话时那稍带粤语腔调的声音。
    心里空空的，她抬头看天——加州那边现在是凌晨两点，秦骁扬睡了么？没睡的话，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哪怕就一秒……
    就在这一瞬间，沈冰卿的心忽然无比清晰。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秦骁扬了。
    见到他时的惊慌失措、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每天都在内心祈祷他赶紧回深圳的殷切，还有刚才看到那位与他背影相似的男士忽然满心涌起的幸福感……
    沈冰卿拿出手机进入微信，点进租客群的用户列表，找到秦骁扬的头像，大拇指在“添加到通讯录”按键上踟蹰着。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进电话了，是徐丹雅。
    沈冰卿回神，接起电话：“嗯，丹雅？”
    电话那头，徐丹雅声音很兴奋：“冰，卢旭他答应跟咱们一起干了！”
    卢旭是他们本科时候的同学，研究生上了北大，现在在深圳一家银行的资金运营部工作。他愿意加入，很大程度上能搭起一座通往银行融资的桥梁。
    沈冰卿也很开心，问：“真的吗？那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聊聊？”
    “就现在啊！我和他现在就在oasi，你快来！”
    …
    沈冰卿打车去了oasi，见到了徐丹雅，还有多年未见的同学卢旭。
    卢旭是深二代，父母早年来深圳做生意，家庭条件很不错。他本人黑黑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理着两侧推高的莫西干头。
    银行圈一直很卷，他这种富少爷做得不开心，说自己早就想出来创业了，刚好徐丹雅找上他，他当即就答应出来谈谈。
    三个人一直谈到深夜，都很有信心大干一场，约好周末一起去看写字楼。
    卢旭送她们回沈冰卿的住处，下车时，看到沈冰卿住的地方是小产权楼，诧异道：“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言外之意，娇滴滴的沈大小姐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市井的环境里。
    本科时，班里女多男少。美女众多，唯独沈冰卿最特别。
    她有着江南姑娘婉约精致的外表，说话温柔，行为举止得体，吃穿用度也很讲究，一看就知道是上海富贵家庭出来的孩子。
    她是不少男生心中的白月光，卢旭也不例外。只不过那个年纪的男孩子用情不深，考研去了别的学校，曾经的白月光慢慢就淡忘了。
    沈冰卿转身看了一眼外墙确实比较朴素的宿舍楼，笑道：“其他地方都是有人租住过的，而且房东也不同意我自己带家具。只有这边是装修完没人住过，也愿意让我带家具，我就租这了。”
    徐丹雅笑：“她呀，有洁癖，别人住过的地方，她哪里住得下去哦。”
    卢旭望着曾经的白月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热爱生活。”

 060 天塌下来都能给你顶着

    060
    送走卢旭，徐丹雅看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奔驰车车尾，挽上沈冰卿的手臂：“卢旭还喜欢你呢。”
    沈冰卿心不在焉地上了楼梯：“是吗？”
    “我中午跟他打电话，他本来是不加入的，我一说你也一起，他立马就同意了，还说晚上就见面。”
    沈冰卿“哦”一声，没什么反应。
    俩人进了电梯，徐丹雅摇摇头：“当然了，卢旭比不上房东。房东一看就是贼有种、天塌下来都能给你顶着的那种男子汉。卢旭不行，看上去就跟长不大的大男孩似的。”
    她戳到沈冰卿的心窝子了。
    本来就想秦骁扬想得不行，结果她又这么一说，沈冰卿情绪更低落了。
    进了家门，开了灯，徐丹雅一眼就瞧出她家里不对劲，惊呼：“哎你那些香薰呢？”
    本来满满一个架子的香薰和香水，现在只剩下几瓶香水放在最顶层，底下都空了。
    沈冰卿瘫在沙发里没动：“扔了。”
    “啊？”徐丹雅转过身，“干嘛呀？好好的干嘛扔了呀？”
    沈冰卿垂眸把玩已经卸掉了美甲的原色指甲：“都是一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我以后要专注事业，不想再搞这些虚的。”
    徐丹雅立刻就去开她的衣柜，发现那些价格高昂的定制长裙都没了，只留下一些工作套装和休闲服，差点晕倒。
    她走到沈冰卿身边坐下，心痛道：“你不要，也别扔呀！挂闲鱼上，也能卖点钱吧？”
    沈冰卿把脸靠到怀里的抱枕上，说话有气无力的：“麻烦，没那个时间，也不差那点钱。”
    徐丹雅定定看着她，半晌后，问：“突然性情大变，肯定是有事发生。到底怎么了？”
    沈冰卿起先没吱声，过了会儿，扭头看闺蜜：“我好像真的喜欢上秦骁扬了。”
    “然后呢？”徐丹雅并不意外，“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沈冰卿叹气，又把脑袋靠回抱枕上，嗡嗡道：“没任何私人联系方式的程度。”
    徐丹雅无语：“你俩进展也太诡异了。我看得出他对你也有好感，怎么会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呢？真是奇怪！”
    “人家肯定是不喜欢我吧，喜欢的话就追了，怎么还会答应相亲呢。”
    听到秦骁扬去相亲，徐丹雅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他找借口了，只能劝沈冰卿：“他也快三十了吧，家里给介绍相亲也是正常的。你若不喜欢他，就随他去。可你现在喜欢了，一定要争取啊。”
    沈冰卿烦躁：“我怎么争取呢，我都没他联系方式。”
    话刚说完，手机进了一条微信。是方秀枝，约她周末打麻将。
    ///
    很快到了周末。
    上次发现方秀枝喜欢鲜花，沈冰卿这次特地去花店带了一束过去秦家，还有她亲手做的上海糕点。
    她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得体才出门，因为心里存着一个念想——秦骁扬会不会其实已经回来了？
    所以一进秦家门，她就佯装闲聊跟方秀枝打听起来：“方阿姨，你家公子好些日子没看到人了呀，还在美国吗？”

 061 男孩子应该主动

    061
    “他八月就回来啦！”说到儿子，方秀枝很开心，笑得合不拢嘴，“每年八月一定要回来，能回来一个月左右！”
    八月……
    沈冰卿萎了，勉强笑笑：“还有三周，很快的。阿姨那我先进去了。”
    麻将室里空无一人，她坐在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过了一会儿，有两位阿姨进来，其中一位是秦骁扬相亲对象的妈妈。
    俩人跟沈冰卿笑了下，就开始闲聊去了，很快聊到秦骁扬和那位高中英语老师相亲的事情。
    沈冰卿竖起耳朵认真听。
    “估计成不了！”富太太显得很气愤，也可能是要故意说给方秀枝听，声音猛然间拔高，“微信是加上了，但每次都是我女儿主动找他，他就是说了没几句就说自己要工作了，也从不主动找我女儿。我们是女孩子嘛！肯定要害羞一些，他男孩子应该主动的嘛……”
    “可能是工作真的很忙吧？秀枝不是说八月要回来了？到时候安排俩年轻人见个面！”另一位阿姨笑眯眯地安抚富太太，“你女儿那么漂亮，秀枝他儿子见到真人，肯定会积极联系的。”
    沈冰卿心中刚起的喜悦，啪一声，烟消云散。
    她太清楚美貌对于秦骁扬这种理工直男的杀伤力。
    所以秦骁扬八月份回来是要去跟漂亮的富家女相亲的，她期待他回来有什么用吗？他回来了，说不定跟富家女就成了。
    想到这些，沈冰卿就心烦。
    …
    翌日，沈冰卿和徐丹雅、卢旭去看写字楼。
    他们先去了深圳湾生态园，结果被房租吓退，于是又去了租金最便宜的西丽。
    可西丽环境不好，小规模的民营工厂多，人员大部分是低素质的外来人口，到处有小摊小贩，卢旭和沈冰卿都没法接受把公司开在这种地方。
    他们又跟着中介整个南山区转，最后无功而返。
    要么地段合适、租金不合适；要么租金合适，地段不合适。
    回到家，沈冰卿累得瘫倒在沙发上。
    “创业好难啊，首先办公室就不好找。”她叹气，“100多平的地方一个月要十几万租金……咱们三个人的月收入加起来才勉强够，那还不说其他费用呢。”
    徐丹雅从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走到她身边坐下，拧开一瓶放桌上：“深圳湾那块就别看了，租金太高了，咱们下周还是去科技园附近转转吧。”
    一想到最近都是三十多度的高温，下周末还得像今天这样跑，沈冰卿就觉得两眼发黑，刚想喊说自己不想去了，钱坤那张可怕的脸立刻就从眼前闪过。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拿起矿泉水咕噜噜喝下大半。
    矿泉水瓶重重放到桌上，她说：“好！下周六一早就去！直到找到合适的地方为止！”
    徐丹雅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晒黑了？”
    “啊？”沈冰卿一惊，立刻跑到梳妆桌前，打开化妆灯，仔细瞧自己的皮肤。
    她对着镜子哭丧道：“呜呜呜，今天忘记带防晒出门补涂了……好像是黑了一个度……”
    徐丹雅挑眉笑：“房东喜欢皮肤白的姑娘？”
    沈冰卿在抽屉里翻找美白面膜，没多想，说：“肯定的啊……大直男哪有喜欢肤色黑的？”

 062 她日思夜想的人

    062
    经过三个周末的密集寻找，沈冰卿他们终于找到一处地段不错，租金也合适的写字楼。地点就在深圳湾，是一幢国企大楼里的某一层，一百平方左右，月租六万多。
    前任租户是金融公司，前阵子倒闭了，办公家具全部都留下来，沈冰卿他们连装修都省了。
    那期间，徐丹雅又找到一位女同学加入。
    她叫苏毓莹，广西人，是沈冰卿研究生时期的同学，从华南理工毕业后，选择留在深圳投行圈工作。她目前在深圳一家大型投资公司工作，经手过不少成功的投资项目，是沈冰卿他们需要的人。
    团队正式组建完毕，办公场所也有了，大家都很振奋。
    周日这天，卢旭负责去中介签约打款，三位女生把办公室彻底清洁一遍。傍晚的时候，大家叫了些外卖，就在会议室里聚起来。
    聊到创业初衷，徐丹雅轻抚几下自己手边的爱马仕铂金包，自嘲道：“这只包，分期付款买的，每个月要还两万多；老家的房贷，一个月小万块；还有网贷，一个月要还三四万。每个月的工资刚打进卡里，第二天立马就被扣光。反正本来也穷困潦倒，干脆出来拼一把。”
    卢旭说：“我倒是没欠网贷，也不怎么缺钱，就是给人打工、被呼来喝去的不爽，所以想自己出来干。”
    苏毓莹笑了下，说：“我就是想多挣钱，也看看自己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沈冰卿没说话。
    她在想，今天就是八月一号了，秦骁扬回来了吗？
    卢旭看过来，问：“冰卿你呢？”
    沈冰卿回神：“啊？”
    卢旭笑：“你为什么要出来创业？我记得你家在上海，好像挺不错的，你爸也是做生意的不是？”
    沈冰卿喝一口矿泉水，尴尬笑笑：“我家在上海就一般吧，不怎么好。我爸做生意日常亏损，都快把家底败光了。”
    徐丹雅补充：“她家就是所谓的没落贵族。祖辈有钱，所以留下了地段很好的洋房，还有古董、首饰什么的。家底是有的，但是遭不住败呀。”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苏毓莹说：“难怪上大学的时候，我总觉得冰卿的气质和一般女孩不同，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徐丹雅咬一口鸡腿，夸张道：“你们没见过她奶奶。她奶奶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那讲究得呀……三餐要不同的成套餐具，餐具要和桌旗风格搭配；见客的旗袍、首饰、鞋子，和自己在家穿的是不同的！还有很多很讲究的细节……”
    卢旭望着姿态娴雅的沈冰卿，眼中的爱慕更浓烈了。
    …
    大家吃吃喝喝聊到九点多才解散。
    卢旭分别把徐丹雅和苏毓莹送至住处，最后送沈冰卿回到宿舍时，已经十点多了。
    超百万的银色奔驰车停在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沈冰卿解安全带，语气温柔，“回家路上小心，到了在群里发个消息。”
    卢旭侧着身子看她，笑得一脸灿烂：“还怕我半路被人拐了不成？”
    沈冰卿笑笑，没说什么，打开车门下车。
    卢旭跟着下车，隔着车头大声问她：“冰卿，以后我接你上下班吧？”
    沈冰卿没有回答。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
    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正双手抄兜站在大门边上，笑着看她。
    她已无暇顾及卢旭说了什么。

 063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063
    卢旭又喊了一声“冰卿”，见沈冰卿没反应，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
    视线突然被挡住，沈冰卿回神，抬头看向卢旭：“啊？卢旭你说什么？”
    卢旭红着脸说：“我说以后我接你上下班吧？你这里太偏僻了。”
    沈冰卿立刻就说：“不用了，真不用，我自己上下班挺好的。你先回去吧，我要上去了。”
    “好吧。”卢旭知道自己被拒绝了，尴尬地和她摆了摆手，回到车里。
    银色奔驰车钻进夜幕中。
    沈冰卿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过身，脸差点就撞到男人的胸膛上，她吓一跳，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秦骁扬垂眸睨着她：“做什么亏心事了反应这么大？”
    沈冰卿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哪有……”
    秦骁扬看一眼奔驰车离开的方向，又垂眸看她：“找男朋友了？那小子干嘛的？”
    沈冰卿老实回答：“要一起创业的同学而已，不是我男朋友，他在银行工作。”
    秦骁扬笑，原本抄在裤袋里的双手抬起开，双臂展开：“这么久没见，不抱一下？”
    沈冰卿笑了下，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下他。男人胸膛温热，身上有清新好闻的香味。
    她用手轻拍秦骁扬后背几下，表示友好，身子正要退开，秦骁扬忽然收紧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原本被男人紧抱是这种感觉……
    踏实、甜蜜，仿佛所有风雨和不安都被阻挡在外。因为在外奔波一整天而疲惫坚硬的心，一下就柔软了。
    沈冰卿闭上眼睛，鼻尖在秦骁扬肩胛骨处蹭了蹭，双臂本能地环上他的腰。
    不知过了多久，紧着她身体的双臂松了，秦骁扬放开她，转而揽上她的肩膀：“走，上去泡杯茶给我喝，等了你一晚上，渴死我了。”
    沈冰卿回神间，被他带着走，步伐快了些，说话声音也被带急了：“你干嘛在这里等我一晚上？找我有事儿啊？”
    “本来想找你一起吃烧烤，谁知道你跟靓仔一起去吃香喝辣了。”
    “才没有，”沈冰卿忙解释，“我们找到办公场所了，今天大家一起去做清洁，忙完了一起吃外卖而已。”
    上了几节台阶，秦骁扬单手推开铁门，让她先进去。
    保安大叔从保安室小窗户里探出脑袋，愣愣地看着揽着沈冰卿的秦骁扬。
    进了电梯，秦骁扬轻车熟路地按了沈冰卿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关上，他还保持着揽着沈冰卿肩膀的姿势：“公司在哪里？欢不欢迎我去串门？”
    “南铁总部大楼11b，”沈冰卿回答得颇认真，“不过你要去，得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们平时是不在那儿办公的。”
    “不打算辞职全身心创业？”
    沈冰卿摇头，下颌缘蹭到秦骁扬放在她脖子上的手背。
    她这才发现秦骁扬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肩头换到她脖颈上了。她有点不习惯，缩了缩脑袋。电梯门开，她赶紧从秦骁扬臂弯里钻出去。
    光线昏黄的走道里，女人清脆的高跟鞋声和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064 五指紧紧扒着鞋柜面

    064
    沈冰卿边走边在包里翻找钥匙，托特包太大，掏了好一会儿才摸到钥匙，结果拿出来的时候，又不小心掉到地上。
    她立即弯腰去捡，手碰到钥匙串的时候，秦骁扬的手也刚好落下来，彼此指尖相触，她原已经碰到钥匙串的手猛然缩回去，涨红了脸站起身。
    秦骁扬把钥匙捡起来，站直身子，把门打开。
    沈冰卿红着脸进门，站在鞋柜边换拖鞋，心跳快得她四肢虚浮，差点都要站不住脚了，五指紧紧扒着鞋柜面，撑住不太对劲的身体。
    “咔哒”一声，门关上，秦骁扬进来了。
    沈冰卿压抑着混乱的思绪，佯装不以为意转过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说：“我没有男士拖鞋啊，你不介意的话，光脚进来吧。”
    话说完，她就进厨房了，利用开顶柜找茶叶的时机，偷偷看一眼外面。
    秦骁扬在鞋柜边脱鞋，沈冰卿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九分牛仔裤和白色板鞋，这会儿正认真解鞋带呢。
    沈冰卿笑了下，心想：对嘛，这才体面。
    她找到一小罐龙井，放到料理台上，开始烧水，准备烫洗茶叶和茶具。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沈冰卿转身，“什么忙？”
    秦骁扬倚在厨房移门边上：“下周六晚上，有没有时间陪我演一场戏？”
    沈冰卿没听懂。
    秦骁扬笑得不怀好意：“下周六晚上八点，我会跟一姑娘在威斯汀扒房吃饭，你到时候直接去，装成我女朋友。”
    沈冰卿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刚要说话，水开了，她赶紧转身把茶泡上。茶端出来的时候，问：“跟你吃饭的那姑娘是？”
    “我妈替我张罗的相亲。”
    沈冰卿懂了，把茶盘放到茶几上，人坐下，秦骁扬挨着她坐下，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下一口，烫得龇牙咧嘴。
    “你慢点喝呀，很烫的。”沈冰卿赶紧把他手里的茶杯抢过来，又去冰箱拿了一瓶冰矿泉水出来。
    秦骁扬拧开，灌下大半，身子转向沈冰卿：“看看我嘴烫伤了没？”
    沈冰卿身子挪过去点，仔细瞧他的嘴唇：“没有呀，看上去挺好的。”
    秦骁扬吸了吸牙齿：“这要把嘴唇神经烫伤了，以后耽误亲亲的吧？”
    沈冰卿：“……”
    她轻咳一声，转过身去，手掌往沙发垫上一撑，悄悄拉开距离。
    “对了，”她说，“你刚说的那个，我觉得没必要啊。你不想相亲，跟方阿姨说清楚不就行了？叫我扮你女朋友，到时候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虽然她也挺想看看那位有钱的高中英语老师长什么样。
    秦骁扬笑，身子往后靠去，后背靠在沙发背靠上：“误会什么？”
    “万一方阿姨以为你真有女朋友了，要你带女朋友回家怎么办？”
    “那你就再帮个忙，跟我回家给她看看呗。”
    沈冰卿：“……”
    那种事情她不敢想。
    方秀枝不止一次在牌搭子面前说，儿媳妇一定要门当户对的深圳土著，不可能让秦骁扬找外地人。理由很搞笑——外地人什么都不懂，以后没法和亲戚们一起坐下来喝茶，也没法从她手中接棒祭祀事业。
    想到这些，沈冰卿也是有点愤慨，原本因为秦骁扬回来的满腔喜悦被冲淡了不少。
    但又想到秦骁扬帮了自己那么多，现在需要她帮个小忙，她不帮，太说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说：“好，那我下周六晚上就帮你骗骗人吧。”
    说完，转过身看秦骁扬，又强调：“如果方阿姨知道你有‘女朋友’，要你带回家，到时候你自己解决，我可不再帮你骗人了啊。”
    秦骁扬大笑，抬手揉她的头发：“行！”

 065 想见面

    065
    秦骁扬喝完茶，又喊肚子饿，沈冰卿说给他叫外卖，他不乐意，说是在美国连着吃了一个月快餐，回国只想吃点家常菜。
    沈冰卿是日常控制饮食的人，晚餐素来吃得清淡低卡，冰箱里只有鸡蛋和蔬菜，她便简单做了份西红柿鸡蛋盖饭，做好端出来放在隔断吧台上。
    秦骁扬闻着味儿就来了，一屁股坐到她对面，拿起刚摆好的餐具就是一大勺挖下去，送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沈冰卿看着他那样，笑说：“跟小狗似的，闻着味儿就来啦？”
    “你喜欢狗吗？”秦骁扬再往嘴巴里送一大勺子饭。
    沈冰卿倒一杯苏打水放到他手边，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吃：“不喜欢。我讨厌一切小动物。”
    “……没有爱心的女人。”
    沈冰卿懒得跟一个正吃饭的人抬杠，转而问：“好吃吗？”
    “好吃。”
    看他吃得香，沈冰卿满足地笑了。
    她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但和秦骁扬接触久了，知道他不介意吃饭的时候聊天，也就不讲究了，随口问道：“方阿姨今晚煮什么给你吃，你这么快就饿了？”
    “不知道她煮什么，我回去洗过澡就……”话到这里，他突然就不说了，低头扒饭。
    沈冰卿试探：“你下午才到深圳？”
    “傍晚。”
    那就是说，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倒时差，洗过澡就来找她了。
    沈冰卿意外之余，心底涌起甜蜜，却还故意拿腔拿调：“明晚再过来不也一样吗？着什么急呢。”
    秦骁扬说：“还真挺急。”
    沈冰卿笑了下，没说什么。笑容的背后，有些失望被掩住。她在给秦骁扬机会说——第一时间赶来见她，是因为想见她。
    分量挺大的一份盖浇饭全被秦骁扬给吃光了，沈冰卿起身收拾餐具，把盘子、勺子和水杯依次放进洗碗机里。
    她背对着秦骁扬，闲聊般问起：“你这次回来，是纯休息还是？”
    “本来可以纯休息，但扬星现在乱糟糟的，我每天都得去坐班。”秦骁扬抓了抓头发，一脸烦躁，“所以你刚才问我为什么着急着一下飞机就来，因为我怕下周就没时间了。”
    沈冰卿把洗碗机的门关上，给自己和秦骁扬各倒两杯苏打水。
    孔雀蓝的圆形杯垫放在皓白色的桌面上，晶莹的水晶杯放上去，蓝色从杯底钻进水里，像是一杯小小的海洋。
    她在秦骁扬对面坐下，拿起水杯喝一口水，笑说：“我已经不在扬星了，以前还能偷溜着上去找你，现在不行了。”
    “我知道。”秦骁扬把玩着水杯和杯垫，“这是成套的？很漂亮。”
    沈冰卿点点头：“嗯，前几年去希腊玩，从那里带回来的。”
    秦骁扬抬眸，弯弯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你在不在扬星，都没差别，想见面，咱们就约在外头见，或者我来你家找你，你去我家找我，都行。”
    说着，倾身向前，把她丢在旁边的手机拿过来：“解锁。”

 066 脸颊的烧灼连面膜都压不住

    066
    沈冰卿把大拇指印到home键上，手机屏幕亮了。
    她把手机推到秦骁扬面前。
    头顶昏黄的餐厅灯洒下来，衬得她满目温柔。她一手撑着下巴，微微低着脸，抬眼看秦骁扬的时候，就显得眼神特别媚。
    秦骁扬望着她的眼睛，眼神直了下，过了会儿，才落眸去看手机。
    他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又息屏还给她，轻声说：“我的电话号码存进去了，以后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秦骁扬又沉默地看了她会儿，抬手看一眼腕表，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沈冰卿送他到门口，才发现他只穿了袜子进来。
    她下意识说：“我给你买双男士拖鞋吧？你穿几码？”
    “44码。”
    “好。”
    秦骁扬把板鞋穿好，转过身，目光在她身后的屋里转一圈，然后垂眸看她：“把门窗关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沈冰卿笑着跟他挥手，“回去慢点。”
    门关上，她立刻去拿手机。
    最近通话页面里，有一个拨出去给“扬哥”的记录，想来就是秦骁扬把自己号码存好后，从她手机拨到自己手机，这样他就有她的号码了。
    沈冰卿心中一阵甜蜜，哼着歌把厨房收拾好，正要拿衣服去洗澡，手机滴滴两声进了微信。
    这么晚了除了徐丹雅找她闲聊，不会有别人。
    沈冰卿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而是先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把面膜贴好了，这才躺到沙发上打开手机，准备跟闺蜜汇报今晚的事情。
    结果不是徐丹雅，是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头像——一只英短银渐层。
    原来秦骁扬连微信都给加上了。
    沈冰卿一下坐起身，姿态虔诚而庄重地点开对话框。
    秦骁扬：安全到家。
    间隔十五分钟后又发来一条：冲好澡了，现在躺床上。
    又五分钟后又发来一条：不过好像睡不着（笑哭.jpg）
    沈冰卿傻笑着看屏幕上三条来自秦骁扬的消息。
    所以这是加上微信，要开始每天聊的节奏吗？
    她兴奋得难以自持，按在字母键上的大拇指都是颤抖的，好几分钟才打出几个字：我刚去洗澡了，吹头发又耽误了点时间，你睡了吗？
    秦骁扬秒回：没呢，睡不着。
    沈冰卿刚想问他为什么睡不着呢，他又发来一条：你头像很好看。
    他这么一说，沈冰卿立刻去放大自己的头像看。
    其实头像没什么特别，就是几年前一个晚上，她跟徐丹雅去外滩看夜景，以东方明珠为背景拍的一张单人照而已。
    她其实挺自豪自己是上海宁，所以换微信头像的时候，毫不犹豫选了这张。
    照片里，夜晚的东方明珠璀璨绚烂，她穿着白色无袖连衣裙，长发偏分垂在一侧胸前，未施粉黛，足够年轻的脸庞上，满满的娇嫩。
    秦骁扬的微信又来了：那时候几岁？十八？
    沈冰卿回想几秒，回道：研一的时候，二十二啦。
    秦骁扬：真漂亮。
    沈冰卿红了脸。脸颊的烧灼连面膜都压不住。
    她冲动地把手机相册里仅存的几张自己十八岁时的照片发过去。

 067 她越能感觉到他身上那份坦荡

    067
    沈冰卿：我十八的时候是这样（捂脸.jpg）
    秦骁扬很快回过来：从小美到大。
    紧接着，他发过来几张照片。
    沈冰卿点开放大了看。都是他和同学的合影。
    可以看得出有几张是年纪比较小的时候，大概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因为那时候他体型比较瘦。后面几张，应该就要大一点了，和几位外国同学的合影，看上去体格也强壮了一些，有点男人味了。
    秦骁扬：我十八岁还在新加坡念高中，和当时同学的合影。
    秦骁扬：十九岁之后就去mit了。
    他的履历，沈冰卿全都知道，倒背如流了都。
    她回复：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去新加坡念高中呢？
    秦骁扬：因为那边全英文教学，对申请国外的学校有利。
    这些沈冰卿都知道，她想知道是谁建议秦骁扬去新加坡念高中。
    她见过秦骁扬的父母，能看得出他们对秦骁扬的学业，其实给不出什么建议，至多金钱支持。而秦骁扬去新加坡前才十四五岁，应该也没这方面的想法。
    沈冰卿：是谁建议你去新加坡念高中的呢？
    秦骁扬：没人建议，就这还需要人建议？
    沈冰卿发过去一个捂脸的表情，回道：那你从小就很有远见。
    倾慕的同时，她亦觉得心疼。
    才十五岁的男孩子，就要离家到国外念书，学着独自面对一切，在国外一呆就是十几年。
    难怪越了解秦骁扬，她越能感觉到他身上那份坦荡，以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自如。
    用徐丹雅的话来说，秦骁扬这叫——有种。
    ///
    那天晚上，沈冰卿和秦骁扬聊到半夜两点多，如果不是秦骁扬一直催她去睡觉，她可能会和他聊到天亮。
    秦骁扬给她发了许多他在国外的照片，后来他们干脆语音聊天，聊秦骁扬那些年在国外的经历，也聊沈冰卿的学生时代。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睡前聊天的习惯，一直到周六，沈冰卿答应帮秦骁扬演戏逼退相亲对象的这一天。
    为此，她特地花了几万块置装，打扮得极富攻击性地去了秦骁扬相亲的餐厅。
    电梯在酒店25层停下，沈冰卿深吸一口气，出了电梯。
    是个格调不错的餐厅，世界之窗就在对面，“巴黎铁塔”就在眼前。
    沈冰卿沿着大片大片落地窗的过道往前走，在最靠近铁塔的地方看到了和一位留着中长发的女士坐在一起的秦骁扬。
    秦骁扬穿着讲究的深色休闲西服，笑着和女士说着什么，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朝他走去的沈冰卿。
    女士转过脸来，对沈冰卿点头笑了下。
    沈冰卿脚步一顿，心想：不对啊，好像没按剧本来？
    原本说的是——她装成发现秦骁扬背着女友出来相亲的渣男，而发现他有女友的相亲对象势必要气呼呼走掉。
    可现在对方竟然还跟她笑了下，表情看上去挺和善。
    不太对劲……
    沈冰卿放缓脚步走过去，不断对秦骁扬使眼色。
    秦骁扬笑着站起身，将自己旁边的椅子拉出来，然后就站在那里候着。
    沈冰卿越发觉得诡异，硬着头皮走过去。

 068 我对她一见钟情

    068
    沈冰卿神色不太自然地走到秦骁扬身边，并没有立刻入座，而是落落大方地对坐在对面的女士微笑颔首：“你好。”
    秦骁扬手虚揽着她的腰：“这位是我女朋友沈冰卿。”
    对方站起身，笑着对沈冰卿伸出手：“你好，我是钟钰诗，骁扬的小学同学。”
    沈冰卿意外，但没表现出来，和对方轻轻握了下手：“很高兴见到你。”
    她在秦骁扬为她拉开的椅子上入座，侧过脸对他笑了下，低声说：“谢谢。”
    秦骁扬笑着点点头，示意侍应过来点餐。
    他轻声问沈冰卿：“想吃点什么？”
    沈冰卿双眼晶莹地望着他，娇嗔道：“都可以的呀。”
    秦骁扬把餐单合上递给侍应：“安格斯西冷牛排和香煎鹅肝。”
    钟钰诗也点好了，看向沈冰卿，笑问：“听口音，沈小姐好像不是本地人？”
    沈冰卿笑了下：“我是上海人。”
    钟钰诗意外，看向秦骁扬：“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冰卿脸上的笑意僵了下，侧过脸看秦骁扬，秦骁扬正巧也看着她。她朝他使眼色，但他好像没意会。
    她心想：说房东和房客，通下水道认识的？不会吧？不会吧？
    “我有一次去利记买烧腊，”秦骁扬侧过脸看她，掩不住笑意，“她刚好和朋友在那喝茶，我对她一见钟情，直接追。”
    沈冰卿刚送到口里的水差点呛住气管，轻咳一声，微微别过脸去。
    秦骁扬说的那次，其实是住在她隔壁的小姐在租客群里勾搭他，她当时看秦骁扬不顺眼，故意拿这事儿嘲笑他。
    没想到他能给编成一见钟情……
    钟钰诗笑：“你这样会吓到人家姑娘的吧？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啊。”
    秦骁扬侧过脸看沈冰卿：“你当时有没有被我吓到？”
    沈冰卿讪笑：“倒也没有……”说完赶紧再喝一口水缓解尴尬。
    秦骁扬和钟钰诗聊了会儿以前的事情，侍应过来上菜，秦骁扬问沈冰卿：“你想吃鹅肝还是牛排？”
    两个热量都不低，沈冰卿选择体积比较小的那道：“鹅肝吧。”
    大家开始用餐，都没怎么说话。看得出钟钰诗修养也很不错。
    秦骁扬把切好的几块小牛排叉到沈冰卿盘子里：“还不错，你试试。”
    沈冰卿正愁鹅肝热量高，赶紧也切一些鹅肝到他盘子里。
    …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像电灯泡，晚餐一结束，钟钰诗就走了，秦骁扬和沈冰卿移步至外头的高空露台喝酒聊天。
    刚入座吧台椅，沈冰卿就开始抗议了：“你不是说今晚相亲吗？怎么是同学吃饭？”
    秦骁扬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到她光裸的肩上：“很多年没联系了，晚上见到人才认出来。”
    “哦，所以她就是那个家里很有钱的高中英语老师呀？”
    “是吧。”秦骁扬跟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一杯甜酒。
    他随意的口气就让沈冰卿觉得他对钟钰诗的情况压根不了解，也不甚在意，说不定都没她清楚。
    沈冰卿内心满意，唇角溢出笑。
    她想到钟钰诗刚才打听他们怎么认识的，还打听她在哪里工作，都被秦骁扬巧妙避开了。秦骁扬说在茶餐厅对她一见钟情，沈冰卿觉得就算钟钰诗把这些话原封不动说给方秀枝听，方秀枝都不会猜到儿子的“女朋友”是她这位房客。

 069 它会替我守护着你

    069
    沈冰卿笑着抿一口奶油甜酒，说：“她会不会跟她妈妈告状呀？说本来你俩的相亲，结果你还带了女朋友出现。”
    话刚说完，眼角余光就瞥见秦骁扬站起身，走到她身后。
    沈冰卿放下酒杯，刚要转身，脖子上忽然有丝丝冰凉的感觉。
    秦骁扬正往她脖子上戴项链。
    她一怔，身子本能地坐得笔直又僵硬。
    秦骁扬把项链的扣子扣好，双手放到她肩头上，紧了紧：“amulette，它有神奇的守护力量，当我不在你身边时，它会替我守护着你。”
    他是低头在她耳边耳语的，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耳蜗里，她浑身的神经，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敏感雀跃。
    她屏息着没敢动，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一排排的洋酒，不敢说话，也不敢低头去看自己锁骨上方的那一抹冰凉。
    秦骁扬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酒杯轻抿一口洋酒，唇角微扬。
    沈冰卿这才回神般低头，看向自己的锁骨。
    是一枚圆锁设计的白贝母项链，吊坠中间有一颗白钻，小巧地垂在她锁骨下方三公分左右的地方，与她身上的黑色一字肩长裙相得益彰。
    “谢谢。”她侧过脸看秦骁扬，声音是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柔软，“我很喜欢。”
    秦骁扬也看着她，视线从她黑色的瞳仁一路来到锁骨处：“项链很适合你。”
    她想问秦骁扬为什么突然送自己项链，但没好意思开口，抬手抚了抚吊坠，甜蜜在心中漾开。
    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礼物，还是这样一条可以每天戴在身上的项链，其中的仪式感和幸福感，只有经历过暗恋的人才能体会。
    “今晚谢谢你，”秦骁扬说，“以后，你有不想去的相亲，也可以找我跟你一起演戏。”
    沈冰卿回神，笑了下：“可我都在上海相亲呢，你要特地飞上海跟我一起演戏吗？”
    “有什么不能的？只要你有需要，无论是哪里，我都会出现。”
    …
    “只要你有需要，无论是哪里，我都会出现。”沈冰卿坐在梳妆台前，眼睛盯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手机开了视频放在一旁，她兴奋地对电话那头的徐丹雅说：“你知道吗？他今晚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呢？”
    徐丹雅更在意秦骁扬送了什么项链，催道：“你把手机拿近点，让我看看他送你啥项链。”
    沈冰卿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让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脖子。
    看清楚项链的样子，徐丹雅失望道：“卡地亚的护身符项链，你这个是小号，两三万块而已。秦骁扬那么有钱，怎么才送这个。”
    沈冰卿甜滋滋地笑着：“重点不是价格，而是寓意。他说这个是amulette，有神奇的守护力量，会代替他守护我。”
    “那都是商家的营销口号而已。”徐丹雅说，“不过也是，你们现在又没确定关系，送太贵的东西也会变成你的负担。秦骁扬还是挺有分寸的。我希望你们确定关系后，他送你个可以看到海的豪宅！”
    沈冰卿还看着镜子里的项链发笑，小声喃喃道：“我又不是因为他有钱才喜欢他……”

 070 我能自己成为富一代

    070
    不好的事情果然不能提。
    翌日，蔡敏岚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说是又给沈冰卿相到一个不错的男人——这次不是丧偶老男人了，而是一个未婚的80后，某购物网站的创始人，富一代！
    蔡敏岚兴奋得很，在电话里跟沈冰卿头头是道地分析：“你要未婚无孩的，还真是有了啦！而且他这种自己创业起家的呀，钱都抓在自己手里的啦！不像那些个富二代富三代的，钱都在父母手上的呀，每个月按时领零花钱的呀，跟个打工的也没那个差别了呀！卿卿呀，我跟你说呀，这次这个是真的很完美的呀！你回来见见，好不啦？”
    沈冰卿没吭声，把手机放在洗手台边。洗漱好了，蔡敏岚还在那边逼叨。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的白贝母附身符项链发出温柔、坚定的光。
    她忽然间生出勇气，电话开了免提，说道：“妈，我现在在创业，没时间回去相亲了。你和爸给我点时间吧，我能自己成为富一代，不用依靠任何男人，也能让你们二老过上好日子。”
    电话那头，蔡敏岚沉默几秒，忽然尖声叫道：“等你创业成功，我和你爸都进棺材了！你少废话！下周五晚上就得回来！否则你永远别再回来！”
    一阵忙音传来，蔡敏岚挂了电话。
    沈冰卿摇摇头，面无表情走出浴室。
    刚进厨房，冰箱还没打开，电话又来了，她以为又是蔡敏岚，便没接。热好牛奶，坐下来准备吃早餐，打开手机，才发现是创业伙伴苏毓莹打来的，赶紧回过电话去。
    “有项目上门了，大家十点到公司集合开个会吧。”苏毓莹说，“我现在出发去公司准备一下。”
    沈冰卿惊喜，手上的粗粮面包放下：“是什么项目？”
    电话那头，苏毓莹笑：“有两个很不错的项目，你一会儿来了就知道了。”
    …
    沈冰卿到公司时，才九点半。徐丹雅和卢旭都还在路上，苏毓莹打印了一堆资料，正在装订。
    沈冰卿赶紧放下包，上前帮忙：“是被你们领导淘汰下来的项目？”
    苏毓莹在深圳当地一家投资公司工作，每天都要接触各种各样的创业者和创业项目。
    她点点头：“领导觉得现在购物app实在是太多了，这种小app要杀出一条血路不容易，所以第一轮就给否了。”
    沈冰卿拿出其中一份装订好的资料仔细看起来。
    “这和传统购物app不同呀！”她意外道，“虽然两个项目都是针对美妆及奢侈品包袋，但各有侧重。a是社交与圈子，b则是测评与鉴定。”
    资料翻过一页，她一目十行看下来：“a通过广告与流量变现产生收益，且费用简单，就只需要软件开发维护及服务器租赁。而b呢，则是通过鉴定收费及商品售出产生利润，但相应的，b的费用要更高，需要人工费、仓储费及囤货产生的进货成本。”
    资料都看完，她直接给出自己的结论：“我看好a。”
    苏毓莹说：“我跟你看法一样。”
    俩人一起回到会议室，把资料都分发好放到桌上。
    沈冰卿随手拿来一台计算器进行简单的测算：“如果想做a，所有前期软件开发、软件完成后的推广、服务器的租赁费用，天使轮大概在一千万左右。但如果做b，天使轮至少得两千万。”

 071 保持无利益冲突的单纯关系

    071
    苏毓莹说：“我算下来也差不多是这样。”
    她后背往后靠去，叹气：“这几年环境不好，天使投资人对项目也很慎重了。天使轮一下要一千万，并不容易。”
    沈冰卿瞥一眼项目书，说：“a这款软件叫‘靓圈’，这名字不行，得改。”说完又问：“靓圈的创始人自己去找过投资么？”
    苏毓莹摇头：“没呢，创始人就三个大学生，一点门路都没有，找上我们，还是上百度查的。什么都没准备，就带一笔记本，里头装着app的模拟软件，就来了。”
    沈冰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玩笑道：“那他们就把方案完整的给你了？这也太危险了，万一我们把他们的创意拿来做……”
    苏毓莹笑：“所以说学生天真嘛，碰到无良投资人，被吃光了都不知道。”
    正聊着，徐丹雅和卢旭进来了。俩人都是一脸浮肿，宿醉未醒的样子。
    卢旭一屁股坐下，脸朝桌面一贴，有气无力道：“什么项目啊……你们尽管说，我听着。”
    沈冰卿皱眉看他一眼，刚转回眼神，已经听到呼噜声。
    徐丹雅精神好一些，快速过了一遍资料，说：“我们现在的情况，靓圈可以做。”
    三个女生击掌，笑过彼此的默契，又开始发愁了。
    沈冰卿：“那接下来得想想去哪里找这一千万的资金。”
    苏毓莹：“我这边有一些天使投资人的联系方式，但我本人不方便出面接触，万一被我领导知道我就麻烦了。”
    徐丹雅干脆道：“对对，这事儿你不能出面，交给我和冰卿吧。”
    她看一眼卢旭：“他就先等等吧，等接下去能跟银行谈融资了再让他出马。”
    …
    下午，靓圈app的三位创始人就出现在了办公室谈合作。
    一听到这个项目的天使轮投资就得需要一千万，三个大学生都傻眼了，连沈冰卿他们提出要占股10%都没异议。
    为了避免同质化app抢先上线，大家一致认为最好半个月内资金到位，紧接着快速进入app的研发及上线。
    沈冰卿和徐丹雅负责联系天使投资人，压力很大。
    深圳是一座有活力的城市，房价高昂，遍地豪车，不差有钱人，但也同样不差有才华的人，所以半个月内要筹到这一千万，并不容易。
    那半个月时间，她们兵分两路，前前后后足足见了有十来位投资人，但大家一听说这是一款需要靠网友发帖、发视频才能达到流量变现的app，都表示没兴趣。
    资本圈现在也很浮躁，投资人都想快点看到收益，这种不知何时才能回本的项目，根本没什么人会考虑。
    沈冰卿一方面要顶住蔡敏岚每天催她回去相亲的压力，一方面要承受来自不同投资人的冷遇甚至嘲讽，情绪也很不好。
    那段时间，秦骁扬因为扬星的事情也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俩人只能睡前聊聊微信语音。
    沈冰卿不敢跟他说自己目前缺资金做项目，缺投资人，怕他会给她找关系或者直接投资他们的项目。
    她的初衷，还是想跟秦骁扬保持无利益冲突的单纯关系。
    眼见半个月时间快到了，资金还没着落，沈冰卿决定回上海见见蔡敏岚所说的那个相亲对象。对方也是做购物app的，说不定能对靓圈这个项目有兴趣。

 072 情绪变得明朗起来

    072
    把行李袋塞进机舱的行李舱，沈冰卿人刚坐到位置上，插在裤子后袋的手机就震了两下。她拿出来一看——
    秦骁扬：下班了？晚上一起喝一杯？（露齿笑脸.jpg）
    沈冰卿笑了下，回过去：不了，我刚上飞机，有事儿回上海。
    秦骁扬秒回：需不需要我帮忙？
    看到这句话，沈冰卿突然就想起他上次给她戴项链的时候说——如果她有不想应付的相亲，他也会帮她演一场。
    她习惯性地抬手抚了抚脖子上的项链吊坠。
    和秦骁扬有半个月没见面了，也不知道扬星的麻烦解决了没？
    但又一想，半个月没出现的秦骁扬，今晚约喝酒，那应该是工作告一段落了吧？
    她放下心来，回道：没事的，我周天就回去了，到时候见！
    飞机广播提示乘客关闭通讯设备、扣好安全带，沈冰卿和秦骁扬打过招呼，把手机切换到飞行模式。
    她从包里拿出靓圈app的投资计划，打算再研究研究，可刚看了不到一分钟就看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秦骁扬。
    半个月没见，很想他。
    沈冰卿干脆把计划书合上，不看了，专心想秦骁扬。
    她周日中午就可以到深圳，下午带特产去秦家送方秀枝。如果秦骁扬在家就更好了，周日晚上可以一起吃饭。
    一想到要和秦骁扬见面，她原本因为要回上海相亲而消沉的情绪变得明朗起来。
    ///
    翌日，沈冰卿依旧是一大早被蔡敏岚拉去做发型、化妆、买新裙子，打扮一新后，才由沈堃铎送她们去愚园路一处私房餐厅。
    奔驰车流畅地进入花园，在一座豪华三层洋房楼下停下。
    沈冰卿一下车，就认出了这是“福1015”，是福系列最高顶配的餐厅。这间老洋房餐厅号称通过复刻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家宴，让时间回到上世纪。
    门廊前有中山装的侍应迎接，没有散座，都是独立包间；看上去年代久远的老家具、贵重的古玩，仿佛走进老上海电影里old money聚首的场景。
    所有这些，都让沈冰卿嗅出一股老成加做作的味道。
    她知道今天的相亲对象又是个喜欢装逼的。
    跟上次那个在园林餐厅相亲的丧偶老男人一样，都喜欢通过这种隐于市的小众餐厅彰显自己的财富和品位，实际上是因为在隐蔽的环境里，更好开口说上不了台面的话。
    沿着木阶拾级而上，沈冰卿想起了在深圳时，和秦骁扬在街边吃烧烤，在茶餐厅吃夜宵，在牛肉火锅店吃火锅……
    她越发想念那种烟火气和秦骁扬了。
    侍应把门打开，一位穿着深色西服的男士站在窗边讲电话。见沈冰卿还发呆，蔡敏岚掐了掐她的腰，她吃痛，皱眉瞪一眼蔡敏岚。
    男士转过身，沈堃铎立刻上前和他握手，神色讨好地寒暄。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堃铎脸色不太好地转过身，示意蔡敏岚离开。
    蔡敏岚低声警告沈冰卿：“这次要是再搞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冰卿没吭声，紧了紧提包的五指。

 073 有些事情，今天必须有个结果

    073
    对方朝沈冰卿笑了下，在可以容下数十人的圆桌一侧坐了下来。沈冰卿注意到他身后的壁炉，所以说他入座的位置是主位。
    今天，他是主，她是客。
    不过是又一个想找免费保姆的有钱男人罢了。
    沈冰卿冷笑了下，走到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装着项目书的珍珠灰birkin30放在身旁的位置上。
    对方用不太标准的上海话自我介绍：“沈小姐你好，我是‘买买买’的创始人刘一峰，很高兴见到你。”
    沈冰卿笑着说了声“刘先生你好”，用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对方脸色变了变。
    她挑眉喝一口茶，心想：上海话都说不利索，就这么着急着做上海人？
    几句寒暄过后，对方开始讲自己的创业历程，沈冰卿趁势提起靓圈app，但插不了几句话，对方又绕回自己如何在短时间内赢得一亿付费用户这件事。
    他夸张地描述买买买app在纳斯达克敲钟的那天是如何辉煌，说话说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更别说给沈冰卿说话的机会。
    “目前啊，这个买买买已经上市了，也实现了三亿的付费用户，可我腻了啊，已经腻了，打算换个领域大展拳脚……”
    沈冰卿趁机把计划书拿出来，推到他面前。
    对方愣了下，问：“这是？”估计也是第一次碰到出来相亲的姑娘还带文件的。
    沈冰卿微笑：“刘总，您刚才说买买买做腻了，想换个领域做做，我这边刚好有个不错的项目，您看看有没有兴趣。”
    对方脸色变了变，是那种本想吹个大牛逼，结果被人打断的不爽。
    沈冰卿暗暗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其实她已经知道今天白来了，但既然来了，不妨让他看看再说。
    “你这个项目……不现实呀！”对方翻过一页计划书，皱眉说，“靠流量变现，但首先你得有吸引到流量的办法呀！现在这个流量都是很烧钱的呀！像我之前做买买买，为了吸引流量，前期就烧了……”
    话没说完，计划书已经是完完整整合上，又推到沈冰卿面前。
    沈冰卿知道彻底没戏，耐心也差不多了。
    对方正想开口继续吹牛逼，沈冰卿把计划书塞进包里，站起身，跟对方颔首：“刘总，我吃饱了，就先走了，您慢用。”
    话说完，她立刻转身出了包间。
    在楼下大厅等待的蔡敏岚和沈堃铎，看她一个人下楼来，也知道又搞砸了。
    沈堃铎赶紧上楼去，看看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蔡敏岚气得脸都变狰狞了，上前几步掐住沈冰卿的手臂，把她往外头拉，塞进车里。
    “又搞砸了？”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尖叫，“都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对象了，你还要怎么样呀！”
    沈冰卿垂眸看手，没坑声。
    她只能沉默，如果她敢顶嘴一句，蔡敏岚会更疯。
    过了一会儿，沈堃铎回来了，一上车，转头恶狠狠瞪她一眼，气急败坏地把车门用力关上。
    车子驶出花园，朝沈家方向开。
    沈冰卿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右手食指抚着项链吊坠上的白贝母。
    她告诉自己，有些事情，今天必须有个结果了。

 074 她已没有半分留恋

    074
    黑色奔驰车在复兴路一幢砖红色的三层小洋房楼下停下。
    后排车门打开，蔡敏岚踩着价值五位数的高跟鞋下了车，然后俯身，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把沈冰卿揪下车，一路揪进家里。
    鞋子都没换，还站在玄关，她就尖叫着骂开：“你是不是有毛病呀？你神经病呀！你说你要没结过婚的，给你找了，你又搞砸了你是什么意思呀？你说你是不是神经病呀？”
    沈冰卿面无表情看着大门，几米外，沈堃铎下了车，倚在车边抽烟，一眼都不曾看这里，更不会来阻挠蔡敏岚的疯狂。
    “啪”一声，沈冰卿手臂后背一阵抽痛。蔡敏岚边咒骂边用手抽打她，她身子晃了一下，没有躲闪，继续忍受蔡敏岚的暴力。
    “人家刘一峰想跟你处对象，你跟人要钱投资？你故意的是不是呀？”蔡敏岚往她后背疯狂抽打，“我怎么生了你这种白眼狼！你就是看不得我跟你爸好是伐？你就是来报复我们的冤孽！我当初就该把你打掉！打掉！”
    沈冰卿终于红了眼眶，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得喘不过气。
    即便从小饱受蔡敏岚疯狂的pua，可听到她说后悔生了自己，说自己是冤孽，沈冰卿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那种不被爱、连自己父母都讨厌怨恨自己的感觉，太令人痛苦了。
    眼泪汹涌而下，沈冰卿木然地看着前方，身体因为蔡敏岚疯狂的抽打而不时发抖。
    门外，沈堃铎烟抽完了，撸了撸衬衫的袖子，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沈冰卿一眼，神色漠然地上了后面的木梯，仿佛这个女儿是不存在的。
    沈冰卿泪流满面，心如刀割，咽了咽嗓子，忽然一把扼住蔡敏岚还抽打她手臂的手腕。
    这个家，她已没有半分留恋。
    她流着泪道：“不是我求你们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是你们自愿生下我的！你们应该为自己没有给我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而羞愧！”
    上楼的脚步声顿住，沈堃铎看过来。
    蔡敏岚尖叫道：“什么叫我们没给你提供好的生活环境？我们从小缺你什么了？培养你学才艺，把你培养到研究生毕业！给你的全都是最贵最好的！”
    沈冰卿冷笑：“你们给我这些，不过是想包装我然后卖个好价钱。”
    她低头，把铂金包打开，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到鞋柜上，然后一把将包包用力扔到蔡敏岚身上，歇斯底里道：“还给你！都还给你们！”
    脚上的高跟鞋也踢开，飞到蔡敏岚脚边，尖锐的鞋头往她小腿上撞去，她痛得“嗷”一声，蹲下身。
    沈冰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说：“我需要一千万！你们去把房子抵押给银行！给我一千万！”
    蔡敏岚猛地抬头，吼道：“你疯了呀！”
    沈冰卿垂眸看她，眼神一点温度都没有了：“你不是说给我最贵最好的吗？我现在需要一千万！你们不给我，那你们就不配做我的父母！”
    身后的木质楼梯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下楼声，沈堃铎疾步走来，抬起手，照着沈冰卿的脸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075 你什么时候回深圳？我想你了。

    075
    沈堃铎看着沈冰卿，打她巴掌的那只手指着大门：“滚出去！给我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沈冰卿双目满是泪水地看着他。
    泪眼朦胧中，沈堃铎身影模糊。
    这是她长这么大，沈堃铎第一次正眼瞧她。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打过的脸颊有一种肿胀的烧灼感。沈冰卿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在鞋柜上一堆她刚从包里倒出来的物件里找到手机和钱包，光着脚跑出了家门。
    ///
    酒店里，厚重的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空间完全陷入黑暗，不知此刻是白天还是深夜。
    沈冰卿抱着双膝坐在角落的地上，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手机被丢在床上，不时响几声，进了微信。她已无力去看。
    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黑云拢住了，她出不去，别人进不来。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以及父母的凌辱。
    蔡敏岚的咒骂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不断循环，完完全全扼住了沈冰卿的脖子，而沈堃铎的冷暴力则像一把匕首深深扎进她的心脏。
    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荡——不被爱的人就别活着了，没意义，去死吧……
    没意义，去死吧……
    去死吧……
    片刻后，她就像中邪一样，突然把埋在膝盖里的脸抬起来，站起身，双眼无神地朝房间某个地方走去。
    “哗”一声，厚重的窗帘被完全拉开。
    窗户有半人高，她木然地搬来一把椅子，双脚踩上去。
    她站在窗前，往前看。远处一片橙红，太阳要下山了，冰冷孤独的黑夜要来了；往下看，下面是一片绿色的草坪。
    这个房间在十几层，只要把窗户打开，纵身一跃，一切烦恼和不幸都将消失。
    沈冰卿抬起手，用力把窗户往外推，就在这一瞬间，她在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脖子上白晃晃的吊坠。白贝母在夕阳的折射下，发出了暖暖的光。
    她泪流满面地把吊坠拿起来，颤抖的双唇吻了一下吊坠。
    “秦骁扬……来世再见了……”她放下吊坠，再度把手放到窗户的把手上。
    刹那间，秦骁扬的脸出现在了玻璃上。
    他笑得一脸灿烂，对她说：“沈冰卿，快回来一起吃烧烤。”
    话说完，他不笑了，表情变得很认真，声音低沉而温柔：“你什么时候回深圳？我想你了。”
    沈冰卿忽然就回过神，脸色大变，皱着眉心，大哭不止。
    她痛苦地蹲下身子，就蹲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额头连着眉心那个区域凸起一条血管。
    手机刚好在此时响起来，她挣扎着下地，走到床边，将屏幕往下盖的手机翻过来。
    “男神”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动。
    “男神”是她给秦骁扬改的名字。
    她一手捂着打抖的嘴巴，另一手划开接听键，然后小心翼翼点了免提键。
    “在哪呢？回来了？”
    见她没吭声，电话那头秦骁扬又问：“还没回来？不是说周日就回么？”
    她捂着嘴巴哭，不敢吱声。

 076 紧紧抱住他，双腿盘在他腰上

    076
    持续的沉默，秦骁扬意识到不对，急道：“你在哪？出什么事了？”紧接着，电话里就有汽车被解锁的声音，以及引擎发动的声音，“我现在去你家找你？你在？”
    沈冰卿捂着嘴巴痛哭，不敢哭出声，以至于浑身发抖。
    秦骁扬急得直接吼起来：“沈冰卿！你说话啊！”
    沈冰卿没忍住，对着手机放声大哭。
    秦骁扬在电话那头急得大吼：“你在哪里？你怎么了？说话啊！”
    沈冰卿哭道：“秦骁扬……我没在家……我还在上海……”
    “我去上海找你！你把坐标发给我，快！”
    沈冰卿泪眼模糊地打开微信，将自己的坐标发过去。
    手机扬声器里，秦骁扬的声音还在：“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你就在酒店等我，锁好门，哪儿也别去，等我到了再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
    沈冰卿累得躺到床上去，秦骁扬一直在和她说话，她怕他边开车边说话不安全，就找个理由把电话挂了，秦骁扬说一会儿到了机场再给她打。
    很快，她就收到了秦骁扬发来的登机牌照片和电话。
    “我九点半就能在浦东机场落地，最迟十点半就能到酒店。你哪儿也别去，等我到了再说，好吗？”确定她人没事，秦骁扬没有刚才那么着急了，说话也温柔一些。
    他应该是在候机大厅，电话那头有点嘈杂。
    沈冰卿“嗯”了一声，没说其他，实在是没精力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人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一会儿把房号发给我。”秦骁扬低声交代，“肚子饿了先忍忍，等我到了咱们一起出去吃好吃的，你先别叫外卖，也别叫酒店送餐，把门锁好，知道了吗？”
    “好。”
    可能也是知道她不想说话，秦骁扬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口气寻常地和她聊天，说笑话给她听，直到飞机要起飞了才把电话挂上。
    她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叮咚——叮咚——”
    沈冰卿惊醒，坐起身，脑袋一阵剧烈的疼。
    她茫然地看一眼四周，想起睡前发生的一切。
    手机还紧紧抓在手里，看一眼时间，十点十五分。
    “叮咚——叮咚——”门铃声再次响起。
    是秦骁扬来了！
    沈冰卿心中一喜，光着脚跳下床，跑去开门。
    看清楚站在门外的人就是秦骁扬，她什么都没想，一下跳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双腿盘在他腰上。
    秦骁扬被撞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双臂本能地托紧沈冰卿的屁股，牢牢托紧她的身体。
    他一手覆着她的后腰，一手护着她的后脑，把她的脸按到自己脖颈间，然后吻了下她的鬓发，再次紧紧抱住她。
    他抱着她走进房间，抬脚踢了下门。门自动关上，落锁。
    “没事了。”他又吻了下她的鬓发，抱着她往前走，蹲下身，把她放到床尾坐下。
    他单膝跪着，双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摩挲着，然后轻轻抬起她的脸，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及肿胀的眼皮，咬了下后牙，微微站起身，又把她抱紧。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斜前方角落打开的窗户，还有窗户下的椅子，脸色一变，立刻放开她。

 077 我们去旅游吧？

    077
    秦骁扬大步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又把椅子放回原地。
    他转身看沈冰卿。她一个人坐在床尾，垂着脑袋，目光呆滞。
    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她身旁坐下，将她揽到怀里，低声问：“肚子饿了吧？带我出去吃点好吃的上海菜？”
    沈冰卿吸了吸鼻子，沙着嗓子问：“你想吃什么？”
    秦骁扬随口道：“听说蟹黄面不错。”
    沈冰卿虚弱地笑了下：“你们广东人还真是无海鲜不欢，人家来上海都想吃红烧肉和八宝鸭，就你想吃蟹黄面。”
    话落，手按着秦骁扬的大腿借力，站起身。
    她去洗手间洗漱一番，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穿着昨天相亲的裙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
    沈冰卿和秦骁扬出了酒店，拦下一辆的士。
    他们先去几家做蟹黄面比较地道的店，但都已经打烊了，最后在外滩对面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一家。
    店铺不大，但光线亮堂，打扫得很干净。放了六张四人位的原木板桌，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沈冰卿刚从绝望无力的黑暗中挣脱出来，进入如此亮堂的环境，一下还有些不适应。
    秦骁扬点了一份双人蟹粉面套餐、一份小笼包、一份鸡排还有两份馄饨汤。
    深夜的店里没什么客人，很快上了菜。
    看到摆满一小板桌的菜，沈冰卿皱眉：“这么晚了吃鸡排，会胖的。”
    “那鸡排我来吃，我不怕胖。”秦骁扬笑着把她那份蟹黄倒到素面里，拌好了，又把馄饨汤放到她手边，“先喝点汤润润肠胃，然后再吃主食。”
    沈冰卿笑了下，问：“你们广东人是不是吃饭之前一定要先喝汤？无汤不欢？”
    秦骁扬点头：“我们广东人热爱各种煲汤。喝汤能延年益寿、保持体形，所以你看我们广东人都扛老，六十了看上去还跟三十五似的。”
    沈冰卿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也误以为他是大学生，噗嗤一笑，点点头，算是认同他说的。
    她喝几口热汤，暖意从肠胃盈至心间。
    秦骁扬正对着蟹黄面大快朵颐，很快就把一整盘的蟹黄和面消灭干净，接着又去吃炸鸡排。
    沈冰卿饮食习惯清淡，看他吃那么香，忍不住问：“鸡排好吃吗？”
    “好吃。”秦骁扬夹起一块，递到她面前，“你试试。”
    他用的是自己的筷子……
    沈冰卿犹豫几秒，张开嘴，把鸡排咬过去，嘴唇碰到了筷子。
    她咀嚼着口中的鸡排，心想：鸡排有他的口水。
    但却一点都不反感，口中的鸡排仿佛蘸了蜜。
    这时，店里又来了客人，是一家人三口，刚好坐在沈冰卿斜对面。
    爸爸戴着金属黑框眼镜，长得文质彬彬，说话也轻声细语；妈妈一身日系打扮，看上去娴静温柔；宝宝看上去五六岁的模样，亦是白白净净的。
    一家三口坐着安静吃饭，时不时小声说话。妈妈说等疫情过去，想再去一趟日本，爸爸笑着回答“好”。
    沈冰卿内心有些许触动，移眸看向秦骁扬：“回深圳后，我请个年假，我们去旅游吧？”
    “好。”

 078 将她紧紧揽在自己怀里

    078
    沈冰卿忽然回过神来，尴尬地侧了侧脸颊。
    她和秦骁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突然莫名其妙约他一起去旅游，他估计被吓到了吧。
    其实她只是羡慕那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出游，她想要有人陪，所以才一时失言了。
    “想去哪里玩？”秦骁扬抬头看过来，明亮深邃的眼睛弯弯的，充满笑意，“去哪我都陪你。”
    沈冰卿意外：“你说真的吗？”
    “当然，这还能有假？”
    沈冰卿迟疑：“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秦骁扬笑：“这有什么过分的？咱俩一起去不是更好？要不到时候你一个人出门玩，我还得操心你在外头会不会被人欺负。”
    沈冰卿原本冰凉木然的心一暖，仿佛被注入了温热的血液。
    她笑吟吟地看着秦骁扬吃东西，发现他唇角沾了点油炸鸡排碎碎，抽一张纸巾，轻轻帮他拭去，声音如同动作一样小心而又温柔：“这边沾到了。”
    秦骁扬脸凑过去一些，让她擦，说：“这种时候别出国了，咱们在国内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避避暑。等疫情过去，我带你环游世界。”
    沈冰卿笑：“环游世界，你有那时间吗？”
    “等我手头的事情搞掂了，我可以给自己放个两三年假。”
    沈冰卿于是用粤语问他：“那请问秦生手头的事情什么时候搞掂啊？”
    秦骁扬意外：“你会说粤语？”
    沈冰卿笑着把纸巾丢进桌下的垃圾桶，并没说自己十八岁就来广东了，何止会听粤语，说得也是相当流利。
    她转移话题：“这种时候北边比较干燥，咱们去南边吧？”
    “可以啊，就去西南！”秦骁扬把她吃剩下的馄饨汤拿过来，“你不吃了是吧？那我吃了，别浪费。”
    沈冰卿干脆把还剩一大半的蟹黄面也推到他那边：“面我也不吃了，你一起吃了吧。”
    秦骁扬三五下就把她吃剩的都解决了。
    俩人出了小店，原路返回，本想在大马路边打车，可秦骁扬看到隔岸的东方明珠夜景，硬是拉着沈冰卿过了马路。
    “帮我拍一张照。”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打开相机，递给沈冰卿，“我也整一张当微信头像。”
    沈冰卿接过手机，好笑道：“幼不幼稚啊。”
    秦骁扬人已经跑到江边的栏杆那儿了，双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摆出一个酷酷的表情。
    沈冰卿找好机位，把他和身后的东方明珠塔一起收入镜头里，连拍几张。拍好后，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秦骁扬于是兴冲冲跑过来看照片。
    “咱俩一起拍几张。”话刚说完，他就朝旁边一对也在拍照的情侣走去，把手机递给其中一个人。
    沈冰卿喊停都来不及，只能配合地跟他一起走到栏杆那儿。
    她与秦骁扬并肩而立，双手习惯性地交叠在身前，面对镜头露出淡淡的微笑。忽然间，肩上一个重力压下来，秦骁扬单手揽上她。
    帮忙拍照的男生喊道：“女生微微侧一下身子，往男朋友怀里靠一点。”
    沈冰卿：“……”
    见她没动，秦骁扬就自己动了，自己把胸膛移过来，将她紧紧揽在自己怀里。
    沈冰卿红着脸对镜头露出微笑。

 079 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079
    拍好照，时间接近凌晨，俩人打车回酒店。
    进了大堂，经过前台，秦骁扬顿住脚步。
    沈冰卿疑惑：“怎么了？”
    秦骁扬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才重新迈开步子：“没事。”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沈冰卿忽然回过味来——秦骁扬刚才可能是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开间房。
    气氛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尴尬暧昧起来。
    沈冰卿把房卡插上。
    “要不我去……”
    “你先洗澡……”
    俩人异口同声。
    秦骁扬垂眸看着她：“你要说什么？”
    暖黄的灯光下，他面目温柔得一塌糊涂。
    沈冰卿脑子一热：“我去洗澡。”说完就直接躲进旁边的浴室。
    她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呆滞了片刻，慢慢走到洗手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己。
    妆都没了，一张脸白的吓人；因为长时间哭，整张脸都是浮肿的，眼下还有浓浓的黑眼圈；昨天早上做的发型已经塌了，头发油乎乎地扒在头皮上，显得脸异常的大。
    又白又大，跟发面馒头似的。
    所以她晚上就这幅模样，在强光下和秦骁扬面对面吃东西？？？
    沈冰卿要疯了，赶紧把身上的连衣裙脱下来，钻进淋浴间洗澡，把自己从上到下洗得干干净净。
    洗完澡，手习惯性放到毛巾架上，却没抓到自己平时用的毛巾，而是酒店又白又厚的浴巾。
    沈冰卿顶着一脸水珠睁开双眼，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只带了手机和钱包就从家里跑出来，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一样都没带。
    她只好穿上酒店的浴袍。
    头发吹干吹蓬松，形象终于好一点了，她才走出浴室。
    秦骁扬躺在沙发上，一手枕着后脑，一手拿着手机看。
    沈冰卿默默走到床边坐下，踟蹰片刻，问：“你不洗澡吗？”
    秦骁扬立刻把手机息屏，放到茶几上，站起身：“好，那我去洗。”
    见他两手空空，沈冰卿提醒：“里面还有一件浴袍。”
    “好。”
    浴室门关上，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沈冰卿躺到床上，缩近被子里，双手抓着被头，皱着眉心想事情。
    明天就回深圳？还是带秦骁扬上海玩几日？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明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出去添置这几天穿的衣服。
    如果秦骁扬要在上海多待几日，俩人还住一个房间吗？
    想到这里，她心脏疯狂加速，躺着都难受，赶紧起来走一走。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响起吹风机呼呼的声音。
    秦骁扬洗完澡了。
    沈冰卿咽了咽嗓子，整个人愈加紧张。
    她站在茶几边来回走动缓解情绪，茶几上，手机闪了下，进了推送或是信息。
    沈冰卿瞥去一眼，就见手机的壁纸有点眼熟，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原来就是他们晚上在外滩的合照。
    秦骁扬把他们的合照设置成壁纸……
    这是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了。
    沈冰卿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整个人处在一种既震惊又雀跃的状态中。
    身后，浴室门开。
    沈冰卿转过身去，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秦骁扬的手机。

 080 露出他麦色的肌肤和肌肉轮廓

    080
    浴袍的带子没拉紧，领口敞开大半，露出他麦色的肌肤和肌肉轮廓。
    腹肌很明显。
    沈冰卿红着脸把手机放回茶几上：“有人给你发信息。”
    秦骁扬笑：“还以为你想查我手机。密码636591，你随便看。”说完走到沙发上坐下，双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拨着吹得半干的头发。
    沈冰卿有点尴尬，站在那儿，手机，看不是，不看也不是。
    “你帮我看下是谁发的信息。”秦骁扬说。
    “哦好。”
    沈冰卿重新把手机拿起来，输入密码。微信上有个小红点，她打开，突然就发现了自己的头像在最上方。
    她和秦骁扬都一两天没发信息了，头像怎么还会在最上头呢？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秦骁扬把她置顶了。
    秦骁扬置顶的几个都是群，群名大多是抽象的英文字母和数字，应该是工作群，置顶的单人，就她一个。
    心中涌起甜蜜，沈冰卿唇角溢出笑。
    大拇指往屏幕下方划拉，找到刚来的那条微信。
    “是一位叫梁效斐的人给你发的消息，”沈冰卿点进对话框，“他说horton那边希望再跟你谈一谈。”
    秦骁扬皱眉，口气有点不耐烦：“跟他说‘不必了’。”
    沈冰卿照做，然后手机息屏，放回茶几上。
    此刻心情坦然、安稳。
    她刚才趁划拉秦骁扬微信的时候看了下他最近联系的人，清一色都是男性的名字，没有半个女性。
    在此之前，秦骁扬没告诉她密码，不存在他提前删除聊天记录供她查的必要，所以沈冰卿觉得，秦骁扬应该没有女人方面的问题。
    秦骁扬又拨了几下头发，人往沙发上一躺，说：“你去床上，咱们就这么说会儿话再睡。”
    沙发就正对着床，沈冰卿“哦”一声，把浴袍裹紧，坐到床上去。
    她把房间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边两盏夜灯，枕头垫在腰后，被子盖在腰间，就这么半躺着。
    秦骁扬手肘撑在沙发上，支着脑袋，和她隔床对望。
    她忽然想起刚才纠结的问题，便问：“咱们是要明天回深圳呢还是你想上海玩几日？”
    “我都可以，看你。”
    “那还是回深圳吧。”
    “好。”秦骁扬撑起上身，拿过手机，“我订机票，你把你的身份信息发给我。”
    “嗯。”
    “这次回上海，怎么不回家住，住在酒店？”
    沈冰卿落眸，看着手里的手机：“跟我爸妈断绝关系了，被他们赶出来。”
    秦骁扬意外，坐起身：“断绝关系？发生什么事？”在他这种南方土著眼里，断绝关系是一件大事。
    沈冰卿依旧盯着手里的手机，自嘲道：“他们安排我跟刘一峰相亲，我把相亲搞砸了。”
    “刘一峰？”秦骁扬皱眉，“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买买买app的创始人。”
    秦骁扬嘲讽地笑了下：“懂了。你搞砸了最好。这帮早年搞it、后面搞购物网站的，都不是什么好鸟，你躲过一劫啊。”
    沈冰卿被他逗笑，因为说起跟父母断绝关系而消沉的情绪，这一刻又变得明亮起来。
    秦骁扬这人，就像一个时刻发光发热的小太阳，总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所有阴暗、悲伤化解，给她带来轻松和快乐。

 081 你要不要到床上睡？

    081
    秦骁扬支着脑袋看沈冰卿，俩人隔着一张茶几对望。
    他浑身洗得清清爽爽的，略长的刘海散落在额边，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看上去干净、年轻。
    就是那浴袍始终不守男德地半敞开着，沈冰卿能看清楚他的胸肌轮廓和下面的腹肌。
    不知他的肌肤是否也像他给人的感觉那样，又暖又烫？
    “沙发好像不舒服，也没被子，你要不要到床上睡？”话冲动说出口，沈冰卿红着脸抿了抿唇，却一点都不后悔。
    始终要有人踏出这一步，不是秦骁扬，就是她。她愿意抛弃清高和骄傲，朝他走去。
    秦骁扬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但很快，他就从沙发上一跃起身，大步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坐了下来。
    酒店的被子材质偏硬，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那声音仿佛磨在沈冰卿心头，痒痒的。
    “哒”一声，床头灯被熄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又是一阵被子的摩擦声，沈冰卿感觉到他已经完完全全躺进被窝里了，正想也躺进去，手臂忽然被一扯，整个人被秦骁扬拉入温暖的怀抱。
    他双臂紧紧地夹着她，掌心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脖颈。她闻到了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乳味道，脸颊也感受到了他脖颈间细腻的肌肤。
    “睡吧。”他吻了下她的发顶，低道，“明天回深圳，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冰卿轻启唇瓣，本想说“好”，声音还没发出，唇瓣已经先蹭到了秦骁扬的脖颈肌肤。
    他呼吸一瞬间变得又粗又热，抱着她的双臂收得更紧，体温也升高了。
    她不会后悔，她是真心喜欢他。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却只是紧抱着她，再没有其他动作，如果不是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体温越来越高，沈冰卿会以为他睡着了。
    她天人交战片刻，手抚上他略带胡茬的脸颊，温柔而又极富耐心地抚摸着。之后，拇指指腹移至他唇周，轻轻摩挲着，触到他软软的唇，她鼓起勇气，抬起埋在他颈间的脸，吻上他的唇。
    她完全不得章法，生涩而又急切地吻着他，干干地吻着，吻完上唇瓣，又去吻下唇瓣，
    男人抱着她的双臂，忽然一松，下一刻却是按住她的上臂，强行拉开她。
    短暂的迷茫过后，一阵强烈的失落袭来，她觉得他是在用行动拒绝自己，晶莹的双眼蒙上了湿意，黑暗中，无助地望着他。
    “不行，”他声音充满了隐忍的沙哑，“我女朋友才能亲。”
    沈冰卿怔了几秒，心碎地问：“你……你有女朋友了是吗？”
    “没有。我的意思是——想亲我，得当我女朋友才行。”
    沈冰卿大喜，红着眼睛抱住了他：“那我要当你女朋友。”
    他反客为主，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吻落了下来……

 082 什么都没失去

    082
    夜深了……
    秦骁扬睡得很沉，一边手臂还环在沈冰卿腰上。沈冰卿轻轻拿开，撑起身子坐起来，帮他把被子掖好，然后才轻手轻脚下床。
    刚迈了两步，腿间撕裂的痛袭来，她疼得站在原地连连吸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重新迈出步子。
    依旧是疼……比想象中疼得多了。
    她忍痛走到洗手间小解，纸巾上有淡粉色的血迹。
    “还真的会落红啊。”她白着脸站起身，把浴袍拢好，又忍痛回到床上，检查床单有没有弄脏。
    在她和秦骁扬疯狂过的位置上，雪白的床单沾染上几点淡淡的粉色印迹，就像一朵盛开的娇羞的樱花。
    她忽然就觉得心里空了，像是失去了什么。可在掀开被子躺进去，原本熟睡的秦骁扬立马将她捞到怀里，下意识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她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失去。
    身后，男人温热的怀抱是可以触碰得到的，心中的满足感也是真真切切的。
    ……
    沈冰卿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然而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做噩梦。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脸枕在秦骁扬怀里，双臂圈着他的腰，而他就那样半边身体被她霸占着，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看。
    发现她醒了，他低头吻了她一下，笑问：“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她懵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事情，脸刷一下就红了，不自在地背过身去。
    秦骁扬又靠过来，把她完完全全拢在怀里。吻，从她后颈，一路落到脊背。被子下面，男人强壮有力的双腿将她纤瘦的下半身紧紧夹住。
    沈冰卿以为他又要，昨晚的疼痛还未散去，她身体下意识抖了下。
    然而秦骁扬只是吻了吻她光滑的脊背，便停止了，重新把她抱进怀里，脸埋在她颈间，低低道：“现在才九点多，航班是下午三点的，还有时间，再睡会儿？”
    他醒着，两个人就躺在床上，沈冰卿哪里睡得着，相信他也睡不着。
    她抬手捂住脸，嗡嗡道：“不睡了，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好。”
    秦骁扬把她整个人翻过来，拿下她捂住脸的手，又缱绻地吻了下她的唇：“那我们一起去洗漱。”说完就掀开被子，自己先下了床，然后把她公主抱起来，一路抱到浴室。
    他没让她站，而是让她坐在洗脸台边上，牙刷挤好了牙膏递给她。
    沈冰卿红着脸接过，低着头刷牙，就在她满嘴泡沫的时候，秦骁扬的手忽然抵住她后腰，低头吻了过来。
    ……
    俩人在酒店附近一家小吃店吃早餐，结束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便打车去了愚园路吃咖啡。
    立秋了，风有点涩，工作日的愚园路有不少游客。沈冰卿手捧咖啡，看着窗外的游客拍照。
    她现在的心情很平静，很幸福。
    “在想什么？”
    “嗯？”沈冰卿回神，看向秦骁扬，羞涩地笑了下，落眸看向手中的咖啡杯，“我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083 追到就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amp;lt;&amp;quot;&lt;a href=&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quo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quo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quot;&lt;/a&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quot;&lt;/a&gt;</a> target=&amp;quot;_blank&amp;quot;&amp;gt;&lt;a href=&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lt;/a&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amp;lt;&amp;gt;&lt;/a&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084 留下来当深圳媳妇吧

    084
    秦骁扬笑，双手操控方向盘，目光专注看着前路：“扬星虽然一直在亏钱，但不代表我本人没钱。”
    沈冰卿没说什么，心想：秦骁扬脑子转得真快，还记得她之前给扬星做过账务辅导，知道扬星的经营情况，也知道她的意有所指。
    但其实她也清楚，若要说秦骁扬本人有钱，那也是建立在父母的支持上。难道说谈个恋爱，还要父母每个月支持十来万供他们租房子吗？
    沈冰卿觉得这样不好，侧过脸看着秦骁扬，考虑片刻，说：“先不租深圳湾的房子了，就先还是住我那儿，我那边什么都方便。如果楼下保安大叔问起来，你就说你在那楼里弄了一个工作室，有时候需要半夜跟加州那边的下属开会，所以会留宿。”
    秦骁扬大笑，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好主意。”
    车子上南光高速，傍晚六点的天还很亮，立秋后的深圳天气很好，天特别蓝，白云像棉花糖，道路两边的树叶绿油油的，让人觉得心情快意舒畅。
    沈冰卿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感慨道：“还是深圳舒服自在。”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笑说：“觉得深圳好，就留下来当深圳媳妇吧。”
    沈冰卿心里甜了下，但没表现出来：“那得看你之后的表现。”
    “好。”秦骁扬把车设置成自动驾驶模式，空出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抓起来吻了吻无名指，“我会努力的！”
    ……
    车子在宿舍楼停下，秦骁扬熄火，准备下车，沈冰卿忽然按住他的大腿，紧张道：“你先别下车，把车停到外头那个停车场，我先上去。”
    秦骁扬不明所以，直到看到沈冰卿手指了指挡风玻璃，才发现保安站在大门口呢。
    他笑着点点头：“好，那你先上去。”
    沈冰卿放心了，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忽然又听他问：“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她随口说“青提”，然后就下车了。
    上了台阶，保安跟她打招呼：“小沈，从上海回来了啊？”
    身后，是特斯拉启动车子的声音。
    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就看到保安瞄特斯拉去了，她赶紧打开铁门，闪进电梯。
    人进家门，换好拖鞋，把鞋柜里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拿出来摆好，进房间拿睡衣准备洗澡。
    身上这件裙子，穿了足足三天，八月天，早就有味儿了，她受不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澡。
    刚进浴室，想到秦骁扬没钥匙，她又回到客厅等他。
    电视柜上，花瓶里的白玫瑰都蔫了，这花是她回上海前一天插上的，这样的天，被热坏了。她赶紧把花瓶拿到阳台清理了一下，心想一会儿洗完澡，再出去买一束新鲜的。
    水刚倒了，门铃就响了。
    沈冰卿赶紧擦干双手去开门。
    门外，秦骁扬一手拎着一个红色大塑料袋，里头不知道装的什么，看上去沉甸甸的；另一手，拿了一大束粉色的香水百合。
    沈冰卿赶紧把花接过来，然后拉着他进门，把门关上。

 085 你太会了

    085
    沈冰卿低头闻花，深吸一口气后，笑得甜甜地看向秦骁扬：“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想出去买花呀？”
    秦骁扬一手撑着鞋柜，一手脱板鞋的鞋带：“之前来你这儿，每次都看到有新鲜的花，这回你回上海好些天，我估计家里的花都蔫了。”
    沈冰卿动容了。
    她以为秦骁扬只是凑巧经过花店随手买个花给她，结果是秦骁扬细心到连她家的花蔫不蔫都知道。
    她放下花，从后面抱住秦骁扬的腰，软软道：“你真的是理工男吗？”
    秦骁扬双手按住她放在他腹部上的手，笑问：“不然呢？”
    “你太会了，以至于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搞工科的。”
    秦骁扬大笑：“你那是刻板印象。”
    他转过身，将沈冰卿抱入怀里，低头吻了下她的山根，然后揉着她的头发说：“我跟你说句大实话——不管搞什么领域，只要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一定能在各个方面做到事无巨细，想不想做的问题而已。”
    爱……
    沈冰卿心口一嗑，埋在他颈间的脸红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的意思是说——你那个我？”
    “是的，我爱你。”
    沈冰卿呼吸都停滞了。
    她以为秦骁扬会和她打哈哈，比如反问她“我哪个你啊？”之类的，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承认了……
    结果变成是她怂了，都不敢说“我也爱你”，红着脸转过身：“我先去洗澡。”
    身后，秦骁扬问：“要不要一起？”
    她往背后摆了摆手，拿着睡衣赶紧闪进浴室。
    ……
    沈冰卿洗完澡出来，秦骁扬把花插好了，这会儿正在厨房忙着什么。
    她边擦头发边走进去一看，正在切西瓜呢。旁边放着洗好的青提和蓝莓。
    “买了这么多水果呢？”她踮起脚，把下巴支在秦骁扬肩膀上，看他切西瓜。
    他把西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正方形，摆在滚金边的盘子里，很是精致。
    沈冰卿笑问：“你们广东人吃西瓜不是切成片吗？”
    秦骁扬又往盘子里放上一排切好的西瓜块：“但你们上海人不是都得叉着吃么？”
    沈冰卿抿唇笑，笑出唇角下方两个甜甜的梨涡，双臂圈住他的腰：“嗯，叉块吃比较不会沾得脸颊两边都是。”
    话刚说完，秦骁扬忽然用手肘点了点她的手臂：“我没洗澡呢，你刚洗完，别抱我。”
    沈冰卿把脸贴到他有明显汗味儿的背上：“没洗澡就没洗澡，不嫌弃。”
    “那我晚上不洗澡直接睡了啊？”
    “……”
    俩人窝在沙发上吃水果刷剧，秦骁扬说要回家拿换洗衣物，沈冰卿随口就问：“那你刚才停车之前怎么不去？”
    “迫不及待想上来和你呆一块。”秦骁扬吻了吻她的脸颊，站起身，“我很快就回来。”
    沈冰卿笑得一脸甜蜜：“等你，鞋柜上的钥匙你带走。”
    她知道秦家在哪个方位，大约估算了下，秦骁扬回家收拾一下衣服再过来，至少得一小时，结果她刚刷完一集不到四十分钟的剧，秦骁扬就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鼓鼓的长款运动包。

 086 略带薄茧的指腹，像带着电

    086
    沈冰卿笑着指了指秦骁扬手中鼓鼓的运动包：“哎呀，你这是打算在我这儿定居呢？”
    秦骁扬从运动包的鞋袋里拿出一双他平时常穿的黑色一字拖丢到鞋架上，然后换上沈冰卿给他买的那双：“咱俩这辈子，除了死别，不然就别想分开了。”
    沈冰卿哈哈大笑：“你一个八月底就要去他美隔离的人，竟然跟我说这话。”
    “你还别说，我今年还就不去他美隔离了。”秦骁扬把运动包拿进房里，出来后，一屁股在沈冰卿身旁坐下，把她搂进怀里。
    沈冰卿惊讶，撑起身子看他：“什么意思？不回加州了？”
    “嗯，加州实验室那边的工作这回去我都安排好了。现在扬星这个烂摊子比较麻烦，我至少今年都得待在深圳。”
    “新投资人找得怎么样了？”
    秦骁扬摇头：“没合适的。”
    沈冰卿担心道：“资金链是不是快出问题了？”
    秦骁扬笑：“不是快，而是已经。”
    沈冰卿叹气，又窝回他怀里，若有所思道：“要不这样吧，我让一起创业的同学帮你找一下投资人。”说完又自己摇头：“哎不行，扬星资金缺口太大，我们手中这些投资人和投资公司，都出不起那个钱。”
    “是的，这个量级的投资，目前国内，也就horton敢做。”
    “可是他们要求很苛刻不是？”
    “是的。”秦骁扬不再说工作的事情，转而说，“我刚回去，我妈问我这两天去哪里了。”
    “啊？”沈冰卿整个人坐起身，随即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那你怎么说？”
    秦骁扬垂眸看她，眼里都是笑意：“我说我最近在追求一位上海姑娘，追到上海去了。”
    他对父母说实话，沈冰卿还是蛮开心的，笑了下，随即又忧心起来：“但方阿姨会不会很快就猜到是我啊……”
    “是你就是你，有什么问题吗？”
    沈冰卿窝回他怀里，想起之前打麻将时听到方秀枝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考虑非土著媳妇，思考几秒，决定还是不告诉秦骁扬。
    她怕他们还不够坚固的爱情被长辈棒打鸳鸯了。
    “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因为我是你家的房客，就有点觉得不好嘛……”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秦骁扬吻住了。她整个人被他放倒在沙发上，他将她压在身下，吻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凶。
    “那你想什么时候公开……”他边吻她的耳垂，边低声问。
    热气呵在脖颈，顺着衣服往里钻，沈冰卿嘤咛一声，闭着眼说：“等我搬出去……”
    男人的大手从她睡裙下摆钻进去，略带薄茧的指腹，像带着电，从膝盖爬到腿心：“明天我就买房子……后天就公开……”
    ……
    没成功，因为沈冰卿一直喊难受，秦骁扬就算了，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自己处理了下。
    洗完出来，沈冰卿在拨弄平板。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低头擦头发，平板忽然就放到他大腿上。
    “喏，看看。”沈冰卿说，“最好休息一周哦。”

 087 这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当爹了

    087
    秦骁扬瞄一眼平板，皱眉：“要一周那么久？”
    沈冰卿故意试探他：“对的呀，所以你这一周要不要回家住呀？”
    秦骁扬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往她身上靠去，双臂紧紧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颈窝里，低低道：“就要在这里住。”
    “可我身体不方便哦。”
    “傻瓜，”秦骁扬笑了下，热气呵在她颈窝皮肤上，“不方便才更需要我的疼惜与照顾。”
    沈冰卿怕痒，咯咯笑着，用脚踢他，他就抓住她纤细的脚踝，身体往下匍匐，顺势吻上她的脚背。
    沈冰卿踢得更厉害了，骂他“变态”。
    俩人在沙发上闹了会儿，换上衣服外出觅食。
    沈冰卿前两天没怎么吃东西，昨晚才开始恢复饮食，吃不了油腻的，他们就去一家粥馆吃海鲜粥。
    秦骁扬是肉食动物，特别是晚上，在家里吃完肉不够，还得去烧烤摊撸上几串。沈冰卿担心他吃粥索然无味，说：“吃完粥，我陪你去吃烧烤吧？”
    “不用了，我现在要健康饮食，不吃那些垃圾食品。”
    沈冰卿意外：“怎么了？”
    秦骁扬看着她笑：“这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当爹了，我得好好保重身体，活个99吧。”
    沈冰卿憋不住，笑出声。
    这才睡了一次，就想着自己要当爹了，再睡一次，岂不是二胎的念头都有了？
    ……
    俩人吃完粥，手牵手去商业街散步。
    途径一些女装店、首饰店，秦骁扬说：“这些店都是卖学生货，就别进去了，明晚我带你去万象城买你喜欢的。”
    万象城顶级奢侈品牌店众多，沈冰卿虽然热爱奢侈品，但去得少，大部分找代购，能便宜不少钱。
    “就别去万象城了，我找代购买也一样。”她属于追求精致却同时精打细算的那种。
    秦骁扬牵着她慢慢往前走：“找代购买没有服务，还得拆脏兮兮的快递盒。咱们上专柜，有专人服务，你可以在那边精挑细选几小时，直到你选中最喜欢的款式。东西都是那些东西，但差别在——差异化服务。”
    差异化服务一直是富人所追捧的，沈冰卿虽然不缺钱，但远没到富人那个层次，所以压根没关注过这几个字眼。
    她抬头看秦骁扬，目光从他修剪精细的鬓角一路来到t恤的螺纹领口，问：“你这件t恤是什么牌子？”
    “valentino。”
    “多少钱？”
    “一千出头。”
    “人民币？”
    “英镑。”
    沈冰卿在脑子里搜了下最近英镑的汇率——所以他身上这件灰色的t恤要小万块……这还是刚才说要出门，他才随便从运动包里扯出来套上的。
    随随便便一件灰t都这么贵了，那他那些短裤拖鞋，应该也不便宜。
    真可谓验证了那句话——有实力的人永远是最低调的。
    沈冰卿脸一下就红了，为自己过去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感到羞愧。
    ……
    沈冰卿身体不舒服，没走太远，很快就回家了。
    回去后，秦骁扬又进厨房准备水果，她就躺在沙发上追剧，等他把水果端出来，一起吃了再去睡觉。

 088 热气就往她肚皮冲

    088
    刷完牙，沈冰卿回房间擦护肤品。
    隔壁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来，秦骁扬在冲澡。
    她边往脸上擦精华，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身上的粉色睡裙有点太保守了，护肤品擦完，赶紧打开手机购物app，直接上维密的官方旗舰店，很快就下单了一件性感的白色睡裙。
    其实现在和秦骁扬感情正甜蜜，她就是穿个大妈睡衣，秦骁扬也不会嫌弃她，但她应该习惯每一刻都把最吸引人的一面展现给秦骁扬。
    睡裙买好了，她又去仔细修剪手和脚的指甲，把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圆润整齐，带着不抠伤秦骁扬皮肤的心思。
    做完这一切，她才抓抓长发，躺到床上去。不一会儿，秦骁扬洗完澡出来了，就穿一条四角内裤，光着膀子走到床的另一侧，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耳朵晃着，背对她坐下。
    男人宽肩窄臀，后背肌肉线条分明，腰肌成条状，从斜方一路往前面延伸；麦色的肌肤上有几滴未擦干的水滴，透着晶莹和冷气。
    沈冰卿坐起身，挪到他背后，抱住他，温温柔柔地问：“耳朵不舒服吗？”
    “进了点水，有点耳鸣。”
    沈冰卿立刻下床，去梳妆台找棉签，回到床上的时候，示意秦骁扬把脑袋枕到自己大腿上：“我先帮你用棉签掏一下，如果明早起来还耳鸣，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话说着，棉签已经缓缓伸进秦骁扬耳朵，慢慢转动，他舒服得闭上双眼。
    掏了一会儿，不耳鸣了，但他却不乐意起来，翻了个身，脸贴向沈冰卿的肚子，蹭了蹭，手环上她的腰，撒娇道：“你掏耳朵舒服，再帮我掏掏。”
    沈冰卿笑，宠溺地揉了揉他冒出胡渣的脸颊，又换了一根干净的棉签帮他掏，掏着掏着，就听他嗡嗡道：“你身上好香……软软的，香香的……”
    他脸还埋在她肚子上，说话的时候，热气就往她肚皮冲，连同他的赞美一起钻进五脏六腑，让沈冰卿倍感温暖。
    她低下头，吻了下秦骁扬的耳垂，然后抱着他，用很温柔的语气，小声说：“我的香香软软，永远只属于你……”
    原本还在她肚子上蹭啊蹭的人，忽然就不动了，静默几秒，翻坐起身，把她身边的棉签盒丢到床头柜上，顺手关了灯，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在黑暗中寻到她的唇，吻了上去。
    一开始急切而粗暴，慢慢的，变得温柔起来，仿佛这一晚上的时光，只需要用来品尝彼此的唇，就够了。
    ……
    同居的第一天，沈冰卿没睡好，频频醒来，最后一次六点多醒，干脆就不睡了。
    她坐起身，打开小夜灯。
    相较于她的敏感，秦骁扬似乎一点都不受环境或关系的影响，睡得很熟。
    沈冰卿低头吻了他一下，起床准备早餐。
    她准备了紫薯、荷包蛋、吐司和水果，站在料理台前等现磨咖啡的时候，腰被人从后头圈上。
    男人下巴搁到她肩上，声音有一夜纵情后的沙哑：“一会我送你上班。”

 089 他就不累吗？

    089
    男人下巴搁到她肩上，声音有一夜纵情后的沙哑：“一会我送你上班。”
    他说完，又去吻沈冰卿的脸颊，从脸颊来到唇角，细密湿润。沈冰卿本能地侧过脸，闭上眼睛，与他唇齿相抵。迷乱中，男人双手撑住她腋下，将她抱离了地面，她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到了料理台上。
    男人的手从她睡裙下摆探进去，她“唔”一声，开始躲：“上班要迟到了……别……”
    他又用力地吻了她几下，这才放开她，把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沈冰卿心跳快得不行，脸贴在秦骁扬胸前喘息着。
    她在心里复盘这几天的点滴——
    周日晚上，她和秦骁扬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
    周一早上醒来，她感觉出他想要，她以吃早餐的理由逃下床，他也就机会；傍晚回到深圳，在沙发上，他又想要，她拒绝，后面提醒他最好给她一周时间休息；然后他就没再提要做，但一晚上都变着法子折腾。
    结果早上又来了……
    他就不累吗？
    “你今年三十了吧？”沈冰卿抱着他问，“怎么还这么频繁呢？”
    他低笑一声：“总有个例，也不是全都三十之后就不行的。”
    “反正还有六天。”
    “嗯，我知道。”
    俩人又抱了会儿，才各自去洗漱，一起吃早餐。
    “早餐很健康。”秦骁扬把荷包蛋夹到吐司里，“蛋白质、碳水、维生素都有了。”
    沈冰卿喝一口咖啡，问：“不然你在家，方阿姨都做什么早餐给你吃？”
    “包子、肠粉、粥之类的。”
    沈冰卿认真道：“包子脂肪太高、肠粉高盐高油、粥光升糖但没什么营养。”
    秦骁扬咬一口吐司夹蛋：“老人家就那样了。”
    沈冰卿用餐刀把荷包蛋切开，抬眸看来一眼：“那你住我这边也挺好的，至少早餐能吃得很健康营养，之后只要我有时间，晚餐我也可以做。”
    话刚说完，手机响了，进了电话，她赶紧跑回房间去接，出来的时候，说：“晚上我可能会晚回来，你要先回你家，等我回来再来吗？”
    “晚上要去哪里？结束了我去接你。”
    沈冰卿坐下来继续吃早餐，边吃边说：“就我和同学一起合开的公司，上礼拜还在找投资人呢，他们刚打电话来说投资人找到了，让晚上去开个会。”
    秦骁扬点点头：“行，你提前半小时跟我说，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外面吃了饭再回来。”
    沈冰卿随口问：“那你下班后要去哪里？回父母家？”
    秦骁扬忽然收起脸上的笑意，眉宇间都是烦躁，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惬意：“扬星烂事一堆。”
    意思就是要在扬星加班。
    沈冰卿察觉出他心情不好，很体贴地拉了拉他的手：“没关系，一样一样捋顺，事情都是人解决的。”
    秦骁扬反过来按住她的手，脸上重新有了笑意：“我没事，应付得来。”说完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餐具：“今早开会，我回家换身西服，一会儿过来接你，你慢慢来，不急。”
    沈冰卿拉着他的手对他笑：“好。”

 090 您这是要投资还是当婚房？

    090
    秦骁扬把沈冰卿送到公司楼下，立马掉头回扬星，一从电梯出来，立刻收到秘书的提醒：“joe，其他人都在会议室里等您。”
    他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走进办公室，把西服外套挂到衣架上，人面向落地玻璃，抬手把领带扯紧，交代道：“帮我看看深圳湾一号有没有房子出售，挑几个视野好的高楼层出来。”
    秘书道“是”，多问了一嘴：“您这是要投资还是当婚房？”
    “不是投资。”秦骁扬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笔电，“尽快。”
    秘书点头，跟在他身后前往会议室。
    由于边南突然带走大半个团队和大部分客户，扬星目前，除了秦骁扬自己分管的生产和技术没出问题，其他全都一团糟。
    会议一直进行到夜幕降临。
    沈冰卿当时已经上了计程车，突然收到秦骁扬的消息，知道他还在开会，叮嘱他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如实汇报自己这会儿要去和徐丹雅等人汇合。俩人约好等她工作结束了再一起回家。
    下了计程车，沈冰卿碰到刚好也要进电梯的苏毓莹，打过招呼，问：“哎靓圈的投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是你之前给出来的那些投资人里的其中一位么？”
    苏毓莹按了楼层按键，电梯门关上，侧过脸看沈冰卿，摇摇头，那一眼相当有内容，惹得沈冰卿更好奇了。
    “是丹雅找到的投资人，具体我还不太清楚。”
    沈冰卿皱眉，心想：徐丹雅在大券商的风投部门工作，她能接触到的投资人，应当看不上靓圈这样的项目。
    更让她奇怪的是，她和徐丹雅之前一起找投资人，且俩人是闺蜜，向来无话不谈，没理由徐丹雅找到投资人了却不跟她提及。
    沈冰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徐丹雅每天都要和她联系，这次她周五回上海，到今天已经过去四天了，徐丹雅都没找她。
    沈冰卿带着满腹疑问，和苏毓莹一起出了电梯。
    卢旭已经到了，坐在位置上打手游。
    沈冰卿没看到徐丹雅人，问：“丹雅还没来么？”
    卢旭收起手机，站起身：“没呢。咱们先进去聊。”
    大家一起进会议室，刚入座，徐丹雅就来了。沈冰卿转头看到她的那一刻，呆住了。
    徐丹雅手中提着的那个包，是爱马仕的稀有皮系列，加上配货，估计要超百万。
    连卢旭都问：“老徐你发财了？”
    徐丹雅尴尬笑笑，走到沈冰卿身旁坐下。
    沈冰卿脸色不好，她怕徐丹雅为了买奢侈品又去贷款。
    徐丹雅也没跟她多说，从包里拿出一叠a4纸张，分发给大家：“靓圈的天使轮，大家看一下协议，没问题的话，明天就约他们双方来签字。”
    苏毓莹快速过完协议，说：“没问题。”
    卢旭打趣道：“老徐出马，我就知道肯定没问题。”
    沈冰卿心中越发不安，强忍着没在众人面前提及，直到大家讨论完工作，都解散了，才对徐丹雅说：“丹雅，晚上去我家吧，咱们好些天没好好聊聊了。”
    徐丹雅笑着说“好呀”，小巧红唇下的牙齿特别洁白整齐。
    她是长相大气的西北姑娘，虽然五官算不上惊艳，但胜在会打扮，风情十足。
    俩人一起出了电梯，迎面，秦骁扬走来。

 091 要的是滚烫、有尊严的人生

    091
    沈冰卿忽然想起来，秦骁扬现在住她家。
    秦骁扬走过来，跟徐丹雅点下头，牵上沈冰卿的手：“吃了晚饭再回去？”
    沈冰卿看一眼徐丹雅，问：“我晚上想邀请丹雅住我家，要不你晚上先回你家吧？”
    秦骁扬笑：“可以，没问题。”
    三个人都上了车，沈冰卿和徐丹雅一起坐后排，俩人一路上都没说话，似乎彼此心中都有难以启齿的事情。
    秦骁扬选了一家户外西餐厅，就在万象城对面。
    点好餐，他借抽烟离席。
    沈冰卿和徐丹雅面对面坐着，正在想怎么开口，徐丹雅就笑着问道：“你还是和房东在一起了，挺好的，我看他这人不错。”
    沈冰卿便把自己这回回上海的事情提了下。
    徐丹雅听完，笑道：“我看人很准，不会错的，房东这个人值得托付。”
    西餐厅的户外绿化射灯投射了一些在她脸上，沈冰卿看出她唇角的苍凉。
    她握住徐丹雅的手，说：“丹雅，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说，我们一起面对。”
    徐丹雅低头咬唇，片刻后，再抬起头，笑着的眼睛里有了点红。
    “礼拜六晚上，我跟靓圈那个天使投资人拉投资的时候，被他灌醉了，然后……”她难以启齿，再次低下头，“第二天早上，他跟我认错了，不仅承诺投资靓圈，直到靓圈上市，还答应每个月给我五十万的零花钱。”
    她拿起放在手边的稀有皮铂金包：“这个包，就是他送给我的。”
    沈冰卿大骇：“他……他**你？”
    徐丹雅红着眼眶笑了下，故作轻松：“嗐，也没那么严重，也是我自己愿意。再说了，跟谁睡觉不是睡呢？跟他睡，我不仅能拉到投资，还有每个月五十万的零花钱。以后，说不定他还会给我买房子。我之前也正正经经谈过恋爱，可是有这些吗？”
    沈冰卿无言以对。
    情绪翻涌，她没忍住，红了眼眶，拉着徐丹雅的手，眼泪砸在桌上：“丹雅，我不希望你走这条路……千万别……我们要的是滚烫、有尊严的人生，而不是成为依附的工具人……我们现在开始创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这样……”
    徐丹雅也红了眼眶，使劲往上转着眼睛，自嘲道：“我没你漂亮，气质没你好，我也不是上海人。说难听点，我从农村出来，父母都是文盲，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是无底洞，任何男人看到我这情况，都要吓跑了，别说找条件好的。”
    沈冰卿心痛到无法说话，直到秦骁扬过来，她才胡乱擦了擦眼泪，佯装无事。
    一顿晚餐，在她和徐丹雅的各怀心事下匆匆结束，本来说好的晚上一起住，也因为那个包养徐丹雅的男人来的一通电话而未能成行。
    回家的路上，秦骁扬问她：“你刚才怎么哭了？和闺蜜吵架了？”
    她摇头，看着窗外深圳繁华的夜景，什么都没说。
    她不想让秦骁扬知道自己最亲密的姐妹选择了这样一条没有尊严的路。

 092 你还帮他洗衣服呢？

    092
    “人这一生，尽管走走停停，但最后都得奔赴目的地。”秦骁扬视线专注看着前路，声音很淡，“那些原本陪着你一起走的人，有一天，他们发现另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他们离开了。对此不要感伤，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坚定往前走就对了。”
    沈冰卿听出他话里有话，意外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闺蜜——选择了一条你不认同的捷径。”
    被猜中不堪，沈冰卿没话了。
    湿意快速凝上眼睛，她抿唇，吸了吸鼻子，看向窗外，片刻后，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我本来想晚上好好劝她的，可是……”
    她都说不出口徐丹雅后来又不来她家住，是因为包养她的男人把她喊走了。
    她哽着嗓子说：“她为什么要这样？缺钱，可以奋斗，可以用双手挣。她就不知道手心朝上日子不好过吗？”
    不等秦骁扬回答，她又求助地望着他：“你应该认识一些资本大佬吧？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对待……对待情妇的吗？会不会提出一些变态的要求？”
    她希望秦骁扬说——就是逢场作戏，腻了就分开，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很快又看回前路，没说话。
    沈冰卿就知道了。
    她瘪了瘪唇角，右手手肘靠在车窗上，抬手按了下眼睛：“也是，不然还是因为真心喜欢她吗？有用钱买喜欢的吗？”
    车子上高架，进入自动驾驶模式，秦骁扬空出右手，包住她的左手：“包养徐丹雅的人是谁？”
    沈冰卿垂下眼睛：“信恒投资的老板。”
    “我明天约这个人吃个饭，你别担心。”
    “你认识这个人？”
    “在边南组织的饭局上见过几次面。”
    沈冰卿看到希望，整个人侧过身，殷切地看着秦骁扬：“你劝劝他，跟丹雅断了。”
    “好。”
    ……
    翌日傍晚，秦骁扬把沈冰卿接回家，立马又开车出去了。
    他要去和包养徐丹雅的男人吃饭。
    沈冰卿下车前，不忘叮嘱他：“一定一定要劝他和丹雅断了。”说完又说：“丹雅晚上会过来，我也会劝她。”
    秦骁扬没说什么，只应了声“好”。
    沈冰卿原本已经要下车，突然又生出愧疚，转过身抱住他：“亲爱的，对不起，你这么忙，我还麻烦你去做这种事情。”
    秦骁扬笑着拍拍她的背：“晚上我回来，帮我掏耳朵。”
    沈冰卿笑着放开他，下车，目送特斯拉离开才转身上楼。
    保安大叔从保安室的窗户探出脑袋，跟她打招呼：“小沈，找男朋友啦？”
    沈冰卿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回到家，刚把早上晾上去的衣服收下来，徐丹雅就来了，看到她放在沙发上的男士t恤和内裤，惊大了眼睛：“你还帮他洗衣服呢？”
    沈冰卿笑着把衣服抱进卧室，说：“自己男朋友的衣服，就一起洗呗，这有什么？”
    徐丹雅追问：“你俩的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混着洗？”

 093 有夫妻的感觉吧？

    093
    沈冰卿红着脸点头。
    徐丹雅凑到她跟前笑：“有夫妻的感觉吧？”
    沈冰卿不禁想起和秦骁扬这几天的接触，唇角溢出笑：“真的好奇怪，其实才确定关系没几天，可是却感觉好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徐丹雅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一本正经道：“这叫归宿感，说明这个人让你很踏实，这种感觉是很容易奔赴婚姻的。”
    “丹雅……”沈冰卿拉着她的手，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你别跟那个人来往了，找个人踏踏实实谈恋爱吧。”
    徐丹雅抽回手，低头看精致、昂贵的美甲：“我又不是没找过。但我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我；喜欢我的，我看不上。深圳房子那么贵，就算是西丽，均价也要六七万，一套小三室下来，首付都要两百万了，还不说装修和车位的钱。”
    不等沈冰卿说话，她继续说道：“之前人家也给我介绍过年薪百万的大厂程序员，但那些人很多跟我一样，都是从小城市、甚至农村出来的，他们没办法接受我的消费习惯，所以我找这样的人，日子也过不好啊。”
    沈冰卿没吭声。
    她其实也知道，深圳这座城市，女多男少。收入高的男人，要么找女土著；要么找一样收入高的漂亮女深漂，大家合着一起买房、组成家庭。
    她和徐丹雅虽然收入不低，但因为之前消费无节制，加上徐丹雅还是个扶弟魔、奢侈品狂热者，所以她俩都没积蓄，即便找到对象，在买房这件事上，很可能只能靠男方出首付。而那些收入高的寒门子弟，其实精明得很，是不情愿独自担负起买房的重任的。
    “你运气真的很好，找到房东这种有钱的土著，”徐丹雅问，“他有没有说要买房？”
    沈冰卿回神：“没有，他家有房子，应该不会再买房了吧。”
    “那你以后不得和他父母一起住？”
    沈冰卿摇头：“还没想那么多。”她看向徐丹雅，“如果房子的事情解决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和那个人断了？”
    徐丹雅考虑片刻，说：“也不单单是房子的问题，我主要还是想实现财务自由。”
    沈冰卿听明白了，说到底，她就是想要很多钱。
    她难过地闭上眼睛，点点头：“我明天问问毓莹，看最近还有没有项目可以捡漏的，咱们再拼一把，也许很快就能挣到钱了。”
    徐丹雅冷笑了下：“寒冬来了，难咯。”
    ……
    九点多的时候，徐丹雅又被包养她的人一通电话喊走了，沈冰卿就知道秦骁扬也快回来了。
    她提前帮秦骁扬准备好睡衣和毛巾，还细心地把棉签都抽好，放在纸巾上排列整齐，等着一会儿他洗完澡帮他掏耳朵。
    这一等，直到快十一点了还没见秦骁扬回来，她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代驾走错路，又绕了一圈，现在才到停车场。
    她赶紧往保温杯里装温热的花茶，带着下楼去接秦骁扬。
    刚走到街边，就见秦骁扬站在对面马路，西服外套挂在手臂上，白天出门系得好好的领带不知跑哪里去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094 这求婚也太没仪式感了

    094
    沈冰卿赶紧穿过马路，上前把秦骁扬扶住：“没事吧？怎么喝这么多呀？”
    秦骁扬搂住她的肩膀，通红的脸直笑：“之前好几次边南的局，那玩意儿要跟我喝，我不搭理他，这次自己送上门，人还不得往死里灌我？”
    “来，先喝口茶。”沈冰卿把保温杯打开，递到他嘴边。
    秦骁扬就着喝了一口，搂紧她的肩膀就要过马路：“走！回家咯！”
    沈冰卿收好保温杯，俩人互相搂着过马路。
    “那男的多大岁数了？”
    秦骁扬皱眉思考几秒：“估计有六七十了，看上去比我爹还大。”
    沈冰卿：“……”
    她无奈地摇摇头，叹气，边看马路上的车，边说：“晚上丹雅也来了，她太有决心了，我劝不动她。”
    秦骁扬嘲讽地笑了下：“我可听说她是自己上赶着。你以后少和她来往，别被她带坏了。”
    沈冰卿乍一听，有点不舒服，抬头看向他通红的脸，没说什么。
    俩人走到马路对面，走着走着，她有点不服气，又像是要表决心，突然说：“丹雅负担太大了，等我们做成一个大项目，她有钱了，就会离开那老头子。”
    秦骁扬眯着眼睛笑：“不用等做成大项目，老头晚上就会和她分手。”
    沈冰卿“啊”了一声，都顾不上车来车往，急切地问：“晚上就分手？难怪刚才她接到电话就急忙走了。”
    见秦骁扬没吭声，她又问：“你怎么和那个人说的？”
    “我让他别为难徐丹雅，他马上说晚上就分手。”
    “……”无语半晌，沈冰卿小声说道：“他果然不是真心喜欢丹雅……”
    然后就听秦骁扬冷笑一声。
    进了巷子，快到宿舍楼下，沈冰卿拿出口罩帮秦骁扬戴上，然后才扶着他进楼。
    保安大叔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小沈，男朋友来了呐？”
    沈冰卿尴尬点点头，进了电梯，才把秦骁扬脸上的口罩取下来。
    秦骁扬头靠在她肩上，酒里酒气地说：“我让秘书去找房子了，得赶紧搬出去。”
    沈冰卿想起徐丹雅晚上说过的话，眼睛看着电梯门上变化的数字，拧着眉心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是月光族，暂时没钱一起出首付。”
    秦骁扬笑，搂紧她的腰：“你生日不是快到了么？”言外之意，房子就是礼物。
    “那也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那你嫁给我，就受得起了。”
    沈冰卿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侧过脸睨靠在自己肩上的人：“你这求婚也太没仪式感了，我不接受的呀。”
    “叮”一声，电梯到了。
    她扶着秦骁扬出去，经过长长的、并不宽敞明亮的走廊，开门进家。
    门边的鞋柜下，男士拖鞋整整齐齐地放着，秦骁扬把皮鞋挣掉，双脚套进拖鞋里，一点不费力。
    沈冰卿把他扶到沙发坐下，把保温杯杯盖拧开，送到他唇边：“来，再喝点。”
    秦骁扬凑过去，迷迷糊糊喝了几口，然后脑袋又枕到沙发靠背上，仰脸喘气。
    沈冰卿忍不住念道：“那个人也真是的，干嘛让你喝这么多酒？真是有毛病。”
    秦骁扬红着脸笑，没说什么。
    沈冰卿又喂他喝花茶：“那个人有没有问你和丹雅是什么关系？”

 095 就你一个

    095
    沈冰卿又喂他喝花茶：“那个人有没有问你和丹雅是什么关系？”
    “我说——女朋友的同学。”
    沈冰卿听着，觉得不对劲，趴到他胸膛上，说：“可你怎么说‘同学’呢？丹雅明明是我闺蜜。”
    话刚落，秦骁扬登时就不笑了，幽幽睁开双眼，冷冷看着她：“我女朋友的闺蜜当老头子的情妇，你不觉得传出去太难听了么？”
    沈冰卿有点意外他的态度转变，坐直身体看着他：“有什么难听的啊？丹雅是丹雅，我是我。她走那条路，不意味着我也跟她一样啊。”
    她越说越气愤，干脆转过身去：“你是不是觉得我姐妹给你丢人了？合着也一起看不起我是吧？”
    她有点难受。
    徐丹雅一直都帮秦骁扬说好话，可秦骁扬心里却是嫌弃她、看不起她的。
    “不是——”秦骁扬拉长了声音，靠过来，从后面抱住她，嘴巴凑到她耳边，声音放软了，“没有看不起你，我知道你是个自尊自爱的姑娘。但你那个闺蜜……确实有点那什么……”
    他满嘴酒气喷在她耳后，她躲了躲：“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要我少和她来往？”
    “能这样是最好了。”说完这句话，秦骁扬又把脑袋仰回去了，右手手臂横在额头上。
    他呼吸声重到沈冰卿背对着都听得到，晚上应该是喝了很多酒。
    沈冰卿抱着双臂冷静了会儿，尽量把情绪往下压。
    其实她也知道，秦骁扬肯定不喜欢徐丹雅的做派，只不过清醒的时候，怕她不高兴所以没说出口。今晚为了让对方和徐丹雅断了，他不仅抽空应酬，还被灌了这么多酒，肯定不开心。
    思及此，沈冰卿叹了叹气，转过身抱了他一会儿，然后扶着他起身：“去洗澡吧，一会我给你掏耳朵。”
    淋浴房外面的衣篮上，已经放好的秦骁扬的四角内裤和浴巾，沈冰卿把他扶进淋浴间，刚想出来让他自己洗，想想又折回去。
    万一在浴室摔倒撞到脑袋，那就不得了了。
    “你要不介意，我帮你洗吧？”说完这句话，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求之不得。”秦骁扬把皮带抽出来，丢到外头去，再然后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沈冰卿帮他一起解。
    男人精壮的胸肌掩在略微宽松的美式衬衫里，随着扣子一颗一颗往下解，逐渐露出了性感的廓形。
    她双手揪着他的衬衫，抬起微红的脸望向他：“有几个女人……解过你的衬衫？”
    “就你一个。”
    沈冰卿知道不可能，却满意，抿唇低下头，佯装吃醋：“我不信。你们在国外念书的，肯定交往过很多女朋友。”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
    “我不信。”
    “骗你是小狗。”
    “那你汪一声给我听。”
    “喵~”
    沈冰卿大笑，抬手拍打秦骁扬的胸膛。
    男人酒气浓重的脸低下来了，手抬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轻轻吻上她的唇。
    “一起洗？嗯？”
    “我已经洗过了……不要……”
    花洒忽然冲出热水，兜头浇下。
    沈冰卿一惊，错愕地直了眼睛。水珠凝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回过神，眨巴了下眼睛，用手把脸上的水珠抹去。
    下一刻，整个人被抵到了墙上……

 096 我只是不想看你白忙一场

    096
    翌日，沈冰卿一上班就给苏毓莹打电话，问她新项目的事情。
    靓圈app的天使轮一千万已经到账，它的几位创始人开始投入正式的app开发，测试成功后，才由苏毓莹和卢旭去联系运营商做上架及推广。
    所以大家这段时间空下来，都认为要抓紧时间接第二个项目。而沈冰卿更迫切了，她希望徐丹雅能赶紧赚到钱。
    电话里，苏毓莹沉吟半晌，说：“公司昨天刚好拒绝了一家做云端芯片的创业公司。”
    “云端芯片？”沈冰卿意外，“目前芯片公司发展前景都很不错，为什么拒绝？”
    “资金需求太大，公司不敢做。你也知道，现在环境不好。”
    沈冰卿拿着手机，没说话。
    她想到了扬星。
    扬星也是因为资金口子太大，这么久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投资人。但是秦骁扬在上海和她过夜那天，曾经接到梁效斐的微信，说horton还想跟他谈谈。
    所以，horton有这种投资实力……
    或许，可以找horton谈一谈……
    沈冰卿当下就做了决定：“毓莹，方便的话，把这家云端芯片公司的商业计划书发我，我看看能不能做。”
    苏毓莹很快就把计划书发过来。
    那是一家叫“天宇”的公司，由几位归国科学家一起创立，主要研发设计16nm以下的云端芯片。
    目前，国内低纳米技术传统芯片大部分由扬星等企业垄断，而云端芯片这个领域，做起来的只有一家官方背景的公司。
    还是有市场的，而且不小。
    沈冰卿觉得天宇如果能获得投资，把云端芯片做起来，随着全球ai化，市场将是无法想象的广阔。而她们可以效仿靓圈的模式，提出以少量股份换取投资承洽，之后天宇每卖出一块云端芯片，她们都能分一杯羹。
    捋清楚这一切，沈冰卿兴奋极了，真想立刻告诉徐丹雅，要她别再担心钱的问题，她们很快就要有源源不断的金钱了。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想等这个项目落实了，再给徐丹雅一个惊喜。
    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告诉了秦骁扬。
    听完所有，秦骁扬淡淡表示：“他们所有成果，都只是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上，压根还没真真正正做出一枚芯片。为什么苏毓莹的公司要拒绝它？因为它什么都没有，空有一个概念。”
    这还是秦骁扬第一次打击沈冰卿，沈冰卿不免就觉得扬星看不起同质化的小企业。
    她有点不舒服，想起了昨晚，秦骁扬说的那些看不起徐丹雅的话。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很快又看回前路：“什么怎么了？”
    “你昨天看不起丹雅，今天看不起天宇，偏偏这二者还都是和我有关系，我真的很难不敏感地觉得你也在看不起我。”
    秦骁扬一时无语。
    对车灯光照在他脸上，投下了忽明忽暗的光影。
    沈冰卿看到他浓眉紧蹙，似乎也有点烦躁。
    “我只是不想看你白忙一场。”他耐着性子说。
    沈冰卿反问：“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
    她本来想跟秦骁扬要horton投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现在看他这样，也不想要了，决定自己想办法。

 097 心境好似又回到暗恋

    097
    车就要到停车场了，沈冰卿一咬牙，抬手去解安全带：“你最近回家住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车子猛然一刹，停在路边。
    秦骁扬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
    沈冰卿瞪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推开车门下车。
    她站在斑马线边等绿灯，以为秦骁扬会追下来，结果他的特斯拉就这么从她眼前开过去，在红绿灯处掉头——那是回秦家的方向。
    沈冰卿气得脸都青了。
    她一个人走路回家，心情很低落，越发觉得委屈。
    这才谈了不到一周时间，吵架都已经不哄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路上，自己开车回家，那再谈个几个月呢？
    她第一次觉得秦骁扬好没责任感，也不是真心爱她，真爱她，怎么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自己回家？
    沈冰卿已经做好了分手的准备，整个人消沉得不行，回家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去哭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秦骁扬来了电话，她还在生气，按掉不接。随后他就发了微信过来，是一个认错的表情包。
    沈冰卿更生气了。
    她觉得秦骁扬这时候应该来敲门，然后抱住她，狠狠吻她，跟她道歉，结果就是一个表情包？她气得直接把秦骁扬的微信和电话号码都拉黑了。
    这下是清净了，可她心里却更难受了，哭到半夜，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翌日是周五，秦骁扬那边毫无动静，下班也没去接她，更没找其他办法联系她，倒是晚上的时候，方秀枝来了微信语音，邀请她明天中午过去打麻将。
    沈冰卿本来没心情的，而且也要忙着试试为天宇找投资人，但一想到秦骁扬消失了两天，坐不住了，午饭都没吃，带了点礼品，直接去秦家。
    门铃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紧张地垂下眼睛，心境好似又回到暗恋秦骁扬的那段时间。
    厚重的原木雕花双开门打开一侧，一双女士拖鞋出现在视线里，沈冰卿听到自己的心落回去的声音。
    她强忍住失落，笑着抬起头：“方阿姨，中午好，您吃过午饭了吗？”
    “吃啦吃啦，”方秀枝热情地把她拉进去，“你呢？吃了吗？没吃在我家吃点？”
    “我也吃了。”沈冰卿始终保持得体微笑。
    其实她还没吃，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
    换拖鞋的时候，她留意了下秦家的鞋柜，秦骁扬周末穿的板鞋和拖鞋都在里头，看样子在家，没出门。
    换好拖鞋，她双手把礼品袋递给方秀枝：“方阿姨，这是城隍庙梨膏糖，有生津开胃的效果，送给您和叔叔配茶吃。”
    方秀枝惊喜，双手接过：“哎呦！这个很贵的吧？”
    礼多人不怪，方秀枝为人本来就热情，沈冰卿每次上门都带礼物，她就更加喜欢这位上海租客了。
    她拉着沈冰卿进麻将室，边走边说：“昨天呢我侄子大婚，也送了好多糖过来，一会儿你要走，我弄点让你带走啊，试试我们广东的糖。”

 098 沈冰卿跟在他身后上楼

    098
    “侄子大婚？”沈冰卿下意识问，“那亲戚是不是需要去帮忙？”
    “是咯，前天晚上、昨天一整天都在那边帮忙。”方秀枝絮絮叨叨道，“阿仔昨天还去当他的伴郎咯，昨晚替新郎挡了好多酒，这时候还在睡觉咯。”
    沈冰卿心想：所以他们吵架的那天晚上，秦骁扬一直在亲戚那边帮忙准备婚礼？包括昨天一整天也是？
    她忽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原以为秦骁扬不去她家找她是故意的，现在知道他那两天都在忙亲戚的婚礼，有点释怀了。
    沈冰卿心情变好，和方秀枝打麻将素来话不多的她，今天竟主动打开话匣子，捧得方秀枝和另外两位阿姨全程喜笑颜开。
    “方阿姨人好还爽利，所以朋友才会那么多。”沈冰卿垂眸看一眼手中的牌，甩出一张，“俗话说，朋友多，好办事，吃得开！”
    话刚说话，方秀枝忽然大喝一声“哎呦”，接着把自己面前的牌全部推倒出去。
    另一位阿姨伸了伸脑袋，拍了下大腿：“大四喜呦！”说完怨怼地看一眼沈冰卿：“都怪你那张南子！”
    沈冰卿心机地笑笑，打开抽屉，把筹码拿出来准备数给方秀枝。
    “胡了？”忽然一道低磁的男声出现。
    沈冰卿正数筹码的手一顿，心跳登时快了几拍，脸上有不自在的红晕。
    她知道秦骁扬来了，故意不去看他，认认真真数好筹码，放到方秀枝手边。
    秦骁扬慢悠悠走进来，站在她和方秀枝之间：“老妈你赢了这么多，晚上得请吃饭吧？”
    “好好好！”方秀枝笑眯眯地看着三位牌搭子，“我今天开心！咱们早点结束！晚上在我家吃顿好的！”
    随后又回头去看儿子：“阿仔你去准备一下！”
    秦骁扬笑笑，嘴上说着“好”，眼睛却是望向沈冰卿：“不过我有点事情要先麻烦沈小姐。”
    沈冰卿没说话，捏紧手中的塑料筹码片子，垂眼看着麻将桌上混乱的麻将块子，不敢去看他。
    “阿仔你有什么事呀？”方秀枝也看向沈冰卿。
    “财务昨天发了一份报表过来，我有些地方没看明白，想请教沈小姐，”秦骁扬说得一本正经，“我听说沈小姐的工作就是帮上市公司调账的。”
    一听跟儿子的工作有关，方秀枝赶紧去催沈冰卿：“那小沈你赶紧跟他上去看看！快！”
    沈冰卿硬着头皮站起身：“哦好，那我去一下。”
    秦骁扬对她挑了挑眉，率先转身离开麻将室，沈冰卿跟在他身后上楼。
    人刚走到楼梯转角，他随即转过身，将她拦腰抱起。她吓一大跳，差点叫出声。
    ……
    沈冰卿被一路抱到二楼一个套间，秦骁扬双臂抱着她，闪进套间后，用脚把房门踢上。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羞红的脸别向一旁，直到人被放到床上，男人散发着浴后清新香气的身躯压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想挣脱。
    秦骁扬双腿紧紧夹着她扭动的下身，双手与她十指紧扣，不容她反抗地吻了下去。

 099 不能在这里

    099
    沈冰卿一开始佯装生气，故意不让秦骁扬亲，左右扭着脑袋，但毕竟是心爱的人，渐渐的就被秦骁扬的吻征服了，整个人彻彻底底地软下去了。
    迷乱中，她听到秦骁扬说了句“满一周了吧”，几秒后反应过来，迅速去推他。
    “不行……”她双手抵着男人不断往下压的胸膛，“不能在这里……”
    这一番抵抗，搞得刚才美好的氛围全都没了。
    秦骁扬从她身上翻下来，挨着她躺，喘着粗气，没说话。沈冰卿以为没得做，他连亲都不亲自己了，正觉失落，他忽然又翻身抱住她，脸埋在她颈窝，低低地问：“为什么把我拉黑？”
    “那你为什么又把我丢在路边自己回去？”
    “是我错了，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路边，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好不好？”
    沈冰卿意外。她本以为秦骁扬会为自己辩解，说是她开口要他回自己家，也是她自己下车的，结果他却反过来道歉。
    这样弄得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但原先就准备好的质问他的对白没忘，脱口而出：“拉黑了，你就不能去找我吗？或者用其他电话号码给我打？”
    其实她也知道俩人吵架后，秦骁扬一直在忙亲戚的婚礼，很大可能是想等忙完了再好好和她聊，她故意这样问，就是想看他什么反应。
    “是我考虑不周，绝对没有下一次，别生气了。”秦骁扬又把她抱得更紧一些，鼻尖在她耳垂上蹭啊蹭的。
    姿态真的很低了，沈冰卿满意，侧过脸，双手摩挲着他的脸颊，主动吻上他。
    彼此唇齿交缠，男人的手撑着她的后腰，稍稍用力一按，她的身体就被紧密地和他贴合在一起。
    “阿仔，你忙不忙？”方秀枝的声音突然出现，“忙的话我让你阿叔送点海鲜过来咯？”
    沈冰卿一惊，睁大了双眼，赶紧把秦骁扬推开，动作很迅速的就要下床，但秦骁扬把她按住了，食指抵在唇上，摇了摇头。
    沈冰卿看一眼床对面的整面衣柜，它的存在，使得外头的人即使开门进来，也无法一眼看到床上的动静。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发出声音。
    秦骁扬立马走出去，沈冰卿听到他和方秀枝说：“可以，让阿叔送过来吧，送点好的。”
    “小沈人呢？不是说跟你上来处理工作吗？”
    秦骁扬打了个哈欠：“刚走，我正打算再补个眠，头疼。”
    “那你赶紧去睡觉，我下去给你阿叔打电话。”
    “咔嚓”一声，门关上，最后是两声反锁的“咔哒”声。
    沈冰卿浑身紧张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怨怼地瞧着返回卧室的秦骁扬，压低声音：“你刚才怎么没反锁呀？”
    秦骁扬走到床边坐下，手臂压着她的身子，又把她压回床上，想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亲密。
    沈冰卿挣扎着起身：“我得下去了，你刚跟她说我走了，她万一下去找不到人。”
    秦骁扬只好放开她，跟着她下床：“我晚上跟你一起回去。”

 100 上海姑娘怎么样？

    !go    100
    方秀枝回到楼下，先是看一眼鞋柜，确定沈冰卿的高跟鞋还在，然后才走进麻将室，问牌搭子：“见到小沈下来了吗？”
    牌搭子摇头：“没见到，不是跟你儿子上去了吗？”
    方秀枝立马又出去找了一圈。
    虽说是复式楼，但空间就那么大，一眼望到底，根本没见到沈冰卿人影，方秀枝心神不宁地回到麻将室。
    正聊天的牌搭子停下话题，扭头问她：“找没找到小沈？”
    方秀枝回神，勉强笑道：“可能在上洗手间呢，咱们再等会儿。”
    牌搭子于是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听说特别不像话，每次跟男的吵架都是抄刀子的，跟咱们本地姑娘到底不一样。”
    “多大仇啊抄刀子？”
    “说是跟一个香港同事不清不楚的，老余的儿子多问几句，媳妇就抄刀子了……呵呵，这不明摆着是被戳到痛处了恼羞成怒了嘛？”
    “老余的儿子？”方秀枝神经一跳，下意识问，“是老余那个东北儿媳妇抄刀子砍她儿子啊？”
    牌搭子点点头：“之前闹得可凶啦！警察都上门了呢。老余不敢让人知道，觉得丢人。”
    另一位牌搭子叹气：“当初人家给老余介绍了咱们深圳本地的姑娘，老余贪东北儿媳妇的父亲当官的，硬要儿子娶这个东北的。但是也不想想，人家在东北当官，还能照拂到你深圳的么？”
    方秀枝：“……”
    她看一眼二楼楼梯，愈加心神不宁了，麻将块紧紧攥在手里，攥得指关节泛白。
    “这个东北姑娘是比较彪悍哈。那上海呢？你们觉得上海姑娘怎么样？”其实她也不确定儿子跟沈冰卿是不是那种关系，这么问，有点未雨绸缪的意思。
    “上海姑娘啊？不是出了名的矫情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什么都要顶好的！还特别会算计，结个婚，你男方家一半家产都是她的！”
    另一位牌搭子阿姨猛点头：“我还听说上海姑娘从不做家务，家里都是这个男的干活的！上海姑娘只管动嘴皮子使唤男的！”
    方秀枝脸色全青了，手中的麻将块都快被她攥碎了。
    门外，秦骁扬亦脸色铁青，一只脚已经要迈进麻将室，沈冰卿赶紧将他拉住，朝他摇了摇头，用口型说：“没关系。”
    沈冰卿下巴点点楼梯，示意他回房，自己则换上盈盈笑脸，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麻将室。
    她注意到方秀枝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复杂，心里隐约猜到她刚才下来找不到人，估计是有所怀疑了。
    “方阿姨，你们二楼露台的风景好美。”沈冰卿抚了抚自己面前摞好的麻将牌，对着方秀枝笑道，“可以直接看到深圳湾公园。想必晚上的视野会更精彩！”
    方秀枝没说什么。
    沈冰卿继续道：“我刚才去露台接了个电话，顺便吹了会儿风，现在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本来没睡午觉，人浑浑噩噩的。”
    方秀枝这才看过来，意外道：“你刚才在二楼露台吹风啊？”
    “是的呀，我被那风景迷住啦！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让各位阿姨久等了，真是抱歉！”
    方秀枝这才露出笑容，说：“晚上更漂亮！你等吃完晚饭再上去拍照！”
    这时，那位说上海姑娘矫情的阿姨说：“你们上海没这么漂亮的风景看吧？”!over

 101 整颗心甜滋滋的

    101
    沈冰卿笑笑，不甚在意道：“没呢，我们住在市区，低矮的房子比较多，就算站到楼顶上，也看不到这么美的风景的。”
    另一位牌搭子阿姨就笑了：“上海虽说是大城市，但居住环境肯定是比不上咱们这里的。我上次去过一回，那个棚户区的滚地龙啊，一大早就蹲在路边刷马桶呢！那个衣服啊，就皱巴巴地晾在电线杆旁边！”
    沈冰卿：“……”
    发现自己误会了儿子和租户关系的方秀枝心情大好，忙阻止牌搭子往下说：“别这么说咯，哪里都有穷人，哪里都有脏乱差，咱们这边也一样咯。”
    牌搭子尴尬笑笑，很快又把话题转到别处，方秀枝也加入。
    沈冰卿这才松一口气。
    傍晚的时候，外头忽然热闹起来，是秦骁扬的叔叔让人送了一桌子海鲜过来，秦骁扬也下楼来帮忙。
    一想到他晚上要跟自己回家，沈冰卿整颗心甜滋滋的，手上的筹码都快输光了也不甚在意，因为秦骁扬说打输算他的，让她随便玩。
    七点多，夜幕降临，麻将室的落地窗外，绯红的天幕转为深蓝，南山区的万家灯火依次亮起。打完最后一把，方秀枝邀请大家移步餐厅。
    麻将室的隔壁就是餐厅，中式原木转盘大圆桌中央，火锅热气蒸腾，围在周围一圈的，全是各种鲜活的生猛虾蟹、燕翅鲍鱼。
    沈冰卿喜欢吃海鲜，所以一眼就看出这一桌至少要几万块。
    她笑着看向方秀枝：“方阿姨，让您破费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方秀枝这才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厨房：“阿仔啊，钱结算给你叔叔了咩？”
    沈冰卿也看过去。
    两扇推开的深棕色移门里，秦骁扬穿着黑t和黑色运动长裤，正站在料理台前准备着什么，他没回头，说了声“结了”。
    方秀枝邀请大家入座，沈冰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在厨房里忙活的人。
    过了会儿，秦骁扬端着餐盘出来，将几碟调好的料碟放在每个人面前。沈冰卿是最后一个收到料碟的，他放好了，直接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各位阿姨请随意，别客气，当自己家。”他说着，把面前一整盘杀好的鲍鱼都倒进火锅里。
    其中一位阿姨笑着看过来，说：“找老方打了几十年麻将了，今晚还是头一回和阿仔一起吃饭。”
    方秀枝刚好从厨房出来，笑说：“也刚好是碰到他昨晚喝酒喝大了，今晚没出去浪，要不哪里能看到人呢。”
    沈冰卿用余光扫一眼秦骁扬，心想等一下要问他，是不是因为她在，他才跟大家一起吃晚饭的。
    正想着，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忽然被人紧紧握住，她本能的一惊，随后就明白过来了，余光再次扫向秦骁扬，他正用单手盛汤呢。
    盛好了，悄悄放到她的骨碟旁边，若无其事对阿姨们说道：“沙巴的血燕，刚熬好，大家趁热吃。”
    沙巴血燕，燕窝里的最上乘，也最贵。
    沈冰卿晃了晃被他牵住的右手，小小声说：“真是舍得啊。”

 102 这不是因为我女朋友在么？

    102
    秦骁扬低头，佯装要喝汤，也小小声回答她：“这不是因为我女朋友在么？”
    “那你是为了我，才跟大家一起吃饭的？”
    “你说呢？”
    沈冰卿咧嘴笑，血燕入口，一直甜到心里。
    圆桌能坐下十个人，另外两位阿姨跟沈冰卿隔了三个位置，俩人一坐下开始聊天，方秀枝在厨房忙了一会儿出来，也过去和她们一块坐。
    沈冰卿突然发现自己和秦骁扬挨着一起坐，好像有点不合适。一会儿方秀枝又该怀疑上了。
    正想挪离开一个位置，忽然就听他一本正经说道：“我刚才又自己研究了一下财务报表，发现这个存货周转率确实不行。”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正和牌搭子聊天的方秀枝笑眯眯看来一眼，没说什么，又聊回自己的去了。
    沈冰卿也装模作样回答他：“是的，提高存货周转率，就是提高资金的使用效率、提高企业的变现能力。”
    俩人聊了会儿扬星的财务指标，秦骁扬压根不懂财务，驴头不对马嘴地跟她说了一通后，开始小声说回他们的事情。
    “吃完饭我先到车上，你过个十分钟再下来，直接到一楼，我把车停门口。”
    沈冰卿悄悄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对了，阿仔上次不是跟老钟家的女儿相亲咩？没成功咩？”一位阿姨突然问道。
    沈冰卿头皮一紧，忐忑摸了摸脖子上的护身符吊坠。
    秦骁扬上次相亲，把她带过去了，还跟相亲对象说她就是女朋友，万一人家回家说了，这下方秀枝想起来，是不是又要怀疑是她这位“上海”姑娘了？
    方秀枝脸上的笑敛去大半，丧气道：“人家没看上我们家阿仔。”
    阿姨先是惊讶，随后看着秦骁扬的表情又变了变，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沈冰卿这才想起来，在方秀枝的这些牌搭子阿姨眼中，秦骁扬就是一个砸钱在美国镀金、无所事事的富二代。
    所以人家体制内的高中教师，看不上他这样的，似乎也说得过去。
    所以方秀枝无论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给儿子找的好对象，被她这位租客给搅黄了。
    沈冰卿觉得方秀枝对自己其实不坏，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好了，不仅满足她要求出租屋家具全清的要求，还时不时邀请她来家里打麻将、吃晚饭，更在深夜热心让儿子送她这位租客回家。
    沈冰卿抬手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
    阿姨们在劝方秀枝，花点钱让秦骁扬做点小生意，比如开个咖啡厅或西餐厅什么的，这样找对象也容易点。
    方秀枝先是一言不发地点着头，后来似乎被说动了，开始问哪里的店面合适，前期要投多少资金进去。
    沈冰卿看一眼秦骁扬，他正优哉游哉吃着切片象拔蚌，还悄悄往她碗里放了一些。既不辩解，也不加入，好像就默认了自己就是阿姨们认为的那种人。
    其实他明明是可以称之为国之栋梁的人。
    沈冰卿替他抱不平，一上车就问：“你为什么不跟她们说你其实是有事业的呀？”

 103 后背硬生生撞到门板上

    103
    秦骁扬启动车子，没什么表情地说：“跟她们说那些有什么用？她们是能懂还是怎么样？”
    沈冰卿系安全带：“那至少不会一直认为你是无业游民。”
    “那不挺好？”秦骁扬笑了下，手中方向盘打了个大弯，“她们就不会老惦记着给我这个无业游民介绍对象了。”
    “你还真是看得开！”
    “你说到我这个高度了，跟一帮大字不识几个的阿姨解释什么叫半导体技术，有意义么？费那些口舌的时间，我什么都不干，光冥想都有收获的好吧？”
    沈冰卿被他逗笑了，故意问：“哎呀，所以秦先生您是什么高度呀？”
    “我什么高度你不是最清楚么？”秦骁扬侧过脸，对她挑了挑眉。
    沈冰卿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脸轰一下就红了，手下意识推了他的大腿一下：“不知道！”
    “不知道是么？那晚点咱们再来确认一下。”
    说得沈冰卿既新奇又紧张，还挺期待今晚好好探索一番。
    正盘算着，又听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会不会不喜欢我说这个？”
    沈冰卿侧过脸看他：“不会啊。”
    他忽然就放开控制方向盘的手，紧紧握上她优雅叠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然后抓起她的左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才说：“不会就好。”
    车子从那天秦骁扬把她丢下的地方经过，她忽然又生出委屈，问：“你以前谈恋爱，也把女朋友一个人丢在街上过吗？”
    车子艰难地在商业街中穿行，秦骁扬正认真开车，随口说了句：“没有。”
    沈冰卿这下更觉委屈了，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吸了吸鼻子，说：“知道了。”
    安静片刻，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利索干脆，不啰嗦的。”
    “外表呢？”
    “……这个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
    秦骁扬边开车，边被逼着烧了下脑子，隔了一两分钟才说：“高点瘦点的吧。”
    沈冰卿皱眉，小声说：“可是我又不高。”
    彼时，秦骁扬正要把车开进停车场，便没回应她，等到车子停好，俩人手牵着手走出来，又说到别的话题去了。
    “秘书在深圳湾一号找了几套挂牌出售的平层，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挑一套喜欢的，我来买，落你的名字。”
    “深圳湾一号很贵的，你确定要买吗？”
    “要不华润那边？”秦骁扬说，“旁边就是万象城，购物方便。”
    沈冰卿想了会儿，说：“我也没深户，以后再说吧。”
    秦骁扬没说话了，好像在思考什么，话题就这么略过去。
    俩人手牵手走到楼下，保安刚好不在保安室里，赶紧混上楼，一开门，灯还没开，鞋也没换，沈冰卿就被秦骁扬抵到门后去了。
    后背硬生生撞到门板上，她闷哼一声，正要抗议，黑暗中，男人的吻狂风骤雨般落下来……

 104 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104
    空气中飘荡着兴奋的荷尔蒙，秦骁扬和沈冰卿边接吻边脱衣服，跌跌撞撞进了房间，眼见即将倒到大床上去，沈冰卿突然喊停：“不行……没洗澡……”
    秦骁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直接抱着她往床边的地毯上一滚……
    ……
    “方阿姨好像不太喜欢上海人呢。”
    沈冰卿将花洒插回架子上，浴巾一抽，盖到秦骁扬后背上，然后才自己穿上浴袍，“傍晚那两个阿姨在她面前说上海女人矫情什么的，她都没吭声。倒是说起上次那个相亲对象不要你的事情，显得很悲伤呢。”
    最后一句，沈冰卿不小心泄露了情绪。
    即使知道秦骁扬和上次的相亲对象并没什么，但看到方秀枝如此满意对方，她还是吃味了。
    秦骁扬用浴巾压干身上的水珠，往腰间一围，率先离开淋浴房。他站在台盆前，边挤剃须泡边说：“她如果不喜欢上海人，怎么会邀请你到家里打麻将？她之前也说过，说你特别懂事、特别体面。”
    “是吗？”沈冰卿要去房间收拾一地狼藉，离开浴室前，在秦骁扬身后顿住脚步，看向镜子里的他，“就怕到时候知道你的对象是我，我就变得不懂事不体面了。”
    说完离开浴室，过了几分钟又回来，手上抱着俩人刚才脱在房里的衣物。
    她把外衣外裤和内衣裤仔仔细细区分开，分别丢进大洗衣机和内衣裤专用洗衣机：“说什么上海女人从不做家务，都是瞎说！你住这儿的时候，家务不都是我做的吗？”
    “那以后家务我们一人一半？”秦骁扬半张脸都是剃须泡，边推剃须刀边说，“不然还是我全……”话没说完，忽然连连吸气，手中的剃须刀“哐当”一声落到台盆里。
    沈冰卿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跑过来：“怎么了？割到了？”
    秦骁扬低头洗脸，再抬起头，一侧唇角在渗血。
    “哎呀，口子好大！我去拿碘伏和止血贴！”沈冰卿说完急急忙忙跑出去，很快就提着一个小药箱回来。
    她悉心地帮秦骁扬处理伤口，最后将印有卡通图案的止血贴贴到他唇角的伤口上。
    秦骁扬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歪嘴笑了下：“还好明天不上班。”
    沈冰卿将东西收进药箱：“不过我明天得去写字楼一趟，要跟天宇的负责人见面。”
    正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欣赏自己颜值的秦骁扬停下动作：“你还是想接天宇的项目？”
    “嗯。反正现在也没其他选择，就试试，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沈冰卿说完又提着药箱出去了。
    她把要洗的衣服处理好才回房间吹头发，秦骁扬关了外面的灯进来，也没再提天宇的事情，就半躺在床上看她吹头发。
    “明天我跟你一块过去行么？”他突然说，“看看这个项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冰卿考虑几秒，点头：“好，但要跟人说你是joe chin么？”
    秦骁扬就笑了，掀开鹅绒薄被盖到自己身上：“你一说我是谁，天宇的人准得跑。”

 105 秦骁扬摸了下她的腰

    105
    沈冰卿觉得秦骁扬只是开玩笑，就没把这句话放心上，隔天在写字楼见到天宇的负责人阮嘉余，依旧介绍他的全名“秦骁扬”。
    阮嘉余一听，诧异几秒，立刻朝着秦骁扬伸出手，态度很是讨好：“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扬星秦董，幸会幸会。”
    “幸会。”秦骁扬脸色很淡，和对方握手的时候，看一眼沈冰卿，没说什么。
    沈冰卿招呼双方人马入座，这时，天宇那边突然有人出来说了句：“接下来可能会涉及公司机密，扬星的秦董在这里不太好吧？”
    扬星和天宇算是一个领域的，当然天宇和扬星不是一个级别，中间大概还隔着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秦骁扬冷笑了下，淡淡看向那人，正想教他做人的道理，沈冰卿走过来，拉了拉他的手，把他带到隔壁办公室去。
    阮嘉余看着透明玻璃墙那头的秦骁扬，问苏毓莹：“苏总，这扬星是投资人之一？”
    苏毓莹笑笑：“不是的，扬星的秦董是我们的朋友，跟我们很熟了，今天凑巧过来坐坐。”
    阮嘉余点点头，没说什么，但目光依然停留在隔壁办公室。他看到沈冰卿要走的时候，秦骁扬摸了下她的腰。
    ……
    “我们仔细研究过天宇完整的投资计划，过两天，会就这份投资计划，开始接触合适的投资人，争取早日为天宇完成a轮融资。”
    苏毓莹把投资计划书合上，站起身，要和阮嘉余握手：“阮董，合作愉快。”
    阮嘉余却没起身，更没伸出手，神色淡然地看着她和沈冰卿：“说实话，天宇找你们，不是因为天宇没投资界的人脉，而是我们都找过了，都被拒绝了，所以才找上你们。”说到这里，他笑了下：“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苏毓莹收回手，脸上笑意依旧：“所以阮董的意思是？”
    阮嘉余收起脸上的笑意：“在确认合作之前，我想先知道你们有什么路子。”
    拉投资，是徐丹雅和沈冰卿负责。苏毓莹看向她们，示意她们进行补充。
    徐丹雅直接抛出她接触过的几家顶级投资公司的名头：“我们不仅会去接触创投、金联、同集等业内大型投资公司，我们也会跟券商接触，毕竟天宇打算未来五年上市，一开始就跟券商合作，也是个很好的方式。”
    她说得花里胡哨的，不懂的人就被她绕进去了，但阮嘉余可不是个傻白甜。
    “徐总所说的这些，我们通通都接触过了，甚至他们老大的微信，都在我的好友列表里，大家时不时会出来喝个酒。”
    徐丹雅强忍着嘲讽，问：“那阮董的意思是？”
    阮嘉余笑了下：“我想知道——在业内大部分有这个能力的投资公司都拒绝了天宇的情况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一直没说话的卢旭忍不住道：“办法我们肯定是有的，至于是什么办法，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你们知道了，还有必要跟我们合作？”
    阮嘉余和手下顿时都笑起来，很快收起面前的计划书，起身准备离席。
    不打算合作了的意思。
    全程没说话的沈冰卿咬了咬牙：“horton。我们的办法就是horton。”
    阮嘉余止步。

 106 我认识蒋凡晞

    106
    阮嘉余止步，转过身时脸上挂着笑，但是细看之下，那笑里充满了玩味。
    他看着沈冰卿：“沈总是和horton的哪位投资总裁接触的？”
    沈冰卿一时语塞。
    她哪里知道horton都有哪些投资总裁，更不知道负责horton亚太业务的人是谁，只知道horton的老大是ty唐熠，可不说ty是她接触不到人，就说ty目前人还在美国软禁，她就算搬出ty的名头也不现实啊。
    正尴尬，一个名字忽然从她眼前闪过。
    “蒋凡晞……”说出这个名字，她自己也没什么底气，但面上仍强装镇定，“我认识蒋凡晞。”
    阮嘉余没说什么，看一眼正在隔壁办公室翘脚玩手机的秦骁扬，考虑几秒，示意下属把合约拿过来。
    苏毓莹和徐丹雅互望一眼，面露惊喜。
    双方人马把合约签好，阮嘉余走到沈冰卿面前，对她伸出手：“那就辛苦沈总了。”
    沈冰卿也伸手和对方握了握，心虚地点点头。
    苏毓莹送天宇方的人离开会议室。
    徐丹雅拉拉沈冰卿的手臂，小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蒋凡晞那种大人物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冰卿长长吐出一口气，随手拉出一旁的转椅坐下去，仰头看着天花板，丧道：“我怎么可能认识蒋凡晞啊。”
    徐丹雅惊呼：“那你还……”
    “忽悠阮嘉余的，反正只要我们能给天宇找到投资就好了，也不一定要horton。”
    卢旭说：“但是阮嘉余一开始也说了，业内大部分投资人他们都找过，只是都失败了。”
    沈冰卿揉着发酸的肩颈：“反正尽量试试吧，他们自己去跟投资人谈，肯定跟咱们去谈的效果不一样。”
    卢旭点头：“也是。靓圈的创始人当时自己去谈，也是谈不到投资，你和丹雅一出马，就成了。”
    徐丹雅没说什么，脸色不太好看，很快就离开了会议室。
    沈冰卿赶紧跟出去，一路跟到洗手间，把门关上后，才问站在洗手台前怔神的徐丹雅：“丹雅，你和靓圈那个投资人……”
    徐丹雅回神，垂眸看手上的大钻戒：“前几天就分了，他说他腻了，但是会继续投资靓圈，让我们别担心……”
    沈冰卿上前抱住她：“丹雅，别难过。那个人年纪那么大，分手就分手喽，难道你还想等他卧床了伺候他啊。”
    徐丹雅深吸一口气，但浑身都是掩不住的失落：“老男人都嫌弃我，你说我到底是有多失败……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差劲过……”
    “不是你差劲，而是对方本来就不打算认真！你很好！真的！”
    “不过也还好了，他说不会告诉别人我们有过关系，也算没有断了我以后再找其他男人的路子……就是本来说好一个月五十万的零花钱，现在没了，每个月的贷款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起她每个月高昂的还贷金额，沈冰卿也是很无力，只能强撑着信心安慰她：“天宇的投资一旦到位，我们很快就能拿到佣金了，你别担心！天宇的项目我有信心！”

 107 沈冰卿喜欢这样的氛围

    107
    送走天宇的人，大家继续工作。
    秦骁扬帮忙叫了丰盛的外卖，大家就坐在会议室，边吃午餐边研究天宇的项目。
    秦骁扬原先还在沈冰卿身旁待着，咬着披萨翻了几页天宇的计划书，觉得没劲，后面直接回隔壁办公室睡觉去了。
    大家边工作边吃饭边闲聊，气氛很轻松愉悦，沈冰卿喜欢这样的氛围。
    卢旭：“那位叫蒋什么西的和horton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阮嘉余一听到她的名字，立刻就签约了？”
    徐丹雅转着笔看文件：“蒋凡晞——horton的老板娘。现在horton的大老板被关着，大部分投资都是老板娘拍板。冰冰说认识蒋凡晞，阮嘉余大约就觉得这投资没问题了。”
    卢旭笑得没心没肺：“那如果真的认识这位老板娘，也很好啊。”
    徐丹雅笑，没抬头，手中资料翻过一页：“当然好了，那可是来自京城的大资本，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
    沈冰卿没说话，看着隔壁办公室的秦骁扬出神。
    她在想，到最后如果没办法为天宇找到其他投资人，就只能求助秦骁扬帮忙引荐蒋凡晞。只是不知道秦骁扬答不答应，也不知道蒋凡晞愿不愿意见她……
    感觉还是很困难。
    沈冰卿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埋头看文件。
    工作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卢旭和苏毓莹分别有约，徐丹雅也有事情，沈冰卿和秦骁扬俩人便在附近西餐厅吃晚餐。
    回家的路上，秦骁扬说起天宇的事情：“这个项目我劝你还是算了，它就是个圈钱的坑！拿一个概念骗投资人的钱而已！别因为这种项目坏了口碑。”
    沈冰卿觉得他对天宇有偏见，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吵架，起先没吭声，忍了又忍，才说：“大家一起做的项目，也不能就我一个人喊停，所以你就别念我了。”
    说完想想，还是觉得不服气，又道：“你也不能因为人家没做出一个完整的成品，就一直说人家空有概念。所有产品被生产出来之前，不都是概念吗？天宇现在就差资金购买设备，有了设备它自然能把产品生产出来。”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正要说话，车载音乐停了，进了一通电话。
    沈冰卿瞥一眼操控屏幕，上头显示来电人是“枝”。
    知道是方秀枝，她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秦骁扬接起电话，“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阴沉。
    “阿仔，昨天来打麻将的吴阿姨，要给你介绍对象——这回是审计局的科长！公务员咯！我给你答应下来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尽快安排时间跟人家吃个饭咯！”
    “没兴趣！不见！”秦晓烦躁说完，把电话按掉。
    沈冰卿余光扫向他，冷笑了下：“审计局的科长，不错嘛！干嘛不去见见？”
    “不说这个，说说那个天宇……”
    见他不仅要转移话题，还要继续鄙视自己的客户，沈冰卿冷冷道：“都别说了，我不想听。”
    车子驶入停车场，还没熄火，她已经解了安全带，车子一倒进车位，立马打开车门下车。

 108 脾气真的要收敛一下才行

    108
    刚走出几步，就被追过来的秦骁扬揽到臂弯里。他态度郑重地保证：“我绝对不会去相亲！”
    沈冰卿心里的醋意下去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无力感。
    方秀枝给秦骁扬找的对象，都是体制内的，有高中老师，有公务员，可见秦家很在乎儿媳妇的工作。
    沈冰卿想到自己目前毫无起色的事业，还有最近两次和秦骁扬的争吵，顿时觉得未来也是渺茫。
    她最近之所以如此急功近利，也是想赶紧在天宇的项目上赚到第一桶金，这样后面的规划才能顺利展开。
    和秦骁扬虽然爱吵架，但毕竟是初恋，她还是希望能走到婚纱的，所以她真的很想在关系曝光的时候，她已经有一份体面的事业。
    不过她也清楚，再这么吵下去，很有可能关系还没公开，俩人已经分手。
    脾气真的要收敛一下才行。
    冷静下来的沈冰卿抬手搂上秦骁扬的腰，扬起脸看向他时，刚好看到他唇角的创可贴。
    她尽可能温柔地对他说：“明天星期一，你有早会是吧？晚上我再给你处理下伤口，能不贴东西就不贴了，要不明早开会影响形象。”
    “好。”秦骁扬低头吻了她眉心一下。
    ……
    之后的好几天，沈冰卿和徐丹雅一直在试着联系她们所能联系到的投资经理，大部分一听说是天宇的项目，立马就拒绝了，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看来阮嘉余没有忽悠我们，他们果然是找遍了所有投资公司，而且都被拒绝了。”徐丹雅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人瘫坐在转椅里，高跟鞋尖点着地面，转椅跟着慢悠悠地转着。
    她看向沈冰卿：“怎么办？你最后要试试找蒋凡晞吗？”
    沈冰卿回神，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细高跟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毫无声响。她望着生态园蓬勃璀璨的夜景，若有所思道：“肯定要试试。”
    身下的转椅转了半个圈，徐丹雅看着她的背影，问：“你打算怎么做？”
    她想起秦骁扬上次去上海找她，她帮他回复过微信：“秦骁扬有一位朋友叫梁效斐，他有蒋凡晞的联系方式。”
    “我还以为房东就能帮你引荐呢，结果还要通过他的朋友？”徐丹雅觉得没劲，转椅又转回去，“这关系也拉得太远了，到时候人见不见你啊？”
    落地玻璃上，倒映着沈冰卿自信而精致的脸庞。蒋凡晞和秦骁扬亲近她才烦恼呢，需要通过人传话最好。
    她转身回到徐丹雅身后，双手捏着她的肩膀按了按，安抚她：“你别急，我晚上回去就让秦骁扬跟他朋友说说。”
    “行，等你好消息！”
    沈冰卿惦记着这事儿，一上车，就跟秦骁扬提起：“你是不是认识horton的人？能不能帮我引荐下？”
    秦骁扬专心开着车，随口问：“你见horton的人做什么？”
    沈冰卿没忘记他们之前曾因为这件事吵架，犹豫几秒，说：“就是天宇那个项目，想看看能不能跟horton的人聊聊。”
    秦骁扬：“……”
    气氛忽然陷入尴尬，沈冰卿抿了抿唇，侧过脸看他：“不行吗？”

 109 别委屈自己

    109
    “我说过很多遍了，天宇那就是个圈钱的坑！你现在帮他们找投资人，到时候投资人的钱打水漂了，你以为那些投资人能放过你们？！”
    他音量超乎平时的大，口气也是十足的训斥，沈冰卿从没见过他这样，惊诧过后，心中泛起委屈，扭头看向窗外。
    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下去。
    她扭头看向秦骁扬，声音冷硬了几分：“又不是见了horton的人就能拿到投资。horton有自己的风投手法，你以为人家不调查不研究就放款？”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很快又看回前路。
    车子正在晚高峰车流中艰难穿行，他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开车上，但他还是分出精力回答沈冰卿：“你说对了，你只要把天宇那份垃圾计划书递给horton的人，还没到他们投资总裁手上，他们一个小小的投资经理就能立刻把你们打回来！”
    “你凭什么说人家的计划书是垃圾？”沈冰卿错愕地看着他，“就因为你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你就可以看不起、甚至侮辱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吗？”
    深圳的晚高峰，车多拥堵，秦骁扬本就烦躁，见沈冰卿蛮不讲理，气得锤了一下方向盘：“他天宇有什么成果？他但凡能拿出一枚芯片出来，而不是纸上谈兵，我都能立马给他介绍投资人！”
    沈冰卿：“……”
    她从未见过秦骁扬发这么大的火，不仅被吓到，更多的是觉得委屈，她觉得秦骁扬一直在打击她看好的项目，就等于是打击她。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鼻腔里的湿意逼回去，扭头看向窗外。
    她忽然觉得今晚的秦骁扬，她完全不认识了。
    他今天能因为天宇的事情跟她大声、训斥她，以后还会因为其他生活小矛盾给她气受。
    沈冰卿忽然对俩人的未来毫无信心了。
    “停车！”她哽咽道，“我要下车！你停车！”
    秦骁扬没理她，车子依旧高速疾驰，甚至上了高架。
    眼泪从眼角滚落，沈冰卿死死咬着下唇。
    包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她拿出来一看，见是阮嘉余来电，赶紧用指腹擦了下眼角，接起电话：“喂，阮董，您好。”
    阮嘉余在电话那头说：“你这会儿有空？一起吃个饭？我想了解下项目进展。”
    沈冰卿看一眼秦骁扬紧绷、冷淡的侧脸，咬了咬牙，说：“好，您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听清楚阮嘉余说的地方，她挂上电话，转而对秦骁扬说：“我要去elba，看你是要送我去，还是下了高架停车，我自己打车去。”
    秦骁扬皱眉，侧过脸看她一眼：“elba？瑞吉酒店上面那个餐厅？”
    沈冰卿冷笑了下：“你很熟嘛？带女生去过？”
    “不许去！”
    “我要去谈工作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这是在限制我的自由！”
    秦骁扬也火了，再次锤了一下方向盘：“阮嘉余什么意思你不懂？大晚上约你到一个楼下就是酒店客房的餐厅吃饭，你以为他真的要谈工作？你想走你那个闺蜜的老路？”
    听到最后一句，沈冰卿彻底崩溃了：“你看不起丹雅、看不起我做的项目，你现在连我也看不起了？”
    她越说越觉委屈，随手抽出几张纸巾擦眼泪鼻涕，擦好了继续控诉：“就因为我晚上去楼下有酒店的餐厅跟男的谈工作，你就觉得我会在吃完饭后跟人家开房……你不仅看不起我，你还对我半点信任都没有……既然这样，你就别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了，分手吧！”

 110 重新把她抱进怀里，吻她的耳廓

    110
    喊完分手的一瞬间，沈冰卿就后悔了，但她只能硬撑下去，含泪、倔强地望向窗外。
    秦骁扬一直都没吭声，既没说分，也没说不分，一口气把车子开到停车场。车子停好了，他却没下车，还安静地坐在主驾上。
    沈冰卿这一次没冲动下车，因为她怕秦骁扬不把她追回来。
    她也安静坐着等待一个结果。
    “我不是不信任你，更不是看不起你，”秦骁扬突然侧过身，将她拉到怀里，“因为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一些行为背后的动机！”
    他愿意解释，意味着不想分手。
    沈冰卿原本坚硬的态度，适时软下去了：“那你可以好好和我说啊……你为什么要讽刺我走丹雅的老路？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说着说着又哭了。秦骁扬赶紧抽出几张纸巾帮她擦眼泪。
    “对不起，是我混账！”他重新把她抱进怀里，吻她的耳廓，“我说话应该考虑你的感受，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冰卿吸着鼻子说：“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帮我约蒋凡晞见面。”
    秦骁扬：“……”
    他把沾满沈冰卿眼泪鼻涕的纸巾揉成一团，塞到西裤口袋里，双手放到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停在对面的黑色奥迪想了会儿，投降了：“好，回去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沈冰卿破涕为笑，背起包包：“那我们回去吧。”
    ……
    俩人回到家，沈冰卿情绪不好，不想煮饭，秦骁扬叫了两份轻食，一起吃完后，他先去洗澡。
    沈冰卿坐在电脑前，把天宇的投资计划书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走进浴室问秦骁扬：“你不是说给我蒋凡晞的联系方式吗？”
    秦骁扬正洗头，水从上往下洒，满脸都是泡沫，含糊应了句：“在我微信里，有备注全名。”
    “那我直接用你微信发了啊？”
    “好。”
    沈冰卿回房间找到秦骁扬的手机，用他上次说过的密码顺利进入微信，刚想去通讯录按字母j找蒋凡晞的微信，猛然就看到了蒋凡晞的名字出现在最近联系人页面。
    看一眼右侧的时间——昨晚刚联系过。
    “之前不是连微信都没有吗？”
    沈冰卿疑惑地点开俩人的对话框，最后一句话，是蒋凡晞发过来的——
    这种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在北京，真的太需要你了（大哭.jpg）
    秦骁扬的回复是一个晚安的表情。
    沈冰卿脑子一炸，大拇指飞快把对话框往下拉，结果才滑没几下，就到顶了。
    秦骁扬和蒋凡晞是昨天中午才加上的微信好友。
    沈冰卿从第一句话开始往下看。
    蒋凡晞：你什么时候能来北京？
    秦骁扬：暂时不行
    蒋凡晞：能不能来一趟？几天就好
    秦骁扬：我这边有点忙
    蒋凡晞：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然后秦骁扬就没回了。
    可到了昨晚十二点多，秦骁扬又主动发给她：
    秦骁扬：睡了？
    蒋凡晞：还没，你呢？
    秦骁扬：也没
    然后，蒋凡晞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是半杯泡着冰块的洋酒，照片的背景是很漂亮的高楼夜景，应该就是她位于北京的家。
    蒋凡晞：等你来了北京，我们一起喝一杯
    秦骁扬：你别说着说着又哭了
    蒋凡晞：所以你会来北京的对吗？
    秦骁扬：或许吧
    然后就是开头沈冰卿看到的那句话——这种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在北京，我太需要你了。
    大半夜，一个女生说这样的话……沈冰卿整个人，已经震惊到无法挪动身体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在打抖。
    身后传来淋浴房移门被拉开的声音，秦骁扬洗好澡了。
    沈冰卿回神，动作极快地把秦骁扬和蒋凡晞的对话全选合并发到自己微信，然后把发送记录删除。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放回原处，人则不动声色地拿上睡衣进浴室。

 111 你爱我吗？

    111
    洗澡的时候，沈冰卿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脑子里充斥着蒋凡晞发给秦骁扬的那些话。
    直觉告诉她，蒋凡晞和秦骁扬一定有过什么，否则当初就不会在秦骁扬的办公室哭了。之所以最近才加上微信，不是因为之前不熟，而是因为某些原因删掉过或者故意不加。
    可为什么偏偏是前两天加上的微信？
    不是更早，也不是以后？
    偏偏是在他们频繁吵架的这阵子……？
    沈冰卿没想通，整个人陷入了猜忌的痛苦当中。
    她浑浑噩噩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看到秦骁扬靠坐在床边按手机。她忍不住就想，他又在跟蒋凡晞聊微信吗？他们在聊什么？
    “你刚不是要自己发蒋凡晞的微信名片么？”秦骁扬移眸看向她，很快又看回手机，“没发啊？”
    沈冰卿回神：“哦，刚接了个电话，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给你发过去了。”秦骁扬补充，“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你怎么说的？”
    “就说有个项目想跟horton合作，让她帮忙看看。”
    沈冰卿“喔”一声，坐到梳妆台前。
    她用毛巾吸干发尾的水份，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苹果肌饱满、透着健康的粉色，整张脸没有半点纹路，只有平滑白皙的肌肤；眼睛是含水的杏眼，眼下两条恰到好处的卧蚕，为整张脸添了几许媚气。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气质也出挑，可她更清楚，金字塔的顶端，只有一张脸，是远远不够的。
    男女之间，长久的吸引，靠的是共性和魅力。这个魅力，绝对不是脸蛋和身材上的美妙，而是事业、专业上彰显出来的独特的、吸引人的特质。
    想到这一层，她又泄气了。她其实也不知道秦骁扬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到最后。
    手中的吹风机呼呼地响着，沈冰卿又想起蒋凡晞跟秦骁扬的聊天内容，越发难受。
    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将一发不可收拾。
    吹干头发，沈冰卿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到床上和秦骁扬腻歪，而是抱着手机去客厅了。
    她把蒋凡晞和秦骁扬的聊天记录发给徐丹雅，要徐丹雅帮自己分析。
    徐丹雅很快回复过来：
    “是因为跟老公分居两地，她打算出轨房东啊？一开始看对话，我还觉得房东挺冷淡，完全是对方上赶着的样子。可再看下去，房东好像也有点心痒痒了。”
    可能是怕沈冰卿多想，她很快把这段话撤回，重新发来一句：“你要是怀疑，就审一下房东，或者直接和这个姓蒋的对质！”
    沈冰卿把她撤回的那段话也看进心里了。
    是了，问题就在于秦骁扬昨晚主动找蒋凡晞了。
    沈冰卿又仔仔细细研究俩人的聊天记录，越研究越心碎。
    她给徐丹雅发过去：“我真的好怕他去北京找她。如果他去了北京，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肯定要见面了？”
    徐丹雅：“不见面他去北京干啥？反正你盯紧点，别让他有机会去北京就行了！男人这种生物，你看紧了，他没机会，大概率也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几秒后又补充一条：“他以前的事情你也别多想了，在认识你之前，他也有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为你而活。现在他人是你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就够了，好好经营！”
    在认识你之前，他也有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为你而活——看到这句话，沈冰卿心情舒服多了。
    徐丹雅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过去。以后，尽量不让秦骁扬和蒋凡晞见面，时间久了，都会淡忘的吧。
    沈冰卿把灯和门窗都关好，回到卧室，已经对秦骁扬换上笑脸，声音也变回平常的温柔：“名片推送我收到了，现在时间太晚了，明天上班我再联系她。”
    “行。”
    沈冰卿掀开被子躺到床上，秦骁扬立刻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转身把她拉到怀里，一个半翻身，她人就被他压到身下……
    吻从她唇角来到脖颈，她双手贴着秦骁扬的脸颊，低喃着问他：“你爱我吗？”
    他很久之后才哑声呼出一个字：“爱。”
    ……
    翌日一上班，沈冰卿赶紧发送好友请求过去，直到中午一点多，蒋凡晞才通过申请。
    沈冰卿刚午睡起来，还迷糊着，看到微信好友添加成功了，赶紧打字想主动打招呼。“蒋女士你好”五个字还没打完，那边已经主动发过来。
    蒋凡晞：joe昨晚和我说过了，你看下什么时候有时间，带着相关资料到北京来一趟，我们面谈一下。
    下面还带了一个坐标，是位于北京cbd的万达总部附近的地址。
    沈冰卿小心翼翼回道：蒋女士你好，请问什么时间合适？
    蒋凡晞：工作日都可以，提前一天和我打声招呼。
    沈冰卿：好的，那我确定行程了再和你联系。
    似乎是怕这样说不郑重不礼貌，她又补了个“谢谢”过去，不过蒋凡晞没有再回复。
    退出微信，沈冰卿赶紧给徐丹雅打电话说了此事，徐丹雅说周五最合适，因为前面已经上了四天半，到周五，人的挑刺能力会轻一些，达成合作的可能性就高一些，甚至周末有机会的话，可以适当应酬一下蒋凡晞，也许彼此间真的促成友谊了呢？
    沈冰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立刻就去跟领导请假，提前买机票、订酒店。
    晚上下班，和秦骁扬说起此事，她原本还担心秦骁扬也想跟着去北京，不想，秦骁扬却只是说：“有苏毓莹一起去，我还是比较放心，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在北京有什么麻烦就联系horton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车子刚好上高架，进入自动驾驶模式，他于是空出右手，温柔地揉着她的肩颈：“你最近压力很大，周五工作结束了就和朋友们逛逛商场，喜欢什么直接买。”
    说完，打开手扶箱，从里头拿出一张金色的银行卡塞到沈冰卿手里。
    沈冰卿低头一看，是一张借记卡。
    她笑了下，举着卡看向秦骁扬：“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112 结婚的时候也得买，早买早享受

    112秦骁扬手里还有几张卡，此时正低头捣鼓那些卡，随口回道：“几百万应该有。”说着，又把三张不同颜色的借记卡塞到她手里：“把这些都带上。”
    “那我收起来啦？”
    “嗯。”秦骁扬盖上扶手箱盖，“这几张卡你就留着用，密码和手机密码一样，里面的钱刷完了和我说。”
    虽然并不打算花他的钱，但沈冰卿还是全部都收进包里。她觉得把银行卡放在车上，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她先帮他保管。
    车子下了高架，秦骁扬专心开车。
    “对了，等你北京回来，我们抽空去看一下房子。”
    沈冰卿把包包拉链拉上：“好。你还是想买房。”
    秦骁扬笑：“反正结婚的时候也得买，早买早享受。”口气之轻松，好像买房跟买菜一样简单。
    沈冰卿想起了徐丹雅。
    她很多次都想告诉徐丹雅，好好找一个人谈恋爱，钱会有，房子也会有的，真的不需要为了钱去委身老男人。
    可她怕徐丹雅听了不舒服，觉得她在炫耀，所以从来没敢跟徐丹雅说过秦骁扬对她如何大方。
    秦骁扬的这种大方，不是“我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养着你”或者“你需要资金创业我给你提供，但是你也必须给我提供些什么”的那种赤裸裸的交易。
    秦骁扬的大方，很自然，充满了尊重，从来不会让她感觉负担。
    “你去北京那几天，我就回家住了吧？”
    沈冰卿回神：“当然，我不在，你就回去陪父母吧。”
    秦骁扬笑了下：“小虎应该挺想我。”
    小虎是他那只猫。
    沈冰卿这才想起来：“对哦，我之前看你经常猫不离身的。要不……你也把猫一起带去我那儿养吧？”
    最后这句话，沈冰卿自己都说得没什么信心。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那眼神是相当无奈：“带去你那儿养？那我估计咱们会因为猫吵到感情破裂。”
    沈冰卿：“……”
    谁说不是呢。
    ……
    周五
    因为和蒋凡晞约的中午十二点面谈，沈冰卿和苏毓莹、徐丹雅早上七点不到就登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十点半落地大兴，赶紧马不停蹄打车到朝阳。
    她们生怕迟到，让大资本干等，一路上不停催司机开快点，终于在12点前一刻赶到horton位于大裤衩大楼附近的办事处时，却被告知蒋凡晞的工作突发意外，抽不开身，要麻烦他们返回大兴的亦庄。
    再次上车，半夜两点才睡，五点就起床赶飞机的徐丹雅开骂了：“有没有搞错？明知道我们从深圳来，有可能在大兴下飞机，不早说，让我们从大兴去朝阳，再从朝阳返回大兴？她钱多也不是这么整人的啊！”
    沈冰卿忙安抚闺蜜：“这边到亦庄还要一个小时，要不你先睡会儿吧？”
    徐丹雅从包里找出眼罩戴上，又不满道：“午饭都没吃呢，饿死了！”
    因为这个投资人是沈冰卿找来的，来北京面谈也是沈冰卿答应的，所以面对伙伴们，沈冰卿特别不好意思。
    她倾身上前，拍了拍坐在副驾的苏毓莹的肩膀：“毓莹，不好意思啊，耽误大家这么来来回回的。”
    苏毓莹拍拍她的手背，转头对她笑了下：“没事儿，工作就是这样的，投资人为大嘛。而且我听说这个投资人自己在亦庄有一家大型芯片公司，她自己做技术的，工作上突然有状况走不开也是可以理解。”
    沈冰卿诧异：“蒋凡晞自己也有芯片公司啊？之前只听说她现在参与芯片自研，倒是不知道还有公司……既然她自己有芯片公司，干嘛一直想投资扬星……”
    苏毓莹说：“有可能是想利用投资来达到技术成果共享的目的，这种模式在投资圈挺常见的。”
    沈冰卿点头：“难怪秦骁扬懒得理他们。”
    所以蒋凡晞金钱诱惑不成，才会一直在微信上央求秦骁扬去北京吗？
    这时，闭目养神的徐丹雅忽然蹦出一句：“哎毓莹，你们圈里有没有听说过这个ty和蒋凡晞的八卦啊？”
    苏毓莹摇头：“没有，只知道唐熠去年年底到现在，一直被软禁在美国的家里。”
    “那他老婆都不去美国陪他的吗？”
    “蒋凡晞的团队现在在自研光刻技术，别说没法放下事业去陪他，国家也不会让这种人才这时候跑到美国去的。”
    徐丹雅冷笑了下：“那他们夫妻俩应该各自都挺寂寞……”
    听到这里，沈冰卿脑子一炸，眼前又浮现那些聊天记录。
    她有点不安，咬着唇没说话，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秦骁扬人在深圳，不然她得操心死。
    “也不一定，一般到他们夫妻这种高度，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已经不感兴趣，”苏毓莹笑，“所以我倒是觉得他们这种人远比普通人更耐得住寂寞。”
    沈冰卿觉得有道理，忙点头附和：“这么说也没错啊。”
    她又放下心来。
    ……
    车子在亦庄工业园附近一幢大楼停下，沈冰卿朝窗外望了望，不敢立刻下车，生怕蒋凡晞人没在这里，一会儿还得用车。
    她拿出手机，给蒋凡晞发了消息过去，倒是很快收到她一条语音：“我让助理下去带你们上来。”
    这是沈冰卿第一次听到蒋凡晞本尊的声音，之前一直都是文字联系。
    人家都说声如其人，蒋凡晞的声音，给了她一种这个女人很干练也很会来事的感觉。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深灰色夹克的年轻男人从楼里走出来，沈冰卿赶紧推了徐丹雅一下，开车门下车。
    年轻男人小跑过来：“你们好，我带三位上去见蒋工。”
    沈冰卿等人跟在后头上楼。
    透明的升降梯缓缓往上走，沈冰卿这才看清楚脚下建筑物的全貌。
    除了这幢大楼，旁边还有若干幢一层高的钢结构厂房，整个厂区占地应该有上千亩。
    她问：“旁边那些白色的一层厂房也是属于贵司的吗？”
    年轻男人点点头：“是的，那些白色厂房是产线和物流仓储，现在这幢大楼是综合楼和实验室。”
    沈冰卿客气笑笑：“规模很大，都能形成自己的工业园了。你们蒋总很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大的产业。”
    年轻男人笑了下：“是，我们蒋总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
    沈冰卿心里有点不舒服。蒋凡晞越优秀，她就越怕秦骁扬生出欣赏和爱慕。

 113 年轻、和气，却又自带气场

    113
    电梯停下，沈冰卿等人被请进会议室。
    全明结构的楼层，能看清楚中央办公室区里忙忙碌碌的职员们。
    “这里的节奏挺快啊。”徐丹雅玩笑道，“咱们一点多才结束午休，打着哈欠摸鱼划水呢。”
    沈冰卿没说话，严阵以待。
    又等了十来分钟，一位高挑白瘦、穿着深灰色夹克的女士从电梯走出来，她脸上戴着的透明护目镜都没来得及摘，穿过中央办公区时，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微笑着跟对方点头。
    “好像走过来的那个人就是，”徐丹雅问苏毓莹，“毓莹你看是不是？”
    “是她没错。”
    沈冰卿忽然生出紧张感，手局促地捏紧背包的带子。
    “进来进来了。”徐丹雅低声说完，站起身，沈冰卿也跟着站起身，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叩叩”，会议室的玻璃门传来有节奏的两声敲响，蒋凡晞先敲了门，然后才推门进来。一进门来，就笑吟吟地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徐丹雅谄媚道：“没事没事，我们都知道蒋总贵人事忙，再说这个北京的交通也很方便，托蒋总的福，我们有幸一览北京cbd到大兴的风采。”
    蒋凡晞看她一眼，笑笑没说什么，人在会议长桌的主位上入座：“各位请坐。”
    她后背靠向椅背，双腿交叠，身子45度角面向沈冰卿等人。
    沈冰卿这才注意到，她深灰色的夹克下是藏蓝色的牛仔裤和黑色帆布鞋。牛仔裤看上去很紧身，勾勒得她两条腿又长又直。
    沈冰卿看过她的专访，知道她和秦骁扬同岁，所以今年也三十了，可见到真人，压根看不出有三十，至多二十五六的样子。
    可真要说她年轻，她气场又特别强大，往那儿一坐，什么都还没说呢，见多识广还胆大的徐丹雅就再不敢乱说场面话了。
    沈冰卿觉得这样的蒋凡晞很像一个人……像极了在扬星上班时的秦骁扬。
    年轻、和气，却又自带气场，让人不敢放肆。
    他们究竟是有什么过往，才会连气质都这么相似……
    “我看过你们发过来的计划书，大致没问题，”蒋凡晞说着，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推到沈冰卿面前，“这位是horton大中华地区的投资总裁景霁之，我已经把你们的项目计划书发给他，你们直接和他联系就行。”
    徐丹雅笑问：“这位总裁目前人在哪里？”
    蒋凡晞笑道：“听说去深圳了。”
    徐丹雅脸色一变，在心里骂了一声“操你妈”。
    苏毓莹面上风波不动。
    沈冰卿虽然也觉得蒋凡晞这样让他们来来回回的很不妥，但她更在乎结果，于是追问：“那蒋总你的意思是——这项目算是过了？还是还得等景先生那边做决定？”
    蒋凡晞始终保持微笑：“景先生会告诉你们怎么做。别担心，既然这是joe介绍的项目，达成合作的可能性非常高。”
    沈冰卿笑着点点头：“明白了。”
    蒋凡晞站起身：“我上头实验室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送各位了，一会儿我的助理会安排车送你们。”
    说完，转身出了会议室，几个下属立刻跟上去，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进了电梯。
    徐丹雅骂道：“就是故意耍我们的！自己说要面谈，结果就是给了一张名片？搞什么！”
    沈冰卿脸上的笑意敛去，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倒是苏毓莹说：“这些投资人的考验千奇百怪，不排除是想看我们有没有诚意才故意这样，总之大家别气馁，先去见见景霁之再说。”
    ……
    出了电梯，沈冰卿立刻给景霁之打电话，一听说对方今天确实就在深圳，赶紧约了明早十点见面。
    大家都没心思逛北京城了，当下就买了下午回深圳的航班，午餐还是在机场吃的牛肉面。
    “其实蒋凡晞直接把景霁之的联系方式发给冰冰不就行了？”睡眠不足、还被折腾了一整天的徐丹雅怨气相当大，“特地让我们跑一趟，明显就是要折腾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跟她有仇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冰卿紧绷的神经跳了一下，问徐丹雅：“你也觉得她在故意刁难？”
    徐丹雅看向苏毓莹：“你问毓莹。”
    苏毓莹没说什么，默认的意思。
    这下，沈冰卿无心吃饭了，筷子往面碗上一放，低头想事情。
    苏毓莹不知道秦骁扬和蒋凡晞私下有交情，就没往那方面想，还安慰沈冰卿不要着急，见了景霁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倒是徐丹雅忽然回过神，想起前两天沈冰卿让自己帮忙分析的聊天记录，赶紧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改口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景霁之今天突然离开北京，所以蒋凡晞才让我们去亦庄找她，之前不是让我们去horton的办事处么？应该是这样，不是刁难，真要刁难，就会忽悠我们继续在北京瞎转。”
    沈冰卿没说什么，看一眼时间，提醒道：“快检票了，大家赶紧吃吧。”
    回到深圳，天已经黑透了，大家拖着疲惫焦虑的身体，各自打车回家。
    沈冰卿回到家，见到空无一人的屋子，才想起秦骁扬回自己家住了，她累得此刻只想倒头就睡，便也懒得再通知他过来折腾自己。
    不过九点多的时候，秦骁扬给她打了视频电话，一听她又回深圳了，立马就赶过来了。
    一进门，还在换鞋，就问：“怎么当天就回来了？”
    沈冰卿躺在沙发上，用平板看《披荆斩棘的哥哥》，移眸睨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说是管事儿的现在人在深圳，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她不想跟他说今天在北京遭遇的一切，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他一开始就反对她找蒋凡晞来着，吐槽了，反倒显得自讨没趣。
    秦骁扬换好拖鞋，就钻进厨房不知捣鼓什么，沈冰卿又累又饿，也懒得去关注他在干什么。
    过了会儿，他端了一个大面碗出来，直接端到茶几上放着：“我妈晚上做海鲜粥，我用保温瓶带了点过来，趁热吃点。”

 114 写小作文锤死你

    114
    沈冰卿其实没什么食欲。
    她这人就是这样，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喝睡都要受影响，所以即使此时肚子饿得直叫，她也没半点吃海鲜粥的欲望。
    秦骁扬看出来了，坐到沙发上，将她的身体调转了个姿势，让她躺到自己腿上，双手边揉她的肩颈，边试探：“今天去北京，不开心？”
    沈冰卿没吭声。
    秦骁扬于是又问：“蒋凡晞怎么说？”
    沈冰卿如实说：“她说计划书她看过，大致没问题，所以项目移交给horton大中华地区的负责人接手。”
    “她说大致没问题？”秦骁扬显得很诧异。
    沈冰卿点点头：“对啊，她就是这么说的。”
    秦骁扬：“……”
    “你干嘛这幅表情？”沈冰卿敏感道，“你是不是等着回来看我笑话，结果发现你的同行都说天宇的理念可行，没得笑话，说不出话来啦？”
    秦骁扬揉揉她浓密的黑发：“瞎想什么呢你。”
    沈冰卿“哼”一声，视线又落回平板上，话里有话：“反正你最好别打坏主意，不管是天宇的项目，还是女人。”
    秦骁扬没吭声，沈冰卿得不到回应，越发觉得他心里有鬼，一下坐起身，跟他面对面对质：“你干嘛不说话？你真的有别的女人？”
    秦骁扬回神：“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秦骁扬一脸莫名：“我每天扬星和你家两点一线，我去哪里找女人？”
    “没有最好！反正你不要抱着一脚踏两船的想法，因为被我发现，我不仅会分手，还会写小作文锤死你！”话说完，她还锤了秦骁扬的胸肌一下。
    “嗯，”秦骁扬乖巧点头，“如果出轨，就让我身败名裂。”
    “知道就好。”沈冰卿又躺回他腿上看平板。
    秦骁扬倾身向前，舀一口海鲜粥送到她嘴边：“来，吃点。”
    沈冰卿随口含过去，嚼了几口，说：“好鲜美的粥呀，方阿姨厨艺真棒。”
    秦骁扬又送来一勺子，笑说：“嗯，她做饭还不错，以后你做月子，饮食这块，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沈冰卿心情好了，嘻嘻笑了两声，坐起身子，把平板架好，海鲜粥端到手上，边看节目边吃。
    ……
    翌日是周末，沈冰卿九点四十五分到了瑞吉酒店和徐丹雅等人碰面，大家一起上酒店会议室找景霁之。
    电梯里，徐丹雅说：“如果景霁之那边过了，天宇的投资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苏毓莹点头：“正常是这样。”
    徐丹雅眼睛盯着电梯门上变化中的数字，用闲聊来化解紧张：“景霁之多大年纪？”
    苏毓莹：“我猜35到40应该有，不过真人看着很年轻。”
    徐丹雅点点头：“人年轻，做事的风格也会比较干脆吧。不像那些油腻的老头子，净想着捞便宜。”
    苏毓莹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电梯到了会议楼层，众人前后出去，很快根据景霁之提供的房间号找到对应的会议室。
    会议室门开着，里头只有一位酒店工作人员在布置现场。
    沈冰卿看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我们先进去等吧。”
    众人移步会议室，在长桌一侧入座，纷纷拿出天宇的计划书再次熟悉。
    “其实天宇应该叫个人跟我们一起来才对，”卢旭说，“万一投资方想问技术范畴内的问题。”
    徐丹雅说：“我跟阮嘉余提过，他竟然说这份计划书就够了，也真的是……这个阮嘉余怎么感觉高高在上的样子。”
    卢旭：“我也觉得这个人架子很大。”
    俩人吐槽起阮嘉余，直到叩门声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位打扮十足英式绅士味道的男士走进来，他微笑看着众人：“我是景霁之，各位是天宇项目的融资方人员？”
    沈冰卿赶紧拿出名片递上去：“你好，我是和你联系的沈冰卿。”
    景霁之双手接过名片，跟她握了下手：“你好。”
    他逐一跟众人交换名片握手，带着十分友好的态度，之后在主位入座，没半句废话，直接讲明主题：“天宇这个项目，我们前几天就有研究过了，很有意向投资，但是……”
    众人屏息等待下文。
    “但是，我们同时还接触了国内其他芯片领域的创业公司，有些已经具有很不错的规模，他们有相当数量的专利技术、有稳定的客户群体、有技术非常成熟的产线车间，这些公司对我们投资方来说，是很理想的……”
    接下去，他说了一通如今的投资环境有多差，投资公司都想投出去的钱能赶紧产生收益，没理由放着三年就能挣钱的项目不投，跑去投十年都不一定能收回本金的项目。
    其实也就是在委婉地告诉他们——对投资方来说，天宇还不够优。
    沈冰卿突然就想到了扬星。
    她一刻都等不下去，在景霁之结束发言后，壮着胆子问：“景先生，请问horton目前同时还在接触的芯片公司，有一家叫‘扬星’的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景霁之笑了下，几秒后，点头”。
    沈冰卿手抖了一下，强撑着紧张，说：“可是据我所知，扬星并无与horton合作的意向。”
    “是吗？”景霁之笑得更有深意了，“你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们和扬星的负责人一直在谈合作的事情，他们从未表现出不与我们合作的意思。”
    沈冰卿：“……”
    ///
    从酒店出来，正是大中午，沈冰卿抬头看一眼烈日，却觉得浑身冰凉彻骨。
    徐丹雅在一旁囔道：“这个秦骁扬怎么回事儿啊？他不知道我们想向horton推天宇这个项目吗？他们扬星也想争取投资，要跟我们说啊。早知道他们扬星也一起竞争，我们就不为了天宇找horton了，明摆着争不过啊。”
    想起昨天一天深圳北京深圳来回奔波，她就来气，又恶狠狠道：“我们被这些人给耍了！冰冰你晚上回去记得严刑逼供！”
    沈冰卿忍着复杂的情绪，小声说：“我先回去了，什么情况明天到写字楼再说。”
    苏毓莹知道她要回去跟秦骁扬摊牌，不忘叮嘱：“冰卿，项目是小事，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了感情。”
    沈冰卿点头，拦下一辆的士。

 115 却生不出力气来拒绝他

    115
    沈冰卿打开家门，家里空无一人。冰箱贴下压着一张字条，秦骁扬说自己回家去了，傍晚回来。
    她像往常的周末一样，先把家里所有家具家电都擦了一遍，然后开始清理地板，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在考虑今天景霁之所说的话。
    horton会从扬星和天宇之间二选一。
    horton是天宇最后的希望，得到horton的投资，对天宇、对他们这个初创小公司有多重要，答案不言而喻。
    可扬星呢？
    沈冰卿深知扬星的资金缺口巨大，目前只有horton有这个能力投资，所以对于扬星来说，应该也想争取到horton的投资吧？
    可秦骁扬为什么好几次都表示，蒋凡晞的合作条款太苛刻，他不想跟horton合作？
    沈冰卿没想通，她有好多问题想问秦骁扬。
    傍晚，秦骁扬回来了，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说：“我以为你们见完景霁之，会回写字楼工作，就带小虎出门洗澡去了。”
    见她没接话，他走到她面前，又问：“谈得还顺利？”
    “景霁之说，他们只能在天宇和扬星两家之间选一家投资，”沈冰卿抬起头，对上秦骁扬的双眼，“我以为扬星早就放弃了与horton的合作，结果景霁之说没有，你们一直在谈合作的事情。”
    她声音听上去很冷静。
    秦骁扬一时间没说话，走到她身旁的沙发位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很坦然地说：“扬星确实需要资金，如果horton的条款令我满意，没有不合作的理由。”
    听到这个回答，沈冰卿即使再有心理准备，也真真实实感受到了被忽悠的愤怒。
    她攥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冷冷看向秦骁扬：“条款都是可以改的，只要你和horton各退一步，合作不就达成了吗？你其实不是不想和horton合作，你是在等horton妥协！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这辈子都不可能和horton合作的样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变成一种包裹了愤怒、委屈的奇怪哽咽声：“我要是知道你其实从来没放弃过horton的投资，我就不会接天宇的项目！”
    “我和你说，你能听进去吗？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天宇就是个圈钱的坑！要你别做，你不信，还非得用分手逼我把蒋凡晞的联系方式给你。”
    “所以都是我的错吗？”沈冰卿气得站起身，她浑身都在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骁扬。
    秦骁扬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说：“我实话告诉你——蒋凡晞的团队，聚集了国内外多少顶尖半导体专家，就算她本人看不出天宇是个坑，她团队里的其他人看不出来？她说大致没问题你就信了？你别傻了，人家就是在忽悠你！就算最后扬星不跟horton合作，horton也不会把钱丢进天宇这个坑里！”
    “人家吃饱了撑着忽悠我？还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她才要忽悠我？”
    夜幕降临，秦骁扬大半张脸都被笼罩在暮色里，沈冰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这件事里，她从未清楚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她绝望地看着面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你还是一样那么骄傲自大，动不动就是我傻，就是人家在忽悠我！你怎么不说其实就是你自己看不起我？！”
    她越说越委屈，眼睛蒙上了一层湿意，鼻子泛酸，下一秒就想崩溃大哭。
    她不想在秦骁扬面前哭，拔腿跑进卧室，反锁上房门，背抵着门板，缓缓滑下身子。
    她咬自己的手臂，无声痛哭。
    身后门板敲了几下，传来秦骁扬略显压抑的声音：“我没有看不起你，说过很多次了，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
    沈冰卿醒来时，人躺在卧室的地板上。窗外，月亮很圆，天很黑。
    她低头看一眼门缝，有光线照进来，秦骁扬应该还在外面。
    她依然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冷静思考片刻，起身去拿睡衣，然后开门出去。刚进浴室，秦骁扬就过来了，站在浴室门口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随便。”
    “那我做点沙拉和意面？”
    “好。”
    沈冰卿把淋浴房的移门拉上，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卸妆、冲澡。
    秦骁扬站着看了会儿，确定她情绪没问题，这才带上浴室的门，回厨房准备晚餐。
    意面刚要下锅，他突然想到沈冰卿晚上是不吃碳水的，赶紧又从冰箱拿出一块腌好的鸡排下锅煎。
    很快，一大碗蔬果沙拉、一份意面、一块煎鸡排和两份蔬菜汤就上桌了。
    秦骁扬细心放好俩人的餐垫和餐具。
    沈冰卿洗好澡出来，什么都没说，白着一张脸入座，看都没看秦骁扬一眼，自顾自吃起晚餐，就好像这个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秦骁扬倒了两杯苏打水，转身在她对面坐下。
    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天宇和扬星的事情。
    秦骁扬问：“明天有时间么？我们去看看房子？”
    沈冰卿切鸡排，垂眸看着刀叉，没看他，声音也很淡：“明天没时间，得去写字楼工作。”
    秦骁扬点点头：“那下周工作日，空出两个晚上去看。”
    “再说吧。”
    听到这句话，秦骁扬正旋意面的叉子顿了下，抬眸看向她，看了会儿，没说什么。
    …
    相对无言吃完晚餐，沈冰卿收拾碗筷和厨房，秦骁扬去洗澡。
    他洗完出来，家里灯都熄了，只能就着从纱帘渗进来的一点点光线，看到沈冰卿已经躺下，他检查好门窗，也躺到床上去。
    沈冰卿其实没有睡着，她只是在放空自己，感受到秦骁扬躺到床上，她赶紧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
    她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面对他，所以一直都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躺着，可他却好像无事发生，依旧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吻她，像以往那样，取悦她，与她紧密结合。
    她满心的反感，却生不出力气来拒绝他，只能像一条离开水的鱼，木然地任由他翻来覆去，予取予求……

 116 少点吵架，顺顺利利结婚生子

    116
    翌日，沈冰卿赶早去了写字楼。
    她出家门的时候，秦骁扬还在呼呼大睡。她照例做好早餐才走。
    进办公室前，她买了四杯咖啡四杯茶带上去，逐一摆好，然后开始拿出天宇的计划书准备着手修改。
    半个小时后，苏毓莹进办公室，一放下包，就关切地问沈冰卿：“怎么样？昨晚没吵架吧？”
    沈冰卿抿唇，委屈已是卷土重来，手指焦虑地卷着计划书的边缘：“吵了，他说就算扬星不跟horton合作，horton也不会选择天宇。”
    吵架的内容让她难以启齿，但她认为大家有权利知道。
    苏毓莹点点头，盯着会议室的墙角想了会儿，问：“是他从horton那边听到什么风声吗？”
    沈冰卿摇头：“应该没有。我觉得是他自己觉得天宇不行，才如此推测。”
    “那就行，只要不是horton的意思，咱们就没理由放弃，尽管去试一试，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没关系。”
    说话间，卢旭和徐丹雅进来了，俩人都一脸宿醉的样子，一坐下就脸趴桌子发呆。
    苏毓莹笑问：“你俩昨晚做贼去了？”
    卢旭“嗐”一声：“周末呢，肯定要出去嗨啊。”
    这时，徐丹雅忽然抬起头，一脸神秘地看向众人：“你们猜我昨晚跟谁在一块？”
    有种想炫耀又想卖关子的味道。
    沈冰卿猜不到，摇头。
    徐丹雅继续卖关子：“景……”
    苏毓莹：“景霁之？”
    徐丹雅红着脸点头：“嗯，昨天你们都走了后，我发现充电宝忘拿了，又折回去，刚好碰到他还在会议室工作，就一起去吃午餐，一直聊到晚上。”
    她已然一副陷入爱情里的天真模样：“他这个人真是又绅士又见多识广。他跟我说他二十出头就已经跟朋友开车横跨亚欧大陆；美国一号公路自驾，从加州丹纳岬到门多西诺……”
    沈冰卿：“……”
    苏毓莹：“……”
    卢旭：“……”
    “哦对了！”徐丹雅看向沈冰卿，“景霁之也是上海人，他家就在那个愚园路！离你家远吗？”
    沈冰卿：“不远，就两三公里的距离。愚园路就是咱们之前去吃咖啡的那条街。”
    徐丹雅兴奋得睁大了双眼：“那边是不是有很多民国时期带花园的洋房？”
    “对。”
    徐丹雅兴奋极了，脸上因为宿醉而显出的灰败一扫而光：“那他家肯定就是那些洋房里的某一栋，因为他说过他家有花园，他母亲和奶奶喜欢在花园里种花。”
    沈冰卿：“……”
    卢旭笑了下，又趴回桌上：“美国大资本公司的股东，能没钱吗？那钱是咱们想象不到的多。”
    “不过……”苏毓莹迟疑道，“我听说景霁之已经结婚了。”
    沈冰卿担忧地看向徐丹雅。
    徐丹雅却是无所谓地笑了下：“我知道，他岁数也不小了，能不结婚吗？但这也没什么，一本证而已，随时可以换。”
    众人：“……”
    卢旭不想再听这些，看向沈冰卿：“对了，扬星也在和horton谈的那事儿有问出什么？”
    苏毓莹看一眼沈冰卿，替她回答：“扬星不否认，同时认为自己胜算更大。这也正常，毕竟扬星实力摆在那儿。”
    卢旭一听，又趴回桌上了，几秒后，哼了一句：“那咱们就随缘吧……”
    “没事，做项目，有成功有失败，心态放好一点。”苏毓莹起身拍了拍手，“来，现在大家一起来研究一下怎么让天宇从竞争中脱颖而出！”
    沈冰卿翻开计划书第一页，带着走到白板前，将刚才自己做了记号的点逐一罗列出来，包括天宇的优势劣势都做了梳理。
    大家一整天都在研究如何使天宇在horton的投资路演会上脱颖而出，到了晚上八点多，终于商定出两个方案。
    大家都累惨了，进电梯的时候，卢旭就建议晚上一起吃饭放松一下，徐丹雅却说不行，她约了景霁之。
    沈冰卿一听，觉得不妥，正想等出了电梯、没人的时候劝劝徐丹雅，电梯门一开，就看到秦骁扬刚好迎面走来。
    她诧异地看着这个来接自己下班、但其实昨晚刚吵翻天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我们都吵架了，你难道不应该回你家待着吗？
    苏毓莹笑：“他一下午上上下下的好几趟了，见你在忙，又走了。这是要来接你下班去吃好吃的吧？”
    沈冰卿“喔”一声，没说什么。
    徐丹雅看着秦骁扬的眼神就没那么好了，毕竟现在，扬星和天宇是竞争关系，秦骁扬之于他们这个初创小公司来说，就是个危险分子！
    她故意问秦骁扬：“喂，秦董，所以你们扬星还是要和horton合作是不是？就一定要断我们的财路是不是？”
    “应该不会，”秦骁扬看着沈冰卿，这番话仿佛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可以这么说——如果要扬星接受horton的投资，那么horton就无利可图。没有利益的事情，你们做吗？horton不是搞慈善的，甚至他们的创始人素来有投资圈开膛手之称。”
    卢旭皱眉：“开膛手？”
    苏毓莹解释：“先投资，然后肢解，最后完全蚕食。”
    沈冰卿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秦骁扬趁势抱住了她。
    大家见状，暧昧笑笑，都作鸟兽散。
    秦骁扬文了她头发一下，轻声问：“晚餐想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随便。”
    “要不然去吃鱼？”
    “好。”
    俩人上车，沈冰卿看到徐丹雅急匆匆上了一辆的士，她知道徐丹雅这么晚还要去见景霁之，她很担心。
    “你知道horton那个大中华地区的总裁景霁之是怎么回事儿吗？”
    秦骁扬启动车子：“什么怎么回事儿？”
    沈冰卿收回视线，系安全带：“他真的结婚了是吗？”
    “上半年离了。”车子驶出停车场，进入园区机动车道，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真离了？他前妻是个什么情况？”
    “他前妻是北京一个高知家庭的独生女，听说离完婚去英国留学了。”
    沈冰卿叹气：“丹雅好像看上景霁之了，连续两天都和景霁之在一块。”
    秦骁扬冷笑了下，没说什么。
    沈冰卿就觉得他这个反应很讨厌，瞥他一眼，视线看回前面，冷着脸说：“怎么？丹雅一个未婚姑娘，还配不上一个二手货了？”
    秦骁扬不敢再笑，转而说：“所以咱俩要好好在一起，少点吵架，顺顺利利结婚生子，你的一生只有我，我也只有你，多纯粹，多美好？”
    “呵呵，”沈冰卿轻笑出声，“我是只有你，但你是不是只有我，我不敢说。”
    秦骁扬一副“我都说累了”的表情，空出右手握紧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着握着，他就用大拇指指腹去摩挲她的无名指。
    那是戴婚戒的地方，沈冰卿看向窗外，心底有淡淡的感伤。
    他们之间有矛盾了，可秦骁扬却不想办法解决，而是一直用结婚生子来诱惑她，好像他们结了婚，所有问题就不复存在一样……

 117 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117
    有了秦骁扬的亲口解释，沈冰卿等人都觉得天宇现在至少有50%的机会争取到horton的投资，所以这阵子又积极起来，每天晚上都到写字楼加班。
    八月底，沈冰卿接到景霁之的通知，说horton将在9月10日在上海分部举行项目路演会，让她准备充分了到时候带着资料去参加。
    这下沈冰卿和团队就更忙了，包括天宇那边的阮嘉余也颇为重视，经常带技术员过来和他们一起讨论。
    会议室里，光线全灭，只有投影幕布上一轮又一轮的技术展示。
    沈冰卿是第一次接触半导体项目，听着阮嘉余在台上慷慨激昂的解说，看着屏幕上那些精端的5nm光刻技术和芯片成型效果图，沈冰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阮嘉余在台上说：“28nm至14nm工艺制程是全新一代，到7nm为止，主要的技术是微缩，并没有原理上的困难，但是！要突破7nm技术，到达5nm又是一大难关，所以为什么这几年，大家主要就是攻这个5nm的技术，包括北京那边，蒋凡晞目前主要也是做5nm的技术。”
    卢旭问：“阮董，大家都在做5nm，那这样竞争不是太大了么？”
    阮嘉余笑笑，颇有自信地说：“大家研究的芯片，应用领域不同。比如蒋凡晞，她做这个芯片是想用在人工智能机器人身上的；扬星的芯片，他要用在手机和计算机上；而天宇的芯片，是要用在云端上的。”
    话到这里，他抬手指了指天上。
    “云端芯片？”卢旭玩笑道，“这么说的话，扬星和天宇是死对头啊。以后你们天宇的云端服务做起来了，手机哪里还需精端芯片啊？直接一台能接受云端信号的接收器当手机就行了，软件、资料全部存储在云端上。如此一来，手机根本不需要那么强大的计算运行能力，谁还去买手机芯片？你们天宇这是要把扬星往死路上逼啊。”
    阮嘉余颇有深意地看一眼沈冰卿：“所以对天宇来说，扬星是个藏在暗处的危险敌人，希望大家能注意到这一点。”
    沈冰卿回避他的目光，没敢说之前还让秦骁扬看过天宇的投资计划书。
    众人也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会议继续……
    一直到十点才结束，沈冰卿12点前就要睡觉，匆忙收拾好自己的电脑和资料，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出会议室前，看到徐丹雅和阮嘉余在一旁私谈，生怕徐丹雅又和阮嘉余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便走过去，打算邀请徐丹雅一起走，只是人刚走近，阮嘉余就笑着结束了谈话。
    徐丹雅转身看到她，热情地挽着她的手臂：“走，一起下去。”
    进了电梯，她才问：“刚阮嘉余跟你说什么？”
    徐丹雅对着镜子补口红：“他问我扬星到时候会不会去上海路演。”
    “那你怎么说？”
    “我说应该不会，扬星跟horton应该谈不拢。”
    沈冰卿听完，隐隐觉得担心，说：“万一到时候扬星真的跟horton谈妥了，阮嘉余会不会反过来怪我们放假消息给他？”
    徐丹雅笑着收起粉饼盒：“我跟他说的是‘应该’，又不是‘绝对’！没事，不担心！”
    俩人出了电梯，徐丹雅重新挽上她的手臂，笑眯眯地说：“自从阮嘉余也加入项目研讨，我觉得天宇胜算更大了。虽然扬星有一定规模，但是天宇这个概念更好。它就跟手机服务商似的。你看啊，单单一个移动，它就多挣钱呀？更别说天宇这个技术一旦落地，将国内甚至全球所有手机云端服务市场都占领了，那利益是很可怕的。”
    她仿佛看到自己因此跟着天宇发家暴富的模样：“到那时候，别说我欠银行的钱了，咱们想去太平洋上买个小岛随时开着私人飞机去度假都行。那会儿，咱们自己就是资本！”
    沈冰卿没这么乐观：“可你说，它要是真那么好，为什么那么多家投资公司都拒绝它？”
    “他们胆子太小了呗。”
    “可秦骁扬说它只是个圈钱的坑……”
    徐丹雅“哎”了一声，激动地打断道：“刚才阮嘉余也说了，天宇一旦成功，扬星的命运就惨了，他俩可都是要争夺手机市场的啊。秦骁扬会说天宇的好吗？他巴不得天宇就死在这个环节！”
    沈冰卿看到秦骁扬下车走进来了，赶紧拉拉闺蜜的手：“好了别说了。”
    徐丹雅不服气地看一眼秦骁扬，没说什么。
    ……
    回到家十一点了，沈冰卿洗了澡赶紧上床准备睡觉，秦骁扬把衣服分类好放进双层洗衣机，也跟着爬上床。
    沈冰卿将手机调成静音：“我九号就会去上海，带天宇参加十号的路演。”
    秦骁扬问：“horton举办的么？”
    沈冰卿躺平，拉过被子盖在腰间：“嗯，是的。”
    秦骁扬往她那边侧着身子，右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温温柔柔地看着她，温温柔柔地跟她说话：“你们四个人都要去？”
    “嗯，这么重要，肯定是一起去。”
    “要不要把我也给捎带上？”
    沈冰卿登时就想起阮嘉余的介意：“还是不要了，万一失败了，天宇的人又有话说。”
    秦骁扬难得没说难听的话，把她拉到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胸膛上。被她枕着的那侧手臂，轻拍她的身子：“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因为创业需要资金？”
    沈冰卿也不瞒他，老实说：“嗯，我们几个都很缺钱。我需要创业资金，卢旭想换车，毓莹要给家里买房，丹雅……丹雅她欠了不少网贷，每个月都要按期还钱。”
    秦骁扬一时无语，过了片刻，才说：“其他人不管，你需要钱创业，我有。虽然扬星一直在亏，但我不差钱。”
    沈冰卿笑了下，抬头看他：“所以你有多少钱？”
    他也很谦虚：“一二十亿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哈哈，靠收房租能攒这么多吗？”
    “谁说我靠收房租攒钱了？”听出沈冰卿在嘲笑自己，秦骁扬捏了下她手臂上软软的肉，“房租都是我爸妈收，我自己每年都有专利费进账，那些跟扬星无关。”
    沈冰卿这才想起来，秦骁扬身上还有几十项专利是个人在管理。
    她翻身圈住他的腰，脸往他脖颈间蹭了蹭：“我想自己试试看能不能做出点成绩。给我一点时间和鼓励吧，好吗？”
    “好，你大胆去闯，失败了也没关系，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说话间，秦骁扬已经翻身将她压在到身下。

 118 胜过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男人

    118
    因为沈冰卿不再跟秦骁扬多谈天宇的事，俩人少了冲突，感情又好起来，九月份的第一个周末，还抽空去看了房子。
    沈冰卿看中最高的t5栋20层一套200平方左右的中小户型，秦骁扬爽快跟中介约好交易的时间。
    跟中介分开，秦骁扬步行送沈冰卿回写字楼加班，沈冰卿才发现这里距离写字楼才500米，走路还不用十分钟，直夸秦骁扬地方选得好。
    进办公室，徐丹雅和苏毓莹在聊天，看到她进来，徐丹雅笑问：“一向最早到的课代表今儿怎么迟到啦？”
    沈冰卿刚定了房子，乔迁之喜当头，开心之余，没考虑那么多，随口道：“刚和男朋友去看房子了。”
    徐丹雅一听，兴奋得站起身：“呦！你俩决定买房啦？买哪里？”
    打算给家人买房的苏毓莹也看过来：“看的哪个楼盘？均价多少？”
    “深圳湾一号，均价……”沈冰卿忽然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将笔记本放好打开，人坐下后，改口说，“均价不清楚，没问，就是去看看。”
    徐丹雅讪讪坐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会议室的灯：“房东真是有钱……哎，还是冰冰你厉害。我怎么就撩不到景霁之呢？要不我觉得他肯定也有能力买深圳湾一号。”
    苏毓莹笑：“你跟景霁之表白过？”
    “表了啊。但他说引起我的误会，是他的错——这不就是拒绝我的意思么？他这么客气，搞得我都恨不起他来呢。”
    沈冰卿双眼看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没加入聊天，却想起了之前秦骁扬说——景霁之的前妻是北京高知家庭的独生女，目前在英国留学。
    想必也是很有才华、气质的女性，说不定家族在北京也有人脉。前妻是这种层次的，他怎么可能和徐丹雅看对眼。
    身为闺蜜，她当然也觉得徐丹雅很好，活泼大方能言善道还长得高挑，可有钱人挑对象，是只看这些的吗？景霁之是在资圈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又不是秦骁扬那种单纯的理工直男。
    “房东虽然大男子主义了点，不过年轻有钱这点可是很强悍的优势了，”徐丹雅说，“不说别的，单拎出‘有钱’这个要素，他就胜过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男人了。”
    跟秦骁扬不熟的苏毓莹问：“扬星的秦董会大男子主义吗？看上去不像啊。”
    徐丹雅冷笑了下，看一眼沈冰卿：“你问冰冰。他俩现在同居，看她有没有被秦骁扬的大男子主义气到？”
    沈冰卿分神回答她们：“是有点。”
    苏毓莹笑：“那你们不能要求一个男人他有着那么大的事业，在商场上手腕铁血、雷厉风行，回家还对老婆软绵绵的啊。这些大佬之所以能成功，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都是因为精力、脾气都要硬一点。国外的研究也说了，他们的血清和普通人不同。”
    徐丹雅好奇：“是这样吗？可我看景霁之都不会大男子主义啊，他很温柔绅士的。”
    沈冰卿：“……”
    苏毓莹：“……”
    过了会儿，卢旭来了，大家正式投入工作。
    ……
    日子一晃到了9月9日，众人一起踏上了前往上海的航班。
    徐丹雅因为又要再次见到景霁之而十分兴奋，全程在飞机上补妆、训练表情，嘴里则哼着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沈冰卿在背路演的稿子，因为明天她要负责上台解说。
    徐丹雅的歌声令她几次打断思路，有点烦躁，便起身和苏毓莹换了位置。
    这下好了，徐丹雅干脆全程和苏毓莹聊景霁之的八卦，可苏毓莹作为投资圈生态链的底端，八卦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哪里会知道这些顶级大佬的私生活。
    不过有人陪徐丹雅聊，沈冰卿也图个清静，可以好好背稿子。
    飞机十一点在上海落地，一行人在机场简单吃了午餐，便赶去酒店和天宇方的人汇合，大家再一起到horton位于陆家嘴的办公楼。
    景霁之不在，horton的工作人员说他今天还在北京，沈冰卿生怕他不来参加路演，赶紧确认：“明早十点就开始路演了，景先生他来得及吗？”
    工作人员笑道：“可以的，放心吧，景总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迟到过。”
    打扮得像只花蝴蝶的徐丹雅见不到景霁之人，丧气极了，在飞机上训练好的微笑也懒得维持了，耷拉着一张不算漂亮的长脸。
    众人去明天路演的大厅踩点，沈冰卿上台模拟了下明天的发言，众人又赶紧回酒店做最后的排练。
    这一忙，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房休息。
    沈冰卿跟秦骁扬视频的时候，秦骁扬看到苏毓莹从镜头里经过，直接跟沈冰卿说：“看到你跟苏毓莹一间房，我放心多了。”
    沈冰卿知道他又在暗指徐丹雅不检点，为了不吵架，便没多言，转而问起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你们扬星真的没来吗？”
    秦骁扬吹了个口哨，小虎就跳到他肩上替他踩肩，他又把镜头移向家里的其他地方转了一圈，然后才重新看回视频：“我在家呢，没骗你。扬星要真去参加路演，我除非明早开私人飞机去。”
    说完又笑道：“那也来不及，私人飞机也是需要提前申请航道的。”
    沈冰卿心情放松了些，脸上露出笑容。
    俩人又聊了会儿天才结束通话。
    已经上床休息的苏毓莹笑说：“确定扬星不参加的话，天宇的机会能从50%提高到75%了。”
    沈冰卿也笑：“是的，这真是个不错的消息。”
    “不过……”苏毓莹犹豫地看着她，“扬星没能争取到投资，你不担心它资金链出问题吗？听说之前边南走的时候，其他股东也要一起跟着抽资走人。那么大的资金口子，光靠秦骁扬一个人，应该很吃力吧？”
    说到这个，沈冰卿也纠结了。
    是啊，天宇要到了投资，那扬星呢？扬星怎么办？

 119 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当嫁妆

    119
    翌日，沈冰卿等人九点半就到会场了。
    会场是梯形，分成五个区，其中四个区都坐满了人。
    卢旭意外：“原来这次有五家公司一起竞选啊。”
    阮嘉余看一圈场内的人，笑了下：“扬星果然没参加。”
    沈冰卿没说什么，邀请阮嘉余入座。
    她悄声问苏毓莹：“其他四家公司都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苏毓莹看一眼，说出四个名字，最后加一句：“放心吧，他们不是天宇的对手。”
    沈冰卿安心入座。
    十点一到，景霁之和几位下属准时进入会场，坐在最前排中央的位置。
    徐丹雅开始坐不住了，几次想下去跟景霁之打招呼，被沈冰卿制止住。
    十点五分，路演开始，五家集成电路领域的公司依次上台介绍自家的产品或概念，都充分展现了自家的优势。
    沈冰卿这边，因为有阮嘉余及天宇另外几位合伙人在，所以对于景霁之抛出的一些专业领域的问题，都接得很完美。
    下台前，看到景霁之满意的表情，沈冰卿信心更强了。
    路演一直到傍晚才结束，五家公司的人都移步附近的酒店用餐。
    景霁之作为东家，跟所有人敬了酒，也给了真挚的祝福。大家纷纷表示，此行来上海很是尽兴，即使最后没有被选上，也不后悔来这一趟。
    因为24小时后宣布结果，因此沈冰卿等人就没立刻回深圳，而是继续在上海等待。
    然而空出来的这一天，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去游山玩水——徐丹雅又缠景霁之去了，卢旭去购物了，苏毓莹一大早乘动车去灵隐寺祈福，酒店里就剩下沈冰卿一个人。
    强烈的孤独感袭来，这里是她的老家，按理说她应该要有归属感才是，可过去发生在这座城市的一切，从她一下飞机，呼吸到第一口这里的空气，骨子里的不安和焦虑就被唤醒了。
    最终，她还是在午后回了一趟复兴路的家。
    沈堃铎和蔡敏岚都不在家，只有奶奶和厨师保姆在家，沈冰卿就是算准了时间才来的。
    她悄悄上楼，坐在床边看着正午睡的奶奶。
    二楼，阳光从古朴的飘窗洒进来，穿过浅米色的纱帘，像点点星光一样映在年代悠久的原木地板上。
    老人家侧身躺在床上，单手枕着脑袋，闭眼休息。
    沈冰卿想起了小时候，她在这张床上午睡了好多年，记忆中，阳光很温暖、风很温柔、奶奶很疼爱她。
    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有奶奶，就父母那样的养育方式，她早就废了。
    “哎呀，冰冰你回来啦？”
    沈冰卿回神，就见到奶奶撑着手臂要坐起身，她赶紧扶着奶奶坐起来，将枕头放好，让老人家靠坐着。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呀？”奶奶牵着她的手，满眼都是笑意，“也没提前跟奶奶说一声，奶奶好安排厨师做你喜欢吃的点心。”
    “前天下午到的上海，一直在忙工作，今天刚好空下来，我就回来看看您。”沈冰卿声音很温柔，“您身体还好吗？”
    奶奶抬手抹了下因为午睡而稍凌乱的头发，笑道：“我挺好的呀，很健康。”
    沈冰卿笑着点点头，眼带晶莹。
    奶奶看着她，犹豫几秒，问：“跟爸妈和好了吗？”
    沈冰卿低下头去，抿唇摇了摇头：“没有……钱是他们的命根子，我跟他们要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根子，他们怎么可能敢跟我和好。”
    奶奶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人凑到沈冰卿身边，小声说：“奶奶这儿有钱，你要多少钱，奶奶给你，别跟你爸爸要。”
    沈冰卿只当老人家跟以前一样，想偷偷给自己塞三五千块的零花钱，因此笑着跟老人家说：“奶奶，我现在有工作，还自己创业，我有钱的，您的钱自己收好，千万别给我爸妈挥霍了。”
    “他们的钱，早就要走了……剩下这些，奶奶本来是想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当嫁妆……”
    “奶奶……”沈冰卿感动得红了眼眶，倾身将老人抱住，哭着说，“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看着冰冰结婚生子，看着我的孩子喊您‘太奶奶’，好吗？”
    “好呀。”
    ……
    沈冰卿赶在沈堃铎回家之前离开了家，出租车驶出复兴路的时候，刚好看到沈堃铎的黑色奔驰从对面开过来。
    她赶紧将帽沿往下拉，遮住眉眼。
    她不敢去看沈堃泽那张冷淡、毫无温度的脸。
    过了片刻，帽子拿下来的时候，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街景，唇角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谁能想到沈家的独生女，看似受尽宠爱、吃穿不愁、有丰厚的家产可以继承，其实在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父母彻底抛弃了。
    ///
    沈冰卿回到酒店，苏毓莹也刚好回来。
    见她自己一个人，苏毓莹好奇：“丹雅没跟你在一块吗？”
    沈冰卿摇摇头，将帽子、手表和围巾脱下来，放在斗柜上：“我回家看我奶奶了，丹雅可能又去找景霁之了吧。”
    苏毓莹也摇头：“哎，她怎么执迷不悟呢？景霁之那种老狐狸，就算是再婚，也一定是找条件最好的。要么能给他事业带来帮助，要么足够年轻背景足够好的女人。”
    “这些她都明白，她比咱们还拎得清。”沈冰卿忍不住道，“但她不一定是想成为景太太。”
    她点到即止，没说太多，毕竟那都是徐丹雅的私事，和苏毓莹虽然好，却也不能把闺蜜的私事散播出去。
    她转而问苏毓莹：“你晚上想吃什么？要不我带你试试上海的小吃？”
    “好啊。”
    俩人开开心心出了房间，打车去人民广场附近的黄河路吃小吃。
    沈冰卿今晚也不控制饮食了，带着苏毓莹胡吃海喝，完了还带酒回酒店接着喝。
    “干杯！”
    “干杯！”
    酒杯碰酒杯，俩人将满满一大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酒的后劲上头，皆都红着脸发起笑，摇头晃脑的，啰啰嗦嗦。
    苏毓莹问沈冰卿：“天宇的佣金拿到了，你想怎么花？”

 120 烧成灰我都认得他

    120
    沈冰卿仰着一张通红的脸笑：“存起来，全都存起来！等将来有合适的项目，我要自己出钱投资！钱生钱！”
    苏毓莹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那你呢？”
    苏毓莹摇着脑袋想了会儿，笑容慢慢消失了，抓起酒杯灌下一口酒，说：“我应该会把钱拿给父母，他们看到房子的钱有了，大概就会愿意退休吧……他们太辛苦了，但是为了给我弟弟攒买房买车的结婚钱，到现在还在辛苦工作……但其实他们都是癌症术后病人……”
    “啊？”沈冰卿意外，“叔叔阿姨都是癌症患者？”
    苏毓莹苦涩地点点头：“是的，一个乳癌，一个直肠癌。”
    说完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打开相册里的一张，给沈冰卿看。
    那是一个很晴朗的天，广西的海很蓝。在一个像码头的地方，一位穿着短衫短裤、头发发白的大爷踩着一辆三轮车，车上放满了鱼，他艰难地踩着三轮车的脚踏板要上坡，一位短发阿姨在后面帮忙推车。
    两个老人身形都很消瘦，是那种又黑又干的瘦。相机精准地抓拍到他们额上晶莹的汗珠。
    沈冰卿捂住嘴巴：“叔叔阿姨在码头载货吗？”
    “嗯。”苏毓莹想手机放回去，“他们都不识字，只能做这种体力活。一天做六个钟，工钱两百块。”
    “天啊。”沈冰卿无法想象，“一个月六千块，扣去家庭支出，要存到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弟弟买车买房啊？”
    她都不敢说，买车房的钱还没存到，两个老人可能又病倒了。癌症病人术后好好休息都来不及，哪经得起这样的操劳。
    苏毓莹叹气，低头倒酒：“底层的生活就是这样了。他们辛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我和弟弟养大，一场病，让家庭重返贫困。现在为了让弟弟娶妻生子、让香火延续下去，他们只能拿命去换命，用他们的老命，换弟弟孩子的新生命。身为女儿，我肯定不想看到他们这样，可弟弟又不成器……只能我自己努力赚钱了。”
    沈冰卿红了眼眶，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抱住她：“天宇的佣金，我们一定能拿到手！到时候，一定要让叔叔阿姨享清福！”
    “嗯，是的！”
    俩人都喝嗨了，满脑子都是半虚半实的希望。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彼此之间好像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信任感和亲近感。
    沈冰卿看出苏毓莹为人公正善良，是个三观极正的正直姑娘，因此也放心和她说自己的烦恼。
    听说她担心秦骁扬和蒋凡晞有过旧情，苏毓莹也提供了自己听来的消息：“听说秦董和蒋凡晞是通过蒋凡晞的高中同学认识的，那位高中同学和秦董是mit的同学。”
    “mit的同学……”沈冰卿开始发散思维了，“也就是说——秦骁扬大学时期就通过这位mit的同学认识蒋凡晞了？”
    “不清楚。”
    沈冰卿仰头喝下一口闷酒：“那确实认识好几年了哦……他今年都多大岁数了……会不会以前就谈过……”
    苏毓莹安慰她：“秦董看上去不像会和前任纠缠不清，你应该信任他，享受当下。”
    “我尽量吧……”
    沈冰卿低落片刻，一想到明天，天宇就能拿到horton的投资，又开心起来，眼泛泪光地对苏毓莹说：“明天一到，我、你和丹雅，我们三个目前最困扰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干杯！”
    “干杯！”
    ///
    “叮咚！叮咚！……”
    沈冰卿翻了个身，继续睡。
    “叮咚！叮咚！……”
    “冰冰快起来！我们要迟到了！”有人摇晃她的身子，“得去horton了快点起来！”
    沈冰卿一个激灵，坐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
    苏毓莹在换衣服，嘴里咬着一根发绳：“赶紧！别洗脸化妆了！来不及了！衣服换上就走！”
    “哦好。”沈冰卿掀开被子下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昨晚喝高了，澡没洗，妆没卸就睡了。
    门外，徐丹雅大喊：“你们再不起床我找人来开门了啊！”
    沈冰卿赶紧过去开门，然后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红色套装进浴室更换。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horton的会议室，距离会议还有十分钟，会议室里却已经坐满了人，连阮嘉余都到了。
    沈冰卿入座后，拿出粉饼盒和口红打算补妆，口红盖还没拧开，徐丹雅就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说：“那不是秦骁扬吗？”
    “哪里？”沈冰卿看一眼她指的方向，没看到什么，继续涂口红，“他怎么会在这里？你看错了吧。”
    “没有啊，刚跟景霁之走过去，我不会看错的！”
    “昨晚视频，他还在深圳，没说要来上海。”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沈冰卿把口红涂好，东西收进包里，看向闺蜜：“不是不信你，而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徐丹雅不跟她说了，起身，直接往门外走，可是刚出门，就又回来了，入座的时候，兴奋地说：“来了来了，景霁之和horton的投资总监来了，要宣布结果了！”
    阮嘉余脸上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景霁之推开门进来，在会议长桌的主位上入座：“来，大家先安静一下，我们来宣布这次horton最终选择投资的对象。”
    众人屏息以待。
    投资总监递给景霁之一个金色的信封，景霁之拆开展开，抬眸看一眼众人，那一眼相当有深意，顿了几秒，才说——
    “经过horton大中华区分部相关部门商议，第四季度集成电路项目投资，拟与深圳扬星集团合作！”
    众人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互相看着在座的竞争对手：“扬星这次有参加吗？”
    “没有啊。怎么突然跑出一个扬星？”
    沈冰卿已经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徐丹雅在旁愤恨道：“我就说吧，刚才那个人就是秦骁扬！烧成灰我都认得他！”
    沈冰卿回神，抓着她的手问：“他在哪里？他从哪个方向走的？”
    “景霁之办公室。”
    沈冰卿立刻离开会议室，朝徐丹雅所说的方向找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她想打电话给秦骁扬，才发现手机在包里，而包还在会议室，连忙又折回去。

 121 要去当大资本的舔狗

    121
    “这次是horton对不住大家！不过有个好消息是——下个季度，horton还会投资集成电路这块，到时候大家还是可以来参加！”
    她刚进去，就听景霁之如是说。
    有人问：“扬星也没来参加路演和竞争，按规矩是不算胜出的啊。”
    景霁之笑着解释：“其实我们一直在和扬星接触，只不过双方因为这个条款的事情谈不拢，所以一直没达成合作意向。本来我们也以为没机会合作了，结果昨天半夜，扬星的秦董和我们蒋总突然就谈妥了，我也是今儿一大早才接到的通知。”
    众人都明白了。
    有人认命地说：“那扬星就是horton的首选咯，那也没办法，三个月后再来一次吧！”
    沈冰卿一听到秦骁扬和蒋凡晞是半夜谈妥的决定，一下就白了脸，失魂落魄回到座位，也忘了自己回来是来找手机的。
    徐丹雅在旁急切地问：“怎么样？找到秦骁扬人了吗？”
    沈冰卿木然地摇摇头。
    她满脑子都是秦骁扬半夜和蒋凡晞热聊的样子……他们除了聊合作，还聊了什么？
    这些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有人在问景霁之：“horton这次投扬星，是什么量级的啊？”
    景霁之竖起食指：“一百。”
    众人哗然：“一百个亿啊……horton可真大方啊。”
    景霁之笑了下：“这笔投资，与其说是投扬星，倒不如说是给他们秦董的辛苦费……很快，他们秦董就要常驻北京了。这一百个亿，花得值！”
    他说完，再不跟众人闲聊，笑着离开了会议室。
    沈冰卿听到心碎的声音。
    秦骁扬要常驻北京……要去那个她最怕他去的城市定居……
    眼泪疯狂涌到眼眶里，她抬手捣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随即滴落在桌上。
    突然，一波冰凉的液体从她头上浇下，伴随众人的倒吸气声，一瓶满满的矿泉水，全数倒在了她头上。
    卢旭上前，制住阮嘉余：“你干什么？”
    阮嘉余把矿泉水瓶往桌上一砸，冷呵一声，手指沈冰卿，看向众人：“这个女人是扬星董事长的情人！她借我们天宇的项目，泄密给扬星，导致扬星未参加竞选却直接获得投资！这个女人是商业间谍！是投行圈的耻辱！大家记住她！以后不要再找她做项目！”
    已经有好事者拿起手机拍摄，苏毓莹和徐丹雅上前试图打掉那些人的手机，但那些都是男人，身高手长，直接将手机高举过头顶，苏毓莹和徐丹雅两个女人根本打不到。
    天宇的人拉开卢旭，阮嘉余继续往沈冰卿头上倒水：“请大家记住这个间谍！投行圈的耻辱！别再找她做项目……”
    ///
    “我已经拜托认识的朋友把视频转发删了，但是微博上、微信上还是有很多……”徐丹雅直摇头，“微博是好说，实在不行就求助微博官方，但是微信群、朋友圈那些，真的没办法，跟牛皮癣似的，最麻烦的是咱们也不知道到底哪些群还在转发视频……”
    卢旭说：“我这边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苏毓莹担心地看着沈冰卿，坐到她身边去：“怎么样？联系到秦骁扬了吗？”
    沈冰卿摇头，将脸埋到曲起的膝盖里去。
    徐丹雅看着她，叹气：“她还没跟秦骁扬联系呢！说是要回去再当面说！”
    苏毓莹劝沈冰卿：“回去好好谈，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为项目伤了感情……秦骁扬那边，也希望你理解他，他带扬星那么大一个企业，如果因为私人感情就任性地拒绝一笔可以救扬星的投资，那么他就太草率太不稳重了，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徐丹雅在旁边冷笑：“他明知道冰冰有多重视天宇的项目，也知道除了horton，天宇拿不到别的投资！这种情况，他还一定要跟天宇争？既然horton那么重视他，非他不可，他怎么就不能等天宇跟horton签约了他再跟horton合作？干嘛非得是现在！”
    苏毓莹给她使了个眼色，但她没当回事，继续愤恨道：“我就不信他秦骁扬的脑子，会不知道天宇拿不到投资、而他扬星拿到了，以冰冰跟他的关系，冰冰会在这个事件中遭受到什么影响！冰冰有可能在深圳投行圈待不下去了！”
    卢旭去拉她：“少说点……”
    她挣脱开卢旭的手臂，继续尖锐道：“哦，他现在好了，要去北京常驻啦！要去当大资本的舔狗啦！还说什么一百亿的投资不是给扬星，是买他这个人？我呸！是买他服侍大资本的女人吗？！”
    “别说了！”沈冰卿忽然哭着大吼，“求你别说了！”
    苏毓莹一个示意，卢旭就把徐丹雅拉回隔壁房间去了。
    沈冰卿抱着双膝，脸埋在膝盖里嚎啕大哭。
    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着，上头显示“男神来电”，她没接，哭了一会儿，抱住苏毓莹，哭道：“毓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叔叔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苏毓莹笑着轻拍她的背：“没关系！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啦！今年年底我拿到年终，把之前家里欠的外债都还干净了，也许还可以出个房子的首付，没事的，不影响。”
    ……
    回去的路上，大家在机场等上飞机，心平气和商量了一下，决定暂停营业，把公司关起来，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卢旭玩笑道：“哎，冰卿到时候会不会跟着秦董去北京啊？如果是这样，咱们不就少了一个将军啦！”
    徐丹雅冷笑地“切”了一声：“放心吧！她去不了北京！如果秦骁扬想带她一起去北京，能不提前跟她商量，直接跟horton定下来？这明摆着就是要自己去嘛！至于为什么不带冰冰，那还用说吗？”
    沈冰卿听到这番话，却没什么反应，木然地望着停机坪上起起落落的飞机。
    她被阮嘉余倒水、恶意中伤的视频在圈子里传开了，她很大可能……在深圳混不下去了……而他们四个人的初创小公司，可能也面临分崩离析了。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122 哪里也别去，永远不分开

    122
    沈冰卿回到家，是午后。
    家里的一切和她去上海那天一样，说明秦骁扬这几天并没有在这里。
    她像往常那样，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上床躺着。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宛如深夜，她拉上眼罩，强迫自己入睡，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干脆起床，打车去了扬星。
    一楼前台看到她，愣了下，问：“沈经理，好久不见，你怎么来啦？”
    出入卡早在项目结束的时候交还给扬星的管理部，所以这会儿只能到前台按规矩预约登记。
    沈冰卿把健康码拿出来，也登记了体温，说：“我有事儿找你们秦董，能帮我通报下吗？”
    前台为难：“可是董秘交代过，秦董不见未预约的客人。”
    沈冰卿一天一夜没吃没睡，此刻又累又虚弱，已经快要倒下去了，根本拿不出平时跟人交际的情商，脑子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了：“你跟董秘说——是秦董的女朋友来找他。”
    前台大骇，睁大了眼睛打量沈冰卿，犹豫几秒，拿起座机给董经办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上后，她指了指前方的沙发区：“董秘说立刻汇报秦董。你要不要先到那边坐一下？”
    “好。”沈冰卿转身离开前台。
    另一位前台立刻凑过来，边盯着沈冰卿的背影，边跟同事耳语：“这不是深海证券的人吗？真的是秦董的女朋友啊？”
    前台摇头：“不知道啊。之前券商的项目组还在这边的时候，没听说她跟秦董认识啊……”
    “看看董秘那边怎么说就知道了。”
    五分钟过去了，两位前台看董秘那边没拨电话下来，都觉得沈冰卿肯定是来碰瓷的，所以他们秦董不予理会。
    “深圳多少有钱人家的姑娘想嫁给秦董，秦董怎们可能看上她一个外地人啊。”
    前台看着沈冰卿即使坐着也十分优雅的身姿：“不过她确实很漂亮的，脸长得像高圆圆，气质又像刘诗诗。”
    “主要是她和秦董又没交集，怎么扯上关系哦……肯定就是碰瓷的！”
    俩人小声八卦着，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思打量坐在沙发区发呆的沈冰卿。
    突然，一抹高大的身影从电梯走出来，迅速通过闸口，往沈冰卿那里快步走去。
    “来了来了！”前台兴奋地喊同事，“秦董下来了！”
    “还真的下来了啊。”
    俩人站在各自的工作位看着朝沈冰卿疾步过去的秦骁扬，都惊呆了。
    沈冰卿同一时间抬起头，看到秦骁扬朝自己走来，很自然地站起身，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
    即使难过，她还是落落大方。
    她今天穿一件白色的丝质连衣裙，不规则的裙摆长度到膝盖；v领无袖设计，一侧肩带是连接v领的正常粗肩带，另一侧肩带则是细钻吊带；一条哑光黑色宽丝带从细钻吊带下穿过领口，在另一侧上臂处连结。
    黑色的长发中分，绑成简单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完美的轮廓和五官。
    “几点下飞机的？”秦骁看着她，口气有明显的焦急，“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但其实昨晚他联系不上沈冰卿，就已经通过苏毓莹得知沈冰卿人好好的在酒店。
    沈冰卿虚弱地笑笑：“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心里没点数吗？”
    她看一眼他身后方向，两位前台正睁大了眼睛看这边。
    “我有话跟你说，能不能上去谈？”
    “我先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再说。”秦骁扬说完，就去牵她的手，但下一秒，就被她一下甩开。
    “为什么要回家说？你不敢让公司的人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秦骁扬想解释，看到沈冰卿眼睛红了，那话又咽下去了，转而重新牵起她的手，“走吧，上去说。”
    他就这样一路牵着她进了电梯，直达顶层董事长楼层。
    电梯里，他始终牵着她的手，而她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牵着她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把百叶帘都拉上，与外界隔绝开，才把她抱进怀里，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天宇的项目失败了……”
    “我知道。”
    沈冰卿强忍着满心的愤怒与委屈，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决定把公司关了，我不想奋斗了，我们结婚好吗？就在深圳生活，哪里也别去，永远不分开。”
    秦骁扬：“……”
    未得到他的回复，沈冰卿抬起头看他，再次问：“可以吗？”
    秦骁扬回神，拥着她走到沙发区入座。他重新牵上她的手，却不再去抱她，巨大的不安笼罩着她。
    “你现在是因为一点点挫折就要放弃理想吗？”秦骁扬看着她，“是真心想和我结婚，还是想用结婚来逃避？”
    “所以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是吗？”
    秦骁扬：“……”
    沈冰卿看着他，直直望着他的双眼，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还是说曾经想过和我结婚，但是这两天突然改变主意了？”
    “不是，这是两回事。”秦骁扬身体坐得更靠近沈冰卿一些，“结婚是要结婚的，可不是现在。”
    沈冰卿低吼：“那是什么时候？”
    “你事业刚起步，也曾经雄心壮志地想做出一番成绩，现在因为一个项目失败了，你就要放弃，并因此进入婚姻，你这样太草率！草率地进入婚姻，很有可能最终草率地结束婚姻！”
    沈冰卿：“……”
    她已碎成渣的心，此刻再次被秦骁扬反复踩踏。
    她双眼都是泪，苦笑着摇头：“在我看来，结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爱你、你爱我、我们彼此单身，我们就有进入婚姻的资格。可在你看来，现在结婚好像变得很困难……”
    她突然抬起头，两行清泪挂在脸颊上：“当然困难了，因为你要去北京了！因为你想离开我了！所以你当然不会想跟我结婚了！是吗？”
    她都没那个勇气质问他是不是不爱她了，好像她没问出口，他的爱就还在。
    “不是，我没有想离开你，”秦骁扬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本来今天回去就要跟你说去北京的事情。”

 123 两年后

    123
    “那你倒是说啊！”
    “并不是说常驻北京，毕竟深圳这边还有扬星，我不定时会回来，其实就算我不去北京，我也得回加州，我……”
    “够了！”沈冰卿捂住耳朵，崩溃地摇头，“我不想再听你这些可笑的理由！”
    她已是委屈攻心到几近崩溃，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哭着问他：“是因为蒋凡晞吗？因为她老公被软禁在美国，她很寂寞，你想去北京陪她是吗？”
    秦骁扬错愕：“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沈冰卿大吼，“你说啊！”
    秦骁扬低下头去，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握：“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突然决定接受horton投资的原因，也不能告诉你我去北京具体要做什么，这些都涉及保密协议，但请你相信我，这一切的安排绝对都是因为工作。”
    这一瞬间，沈冰卿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她绝望地看着他：“为了工作，你一字一句都是工作，就是没有我，没有我们的未来。”
    眼泪疯狂地往眼眶里涌，泪眼模糊中，她再也看不清楚这个她毫无保留爱着的男人。
    她想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你能不能为了我……不要horton的投资，不要去北京？”
    ……
    特斯拉倒车停入车位，沈冰卿解开安全带，说：“晚上不想做饭了，我们在外面吃吧？”
    “好。”秦骁扬将车子熄火，“你想吃什么。”
    “吃烧烤吧？就你最喜欢的那一摊。”
    “好。”
    俩人下了车，手牵手走出停车场，往商业街方向走。
    中秋前夕，晚上已经不那么燥热了，很是凉爽，附近的大学都开学了，年轻的大学生们结伴出来商业街吃吃喝喝，到处一片热闹年轻的气氛。
    沈冰卿失神地看着，怔怔道：“好想回到大学的时候。”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笑了下：“为什么？”
    “没有烦恼，没有那些复杂的人事物。”
    俩人手牵手穿过步行街，秦骁扬问：“你有没有想过继续深造？比如读博，甚至博士后？”
    沈冰卿失神几秒，笑了下：“可是我不喜欢做学术。”
    “那你喜欢做什么？”
    沈冰卿回答不出来了，便没说话。
    俩人来到烧烤摊，点了一堆不辣的串串，秦骁扬要了半打啤酒，沈冰卿也跟他一起喝。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难受？”她看着玻璃杯里的啤酒泡泡，无奈地笑了下，“我这个人敏感、生活上又诸多讲究，野心还大。”
    秦骁扬笑笑，跟她碰了一下杯：“但人生不就是这样？有幸福的时候，也有烦恼的时候。我从来不觉得不如意就是痛苦，我认为这都是人生的常态，克服它、解决它，同时也享受它。”
    他说完，仰头喝光杯子里的啤酒。
    周围几桌，有人在划拳，有人在谈天说地，有人安安静静吃着食物，但无一例外的，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普通寻常又轻松的一天。
    沈冰卿多希望她和秦骁扬也一样。
    ……
    俩人回到家，和往常一样，沈冰卿先去洗澡，秦骁扬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等她洗好了再进去洗。
    她没有再提秦骁扬去北京的事情，心情看上去很平静，把头发吹干，就躺到床上去用平板追《披荆斩棘的哥哥》。
    秦骁扬洗完澡，检查好家里的门窗，也到床上躺着。
    和平时一样，他一躺下，就把沈冰卿抱进怀里，开始吻她。沈冰卿也很配合，生涩地回应他……
    ……………………
    ……………………
    【两年后】
    “我得感谢当初不卖我们光刻机的那两家公司，如果不是他们的拒绝，我的团队，也不可能发现波长405nm的双激光束可以刻印出5nm制程的芯片。我们甚至无需进口光源，整颗芯片——”
    身穿藏蓝牛仔裤和白色衬衫的女士侧身，抬手指向巨幕。
    巨幕上那只手持芯片的手动了起来，最后演变成芯片的结构拆解动图。
    “这一颗芯片从技术到材料，全国产！国产光源、国产光刻胶！氧化硅、多硅晶、注入的离子，这些全都是国产！从技术到材料，我们不需要依赖进口，就可以完成这么一块5nm制程的芯片！接下来，有请hanren5nm1.0的副总设计师，继续为我们介绍这颗芯片的具体参数！”
    镜头一转，一位穿着藏蓝色牛仔裤和白色美式衬衫的男士走上舞台中央。
    聚光灯集中在他身上。
    这是一位体型精壮的男士，他拥有健康的麦色肌肤，深邃帅气的五官和硬朗的面部轮廓，长得像欧美电影里的华裔男星，倒不像一般的技术狗。
    如果不是女士介绍他是这颗全国产芯片的副总设计师，台下的观众会以为这是hanren从国外找来的代言人。
    “大家好，我是hanren5nm1.0的副总设计师秦骁扬，”他转身看向巨幕，“大家可以看到，在未来，这颗芯片将应用……”
    沈冰卿冷冷看着画面里，穿着情侣装的蒋凡晞和秦骁扬，手中的黑色遥控器对准屏幕一按——激光电视被关闭。
    她坐直身体，拿起座机拨了个内线出去：“ada，请苏总过来一趟。”
    电话挂上，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不远处的东方明珠塔，像一支巨大的仙女棒，而铺满了天际的赤橘，仿佛是神奇魔法变身前的氛围。
    “叩叩……”身后传来敲门声，沈冰卿收起思绪，转身，走到沙发区坐下。
    苏暨明一进来，屁股还没沾到沙发，就说：“沈总，hanren那颗国产5nm芯片，已经确定外包给深圳扬星生产了！并且扬星这次要重新上市！”
    他火急火燎地说完，坐下喝一口茶，继续道：“扬星下周要在深圳湾举行招商酒会，业务部已经收到邀请了，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冰卿慢条斯理地冲泡着茶叶，往苏暨明杯里再添八分满：“扬星的项目，我不是很有兴趣。”
    苏暨明诧异：“为什么？扬星是目前资本市场最炙手可热的目标之一，它在集成电路这块本身就有优势，这次又沾了hanren国产芯片的光，它一旦上市，必然开盘暴涨！咱们不争取一下，就太可惜了！”
    他心想：这不是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但碍于这位女合伙人向来冷淡严肃，便没敢乱开玩笑。

 124 仿佛是这段感情的孤儿

    124
    葱白一般的双指，轻轻拿起白玉瓷杯，指甲妖冶的红，与瓷杯的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沈冰卿轻啜一口茶，白玉瓷杯再度放到茶盘上时，仍未表态。
    苏暨明瞧她一副不甚积极的样子，越发着急，人坐得更近一些，压低声音：“一旦进驻扬星，有的是机会！到时候，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代持它的原始股，这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呐！”
    沈冰卿笑了下，后背往沙发靠去，包裹在白色西裤里的两条长腿优雅交叠在一起。
    “horton拥有扬星49%的股份，horton在资本市场名声、操作手法怎么样，苏总你也清楚。想持有扬星的原始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苏暨明急道，“但总得试一试不是？再说除了horton，扬星它不还有大股东么？咱们就从它大股东那个点切入……”
    沈冰卿眼前闪过一张年轻肆意的脸庞，心脏随之收紧，有点疼。她抬手捣住胸口，连连深呼吸几下，平稳情绪。
    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想起他，心还是会痛。
    他今天还能与蒋凡晞站在同一个发布会的舞台上，公开以情侣装见人，感情应该很融洽吧？
    而随着hanren那颗纯国产芯片和光刻技术的发布，他副总设计师的身份，加上扬星成为这颗芯片的制造商之一，他必将更加如虎添翼。
    他感情事业双丰收，怕是早忘了两年前那段为期一个月的短暂恋情；而她，仿佛是这段旧情的孤儿，始终原地踏步，再也走不出。
    察觉到喉头的哽咽，沈冰卿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苏暨明。
    入夜后的陆家嘴，愈加璀璨，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仿佛一个个缀满了钻石的大珠宝盒子。
    沈冰卿想起一年前，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的她，望着陆家嘴的繁华，在心里告诉自己——她这一辈子，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一定要在陆家嘴拥有自己的一幢大楼！一定要在资本圈留下名字！
    所以，没必要因为她与秦骁扬有过一个月的短暂恋情而拒绝这个能赚到钱的好机会！
    身后，苏暨明说：“沈总，你看没问题的话，我让业务部准备一下，咱们下周三出发前往深圳？”
    沈冰卿转身：“好，可以。”
    ……
    “尊敬的旅客，航班即将降落深圳宝安机场，请您坐在原位，系好安全带……”
    沈冰卿盖上笔电，将之收进包里，准备放松一会儿。
    “一年多没回深圳了吧？”苏毓莹侧过脸看她，“会不会不习惯？”
    沈冰卿闭眼揉太阳穴：“是啊，那次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2021年的9月，从上海回来的那一天，得知秦骁扬即将为了蒋凡晞去北京常驻，她哭着问他就这样结婚好不好，能不能为了她不去北京……
    秦骁扬没有答应。
    隔天，她立刻跟公司辞职，跟方秀枝退了房子，带着个人物品投奔苏毓莹。
    她用几天时间找好在上海的房子，之后只身一人去了西南自由行。
    那三个月，她走遍了云贵川藏。
    在西藏，她巧遇同样因为项目失败而进藏散心的前同事苏暨明，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反杀回上海投行圈。
    说来也巧，她元旦前回到上海，有一次去看奶奶，老太太说沈堃铎生意又失败了，一直闹着要钱，老太太怕孙女的嫁妆最后被儿子抢走，偷摸着塞给沈冰卿一张卡，并把身份证和密码都给了她，让她赶紧把里头的钱都转走。
    沈冰卿用这笔钱，与苏暨明、苏毓莹一起成立了现在的投资公司。
    之后几个月，靓圈app大获成功，火爆国内外，活跃用户一度过亿，沈冰卿和苏毓莹作为靓圈的原始股东，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命运注定要沈冰卿情场失意商场得意，靓圈的成功，带来了其他机会，不少女性向的网络产品都找上了沈冰卿和苏毓莹，之后她们又成功完成了几个项目的融资。
    苏暨明不满足于只做女性向产品，一直蠢蠢欲动想涉足其他领域，比如这次的扬星。
    “冰冰，如果你介意，老苏总那边我去和他谈。”苏毓莹说，“其实咱们去争取扬星的项目，胜算不大。”
    沈冰卿回神，侧过脸看向好友：“扬星如今估值达到1200亿，苏暨明说得对，咱们去试一试，万一有机会，对公司帮助很大。”
    “可是……”苏毓莹欲言又止。
    沈冰卿大大方方笑问：“你想说秦骁扬？”
    “嗯，你如果不想看到他，招商酒会就别去了，我和老苏总去就可以了。”
    沈冰卿笑笑，沉默几秒，说：“说实话，我挺想会会他的。想看看抱资本大腿的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精气神？人家都说，坏事做多了，面相也会变得刻薄起来。”
    “冰冰……”苏毓莹犹豫着说出口，“在我旁观者的视角看来，他当初并不想和你分手，是你单方面一刀切，拉黑所有联系方式离开他的世界。当时他给我打电话问你下落的时候，都快哭了……”
    沈冰卿闭上眼睛，口气变得异常冷硬：“我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珍惜。我把我的自尊心摔在地上，求他别离开我，求他和我结婚，可他呢？”
    她冷笑了下：“活该被甩！其实我当时应该先绿了他再把他甩了才对！”
    苏毓莹笑，推了下她的手臂：“你得了吧。丹雅干这种事我还相信，你啊，我是绝对不信。”
    飞机降落跑道，带来阵阵颠簸。
    沈冰卿睁开眼睛，准备解安全带下机。
    苏毓莹在旁说：“扬星这次大手笔，不仅在瑞吉酒店开酒会，还给我们这些参加的人都订了房间。”
    沈冰卿嘲讽地笑了下：“毕竟估值过千亿的大企。”
    ……
    一行人到达酒店，一进大堂，就有专人带他们去办理入住，并且分发了酒会的入场徽章，人手一个。
    酒会是晚上六点开始，这会儿已经五点，沈冰卿冲了个澡，换上一条黑色高领无袖长裙。白皙瘦削的肩胛骨和两条细腻匀称的胳膊是唯一露出来的地方，配以cl001口红，仿佛一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却又机具魅惑力的妖女。
    从前纯情可爱的法式纹理烫，如今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大长卷；稚嫩纯洁的野生眉，则细细修成精致性感的秋波眉；就连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都带上了以往没有的冷意。

 125 他怎么那么贱啊

    125
    六点一到，沈冰卿却没有准时出发。她就在房间里静静等待，直到七点钟，才进入酒会会场。
    近千平方的宴会厅布置成自助式酒会，上百位前来参加的客人三五成群地站着聊天说话品酒。
    沈冰卿提着长裙裙摆，缓缓步入会场，朝苏毓莹走去。原本站在宴会厅中央的人，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
    因此，她看到了站在红酒台边的秦骁扬。
    他一身藏蓝色的双排扣西服，雾灰色的半温莎结紧紧束着美式衬衫的领口；原本浓密的黑发染成深棕色，烫了低调的纹理，随性地落在额边。他单手抄兜，另一手举着红酒杯，正跟苏暨明说话，并未看到沈冰卿已经入场。
    沈冰卿冷冷收回视线，走到苏毓莹身旁。
    苏毓莹跟侍应要了一杯红酒，递给她。她轻抿一口，下巴朝苏暨明那边抬了抬：“老苏已经和秦骁扬聊上了？”
    “老苏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苏毓莹笑，“不好面子。秦骁扬一进场，老苏就粘过去了。秦骁扬和人应酬，他也跟着一起。没人了，他就自己跟秦骁扬聊。”
    沈冰卿心不在焉地笑笑，没说什么，但多年好友，苏毓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关心什么。
    “我刚才也过去和秦骁扬打招呼了，他知道我和老苏是同事。”
    沈冰卿点点头：“嗯。”
    她用眼角余光看一眼秦骁扬，问：“他有没有问你……我的下落？”
    苏毓莹摇头。
    沈冰卿唇角漾起苦涩的弧度，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你要不要上去和他打个招呼？”苏毓莹问。
    沈冰卿摇头：“不必了，人家都已经放下了，我还去刷什么存在感呢？交给老苏吧，如果他谈不下来，我去了也没用。”
    说话间，举者红酒盘的侍应经过，沈冰卿又要了一杯红酒，正想走到角落去喝，忽然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穿过人群中央，朝秦骁扬小跑过去。
    她的目光随着那抹粉红移动，一路来到秦骁扬身上。
    女孩子穿着dior春季最新款高定礼服裙，胶原蛋白饱满的脸上稚气未脱，浑身皮肤白得发光，年轻、可爱、美丽。
    她洋溢着单纯的笑，小跑着到秦骁扬身旁，挽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往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他则自然而然地低下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沈冰卿黯然地转过身去，眼眶通红。
    苏毓莹移眸看向她，说：“我去打听一下，看那个女孩子是谁。”
    沈冰卿立即拉住她的手臂，无声摇头。
    ……
    凌晨，鸡尾酒吧。
    第五杯martini下肚，再加上晚上在酒会喝的红酒，沈冰卿已经彻底晕头了。迷迷糊糊在单子上签下房间号和名字，手往吧台一撑，正打算下高脚凳，迎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她眯着眼睛使劲儿看，才发现那人就是秦骁扬。
    人醉心不醉，她立刻转过身去，拿起刚喝剩的一点点martini，举到唇边，装作还在喝酒。
    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好久不见。”
    然而，秦骁扬的主动问候，并未换来她同样的态度。
    她理智上不想搭理他，酒精却促使她做出疯狂的举动。
    她转头，微笑看着他，轻启红唇，嘲讽道：“呦，这位不是国产5nm芯片之父么？”
    秦骁扬：“……”
    “芯片之母知道您在深圳带小姑娘参加酒会么？”说完，沈冰卿又笑着点点头，“噢，我差点忘了，芯片之母在北京呢！山高皇帝远的，管不着你在深圳勾三搭四是么？”
    秦骁扬笑：“她发布会结束就去美国了，不在北京。再说了……”他顿了下，颇有深意地看着沈冰卿的眼睛：“她没那么小气。”
    他跟酒保要了一杯与沈冰卿一样的酒。
    沈冰卿冷笑了下，说了句“你们可真乱”，然后就下了高脚凳。
    她小脑已经被酒精麻痹，整个肢体都不受控地想摇摆起来，但她觉得秦骁扬或许正看着自己，所以用尽全部意志力，也使得自己仪态得体，直至进入电梯。
    电梯门一闭合，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双手捂着脸无声痛哭。眼泪从她指缝间流出来。
    电梯缓缓往下落，十几秒后停住，门开。
    “冰冰！”苏毓莹快步走进来，将她拉起来，“你怎么蹲在电梯里啊？我刚想上去找你。”
    她一下抱住了好友，失控道：“他果然还和蒋凡晞在一起……我刚问他带小姑娘出来不怕蒋凡晞知道吗？他说蒋凡晞去美国了，管不到……他不仅和蒋凡晞在一起，还有其他女人……他怎么那么贱啊……”
    苏毓莹搀扶着她往房间走。
    走廊里寂静无声，但这一层住的都是今晚参加酒会的同行，苏毓莹小声提醒道：“我们回房再说。”
    沈冰卿咬着嘴唇无声流泪，一进房间，立即躺到床上，用棉被将自己团团围住。
    苏毓莹拧了毛巾出来，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将棉被扒开，毛巾递给她：“先把脸擦一下。”
    她不为所动，侧躺着流眼泪。
    苏毓莹边帮她擦眼泪，边说：“晚上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姑娘叫梁超斐，是秦骁扬好朋友梁效斐的妹妹，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哦，青梅竹马。”
    苏毓莹叹气，摇摇头，起身去洗手间换毛巾。
    人一走，沈冰卿又把自己蒙上了。
    后来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房间里一片暗色，不知是何时。
    床头柜上的座机一直在响，她强撑着快要炸裂的脑袋坐起身，爬到床头，接起电话：“喂？”
    “我是老苏啊。”苏暨明在电话那头大声说，“扬星的秦董答应晚上和咱们一起吃饭，聊项目的事情，晚上七点，酒店顶层的私宴！”
    沈冰卿人靠在床头，仰着脑袋，闭眼长长吐出一大口酒气浓重的口气。
    她在想，要不要告诉合伙人，自己和秦骁扬之间是有恩怨的，这一层关系，指不定会给工作带来麻烦。
    但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说，苏暨明那边已经急吼吼地挂了电话。
    沈冰卿苦笑着说了句“算了”，翻身下床，把窗帘拉开。

 126 不爱的反面是无所谓

    126
    她抱着双臂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南山区发呆。
    深圳湾一号醒目地矗立在深圳湾公园边上，再往北，就是她以前住的地方。几幢高楼拔地而起，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瞬息万变，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人也一样。
    谈恋爱的时候，秦骁扬就不够喜欢她；分手了，他有其他女人也很正常，没必要为此伤心难过。
    踹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及时止损，是好事，应该开心才对。
    沈冰卿暂时性想开了，心情愉快地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简便的休闲装下楼用餐。
    一进西餐厅，就见到苏毓莹坐在窗边的位置，边喝咖啡边用电脑。
    她直接走到苏毓莹对面坐下，问：“老苏有没有跟你说，晚上七点跟秦骁扬一起吃饭？”
    “你醒了？”苏毓莹移眸看过来，“有，说过了，你怎么样？去吗？”
    “去啊。”
    沈冰卿朝侍应那边招了招手，给自己点了一份午餐。
    苏毓莹看她状态尚可，问：“你昨晚在酒吧碰到秦骁扬了？”
    “嗯，讽刺了他几句，没事。”
    “没事就好，我看你哭得那么厉害，还以为怎么了。”
    沈冰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喝醉就哭，这个臭毛病我得改改。”
    苏毓莹笑笑，重新看回电脑。
    午餐到了，沈冰卿切牛排，歪着脑袋说：“说真的，昨晚讽刺了他几句，今早起来心情舒服多了。”
    “你这是在搞打击报复吗？”
    “我不否认。”沈冰卿把切好的一小块牛肉放进嘴巴里，细细咀嚼了吞下去，又喝一口果汁，“喝了酒老喜欢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整个人就恨嗖嗖的。”
    苏毓莹移眸看来一眼，扶了扶眼镜，又看回电脑：“不爱的反面是无所谓。”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对沈冰卿有着极强烈的作用。
    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如果不是她清醒理智而又体贴地陪着沈冰卿，沈冰卿早就抑郁症复发，废了。
    沈冰卿沉默吃着午餐，过了会儿，才对好友重申：“我已经想开了，没事，不用担心我。”
    ……
    结束午餐，沈冰卿去酒店spa部做了个全身保养，顺便补眠，傍晚才回房间化妆换衣服。
    一切井然有序，从容不迫，心情也没什么特别的涟漪，就像苏毓莹说的——不爱的反面是无所谓。
    所以她摒弃了早准备好的、想让秦骁扬惊艳的贵价长裙，转而穿上普通的工作套装——白色掐腰西服套装和浅蓝色深v衬衫。
    简单、保守、公事公办。
    七点前一刻，她和苏毓莹去找苏暨明汇合，三个人一起乘电梯前往顶层。
    苏暨明想起昨晚苏毓莹和秦骁扬的对话，兴奋问道：“小苏，你以前就认识秦董呢？”
    苏毓莹看一眼沈冰卿，笑了下：“我以前在深圳工作，间接就认识了。”
    苏暨明：“深圳说起来也挺小哈。”
    苏毓莹：“可不是吗？”
    沈冰卿只是看着电梯楼层变化数，没吭声。
    顶层到了，三个人步出电梯，随即有专人带他们前往私宴餐厅。
    可容纳十几人的欧式长型大餐桌摆放在餐厅中央，沈冰卿和苏毓莹沉默入座，苏暨明则在窗边俯瞰深圳cbd的璀璨夜景，不时惊艳地自言自语。
    发怔间，餐厅大门被推开。
    “哎呦，可算把秦董您给盼来了，”苏暨明快步上前，跟刚进门的秦骁扬握上手，“见到您我真是特别高兴！”
    秦骁扬微笑颔首：“苏总，晚上好。”
    他往主位走去：“各位请坐。”
    苏毓莹跟他点头微笑：“秦董晚上好。”
    他笑着说了声“又见面了”，眼睛却是看向坐在苏毓莹身旁的沈冰卿。
    苏暨明赶紧介绍：“这位是我们沈总，她和小苏总都是我的合伙人。”
    秦骁扬礼貌微笑：“沈总你好。”
    态度倒是不咸不淡，沈冰卿知道他也在装不认识，便只是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暨明开始围绕项目各种展开，刚好去年做过的一家公司年底在股市反响不错，有黑马之势，苏暨明紧抓重点详细展开了说。
    “我们沈总以前在上兴、深海证券两家大券商做过，就专门做这个上市辅导的，功力深厚，”说到这里，苏暨明朝沈冰卿竖起大拇指，“去年年底上市的泰高电子就是我们沈总做的项目！从辅导到发行，顺顺利利！”
    他还列举了几家之前沈冰卿辅导过的、目前在股市上比较炙手可热的公司：“这个高新领域就是我们沈总最擅长的，所以秦董您放心把扬星的上市交给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苏暨明坐在主位右侧第一个位置，他介绍沈冰卿的时候，秦骁扬就认真听着，专注看着说话的人，给予了完全的尊重。
    沈冰卿坐在苏暨明身侧，目空一切地看着对面大片落地玻璃外的深圳夜景。她不知道秦骁扬有没有在看苏暨明的时候，顺便看看自己，她也无所谓，反正今晚就是来谈工作的。
    全程都是苏暨明在推销，秦骁扬很少说话，以沈冰卿对他的了解，知道这个项目肯定是没戏了，其实来之前，她就该想到了，秦骁扬从不会在应酬的场合谈工作，就算当初蒋凡晞千里迢迢从北京来找他谈投资，也只能去扬星。
    所以今晚组这个局，是……
    沈冰卿没想通。
    发愣间，餐齐了，秦骁扬招呼大家用餐。
    许是见一直在说公事，秦骁扬都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苏暨明转而说起家事。
    “我老婆是我大学同学，在银行工作，工资不高，但是稳定，方便照顾家庭。”苏暨明举杯和秦骁扬碰了碰，感慨道，“我这个人还是比较传统的，我认为一个家庭，就该有一个人出去拼，另一个人待在安全屋做托底。两年前，我创业失败，差点破产，当时要不是有我老婆撑着，估计家都要散了。”
    他仰头干杯，杯子放回去的时候，问秦骁扬：“那秦董您呢？成家了？”

 127 他们紧抱在一起

    127
    秦骁扬笑笑，视线移到沈冰卿冷淡的脸上：“没有。”
    苏暨明意外：“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几杯洋酒下肚，稍稍有点上头，本就爱家、热心肠的人，说起家庭更是没完：“都是男人，秦董听我一句劝——还是得在这个青壮年的时候把婚姻大事定下来，给父母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而且，有稳定的家庭生活、有后代，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会变得特别充实、强大！”
    秦骁扬冷淡笑笑，拿过一旁的酒，为苏暨明杯中再添上。
    “年轻的时候被骗过，”他话说得慢条斯理的，仿佛这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不相信男女之间的感情。”
    “现在的女孩子不像话的也很多，有那种专门欺骗男人感情的！”苏暨明同仇敌忾道。
    秦骁扬始终看着沈冰卿，意有所指问道：“沈总怎么看？”
    沈冰卿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如果说她一开始不认为秦骁扬是在说自己，那他后面特地一问，指向就很明显了。
    原来他把两年前他的背叛和拒绝，视为她的欺骗。
    明明是他为了去北京抱资本的大腿，为了现在能找更年轻的女孩，拒绝了她结婚的请求。
    他们明明可以有一个家，是他亲手将这个机会摔碎的！
    往事涌上心头，沈冰卿情绪又有了起伏，但她装得毫不在意，大胆迎上秦骁扬的目光：“活该呗还能怎么看？老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骗子’之所以有机可乘，当事人是不是也该反省下，或许一开始自己也是心术不正？”
    “说得好！”秦骁扬笑着鼓掌，“沈总的伶牙俐齿，令我想起一位老友。”
    不知内情的苏暨明看得一愣一愣的。
    秦骁扬起身，单手为沈冰卿倒酒，沈冰卿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那沈总呢？成家了？”他笑问。
    “当然结了！我老公也是上海人，所以我回上海定居了！”
    “是么？那就恭喜沈总终于觅得良人了。”秦骁扬回座，方才还挂在脸上的客气笑意，此刻已是敛得干干净净。
    苏暨明：“……”
    苏毓莹：“……”
    俩人沉默喝着酒，都没拆穿沈冰卿的谎言。
    ……
    与秦骁扬这一番唇枪舌剑，令本就没什么食欲和心情的沈冰卿愈加坐不住，期间刚好接到一个下属的电话，以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为由，匆匆下楼。
    电梯门一关上，她情绪就绷不住了，满心翻涌的都是秦骁扬刚才暗指她是女骗子的情景。
    她以为就算再看到秦骁扬，只要她没喝酒，她就能大大方方，结果还是以逃离为结束。
    她以前那么爱他，毫无保留的，最后离开，也是因为被他伤透了心，可他却把她当成女骗子。她在场他都这样说了，难以想象她不在的时候，他是怎么诋毁她的。
    那些甜蜜的回忆，此刻仿佛都成了嘲笑她天真愚蠢的存在。
    沈冰卿情绪跌到谷底，失魂落魄回到房间，房卡没插，灯也没开，门一关上，身体立即滑落到地上，抱着双腿，把脸埋进膝盖里默默流泪。
    门外门铃叮咚叮咚地响着，可能是苏毓莹担心她，追下来了。
    沈冰卿回过神，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挣扎着站起身，打开门，只开一条缝，还未完全打开，更看不清楚站在门外的人，门就被人用力推开，然后迅速关上。
    那人一把将她推到墙上，俩人挨得挤近，近到她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沈冰卿快崩溃了。
    饶是她刚才还满心恨嗖嗖，可眼下秦骁扬一站在她面前，好像所有恩怨都随风去了。
    她生不出把他赶出去的决心。
    她像中邪了一样，伸出双臂，抱住他。
    时光仿佛凝滞住了，气味、拥抱，如时光穿梭机一般，载着她回到那个夏天。
    她把脸伏在他肩头，无声流泪。
    他们紧抱在一起。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黑暗中，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压抑。
    “我不知道……”
    “当初你一走了之，连分手都没提，却就这么嫁了人……”
    沈冰卿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了，她好像听到秦骁扬声音哽咽了。
    她本能地抱紧他，想说她当时也很伤心，可话还没说出口，秦骁扬已经放开了她。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好像看到黑暗中晶莹闪现。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在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秦骁扬的脸，他已经开门离去。
    ……
    秦骁扬没有再回顶楼，而是去了昨晚遇见沈冰卿的鸡尾酒吧。
    他压根不想应酬絮絮叨叨的苏暨明，如果不是因为那是沈冰卿的公司，他连给苏暨明说话的机会都不会。
    其实昨晚沈冰卿一进会场，他就看到她了。
    很奇怪吧，隔着重重人群，数百米的距离，她还穿一身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变化挺大的，成熟了、性感了，却也更冷了。
    手机震了两下，秦骁扬回神，进入微信。
    梁效斐问他在哪里，他发了个坐标过去。
    不一会儿，人就过来了，往他身旁一坐，要了一杯old fashioned，然后问：“招商酒会不是结束了么？你今儿怎么还在这里？”
    “我这次在酒会上，碰到她了。”
    “谁？”梁效斐随口道，“不辞而别的那位前任？”
    “嗯。”秦骁扬低头喝一口酒。
    梁效斐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侧过脸，饶有兴致地看着好友：“还没忘？打算复合？”
    秦骁扬嘲讽地笑了下：“她结婚了。”
    梁效斐点点头，目光看着酒保手中调制鸡尾酒的花样动作，说：“已婚的话，就别招惹了。你也好好找个人，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过去的，就忘了吧。”
    秦骁扬没说什么。
    如果能忘，他今天就不会来这里应酬；如果能忘，他刚才就不会听到她说已婚，却还是追到房间，最后再亲自确认一次。
    就在刚才，她主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他的身体，一瞬间全都苏醒，他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生生忍住冲动。
    他忘不掉，也不想忘。

 128 大不了再睡一阵子

    128
    机场，候机大厅。
    还有半小时才上飞机，沈冰卿便到书店挑书。
    看一眼坐在不远处、垂头丧气的苏暨明，她悄声对苏毓莹说：“其实在来之前，我已经猜到咱们拿不下扬星的项目。不怪老苏，是我自己想来见秦骁扬才答应过来，其实本来不必跑这一趟的。”
    苏毓莹笑：“秦骁扬这人倒是挺公事公办，即使知道咱们公司你有份，但项目不该给就不给。”
    沈冰卿冷笑了下，手中的《心若菩提》合上，换到另一手拿好，继续挑下一本书：“他这人看着随和，没什么架子，但一旦涉及工作，就变得十分冷酷无情，要不当年也不会和咱们抢horton的投资了。扬星上一次的上市工作是深海证券做的，我估计这次他还是会交给深海。”
    苏毓莹点点头：“深海是深圳本地大券商，交给深海做确实更合适。”
    俩人小声闲聊着，那边苏暨明接了个电话，兴奋地跑过来：“哎你俩都别逛了，扬星那边的事情有变化，赶紧过来商量一下！”
    沈冰卿和苏毓莹面面相觑，随后放下手中的书，跟着苏暨明走到待机区坐下。
    “我刚接到扬星秦董的电话，说是扬星上市的项目要交给咱们做，叫咱们明天去签合同！我刚才已经在工作群通知各部门的经理下午三点开会！咱们一回上海立刻去公司，商量到时候要带哪些人进驻扬星，在忙‘原萃’那个项目的人不能动……”
    沈冰卿意外：“确定吗？”
    苏暨明瞪大了眼睛：“都通知咱们明天签合同了，这还能有假？是扬星的秦董亲自打电话通知我的……”
    似乎是怕沈冰卿不相信，他又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拉出最近通话记录给沈冰卿看。
    沈冰卿垂眸看着手机里那串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手机号码，终于相信了，把手机还给苏暨明，看一眼苏毓莹。
    俩人心有灵犀地没在苏暨明面前说太多。
    ……
    一行人下了飞机，立刻回公司开会，忙到晚上九点多才确定明天一早要一起前往深圳的人员。
    扬星上市的前期工作，先由苏暨明和沈冰卿负责，苏毓莹留在上海坐镇，所以沈冰卿明天一早要和苏暨明一直带团队再回深圳。
    会议结束，苏毓莹跟着沈冰卿进办公室，门关上后，说：“说真的，你这次去深圳，我有点不安。”
    沈冰卿把笔电收进包里，台式电脑关上，边收桌上的杂物，边问：“怎么了？”
    “明明交给深海证券做更好，他为什么要找我们？他……”她担忧地看着沈冰卿，“冰冰，你这回进驻扬星，要小心。”
    这一点，沈冰卿其实也疑惑。
    在飞机上，她脑子也曾自恋地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秦骁扬想制造和她见面的机会，所以才把项目给他们。
    可一想昨天晚上，他都跟到房间里了，她都抱了他了，他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且他目前不仅有蒋凡晞，还有崇拜喜欢他的小妹妹，又觉得秦骁扬除非脑子有病才会想着跟她这位“已婚”前任纠缠不清。
    沈冰卿失笑着摇摇头，自嘲道：“没事，不担心，他还能把我怎么着？说难听的，两年前，睡都睡过了，这次我回深圳，就算他要缠着我，大不了再睡一阵子，他还能把我拐进婚姻的礼堂不成？”
    她说完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匆匆把东西都收进包里，背好包，她挽上苏毓莹的手臂：“走吧，收拾一下东西，回家。”
    她们就在租住在公司附近，步行五分钟的距离，是一套两房两厅、美式风格的公寓。
    自从两年前和父母断绝关系，沈冰卿只有周末才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回去看看奶奶，其他时间都住在和苏毓莹合租的房子里。
    没有了蔡敏岚的pua、沈堃铎的冷暴力，再加上生活中有苏毓莹陪伴，沈冰卿的生活变得简单而美好，抑郁症再也没有复发过。
    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起秦骁扬，也会回味那些甜蜜的时光，更偶尔会觉得寂寞，但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冰冰，下礼拜就过年了，你还回上海吗？”苏毓莹拿着手机走进来，在床尾凳上坐下，“我妈让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呢。除夕前一天，我从上海到深圳，然后咱们一起回广西？”
    “好啊，就按你说的办。”沈冰卿人蹲在地上整理整理箱，“我不回上海了，回来也是一个人。”
    苏毓莹点点头，举起手机说语音。她说的广西方言，沈冰卿大致听不懂，但隐约可以听出她跟妈妈说，沈冰卿闻不着酸笋味，让家人过年不要煮酸笋。
    沈冰卿感动，站起身，坐到苏毓莹身侧，抱住了她，把脸靠在她肩上。
    苏毓莹语音发完了，侧过身子，单边手臂揽着她的身子。
    “毓莹，你对我真好！”沈冰卿感性道，“如果不是叔叔阿姨催着你结婚生子，我真想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
    苏毓莹笑：“我就算结婚生子，也可以继续待在上海啊。以后啊，咱们就住对门，上班呆在一起，回家还互相串门！”
    “一言为定！”
    ……
    翌日一早，沈冰卿和苏暨明带团队南下深圳，在酒店办好入住，简单用过午餐，于下午两点半到达扬星。
    签约仪式是在三点，还有半小时时间，沈冰卿和下属们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扬星两年前曾计划上市，当时的辅导工作是我负责的，历时四个月，所以这次的辅导，我希望三个月内结束！时间从下周一，也就是元月九日开始起算。”
    她几句话简单交代了重要要素，下属们对这次辅导工作的节奏有了清晰的认识。
    “三个月后的工作，由小苏总的部门负责，咱们到时就能回上海了。所以我希望大家在这个周末，能把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在公司规定的额度内，大家尽可能挑选喜欢的地方住，超出额度的部分，由个人负责。”

 129 男人那双干净、骨节分明的手

    129
    下属们开始小声议论，大意是要过年了，而且给的时间又少，才两天，要到哪里去找房子。沈冰卿早猜到了，把准备好的附近的租房信息分发下去。
    其中也包括秦家的三幢出租楼。
    看着大家急吼吼地在租房信息上打圈、讨论，沈冰卿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
    当时也是由于时间紧迫，她又有洁癖，接受不来人家住过的旧房子，所以摒弃了不少科技园附近的房子，租到好几公里以外的地方……然后就认识了秦骁扬。
    一直都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其实现在想想，更多是人的因素——如果不是因为她有洁癖，一定要住全新装修的房子，那就不会租到秦家去，也不会认识秦骁扬了。
    “宝珊和宝瑚不错哎，有复式结构的公寓，而且很多都是新装修的，附近有步行商业街、地铁站、大学……”两位女下属小声研究，“就是离这边有点远，十来公里呢……”
    “有地铁，没关系呀！咱们在上海的通勤时间更长……”
    “那行，下班去这边看看再说……”
    宝珊和宝瑚是秦家的产业，宝瑚就是沈冰卿当初租住过的那一幢楼。
    新的轮回出现，年轻漂亮单纯的深漂女生，和当初的沈冰卿一样，被某些因素推着走向了秦家的房子。
    是否她们也会像当初的她一样，在那里结识了秦骁扬，意外发现他竟然是扬星的董事长，继而深深崇拜上他、爱上他……
    “沈总，沈总……”
    沈冰卿回神，看向秘书：“怎么？”
    秘书小声提醒道：“签约仪式准备好了，老苏总请您去顶层的会议室。”
    “哦好。”沈冰卿站起身，交代下属们，“大家先研究一下，等我下来了再安排具体的工作。”
    她和秘书一起进了电梯，看着秘书按下顶层的楼层键，忽然回过神来，问：“你刚从老苏总那下来？签约仪式都有哪些人参加？”
    “扬星的秦董、董秘，还有律师。”
    沈冰卿没说话，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捏紧。
    虽然早就做好一旦接下扬星的项目，就必然要跟秦骁扬见面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习惯性会紧张。
    “叮”一声，电梯门开，沈冰卿松了松手指，优雅步出电梯。
    远远的，就见苏暨明和秦骁扬，还有两个陌生男人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苏暨明不知又在和秦骁扬聊什么，秦骁扬虽然笑着，但沈冰卿一下就瞧出了他眉宇间的不耐。
    正值冬月，整幢楼都开了中央暖气，秦骁扬穿一件浅蓝色的美式衬衫，和西裤同色系的深灰色马甲紧紧裹着他依旧精壮的身子。衬衫最上头的纽扣解开，他没有系领带，看上去依旧随性英俊。
    大面积的落地窗外，深圳午后晴朗的日光洒进来，将一整个办公室照得亮堂、干净，也衬得秦骁扬整个人愈加年轻明朗。
    如果说那日酒会上的他，矜贵、神秘、冷淡，那今天的他，仿佛又回到两年前的样子……
    一阵恍惚过后，沈冰卿回过神，走到门口，敲响办公室门。
    秦骁扬和苏暨明同时看过来。
    苏暨明：“沈总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都等你呢。”
    秦骁扬看着她，没笑，也没说话。
    沈冰卿跟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走到苏暨明身边坐下。
    “公章带了吗？”苏暨明急道，“合同我昨晚让公司的律师加班看过了，没问题，直接签了吧。”
    沈冰卿这才想起公章在自己包里，而包在楼下，赶紧对秘书说：“你回刚才那间，帮我把包拿上来。”
    苏暨明就知道她忘带公章了，玩笑道：“这公章还好是在楼下，要是在上海，不得再打飞的回去一趟？”
    沈冰卿尴尬看一眼秦骁扬，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赶紧移开目光。
    没带公章上来这件事，拆穿了她踏进扬星以来的心神不宁。
    秦骁扬肯定是看懂了。
    沈冰卿有点懊恼，没说话。
    苏暨明在和秦骁扬套近乎：“秦董，过年打算去哪里玩？要不要来上海？我到时候我当您的导游！”
    秦骁扬笑了下：“如果要去上海，我应该不需要导游。”
    苏暨明惊讶：“秦董对上海可熟？”
    “我曾经为了找一个人，把上海差不多翻了个遍，在上海待了整整呆了两个月。那边的每条路，每条小巷子，我都走过至少三遍。”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冰卿。
    沈冰卿面上没露出什么情绪，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当时，她在西南自由行，所以秦骁扬把上海翻个遍，有什么用？也没什么意义……
    “沈总，”秘书小声说，“包给您拿来了。”
    沈冰卿回神，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大象灰凯莉包，打开，把公章拿出来。
    扬星的律师把三本合约分别展开，放到沈冰卿和秦骁扬面前。
    双方交换着签字、盖章。
    看到自己和秦骁扬的签名存在于一张纸上，沈冰卿有点恍惚。
    分手的时候，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不曾想，两年后，他们又因为一个项目坐在一起。
    她已经可以预知到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心不平静、煎熬是必然的。除此之外，她对命运在未来三个月给她安排的事情，一无所知。
    “合作愉快！”秦骁扬站起身，主动伸出手。
    苏暨明赶紧也站起身，伸出手和他握住：“合作愉快秦董！”
    沈冰卿把最后一册合同合上，也站起身。
    秦骁扬和苏暨明握完手，手又移到她面前。她低头看着男人那双干净、骨节分明的手，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这双手，过去是如何在她身上游走……
    她鬼使神差伸出手，和他握住。
    男人的掌心一如过去，干燥而温暖，虚虚和她握了下，很快就抽回手。
    沈冰卿后知后觉收回手。
    回座后，她把公章收好，听到苏暨明和秦骁扬在商量晚上一起聚餐的事情，刚要说自己晚上得带下属吃顿好的，就听秦骁扬说：“到时候大家一起来，把底下的人也都带上！”

 130 一股熟悉的乌木香袭来

    130
    甲方爸爸都发话了，要请所有人，连底下的人都要请，沈冰卿没法拿犒劳下属为由拒绝，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去。
    去酒店的路上，几个女孩子聊起了秦骁扬的八卦。
    “扬星秦董是91年的，才33岁，好年轻喔。”
    “长得也超帅！之前hanren的发布会你们都看了吗？”
    “看了呀！他真的好帅，一点都不油腻，看上去好干净，不像搞技术的……”
    “而且未婚，不知道哪个姑娘有那福气嫁给他……”
    沈冰卿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这时，坐在副驾的苏暨明突然转过身看着她，说：“沈总，你怎么没告诉我——扬星上次的上市辅导是你做的啊？你要早点说，那天晚上和秦董吃饭，我说服他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我没说，你不也把项目拿下来了吗？”
    苏暨明摸摸鼻子，转过身去，笑说：“谈项目，还是得用业务思维。”
    沈冰卿笑笑，没说什么。
    九座商务车在科技园附近一家五星酒店停下，沈冰卿提包下车，和苏暨明并排进了酒店大堂，叽叽喳喳的下属们跟在后头。
    宴席设在中餐厅一个五桌包间，秦骁扬的秘书已经先到了，正在和酒店确定宴席的细节。
    秘书看上去有点岁数，可能在40左右，沈冰卿记得秦骁扬以前的秘书很年轻，现在这位，可能是后面换的。
    苏暨明过去和秘书打招呼，沈冰卿跟几位女下属入座，包刚放好，苏暨明走过来，说：“沈总，你跟我去坐另外那桌。”
    沈冰卿知道这是要去跟秦骁扬一桌，心里有点抗拒，可虽然不情愿，领导的样子还是得拿出来，只好重新拎起包，跟着苏暨明一起去隔壁桌。
    俩人刚入座，秦骁扬就进来了，身后还跟了几个人，有男有女。
    苏暨明立即站起身，殷勤地小跑过去，跟他握手，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暨明又去跟他带来的人握手，握完了，跟在秦骁扬身后回桌。
    沈冰卿低头看手机，佯装不知道秦骁扬已经朝自己这桌走过来，直到一股熟悉的乌木香袭来，眼角余光瞥见隔壁座椅上的深灰色西裤。
    秦骁扬竟然直接挨着她坐……
    沈冰卿有点尴尬，收起手机，带上包悄悄离座。
    包间的洗手间有人，她转而去外面的洗手间。
    其实没什么尿意，从扬星出来的时候刚上过洗手间，可她又不想就这么回去和秦骁扬坐在一起，便想着晚点再回去，兴许有后面来的人坐了她位置也说不定。
    洗个手、补个妆，磨磨蹭蹭的，时间才过去三分钟。
    这时，从外头进来一个人，站在她旁边洗手。她从镜子里认出这人是秦骁扬的秘书，和对方笑了下。
    对方也认出她来，笑着和她点点头。
    把粉饼盒和口红收进包里，沈冰卿正准备再洗个手就回去，抬起头看向镜子时，发现秦骁扬的秘书一直盯着自己看。
    她再度对秘书笑了下，离开洗手间。
    回到包间，刚才坐过的位置依旧空着，且只有这个位置空着，其他位置都坐满了人，想不动声色换个位置坐都不行。
    沈冰卿认命地走过去，神色自然地入座，刚坐下，坐在秦骁扬右手边的苏暨明就开始为在座的人介绍她，然后又为她介绍在座的每个人。
    这些人都是扬星的高管，每个人分管的部门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沈冰卿之后三个月能不能顺利开展工作的关键人物。
    沈冰卿站起身，正要挨个握手、交换名片，就听秦骁扬淡淡开口：“握手什么的就免了，记住长什么样就行。”
    沈冰卿刚踏出座位的一只脚，又收回来，尴尬地对众人笑笑：“我是沈冰卿，以后要麻烦大家了。”
    “下周一开始，沈总和她的人需要常驻扬星三个月，为扬星的上市做辅导，她有什么需要你们配合的，你们要第一时间支援。”
    董事长开口，众人赶紧道“是”。
    看到大家友善的目光，沈冰卿有点受宠若惊。
    她还记得上一次进驻扬星，是没有今天这种待遇的，有时候需要找某些部门要数据，人家还偏不给，或者口头答应给了，结果追了大半个月才拿到数据。为了不影响项目进度，她和下属们经常需要加班。
    之后她就学聪明了，不定期买一些烟、口红放在办公室，碰到需要找某些部门的领导要数据，男的她就塞一包烟，女的就送口红，之后事情就很顺利了。
    早上在飞机上，她还和苏暨明说起这事儿，让他通知管理部的人采购一些好烟和口红寄过来。这会儿看来，不仅烟和口红能省，工作的开展也会顺利很多。
    看来今晚的会餐，也不是没用处。
    秦骁扬想得挺周到。
    想起过去的他最烦应酬，却一连两天都在应酬跟自己有关的人事，沈冰卿心里涌起感激，也没想太多，侧过脸对他小声道：“谢谢。”
    “应该的。”
    ……
    会餐很顺利，毕竟秦骁扬在，菜色酒水都是上档次的，大家吃得很开心。
    中途，秦骁扬接了个电话，急匆匆走了。
    身旁的座位一空下来，沈冰卿并没觉得轻松自在，反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惆怅。
    刚才，秦骁扬挨着她坐，她喝了几杯红酒，好几次都恍恍惚惚地觉得，他们好像没分手过，一直在一起，今晚一起出来应酬，一会儿还要一起回家。
    直到秦骁扬接了电话提前离开，她才如梦初醒。
    她觉得，刚才的他们，可能是误入平行空间了。在平行世界里，他们从未分开过，顺利结婚了，也会遇到像今晚这样的饭局，他们一定是坐在一起的。
    沈冰卿又喝了几杯闷酒，到饭局结束的时候，人已经晕得不行了，走路都有点飘。
    一行人走到酒店大堂。
    苏暨明和扬星的高管们道别后，走过来搀扶着她：“你行不行啊？走，赶紧回酒店休息去！”
    俩人刚走出几步，秦骁扬的秘书从电梯追出来：“哎，沈总，等等！”

 131 顺便来打个麻将咯

    131
    沈冰卿顿住脚步，晃晃悠悠转过身，苏暨明的手臂还放在她肩上。
    秘书跑过来，左手轻轻抓住她的左手小臂，把她的身体往自己那侧一带，右手臂穿过她的背，揽住她的肩。
    “苏总，您先回去吧，沈总就交给我了。我送她回酒店，她喝醉了，今晚我照顾她。”
    苏暨明顶着一张被酒精整红的脸，说：“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啊？”
    秘书：“不会的，这也是我的工作范围。”
    苏暨明挠了挠后脑勺，没想太多：“行，那你好好照顾她啊，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把挎在臂弯里的西服外套穿上后，也走了。
    沈冰卿小脑麻了，心没麻。
    她知道秘书此举，是秦骁扬安排的。
    因为餐前，她和秘书在洗手间碰面，俩人全程零交流，和陌生人差不多的关系，秘书干嘛要照顾酒醉后的她？
    大概是秦骁扬怕她喝醉酒，和苏暨明一起回酒店不方便。
    思及此，沈冰卿心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秘书扶着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沈冰卿接过水，入口发现是温的，感慨道：“大冬天的，喝点温水好舒服。”
    秘书说：“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沈冰卿对她笑笑：“谢谢，麻烦你了。”
    矿泉水瓶盖拧上，她后颈往后仰去，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车真舒服，后腰和后背好像有一双手托着，特别舒服。”
    秘书笑：“这是迈巴赫齐柏林，秦董在深圳的公车。”
    “是吗？”沈冰卿没睁眼，“把车给我坐了，那他刚走坐什么车？”
    “秦董他坐梁效斐梁总的车走了。秦董和几个同学在福田的高尔夫俱乐部见面。”
    原来是这样。
    沈冰卿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
    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沈冰卿下榻的酒店。
    秘书跟着她一起回房间，确认过她自己洗澡没问题，把她扶进浴室后，就静坐在外头等待。
    沈冰卿洗完澡出来，爬到床上：“我现在好像清醒很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秘书站起身：“我晚上要照顾您，没事，您就当我不存在，晚点您睡着了，我在沙发上打个盹就行。”
    沈冰卿看看她脸上的全妆，又看看浴室，说：“要不你去卸个妆，洗个澡吧？晚上睡觉也舒服点。”
    她于是下床，走到行李架上，把行李箱打开，拿出里头一套粉色细格子法兰绒睡衣和一次性内裤、浴巾，走到沙发边：“这次刚好带了一套新睡衣过来，咱俩身材差不多，你要不介意，就穿这个吧？”
    秘书一时间没说话，也没接睡衣，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受宠若惊”。
    沈冰卿把睡衣浴巾塞到她怀里，笑说：“去吧，赶紧的，女生通宵带妆，皮肤会变差哦。”
    秘书小心翼翼接过，再三感谢，才进浴室。
    估计也是怕耽搁时间，对沈冰卿照顾不周，秘书很快就洗好出来了。
    见她要往沙发走，沈冰卿掀开身边的被子拍了拍：“到床上睡吧，大冬天的，睡沙发，腰受不了。”
    许是身上已经穿了她的睡衣，秘书纠结几秒，一不做二不休地坐到床上。
    沈冰卿笑了下，继续看回电视。
    “你孩子多大了呀？你晚上不回去，万一孩子找妈妈怎么办？”
    秘书打开手机相册，拿着转过身，给沈冰卿看孩子的照片：“孩子上初中了，在老家爷爷奶奶带呢。”
    沈冰卿看一眼照片里的小男孩，惊讶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呀？可是我看你很年轻哎。”
    秘书害羞地笑了下：“年轻什么呀！我都45了，30那年才生的孩子，晚婚晚育。”
    “你老家在哪里？”
    “河北。”
    沈冰卿好奇：“不会是衡水吧？”
    秘书笑：“是衡水。”
    沈冰卿也笑，干脆把电视关上，专心和秘书聊起天：“衡水一中我知道，好像说前两年有一次一下270多个高考生上了清北？”
    “对，衡水一中的应试教育确实很牛，所以我们才把孩子送回去上学的。”
    “不过河北好多人才都北上发展，你怎么南下来深圳了？”
    “我老公在腾讯工作，我大学毕业就跟着来了。”
    沈冰卿点点头。
    俩人又聊了会儿天，越发觉得投缘。
    12点整，沈冰卿熄灯准备睡觉，却无睡意，秘书好像也睡不着，或者说沈冰卿还没睡，她不敢睡。
    “沈总……”黑暗中，秘书轻唤一声，“您睡了吗？”
    沈冰卿本就睡不着，一下睁开眼睛：“没呢。”
    秘书沉默几秒，小心翼翼地说：“我跟您说个事儿。”
    “嗯？”
    “秦董桌上摆了一个相框，是一个姑娘在外滩拍的照片，我感觉您长得很像那姑娘，但是我不敢确定，因为看您和秦董好像不熟。”
    沈冰卿：“……”
    黑暗中，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震惊半晌，才问：“那相框，现在还在吗？”
    “秦董昨天早上一上班，就给收起来了。好奇怪，摆了两年的照片，突然就给收起来了。”
    沈冰卿也懵了，从头懵到脚。
    她没跟秘书说自己就是秦骁扬的前女友，也没再追问相框的事情，带着疑惑睡着了。
    ……
    翌日早上，秘书离开酒店后，沈冰卿开始在网上找房子。
    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要待在深圳，一直住酒店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找个公寓落脚。
    她在本地租房网上看了一早上，都没看到满意的，中午又去中介那儿问了下，也没什么靠谱的房源。
    还有一礼拜过年，很少人会在这个时候把房子腾出来。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住过的那个房子，虽然也知道好好的房子空两年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给方秀枝打了电话。
    一听她还想租以前那个房子，方秀枝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你那屋在咯，一直没租出去，你到家里来说，顺便来打个麻将咯。”
    去秦家是不可能了，沈冰卿怕碰到秦骁扬，便约了方秀枝直接去看房子，可以的话，今天就签合同。

 132 问密码要做什么？

    132
    冬天的深圳不冷，只是风大。从的士车下来，沈冰卿裹了裹身上的卡其色风衣，围巾拉得高一些，挡住了下半张脸。
    商业街因为附近大学生放寒假，冷清了许多。常去的烧烤摊，这个点还没出摊；名创优品又扩充了店面，各种精致实惠的发绳发夹挂满架子；肯德基和麦当劳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沈冰卿走进麦当劳，买了一杯热咖啡，捧着往宝瑚楼走。
    远远的，就见穿一件皮草外套的方秀枝站在保安室门口跟保安说话，沈冰卿赶紧小跑过去，边上台阶边笑着喊道：“方阿姨，好久不见。”
    方秀枝转过身，惊喜道：“哎呦小沈你终于回深圳咯？我可想你咯！”
    沈冰卿上前，和她拥抱了下。
    “来来来，咱们上去说，这里风大！”方秀枝拉着她进了电梯，按下22层。
    沈冰卿笑说：“方阿姨，我之前住20楼。”
    “啊？你住20楼啊？”方秀枝又按了20，疑惑道，“可我怎么记得是22呢？哎呦我这记性，年纪大了不中用咯。”
    “您看上去一点都没变，比两年前更年轻了呢。”
    被夸年轻，方秀枝更开心了，热情地拉着沈冰卿的手，说：“就冲你这句话，房租我给你打个九折！”
    “哎呀谢谢方阿姨！您对我太好了！”
    电梯在20楼停下，沈冰卿挽着方秀枝走出电梯。
    过道的灯光依旧昏黄，每户门外都摆放一个鞋架。
    方秀枝皱眉嫌弃道：“这些人真是的！说了多少次不能把鞋子放外面！每次都偷偷放！”
    说完，又笑着夸沈冰卿：“如果每个租户都像你这么干净细致，那我不知道能多省心！指不定要更年轻咯！”
    沈冰卿抿唇笑。
    来到她曾经住的那屋门外，方秀枝从包里掏出一大圈钥匙，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对应的。
    沈冰卿本想和她一起找，结果突然发现门锁变了。她试着把上头的铝制盖子往上一推，果然看到几排按键和一个按指纹的地方。
    “方阿姨，这锁是指纹密码的，不用钥匙。”
    方秀枝凑过去看：“还真是！阿仔什么时候换了锁也不告诉我！”
    沈冰卿也觉得奇怪，说了句：“不是说我搬走后都没租过人吗？怎么还特地换锁？”
    方秀枝这会儿已经从包里掏出老花镜戴上，正在看手机：“我不知道啊！我现在打电话问他密码！”
    话刚说完，电话就接通了，方秀枝开的免提，用粤语问秦骁扬：“2018那屋，你换了密码锁咩？密码是多少咩？”
    “问密码要做什么？”
    “我进去看看不行咩？”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之后传来秦骁扬不太自在的声音：“919521。”
    方秀枝手指放到密码锁的按键上，一边认真瞅着那些数字键，加大音量问秦骁扬：“91多少？”
    “……919521。”
    方秀枝逐个数字按上，滴滴两声，门开了。
    她把电话挂上，开心地对沈冰卿说：“开咯，进去看吧。”
    沈冰卿正在琢磨秦骁扬设的那个密码是什么含义，回过神，说了声“好”，推开门进去。
    一进屋，就在鞋柜边看到了一双粉色兔子拖鞋，那是她以前住在这里时穿的；旁边是一双深灰色的男士拖鞋，秦骁扬的——那是她买的，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她把短靴脱掉，换上粉色拖鞋，方秀枝也脱了鞋，穿了灰色那双。
    俩人走进客厅，沈冰卿环视一圈，掌心放在茶几上，轻轻一抹，一尘不染，很是干净。
    她本以为空了两年的屋子应该味儿很重、很多灰尘，来的路上，还想着说下午约保洁来做一下全屋清洁，明天再住进来。
    可这里竟然比之前她住的时候还要干净。
    方秀枝进卧室浴室到处转了一圈后，出来跟沈冰卿闲聊：“阿仔不让我把这屋租出去，所以刚才问他密码，我没说是你要租回来，反正现在密码你知道了，回头签了合同你给它改了就行！”
    “嗯？”沈冰卿回神，“不让您把这屋租出去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屋家具好，出租怪可惜的，说是要空着，他有朋友或客人来深圳，可以住这屋。”
    沈冰卿听了只觉得荒谬。
    估值千亿的扬星董事长还出不起朋友住酒店的钱么？让朋友大老远来城中村跟一大帮五湖四海来的深漂住小产权楼？
    也就方秀枝这种单纯的老阿姨才会相信。
    沈冰卿到处看了看，发现这里和她离开之前一样，确定没有人住过，便当场跟方秀枝签了一年的租约。
    其实她只需要三个月而已，但之后苏毓莹来接手项目，也需要房子，这里刚好可以给苏毓莹住，反正整个项目前后至少也要一年时间。
    转账的时候，方秀枝突然说：“不过还有一星期就过年咯，你要不年后再来租？这样可以省大半个月房租咯。”
    沈冰卿眼睛看着手机屏幕，把密码输完，一季度的租金加押金一共三万块转到方秀枝微信。
    她收起手机，淡淡笑了下：“没关系，我过年不回上海的。”
    方秀枝张大嘴巴“啊”了一声，似乎很震惊：“大过年的不回去？那你爸妈会伤心咯！过年都是要一家人团圆在一起才对的咯！”
    沈冰卿笑笑，没说什么。
    方秀枝走后，四周安静下来，气氛顿时就凉了。
    沈冰卿坐在沙发上怔神。
    对面的百寸屏幕，明明没有开机，她眼前却看到了过去在这个屋子里和秦骁扬生活的一幕幕。
    她离开的前一天，去扬星跟秦骁扬当场对峙。
    她问秦骁扬能不能为了她，不要去北京，秦骁扬没有答应，只说他会经常回来。
    绝望的瞬间，她心中有了答案，再没有哭闹，很平静地跟他一起回家，当做无事发生。
    当晚……他还像平时那样和她doi，她尽情投入，要了一次又一次。
    翌日，他出门上班后，她也带着行李离开了这里。
    往事一幕幕涌现，沈冰卿内心酸楚，不敢再多逗留。
    她回到酒店，在网上联系了一名保洁阿姨明早过去做全屋清洁，正打算去隔壁房间喊苏暨明一起吃晚饭，顺便开个会，门一开，外头站着的人正要按门铃。

 133 他一个前任在瞎操心什么

    133
    “张秘书，你怎么过来了呀？”看到秦骁扬的秘书又来了，沈冰卿诧异地侧开身子，“先进来再说。”
    张秘书尴尬地将手中的行李袋掖到身后：“秦董他……他临时有事儿去北京了，让我这两天带您深圳逛逛。”
    沈冰卿一脸莫名：“那……那你晚上还跟我一块住？”
    张秘书点点头：“嗯，我把换洗衣物都带来了。”
    “明晚呢？”
    “一样。”
    “你一连三天都跟我一块住酒店，你老公误会了怎么办？要不这样吧，你回家去，然后跟你们秦董说你在酒店陪我就行。”
    “不行的……这样我会丢工作的……”
    沈冰卿彻底没招，关上门，走到沙发坐下，想了会儿，说：“可是我明天中午就要退房了，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那你明天晚上也要跟我去我租的地方住吗？”
    秘书思考了下，说：“那我明早跟秦董汇报一下，看秦董怎么安排，我再告诉您？”
    沈冰卿失笑着摇摇头：“把乙方‘照顾’得如此详尽的甲方也是不多见哈。”
    她站起身：“那我现在要跟苏总去吃晚餐，张秘书你要一起，还是在酒店等我？”
    “我要跟您一起。”
    沈冰卿猜到了，笑着打开房门。
    俩人一起去找苏暨明汇合。
    看到扬星的董秘一连两天都跟沈冰卿在一起，苏暨明狐疑道：“不对啊，张秘书你不是应该跟在秦董身边么？”
    张秘书：“秦董有事去北京，怕您和沈总初到深圳不适应，让我这两天招待你们。”
    苏暨明笑了下：“我九几年就来过深圳了，沈总之前也在广州待了好几年，就这还能对深圳不适应呢？你们秦董怕不是怕我们跑了，才派你来监督我们。”
    张秘书看一眼沈冰卿，讪笑了下，没说什么。
    三个人直接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晚餐。
    结束的时候，苏暨明问沈冰卿：“要不到楼上的酒吧喝两杯？边谈事边喝。”
    沈冰卿说了声“好”。
    在上海，她和苏毓莹苏暨明本来就经常喝酒。
    离开秦骁扬后，她一度迷恋上酒精，觉得那种微醺、半醉半醒的感觉很好。苏暨明本身也是个好酒的，大家就经常一起喝。
    “那个……”张秘书忽然提醒道，“沈总，您昨晚才喝，今晚就别喝了吧？”
    苏暨明一脸奇怪地看过来。
    沈冰卿忽然回过神，改口道：“说的也是，昨晚刚喝过，要不今晚就不喝了。”
    苏暨明看一眼张秘书，吸着牙齿说：“哎我怎么觉得张秘书你管得太宽了呐？”
    张秘书没敢再接话，回避他的目光。
    三个人回到客房部，沈冰卿拿了电脑和手机就要去苏暨明的房间，张秘书赶紧跟过去。
    苏暨明见她又来，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讽刺道：“好在我们谈的是扬星的项目，要是别家公司的，你这种行为很有可能会被当成商业间谍呐。”
    见张秘书尴尬，沈冰卿替她解围：“好了老苏，是我让她过来的，你就别说了。”
    ……
    苏暨明这人有点啰嗦，本来两个小时能结束的会议，只要他在，就能拖到四个小时，所以沈冰卿和张秘书回到房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见时间太晚，张秘书还等着自己洗完澡再用浴室，沈冰卿也没好意思磨蹭太久，洗了个十几分钟的战斗澡就出来了。
    简单擦了点保养品，她躺到床上去闭眼培养睡意。
    可不知是因为还有第二个人在房间里，又或者是睡前讲太多话大脑皮层还兴奋着，她毫无睡意，干脆打开手机，给苏毓莹发了条微信。
    沈冰卿：秦骁扬的秘书今天又来跟我一块住了
    苏毓莹：？？？
    沈冰卿就把昨晚和今晚的事情提了下。
    苏毓莹：秦骁扬是不是怕你和老苏两个人住酒店，发生点什么啊？别怪我思想龌龊啊，我觉得他安排秘书晚上跟你一起睡，还不让你跟老苏单独喝酒，就是在防着这一点。
    沈冰卿：那他不是有病吗？我都跟他说我结婚了，我“老公”都不怕我跟老苏发生点什么，他一个前任在瞎操心什么呀？
    苏毓莹：谁知道呢，你要不喜欢，就直接跟那秘书说清楚
    沈冰卿气呼呼退出微信，过去的一幕忽然蹿进脑子里。
    两年前，她有一次和秦骁扬大吵，原因是天宇的老板阮嘉余约她晚上去酒店的餐厅谈工作，秦骁扬当场大发雷霆，不仅不让她去，还说阮嘉余实际上是想勾引她开房。
    他当时的说法是——他是男人，他知道男人一些行为背后的动机。
    沈冰卿重新打开微信，正要跟苏毓莹提一嘴秦骁扬的疑心病，浴室门开了。
    她不动声色熄灭了手机，佯装睡了，等到张秘书躺到床上，才出其不意地问了句：“你们秦董有没有特地交代你，不能让我和老苏单独待在一起？”
    黑暗中，张秘书“啊”了一声，之后是长长的沉默。
    她在纠结着该不该承认，但沈冰卿都明白了。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冷冷道：“你跟你们秦董说，我的私生活用不着他操心，他这样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和工作。”
    ……
    张秘书第二天早上走了。
    沈冰卿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秦骁扬说的，也不知道秦骁扬是怎么想的，反正人走了就行。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苏暨明打了声招呼，退了房，正打算打车去出租屋，接到保洁阿姨的电话。
    “喂客户，你那屋子的衣柜里还有很多衣服，抽屉也很多东西，我就没给你擦了，你回头看看还需要擦的话，再打电话跟我说。”
    沈冰卿心想，应该是自己以前没带走的衣服和一些杂物。当时走的时候，只带走几套比较贵的，剩下的带不走，都放着。
    她刚想说“衣服和东西都扔掉”，电话那头，保洁就说自己已经离开现场了，让她在平台上结算一下顺便给个好评。
    沈冰卿想想算了，干脆自己扔得了。
    她打车去到出租屋，行李箱往玄关上一放，洗了个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整理衣柜。
    衣柜门一开，她彻底愣在原地。

 134 温温柔柔地抱着她

    134
    整个衣柜被塞得满满当当，除了沈冰卿之前没带走的衣服，其他空余的位置，都被黑白灰三个颜色的衣服填满。
    沈冰卿抽出一件黑色菱格纹路的羊绒毛衣展开——男装！
    看清楚牌子和尺寸，她立即把手上的毛衣丢到床上，然后拉开另一侧衣柜门——除了几件她之前没带走风衣及连衣裙，剩下的都是男人的西服和大衣！
    沈冰卿一眼就看出里头一套深灰色的西服，就是签约那天秦骁扬穿的那身！
    也就是说——秦骁扬把门锁换了，也不让这屋出租，是因为他要自己在这儿住？？？
    沈冰卿立刻给苏毓莹打电话：“我把我之前住的那屋租回来了，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秦骁扬竟然还住在那里！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放着豪宅不住，住小产权出租屋？”
    电话那头，苏毓莹沉默几秒，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冰卿气呼呼道：“我都把房租押金打给他妈了，合同也签了一年，能怎么办？我一会儿把他东西打包起来，叫他秘书明天来拿走！反正现在房子是我的！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我坚决不让！”
    苏毓莹笑了下，说：“也是，找个合适的房子不容易。那你好好处理，别吵架。”
    沈冰卿“哼”一声，单手叉腰，扬着下巴说：“吵就吵，他还敢打我不成？以前我跟他吵架，他气得要死了，也只能锤方向盘，不敢拿我怎么样。”
    苏毓莹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又关心了下她的情况，才把电话挂了。
    环境又恢复静寂，沈冰卿情绪又down下去了，本来打算收拾秦骁扬的衣服，也懒得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窗外，落日西斜，天际尽头赤橘与深灰交溶。
    冬季天暗得早，还不到六点，就即将迎来孤独寒冷的时刻。
    周身泛着凉意，沈冰卿心情持续低落，把抱枕抱到怀里，在沙发上坐到八点多，才强撑着精神起来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
    把日用品都归位的同时，她还在浴室发现男人的剃须刀、剃须泡、眼药水、洗发沐浴露、牙膏和电动牙刷。
    反正这个屋子，哪儿哪儿都能发现秦骁扬的物品。
    最绝的是——洗完澡，沈冰卿打开床头柜抽屉找棉签，竟然看到几盒他们分手前没用完的tt。
    她觉得讽刺又恶心，一股脑全丢进垃圾桶里。
    舒心了，才又去换床品、睡觉。
    明天是周一，进驻扬星的第一天，要开早会，不能迟到，沈冰卿把手机闹钟调好，服下一颗褪黑素、戴上眼罩等待睡意来临。
    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还做了一个令她脸红心跳的梦。
    她梦到人在北京的秦骁扬连夜赶回来，回到这个屋子和她一起睡觉，俩人之间既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重逢后的不自然和故作冷淡，就和之前恋爱时一样，很黏对方。
    秦骁扬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像只泰迪似的，一躺到床上挨着她，就开始亲她、蹭她……
    可梦境一转，原本还甜甜蜜蜜的两个人，突然就不说话了，像陌生人一样，背对着彼此，躺得远远的。
    梦境联动现实，沈冰卿哭了。
    秦骁扬的冷淡和疏离，仿佛一把刀，深深地扎在她心上，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舍不得他，还是想挽回，然而骄傲和自尊又不允许她示弱，她只能远远望着他冷冷的背影，陷入无尽的悲伤。
    “不要……不要离开我……别走……”她哼哼唧唧地嘟囔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至暗的孤寂之后，梦里的秦骁扬回来了，温温柔柔地抱着她，掌心轻拍她的背，像热恋时那样，温柔、耐心地安抚她：“我不走……不走……你睡吧……”
    ……
    七点，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沈冰卿翻了个身，爬到床边，闭眼摸到夹在床垫边的手机，侧边键一按，铃声止住。
    她又趴了会儿，待脑子也清醒了，才睁开眼睛坐起身。
    浑身又酸又痛，身体像是被沙袋压了一晚上。
    她揉着肩颈准备下床，突然间，脸色大变，整个人摔到床下。
    “啊~~~啊！！！！”
    尖叫声把床上的男人吵醒了，他翻过身，皱着眉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间，回过神的沈冰卿迅速爬起来，把衣柜门拉开，将里头的衣服一股脑扔到男人身上。
    秦骁扬也回过神了，臭着一张脸坐起身，把飞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拨到旁边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脸上还有宿醉的浮肿，声音也哑哑的：“你怎么在这里？”
    “这房子现在我租了！”沈冰卿叉腰，手指着他，“你！马上走！带着你的衣服走！”
    秦骁扬：“……”
    沈冰卿继续往他身上丢衣服，她情绪上头，毫无章法地乱丢，本来俩人的衣服就是放一起的，她丢着丢着，就把一件粉色的睡裙也丢过去，还不偏不倚地盖到了秦骁扬头上。
    秦骁扬脑子还残留宿醉的麻痹，懵了几秒才把盖在自己头上的布料扯开，丢到旁边那一堆衣服上，然后臭着一张脸下了床，兀自去了隔壁浴室。
    沈冰卿随即跟过去，就见他背对着浴室门、双腿分得老开，站在马桶前尿尿。
    “你小便能不能关门啊？有没有素质？”沈冰卿说完就用力把浴室门关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推开门，恶狠狠道，“别溅到旁边！”
    她气呼呼地回房间，坐在床尾凳上想了会儿，越发觉得不对劲，又回去打开浴室的门：“虽然这房子之前是你在住，但你昨天晚上看到我睡着了，难道不应该自觉点滚出去？”
    秦骁扬这会儿正对着镜子抹剃须泡，眼睛专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咸不淡道：“我昨晚喝多了，回来倒头就睡，不知道床上还有人。而且你每次睡觉都缩成一团，谁能注意到床上还有一只鹌鹑？”
    沈冰卿：“……”
    回过神来，她骂了句“你才是鹌鹑！”又用力把门摔上。
    她坐在房里等着用洗手间，结果秦骁扬剃完胡子又洗澡。
    沈冰卿没洗脸、没刷牙、没上厕所，妆不能化、衣服不能换，只好先做早餐。
    她昨晚忘记去便利店买牛奶面包了，这会儿只好打开冰箱，看看里头有什么。
    东西倒是不少，但大部分是意面披萨牛排之类的美式速食品，沈冰卿拿出两颗鸡蛋，洗干净放进煮蛋器里，把咖啡机调好，才回房间整理今天要穿的衣服。
    她打开行李箱，刚蹲下身，就听到拖鞋进房来的声音，她没理，直到两条长满了毛的光腿出现在视线里。

 135 不是跟你说了不许溅出来吗？

    145
    沈冰卿缓缓抬起头，目光随着男人修长精壮的小腿一直往上，最后在只围了浴巾的腰间停住。
    “……”
    秦骁扬洗完澡，竟然没穿衣服、只围一条浴巾就跑出来，上身都还赤裸着，头发也湿湿的。
    沈冰卿轻咳一声，扭过脸去：“麻烦你搞清楚呀，现在这个屋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呀，你洗完澡就不懂得要穿好衣服再出来吗？”
    “习惯了。”
    “……”
    秦骁扬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灰色平角内裤，手放到腰间准备解开浴巾：“我现在要换衣服，你回避一下。”
    “……”
    他还特别提醒，就显得沈冰卿好像很想留在这边看他换衣服。
    沈冰卿当然不服气了，立马站起身，不屑道：“不用你说！我自己懂得回避！你以为我喜欢看？”
    临出门前，还加了句：“又没有多好看！”
    她觉得秦骁扬这会儿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她背后没长眼睛都知道他要被气死了。
    他不高兴她就高兴，喜滋滋地去了隔壁卫生间，刚要把马桶圈盖下来，就见白色的边缘有几滴浅黄色的液体。
    火一下蹿上头，她立马折回房间，大声说：“不是跟你说了不许溅出来吗？你溅得到处都是！你那个是歪的吗？”
    一只脚刚套进平角裤、单脚站立的男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单脚不稳，往身后的床上倒去。
    然后沈冰卿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双手捂上眼睛，尖叫着又跑回浴室。
    火速把门反锁上，她双手撑在台盆边缘，看着镜子里红着脸的自己。
    刚才……秦骁扬倒到床上的时候，她看到……看到他那个是站起来的……
    ……
    磨磨蹭蹭洗漱好，沈冰卿一张脸还通红，配上头上的粉色兔子发带，很是可爱。
    她像只鹌鹑一样，龟缩在浴室门后，听到外头没动静，觉得秦骁扬肯定是去上班了，才敢从洗手间出去。
    咖啡和水煮蛋都好了，她倒一杯温水，准备开始吃早餐。
    这时候，秦骁扬却从房间里出来。
    沈冰卿尴尬轻咳一声，只敢用余光瞧他。
    他已经穿戴整齐——和西裤同色系的藏蓝色马甲、白色法式衬衫；饱满的温莎结打好了，但是没拉紧，衬衫最上头一颗纽扣是松开的；西服外套挂在臂弯里。
    看样子是要出门上班了。
    沈冰卿没跟他打招呼，手中的鸡蛋敲了几下，开始剥壳。
    结果秦骁扬却进厨房倒了一杯咖啡出来，然后就坐到她对面，招呼都没打，拿起盘子里另一颗鸡蛋直接上手就剥。
    “这鸡蛋是我煮的。”沈冰卿没好脸色地提醒他，“咖啡也是我煮的。”
    “鸡蛋和咖啡豆都是我买的。”
    “……”
    沈冰卿懒得和他扯，转而说：“你今天记得让你秘书来把你的衣服拉走，衣柜我晚上回来就要用，我衣服都还放在行李箱里呢，有些材质的衣服老是这样折着，会变……”
    她话没说完，秦骁扬淡淡开口：“晚上我自己过来收吧。”他口气挺寻常，“私人物品，不好麻烦秘书。”
    沈冰卿一想，不对啊，那他晚上还得来这里……
    可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还有内裤内衣什么的，确实不好让秘书收拾这些。
    沈冰卿就不说话了，虽然不太情愿，但总不能她帮他收拾了还给送到他家去吧？
    她咬一口鸡蛋，配一口咖啡，他也是，俩人面对面，相对无言。
    比起刚起床发现他昨晚睡这里的愤怒，沈冰卿这会儿气消了大半，也是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你干嘛好好的豪宅不住，跑来住这里？”
    “住家里太吵了。”
    “……”
    沈冰卿寻思着，没同居之前，也没见你嫌家里吵要搬出去啊……
    想归想，她也不会那么傻，为了杠秦骁扬而主动提起过去同居的事情，所以就只是“哦”了一声。
    “年前我会在扬星坐班，你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到楼上找我。”
    “噢好的。”沈冰卿喝一口咖啡，“hanren的芯片不是投产了么？你前两天又去北京做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盯着秦骁扬看。她想从他脸上捕捉点什么。
    想到他周末去北京，有可能是蒋凡晞回来了，她的心还是会难受……
    秦骁扬正用手机查看新闻，随口回道：“嗯，5nm是投产了，接下来要继续攻克3nm的技术，所以我不定期需要去北京。”
    “噢……”知道他是为了工作，沈冰卿心情松了下，眼神却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
    抛开不合格男友这个身份，他在其他地方，确实做得很优秀……当初，她也是因为他这份优秀才爱上他。只是年轻的时候不明白，事业上优秀的男人，在爱情里，不一定同样优秀。
    “你吃好了？要不要搭我的车一起去扬星？”
    “啊？”沈冰卿回神，低头看已经光了杯子和盘子，“你……你先走吧，我还得化妆，我自己打车就行。”
    “这个点不好打车，你快点，我先到车上等你。”
    秦骁扬说完站起身，捞起挂在椅背上的西服，穿好鞋，出门了。
    沈冰卿默默把俩人用过的杯子、盘子和一堆鸡蛋壳收干净了，才去化妆换衣服。
    ……
    一出电梯，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屁股朝大门，停在台阶下。
    沈冰卿觉得那车像餐会那晚送她回酒店的那辆，但不好确定，于是小跑着到车子前面，透过挡风玻璃看一眼，确定是秦骁扬，才敲了敲车窗玻璃，钻进后排。
    车门关上，秦骁扬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启动车子。
    沈冰卿把大衣脱下来，和包包一起放到旁边，双手合十搓了措，说：“我感觉深圳比上海还冷。上海室内都开暖，深圳除了消费场所，其他地方都不开暖的。每次到了冬天傍晚，手脚都要冻僵了，特别是我们上班需要穿高跟鞋的。”
    她其实想吐槽扬星那么大一企业，竟然没开中央暖气，但想想还是算了，说了也没用，难道秦骁扬还能为了她一个人给整幢大楼开上暖气吗？
    秦骁扬没说什么，专注开着车。
    沈冰卿一个人自说自话更尴尬，干脆也不说话，偶尔低头看手机，偶尔看着他的后脑勺发呆。
    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这次再见，秦骁扬变了很多。

 136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136
    秦骁扬以前话挺多的，会开玩笑、会讽刺人，也会一言不合和她吵架；可现在，他沉默了很多。重逢以来的这几次见面，除了酒会那两天需要应酬，沈冰卿就没见他哪一次是话比较多的，大部分都是沉默寡言，有时候甚至不回话。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冰卿不知道他在北京经历过什么，所以变成现在这样。
    俩人一路上再没说话，车子进入扬星大楼下面的小广场，沈冰卿把大衣穿上，说了句“晚上记得来拿你的衣服”，然后就提着包包下车了。
    扬星这次给他们安排的办公场所，还在以前那一层，沈冰卿熟门熟路找到地方，稍稍整理了一下办公桌，等苏暨明和其他人都到齐了，开始开会。
    她主持的会议，向来快速简洁，未来三个月的工作计划早已打印成册，人手一份。
    “除非不可抗力因素，否则严格按照工作计划执行，做不完的，当天自觉留下来加班，务必按照计划的时间完成工作，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耽搁！”
    说完最后这一句，沈冰卿把时间留给苏暨明。
    苏暨明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堆问了一堆，沈冰卿没时间听那些废话，打开笔记本处理自己的工作。
    手刚放到键盘上，就听下属兴奋道：“哎这里有供暖，太棒了。”
    大家开始脱厚重的外套，苏暨明也起身把身上的大衣脱了，然后抬头看一眼头顶上的中央空调：“扬星还不错嘛，每年都亏损，竟然还舍得整栋大楼供暖，这一天得烧多少钱啊。”
    沈冰卿脑子里有根弦duang了下。
    她想起自己早上在秦骁扬车上的吐槽——我感觉深圳比上海还冷……每次到了冬天傍晚，手脚都要冻僵了，特别是我们上班需要穿高跟鞋的。
    不会吧……是巧合吧……
    秦骁扬没那么好吧……因为她一句吐槽竟然整栋楼供暖？
    沈冰卿摇头，阻止自己自恋下去。
    结果中午用餐的时候，她就在扬星的餐厅听到扬星员工们在讨论，说今天出怪事了，董经办突然通知管理部给整栋楼开上暖。
    董经办必然是听秦骁扬差遣，所以开暖这个事，还真有可能是秦骁扬的意思。
    所以真的是因为她的吐槽才开暖吗？
    ……
    第一天开工，沈冰卿没安排太多工作，再加上大家来到新地方，态度比较积极自觉，距离下班还有一小时，就把当天的工作都完成了。
    沈冰卿习惯性留下来检查，便没和大家一起走，又在位上忙了一会儿，等从大堂出去，才发现天都黑透了。
    她抬手看一眼腕表，晚上七点多了。
    抬眼望去，天黑乎乎的，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科技园一片灯火通明，不少企业是两班倒，但工业区的人烟和闹市区又不同，总有一种寂寞萧瑟的感觉。
    沈冰卿第一次来深圳工作，是春天，那时已经回暖湿润，远没有现在这么萧瑟干燥，之后又是一整个炎热的夏天。而她回上海后，就在陆家嘴工作，陆家嘴的繁华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一下子难以适应深圳寒冬的工业区。
    她紧了紧大衣的领子，很想抱着双臂暖和一些，但考虑到仪态，还是挺直了脊背，优雅地下了楼梯。
    “稍等。”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冰卿站定身子，回头望去，就见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的秦骁扬下了楼梯。
    “我去取衣服，一起走。”
    沈冰卿“噢”一声，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她还是坐后排，车子一启动就有暖出来，她就把大衣脱了，放在包包上。
    车子驶出扬星广场，驶入科技园的机动车道。
    车内又是一片诡异的静默，沈冰卿轻咳一声，随口问道：“你之前不是开特斯拉吗？怎么换现在这辆了？”
    “这是之前边南以公司的名义买的，他退了，车和司机就来我这边了。”
    沈冰卿环视一圈高档的车内饰：“这车比特斯拉好。”
    “嗯，贵很多。”
    沈冰卿突然就想起今天扬星供暖的事情。
    苏暨明说得对，扬星目前还亏损，几十亿的亏损总额都不知道要用多少年的利润弥补，这种情况下全楼供暖实在不正常。
    不是说扬星苛待员工，因为账面亏损就不舍得开暖气，而是深圳就算寒冬，白天最冷也有十几度，这种气候开暖气简直奢侈，再加上亏损这一条，就是又奢侈又任性。
    所以在明知道秦骁扬对自己没什么感情的情况下，沈冰卿更觉得诡异。
    但她也不会傻到直接问他——你今天让管理部开暖，是因为早上我跟你说我冷吗？
    她想了个迂回的方法：“我这次重新租回之前的房子，发现外面那条走道还是一样黑，以前就觉得黑了，一直想跟方阿姨说，忘了。”
    秦骁扬淡道：“知道了。”
    如果过两天走道的灯光变亮了，那就说明他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
    沈冰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试探，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就算秦骁扬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又怎么样？
    车子往西丽方向开，入夜了，街上食客又多起来，到处一片烟火气。即使寒冬，也阻挡不了人们出来吃一顿滚烫热乎的火锅。
    车子停下，等红灯过去。
    沈冰卿看到对面路边一家牛肉火锅店特别眼熟，正是她和秦骁扬以前去吃过的那家。
    生意还是很好，工作日，等号的食客坐了长长一排。
    车子继续往前开，经过商业街，很快就到了宝瑚楼下，沈冰卿穿上大衣下了车，与秦骁扬一起上楼梯，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
    保安室的大爷探出脑袋朝他们这边张望：“扬仔，电梯这几天该保养了，但是电梯公司说他们放假了，没工人过来检修，说年后来行不行？”
    秦骁扬皱眉看一眼眼前正常运行的电梯，考虑几秒，说：“跟他们说，出了任何事情他们负责。”
    “好咧！”保安大叔又道，“大过年的，好多租户都回老家了，电梯坐得也少，应该不碍事。”
    沈冰卿侧过脸看秦骁扬，好心提醒他：“最好还是让如期检修，万一出事了就麻烦了。你要不可以联系给扬星那个电梯公司，让他们帮忙来这里看看。”
    “好。”
    沈冰卿干脆打开包拿出手机：“我帮你跟张秘书说吧，待会儿你贵人事忙给忘了。”
    其实是她自己怕电梯这阶段出故障，倒霉事让自己给摊上，所以才这么积极。

 137 真的永远成为前任了

    137
    手机刚亮屏，电梯门开，秦骁扬进去，沈冰卿后脚也赶紧跟进去，抬手按了20。
    电话夹在耳边：“喂，张秘书，你们秦董让你联系电梯公司的人过来检修保养一下宝瑚楼的电梯。”
    电话那头，张秘书和她确认：“是联系扬星这边电梯所属的电梯公司吗？”
    “哎是的呀！那就这样了呀，拜拜。”
    结束通话，沈冰卿把手机塞回包里，正要和秦骁扬说话，正运行中的电梯忽然连续剧烈的晃动颠簸。
    沈冰卿尖叫一声，身体本能地往后退去，直到背紧贴电梯墙壁才迅速蹲下身。
    电梯就此停住！
    她捂着耳朵，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就见秦骁扬站在那排按键旁，按了求救按钮，和接下电话的保安说电梯里的情况。
    沈冰卿看一眼门上的楼层数，赶紧去扯他的大衣：“还不赶紧蹲下来！现在电梯在15楼！掉下去会死人的！”
    秦骁扬于是退后，和她一起蹲下。
    他后背贴着电梯墙，双手搭在分开的双膝上，侧过脸看她：“会怕吗？”
    沈冰卿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睛死死盯着门上的数字：“还好，灯没灭，电梯也没掉下去，否则15楼的高度掉下去会粉身碎骨吧？”
    秦骁扬笑了下，移眸看向正前方：“哪有那么多电梯惊魂……坏了至多就是卡住，等人来开门就好了。”
    这时，电梯内的喇叭忽然又出现了保安的声音：“联系了电梯公司，说马上就来了！”
    秦骁扬神色严厉：“让他们快点！”
    电流声消失，保安挂了电话。
    沈冰卿狐疑道：“快过年了，电梯公司的值班人员估计也少了，会不会耽搁很久才来啊？”
    秦骁扬笑：“很久也得等，不然你还能自己把门撬开爬出去吗？”
    沈冰卿侧过脸看他，也没多想，脱口而出：“还好是和你困一起，要是别的男人，那……”
    话到这里，看到秦骁扬脸上骤然消失的笑意，她才惊觉自己说了句令彼此都尴尬的话。
    “会冷吗？”秦骁扬说，“我不知道你这么怕冷。”
    “不冷，电梯空间小，咱俩呼出来的二氧化碳能驱走寒冷。”
    沈冰卿再次侧过脸看他，就见他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
    她胆子一大，问：“所以今天扬星开暖，是你的意思吗？”
    秦骁扬垂眸看地面：“嗯，你不是说你穿高跟鞋脚冻么？”
    “是哦，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
    沈冰卿心里涌起暖意。
    暂时忘却曾经那些恩怨。
    她这人虽然敏感又缺爱，但也正因为缺爱，所以人家爱她一分，她能回报九十九分。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秦骁扬曾经对她的好，那些美好的、带着善意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整个人也跟着柔软了。
    “早上的事情……很抱歉……不是故意针对你，是因为一起床看到你昨晚睡到我床上，有点生气。”
    秦骁扬笑了下：“是我跟你道歉才对。”
    “那咱们就扯平了？以后好好相处？”
    “好。”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好”字，沈冰卿觉得轻松之余，又有点失落。
    分手的男女，一旦没有了恨意，还能云淡风轻地做朋友，那就真的永远成为前任了。
    这次重逢，一直是她单方面在搞针对，秦骁扬除了酒会那两天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之外，所有表现都很正常。
    是的，一直放不下的是她。
    沈冰卿再次想起分手前一天，她冲到扬星跟秦骁扬对峙，在秦骁扬拒绝结婚后，她问他是不是因为蒋凡晞才去的北京，当时他除了苍白无力的否认，还对她说了一句话——
    心不自由，无处不是牢笼。
    当时她觉得这几个字无非就是在说她疑神疑鬼、对自己没自信，但之后她在西藏遇险，被救出后再回望脚下苍茫辽阔的土地，才隐约品味出这句话的含义。
    只不过那是她当时根据自己在西南的所有经历解读，并不一定是秦骁扬本身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之后她一直用这三个字提醒自己——心要野！
    是的，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拧巴地活着！心要野起来，要洒脱做自己！
    沈冰卿回神，侧过脸去看秦骁扬，认认真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秦骁扬回眸看她。
    四目相对间，她坚持着没移开目光。
    “什么？”
    “你后面换的密码锁，密码919……521是什么意思？”
    秦骁扬弯了弯眼睛：“想知道？那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沈冰卿觉得自己没什么怕他知道的，“知无不言！”
    “你丈夫对你好不好？”
    沈冰卿：“……”
    她以为秦骁扬可能会问——她当时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要拉黑所有联系方式……万万没想到他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都快忘了自己在他面前是个已婚人士了。
    可谎都撒了，难道现在重新澄清？那样就显得她当时太可笑了，也说明她还放不下他，所以才逞强撒谎自己有男人。
    “他对我挺好的，”沈冰卿假笑了下，“不好干嘛嫁给他？”
    秦骁扬点头笑了下，那笑容很淡，移眸看向前方：“说的也是。”
    “对啊。”沈冰卿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什么密码是919、521？”
    秦骁扬沉默，脸上的笑意没了，垂眸看着地面。
    沈冰卿就先自己猜：“919是圣基茨独立日，521我爱你？意思是你爱这个国家吗？”
    在她的认知里，秦骁扬这种高智商理工男，密码往往会设那种奇奇怪怪的组合，就是最亲密的人都猜不到的那种。比如说一串代码，或者一个化学方程式。
    她也是想了好久，才拆解出可能是他去圣基茨旅游过，喜欢那个地方，所以设了这么一个诡异的密码。
    “91——我的出生年份。”秦骁扬抬起头，侧过脸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深很深，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95——你的出生年份；21——咱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很简单，却没有人能破解，包括你。”

 138 身体被一双手臂结结实实地托着

    138
    听到那句“21——咱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沈冰卿破防了。
    喉咙有点难受，堵堵的，她知道此刻自己但凡说出一个字，都会完全变成哭腔，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只能是咬着唇，侧过脸去。
    想哭，不仅因为逝去的感情，也因为那一段伤她太深。
    可转念一想，她的不辞而别也报复了秦骁扬；且相恋的那段时间，秦骁扬对她也是真的不错，就冲这份善意，她也想和解了。
    快速调整过情绪，她转过身，膝盖向着秦骁扬那侧方向。
    她真诚地看着他，说：“我当初不辞而别，还拉黑所有联系方式，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你不想结婚、还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去北京。我那天就想分手的，但因为太喜欢你，还想和你好好过完最后一天，所以那天吵完架，我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秦骁扬仰着头，盯着前方电梯门上的数字，唇角弯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知道。”
    沈冰卿叹气，转过身去，背重新贴上电梯墙，也看着电梯门发呆。
    过了一会儿，秦骁扬说话了：“离开深圳后，你去哪里了？”
    “去了贵州、云南、四川，还去了西藏，”说起那三个月的西南自由行，沈冰卿脸上笑意渐深，“在西藏认识了老苏，之后就回上海一起开公司。没过多久，毓莹也加入，然后我就一直留在上海了。”
    “这两年过得开心吗？”
    “很开心，很充实，也很平静。”
    秦骁扬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你呢？”沈冰卿侧过脸看他，想问他和蒋凡晞最后怎么样了？他如今变得如此寡言，是否因为蒋凡晞放不下自己的丈夫。
    可到底不敢问，刚和解的关系还脆弱着，不适合问这些。
    她转而问：“这两年在北京过得还好？”
    秦骁扬笑了下，垂眸看着地面：“我只能说一般。研发工作枯燥且漫长，除了吃饭睡觉健身，剩下的时间就是重复性的工作。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那你这么忙，哪有时间跟蒋凡晞‘接触’……”
    秦骁扬玩笑道：“天天一起待在实验室里，看都看腻了，所以发布会一结束，她赶紧去美国，我赶紧回深圳。”
    沈冰卿从中听出了什么，提醒自己不要太在意，这都是她和秦骁扬分手之后的事情了。
    她对秦骁扬笑得大大方方：“不过你们真的很棒！两年不到的时间，把5nm的芯片和光刻技术都做出来了！全世界都叹为观止！”
    秦骁扬却笑得毫不在意：“外界看到的时间是2年，没有人知道要绕过西方国家各种各样的限制与壁垒，重新发现新的5nm光刻技术，是我和我的团队过去几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所以这也是蒋凡晞非你不可的原因吗？”
    “是的。”秦骁扬说，“她本身是做ai机器人的，对半导体这个领域不是很熟悉，但不可否认的，她脑子很厉害，这次芯片之所以能够落地，她功不可没。”
    “漂亮大方还聪明，难怪唐熠能为她坐牢。”沈冰卿羡慕又嫉妒，声音就透出了一种无力感，抬起头看秦骁扬，“所以喜欢她的男人很多吧？”
    秦骁扬摇头：“不清楚。”
    看出他不想多说蒋凡晞的事情，沈冰卿就不多问了，虽然她很想知道，蒋凡晞之于他，到底是什么存在？他能为了她过上两年坐牢似的生活。
    想想又觉得算了，秦骁扬不想说的事情，她再问，他也不会松口的。
    她看一眼腕表：“半小时了，还没动静，我去问问。”
    话说完就站起身，结果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双腿也因为蹲太久而发麻，人还没完全站直，天旋地转间，又倒了下去。等到两眼清明，才发现身体被一双手臂结结实实地托着。
    沈冰卿赶紧从秦骁扬怀里挣扎出来，手掌贴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直至身子稳了。
    秦骁扬也站起来了，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直接铺到地上，然后走过来扶着她：“坐着吧。”
    沈冰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着坐到大衣上了。大衣内衬朝上，她瞄一眼领口内的logo，心疼得要滴血。
    “你这大衣要废了，毛呢的部分对着地板。”
    “总不能一直蹲着。”他说完，按了求救铃。
    保安在那头说：“来了来了！电梯公司的人来了！车子刚开进来！”
    秦骁扬说了声“好”，转过身，也在大衣上坐了下来。
    看到沈冰卿把尖头高跟鞋脱了，正揉脚指，他笑了下：“鞋头那么窄，很疼吧？”
    “疼啊，但也没办法，大家都这么穿。”
    “我看蒋凡晞上班都穿平底鞋，虽然周围都是穿高跟鞋的，但她不穿并不显得违和。”
    沈冰卿揉脚指的动作一顿，心想：你这两年身边就只看到蒋凡晞一个女人是吧？
    她把高跟鞋穿回去，酸道：“那我和她可不一样。人家是大资本，大企业的董事长，就是穿拖鞋上班也没问题。”
    话到这里，她故意瞥一眼秦骁扬，意思是——你和蒋凡晞真配，一个穿布鞋上班，一个穿拖鞋出门。
    但秦骁扬不知听没听出她的意思，反正她看到他笑了。
    他一笑，感觉气氛好多了。
    “这就对了，多笑笑，你以前多阳光啊。”沈冰卿按着他的肩膀站起身，活动被冻僵了的脚。
    他没说什么，双臂扣着并拢的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电梯门缝忽然有声音传进来，沈冰卿一个激动，走上前去：“喂！这里有人！在15楼！我们在这里！”说完又使劲拍电梯门。
    秦骁扬也站起身，把大衣拿起来，挽在手臂上。
    电梯门缓缓被撬开，沈冰卿看到横在面前的钢筋水泥，电梯公司的工作人员趴在上面喊道：“一共有两个人是吗？”
    “是的！两个人！”
    “来，谁先上来？”一直手臂探进来，“一个一个上来！”
    沈冰卿转身去看秦骁扬，还没说话，秦骁扬就说：“你先上去。”
    时间紧急，她没多言，拉着工作人员的手臂往上爬，就在她觉得爬得异常吃力的时候，一双手，将她的屁股往上一托，她顺利爬上去了。

 139 紧得好似再也不想放开

    139
    这一瞬间，沈冰卿脑子里火光一闪，想起了秦骁扬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大胆去闯，失败了也没关系，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她转过身，看着还困在电梯里的秦骁扬，本能地蹲下身，朝他伸出双手：“我拉你上来！”
    此时，秦骁扬也正看着她，几秒后，握住了她的手。掌心对掌心、肌肤碰肌肤，他握得很紧，紧得好似再也不想放开。
    两位工作人员分别拉着秦骁扬的小臂，一起将他拉了上来。
    沈冰卿始终没放开他的手，他也没有，直到人已经在地面上站直了，他们的双手依旧紧握着。
    沈冰卿相比于刚从电梯爬上来的秦骁扬，先上来的她更清醒，她没有主动去放开秦骁扬的双手。最后，是秦骁扬需要在单子上签字，才放开她的手。
    电梯公司的人去修电梯了，安排他们乘坐另一部电梯上楼，直到进了家门，俩人都没有再说话。
    沈冰卿洗好手，从玄关柜里找出几个她当初搬家装衣服的袋子，拿进卧室。
    秦骁扬正往衣柜拿衣服，原本就叠成方块的衣服直接一沓一沓拿出来放在床上。
    沈冰卿把袋子打开，帮忙把床上的衣服收进去，秦骁扬则去拿床上另一堆她早上丢下来的衣服，直接一堆抱着放进袋子里。
    俩人很默契，很快就把三大袋衣服整理好。
    沈冰卿帮忙提了一袋到车里。
    俩人站在启动的车子前，秦骁扬说：“房子你先住着，之后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说。”
    沈冰卿笑：“你现在这么忙，还有时间管理租客的事情？不请个人管理？”
    秦骁扬也笑：“都跟你一样的话，确实需要请人专门负责。”
    话说完，他摆摆手，钻进车里。
    沈冰卿知道他在故意讽刺自己是事儿多的租客，就像俩人初次见面，他也没少酸她讽刺她。
    她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会对她笑，也会酸她。
    秦骁扬无疑是“中国好前任”，分手后，不纠缠、不打扰、不针对。但对她这个始终放不下的人来说，他的干脆利落，反而刺激出她埋在心底的失落。
    要她一下子放开，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曾经毫无保留爱过，但态度和行为上，她会努力克制。那些深埋在心中、各种各样的情绪，就暂时允许它们存在吧，毕竟她也不是圣人。
    目送齐柏林驶离院子，沈冰卿转身上楼。
    ……
    “哎呦，你拉了这三大袋子是什么东西呦？”
    秦骁扬一进家门，方秀枝就跟在他身后上了楼，絮叨絮叨地吐槽着：“你说你这两年咯，一天都没回家睡过觉咯！今天是怎么样？要回家睡觉了咩？还好我每个星期都给你打扫房间换床单咯，要不你说你回来这屋子能睡咩？”
    秦骁扬面无表情的，也不说话，闷着一张脸把三大袋子的衣服都倒到床上，然后开始整理放进衣柜。
    一些叠好的，他直接放进去；西服和大衣还装着衣架，直接挂上去就可以；最麻烦的是那一袋早上被沈冰卿丢到床上的衣服，全部都散开混成一团，得一件件重新叠。
    方秀枝见不得儿子忙活这些家务事，就上去帮忙，边帮他叠衣服，边说：“柳琴阿姨你记得咩？”
    秦骁扬没吭声。
    方秀枝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柳琴她侄女，今年从英国回来咯，在华夏银行工作，说是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你推销什么产品，想跟你认识认识。”
    “我不想跟银行的人认识。”
    知道他又在抗拒相亲，方秀枝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也考虑考虑我跟你爸的感受！你都多大了？三十三了你！一点都不懂事！”
    秦骁扬本就心情不好，一回家，先是被唠叨，然后被骂，他来了气，也不跟方秀枝客气了：“你想让我相亲可以，但麻烦把关一下相亲对象的素质。老师公务员就算了，现在连银行的也行？是不是人家随便给你塞个银行里面推销信用卡或者站大厅的你也乐意？”
    “推销信用卡的怎么啦？站大厅的又有什么问题？”
    秦骁扬：“……”
    他扬了扬手，就要把方秀枝推出去：“行了行了，我结婚的事情，你别管！”
    这时，方秀枝忽然从他一堆衣服里挑出一件性感的粉色吊带睡裙。
    母子俩面面相觑。
    回过神来，方秀枝操起手中的粉色睡裙往他身上就是一顿抽：“好呀你！跑去哪里跟狐狸精同居了？被人赶出来的是不是？把狐狸精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都给带回来了？你这臭小子！难怪一直不正经找对象！原来是有狐狸精吊着你！”
    她边骂着，跑到外头书桌，拉开抽屉找到一把美工刀就要划睡裙，秦骁扬追出去，将睡裙夺了回来。
    “够了！”他大声囔道，“你凭什么划人家的东西？”
    “呦！舍不得了？连衣服都不让我动了？”方秀枝把美工刀一扔，又要上前抢睡裙，“能穿这种衣服的，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还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把裙子给我！”
    “出去出去！”秦骁扬把真丝睡裙揉成一团塞到西裤口袋里，推着方秀枝就要把她赶出去。
    方秀枝大囔大叫的，把楼下的秦父都给吸引上来。
    虽说秦父平时寡言，也不怎么管秦骁扬，但见到秦骁扬推搡妻子，也觉得过分了，板起脸，上来对着秦骁扬推搡方秀枝的手臂就是一拍。
    “跟我下来！”
    但往往是这种寡言的父亲，一发起威严，还挺唬人，秦骁扬没敢再坑声，西裤口袋里的睡裙往衣柜一藏，灰溜溜地下楼去。
    下去时，父母坐在一起，方秀枝正往秦父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看到儿子下楼来，赶紧结束密聊，但飘在儿子身上的目光，分明就写着——你惨了！看你爸怎么教训你！
    秦骁扬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
    “你妈咪说你在外头认识了乱七八糟的女人，还住在一起？”秦父威严下令，“立刻和对方断了！”

 140 那样热烈地爱一个姑娘

    140
    秦骁扬烦躁得皱眉，说：“然后呢？断了之后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消停？”
    秦父给方秀枝使眼色，方秀枝有人罩着，大胆提条件：“你去跟柳琴的侄女相亲，最好是能直接定下来！”
    秦骁扬：“……”
    他站起身：“行！”
    方秀枝大喜，朝儿子的背影喊道：“回头我把姑娘的微信推给你，最好是年前就定下来！”
    秦父小声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年前定下来会不会太急了？”
    方秀枝笑得得意：“先把关系定下来，年后就能扯证了嘛！按这速度，明年年底，咱们说不定能抱孙子了！”
    ……
    秦骁扬回到房间，把刚被方秀枝发现的睡裙找出来，用衣架钩住两条带子，挂到衣柜里，和自己的西服挂在一起。
    一排整齐划一的深色西服里，忽然乱入一件粉色的真丝睡裙，怎么看怎么奇怪，秦骁扬却站着看了许久。
    直到手机进了微信，梁效斐约喝酒，他才把衣柜关上，洗了个澡出门赴约。
    空中清吧大片的落地玻璃前，深圳湾璀璨的夜景异常迷人，仿佛脚踩星际。
    秦骁扬喝着闷酒，不发一言。
    静了音的手机不断震动，是方秀枝打来的。他不接，她就一直打。
    梁效斐注意到了，笑问：“你妈的电话，不接一下？万一有什么事。”
    秦骁扬把来电按掉：“要我加相亲对象的微信。”
    梁效斐好奇：“两年前那一段，处理干净了？”
    “嗯。”秦骁扬抿一口洋酒，高度酒过喉，辣，却异常痛快，“她结婚了，丈夫对她不错，现在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相亲对象什么情况？”
    秦骁扬失神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深圳湾一号异常醒目。
    他回答得毫不在意：“银行职员，其他不清楚。”
    梁效斐点点头，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妹？小丫头那么喜欢你……你与其找银行员工，还不如……”
    话没说完，就被秦骁扬一个干杯的动作打断。
    “就因为超斐是你妹妹，所以我不想伤害她。”
    “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
    秦骁扬笑了下，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不敢保证，我能像上一段那样……那样热烈地爱一个姑娘……”他说不下去了。
    他不擅长说这种话。
    梁效斐叹气，拍拍他的肩膀，也仰头干了杯。
    ……
    秦骁扬喝了不少高度酒，从酒吧出来时，整张脸涨得通红，梁效斐担心他，本想送他回家，但他坚持自己没事，叫了公司的司机来接自己。
    车门关上，司机问：“您回家还是回宝瑚楼？”
    “回宝瑚楼。”
    黑色齐柏林驶出酒店。
    已经过了凌晨，路上车不多，很快就到了宝瑚楼下。
    秦骁扬坐在车里，默默看着20层某个单位。
    客厅灯暗了，但卧室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么？平时十二点之前一定要睡着的人，今天是怎么了？在跟丈夫聊天么？她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工作？……
    “您不上去吗？”
    听到司机的询问，秦骁扬才从一大堆无解的疑问里挣扎回神：“送我回我父母家。”
    “好的秦董。”
    黑色齐柏林驶离宝瑚楼。
    楼上，沈冰卿洗完澡，才发现家里还有很多秦骁扬的东西。
    浴室里属于他的日用品全部没收走，冰箱里一大堆方便速食品、咖啡豆，甚至烘干机里还有他的内衣裤、t恤和运动服。
    沈冰卿把这些东西都分类装好，准备明天带到扬星给他。
    这一忙，就过了12点，刚好苏毓莹打了电话过来，她就跟她聊了会儿。
    听闻她和秦骁扬和解了，苏毓莹也挺开心，最后说好周五从上海来找她汇合，然后一起回广西，这才结束通话。
    ……
    翌日，沈冰卿带了要还给秦骁扬的东西出了门，打不到车，只能去挤地铁，差点迟到。
    一进办公室，苏暨明看她大包小包的奢侈品袋，笑说：“你大早上的去扫货啊？万象城也还没开门营业吧？”
    沈冰卿没空和他说闲话，把大衣脱下来，挂到落地衣架上，转椅一拉，开电脑，准备一会儿开早会。
    苏暨明又说：“扬星明晚在万怡酒店举办尾牙宴，我订两辆七座商务车，到时候大家一起去，还是各自打车？”
    沈冰卿眼睛看着笔电屏幕，手在键盘上敲击着，随口道：“都可以，你决定。”
    苏暨明这就转而对下属们豪气道：“那咱们到时候就下班了一起去，费用算公司的！”
    “好耶！老苏总yyds！”
    沈冰卿准备做好了，抱着电脑走到会议桌主位，敲敲桌子：“好了，开会！”
    下属们这就乖乖带上记事本和笔，坐过去。
    大家简单汇报了下昨天工作中发现的问题，沈冰卿也公布自己下班前检查的工作里面出现的问题，最后把解决方法和时间确定了下，散会。
    她回到位置，开始投入工作。
    苏暨明凑过来，问：“你后来租的哪里的房子？环境可还行？”
    沈冰卿眼睛看着电脑屏幕：“大学城附近，环境一般。”
    苏暨明就拿出手机打开高德地图，过了几秒，说：“挺远啊，你怎么租到那边去了？我本来还想说你租得近，环境好，也租你那儿去。”
    沈冰卿赶紧补充：“是的，不方便，你看我今早就打不到车，最后还得挤地铁。”
    苏暨明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回自己工位去了，但坐了一会儿，又不见人影了。
    下属们小声八卦：“老苏总特别喜欢往顶层跑。”
    “一看就知道他想抱扬星秦董的大腿呀。”
    “秦董脾气真好，能听他唠叨。不是说大企业的老董都特别珍惜时间吗？而且架子特别大，怎么有那耐心招待老苏总……”
    “谁知道呢……”
    ……
    沈冰卿一早上都在忙工作，差点错过餐点，去到餐厅，零零星星的没剩几个人。她简单取了点西兰花、鳕鱼和豆腐，一份汤、一小份米饭吃。
    回办公室，下属们都趴在桌上休息，苏暨明不知所踪。
    沈冰卿也打算闭眼养神一会儿，一坐下，看到放在脚边的大包小包，心想这会儿大家都在午休，她拿上楼去，应该不会太醒目。

 141 他俩昨晚一起过夜了？

    141
    沈冰卿于是提着袋子上了顶楼。
    电梯门开，果真如她所想，董经办的人都在休息，没人瞧见她暗搓搓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她快步走向秦骁扬的办公室，透过全透玻璃墙，看到他坐在办公椅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得认真。
    “叩叩。”她习惯性敲门，即使办公室门开着。
    秦骁扬侧脸看过来，看到她站在门口，有点意外，立即起身：“请进。”
    她走进去，把手上几大袋子放到沙发上，说：“你东西没拿完，我给你带来了。”
    秦骁扬拍了下额头，笑道：“还真是。”
    “那没事的话，我下去啦？”
    秦骁扬点头：“去吧，有事随时上来找我。”
    沈冰卿友善地笑了下，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正要进门来的苏暨明。
    苏暨明看到她，也愣了下，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是沈冰卿工作上遇到了事，所以上来找秦骁扬。
    沈冰卿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没什么事，就是上来打个招呼。”
    苏暨明松一口气。
    沈冰卿赶紧遁走。
    苏暨明进门来，秦骁扬客气道：“苏总请坐。”
    他于是就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刚要说话，发现自己好像压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几个dior、爱马仕的纸袋放在旁边。
    他把被自己压住的袋子扶正，掉出来的东西重新放回去。
    手一触到那布料和宽头腰头，定睛一看，那是男士内裤。
    正想着，秦骁扬已经走过来把那些袋子都收走，连同他手上拿着的黑色内裤一起抓走，塞进纸袋里，放到自己办公桌旁的矮柜上。
    苏暨明看着那几个袋子，越发觉得眼熟，以至于后面和秦骁扬说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临走前，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几个袋子，是沈冰卿早上提进办公室的。
    苏暨明：？？？
    所以说，沈冰卿今天给秦骁扬带了内裤？
    他俩昨晚一起过夜了？
    ……
    进驻扬星的第二天，沈冰卿又忙到晚上七点多才下班，但今天没遇到秦骁扬，因为她从扬星出去时，看到那辆黑色的齐柏林还趴在董事长专属车位里。
    她抬头看一眼顶层，灯还亮着，心想：秦骁扬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拼命。
    回到家，刚要做晚餐，苏毓莹拨了语音过来。
    沈冰卿边切蔬菜边开免提：“嗯，毓莹，我在准备晚餐。”
    苏毓莹：“老苏刚给我打电话，你知道他问我什么问题吗？”
    沈冰卿：“什么？”
    苏毓莹：“老苏问我，你和秦骁扬是不是在谈恋爱，还问我说你为什么要撒谎骗秦骁扬你结婚了。”
    沈冰卿手中的刀一顿，放到砧板上，失神道：“糟了！肯定是我今天给秦骁扬送东西上去，被老苏撞见，他怀疑了。”
    苏毓莹：“你给秦骁扬送了什么？”
    沈冰卿就把中午的事情提了下。
    苏毓莹：“反正我跟他说我不清楚，你自己过后注意点。让老苏知道你们是前任，他估计会想要更多。他之前一直梦想着能做扬星的小股东。”
    沈冰卿翻了个白眼：“horton能让他那么干？就算秦骁扬同意，景霁之也不能同意啊。”
    苏毓莹：“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啊。”
    沈冰卿：“好。”
    苏毓莹又问她昨晚有没有睡好，住回老地方会不会不舒服，她笑说：“不会不舒服，很方便的，像住回自己的家，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甚至我囤在抽屉里没拆封的护肤品都还在，还有姨妈巾那些，拿出来一看，都还没过期，还能用。”
    苏毓莹玩笑道：“好在秦骁扬没把屋子租出去，要不然你这些全部都没了，得损失多少钱啊。”
    “当时带不走嘛，就两个行李箱，也没办法。”
    ……
    翌日开早会，苏暨明特别提醒沈冰卿，傍晚下班要参加扬星的尾牙宴，不宜加班。
    沈冰卿没理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处理工作，让他们先走。
    结果一忙完，才发现天都黑了，苏暨明在工作群里发现场照片，不断催她赶紧过去，宴会要开始了。
    她收拾好个人物品，关灯下楼，慢慢地往能打得到车的地方走。
    扬星的尾牙宴，是犒劳扬星的员工，又不是犒劳他们，跟过去，也是坐在边边角角的位置蹭吃蹭喝，她对这种场合没多大兴趣。
    苏暨明是想过去结交扬星的二股东才如此积极。
    沈冰卿边想边走，全然没注意到一辆黑色齐柏林跟了她好一会儿，直到汽车喇叭声响了两遍，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去。
    后排车窗降下，秦骁扬对她笑了下：“去万怡酒店？”
    她走上前，微俯下身子：“是，你呢？”
    “我也是，你上车，一起去。”说完，下了车，为沈冰卿开了车门。
    沈冰卿跟他说了声“谢谢”，坐上后排。
    司机开车，她提醒自己说话要特别注意：“谢谢你还记得我们，请我们一起参加尾牙宴。”
    秦骁扬笑：“你们为扬星工作，辛苦了，自然要一起犒劳。”
    沈冰卿说了声“谢谢”，没再多言。
    这时，车子突然靠边停下来，她看一眼前方，并没有红绿灯。
    正想着，身旁的车门就被拉开了。
    一位穿着卡其色大衣的男士愣愣看着她，说了声“抱歉”，然后又把车门关上。
    沈冰卿也看愣了，过了几秒，对方又拉开副驾车门，直接钻进车里。
    “我还以为认错车了，结果一看车牌，是你没错啊。”对方转头跟秦骁扬说话，说完了又看着她，“你好，梁效斐。”
    秦骁扬：“效斐是我大学同学，他的公司就在扬星附近。”
    沈冰卿坐正身子：“你好，我是沈冰卿，现在为扬星做上市辅导。”
    梁效斐听了，挑了下眉，颇有深意地看她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去，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沈冰卿有点不自在，但尽量表现得自然。
    其实她知道梁效斐，她也猜得到梁效斐刚才那眼神，肯定是因为知道她是秦骁扬的前任。
    车子驶出科技园，沈冰卿一路上都很安静，倒是梁效斐和秦骁扬，一直在聊天。
    俩人先是聊了一会儿扬星为hanren代工芯片的事情，突然，梁效斐问道：“昨晚回去怎么样？你加那姑娘微信了？准备什么时候见面？”

 142 她又心软了

    142
    加姑娘微信？
    准备什么时候见面？
    沈冰卿下意识就觉得是梁效斐给秦骁扬介绍了姑娘。
    她不动声色目视前方，听觉神经却都集中到左耳，左眼余光也关注着秦骁扬。
    秦骁扬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梁效斐笑：“这不挺好？知根知底的人，长辈有安全感，你也省事。”
    秦骁扬没吭声。
    沈冰卿收回余光。
    原来是方秀枝又让他去相亲了……
    他岁数不小了，父母着急也是正常的。
    沈冰卿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还无法完全放下的前任，要去相亲了，不舒服肯定是会的。
    她心情不好，导致下车时闷着一张脸，秦骁扬看到了，没说什么。
    一行人出了电梯，秦骁扬和梁效斐就被侯在外头的张秘书迎进去了，沈冰卿一个人走进宴会厅，在边角位置看到下属和苏暨明，走过去汇合。
    她入座，把包包和大衣放好，就习惯性去搜索秦骁扬的身影。
    秦骁扬坐在最前面一桌，他把大衣和西服外套脱下来，和西服同色系的藏蓝色双排扣马甲搭配白色的法式衬衫；烫了纹理的棕发自然而然地拨到旁边，发尾稍稍用发蜡固定住走向；他这会儿已经入座，双臂伸直搭在桌沿，微微蹙眉，正认真听扬星某位高层的汇报，神色严肃。
    沈冰卿很少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之前恋爱时，工作没什么交叉，几乎都是下班才在一起。他不工作的时候，就痞坏痞坏的，所以沈冰卿记忆中的他，不是现在这样的。
    此刻的他，形象仿佛与沈冰卿第一次知道他是扬星董事长那天重合了。
    那也是在一个酒会上，扬星要增加承销商，她再次被钱坤羞辱，就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他突然出现并主张报警，事后还为她与钱坤交涉。
    所以分手后她回上海创业，有几次在行业酒会上碰到钱坤，钱坤都对她客客气气……如果不是秦骁扬，她回上海创业，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想到这，她又心软了，就觉得之前的秦骁扬，除了不那么爱她，对她帮助还是很多的，特别是在恋爱前，他就很帮她。
    她告诉自己，要好好和秦骁扬相处，也要竭尽全力做好扬星这次的上市。
    “horton大中华地区的一把手来了！”
    有人碰她的手臂，沈冰卿回过神，看向那人。
    是苏暨明，他朝宴会c位的方向使劲使眼色，沈冰卿跟着看过去，就见景霁之正朝秦骁扬走去。
    俩人握了手，然后景霁之就在秦骁扬身边坐下。
    两年过去了，景霁之风采依旧。
    愚园路的景家，沈冰卿这两年在上海创业也有耳闻。
    如果说沈家自诩曾经是贵族，那么景家就是上海现存不多的真正的老贵族，数一数二的大豪门。
    连这样的人都给秦骁扬面子，特地从上海飞过来参加扬星的尾牙宴，可见秦骁扬在资本圈有多吃得开。
    一个做技术的，能在资本圈游走，沈冰卿觉得秦骁扬比她想象中有能力。
    “horton之前拿了一百个亿救扬星，结果你知道怎么样吗？”苏暨明凑在沈冰卿耳边，神秘兮兮地说着。
    沈冰卿回神：“怎么样？”
    “那一百亿，表面上算horton的投资没错，其实暗地里，以干股的形式，又给了一个叫方秀枝的。”
    沈冰卿意外，侧过脸去看苏暨明：“以干股的形式给了方秀枝？”
    苏暨明点头：“这个方秀枝是谁，你知道么？”
    沈冰卿没吭声。
    “是扬星秦董的母亲！也就是说——horton拿一百亿救扬星，是压根没打算要半毛钱收益。你要说扬星一直亏损也就算了，却是没赚到钱嘛！可现在的情况是——扬星拿到hanren芯片的代加工权，那利润是很可怕的啊！”
    苏暨明拍了下手，说得越发兴奋：“这些我们难以想象的利润，却是全数进了他们秦董的口袋！他这招真的是太高了！”
    沈冰卿觉得这不可能，就问苏暨明：“你又去哪里道听途说来的？”
    苏暨明笑了下，手指了指秦骁扬那个位置：“我从秦董嘴里套出来的。”
    沈冰卿冷笑了下：“兴许他瞎掰忽悠你的。”
    苏暨明吸了吸牙齿，调整了下坐姿，往沈冰卿那侧靠近一些，低声说：“我后面自己去做了调查。”
    沈冰卿：“……”
    她刚想转移话题，听到苏暨明提了一嘴蒋凡晞，没说话了，安静听苏暨明说。
    “当初horton的老大唐熠，因为帮他老婆的公司，也就是现在的hanren进口光刻机，被美国政府起诉，现在虽然是保释出来，居家监禁。为什么要关他？就是怕他帮hanren做芯片，可能也想让他老婆，也就是hanren那枚芯片的总设计师蒋凡晞，放弃芯片研发，去美国照顾老公。西方就靠这个技术卡我们的脖子了，放他出来，让hanren把芯片做出来那还得了？”
    沈冰卿点点头：“他的案子20年年底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我有关注过。”
    “他们夫妻连孩子都没有呢，蒋凡晞岁数也不小了，肯定着急把老公救出来，而且那么大一个horton也不能长时间没主心骨。所以她是肯定着急把这个5nm的光刻技术攻克了，这样唐熠才有机会被释放。”
    “但是呢，这个hanren啊，之前一直是做ai产品的，而且芯片技术，要突破，得靠多少代人的努力啊，是她说做就能做的吗？虽然她背靠horton这个大资本，不差钱，但技术这种东西，光有钱还不行。”
    “她整合了这个领域所有她能吸引到的大拿，努力了整整半年，还是不行……因为其中一个关键技术，只有他有本事做。”
    苏暨明说罢，下巴点了点秦骁扬那个方向：“传说蒋凡晞为了他三顾茅庐，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只能放弃所有要求和条件，双手奉上百亿资金，用来换取他的技术。”
    听完这一番话，沈冰卿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秦骁扬几次都说不接受horton的投资，因为horton条件太苛刻。后来突然愿意接受，是因为蒋凡晞答应了他近乎不可思议的要求？

 143 自己注意点，别在外头喝酒

    143
    入股扬星的百亿资金，最后以干股的形式，再把利润返还给方秀枝，其实也就是给秦骁扬本人。所以扬星在股东架构不变的情况下，不论赚多少钱，利益都是属于秦骁扬一个人的，horton是分不到半毛钱的。
    试问哪个投资公司会把钱投在这种项目上？
    又不是傻逼。
    投资是为了钱生钱，不是为了给人送钱的。
    所以沈冰卿还是觉得苏暨明说的这些，有点太夸张了，不合常理。
    她看一眼不远处，正跟秦骁扬热聊的景霁之，说：“就算蒋凡晞为了救夫，而景霁之愿意配合她，可horton那帮白佬股东愿意？他们巴不得ty一辈子被关着，horton将来哪一天直接换老大。”
    “horton那些股东里，真正能赚钱的，有惊人赚钱能力的，只有唐熠。那些白佬就是在初期成立的时候出了点钱，之后就跟着唐熠混吃混喝啊。现在唐熠被关了，horton的业务都快停摆了，那些白佬个个急得跟热锅上的白蚂蚁似的。”
    越听越玄乎了，且沈冰卿对horton的事情没多大兴趣，她转而问苏暨明：“不过那个干股的事情，是真的吗？你看过协议？”
    “当然看过！秦董给我看了副本，问我这个东西会不会影响到扬星上市。”
    沈冰卿：“……”
    竟然是真的。
    那秦骁扬真挺会倒腾。
    倒腾来倒腾去，利用horton一百个亿的资金帮扬星度过难关，且之后还不分horton利润。
    沈冰卿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做天宇的项目，秦骁扬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就算扬星不要horton的投资，horton也不会把这个机会给天宇。
    因为天宇帮不了蒋凡晞做5nm的芯片，救不了horton的老大。
    如果是这样，就不能怪秦骁扬当初截胡，因为那投资本来就是属于扬星的。
    如此一想，沈冰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虽然她当初因为阮嘉余的恶意中伤，搞得在深圳投行圈待不下去，但这也只能怪她眼光不好，坚持要接天宇的项目。
    她看向秦骁扬。
    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些人，有的站在他和景霁之身边，有的坐在他们旁边，但沈冰卿看得出c位是秦骁扬。
    他一手拿着高脚杯，和那些人碰杯，偶尔认真听人家说话，偶尔笑笑，偶尔轻抿一口酒。
    什么叫众星捧月，沈冰卿今天算是见到实景。
    ……
    七点半，宴会开始了，丰盛的菜品摆满大圆桌的转盘，沈冰卿没什么食欲，也有意控制身材，只喝了点汤。苏暨明好酒，和下属们喝了一圈，又要和她喝，她也给面子地跟他喝了几杯。
    还不到宴席尾声，后劲就上来了，整张脸涨得通红，脑袋也晕乎乎的，一直想发笑，说很多废话，四肢也有点软。
    “奇怪……”沈冰卿低着头吐气，“这什么酒，有点上头啊。”
    苏暨明拿起酒瓶子一看，说：“奥罗素，20多度。”
    沈冰卿红着脸笑：“我说呢，我平时可才喝十来度的。”
    苏暨明看一圈现场：“扬星的员工大部分是男技术员，估计是觉得十几度喝不痛快，才上奥罗素。”
    沈冰卿晕乎乎地靠在椅子上，整张脸又红又烫。
    苏暨明夹一块龙虾肉吃，边吃边说：“没事，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你多喝点。”说完，往她杯里继续添酒。
    “扬星秦董来敬酒了。”不知道谁低低说了一声，苏暨明即刻放下酒杯，拿起自己的高脚杯站起身。
    被几个扬星高层簇拥着的秦骁扬走过来，对大家举起了酒杯：“感谢大家今晚过来参加扬星的尾牙宴，多吃点，喝得开心。”
    “谢谢秦董。”
    整桌的人都站起身，跟他敬酒，很给面子地喝了一杯。
    唯有沈冰卿还晕乎乎地双手撑着桌子，低着脸。
    原本已经要去隔壁桌的秦骁扬走出一步又折回来，看着她那样，说：“沈总喝醉了？”
    苏暨明赶紧说：“不碍事，一会我送她回去，我知道她住在哪里。”
    秦骁扬脸上的笑意，一下收了几分，抬眸看向苏暨明：“晚点我还有事儿和苏总你商量，我让秘书送沈总回去。”
    一听秦骁扬要和自己说事儿，苏暨明眉开眼笑的，猛点头答应，哪里还顾得上沈冰卿。
    他干脆拿着酒杯，跟在秦骁扬身后，一起去别桌敬酒。
    ……
    热热闹闹的尾牙宴终于在十点结束了，沈冰卿脑子还是晕乎，在下属的搀扶下下了楼，站在酒店大堂外等着打车。
    寒冬的深圳风太大了，刮得沈冰卿脸疼，她抬手捂住又烫又刮的脸颊，一双杏眼水灵灵却无焦距地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下属三两结伴地打车走了，她等着把人都送走，自己再走。
    “哎沈总，稍等我。”张秘书从电梯小跑出来。
    沈冰卿转过身去，无法控制地对她笑：“张秘书，你来了呀？”
    张秘书把手中的格纹羊毛呢披肩披到她身上，盖住了她被风刮得生疼的脸颊，低声说：“送您回家的车在下面，您跟我下去。”
    “喔在地库呀……”
    “是的，您跟我下去。”
    沈冰卿跟张秘书很熟也很信任了，没多想，跟着她一起搭电梯下了地下一层。
    黑色齐柏林就停在电梯旁，沈冰卿笑说：“秦董晚上又把车给我，那他坐什么回家呢？”说着，拉开后排车门，笑眯眯地坐进去。
    “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家。”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低沉的嗓音在车里出现。
    沈冰卿一惊，转过身的同时，身体往门边靠了靠。
    看清楚是安全的秦骁扬，她忍不住发笑：“你不是跟苏暨明说事儿去了吗？”
    “我让司机把他送回去了。”
    “喔这样啊。”沈冰卿还是忍不住发笑。
    张秘书启动车子，黑色齐柏林缓缓驶出地库。
    一个拧开的保温杯递过来，沈冰卿本能地接过，喝一口，盖子随便拧了下，又还给秦骁扬。
    “晚上喝了几杯？”
    她伸出十个手指头，笑着一个个掰着数：“56789……9杯吧。”
    “两瓶的量了。酒量不好，自己注意点，别在外头喝酒。”
    沈冰卿拍着发烫的脸颊笑：“那也没办法呀……我有时候也需要应酬……大家都在喝，就我不喝……那会显得我摆架子……不行的呀……”

 145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145
    黑色齐柏林还停在下面。
    透过前挡风玻璃，隐约可见主驾位有一抹藏蓝色。
    苏毓莹在电话里说：“我机票买好了，礼拜五中午12点到深圳，我就在机场等你，咱们坐三点那趟航班回广西？”
    沈冰卿随口“嗯”了声：“机票你帮我买。”
    “好。”苏毓莹笑说，“我弟刚好周四回去，到时候可以让他去机场接我们。”
    “太棒了。”
    沈冰卿心思都在楼下的黑色齐柏林里，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苏毓莹听出来了，叮嘱她早点休息，挂了电话。
    同一时间，黑色齐柏林倒车，消失在夜幕里。
    沈冰卿叹了叹气，把窗帘拉好，回房间拿睡衣洗澡。
    ……
    由于周五就要开始新年假期，沈冰卿这两天都在忙工作，早把那晚上在车上吻秦骁扬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四是最后一天上班，她又加班到九点多，下楼的时候，刚好下雨。雨势不大，但是绵绵密密的，裹着寒风落到地上，像一把把尖细的刀。
    沈冰卿没带伞，扬星的前台也下班了，她正打算用包遮头，跑到保安室跟保安借把伞，黑色齐柏林开到她眼前。
    副驾车窗降下，坐在主驾的秦骁扬，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朝她扬了扬：“上车！”
    沈冰卿“噢”一声，赶紧拉开副驾车门钻进车里，拉上安全带。
    羊绒大衣淋了点雨，她从包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
    齐柏林驶出扬星广场，进入科技园的机动车道。
    本就天黑，再加上雨绵密，就好像起了雾，让人感觉已经入了潮湿的春。
    “我说呢中午那么热，原来是要下雨，”她抬头对秦骁扬笑了下，“感觉过年那几天会比较温暖，还好我没买厚衣服。”
    秦骁扬手中方向盘打了个大弯，车子出科技园。他侧过脸看一眼沈冰卿，很快又看回前路。
    “明天回上海过年？”
    “不回，”沈冰卿把大衣脱下来挎在臂弯里，“我要去毓莹家过年。”
    “她家在哪里？”
    “广西。”
    秦骁扬点点头：“一个人在外地，注意安全。”
    沈冰卿笑：“我十八岁就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外地上学啦，现在都二十八了怕什么。”
    秦骁扬却没笑，一本正经地说：“别喝酒。”
    沈冰卿抿唇看向窗外。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车上的事，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好听的歌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
    秦骁扬侧过脸看沈冰卿一眼：“你手机响了。”
    沈冰卿这才回神，打开包包翻出手机。
    “喂，毓莹？”她笑道，“我刚下班呢，这才要回去，深圳下雨了。”
    话刚说完，突然脸色大变：“什么？那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有生命危险吗？”
    秦骁扬闻言，也看过来，车速同时慢下来。
    沈冰卿一张脸惨白，拿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你先别急！我马上买机票，明早就飞广西找你！你别急啊！”
    她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你别急，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电话挂上，她难过地捂住了脸。
    秦骁扬问：“怎么了？苏毓莹出什么事了？”
    “毓莹她弟弟……夫妻两个，今天从湖南自驾回广西，在高速上出车祸了，现在两个都还在抢救。”
    泪眼模糊中，她打开手机微信，想给苏毓莹发信息打气，可双手都在颤抖，连字都打不好。
    男人骨节分明的右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左手。
    “在哪里的医院抢救？”
    “好像是南宁。”
    “这边到南宁七八个小时，你现在回家收拾衣服，我马上送你去南宁，估计明早天亮就能到。”秦骁扬声音十分镇定，“你现在打电话给苏毓莹，让她把医院坐标发给你。”
    “好……”
    沈冰卿给苏毓莹发语音，她不敢打电话，怕苏毓莹那边在忙。
    车子在宝瑚楼停下。
    秦骁扬熄火，下车后，小跑着到后备箱拿了一把雨伞，然后绕道副驾打开车门。
    沈冰卿来不及穿大衣了，衣服和包都挎在手上，下了车，钻到雨伞下。
    秦骁扬揽着她的肩膀，快步上了楼梯，进电梯。
    电梯缓缓往上升，沈冰卿呼吸像被什么勒住了一样，胸腔发紧，情绪也像盖上了厚厚的油布，透不过气。
    她焦虑地看着电梯门上方不断闪动的数字，没注意到自己和秦骁扬紧紧牵着手。
    出了电梯，她小跑着走到家门口，开门进去，拖鞋都来不及换，直奔房间，拉出行李箱，往里头装衣服。
    提着行李箱出去的时候，秦骁扬就站在玄关等她。
    “好了？”
    “好了，我们走吧。”
    秦骁扬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揽着她出了家门。
    俩人再度出电梯的时候，保安大叔从保安室的小窗口探出脑袋，看着他们把行李箱装进后备箱，然后黑色齐柏林消失在深夜的雨幕里。
    ……
    刚上高速，原本细密的小雨变成了瓢泼大雨。雨刮器频率开到最大，前挡风玻璃还是一片模糊。
    沈冰卿担心地看着秦骁扬：“你近视或者散光吗？”
    “没有，”秦骁扬说，“我视力5.0。”
    “那就好。”沈冰卿放心了，看回前方路况。
    “苏毓莹把医院的坐标发过来了？”
    沈冰卿低头看手机，最后一条微信消息还是她刚发过去的语音：“没有。”
    “给她打电话！”
    “好。”沈冰卿乖乖照做，但很快就放下了手机，“毓莹应该是上飞机了，电话关机。”
    秦骁扬一下就推算出下飞机的时间，说：“12点半再打。”
    “好。”
    车子在雨中高速疾驰，沈冰卿整个人又担心又焦虑，联系不上苏毓莹，她就去网上搜新闻，想看看有没有报道。
    微博搜完搜各个新闻app，都没看到相关报道。
    雨势越来越大，秦骁扬已经不敢再时速一百四地飙了，慢慢降到了八十到一百。
    沈冰卿靠在椅背上，车内暖气暖融融的，外头大雨制造出白噪音，她累得打起了盹。

 145 和秦骁扬紧紧牵着手

    145
    黑色齐柏林还停在下面。
    透过前挡风玻璃，隐约可见主驾位有一抹藏蓝色。
    苏毓莹在电话里说：“我机票买好了，礼拜五中午12点到深圳，我就在机场等你，咱们坐三点那趟航班回广西？”
    沈冰卿随口“嗯”了声：“机票你帮我买。”
    “好。”苏毓莹笑说，“我弟刚好周四回去，到时候可以让他去机场接我们。”
    “太棒了。”
    沈冰卿心思都在楼下的黑色齐柏林里，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苏毓莹听出来了，叮嘱她早点休息，挂了电话。
    同一时间，黑色齐柏林倒车，消失在夜幕里。
    沈冰卿叹了叹气，把窗帘拉好，回房间拿睡衣洗澡。
    ……
    由于周五就要开始新年假期，沈冰卿这两天都在忙工作，早把那晚上在车上吻秦骁扬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四是最后一天上班，她又加班到九点多，下楼的时候，刚好下雨。雨势不大，但是绵绵密密的，裹着寒风落到地上，像一把把尖细的刀。
    沈冰卿没带伞，扬星的前台也下班了，她正打算用包遮头，跑到保安室跟保安借把伞，黑色齐柏林开到她眼前。
    副驾车窗降下，坐在主驾的秦骁扬，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朝她扬了扬：“上车！”
    沈冰卿“噢”一声，赶紧拉开副驾车门钻进车里，拉上安全带。
    羊绒大衣淋了点雨，她从包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
    齐柏林驶出扬星广场，进入科技园的机动车道。
    本就天黑，再加上雨绵密，就好像起了雾，让人感觉已经入了潮湿的春。
    “我说呢中午那么热，原来是要下雨，”她抬头对秦骁扬笑了下，“感觉过年那几天会比较温暖，还好我没买厚衣服。”
    秦骁扬手中方向盘打了个大弯，车子出科技园。他侧过脸看一眼沈冰卿，很快又看回前路。
    “明天回上海过年？”
    “不回，”沈冰卿把大衣脱下来挎在臂弯里，“我要去毓莹家过年。”
    “她家在哪里？”
    “广西。”
    秦骁扬点点头：“一个人在外地，注意安全。”
    沈冰卿笑：“我十八岁就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外地上学啦，现在都二十八了怕什么。”
    秦骁扬却没笑，一本正经地说：“别喝酒。”
    沈冰卿抿唇看向窗外。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车上的事，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好听的歌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
    秦骁扬侧过脸看沈冰卿一眼：“你手机响了。”
    沈冰卿这才回神，打开包包翻出手机。
    “喂，毓莹？”她笑道，“我刚下班呢，这才要回去，深圳下雨了。”
    话刚说完，突然脸色大变：“什么？那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有生命危险吗？”
    秦骁扬闻言，也看过来，车速同时慢下来。
    沈冰卿一张脸惨白，拿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你先别急！我马上买机票，明早就飞广西找你！你别急啊！”
    她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你别急，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电话挂上，她难过地捂住了脸。
    秦骁扬问：“怎么了？苏毓莹出什么事了？”
    “毓莹她弟弟……夫妻两个，今天从湖南自驾回广西，在高速上出车祸了，现在两个都还在抢救。”
    泪眼模糊中，她打开手机微信，想给苏毓莹发信息打气，可双手都在颤抖，连字都打不好。
    男人骨节分明的右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左手。
    “在哪里的医院抢救？”
    “好像是南宁。”
    “这边到南宁七八个小时，你现在回家收拾衣服，我马上送你去南宁，估计明早天亮就能到。”秦骁扬声音十分镇定，“你现在打电话给苏毓莹，让她把医院坐标发给你。”
    “好……”
    沈冰卿给苏毓莹发语音，她不敢打电话，怕苏毓莹那边在忙。
    车子在宝瑚楼停下。
    秦骁扬熄火，下车后，小跑着到后备箱拿了一把雨伞，然后绕道副驾打开车门。
    沈冰卿来不及穿大衣了，衣服和包都挎在手上，下了车，钻到雨伞下。
    秦骁扬揽着她的肩膀，快步上了楼梯，进电梯。
    电梯缓缓往上升，沈冰卿呼吸像被什么勒住了一样，胸腔发紧，情绪也像盖上了厚厚的油布，透不过气。
    她焦虑地看着电梯门上方不断闪动的数字，没注意到自己和秦骁扬紧紧牵着手。
    出了电梯，她小跑着走到家门口，开门进去，拖鞋都来不及换，直奔房间，拉出行李箱，往里头装衣服。
    提着行李箱出去的时候，秦骁扬就站在玄关等她。
    “好了？”
    “好了，我们走吧。”
    秦骁扬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揽着她出了家门。
    俩人再度出电梯的时候，保安大叔从保安室的小窗口探出脑袋，看着他们把行李箱装进后备箱，然后黑色齐柏林消失在深夜的雨幕里。
    ……
    刚上高速，原本细密的小雨变成了瓢泼大雨。雨刮器频率开到最大，前挡风玻璃还是一片模糊。
    沈冰卿担心地看着秦骁扬：“你近视或者散光吗？”
    “没有，”秦骁扬说，“我视力5.0。”
    “那就好。”沈冰卿放心了，看回前方路况。
    “苏毓莹把医院的坐标发过来了？”
    沈冰卿低头看手机，最后一条微信消息还是她刚发过去的语音：“没有。”
    “给她打电话！”
    “好。”沈冰卿乖乖照做，但很快就放下了手机，“毓莹应该是上飞机了，电话关机。”
    秦骁扬一下就推算出下飞机的时间，说：“12点半再打。”
    “好。”
    车子在雨中高速疾驰，沈冰卿整个人又担心又焦虑，联系不上苏毓莹，她就去网上搜新闻，想看看有没有报道。
    微博搜完搜各个新闻app，都没看到相关报道。
    雨势越来越大，秦骁扬已经不敢再时速一百四地飙了，慢慢降到了八十到一百。
    沈冰卿靠在椅背上，车内暖气暖融融的，外头大雨制造出白噪音，她累得打起了盹。

 146 找个服务区休息

    146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铃声响起的瞬间，沈冰卿惊醒，立马坐正身子，接起电话：“喂，毓莹？情况怎么样？”
    秦骁扬看她一眼，提醒道：“开免提！”
    沈冰卿照办。
    苏毓莹疲惫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传出来：“我爸说两个都抢救过来了……但是伤势比较严重，现在在手术……我在等核酸结果，还进不去，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沈冰卿看一眼窗外的滂沱大雨，再看向操控平板上的地图和时间，说：“我和秦骁扬上深岑高速了，天亮就能到南宁。你先把医院的坐标发给我吧。”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苏毓莹说：“医院管控很严，非家属进不了住院部，就算是家属也要做了核酸才能进。冰，听我的话，别来了，找个服务区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回深圳。”
    沈冰卿都快急哭了：“可是……可是叔叔阿姨身体不好，就你一个人，你忙不过来的呀……我到南宁，就待在医院旁边的酒店给你帮忙，我……”
    “真的，别来了，你来了我还得照顾你，你好好待在深圳我才安心。”
    这时，秦骁扬空出右手，暗示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他，就见他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耷拉着唇角点点头，跟电话那头的苏毓莹说：“好，那我先回深圳，你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说。”
    “我会的，没事的，不担心。”
    “好，那我挂了，保持联系。”
    电话一挂上，沈冰卿的脸就侧向窗外。
    秦骁扬看她一眼，视线很快又看回模糊的前路：“她说得对，你去了她还要分神照顾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以的话，给她转点钱吧。不知道有没有责任方，如果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导致的交通事故，得自己出治疗费用。”
    沈冰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又打开手机进入网银app：“两个人多少钱才够？五十万够吗？”
    “应该差不多。”
    沈冰卿几秒就操作好了，然后又发微信语音给苏毓莹：“毓莹，我往你工行的卡转了点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跟我说啊。”
    手机熄屏，她看着前路，陷入迷茫。
    “现在怎么办？能下高速吗？”
    秦骁扬落眸看一眼时间：“一点了，我们现在折回深圳，也得早上四五点。”
    沈冰卿想想也是：“而且雨也太大了，你通宵开车也不安全，我们找个服务区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白天再回深圳。”
    “好。”
    黑色齐柏林继续在雨中疾驰，沈冰卿看到路标提示一公里后有服务区，赶紧提醒秦骁扬。
    车子汇入右侧车道，进入通往服务区的匝道。
    “这个服务区也不知道有没有住宿的地方，”沈冰卿担心道，“好多服务区都没酒店的。”
    秦骁扬说：“没酒店就在车上休息。”
    沈冰卿纠结：“可是下大雨呢，也没法开窗，在车里会不会很闷？”
    “车上有新风系统。”
    “对哦，”沈冰卿傻笑了下，“都忘了你这可是齐柏林。”
    车子进入服务区，首先看到的是右侧的美食城和左前方的加油站。
    沈冰卿一双眼睛四处搜索着，几秒后惊喜道：“有酒店，美食城后面就是酒店！”
    秦骁扬于是把车开到美食城外面的停车位停下。
    雨势很大，他去后备箱拿雨伞，然后撑着绕到副驾，打开车门，一手举伞，一手揽着沈冰卿下车。
    “肚子饿不饿？”
    “不饿。”沈冰卿拢了拢大衣，把领子竖起来，挡住刮脸的风，“又累又冷，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俩人上了台阶，秦骁扬站在门口收伞，沈冰卿推开快捷酒店的玻璃门进去。
    看到前台围了不少人，心里一个咯噔，转身对秦骁扬说：“糟了，这么多人，怕是要没房间。”
    秦骁扬把滴水的伞插到门边的桶里，揽着她走到一旁等候区的沙发上：“你先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沈冰卿乖乖坐下来等。
    秦骁扬一靠近前台，就利用身高优势，直接隔着两排的人，跟办理入住的工作人员对上话。
    在周围一圈身高平均一米七左右的普男衬托下，沈冰卿头一次发觉秦骁扬其实长得很高。
    她从来都没问过他具体身高，这么一看，她觉得他可能有一米九，比周围那些男的都高出一个头呢。
    正想着，就看到秦骁扬从大衣内袋拿出钱包，抽出一叠毛爷爷给了一个中年男人，然后从对方手中接过一张卡。他迅速地把自己的身份证和那张卡都给了前台，前台操作一通后，又还给他。
    人走过来了，沈冰卿站起身：“有房间吗？”
    “从别人手上要了个标间，没有再多的了。”
    “你加了多少钱要的房间？”
    “两千。”
    沈冰卿看一眼门外的大雨，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走吧。”
    上楼梯的时候，她就想：还好是标间，如果是大床房，那就尴尬了。
    房间在二楼，有一个小窗户，整体相当简陋，除了两张床、一个行李架、一个小衣柜，一张和电视柜拼在一起的桌子，再无其他。
    沈冰卿走到浴室瞧了眼，差点没晕过去。
    “条件太差了，”她转身走到电视柜前，把包包放到桌上，“看那浴室都不想洗澡。”
    秦骁扬走到窗边看几眼下面，然后把窗帘拉严实了：“明天回深圳再洗吧，早点休息。”
    他转过身，刚好看到已经脱了大衣的沈冰卿，正在摘耳环和项链。
    她今天穿一件正红色的v领螺纹针织开衫，搭配黑色高腰及膝包裙。针织衫紧紧地裹着她丰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高腰包裙衬得原本就挺翘的臀更傲人。
    秦骁扬瞳仁狠狠一缩。
    他想起了曾经双手掐住她光裸细腰的感觉。
    “我的行李箱还在后备箱，”沈冰卿转过身，歪着脑袋，手在一侧耳垂上拧着，“帮我拿上来吧，我还是想洗一下。”
    秦骁扬回神：“好。”

 147 把同床共枕说得如此简单自然

    147
    行李箱拿上来了，看到秦骁扬手上多了个驴牌黑色老花旅行袋，沈冰卿说：“你车上还放着衣服？”
    秦骁扬转身把门关上：“防着突然出差需要。”
    “也是。”沈冰卿接过行李箱，打开后，蹲下身子挑衣服。
    所有衣服都翻了两道，也没找到睡衣，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刚走得太急了，没带睡衣。”
    秦骁扬打开自己的旅行袋，从里头翻出一件白色的t恤丢过来：“穿我的吧，我有两件。”
    沈冰卿拿着t恤站起身，撑开，在身上比划了下：“这长度，可以当睡裙了。”
    她又在行李箱的隔层翻出一包一次性内裤和几包一次性毛巾，拿着就去了浴室。
    洗浴条件太差，她没怎么认真洗，冲了一冲，擦干换上秦骁扬的t恤就出来了。
    t恤果然很长，遮到大腿间，夏天的短裙也差不多这长度，只不过短袖还是不方便，房间没暖气，有点冷。
    这种感觉，在沈冰卿把浴室门打开、寒气一下冲进热气腾腾的浴室，对比就更明显了。
    她缩了缩脖子，心想：刚才没觉得这么冷啊。
    出门一看，秦骁扬开着窗，这会儿正站在窗边吹风呢。
    “好冷呀，你开窗干嘛呀？”她抱怨了一声，缩着四肢赶紧跳到床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身体。
    秦骁扬手往窗沿摁了摁，这才重新关上窗户、拉好窗帘。
    “抽根烟。”他转身走进来，捞起放在床上的睡衣，“那我去洗了。”
    “你以前不抽烟的呀……洗手台上放的是干净的一次性毛巾，你将就着用。”
    “好。”
    浴室门关上，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沈冰卿下床去把手机拿过来。
    苏毓莹给她回了微信，说钱已经收到了，年后回上海再还她。
    沈冰卿回说不着急，又关心了下她弟弟弟媳的情况，然后退出微信。
    凌晨两点了，身体早提醒她该睡觉了，但她还是坚持着又上微博搜了下新闻，直到眼睛越来越酸。
    大脑很累，想睡了，可四肢还没暖和起来。
    这种周身冰凉搭配窗外的暴风雨，再加上苏毓莹弟弟弟媳的事情，真是让人情绪down到谷底。
    身后，浴室门开，从里头拉出一道长长的光，照在地板上。
    秦骁扬洗好了。
    沈冰卿没回头去看他，就那么手臂枕着脑袋，面对着另一张床，侧躺着。
    秦骁扬走到床边坐下，继续擦头发。
    他身上穿着黑色圆领t恤，灰色棉质家居裤，头发因为微湿而显得更加黑亮浓密，刚洗完的脸清爽干净。
    沈冰卿裹紧了被子，说：“这房里没暖气，有点冷，我到现在手脚都还暖不上来。”
    秦骁扬于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空调遥控，就着昏黄的壁灯光线看了会儿，说：“确实没制热功能。”
    说完，遥控丢回去，继续擦头发：“你要真的冷得睡不着，过来跟我一床，我身体热。”
    见他把同床共枕说得如此简单自然，沈冰卿冷笑了下，翻过身去：“这像话么？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关系。”
    “随你。”
    秦骁扬又回浴室，把头发吹干才出来。
    沈冰卿闭着眼睛，能听到身后床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躺到床上去了。
    她没再跟他说话，闭眼培养睡意。
    “如果没发生苏毓莹弟弟这件事，你也是打算去广西过年？”秦骁扬忽然出声，带点嘲讽，“把老公丢在上海，他没意见？”
    沈冰卿没睁眼，口气淡淡：“我‘老公’性格很好的，不像某些人，动不动锤方向盘、大吼大叫。”
    “我对你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秦骁扬冷笑一声，拨了几下头发，掀开被子上床。
    沈冰卿睁开双眼坐起身，看着他：“那我对你不好吗？”
    “一声不吭把人给甩了，叫对我好？”秦骁扬被子一拉，罩到头上。
    这句话戳中沈冰卿的肺管子，她立刻下床，走到秦骁扬床边，把被子从他头上扯开。
    “什么叫一声不吭把人给甩了？”她气得红了眼眶，“前一天我是不是求你跟我结婚？我是不是求你别去北京？”
    秦骁扬坐起身，也气得拔高音量：“婚姻是你事业失败的避难所吗？项目失败了，你要我结婚。那是不是下次项目成功了，你就要跟我离婚？而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会常回深圳？扬星在深圳，家人在深圳，我肯定会回深圳！”
    “你一口一个扬星、家人，合着我就不是那个值得你留在深圳的人呗！”
    秦骁扬：“……”
    他扬了扬手：“懒得跟你吵！”
    又要躺想去，只是被子还没拉到身上，又被沈冰卿一手扯掉。
    沈冰卿扑到他身上打他，哭着控诉：“你就是不爱我……你才舍得离开我……你还不承认？还说什么我是骗子！我初夜都给你了，从没花过你一分钱，我是骗子？我是大傻逼好吗？！”
    秦骁扬吼道：“你是初夜！我也是初夜！”
    沈冰卿愣住，原本还在他身上捶打的双手停了下来，睁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看他。
    好尴尬……她想滚回床上冷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骑在秦骁扬胯上。
    男人小腹平坦，家居裤下……怪怪的。
    意识到他起了反应，沈冰卿红了脸，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手往他胸膛上一撑，就想借力下去，但不得章法，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脱身。
    秦骁扬一张脸已经完全变了色，呼吸也由正常变得粗重。
    沈冰卿回到自己的床上，背过身去躺着，拉高被子裹住自己冰凉的身体，眼泪簌簌往下淌。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要怪她走不出来，因为那个结从来没有被解开过。
    就算在这一刻，她不要尊严地撕开伤口给秦骁扬看，秦骁扬还是一副“你受伤了我也受伤了”、“你不讲道理我不想跟你吵”的态度。
    眼泪从一只眼睛流到另一只眼睛里，最后淌到枕头上，沾湿一片。
    被子突然被拉起来，秦骁扬躺了进来，从身后抱住她。男人胸膛滚烫，温暖包围了她全身。
    沈冰卿浑身僵住，不敢动弹。

 148 上我们家围炉咯

    149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没怎么说话，到深圳，是下午了。
    秦骁扬提着沈冰卿的行李箱，和她一起进宝瑚楼。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保安鬼祟探出脑袋看了几眼。
    他没跟沈冰卿说，把她送到家门口，下来时，直接走进保安室。
    保安正在泡茶，边盯着桌上n台电脑显示器，是这幢楼里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影像。
    听到脚步声，保安闻声转过头，赶紧站起身，端起一杯茶，讨好道：“扬仔，喝不喝茶啊？”
    秦骁扬摆了摆手，单手抄兜，走到显示器前，上上下下看着，却不说话。
    他这样，保安反而怕起来，还以为是老板不喜欢自己上班时间泡茶。
    “你知道机器人保安、ai管家这一类，已经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投入使用了么？”秦骁扬转过身，神色淡漠地看着保安，“甚至北京现在有一种社区叫‘ai社区’，全智能化管理，没有保洁、没有保安、没有物业管理人员，只有一群机器人。”
    保安不是傻瓜，听出老板要开除自己，内心惊恐。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猜到因为昨晚和刚才看到秦骁扬与沈冰卿同进同出，被秦骁扬知道了，特此来警告他。
    他赶紧把茶杯放到桌上，再三对秦骁扬保证：“我没看到！我真的没看到你和2018的姑娘在一块！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的！”
    秦骁扬笑了下：“那就好。”
    ……
    除夕日，沈冰卿一早起了床，把家里打扫一遍，贴好春联，打车去万象城的ole买年货。
    今年她虽然一个人过年，但仪式感得有，所以她买了不少海鲜和干货，打算晚上一个人围炉。
    东西买回来，刚洗好，有人按门铃。
    沈冰卿擦干双手，走到门后看一眼猫眼，随即打开门，笑着对外头的方秀枝道：“方阿姨，新年好呀！”
    方秀枝穿着牛仔裤和毛衣、皮草披肩，进门来，就站在玄关，豪爽地说：“小沈，知道你不回上海过年，我特地来邀请你晚上上我们家围炉咯。”
    这话说完，又搓着双手挤眉弄眼道：“然后咱们来摸个通宵咯！”
    随着她手部动作，金镯子和玉镯子碰到了手表表带，发出脆响。
    沈冰卿被声音吸引，看到她手上绿得扎眼的手镯，笑说：“方阿姨，您这玉镯子可是好东西呀！”
    方秀枝笑得更开心了，说：“老秦家的传家宝咯，以后要给儿媳妇的！”
    沈冰卿面上有些许不自在。
    “方阿姨，摸几圈可以，可是围炉就不要啦，因为我已经把东西准备好啦。”她说完，转身指了指厨房。
    方秀枝干脆脱鞋走进厨房，把料理台上清洗好的东西一盘一盘地收进冰箱里。
    “哎呦小沈，你一个人过年太寂寞咯！来我家！大家一起凑个热闹咯！吃完了柳琴她们就会过来咯！到时候大家一起，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咯？”
    沈冰卿要上去阻止她，但她像铁了心似的，把沈冰卿准备好的东西都塞进冰箱。冰箱门关上，转身就推着她进房间。
    “你快点换衣服咯，我在外面等你咯。”
    沈冰卿：“……”
    盛情难却，人家好心，如果死活不去，就显得有点怪异了。毕竟方秀枝真的是看她一个人过年凄凉，特地来喊她。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打麻将。
    哎算了，大大方方的吧，大过年的别闹别扭。
    沈冰卿边换衣服边安慰自己。
    她把身上的白色高领毛衣脱掉，换上一件红色圆领毛衣，下身穿的牛仔裤没换，衣柜里重新拿一件白色毛呢大衣，挎在臂弯里，打开卧室的门出去。
    方秀枝正低头看手机，看到她出来，笑眯眯地收起手机，帮她提上挂在玄关柜上的包。
    出了电梯，方秀枝指着院子里一辆白色的宝马说：“我车在那，上车！”
    沈冰卿上了副驾，系安全带的时候，问：“您儿子的对象晚上过来一起围炉吗？”
    她想先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晚上秦骁扬的相亲对象也去，那多尴尬。
    方秀枝哭丧这一张脸：“哎呦，说到这个，我都要愁死咯！那臭小子不找对象咯！上次还因为相亲的事情跟我吵架咯！”
    沈冰卿松一口气，笑笑没说什么。
    可这话题开了个口子，方秀枝控制不住了，一路上都在吐槽秦骁扬是如何不听话，给他找了多好的对象他都不去看。
    “这次这个姑娘，英国留学回来的咯，福田本地人，家里好多房子出租的咯。她本人呢，在银行工作的咯……这条件多匹配咯你说是不是？但是扬仔呢，硬说人家在银行工作，整天摸钱，嫌人家脏咯！你说我和他爹地是不是要被他气死？”
    沈冰卿：“……”
    这嫌弃的风格确实很秦骁扬。
    沈冰卿想起了初识时的他的毒舌，唇角忍不住溢出笑。
    “那他这几年都没找对象吗？”她笑问，“他年纪也不小了哦？”
    这话一出，方秀枝就垮了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之前不是去北京上班咩？有一次我叫他堂弟试探他咯，他就说他有喜欢的姑娘咯。我当时就好怕他给我带个北京人回来……还好后面他和北京那姑娘没成……”
    北京那姑娘？
    沈冰卿心想：说的是蒋凡晞吧？
    蒋凡晞在北京有事业，老公又是美籍资本大亨唐熠，她就算跟秦骁扬来电，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婚姻跟秦骁扬再婚的。
    而且，秦骁扬也知道秦家不会同意他找二婚对象，所以俩人压根就没未来。
    所以沈冰卿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当时没看秦骁扬的手机，没看到他和蒋凡晞的聊天记录，安心放他去北京，安心在深圳等他，俩人最后是否能修成正果？
    她觉得是有可能的，因为在明知道和蒋凡晞不可能结婚的情况下，秦骁扬那么理性，必然会后退一步，选择一个他喜欢、没有婚史的姑娘结婚。
    可她没办法接受。
    对她来说，爱情和婚姻，都必须是100分，少1分，不是99分，而是0分。

 149 这嫌弃的风格确实很秦骁扬

    149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没怎么说话，到深圳，是下午了。
    秦骁扬提着沈冰卿的行李箱，和她一起进宝瑚楼。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保安鬼祟探出脑袋看了几眼。
    他没跟沈冰卿说，把她送到家门口，下来时，直接走进保安室。
    保安正在泡茶，边盯着桌上n台电脑显示器，是这幢楼里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影像。
    听到脚步声，保安闻声转过头，赶紧站起身，端起一杯茶，讨好道：“扬仔，喝不喝茶啊？”
    秦骁扬摆了摆手，单手抄兜，走到显示器前，上上下下看着，却不说话。
    他这样，保安反而怕起来，还以为是老板不喜欢自己上班时间泡茶。
    “你知道机器人保安、ai管家这一类，已经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投入使用了么？”秦骁扬转过身，神色淡漠地看着保安，“甚至北京现在有一种社区叫‘ai社区’，全智能化管理，没有保洁、没有保安、没有物业管理人员，只有一群机器人。”
    保安不是傻瓜，听出老板要开除自己，内心惊恐。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猜到因为昨晚和刚才看到秦骁扬与沈冰卿同进同出，被秦骁扬知道了，特此来警告他。
    他赶紧把茶杯放到桌上，再三对秦骁扬保证：“我没看到！我真的没看到你和2018的姑娘在一块！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的！”
    秦骁扬笑了下：“那就好。”
    ……
    除夕日，沈冰卿一早起了床，把家里打扫一遍，贴好春联，打车去万象城的ole买年货。
    今年她虽然一个人过年，但仪式感得有，所以她买了不少海鲜和干货，打算晚上一个人围炉。
    东西买回来，刚洗好，有人按门铃。
    沈冰卿擦干双手，走到门后看一眼猫眼，随即打开门，笑着对外头的方秀枝道：“方阿姨，新年好呀！”
    方秀枝穿着牛仔裤和毛衣、皮草披肩，进门来，就站在玄关，豪爽地说：“小沈，知道你不回上海过年，我特地来邀请你晚上上我们家围炉咯。”
    这话说完，又搓着双手挤眉弄眼道：“然后咱们来摸个通宵咯！”
    随着她手部动作，金镯子和玉镯子碰到了手表表带，发出脆响。
    沈冰卿被声音吸引，看到她手上绿得扎眼的手镯，笑说：“方阿姨，您这玉镯子可是好东西呀！”
    方秀枝笑得更开心了，说：“老秦家的传家宝咯，以后要给儿媳妇的！”
    沈冰卿面上有些许不自在。
    “方阿姨，摸几圈可以，可是围炉就不要啦，因为我已经把东西准备好啦。”她说完，转身指了指厨房。
    方秀枝干脆脱鞋走进厨房，把料理台上清洗好的东西一盘一盘地收进冰箱里。
    “哎呦小沈，你一个人过年太寂寞咯！来我家！大家一起凑个热闹咯！吃完了柳琴她们就会过来咯！到时候大家一起，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咯？”
    沈冰卿要上去阻止她，但她像铁了心似的，把沈冰卿准备好的东西都塞进冰箱。冰箱门关上，转身就推着她进房间。
    “你快点换衣服咯，我在外面等你咯。”
    沈冰卿：“……”
    盛情难却，人家好心，如果死活不去，就显得有点怪异了。毕竟方秀枝真的是看她一个人过年凄凉，特地来喊她。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打麻将。
    哎算了，大大方方的吧，大过年的别闹别扭。
    沈冰卿边换衣服边安慰自己。
    她把身上的白色高领毛衣脱掉，换上一件红色圆领毛衣，下身穿的牛仔裤没换，衣柜里重新拿一件白色毛呢大衣，挎在臂弯里，打开卧室的门出去。
    方秀枝正低头看手机，看到她出来，笑眯眯地收起手机，帮她提上挂在玄关柜上的包。
    出了电梯，方秀枝指着院子里一辆白色的宝马说：“我车在那，上车！”
    沈冰卿上了副驾，系安全带的时候，问：“您儿子的对象晚上过来一起围炉吗？”
    她想先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晚上秦骁扬的相亲对象也去，那多尴尬。
    方秀枝哭丧这一张脸：“哎呦，说到这个，我都要愁死咯！那臭小子不找对象咯！上次还因为相亲的事情跟我吵架咯！”
    沈冰卿松一口气，笑笑没说什么。
    可这话题开了个口子，方秀枝控制不住了，一路上都在吐槽秦骁扬是如何不听话，给他找了多好的对象他都不去看。
    “这次这个姑娘，英国留学回来的咯，福田本地人，家里好多房子出租的咯。她本人呢，在银行工作的咯……这条件多匹配咯你说是不是？但是扬仔呢，硬说人家在银行工作，整天摸钱，嫌人家脏咯！你说我和他爹地是不是要被他气死？”
    沈冰卿：“……”
    这嫌弃的风格确实很秦骁扬。
    沈冰卿想起了初识时的他的毒舌，唇角忍不住溢出笑。
    “那他这几年都没找对象吗？”她笑问，“他年纪也不小了哦？”
    这话一出，方秀枝就垮了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之前不是去北京上班咩？有一次我叫他堂弟试探他咯，他就说他有喜欢的姑娘咯。我当时就好怕他给我带个北京人回来……还好后面他和北京那姑娘没成……”
    北京那姑娘？
    沈冰卿心想：说的是蒋凡晞吧？
    蒋凡晞在北京有事业，老公又是美籍资本大亨唐熠，她就算跟秦骁扬来电，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婚姻跟秦骁扬再婚的。
    而且，秦骁扬也知道秦家不会同意他找二婚对象，所以俩人压根就没未来。
    所以沈冰卿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当时没看秦骁扬的手机，没看到他和蒋凡晞的聊天记录，安心放他去北京，安心在深圳等他，俩人最后是否能修成正果？
    她觉得是有可能的，因为在明知道和蒋凡晞不可能结婚的情况下，秦骁扬那么理性，必然会后退一步，选择一个他喜欢、没有婚史的姑娘结婚。
    可她没办法接受。
    对她来说，爱情和婚姻，都必须是100分，少1分，不是99分，而是0分。

 150 秦骁扬乖乖张开嘴巴

    150
    “快进来快进来！”方秀枝热情拉着沈冰卿进家门，拖鞋一换，赶紧去厨房关照年夜饭准备得如何。
    沈冰卿环视一圈秦家客厅餐厅，没见着秦骁扬人，松一口气。可刚一低头要找拖鞋，就见一双黑色的切尔西靴在自己脚边。
    是秦骁扬昨天穿的那双。
    原来他在家呢。
    沈冰卿换上拖鞋，走到厨房门口。
    秦父在做饭，方秀枝在旁边帮忙。
    沈冰卿笑意盈盈道：“秦叔叔，新年快乐啊。我今晚在你们家蹭饭。”
    秦父转身，亲切地笑道：“欢迎欢迎！”
    他走到厨房门口，手上还戴着一次性手套，说：“你能来，秀枝可太开心了。我们家就三口人，儿子又不爱说话，每次围炉都冷冷清清的。”
    沈冰卿笑说：“我以为你们年夜饭会回家族那边，和其他亲戚一起热闹。”
    秦父笑道：“我父母在的时候是这样，过年大家就带着家人一起去村里跟老人吃团圆饭。后来老人相继离开，大家起先试着聚过一年，觉得麻烦，再加上孩子也大了，有的有孙子媳妇了，就各自在家围炉了。我儿子到现在还没找着对象，所以家里还是冷清。”
    他就站在门口跟沈冰卿聊起来，说到其他兄弟姐妹都抱孙了，而自己儿子却连相亲都不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很无奈。
    跟前任父母聊前任找对象生孩子的事情，有点尴尬了，心里也不太舒服，但沈冰卿还是克制住情绪，笑着安慰秦父：
    “您和方阿姨都还年轻，看上去至多就四十出头，抱孙之前，再享受享受自由。秦董他也知道你们着急他的婚事，他心里有数的，你们别担心，说不定过几天就带女朋友回来了。”
    几句话哄得秦父可开心了，饭也不做了，招呼她去客厅泡茶吃糖。
    她这人虽然敏感、爱使性子，也不好处，但特别有长辈缘。
    因为小时候经常跟着奶奶出门见朋友，那都是一些高门里的大爷大妈，特别讲究各种礼仪，所以沈冰卿从小被训练得很会讨长辈欢心。
    这也是方秀枝虽然怀疑她被人包养，但并不讨厌她，甚至喜欢叫她来家里的原因。
    吐槽了几句自家的糟心事，秦父体贴地把话题转到沈冰卿身上：“小沈是上海人？是上海哪个区的？”
    “黄浦区。”沈冰卿乖巧道，“我家在复兴路。”
    秦父惊讶：“复兴路好啊！圣公会诸圣堂！柳亚子旧居！何香凝旧居！”
    沈冰卿笑：“叔叔您对上海挺熟的呀！”
    秦父自豪道：“我八十年代在崇明岛服兵役，平时放假了，就到上海市区玩！”
    “哇！叔叔您曾经是军人呀？”沈冰卿佯装崇拜，“我第一次见到您，我就心想，这叔叔看上去一身正气！”
    秦父开始对当年忆苦思甜了，沈冰卿耐心听着，时不时给一下崇拜的反应。
    这一聊，直接聊到五点多，方秀枝年夜饭做好了，吆喝着老公进去帮忙，秦父这才进厨房去。
    客厅安静下来，沈冰卿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赶紧给自己泡上一杯茶。
    连续说了两小时的话，口干舌燥的。
    她把双腿伸直，手压压膝盖，又去揉后腰。
    两个小时都保持着挺直的仪态，腰背酸了。
    应酬真的是一件特别累人、特别无聊的事情。
    她现在特想起来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
    正想着，身后传来拖鞋下楼的声音。
    她知道是秦骁扬，故意没转身，收起双腿斜放着，挺直了脊背。
    “来了？”秦骁扬走过来，坐到她对面的双人位沙发上，“苏毓莹她弟弟怎么样了？”
    他穿一件深灰色带白色字母刺绣的薄毛衣，下摆露出一截白色打底t恤的边，下身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运动长裤，没穿袜子的脚丫子看上去挺白净，套在一双黑色的一字拖里。
    而他的口气，就跟他今天这一身打扮一样随意。
    沈冰卿轻咳一声，看向他：“你知道我晚上要来吃饭？”
    “知道，我妈中午说了。”
    沈冰卿“噢”一声，说：“毓莹她弟弟今天中午回到普通病房了，但因为身上太多处骨折，估计得住一两个月院。”
    “如果只剩下骨折，那就没多大事。”
    沈冰卿“嗯”一声，没说什么，拿起茶杯喝茶。
    秦骁扬在糖果盘里挑着什么，过了会儿，坐到她旁边，张开手心。是一颗用银色包装纸包着的糖：“这款咖啡糖挺好吃的，你试试看。”
    沈冰卿小心翼翼拿起糖果，虽然尽量不去碰到他掌心的肌肤，但指尖还是擦到了一点。
    “谢谢。”她对他笑了下，把糖果拆开了，含到嘴里。
    秦骁扬自己也拆开了一颗吃，还咬了下，可能是因为太甜，皱眉吸了吸牙齿。
    “你蛀牙吗？”沈冰卿说，“我都不会觉得牙齿难受呀，你怎么龇牙咧嘴的。”
    秦骁扬还歪着嘴，手揉着那侧脸颊：“不知道，就咬下去的那一刻，觉得牙齿酸疼酸疼的。”
    “蛀牙了！”沈冰卿笃定道，坐靠近他一些，“来，嘴巴张大我看看。”
    秦骁扬乖乖张开嘴巴。
    看到他干净、色泽红润的舌头，沈冰卿忽然一怔，想起了些什么……她脸飞速涨红，先是咽嗓子，然后又抿唇。
    秦骁扬张着嘴巴“喂”了声，她才回过神，定睛看向他几颗大牙。
    “没看到有蛀点，有可能是从里头蛀出来的，还是得去给牙科医生检查下才行。”
    秦骁扬一听，立马把嘴巴合上：“我现在又不觉得疼了，刚才可能是错觉！”
    沈冰卿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拍一下他的手臂：“原来你怕牙医呀？”
    “我哪有？”
    “还没有？”沈冰卿笑得更嚣张了，拿出手机，“那我现在帮你预约年后看牙。”
    “不要！”
    秦骁扬扑上来抢她的手机，她往后躲，被秦骁扬推倒到沙发上。
    手机高举在头顶，秦骁扬为了抢到她的手机，直接双膝跪到她身上，伸手去抢，终于够着手机。
    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方秀枝从餐厅走过来。

 151 她是你的白月光对吗？

    151
    秦骁扬赶紧把沈冰卿拉起来。
    方秀枝走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俩人：“你们刚才在吵架咩？”
    沈冰卿尴尬，抬手别了下头发。
    秦骁扬面无表情站起身，顺便把她的手机装到自己裤兜里：“要吃饭了么？饿死了。”
    方秀枝赶紧道：“好了好了，都准备好了，小沈过来吃饭。”
    “噢好。”沈冰卿站起身，跟在秦骁扬身后过去。
    秦家餐厅是古香古色的中式风格，餐桌是可以坐得下十个人的转盘大圆桌。
    沈冰卿见秦父和方秀枝之间隔着一个位置坐下，自己也就坐到方秀枝旁边，同样隔着一个位置。
    看着坐在秦父身旁的秦骁扬，她突然想起恋爱时，有一次在秦家吃海鲜火锅，也是在这个餐厅，秦骁扬是挨着她坐的，还全程和她手拉手，帮她烫吃的。
    如今退回朋友关系，他就坐到他父亲身旁去了，倒也是正常。
    秦家的年夜饭很丰盛，各种进口的生猛虾蟹烫火锅，另外还有蒸龙虾、烧乳鸽、叉烧肉、鲍汁辽参、白灼象拔蚌、燕窝炖雪蛤等经典粤菜。
    秦父一坐下来，又开始跟沈冰卿聊他在上海服兵役的事情，沈冰卿边吃边听，偶尔聊上几句。
    客厅的电视开着，新闻联播结束，开始春晚，沈冰卿这才发觉一顿饭竟然吃了三个小时。
    秦骁扬早就上楼去了，方秀枝在跟姐妹打电话拜年，沈冰卿在餐厅听秦父讲故事。
    过了会儿，方秀枝两位牌搭子来了，她便吆喝着沈冰卿去麻将室。
    沈冰卿好久没摸麻将，一打上了头，没注意到时间一下就十二点了。
    直到秦骁扬进了麻将室。
    他说下面打麻将，吵到上面他休息，虽然方秀枝不以为意，但另外两位牌搭子阿姨没好意思继续，最后一把结束，纷纷起身走人。
    大家约好明天中午继续，方秀枝还特地提醒沈冰卿明天过来吃午饭。
    沈冰卿脑子里还留有打麻将带来的兴奋余味，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出电梯的时候，看到外头有个穿黑色羽绒服、跨坐在电动车上的人特像秦骁扬，走近一看，还真的是他。
    他拿着手机，正和人视频，看到沈冰卿过来，下巴点点自己身后：“上车。”
    沈冰卿于是坐上他电动车后座。
    她好奇地瞟一眼秦骁扬平举着的手机。
    视频里有一男一女，女的是蒋凡晞。
    她和一个长相abc的男士坐在沙发上，俩人穿着一样款式的红色毛衣，男士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肩头，微笑看着镜头。
    沈冰卿躲回秦骁扬身后，安静听着。
    “所以你俩什么时候给我发娃的满月请帖？”秦骁扬笑着问视频那头的夫妻。
    男士说：“我和瑶瑶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等我八月份官司开始了，看看什么情况，再决定要孩子的时间。”
    秦骁扬笑：“八月也快了，现在都一月了，可以开始准备了。”
    蒋凡晞说：“还说我呢！咱俩一样的岁数，我都准备要娃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给91年的拖后腿了？”
    说完就跟男士说：“哎老公，要不你看你那些堂表妹里头有没有合适的，帮秦工介绍介绍？要不我老是欠秦工一份人情呢！”
    老公？
    闻言，沈冰卿又看向秦骁扬的手机屏幕。
    原来那个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美籍投资大鳄唐熠，ty，也就是蒋凡晞的老公。
    两年前他因为光刻机的事情被抓，虽然新闻报道了，但当时疫情严重，看到的一直是他戴口罩的样子。
    所以沈冰卿刚才看一眼没认出来。
    她在心里感慨，蒋凡晞已经拥有了这样一个老公，为什么还要和秦骁扬搞暧昧呢。
    “当初咱们请他去北京帮忙，一帮就是两年，害他女朋友都跑了，”蒋凡晞在视频里笑说，“这事儿他怨了我好久，要我赔他女朋友。”
    唐熠看一眼妻子：“是么？那要不要我给他女朋友写一封邮件，解释当时让秦工去北京的缘由？”
    蒋凡晞叹气：“不用了，秦工说过去的就过去了。”
    沈冰卿默默听着，心里起了火，手锤了一下秦骁扬的背。
    什么叫女朋友跑了？
    如果不是你的插足，我能跑吗？
    沈冰卿又锤了一下秦骁扬的腰。
    她气秦骁扬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蒋凡晞，肯定在蒋凡晞那边说自己是女骗子。
    她对蒋凡晞有敌意，她就是听不得这些。
    察觉到她有意见，秦骁扬笑着跟蒋凡晞夫妇倒了别。
    手机关上，他转头看沈冰卿：“我要去跟朋友喝酒，送你回家？”
    “噢。”
    看她闷着一张脸，他笑了下，从另一侧口袋里摸出一支手机递给她：“你手机不要了？一晚上没见着手机也不知道？”
    沈冰卿接过去，塞进包里，没说话。
    电动车驶入小区非机动车道，沈冰卿习惯性双臂圈着秦骁扬的腰。
    过年了，路边的绿化美观树都挂上了小小的红灯笼和红包，底下射灯一照，很有过年的氛围。
    沈冰卿气不过蒋凡晞刚才说的话，又锤了秦骁扬的背一下，冷笑道：“你和蒋凡晞还挺开放啊？她在北京，就背着老公跟你乱搞。现在去美国，就当着老公的面给你介绍对象？你俩的关系这么不走心的吗？”
    电动车忽然急刹，她脸一下撞到秦骁扬后背。
    秦骁扬双脚踩地，扭头看她：“我什么时候和蒋凡晞乱搞了？”
    他口气有点凶，沈冰卿更生气了，干脆直接跳下车，站在车边与他当面对峙。
    “反正我们也分手了，我也不怕你说我！我之前看过你的手机，我看到你跟蒋凡晞的微信聊天记录！她大半夜给你发照片发微信，说想你，说需要你，希望你去北京陪她！”
    秦骁扬一脸莫名。
    “之后你便突然接受horton的投资。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扬星，我看不全是为了扬星吧？你根本就是为了蒋凡晞才去的！她是你的白月光对吗？你大学通过任泫寒认识她，你就爱上她了对不对？……”

 152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152
    “你哪听来的这些？”
    秦骁扬气得脸都变了色，直接把电动车熄火，人下了车，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按了几下，丢到沈冰卿手上：“你看看，手机里有什么，你尽管查！”
    “而且，我大学和任泫寒根本不熟，哪来的通过他认识蒋凡晞？”
    “我不看！”蒋凡晞把手机又塞回给他，“那你和蒋凡晞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骁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想几秒，说：“就边南撤资前阵子，蒋凡晞和任泫寒通过效斐跟我谈合作，当时我没搭理，我想自己做，不想给他们打工。后来边南和其他股东撤资，扬星需要资金，我没办法，只好见她。那时候才认识她。”
    已过凌晨，大家都在家里守夜，整个小区不见半个人影，就沈冰卿和秦骁扬站在喷水池边对峙。
    寒风刮在脸上，像冰刀一样，沈冰卿眼眶鼻头泛红。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不信！你们那时候才认识，她还对着你哭？有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哭吗？你还温温柔柔地安慰她！还拿纸巾给她擦！”
    秦骁扬：“……”
    他被气笑了，无奈地扭头看一眼旁边，然后又看回沈冰卿：“那不能她哭了，我还吼她骂她不许哭吧？”
    “那她干嘛对着你哭？”
    秦骁扬看上去很烦躁，浓眉皱着，闭着眼睛回想：“我不想跟她合作，她说起她老公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不信！”
    秦骁扬：“……”
    他已是耐心被耗尽，扬了扬手：“不信就算了。”
    他跨坐上车，启动车子：“上车，我送你回去。”
    沈冰卿不上，一双通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忽然就心软了，人又下了车子，双手放到她双臂，紧了紧。
    “她告诉我，唐熠这十几年一直在海外资助贫困华人学生，我和效斐在mit的同学任泫寒就是他资助的学生之一。同时，他还在国内贫困地区盖了数以百计的学校、让山区的学生有受教育的机会；甚至蒋凡晞的芯片项目，也是唐熠的坚持，才没有被‘去中国化’……
    与其说我去北京是帮蒋凡晞，倒不如说是我欣赏也心疼唐熠！我认为牺牲我个人两年的时间，可以让扬星度过危机，可以使一个爱国企业家重获自由，可以使我们国家摆脱西方在半导体领域长久以来的压制，我觉得很值得！别说是两年，就是二十年我都愿意！”
    他说到最后已是变了声调，失望至极。
    沈冰卿傻眼了，却又本能地继续求证：“那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秦骁扬更烦躁了，“我有病啊我去喜欢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说完，又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鼻子，眼睛也瞟向旁边的喷水池。
    沉默对峙片刻，他重新上了车，但并没将车子开走，也没看沈冰卿，冷冷道：“上车。”
    沈冰卿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误会他了。
    这一刻，她突然感到害怕。
    她心里像被压了千斤重的负担，脑子里不断闪现自己拉黑一切联系方式不告而别后，秦骁扬在上海找了她整整两个月的画面。
    她想跟秦骁扬道歉，可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呆呆地上了车，一路上没说话，快到家时，忽然问道：“去深圳湾公园行吗？去我们第一次看日出的地方。”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又回过头去看前路：“好。”
    来到当初看日出的江边，一些年轻人在放烟火庆祝新年。
    沈冰卿和秦骁扬在江边驻足。
    年轻人的情侣们拥抱在一起，互道“新年快乐”。
    回想那时在这边看日出的情景，沈冰卿红了眼眶。
    “大过年的不回家团聚，”秦骁扬嘲讽地笑了下，“你老公竟然也没意见。”
    见沈冰卿红着眼眶不语，他心一软，沉默几秒，又轻声劝道：“男人有时候很蠢，以为女人不说话，一切就没问题。你要告诉他你的所有不开心和担忧，不要一声不吭就消失，放弃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轻易放弃了这一段，下一段，这些问题还是会出现。”
    沈冰卿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最好。”秦骁扬拍拍她的肩膀，“不早了，回去吧。”
    俩人上了电动车，沈冰卿紧紧抱住秦骁扬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她一路都是泪眼模糊的。
    如果两年前她没有因为误会而冲动离开，是否现在的他们已经是一家人？
    ……
    “叮”一声，电梯门开。
    沈冰卿呆呆地跟着秦骁扬出电梯。
    按密码，门开。
    “早点睡，明天中午不是还答应了我妈打麻将么？”秦骁扬说完，转身就走。
    沈冰卿才回过神。
    这一刻，她忽然好希望他能留下来，重逢之后，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强烈地想要他留下来。
    她追出去。
    秦骁扬已经进电梯了，门还未关上，她冲进去，抱住了他。
    “如果回到两年前，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她哭着说，“我不会阻止你去北京，我愿意让你去北京，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秦骁扬抱紧了她，紧紧地抱着，紧到她觉得好陌生、好害怕……好似这个拥抱是最后一次。
    “没有如果，珍惜眼前人，我只希望你平安幸福。”他说完，放开了她。
    沈冰卿垂下双臂。
    她怔怔后退两步，退出电梯，直到电梯门闭合，她仍站在原地。
    结束了，回不去了。
    ……
    大年初一，沈冰卿快中午才起床。
    她昨晚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秦骁扬那句“没有如果”。
    成熟又理性的人，大抵就是他那样的——不回头，不后悔，往前走，活在当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小小伤感了一把，后悔自己当年的冲动、敏感。
    方秀枝十点多给她发了微信语音，叮嘱她记得中午过去吃饭。
    想起秦家父母对自己的热情，自己却在背后与他们儿子纠缠不清，耽误秦骁扬找对象，其实也会内疚。
    一切的一切，都在劝她要善良地放手，放过秦骁扬。
    沈冰卿洗漱好，煮两颗水煮蛋一杯黑咖，吃完了才打车去秦家。
    今天深圳天气不错，很晴朗，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沈冰卿在路上给奶奶和苏毓莹打了电话拜年，听闻苏毓莹的弟弟恢复得很好，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挂上电话，她转而给徐丹雅发拜年语音，平时信息几乎秒回的人，今天却很久都没回复。

 153 寻思着给她介绍个对象

    153
    沈冰卿喝了黑咖，没什么食欲，但还是陪着方秀枝、秦父一起吃了点火锅。
    秦父问方秀枝为什么不去叫儿子下来吃午饭，方秀枝说：“天快亮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让他睡去吧。”
    沈冰卿才想起他昨晚说过要去找朋友喝酒。
    她没说什么，默默喝着汤。
    “小沈今年多大啦？”秦父笑眯眯问道，“找对象了吗？”
    沈冰卿下意识摇头：“还没。”
    秦父这就对方秀枝说：“我看小沈这姑娘乖的，你要不看看你那些姐妹，有没有好的介绍？万一成了，以后小沈就在深圳，可以经常上咱们家陪你打麻将呢！”
    方秀枝尴尬笑笑，顿了几秒，才说：“说实话，我那些姐妹家的孩子，我自己也看不上……”
    她皱眉思考片刻，问沈冰卿：“小沈，你介意找外省但是在深圳工作的男生咩？”
    沈冰卿笑笑：“不介意，对于深圳人来说，我本身也是外地人。但是叔叔阿姨……”
    她放下汤匙，说：“我的公司在上海，我这次来深圳，只是因为接了扬星的项目，所以会过来三个月，之后我就会回上海去了，所以帮我介绍对象的话，就……”
    秦父打断她：“没事啊，现在微信联系那么方便，只要你们年轻人互相喜欢，以后你来深圳发展，或者男方去上海发展，都是可以的嘛！最重要的是——你有个好归宿！”
    沈冰卿有点感动。
    其实她看得出来，秦家人里，最喜欢她的是秦父，秦父会比方秀枝更真诚。方秀枝虽然对她热情，但只是想拉她打麻将，而秦父是真正希望她过得好。
    她不想浪费秦父的好意，正要委婉拒绝，那边方秀枝已经拿出手机给人发微信语音去了，为了就是给沈冰卿介绍对象的事。
    沈冰卿无奈摇摇头，继续安静喝汤。
    不一会儿，方秀枝笑眯眯走进餐厅，说：“有两个男孩子还不错！”
    秦父说：“是嘛？什么样的，快说说的！”
    “有个85年的男孩子，在华为工作，重庆人，年薪三位数，已经在深圳买房了；还有个91年的，是腾讯的，江西人，年薪百万，一样在深圳买房了！”
    秦父皱眉考虑了下，说：“小沈是95年的，85年的对她来说，太大了吧？”
    方秀枝：“男方年纪大，会疼人！”
    沈冰卿：“……”
    秦父摇头：“不行不行！十岁差距太大了！有年龄相近的，当然选相近的！”说完又小声嘀咕道：“85年都快40岁了还找不着对象，肯定有问题！”
    三个人正聊着，方秀枝的牌搭子来了，沈冰卿赶紧带阿姨们先去麻将室。
    秦父这时才提醒方秀枝：“儿子的同学，晚上不是要过来吃饭？那个谁，效斐、吴律，不都没找对象么？让儿子帮忙介绍介绍？我看这俩不错。”
    方秀枝冷笑道：“小梁你就别想了，他爷爷可是大房地产商，能看上小沈这样的？吴律倒是可以问问看。”
    秦父后背靠向椅背，抱着双臂，长长叹一口气：“也不一定有钱人都想找有钱人家的女儿，我看小沈是挺好的，人长得标致，还懂事。”
    方秀枝看一眼麻将室，凑到老公身边，小声说：“你别忘了，小沈以前可能被包养……”
    话没说完，就被秦父严肃打断：“你别瞎说！人家好好一姑娘，有学历，有自己的公司，犯得着去给人包养？”
    “也是柳琴说的啊又不是我说的！”
    见方秀枝要说急眼了，秦父懒得跟她吵，直接起身去客厅看电视。
    ……
    一下午都在打麻将，打得昏天暗地，如果不是秦父来喊大家出去吃晚饭，沈冰卿都不知道天已经黑了。
    她跟在阿姨们后面移步至餐厅，才发现客厅坐着几位男青年，秦骁扬也在其中。
    他们开着电视，坚果配红酒，正聊得起劲。
    沈冰卿看到秦骁扬，有点不自在，赶紧闪进客。
    秦父在厨房拿餐具，她赶紧进去帮忙。
    她本想拿五副餐具就好，结果秦父提醒她：“十副，我儿子的同学晚上在家里吃饭。”
    沈冰卿心里一个咯噔。
    餐具摆好，她在阿姨们旁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
    方秀枝出去喊人，不一会儿，秦骁扬就带着四个男生进餐厅来了。
    其中一个是梁效斐，沈冰卿记得。发现梁效斐也在看自己，她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十个人刚好一桌。
    沈冰卿才发现自己斜对角是秦骁扬。
    如果说原本她还能正常看他，但经过昨晚的失态，她这会儿也有点不自在了。
    今晚依旧是烫火锅和粤西熟菜，都是秦父下午准备的，他招呼大家吃，秦骁扬则给在座的人倒酒。
    倒到沈冰卿这边，他小声问：“你一会还要打麻将，不喝了吧？”
    坐在旁边的胖阿姨社会道：“倒倒倒！给小沈倒上！她赢了一下午了！晚点让她输点给我们！”
    方秀枝喊道：“哎别别别！别道了！小沈一会儿还有正事儿呢！”
    胖阿姨就问了：“啊？小沈一会儿要走了？不打麻将了？”
    秦骁扬给沈冰卿倒上果汁，然后走到胖阿姨那边去倒酒。
    方秀枝看一眼坐在沈冰卿身边的男士，笑说：“我今晚想做个媒人，帮小沈和我儿子的同学牵个线！”
    在座的四位男士，除了笑而不语的梁效斐，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方秀枝开始点名了：“别看了吴律，说的就是你！坐在你身边这位姑娘叫沈冰卿，上海姑娘，跟我们家很熟了，我和老秦都很疼她，就寻思着给她介绍个对象。哎吴律你不是也还没找对象么？”
    话说完，胖阿姨忽然尖叫一声：“哎呦我的裙子呦！”
    大家看过去。
    方秀枝也叫道：“哎呀扬仔啊！你做咩啊！还不赶紧停下来！”
    原来秦骁扬帮胖阿姨倒酒的时候，倒过了，红酒溢出酒杯，顺着桌子淌到胖阿姨的裙子上。
    他赶紧把酒瓶拿正，放到桌子上，连抽几张纸巾帮胖阿姨擦裙子。

 154 你没有对象，我不会再忍了……

    154
    胖阿姨囔说自己这条裙子很贵，方秀枝答应赔她干洗费，她才没囔。
    客厅恢复安静，方秀枝再次说起了给吴律和沈冰卿牵线的事：“哎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认识一下咯，这么巧还坐到一起咯。”
    沈冰卿心想：早知道会介绍到秦骁扬同学头上，她下午就该坚决把这份好意给拒了。
    她无奈地侧过脸，跟坐在自己隔壁、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白净男生点点头：“你好，我是沈冰卿。”
    吴律笑出一口白牙，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吴律，91年的，你哪一年？”
    沈冰卿没伸手，眼神飘向别处，佯装不知道吴律要跟自己握手：“我95年的。”
    坐吴律旁边的男士笑道：“年龄差四岁，很合适喔。”
    梁效斐出声：“少起哄，吃你的东西。”
    秦父和方秀枝一脸笑意，满意地看吴律和沈冰卿。
    他们是过来人，一看吴律的眼神和态度，就知道俩人有戏。
    又去酒柜挑了一瓶红酒的秦骁扬黑脸入座。
    沈冰卿压根不敢看他。
    一顿饭，吴律都在找话题和沈冰卿聊天。
    沈冰卿察觉出吴律对自己有好感，她更不敢和他多说了，怕等一下说不清楚。
    别说她现在压根不想找对象，就算想找，也不可能找跟秦骁扬有关系的任何人。
    吴律的公司也在科技园，是做医疗3d打印产品的，跟全国各地多家医院都有合作，为医院提供各种各样的人工关节或骨骼、部分人工器官等等，是吴律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企业。
    是优秀的男青年。
    也是，秦骁扬的朋友怎么可能不优秀。
    沈冰卿想起两年前那位经常和他一起出现在烧烤摊，曾对着自己隔空抛媚眼的小胖子，其实是一家网络能源公司的高级工程师。
    ……
    一顿饭在沈冰卿的尴尬、吴律的殷勤、秦骁扬的黑脸中结束。
    吃完饭，方秀枝见俩年轻人势头不错，改口说自己喝了酒头晕，不打麻将了，要早些休息，让他们年轻人出去外面玩。
    两位牌搭子阿姨也是过来人，也笑着催几个年轻人赶紧出门去。
    沈冰卿被半推着离开了秦家。
    一行人先后进电梯，沈冰卿一进去，就站到角落，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吴律自然是站在她旁边，温柔问道：“你想回家，还是我们一起去喝点东西聊聊天？”
    沈冰卿小声：“不好意思，我想回家了。”
    吴律有点失望，但还是笑着说：“好，今天是有点晚了，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约。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住在……大学城附近。”
    “我车在地库，一起下去。”
    沈冰卿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一眼秦骁扬的后脑勺。
    见秦骁扬没什么反应，她松一口气：“好，谢谢你吴先生。”
    吴律笑：“叫我吴律就可以了。”
    沈冰卿没再吭声，又低下头。
    一行人到了地库，吴律走在前头，沈冰卿跟在他后面。
    秦骁扬好像走在最后，她不确定，她不敢回头看。
    吴律走到一台黑色特斯拉面前，笑着打开副驾车门。
    沈冰卿踟蹰着不知该不该上车，就几秒的时间，秦骁扬上前来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我有话问你。”
    吴律变了脸，上前几步要阻止秦骁扬：“你在做什么？”
    一直没吭声的梁效斐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吴律再看向沈冰卿的眼神，恢复了看陌生人的客气。
    梁效斐笑着打圆场：“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说完拍拍秦骁扬的肩膀：“好好处理。”
    四位男士一起上了吴律的车，沈冰卿像小鸡一样被秦骁扬拎到旁边，然后又拎到车里。
    见秦骁扬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她更不敢开口了，怕刺激秦骁扬。
    秦骁扬一口气把车开到宝瑚楼，车熄火时，没看沈冰卿，冷冷道：“下车，上楼去！”
    “噢。”沈冰卿默默解开安全带，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他一路没说话，直到进了家门，把门关上了，才恶狠狠问她：“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结婚了么？你还让我妈给你介绍对象？”
    沈冰卿低着头，小声：“其实……其实我没……没结婚……我骗你的……”
    秦骁扬：“……”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在玄关来回踱步，片刻后，睁着发红的眼睛大吼：“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结婚了？”
    沈冰卿被他吓一跳，身子抖了下，人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局促地揪着包包背带：“因为……因为是我要分手的，不想让你觉得我离开你之后……就没人要……”
    秦骁扬：“……”
    他已濒临疯狂，如果眼前这人不是沈冰卿，他说不定已经把这个家都砸了。
    他不断来回踱步，极力控制着想骂人的冲动，冷静又冷静，压抑着情绪问：“那男朋友呢？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沈冰卿细声：“没有……”
    “我们分开过，你有没有找过男朋友？”
    “没有……”
    秦骁扬神色稍缓。
    沈冰卿后背贴着门板，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他，更不敢问他什么。
    她理亏在先。
    关于骗秦骁扬自己结婚了这件事，她原本是打算就这么误会下去，等扬星的项目结束了，有机会再跟秦骁扬澄清。
    就没想到这两天魂不守舍的，中午秦父问她找对象没，她一时忘了实话实说最终会传到秦骁扬耳中，令他产生被欺骗的愤怒。
    后面想到了，又存着侥幸心理，以为他不会这么快知道，至少过年期间不会知道，结果方秀枝的动作也太快了……
    正想着，肩胛骨忽然被轻轻按到了门板上，沈冰卿还没回过神，秦骁扬的唇就已经吻上来了。
    他好像不知道轻重似的，重重地吻着她，碾着她的唇，一只手覆在她后腰，用力一压，使她的身体贴向他，另一手，则与她十指相扣。
    沈冰卿仰着脸，闭上双眼，秀气的眉拧着，承受他带着惩罚的吻。
    意乱情迷之际，她听到他压抑的声音在自己颈窝间回荡：“你没有对象，我不会再忍了……”

 155 我爱你，至死不渝……

    155
    窗外月光洒进黑漆漆的屋里，女人白皙纤细的双腿缠在男人精劲的腰上。
    她通体雪白，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娃娃；男人则是浑身肌肉强健、肤色麦色，像力量强大的巨人。
    他们紧抱着彼此，深情拥吻。
    沈冰卿不再着急洗澡，乖巧地窝在秦骁扬怀里。
    她把玩着他的手指，小声问：“我骗你我结婚了，你会生我的气吗？”
    “嗯。”他闭着眼睛说，“你不仅骗我你已婚，你还要和吴律相亲，我何止是生气，差点拿刀砍了他好么？”
    “砍吴律？我和他只是互相交换姓名而已，握手都没有呢。”沈冰卿笑，“那照这么说，你为什么不去砍我‘老公’？”
    “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买凶杀人’？”
    沈冰卿忍着笑：“嗯，然后呢？”
    秦骁扬翻了个身，再次将她压到身下，脸埋在她颈间：“等你丧偶了，我就重新追求你，让你做我老婆。”
    沈冰卿捂着嘴巴笑出声：“那昨晚我问你，如果回到两年前，你要不要跟我结婚？你说的什么话？”
    “其实我当时想说……”秦骁扬故意在这里停顿，不说了。
    沈冰卿锤他的背：“想说什么呀？快告诉我！”
    “想说——再也不要分开……”
    沈冰卿一颗心登时就软下去了，抱紧了他：“那你为什么不这么说？”
    “不想你背负抛弃丈夫的自责。”
    沈冰卿掌心抚上他的后脑，侧过脸吻他的鬓发：“对不起……”
    “比起‘对不起’，我更想听你说‘我爱你’……”
    “我爱你。”
    “我也是。”
    ……
    秦骁扬晚上就留下来过夜了，半夜的时候，彼此都没忍住，又闹了一回。
    即使身体已经很累了，可他们就是不想睡，诉说彼此这两年的生活，以及对对方的所有思念。
    “怪我太自信，”秦骁扬自嘲道，“发现你搬走，我还以为我给苏毓莹或者徐丹雅打几个电话，你就能回来。”
    沈冰卿脸枕在他胸膛上，手毫无章法地在他腹肌上游走：“如果当时只是因为你要去外地工作，和女人无关，我是会回来的。可那时候我以为你爱的是别人，不是我，所以我就不回来了。我不想留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边。”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爱你？”
    “可能是恋爱的时间太短了，而且……而且当时我很幼稚，以为爱情是凌驾于一切之上，但其实你有事业、有抱负、有家人、有朋友。”
    “那现在呢？你怎么看待爱情？”
    沈冰卿伸出四个手指头：“陪伴、忠诚、尊重、珍惜——有这四要素，我觉得就是爱了。”
    “那你觉得我现在有达到？”
    沈冰卿回想她回深圳以来的一切——
    其实哪有那么多巧遇，是他特意等她，送她回家；出差了，他就让张秘书照顾喝了酒的她，不让老苏有机会欺负她，不让她的“婚姻”出现问题。
    误以为她有老公，为了不让她承受出轨的风险，他几次情动，无论环境多么便利，都生生忍下去，尊重她的人格，珍惜她的名声。
    最重要的一点，他说他为她守身如玉。
    沈冰卿笃定地点头：“有，你全都做到了！”
    秦骁扬欣慰地笑了下，翻过身吻她：“我爱你，至死不渝……”
    ……
    俩人闹到天亮才睡，一觉醒来，傍晚了。
    沈冰卿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二，忙去摇秦骁扬：“天啊，傍晚五点了，今天是初二，你是不是要去看外公外婆啊？”
    秦骁扬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都走了。”
    “那是不是要跟方阿姨一起回娘家啊？”
    “我晚上再去，没事……”
    沈冰卿松一口气，下床拿自己的睡衣去浴室冲澡。
    洗一半，秦骁扬也进来了，淋浴房移门拉上，直接从后面抱住她。
    她心里一个咯噔，急促地吸一口气，难为情地推推他：“我身上都是泡沫呢。”
    “没事，一起洗……”
    ……
    这一闹，天完全黑下来了。
    沈冰卿坐在梳妆凳上吹头发，秦骁扬在换衣服。
    见他穿在身上的牛仔裤和黑毛衣是干净的，她问：“你哪来的衣服呢？我记得之前都还给你了呀？”
    秦骁扬用手扒拉了几下半湿的头发，说：“去车上拿的。”
    沈冰卿没说什么，继续吹头发。
    秦骁扬衣服穿好了，就走到她身后，俯身抱住她，吻她的脸颊、耳垂。
    她怕吹风气的热风吹伤他，赶紧把吹风机关上。
    “我去舅舅家露个面就回来，然后咱们出去吃好吃的……”他的声音低低的，带有一夜纵情后的沙哑，“你想吃什么？嗯？”
    沈冰卿怕痒，红着脸躲了一下：“吃你喜欢的，你喜欢我就喜欢。”
    “行。”秦骁扬又吻了她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那我走了？”
    沈冰卿送他到玄关。
    就主卧到玄关这几米的距离，他们都要手牵手。
    沈冰卿软软道：“开车小心，我等你回来。”
    秦骁扬穿好鞋，抱了她一下，才开门出去。
    舅家其实就在附近，开车十分钟。
    秦骁扬进去时，可以容下二十人的大圆桌白烟蒸腾，男性长辈们在吃火锅、喝酒；女性长辈们在客厅嗑瓜子、看电视。
    见他出现，大舅随即站起身吼道：“扬仔！过来！”
    刚吼完，已经示意旁人拿杯子，倒酒。
    秦骁扬过去坐下，手往送来的酒杯一挡：“我不喝了，开了车过来的。”
    大舅睁着赤红的双眼，大声说：“开了车有什么关系？一会让你弟弟载你回去！”
    “我一会还有事。”
    二舅一听，不高兴了，也站起身，大声囔道：“大年初二就是得陪母舅！有什么事都得推掉！”
    秦骁扬：“……”
    往年没女朋友，陪几个舅舅喝到烂醉都行，但今天沈冰卿还在家里等他。
    可这几个舅舅又是一喝酒就杀红眼，不陪喝就翻脸的那种。
    秦骁扬脑壳疼，心想早知道不来了。
    正烦着，方秀枝和大舅妈走过来：“别喝了别喝了！扬仔你过来，你大舅妈有事跟你说。”
    秦骁扬赶紧逃，去客厅跟一堆女性长辈嗑瓜子。
    大舅妈拿出手机，跟方秀枝小声说着什么，俩人对着手机一阵指指点点，然后方秀枝就拿着手机凑到秦骁扬这边来。

 156 你这个求婚也太潦草了

    156
    方秀枝把手机举到秦骁扬面前，笑眯眯地说：“你看，这是你大舅妈的侄女……去年刚大学毕业，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漂亮吧？”
    秦骁扬看都没看，把手机推开：“不漂亮，也没兴趣。”
    大舅妈脸色一变，从方秀枝手中拿走手机，起身就走。
    方秀枝愣了几秒，随即骂道：“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别人都要以为你喜欢男孩子了！”
    坐在一旁玩手机的表妹看过来，笑说：“扬哥绝对不弯，直得不能再直了！本腐女项上人头担保！”
    表弟：“扬哥不去相亲，肯定是有女朋友啦！不想对不起女朋友所以不会跟其他女生见面的啦！”
    秦骁扬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几个大红包飞过去，表弟表妹们自动闭嘴。
    “明晚扬哥请吃饭，把时间空出来。”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方秀枝回过神，追出去，小声问：“你有女朋友了咩？”
    秦骁扬双手抄兜，因为心情愉悦而吹着口哨，没搭理方秀枝。
    “有女朋友就带回家看看！”方秀枝又道。
    秦骁扬笑笑没说什么，拉开主驾车门。
    特斯拉驶离豪气的大院子。
    一路上，他唇角都是扬起的。
    这24小时所获得的快乐，比起过去三十年都要多。
    爱而不得的初恋不仅没结婚，还一直只有他。而且他相信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分开。
    忍耐了两年的所有念想，一夜之间全都交代在沈冰卿身上。
    他身心都是幸福的、愉悦的。
    下了车，秦骁扬笑容满面地进了宝瑚楼。
    当班保安是那天被他暗示乱说话就要开除的那位，看到他，一脸惧色地站起身，他却已经全然忘记两天前，他和沈冰卿的关系还是禁忌。
    按密码进了屋子，沈冰卿没在客厅，他换上拖鞋要进主卧，才发现她正在浴室处理他们今早换下来的脏衣服。
    他悄悄走进去，从后面抱住她，吻了下她的脸颊：“我回来了。”
    她扭头对他笑了下，回吻了下他的唇，转过身去，继续忙手中的事情。
    “这么快？”
    “嗯，去打个招呼就回来了。我想介绍你和家族里的后辈认识，明晚一起出去吃饭？”
    沈冰卿正翻他内裤的手一顿，考虑几秒，转过身看他：“那这样方阿姨和秦叔叔，不就很快知道了吗？”
    秦骁扬笑：“早晚得知道。”
    他环视一圈浴室：“之前你在深圳湾一号挑中的那套房子，都准备好了，咱们找个时间搬进去吧？别住这里，太小了。”
    “啊？”沈冰卿意外，“那房子你后来真买了呀？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只是放了定金。”
    “我一直都认为你会回来，而我们将不再分开，所有之前说好的事情、准备买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放弃。”
    沈冰卿轻轻抱住了他。
    她好多话想跟他说，可他的身体反应告诉她，他现在最想要的不是聊天，而是……
    她踮起脚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主动吻住他的唇。
    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台盆上，俯身与她深情拥吻。
    吻从她唇角来到颈窝，他呼着粗气低声道：“要不晚点再出去吃饭？嗯？”
    沈冰卿闭着双眼，秀气的眉微微拧着，仰着脸，柔柔地“嗯”了声。
    秦骁扬抱起她，去了主卧。
    ……
    过年期间，街上店铺都是八九点就打烊了，秦骁扬和沈冰卿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到处找不着好吃的，干脆买两瓶红酒回家打火锅。
    冰箱还有除夕那天准备好的食材，拿出来，撕开保鲜膜，直接可以下锅。
    开放式厨房小小的l型料理台上，火锅放在中间，四周围一圈分量不大却精致的生鲜食材，象征着团圆的白烟袅袅升起，很有烟火气。
    孤独惯了的沈冰卿，又满足又幸福。
    她把剥好壳的虾，涮了酱料才放到秦骁扬盘子里，秦骁扬则忙着涮牛肉。
    “我去年春节，是和毓莹一起过的，当时我们在上海。”她继续帮他剥虾，“我们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一起住，过年过节都在一起。”
    秦骁扬看她一眼，又看回手中的捞勺，笑说：“苏毓莹这人不错，比徐丹雅靠谱。”
    “是的。你知道吗？我们分手后，虽然毓莹一直陪着我，但我还是不开心，心里空荡荡的。”
    “嗯？”秦骁扬把捞勺里涮好的牛肉放到她盘子里。
    “因为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特别是逢年过节，就更想你了。”
    闻言，秦骁扬放下已经装好牛肉片的捞勺，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结婚吧！我希望这辈子的所有逢年过节，都是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人一起过。”
    沈冰卿笑：“你这个求婚也太潦草了。”
    秦骁扬轻咳一声：“这只是口头商量，之后会有正式的求婚。”
    “是吗？那我期待一下！”
    沈冰卿拿起筷子吃牛肉：“快吃吧，不然凉了。”
    秦骁扬这才放开她的手，吃她为自己剥好的虾。
    “对了，徐丹雅也跟你们一起去了上海？”
    沈冰卿摇头：“没有，她还在深圳。”
    秦骁扬意外：“是么？还做老本行？但从没见过她。”
    沈冰卿有点难以启齿，一时没说话，默了几秒，把筷子放下，又擦了擦手，才说：
    “我们分开之前，她不是追景霁之追得很凶么？但是景霁之不搭理她，她就……她就换了个人……那个人也是有老婆的。不知怎么被发现了，有一天就带人冲到她们公司，把她给打了……她干脆就辞了职，专心做那个男人的情人……”
    秦骁扬皱眉：“……”
    他拿起高脚杯，和沈冰卿的碰了下，说：“所以我早叫你别跟她来往，这人心术不正，净想着出卖身体走捷径！把她打一顿还算轻的，严重点命都有可能搭上。”
    沈冰卿叹气，拿起高脚杯喝一口闷酒。
    如果是两年前，她肯定会因为秦骁扬这番话胡思乱想，觉得他在看不起自己，但她现在不会了。
    因为她已经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人家看得起，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做出成绩。

 157 一人一口，感情深厚。

    157
    见沈冰卿不吭声，光喝闷酒，秦骁扬转移话题：“你和父母还是决裂状态？”
    沈冰卿回过神，嘴里还含着酒液，腮帮子鼓鼓的，嘴唇染上葡萄红的润泽，睁着一双湿润无辜的大眼睛，点头。
    见她这幅模样，秦骁扬心软了又软。
    “正月十五，我们回上海一趟？去跟你爸妈说，我们准备结婚。”
    沈冰卿把口中的红酒咽下，沉默半晌，难以启齿道：“可以回去，但是没必要见他们，见见奶奶就好。”
    秦骁扬看她一眼，又看回捞勺里的虾滑：“为什么你会觉得没必要见？”
    “因为他们可能会狮子大开口，跟你要很多礼金。”
    秦骁扬笑，把烫好的虾滑捞起来，放到她盘子里：“没问题，要多少都给。”
    沈冰卿小心吹着虾滑吃，摇头：“还是不要了，给了也是打水漂。”
    “你就当我这个准女婿想见未来丈人吧，给个机会？”
    他都这样说了，沈冰卿也不好再拒绝他。
    其实她也知道俩人既然决定结婚，是必须带他见父母、也看看自己从小的生活环境。他现在对她的原生家庭一无所知，心里也会迷茫吧。
    但其实秦骁扬想的不是这些。
    既然早就认定沈冰卿，不管她的原生家庭如何，他都一定会和她结婚。他执意要见沈家父母，不过是为接下来双方父母见面商讨婚事做好铺垫。
    方秀枝这人传统，再加上身后一堆好事的妯娌姐妹，如果谈婚论嫁的时候，没见上沈家父母、或者沈家父母在女儿出嫁这件事情上表现得漠不关心，指不定还要怎么看不起沈冰卿。
    他不想沈冰卿被父母、被亲戚看轻。
    所以上海是必须去的，如果沈冰卿不想跟父母和解，那就他来处理。
    ……
    俩人喝着酒，聊着天，很快就凌晨了。
    沈冰卿喝了不少酒，有点晕头，但还是和秦骁扬一起把厨房收拾干净，完了又去晾衣服。
    他们早上换下来的衣服里，有毛衣、牛仔裤和内衣裤，虽然洗衣机是双层的，但毛衣得用“毛衣洗”模式，所以单单外衣就分成了两次洗，花了不少时间。
    晾衣绳升上去的时候，看着秦骁扬那件带白色刺绣字母的黑色毛衣，沈冰卿自言自语道：“万一方阿姨看到我家阳台出现了一件和你一样的毛衣，她会不会知道你这两天都在这边住呢？”
    “20楼呢，她眼神没那么好。”秦骁扬笑着搂了搂她的肩膀，“风大，进去吧。”
    洗漱好回床上躺着，沈冰卿晕头，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秦骁扬抱着她，吻着吻着，又开始闹起来。
    她脑袋晕乎乎的，无力阻止他，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她懒得动，像一具毫无反应的娃娃，他则兴致高昂。
    “你都不会累的吗？”她抱着他，软绵绵地问，“昨晚到现在，好多次了……”
    “你会不会觉得辛苦？”
    “不会的……我怕你辛苦呢……”
    “我身体很好，不担心。”
    “好吧。”
    ……
    翌日一整天，继续沉溺在这样的氛围里。
    他们日夜颠倒，除了吃饭，就没离开过床上，连原本约好初三晚上和堂弟妹吃饭都不去了，改期到初六晚上。
    初四下午，沈冰卿突然想去南宁探望苏毓莹的弟弟，连体婴一样的两个人才不得不分开。
    沈冰卿在家收拾行李，秦骁扬也回家拿衣服，把特斯拉换成齐柏林。
    临出门前，沈冰卿叮嘱他：“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而且一直在……在那个，你回家记得喝点汤再过来。”
    秦家每天都煲汤，沈冰卿知道，所以惦记着要秦骁扬回去好好补一补。
    “好，我很快回来。”秦骁扬抱了她一下才出门。
    回到家，方秀枝和秦父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他进大门，方秀枝起身走过去，问：“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整整三天没见人影，在哪里睡觉？”
    秦骁扬没理她，换上拖鞋，直接上楼。
    方秀枝跟着上楼梯：“你找女朋友了咩？找了就带回家看看！”
    秦骁扬还是不说话，一进房间就打开衣柜，拿出一个干净的行李袋，往里头装衣服。
    方秀枝瞪大了眼睛：“你还要出去？又要在外头住？”
    “我要去一趟广西，没那么快回来。”
    秦骁扬拉上袋子的拉练，提着就要走，临出卧室，又想起了什么，返回书房，打开书桌下面的保险柜，拿了一捆板砖一样的人民币丢进行李袋里。
    方秀枝跟在他后面出卧室：“你去广西做咩啊？”
    “探望病人。”
    秦骁扬快步下楼，钻进厨房，炖罐的盖子拿起来瞧了眼，见是甲鱼炖枸杞，转身问方秀枝：“这汤，姑娘能喝吗？”
    方秀枝说：“滋阴补肾咯，男女都可以吃的咯。”
    秦骁扬就去拿保温瓶，装了满满一壶就要走。
    方秀枝这才回过味来，追出去问：“你要跟女朋友一起去广西咩？”
    坐在客厅的秦父一听，也激动了，赶紧问：“扬仔找女仔了咩？”
    方秀枝说：“我看八成是咯！刚才问我甲鱼汤女仔能不能喝咯。”
    秦父可高兴了，跟妻子打听起来，等到俩人回过神，秦骁扬已经走了。
    但儿子有了女朋友，总归是好事，方秀枝心情大好，又吆喝了姐妹来家里吃饭打麻将，顺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阿姨们一听，必然要问——是哪家姑娘？什么单位的？父母做什么的？
    方秀枝不知道，但却迷之自信：“肯定是本地姑娘咯！我们家扬仔不会跟外地人交往的！单位和父母工作没关系咯，只要能为我们家生两三个大胖孙子，没工作都没关系的咯！”
    另一边，秦骁扬回到沈冰卿那儿，沈冰卿已经准备好在等他，俩人行李袋放到车上，很快启程前往南宁。
    保温瓶就插在手扶箱前面，秦骁扬边开车边递给沈冰卿：“甲鱼汤，还温着，你赶紧喝点。”
    “甲鱼？”沈冰卿接过去，“甲鱼不是男的喝的吗？补肾的吧好像是。”
    她拧开瓶盖闻了下，皱眉说：“好腥。”
    秦骁扬笑：“问过我妈了，她说男女都可以喝，滋阴补肾。”
    “那你自己喝了吗？”
    “你先喝，喝不完再给我喝。”
    沈冰卿这就捏着鼻子喝了几口，实在不喜欢那个味道，保温杯凑到秦骁扬唇边：“一人一口，感情深厚。”

 158 分开住，屁事都没有。

    158
    临近傍晚才启程，到南宁，已是凌晨。幸好沈冰卿下午就订好酒店。
    秦骁扬连开了八个钟的高速，前几天又没节制，沈冰卿怕他身子虚，晚上是坚决不让他闹，灯一关，就是睡觉。
    她侧躺着，秦骁扬从后面抱住她，说：“我下午回去拿衣服，我爸妈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沈冰卿一下睁开双眼，翻过身看他：“你说了？”
    “我没说，他们自己猜的，但我也没否认。”秦骁扬趁势把她搂进怀里，“上海回来，你就跟我回家见家长。”
    沈冰卿只觉得头皮发麻，各种情绪都有。
    她不由得叹气：“如果你爸妈不同意呢？你打算怎么办？”
    秦骁扬吻了下她的额头：“是通知他们我们要结婚了，不是让他们同意。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沈冰卿还是担心：“可他们不同意的话，即使咱们勉强结婚了，以后也挺尴尬的，毕竟是一家人，经常要见面。”
    秦骁扬搂紧她纤瘦的身子，也闭上眼睛，声音因为疲惫而低了许多：“这个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相信我。”
    “你要怎么处理呀？”
    “分开住，屁事都没有。”
    沈冰卿哈哈笑了两声，暂时放下心来。
    俩人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又走了几个小时的高速，很快就困得睡着了。但只睡了五个多小时，就又起床赶早去医院做核酸。
    一番折腾下来，拿到结果已是中午的事情了。
    沈冰卿赶紧带着秦骁扬往住院部走，俩人在楼下见到了苏毓莹。
    瞧见好友憔悴了不少，沈冰卿上前抱了抱她：“我来了，一切都还好吗？”
    苏毓莹轻拍她的背，也对秦骁扬笑了下：“没事，都安全了。”
    她去登记，然后带沈冰卿秦骁扬进电梯。
    临近中午，电梯没什么人，沈冰卿从秦骁扬手中接过一个板砖一样的红色无纺布袋塞给好友：“我们带了点现金过来，你先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苏毓莹意外，本能地推迟：“他们都有医保，我早上刚去办结算，又退了不少钱出来。那五十万还剩大半。暂时不用。”
    沈冰卿看一眼秦骁扬。
    这钱是给病人的红包，根本没打算之后和苏毓莹算，但沈冰卿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清楚苏毓莹的性格。
    秦骁扬开口：“收着吧。我们来得太急了，没时间买营养品，只能麻烦你代劳了。给弟弟弟媳都买点。”
    沈冰卿赶紧把话接下去：“是啊，女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更好吃好用好，好好做康复。”
    苏毓莹点点头，把无纺布袋提好：“谢谢你们。”
    沈冰卿抱了下她：“不用跟我们客气。”
    电梯门开，沈冰卿和秦骁扬跟在苏毓莹身后出去，进了走廊末端一间三人病房。
    病房只有一面窗户，帘子被住在里头的病人家属拉起来，整个房间光线昏暗、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沈冰卿有点想吐，生生忍着。
    苏毓莹走到中间病床，低声跟守在床边的一个老人说着什么，老人随即站起身，弯着已经驼了的背，朝沈冰卿走来。
    他说着广西方言，沈冰卿听不懂。
    苏毓莹笑说：“我爸爸说感谢你们特地过来看我弟弟，说你们是好人，让你们晚上去我们家住。”
    沈冰卿赶紧对老人点了点头：“叔叔，我们就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晚上再住一晚，明天就回深圳啦。”
    老人听懂了，一直说着“感谢”。
    沈冰卿和秦骁扬走到病床边。
    二十出头的男孩剃成了光头，头上还缠着纱布及术后固定的发套，手臂、双腿和肋骨都是开过刀的痕迹。
    他睁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对沈冰卿说：“哥哥、姐姐，谢谢你们来看我。”
    沈冰卿温柔安慰他：“没事就好，必有后福。”
    ……
    病房人多，不太方便说话，站了会儿，苏毓莹就把他们带出来了，直接去住院部楼下的咖啡店。
    苏毓莹看着站在不远处点单的秦骁扬，对沈冰卿说：“你们好不容易来广西一趟，本来应该请你们逛逛的，但这次实在是……”
    “没关系。”沈冰卿去拉她的手，“等你弟弟完全康复了，下次我们再找个时间一起来。”
    苏毓莹看看秦骁扬，又看看好友：“你俩和好了？”
    沈冰卿红着脸点头：“嗯，大年初一和好的，我们想结婚，正月十五会回上海跟我家里人说。”
    苏毓莹笑，低声说：“我就说吧，他肯定是对你念念不忘。能让一个男人找你找到哭，你说在他心里，你的分量得多种啊？”
    “我感觉这次和好，我更爱他了，”沈冰卿看着秦骁扬的身影，目光和声音都变得更柔了，“他真的对我很好。”
    她沉浸在这几日的甜蜜中，满心都是幸福，没注意到苏毓莹稍稍变了脸色。
    “丹雅有和你联系吗？”
    沈冰卿回神，拿出手机：“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大年初一给她发微信拜年，跟她说我回深圳了，她到现在都没回呢。”
    她进最近联系人那边确认了下，怕自己错过徐丹雅的回复。
    “真的没回，她怎么了？”她担心地看向苏毓莹，“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她？”
    徐丹雅按住她要打电话的动作，迟疑片刻，说：“她应该没事，我昨晚还在另一个投资人微信群里看到她出来说话了，可能是拜年短信太多了，错过你的，你等她看到了和你联系再说吧。”
    沈冰卿收起手机：“好吧，她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苏毓莹也叹气，还想说什么，看到秦骁扬端了三杯咖啡走过来，把话收回去。
    她笑说：“秦董，恭喜你啊，终于抱得美人归。你知道我们沈总多少人追么？你真是捡到宝贝了！”
    秦骁扬摆好咖啡，呵呵一笑：“你不提这茬我差点给忘了。之前她撒谎，说自己已婚，你和老苏也跟着配合？欺骗甲方爸爸，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们的职业素养？”
    苏毓莹笑，用粤语怼回去：“冇计，比起甲方爸爸，我领导的决定更重要咯。”

 159 对你就是一见钟情

    159
    三个人就坐在咖啡店聊到天色暗下来，苏毓莹上去拿包，带他们去当地一家本土特色餐厅吃正宗广西菜。
    秦骁扬以前来过广西，但每次都被人带着去奢华高档的餐厅吃西餐日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带他吃正宗广西菜，实在是很对他的胃口。
    回去到酒店，他跟沈冰卿夸赞苏毓莹：“苏毓莹这个人，很会揣摩人家的心思。她比你、比徐丹雅都要有心机，不过我看得出她是个正派的人，以后的发展应当会不错。”
    沈冰卿笑：“没想到你一做技术的大直男，还挺会看人的呀？”
    秦骁扬这会儿就坐在沙发上，她换上拖鞋，走过去，直接在他大腿上坐下来，双手扣着他的脖子，甜甜道：“那你看我呢？”
    秦骁扬后背往沙发椅背靠去，直视她小鹿一样的双眼，挑了挑眉：“你这个人——单纯没心机，还冲动。运气好，碰到好人，一辈子无忧。运气差，碰到烂人，一辈子焦头烂额。”
    “那我碰到你，是我的福气。”
    秦骁扬突然沉默了，看着她的眼神，也有点异样。
    她情绪随即被他牵动，抱住他：“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分开的那两年，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怕我被坏人骗么？”
    “嗯。怕你太单纯，被烂男人骗了。”男人脸埋在她颈窝，说话的时候，下巴在她肩上一震一震的，“怕别人给不了你幸福。”
    “其实……跟你分开后，我从没想过再找男人。别说跟他们谈恋爱了，就是聊天我都浑身难受。我有时候也会想象除了你之外的人碰我，我会怎么样。一想心情就很差，根本不能接受。我经常跟毓莹哭说，我废了，除了你，我没办法接受其他男人。”
    “你没废，你只是还爱着我，我也一样。”秦骁扬从她颈窝抬起头来，双手撑住她薄薄的后背，柔柔地吻住她的唇。
    她慢慢闭上眼睛，青涩地回应着他。
    吻从她唇上，来到尖尖的下巴、脖颈，然后回到耳朵。
    他们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接吻，都能吻上好久好久……可今晚，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
    因为晚上约了家族的后后辈们吃饭，也怕高速堵车，秦骁扬和沈冰卿一大早就从南宁出发，终于赶在傍晚回到住处。
    她又是洗澡洗头，又是搭配衣服和包包，最后都准备好了，出发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我穿这身可以吗？”她边系安全带边问秦骁扬。
    从上海出发深圳的时候，以为只是来工作，带的都是工作场合穿的套装，以及两三套轻便的牛仔裤和毛衣。
    她看秦骁扬晚上穿黑色薄毛衫搭黑色风衣，她也穿一件黑色毛衣，跟他情侣装，但又怕这样显得老气，在一堆年轻人里格格不入。
    秦骁扬正在发微信，看她一眼，说：“好看，显得气质特别高冷，我就喜欢你高冷的样子。”
    沈冰卿笑着拍了下他的手臂：“那我就喜欢你随和的样子。”
    齐柏林驶离宝瑚楼范围。
    秦骁扬认真开着车，问：“你真的觉得我这个人随和吗？”
    “难道不是吗？”
    秦骁扬哈哈大笑，没再这个话题继续延伸，转而说：“对了，晚上一些朋友也会过来。”
    “谁呀？”
    “吴律他们。”
    沈冰卿不说话了，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秦骁扬侧过脸看她一眼，又看回前路：“我得让他死了这条心。”
    沈冰卿：“……”
    她有点无奈，说：“我又不是跟吴律谈过，不就是见过一次面，交换过名字吗？那天，后来你把我拉走，人家也没说什么了。就你还睚眦必报呢。”
    “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其他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呀？有谁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有想法？”
    秦骁扬脱口而出：“谁说没有？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男人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
    沈冰卿猝不及防被甜到，傻愣愣地笑了下，微微侧过身子，认认真真看着他：“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呀？所以我第一次去你家打麻将，你是故意骑的电动车载我？你家明明有三辆车。”
    秦骁扬唇角掩不住得意的弧度：“就好比现在，我开个车，十分钟把你送到家，你安全带一解开就下去了。电动车就不一样了，十分钟变半小时，你还得抱着我，咱们还有时间聊天。”
    沈冰卿面无表情摇头：“太有心机了，你真的是太有心机了。”
    俩人斗嘴期间，车子开进鹏瑞莱佛士地库。
    见是酒店，沈冰卿问：“晚上吃西餐吗？”
    “吃自助餐。”秦骁扬倒车，打方向盘，“都是一帮只吃肉的大胃王，吃西餐我钱包受不住，自助餐随便吃吃就行了。”
    沈冰卿嫌弃道：“你好小气……”
    “我只对老婆孩子大方。”
    沈冰卿笑着解开安全带，下车。
    秦骁扬从后备箱提了几个纸袋出来，里面装的都是他们昨晚在广西买的特产，特地带过来晚上分给后辈们。
    沈冰卿身上只背一个小小的斜挎包，挽着秦骁扬的手臂，步子轻盈地进了电梯。
    餐厅在33层，很快就到了。一进餐厅，就见中央一处由五块四人位餐桌拼起来的长型餐桌已坐满了人。
    大部分是沈冰卿不认识的男女。
    各个打扮出众，浑身的奢侈品牌。
    沈冰卿也看到梁效斐和吴律了，还有坐在他们中间那个女孩，是……是上次在酒会见到的那位。
    她拧了下秦骁扬的侧腰，低声问：“坐在吴律和梁效斐中间那姑娘，上次在扬星的酒会，跟你好像很亲近？合着今晚不止有你的情敌，还有我的情敌啊？”
    秦骁扬笑：“我正打算撮合她和吴律呢。”
    沈冰卿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瞎说：“你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她和吴律以前成不了，现在你撮合了也成不了，你以为我傻？”
    她又用力拧了下秦骁扬侧腰的肉，含笑警告：“别撮合！万一那姑娘被逼急了做了出格的事情，有你好看！”

 160 地下恋是刺激，但风险极高

    160
    众人见主角来了，随即收起话题看过来。
    看到眼眶微红的梁超斐，沈冰卿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她没表现出来，挽着秦骁扬的臂弯，落落大方走到众人面前。
    她今天虽然穿得休闲，黑色紧身毛衣加牛仔裤，但一头浓黑的长卷发、妩媚的妆容，将她身上满满的女人味释放得彻底。
    在座的除了梁效斐和吴律没表现出惊讶，其他人都有点意外，特别是梁超斐，怔怔地望了沈冰卿片刻，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粉色小香风连衣裙，然后又抬起头上下打量沈冰卿。
    沈冰卿和秦骁扬入座，她听到坐在自己隔壁的两个年轻小女生用粤语小声说：
    “扬哥女朋友，肯定不是本地的，不信我们打赌？”
    “我也觉得不是本地的……但是很漂亮啊，气质也很好……”
    沈冰卿笑了下，看一圈众人。
    在座的男孩女孩，都是资产过亿家庭的宝贝疙瘩，从头到脚奢侈品，一身行头加起来，至少六位数。
    沈冰卿觉得自己这一身简单的性冷淡风，仿佛乱入富二代聚会的苦逼社畜。
    她也曾经执着追求过奢侈品牌傍身，五位数的成衣、六位数的包包都买过。其实现在想想，那几年，是她觉得最空虚、最没有意义的几年。别的同事都在努力攒钱买房买车，而她那些年的奋斗成果，只有那一柜子的衣服和鞋包。
    “傻笑什么？喊嫂子！不然晚上你们自己买单！”
    沈冰卿回神，看向秦骁扬，就见他一副老大模样地教训弟弟妹妹们。
    后辈们嘴甜地喊起来。
    “嫂子！”
    “嫂子！”
    “嫂子你真漂亮！”
    沈冰卿笑着跟大家点了点头：“很高兴见到你们。这是我们今天从广西带回来的特产，大家尝一尝。”说完，接过秦骁扬手中的几袋子特产，让坐在自己旁边的妹妹传下去。
    梁效斐笑问：“你俩跑广西干嘛了？旅游？”
    秦骁扬说：“我老婆的同学家里人出了点事，去探望病人。”
    吴律嘲讽道：“扯没扯证啊就老婆老婆的喊？”
    秦骁扬冷笑着看过去：“快了。”
    沈冰卿都听到了，礼品袋分完，没好气地瞥秦骁扬一眼。
    她把包包拿起来，放到身后，坐她旁边的表妹看到了，开始跟她聊包。
    沈冰卿这两年虽然不买大牌，但入手的都是一些风格很简约独特的小众品牌，设计均为看第一眼觉得挺好看，越看就越上头的那种。
    聊着聊着，大家都加上了微信，在上头分享链接。
    秦骁扬则和梁效斐他们聊着，用粤语。
    梁效斐问：“叔叔阿姨是不是不知道你俩在交往？要不那天怎么还打算给阿律搭线？”
    秦骁扬看着吴律：“嗯，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这个事应该我去跟父母说才对，所以他们张罗着给卿卿介绍对象，卿卿也不好说正跟我交往。”
    一句话让沈冰卿化解了尴尬，也表明立场。
    梁效斐笑，看向沈冰卿：“我说呢你那天晚上确实不对劲，你和阿扬都不对劲。地下恋是刺激，但风险极高，建议还是赶紧回家见家长，免得以后再出这种祸及他人的乌龙。”
    沈冰卿笑笑，没说什么。
    秦骁扬说：“要了，我们下礼拜回上海，只要她爸妈同意，很快就扯证。”
    这时，坐沈冰卿身旁的表妹忽然说：“原来嫂子是上海人啊？难怪气质这么特别！”
    秦骁扬目光越过沈冰卿肩膀，看向表妹：“你倒是说说你嫂子气质特别在哪里？”
    表妹：“有一种不急不躁、淡然自信的优雅。”
    表弟：“方嘉琳，会说你就多说点！”
    叫嘉琳的表妹继续对沈冰卿彩虹屁，哄得沈冰卿很是开心。
    一顿饭在轻松的氛围中进行到尾声。
    沈冰卿一开始跟表妹们聊衣服包包，后面秦骁扬带她加入他们三个男士的话题，她才注意到梁超斐换了位置，去跟表弟表妹们玩了。
    她看一眼坐在梁超斐身旁清秀帅气的男孩子，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回去的路上，她说：“原来你不是想帮吴律梁超斐牵线，而是想看看梁超斐能不能和哪位弟弟看对眼？”
    秦骁扬正开车，侧过脸看她一眼，笑了下：“他们小屁孩就该跟小屁孩玩。”
    沈冰卿多了个心眼，说：“那你这样也不行的呀。梁超斐喜欢过你，万一以后当了你弟媳，那有违伦理纲常的哦？”
    “别瞎想！”秦骁扬皱眉，“超斐性格比较内向，朋友不多，刚好今天家里的后辈难得聚在一起，就让效斐带她出来多认识认识朋友。”
    沈冰卿冷笑了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身子挺得直直的，视线看回前路：“呦，还挺关心小妹妹的呀！”
    “不是……”
    秦骁扬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严肃打断：“我不限制你的交友，但是你得交往有意义的朋友。比如这些同学，又或者蒋凡晞那样工作上的同事。梁超斐这种三观还没成熟、跟你无论谈人生还是谈理想都谈不到一块去的、又曾经喜欢过你的小妹妹，最好是别来往——因为没意义，且有风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知道。”
    沈冰卿满意了，再度露出笑容。
    这时，几声滴滴声响起。
    是她手机进微信了，她打开包包拿出手机。
    一个群聊有新消息。
    有人晒了一张图，沈冰卿放大一看，是他们从广西带回来的那些特产。
    嘉琳：“这是扬哥和嫂子从广西带回来的饼，可好吃了，我放我妈那里，你们有时间过来拿啊。”
    发完又艾特沈冰卿：“谢谢嫂子！”
    沈冰卿赶紧点进群成员列表一看，看到方秀枝的头像就在里面，忙去摇秦骁扬的手臂：“嘉琳把我拉进你们的家族群，然后她还在里面晒了我们晚上带过去的饼，还艾特我说谢谢嫂子！”
    秦骁扬：“……”
    “希望你爸妈没有立刻看微信！”沈冰卿反应也很快，立马去私聊方嘉琳，要她把消息撤回。
    把事情都搞掂，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推了推秦骁扬的大腿，说：“你晚上没跟他们说先不要告诉家里，这会儿估计已经说出去了。”

 161 突然觉得好可爱，想亲一口。

    161
    俩人回家洗完澡，沈冰卿就催秦骁扬和弟弟妹妹们都打个招呼，让他们先不要说出去，秦骁扬照做。
    于是她担心的问题很幸运的没发生，一切风平浪静。
    秦骁扬依旧住在她这里，偶尔回家拿些衣服过来，很快，衣柜又被他的衣服填满。
    他们每天一起上下班，秦骁扬原来是不在员工餐厅吃午餐的，因为沈冰卿在那儿吃饭，他便也跟着去。但沈冰卿怕关系公开不好做事，就不让他单独和自己坐在一桌，于是每次都拉上张秘书、苏暨明当电灯泡。
    张秘书是知道他们关系的，但张秘书嘴巴严，从没泄露半点，于是苏暨明就一直不知道原来他的合伙人，很快就要成为扬星集团的董事长太太。
    直到这一天，沈冰卿吃完午餐，照例上秦骁扬的办公室休息。
    秦骁扬办公室有沙发，中午一小时的午休时间，她可以躺一下，睡个半小时，下午精神会比较好。
    可为什么一小时的午休时间，她只能睡半小时？
    因为秦骁扬总是闹她，就比如现在——
    “哎呀我想睡了……”沈冰卿翻了个身，直接面向沙发背靠，不让秦骁扬亲自己。
    秦骁扬往里头又挤了一下，从后面抱住她，脸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今天口红的颜色很好看……刚吃饭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
    沈冰卿今天用了一支珊瑚粉唇釉，镜面效果使嘴唇看上去嘟嘟的，与她过去常用丝绒口红打造出凌厉的女王唇感很不同。
    早上出门有点赶，秦骁扬没认真看她的妆容，进公司又大半天没碰面，中午用餐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猛的一看，突然觉得好可爱，想亲一口。
    沈冰卿被他闹得不行，只好转过身：“那你亲一口，亲完就让我睡觉噢？”
    “好。”秦骁扬吻上去了，双手放到她腰上。
    沈冰卿闭上眼睛，回应他的吻。
    结果这一亲，没完没了了，沈冰卿逐渐失去耐性，就要推开他。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苏暨明在外头问：“秦董，秦董你在休息吗？这边有个同意书比较紧急，需要你签字，我们一上班就需要调取数据。”
    沈冰卿一惊，推开秦骁扬，看向身后的百叶帘。
    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外头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推了推还趴在自己身上的秦骁扬：“老苏要你签字，你赶紧吧，要不下午拿不到数据，我今晚又得加班到很晚。”
    说完又嘀咕：“这个老苏也真是的，早上就该办好的事情，搞到午休时间才来……”
    秦骁扬拍拍她的肩膀：“你先睡，我出去签给他。”说完，把衬衫下摆都塞好，又拧了拧领带才走去开门。
    他只开一点点门缝，人一出去，立马反手关上门。
    沈冰卿放下心，闭上眼睛打算睡觉。但老苏还在外面，秦骁扬也没进来，她又睡不着了，就闭眼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秦骁扬才进来，在她身边躺下。
    刚躺下，手机闹钟就响了。
    沈冰卿坐起身，没什么精神地叹了叹气：“一个好好的午休，就这么被老苏破坏了。你有没有跟他说，以后文件不要午休时间拿过来？”
    秦骁扬闭着眼睛，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放在腹上，两条包裹在深色西装裤里的长腿交叠着。
    沈冰卿看着他，目光被他油光满满的粉唇吸引住了。
    凑过去一看，惊道：“天啊……你刚亲完我没擦嘴巴！整个嘴唇都是我的口红！”
    闻言，秦骁扬睁开眼睛，手背往嘴巴一抹，上头还真的都是口红。
    他失笑地拍了拍额头：“难怪老苏刚才一直盯着我的嘴巴看。”
    “丢死人了呀！”沈冰卿拍了他胸膛一下，跳下沙发，赶紧扯几张纸巾帮他擦嘴巴，“老苏现在肯定以为你在办公室里和哪个女职员乱搞。看你丢不丢人？！”
    擦完，纸巾直接丢他胸膛上。
    秦骁扬按着纸巾坐起身，笑问：“既然苏毓莹都知道了，你没打算告诉老苏咱们在一块的事？”
    沈冰卿俯身穿鞋：“不想告诉他，他嘴巴很大。”
    其实是因为苏暨明一旦知道她和秦骁扬的关系，一定会每天在她耳边催着她赶紧在扬星上市前和秦骁扬完成结婚登记。
    她还不知道秦家父母那关怎么过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扯证，所以不想有这些压力。
    “记得噢，没扯证之前，先不要让公司的人知道。”她按着秦骁扬的大腿站起身，把刚才被他扯出来的衬衫下摆又塞进裙子里。
    秦骁扬坐在沙发上，从后面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晚上要加班么？”
    “还不知道呢。”沈冰卿把侧腰拉练拉好，拍拍覆着自己小腹的大手，“好了，我要下去了。”
    秦骁扬不情不愿放开她，起身走去开门，确认外头没其他人，才送她去坐电梯。
    ……
    沈冰卿回到办公室，见苏暨明坐在会议桌那儿发呆，尴尬地问了句“老苏你中午没休息”。
    她回到自己工位坐下，苏暨明扭头看她一眼，转椅一推，移到她面前。
    他先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只好翻动手边的文件掩饰尴尬。
    “沈总，你这几天中午，都去哪里午休？”苏暨明问，“我刚看你是从顶楼下来？”
    沈冰卿翻文件的手一顿，反应几秒：“哦，我去上面找张秘书，我在她办公室休息的。”
    苏暨明盯着她说：“可我刚才上去，张秘书办公室就她一个人呢。”
    沈冰卿：“……”
    苏暨明嘿嘿笑，转头看一眼趴在桌上午睡的下属们，压低声音：“其实我老早就知道你和秦董有关系……你上次给他带衣服我就知道了。”
    沈冰卿头皮发麻：“什么带衣服，我没有啊。”
    “你上次拿了几个爱马仕香奈儿的纸袋来上班，我还问你是不是一大早去购物了你记不记得？”
    沈冰卿：“……”
    “后来我中午去秦董办公室，不是碰见你？你出去后，那些袋子就出现在他沙发上，里面装着男人的……”
    说到这里，苏暨明轻咳一声，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我没看错吧？那些衣服就是你拿上去的吧？”

 162 那人能和秦骁扬比？

    162
    证据确凿，但沈冰卿还想再挣扎一下，就解释说：“其实，我租了秦董家的公寓。但是搬进去那天，发现前任住户还有一些衣服没带走，就带来公司给秦董，麻烦他帮忙转交给他妈妈，也就是房东。”
    苏暨明明显不信，说：“所以因为租房子，你和秦董因此结缘？”
    沈冰卿：“……”
    还真是叫苏暨明猜对了，沈冰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去调查过。
    再扯下去，还要想更多谎言来填。
    她放弃挣扎，手中的文件一扔，后背靠向椅背，仰头望天。
    苏暨明又坐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有个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当时秦董请咱们吃饭，你为什么要骗他说你结婚了？是不是因为你两年前帮扬星做辅导，他就缠着你？你怕他纠缠所以骗他结婚了？”
    沈冰卿：“……”
    她没吭声，苏暨明就知道了，笑着感慨道：“我说呢钱坤你都不要，原来是这边有个身价千亿的半导体新贵啊。”
    一说起钱坤，沈冰卿生理性想吐，脸色一变，口气也凶悍起来：“老苏，你别再提钱坤！那人能和秦骁扬比？”
    “钱坤虽然离过婚，但他手上有资源和人脉啊。你当初如果嫁给他，咱们公司就不是现在这个规模了。他前妻虽然和他离了婚，但他在长三角的金融市场，还是很有实力的。”
    “老苏你越说越过分了！”沈冰卿腾的站起身，一张脸气得通红，“我说过几次了，不许再提钱坤这个人！”
    “好了好了！我不说他了！”苏暨明把她按坐下，“我现在想说的是秦董啊。”
    “我不想听！”沈冰卿拿着杯子起身，去茶水间。
    等待咖啡萃取的时间里，她想起了往事。
    和秦骁扬分开后，她回到上海重新开始。
    公司初创的时候没项目，难免要积极参加行业论坛或企业的招商酒会，有几次钱坤也在场，虽然没再冒犯她，却令人毛骨悚然地搞起了追求。
    起初沈冰卿处处避着，后面就听说钱坤和前妻离婚了。
    离完婚的钱坤越发疯狂，好几次直接拿着大钻戒、大束的玫瑰花去公司跟她求婚。最后还是苏毓莹和她演了一场戏，伪装蕾丝边，钱坤这才消停。
    但苏毓莹说，钱坤这人偏激还极端，让她要多注意。
    想起往事，沈冰卿浑身恶寒。
    她摩挲着双臂，缓缓走到茶水台前，拿起萃好的咖啡抿一口。
    “沈总，”苏暨明不知什么时候也跟进来，凑到她身边，眼睛看着门，小声说，“你和秦董是认真的？如果是认真的，打算结婚，最好在扬星上市之前把这个手续给办了……”
    沈冰卿烦躁得皱眉，冷冷瞥他一眼：“老苏，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苏暨明笑笑：“我只是突然想到，提醒你一下。婚姻这回事呢，本质上是一种经济行为，万万不可恋爱脑。”
    沈冰卿冷笑了下，嘲讽道：“婚姻是经济行为，那你老婆可亏大了。”
    说完，拿着马克杯出茶水间。
    回到工位，手机正在震动，沈冰卿拿起来一看，见是徐丹雅，赶紧接起：“喂，丹雅？”
    徐丹雅：“你在深圳吗？”
    沈冰卿：“是啊，你呢？”
    徐丹雅：“我在蛇口，晚上一起吃个饭？”
    沈冰卿：“好啊，你坐标发给我，我下班去找你。”
    电话挂上，昔日好友约饭，沈冰卿心中却不觉得有多喜悦，反而很担心。
    因为徐丹雅的声音听上去，很冷淡……也很累，像是这两年过得很糟心。
    沈冰卿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为了晚上准时赴约，她一下午都在催工作进度，终于赶在六点半下班，给秦骁扬发了信息，她直接乘电梯到一楼，先上车。
    过了五分钟，秦骁扬也上车了，启动车子，扣安全带：“晚上回家做饭还是外面吃？”
    沈冰卿说：“丹雅约了我吃晚饭，要不你把我送到蛇口，你再回你家吃？”
    秦骁扬皱眉，边打方向盘把齐柏林退出车位，边问：“非得和她吃饭？你们都多久没见面了，有这个必要吗？”
    沈冰卿叹气：“毕竟七年同学十年朋友，偶尔见见面说说话也没什么，你别多想了。”
    秦骁扬没再多言，把她送到蛇口半岛一家西餐厅，让她要走的时候打个电话，他过来接。
    沈冰卿忐忑不安地进了餐厅，远远就瞧见徐丹雅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开心地小跑过去。
    “丹雅！好久不见！”沈冰卿笑着在徐丹雅对面坐下来，“你最近还好吗？”
    她把包放好，抬起头，看清楚徐丹雅的脸，愣了下，脸上的笑也顿住。
    两年没见，徐丹雅苍老了许多，根本不是沈冰卿印象中的她。
    原本红润自然的苹果肌很僵硬，泪沟处有做过医美的痕迹、肿胀发亮；鼻翼两边的毛孔，即使盖了厚厚的粉，也看出粗大松弛；法令纹很深，丹凤眼整成大欧式双眼皮，开了眼角。
    如果今天是初次见面，沈冰卿会觉得这是一位40左右、但因为做了医美而比同龄人显年轻的中年女士。
    可她与徐丹雅认识十年，见过徐丹雅原装的样子，她一下就觉得不对了。徐丹雅除了因为医美过度而显得脸假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态。
    “丹雅……”沈冰卿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担心道，“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徐丹雅疲惫地笑了下：“挺不错的，这两年都没上班，住在半山别墅区，挺好的。”
    沈冰卿不信，看着她的脸，再次问：“是睡眠不好吗？你看上去有点累……”
    徐丹雅目光游离，根本不敢与沈冰卿对视，很快就把头低下去，像是不想让沈冰卿看清楚她的脸。
    面对愈加优雅妩媚的沈冰卿，她没有那个自信。
    如果说两年前的她们，各有各的美，那现在，她已经废了。
    “那你这两年没上班，靠什么生活呢？”她不说，沈冰卿只好继续问。
    “男朋友给我钱花，他是港资银行的高管。”说起这个，徐丹雅才露出第一个笑容。
    沈冰卿也很高兴：“那挺好的呀！港资银行的高管，是香港人吗？”

 163 你怎么能在背后勾搭我家扬仔？

    163
    “英国人。”
    沈冰卿意外，试探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徐丹雅没说话了。
    看她的反应，沈冰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她，徐丹雅口中这个外国男朋友，怕又是有妇之夫。
    能做到港资银行的高层，肯定有一定岁数的。
    她正要劝徐丹雅，就听她问：“那你呢？这次回深圳，是接了这里的项目？”
    “嗯，接了扬星的项目，扬星重启上市计划了。”
    “跟秦骁扬见面了？”
    沈冰卿甜甜地点点头：“嗯，见面了。”
    徐丹雅猜到他们和好了，但她并不觉得高兴，也没表现出祝福：“秦骁扬这人利益为先，你要注意，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被他耍了。”
    沈冰卿点点头，没多说自己和秦骁扬的事情。
    她想试着劝徐丹雅不要再走老路，可每次一开口，都被徐丹雅的问题给堵回来，一顿饭吃下来，没劝到半点。
    八点半不到，徐丹雅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地走了。
    沈冰卿坐在餐厅等秦骁扬的时候，抽空跟苏毓莹打了个语音。
    听她说起见着徐丹雅后的事，苏毓莹才说道：“其实前几天你们来广西，我就想跟你说了，但当时秦骁扬刚好走过来，我才没说。”
    “跟秦骁扬有关吗？”
    “不是不是。”
    “那是？”
    “听说丹雅之前感染了x病，一直治不好。每次一用药控制了，隔一段时间就复发。医生让她把伴侣也带过去检查，她不愿意。而且听说……流产了很多次。”
    “天啊！”沈冰卿吓得捂住嘴巴，“你听谁说的啊？”
    她希望这只是无聊的谣言。
    苏毓莹说：“我不是有个高中同学是人民医院的妇科医生吗？她是丹雅的主治大夫，这次来探望我弟，让我劝劝丹雅。”
    沈冰卿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很无力的情绪里。
    苏毓莹在电话那头感慨：“哎，当初大家一起从学校出来，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条路。”
    沈冰卿后悔得直摇头：“当初离开深圳，应该逼她跟我们一起走的！”
    苏毓莹没说话了。
    她想说，想走这条路，就算去了上海，也一样。但考虑到沈冰卿和徐丹雅十年闺蜜，她便没说出口。
    沈冰卿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见到秦骁扬进了餐厅，匆匆跟苏毓莹结束语音。
    她背好包站起身，上前挽住秦骁扬的手臂：“你去吃了什么？”
    “我就在旁边的兰州拉面，吃了一大碗拉面、一盘酱牛肉。”
    “吃饱了吗？”
    “饱了。”秦骁扬低头看她的表情，“你呢？和徐丹雅吃饭还愉快？”
    沈冰卿心神不宁地点点头：“嗯，挺好的，她有事先走了。”
    她没多说徐丹雅的事，也许是不想再听秦骁扬的抨击，也许是徐丹雅的现状让她太过震惊也太过惧怕，不敢再提起。
    俩人回到家，洗完澡，沈冰卿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星期六，她和秦骁扬中午的飞机飞上海，星期天中午才上她家。
    一想到徐丹雅的事，再想到过两天就要跟父母见面，沈冰卿就心烦，也笑不出来。
    秦骁扬似乎是感觉到她的不开心，今晚破天荒不闹她，只是温温柔柔地抱着她，问她怎么了。
    她不想说徐丹雅的事，把压在后颈的头发拨开，然后侧躺：“好久没跟我爸妈见面了，觉得有负担。”
    男人两只大手从身后绕到她身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温柔又低沉地说：“有我在，不担心。”
    蔡敏岚加沈堃铎，秦骁扬一个人哪里顶得住，沈冰卿只当他不了解自家的奇葩父母，习惯性安慰自己，笑了下，翻过身往他怀里拱了拱：“好，我知道了，睡吧。”
    这一觉睡得及其不安稳。
    沈冰卿先是梦到徐丹雅生了大病，瘦骨嶙峋，转眼间，梦又变成了父母逼她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有钱老男人。
    以至于睡足了八小时，醒来还是很疲惫。
    “哎好累啊。”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边挤牙膏边看镜子里一脸疲惫的自己，“我感觉我好像老了很多……”
    秦骁扬把平角内裤拉好，马桶盖盖上，按冲水键，然后走到她身后，手掐着她真丝睡裙下纤细的腰，看着镜子里的她。
    “不老，年轻且漂亮。”
    沈冰卿没什么精神地把牙刷放进嘴里，刚要刷，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她侧过脸看一眼大门方向，咕噜道：“一大早的谁啊？你叫外卖了吗？”
    秦骁扬也一脸莫名：“没有。我去看看。”
    沈冰卿继续刷牙。
    刚漱完口，秦骁扬进来了，说：“我妈来了。”
    沈冰卿“啊”了一声，下意识道：“那我躲起来！”
    刚要把浴室的门关上，又觉得不对，压低声音：“啊，是你要躲起来啊！现在这里是我在住！”
    秦骁扬倒是很冷静，说：“别躲了，躲什么躲？我去换身衣服。”说完他就进了房间，快速换上一身家居服。
    沈冰卿也赶紧换衣服。
    秦骁扬先出去开门，她是头皮发麻、四肢发胀、脸又烧又红。
    好不容易把衣服穿好，确实无法鼓气勇气走出去，干脆把房门关上，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门外，有方秀枝的叫囔声：“小沈！小沈！你出来！……”
    伴随急促的敲门声，但很快就被打断，再然后沈冰卿就听到了秦骁扬大声说：“你干什么？别敲了！懂不懂得尊重人？”
    方秀枝声音小下去，但仍听得出强烈的愤慨：“你叫她出来跟我说话！我有话问她！”
    “你先回去！”
    “不行！”
    母子俩在外头拉扯，沈冰卿在门后听着，越发内疚，想着早晚都要面对，也不想秦骁扬难做，她把门打开。
    “方阿姨，早上好。”她笑着看向方秀枝，“您过来了？”
    方秀枝一愣，回过神来，用粤语大声问：“小沈！我们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在背后勾搭我家扬仔？”
    说完又冷笑道：“难怪我们那天给你介绍吴律，你都没什么兴趣，你是不是早就惦记上我家扬仔了？”

 164 既然没睡，那就分手吧！

    164
    “行了行了，别瞎说了。”秦骁扬站到沈冰卿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对方秀枝说，“是你儿子死皮赖脸追了人家两年多！”
    方秀枝回过味来，难以置信道：“所以你不让我把这屋子租出去，是因为……”
    “对！因为这里卿卿住过，我舍不得，这两年我从北京回来都住在这里！”
    方秀枝的老脸一瞬间涨红，尴尬地看向沈冰卿，内心别提有多丢人。
    几秒的寂静之后，她突然扑上来捶打秦骁扬：“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给你介绍条件那么好的本地姑娘，有银行的，有当老师的，有公务员，你不要！你为什么要去找个外地的？她以后回了上海，你要怎么办？”
    秦骁扬烦躁得扶额，拉着骂骂咧咧的方秀枝往大门走：“你别管，走走走，回去！”
    还有一小时就要出发前往机场，没时间跟方秀枝拉拉扯扯。
    方秀枝不走，反拉着秦骁扬一起走：“走！快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回去！”秦骁扬终于大吼，“你别管了行不行？”
    沈冰卿见识过他发脾气的样子，赶紧上前去拉他的手臂：“你先和方阿姨回去吧，这两天计划的事情改天再说，你先回去。”
    秦骁扬转过身，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房间带，声音和脸色都柔和下来：“没事，你先进去，一会儿就好。”
    沈冰卿深知自己再待下去，秦骁扬更难做，方秀枝的情绪也会更激动，倒不如给他们母子一个谈话的环境。
    她转身进了卧室，把房门关上，却也不敢去做自己的事情，一直站在门后注意着外头的情况。
    一开始声音还有点大，争执着什么，渐渐的就小下去了。
    “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方秀枝压着声音问，“睡觉了吗？”
    秦骁扬抬眸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到手机上：“没有。”
    他在保护沈冰卿不落人口舌。方秀枝思想老派，知道他们未婚同居，会认为沈冰卿不是好姑娘。
    方秀枝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万幸啊！既然没睡，那就分手吧！这样咱们也不算亏欠小沈什么！就怕你做了糊涂事，甩不掉！”
    秦骁扬脸一拉，反问：“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分手？我不仅不分手，我还要跟她结婚！”
    “你疯了？”方秀枝站起身，食指指着他，“有那么多工作好、家里还有钱的本地姑娘，你何必去找个外地的？”
    “我就喜欢她！别说上海，就是阿富汗的我也要娶！”
    “你傻不傻？娶老婆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能给你生儿子、能好好伺候你，就够了！你找本地的，娘家近，以后丈母娘还能帮你带孩子，这样咱们都轻松！”
    秦骁扬：“……”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把方秀枝拉起来：“走走走，赶紧回去！我找对象的事情你别操心！”
    方秀枝被他拉到门外，愣愣地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刚从菜市场回来的秦父从厨房钻出脑袋，问：“怎么样了？是误会吧？”
    方秀枝呜一声哭出来，鞋子都没换，人坐到鞋凳上，双手捂着脸，一副大势已去的丧样。
    秦父擦干净手，赶紧走出来，看着妻子，问：“怎么了这是？”
    “儿子真的跟小沈在一块了……处处护着她……把我赶出来！还说要结婚……呜呜呜我不活了……”
    秦父叹气，在妻子身旁坐下来，考虑半晌，说：“儿子的脾气你知道，从小就不是咱俩能管得了的。当初去新加坡上高中，也没和咱们商量，说去就去。还是十几岁的孩子，都不听话了，别说现在三十多了。更管不了！”
    方秀枝发狠锤他的背：“都怪你爸！走就走，给孩子留那么多钱做什么？孩子口袋里有钱，还能听父母的话吗？肯定是想干嘛就干嘛！肆无忌惮！”
    秦父没吱声，任由妻子捶打。
    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兄弟三人都生的独生子，可偏偏两个侄子不成器，一个吸毒，一个赌博，所以老人走之前，把遗产都留给了秦骁扬。
    秦骁扬那时候刚过十八岁生日一个多月，巨额遗产全由他本人亲自继承。方秀枝提出由父母暂管爷爷给他的遗产，但他没同意。
    “别人家的孩子，需要伸手跟父母要钱，依赖父母生活，当然是父母安排什么是什么，哪里敢在终身大事上自作主张？”
    方秀枝泄愤一般念道：“我就不相信你老爸不懂这个道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孙子难管，还直接把遗产都给他，这不是害了孩子吗？人家财产都直接给到儿子媳妇，你老爸是反着来！你说他安的什么心？死了还不让我们好过！”
    秦父安抚妻子：“老人家只是疼孩子，没你想的那么恶意，你就别多想了。”
    方秀枝还是骂骂咧咧的。
    秦父没了法子，只好说：“要不这样吧，让小沈来家里，我和她谈谈。”
    ……
    沈冰卿刚要出门去机场，就接到方秀枝的微信。
    方秀枝让她下午到秦家去，而且不能让秦骁扬知道。
    沈冰卿为难片刻，却还是把微信递给秦骁扬看：“怎么办？你妈让我下午过去呢。”
    秦骁扬瞥一眼，继续穿鞋：“别理她！你赶紧换鞋子，要走了。”
    经过早上这一茬，沈冰卿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回上海和父母摊牌，叹着气在鞋凳上坐下，说：“要不下次再去上海吧？先过了你爸妈这一关。”
    “我爸妈那里我去解决，最重要的是你爸妈。”
    沈冰卿摇头，站起身，把包拿下来，外套也脱了：“不行，不去上海了，你爸妈那边没解决，我根本没心情回上海。本来跟我父母摊牌压力就大，现在还多了早上这个事儿。”
    秦骁扬看着她，几秒后，把皮鞋脱了，重新换上拖鞋。
    “嗯，那上海就下次再去。”他一手提着行李袋，一手揽着沈冰卿回客厅，“下午我跟你一块过去。”
    沈冰卿瘫坐到沙发上，眼睛看着窗外晴朗的天发呆：“不行呢，方阿姨说不能告诉你呢，你就当不知道吧。”

 165 要不收小沈当干女儿

    165
    下午三点，秦家客厅。
    “做最坏的打算——”方秀枝教秦父，“如果他们坚决要结婚，就提出要女方留在深圳、结婚后立刻怀孕生孩子、不能再出去工作！这三条是底线！”
    秦父为难：“小沈是双硕士，在上海有公司，要人家婚后不工作，这有点……”
    “有点什么？”方秀枝大声，“当初你父母不也是这么要求我的吗？”
    秦父没敢说因为方秀枝小学毕业，即使外出工作，也仅能做一些体力活或者服务行业，所以老人才让她干脆在家，不要为了两三百块钱的工资连孩子都顾不上。
    他转而说：“留在深圳可以，毕竟为了感情的稳定。不能出去工作这条，最好是去掉。”
    方秀枝气呼呼道：“那我来说！还得再加一条——就说为了他们更好的彼此了解，最好是谈满一年再考虑结婚的事情……给她拖一拖，指不定拖着拖着女方就要回上海去了，俩人就分手了……”
    正想得美，门铃响了。
    “来了来了，”方秀枝轻咳一声，站起身，“记得怎么说了？”
    秦父点头，准备泡茶。
    方秀枝走去开门，见门外只有沈冰卿一个人，冷淡地说了声“来了”，随即转身进门，没有了过去沈冰卿拜访时的热情。
    沈冰卿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尽可能展现出笑容。
    她走到客厅，怯怯地对秦父问好：“秦叔叔，下午好。”
    秦父笑得慈祥：“小沈过来坐，我刚泡好茶。”
    沈冰卿走去秦父旁边的双人位木沙发坐下。
    秦父夹一杯茶到她跟前，慈祥地问：“吃过午饭了？”
    “吃过了。”
    “扬仔呢？”
    “他也吃过了，说是要去找朋友。”沈冰卿撒谎了，其实秦骁扬在下面车里等她。
    秦父点点头，喝一口茶，笑道：“你和扬仔的事情，我听秀枝说了。”
    沈冰卿抿唇点头。
    “我前两天还跟秀枝说，要不收小沈当干女儿，”秦父尴尬地笑着，“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你已经和扬仔在一块了。”
    听言，沈冰卿心里有点难受，低下头。
    比起张牙舞爪的方秀枝，秦父这样更叫人内疚。
    “按理说，我们做长辈的，是不应该干涉你们年轻人的婚恋自由，但正因为我们是过来人，所以还是希望你和扬仔慎重对待这件事。”
    秦父语速缓和，且毫无攻击性，虽然说着反对的话，却叫人格外能接受。
    沈冰卿没那么紧张了，她最怕的就是方秀枝那样大喊大叫的闹。
    “你看你娘家在上海，以后你若和扬仔结了婚，你们是住上海还是住深圳？”秦父说，“扬仔的事业在深圳，父母朋友在深圳，你叫他去上海，那是不现实的。那你来深圳呢？你的事业你的家人朋友都在上海，你能放得下吗？”
    沈冰卿不敢说自己和娘家是决裂状态，即使在上海，也不见面。朋友也是没什么朋友的，事业的话……为了和秦骁扬在一起，她会探索其他的可能性。
    这些她其实都考虑过了，不然也不敢答应和秦骁扬结婚。
    但现在不能说这些，所以她只能沉默。
    见秦父半天没说到点上，方秀枝忍不住开口：“小沈，我可丑话说前头了。你要和扬仔结婚，你得答应我们三件事……”
    话说一半，大门突然被推开。
    秦骁扬臭着一张脸看方秀枝：“哪三件事，先跟我说说？”
    他脚上的切尔西反羊皮靴随便一脱，换上拖鞋走到客厅，在沈冰卿身旁坐下，手机往茶几上一丢，看着父母：“来来来，要说哪三件事，说吧！”
    方秀枝一噎，没吭声。
    沈冰卿小声问秦骁扬：“你不是找梁效斐去了吗？”
    秦骁扬配合着演戏：“他去广州了，我顺路回来喝点汤，没想到你在这里，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要过来？”
    沈冰卿看一眼方秀枝，就见方秀枝一脸慌张。
    她笑了下，说：“是我自己想过来的，我想叔叔阿姨可能有话要跟我说。”
    “哦是吗？你们聊了什么？”
    方秀枝赶紧说：“我们问小沈，以后她回上海了，你俩该怎么办？”
    “我俩怎么办？”秦骁扬冷笑道，“我俩加起来六十岁，一个硕士一个博士，我俩不知道我俩以后该怎么办？”
    方秀枝一噎，生气地瞪一眼秦父。
    用眼神说：都怪你死老爸支持孩子去新加坡去美国留学，现在拿学历压父母！别人家孩子随便念个中专或大专，这会儿已经听父母的话，娶本地媳妇儿女双全！
    秦父知道妻子的意思，这些话，她时不时就要拿起来说。
    他暗自叹气，招呼秦骁扬喝茶。
    秦骁扬一口干了，茶杯放到茶几上，说：“反正现在就这样了，我和卿卿是肯定要结婚的，而且就在今年。至于婚后我俩的生活要怎么过，我们会根据情况安排。你们别操心，也不担心。”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秦父尊重儿子，没反对。方秀枝知道自己反对无用，也只好闭嘴。
    秦骁扬拍拍沈冰卿的肩膀，说：“走，去我房间看看。”说完又看向父母：“我们晚上要在家里吃，准备点好的。”
    ……
    俩年轻人一离开客厅，方秀枝就无助地看着丈夫：“我真的没办法了。你想想，还有谁说的话他能听进去的？”
    秦父也是一筹莫展，说：“要不让他舅舅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方秀枝摇头：“你是没瞧见初二那天晚上，他舅要他喝酒，他差点翻脸了，不喝就是不喝！哎呦这孩子怎么那么犟！”
    秦父说：“我看他对小沈倒是不错，说话温温柔柔的，处处护着。”
    方秀枝后悔得直拍脑袋：“我就不该引狼入室！都怪我！都怪我！”
    ……
    方秀枝虽然万般不情愿，晚上还是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到点了就上去喊秦骁扬和沈冰卿下来吃饭。
    秦父依旧好客，当着秦骁扬的面，没再提反对的事情，反而跟沈冰卿聊起了上海的事。
    其实字字句句都带着试探，沈冰卿听得出来，小心应对。

 166 得赶紧搬家

    166
    想知道未来儿媳妇的风险指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听她父母的工作。
    若父母是体制内，素质应当不错，这个素质指的是个人修养及身体素质。
    可能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房子和存款肯定是不缺的，且父母都有退休金、各种保险，以后不仅不需要年轻人负担，还能反过来帮助年轻人。
    若父母是生意人，这就不好说了，得看具体做哪一行、做多大？这个生意是不是长久之计？会不会将来哪一天生意失败了债台高筑影响到自己的儿子。
    于是秦父第一个问题便是：“小沈你父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沈冰卿实话实说：“父亲复旦大学毕业后在住建局工作，后来下海做生意。母亲则在家照顾我和奶奶。”
    方秀枝说：“那你父亲以前是公务员呀。”
    沈冰卿点点头。
    公务员家庭子女这点，方秀枝倒是满意。
    她就怕花钱大手大脚、浑身名牌的沈冰卿来自一个上海贫困家庭，那样的话，牌搭子那句“这姑娘八成是被人包养”的阴影会一直笼罩在她心头。
    方秀枝暗暗总结：公务员家庭、父亲下海做生意，家境应该不差。毕竟生意没做大，谁会傻到不做公务员？
    秦父又问：“你父亲下海做生意，做的是哪一行的生意？”
    沈冰卿说：“他很多行业都做过。一开始跟朋友开电子厂，后来房地产好的时候，也做过地产。这几年主要做金融，炒股、投资。”
    她没敢说沈堃铎每次都是看到人家赚钱了才一头扎进那个行业，但为时已晚，等他开始做的时候，已经赚不到钱了。不仅如此，还把家产都败得差不多。
    秦父不是生意人，日常就是做做饭、收收租、钓钓鱼，压根不懂沈堃铎二十多年折腾过这么多行业，必然是做什么都没起色。
    还误以为生意真的做得很大，涉及那么多领域。
    但秦骁扬是听出来了。
    他想起第一次送沈冰卿回家，她母亲发来的那通语音，要她嫁给一个死老婆的有钱老男人，隐隐感觉出，沈家父母应该是有挺大的资金需求。
    但认可沈冰卿的家境归认可，方秀枝还是希望儿子娶个本地姑娘。
    见丈夫不吭声，她用手戳了戳他，递了个眼神过去。
    秦父意会，轻咳一声，说：“小沈你有想过以后父母养老的问题？你看你和扬仔在一起，结婚后，你肯定是要定居深圳，那你父母怎么办？”
    沈冰卿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沈堃铎和蔡敏岚都才五十出头，很会保养身体，不仅看上去年轻，身体素质也很好。
    疫情之前，他们每年都要飞日本做专门的体检，全身的基因都查了个遍，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基因问题得癌症。每天各种保健品从不漏服、按时运动、睡眠充足。
    沈冰卿从没见他们生病，她觉得父母的身体比二十多岁的自己都要健康，活个九十多一百的肯定没问题，所以没太早操心父母的养老。
    她正想着要怎么回答秦父比较好，就听秦骁扬说：“可以让叔叔阿姨过来深圳跟我们一起生活。”
    方秀枝瞪眼：“人家要是不愿意呢？在老家生活得好好的，没几个老人愿意挪窝过日子！”
    秦骁扬笑：“那我问你们，如果将来我必须回加州工作，或者北京，你俩打算怎么办？”
    方秀枝说：“我和你爸还能互相照顾的时候，当然没关系啊，不需要你。等我和你爸生活不能自理了，我们就去投奔你。”
    秦骁扬说：“那不就得了？处理方法你们都知道，干嘛还问我们？”
    方秀枝一噎，没好气地瞪一眼儿子，不再说话，多说多错。
    秦骁扬把沈冰卿整碗没动半口的米饭拿过去，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碗给她。
    见他要吃第二碗米饭，沈冰卿小声提醒：“晚上别吃太多碳水了，都转化成血糖和脂肪呢。”
    秦骁扬“哦”一声，立马把米饭放回去，改喝汤。
    方秀枝见状，不高兴道：“人是铁饭是钢，哪有晚上不让人吃米饭的？扬仔，想吃就吃！电饭锅里还有很多！”
    沈冰卿：“……”
    秦骁扬没理，喝自己的汤。
    一顿饭吃得沈冰卿要胃痉挛。
    她其实很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巴拉巴拉说话、问东问西，所以回去的路上，就跟秦骁扬说：“下次不要留我和你爸妈一起吃饭了，喝茶可以，正餐真吃不来。”
    秦骁扬一边开车，一边安抚地揉揉她的肩：“好。你没吃饱吧？我们外面吃点再回去？”
    “还吃？你忘了你妈让你把我送到家，要立马回去？”
    秦骁扬笑：“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沈冰卿叹气：“那你妈会知道你睡我那儿哦，然后明天早上又来堵你。”
    “我们得赶紧搬家，明天就收拾东西，明晚先搬过去。”他边说边打了一通电话出去，让张秘书明早叫保洁去新房打扫一下。
    沈冰卿没反对。
    继续在宝瑚楼住下去，她肯定出睡眠问题，因为怕方秀枝早上来堵门。
    从停车场出来，俩人手牵手散步回宝瑚楼。
    正月十四，好多人返工返校，商业街又热闹起来。
    深圳的氛围和上海是不同的。
    前者接地气，后者讲究格调。
    “我还是挺喜欢深圳的，”沈冰卿说，“好吃的多，大家都很随意；它不愧是以年轻著称的城市，生活在这里，每天都会觉得活力满满、无限希望。”
    秦骁扬笑：“所以你就是因为这点才选择到广州读大学？”
    “不是呢，”沈冰卿难为情，“当初到广州读大学的初衷是——方便到香港购物……”
    秦骁扬哈哈大笑：“结果呢？念大学那几年，有经常去香港？”
    沈冰卿吐了吐舌头：“有……”
    拐进巷子，忽然变得又黑又冷。
    这是沈冰卿当年被跟踪的地方，秦骁扬本能地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她圈着他的腰，笃定地往前走：“所以以后我们如果真结婚了，异地的问题要怎么解决，你有考虑过吗？”

 167 去见你，只有开心，没有累。

    167
    “什么叫如果？”秦骁扬强调，“结婚这件事，是必须！必须！”
    “好啦，别贫！回答问题！”
    秦骁扬这就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说：“这得建立在你的意愿上。如果你想住在上海，那我尽量抽空去上海和你一起；如果你不一定要在上海，那我当然希望你能在深圳和我一起。”
    “嗯。”沈冰卿点点头，“你说尽量抽空去上海和我一起，那是多久去一次？一次去多久？”
    “周末肯定没问题，工作日如果不是非要留在扬星，那我也能到上海云办公。”
    “这样就是你会比较累，每个礼拜都要打飞的。”
    秦骁扬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去见你，只有开心，没有累。”
    沈冰卿顿住脚步，转过身，踮起脚尖，回吻他。
    ……
    俩人刚进屋，秦骁扬手机就响了。
    方秀枝掐准了时间，见他没按时回家，开始夺命连环call。
    秦骁扬没接，回了个微信语音过去：“效斐回来了，我去跟他喝两杯。”
    还翻出一张以前在梁效斐家喝酒的照片发过去，成功瞒过方秀枝。
    沈冰卿在收拾搬去新家的日用品，秦骁扬洗完澡出来，也跟她一起收拾。东西不多，两个人花两个小时就收好了。
    “看来明早就能搬过去，不用等到明天晚上。”秦骁扬说。
    沈冰卿拿衣服准备进浴室：“明早过去也好，刚好可以让保洁重点清洁一些地方。”
    她洗完澡出来，靠坐在床上的秦骁扬手机一收，坐到她身后的床尾凳上，认认真真看着镜子里的她。
    他很少这样，这样肯定就是有话跟她说。
    “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爸的生意……资金周转是不是出了问题？”
    沈冰卿皱眉，垂眸看一眼掌心的眼霜，右手无名指撇起一些点涂到眼下，边按摩眼周边说：“他做什么亏什么，不是资金周转有问题，而是根本没钱了我觉得。”
    秦骁扬问：“有跟银行贷款么？”
    沈冰卿这会儿又往脸上擦精华，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很久没跟他们见过面了，问奶奶，奶奶也不懂。”
    “你改天跟奶奶打电话，问她家里房产证还在不在。”
    “好。”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继续往脸上擦面霜，沉默几秒，心不在焉道：“万一房子被他抵押，最后被银行收走，那就惨了。”
    “只能把欠银行的钱还上。”
    “但我现在没办法拿出那么多钱，”沈冰卿说，“靠靓圈和其他项目赚到钱，全都转增投资投到别的项目里了，大部分暂时没法回本。”
    “没事，到时候我来处理。”
    沈冰卿把护肤品收好，关了梳妆台的灯，回到床上。
    秦骁扬立刻挪到旁边，把暖烘烘的被窝给她，然后小心翼翼把她抱到怀里。
    “不能这样。”黑暗中，沈冰卿的声音很理智，“你这次把他的债务处理干净，他还会出去亏钱，到时候又要你给他擦屁股。你总不能一直在后面给他还钱吧？”
    秦骁扬笑：“他能亏多少？按你说的，你爸做了二十年生意都没把房子折腾掉，说明他亏得不算多。”
    “我们家的房子，如果抵押给银行，八千万到一个亿应该有。”沈冰卿说，“前两年，一个美籍企业家买了复兴路另外一幢洋房，花了1.5个亿。不过上海的洋房值多少钱不好说，比如景霁之家的洋房，据说值十个亿。”
    “那你爸做二十年生意，就亏一个亿也不算多。扬星前两年亏的那才叫一个恐怖。”
    “我知道啊，所以当时我一直跟项目组的人说扬星那会儿就不能上市。”
    沈冰卿想起因为自己私下跟秦骁扬说这件事，导致秦骁扬最终决定不上市，而使边南和其他股东抽资走人，最终代价是秦骁扬去北京两年，而他们也因此分手。
    真是蝴蝶效应。
    好在他们现在重归于好。
    想起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沈冰卿内心无比缱绻，往秦骁扬怀里拱了拱，温温柔柔地说：“不管我爸欠没欠银行钱，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都一定会嫁给你！”
    秦骁扬满意，故意试探她：“那你以后会不会又因为误会我跟哪个女性有暧昧而留下离婚协议远走高飞？”
    “听你这个意思……”沈冰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扬起脸，亮晶晶的双瞳望着他，“以后你身边还会出现让我误会的女人？”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离婚手续要本人到现场办理，还有三十天的冷静期，我也没办法留下协议远走高飞啊。”
    秦骁扬笑：“是么？那我要感谢国家，有冷静期这么一条使我有安全感的法规。”
    沈冰卿板起脸：“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只是假设。”
    见他又不老实交代，沈冰卿“哼”一声，躺回自己的位置。
    秦骁扬撑起上半身凑过去：“生气了？”
    “没有。反正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不爱我，我就爱别人。”
    这句话对占有欲极强的秦骁扬有巨大的杀伤力。
    他没说什么，默默躺回自己的枕头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他想起沈冰卿说自己已经结婚的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喝得烂醉，梁效斐把他带到酒店房间，他在浴缸里泡了一天一夜。
    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胸膛，最后与浴缸里的水融为一体。
    跟沈冰卿分开的那两年，每每想到她有可能重新恋爱，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就心如刀割、痛不欲生，也数度后悔没有在她提出结婚的时候把婚结了。
    所以这回一得知沈冰卿其实未婚，他立刻决定要结婚。
    就像她说的，有了那本证，她就算要走，也得面对他，不可能再不辞而别。
    而他也相信她，有了婚姻的束缚，她必然不会背叛他。
    这么一想，秦骁扬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你想什么呢？干嘛不说话？”沈冰卿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他胸膛上，怯怯地看着他。
    他手往她后颈一压，吻上她的唇。
    “我会永远爱你，所以你没机会爱别人。最好死了这条心。”

 168 我们要结婚了

    168
    日子一晃到了清明前夕。
    沈冰卿和秦骁扬在新家住了两个月，方秀枝不知地方在哪里，便就无法再去堵门，沈冰卿觉得日子平静又幸福。
    自正月十四那天最后一次上秦家，她再没去过，有时候方秀枝给她发微信，让她过去，她都以工作忙碌为由推掉。
    而秦骁扬则是一周抽一个晚上回去吃饭，一开始他想带沈冰卿一起去，被拒绝了几次，他就自己快快去快快回。
    有时候沈冰卿也会问他：“我们俩结婚的事情，你爸妈还有说什么吗？”
    秦骁扬说：“一开始说，后面被我顶几次就不说了，也知道反抗没用。”
    沈冰卿联想起方秀枝最近几次让她过去打麻将，口气都还算不错，想来也是放弃反对了。
    现在就剩她父母那边。
    其实沈冰卿不想带秦骁扬回去见父母，真的不想，想起父母的脸色，她就情绪压抑，但她知道秦家这种传统的家庭，到时候肯定要弄那些什么上门提亲之类的婚俗事。
    所以又必须带秦骁扬回去摆平父母，否则到时候举行婚礼也不会顺利的。
    有谁会希望儿子娶个跟原生家庭决裂、仿佛孤儿一样的女人……
    所以回上海这一天，沈冰卿是满心烦躁、郁闷却又只能硬着头皮上飞机。
    从机场出来，他们先到酒店办入住，打算等下午奶奶午睡起来再去复兴路。
    见秦骁扬从行李箱里拿出两个红色的小礼品袋，沈冰卿好奇：“那是什么？昨天我关行李箱的时候没见这个呀。”
    “我昨晚才拿回去的。”秦骁扬这就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大一小的棕色锦盒。
    沈冰卿走过去，把两个盒子都打开。
    是一颗用三色翡翠雕成的大白菜，还有一个绿得近乎要出油的翡翠手镯。
    秦骁扬把大白菜拿出来，放到盒子里自带的木头架子上，边欣赏边说：“托景霁之找的，你爸妈应该会喜欢。”
    窗外阳光照到大白菜上，看上去更加晶莹剔透了。
    沈冰卿凑近了仔仔细细看，感慨：“几乎没有瑕疵哎，这个很贵吧？”
    秦骁扬笑而不语。
    沈冰卿又把镯子拿到窗边阳光下照，同样无瑕。
    她把镯子往手腕套，说：“我以前不喜欢玉镯子，觉得老气，这么一看其实蛮好看的。”
    “喜欢吗？”
    “有点喜欢。”
    秦骁扬把大白菜装回锦盒里，笑道：“过两天去北京，见到景霁之了，叫他拿些照片让你选，他认识不少做玉石的商人。”
    沈冰卿把手镯脱下来，递给他，让他放回盒子里。
    她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秦骁扬小心翼翼收着礼品，问：“horton的投资人代表不是景霁之吗？你这回去北京见蒋凡晞干嘛？”
    “景霁之也是听他们夫妇的，所以一些事情要先经过她的同意。”
    沈冰卿“噢”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整理给奶奶带的猪笼饼。
    老人家物欲很低，就喜欢吃全国各地好吃的茶配。
    东西都准备好，俩人打车去复兴路，在巷口下车。
    夕阳西斜，阳光笼着巷子两侧红砖灰顶的小洋房，蔷薇花爬满了墙，很有身处欧洲小国的氛围感。
    秦骁扬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专注欣赏着周围的一切。
    沈冰卿挽着他，说：“我出生就住在这里了，一直到十八岁去广州上大学。”
    秦骁扬笑：“这里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诠释了什么叫‘岁月静好’。”
    “但是住在这种地方，会让你失去奋斗的动力，只想享受生活。”
    说话间，来到门口。
    沈冰卿拿出钥匙插进铜色的球锁里，左右转动几下。
    秦骁扬看着球锁的色泽，笑说：“这锁这门，也很有历史感。”
    “好像是建房子的时候就装的。”
    沈冰卿把木门推开，招呼秦骁扬进去。
    阿姨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见是她，开心道：“卿卿你回来了呀？好久不见，可想你了呀！”
    话说完，看到跟进来的高大男人，愣了下：“这位是？”
    沈冰卿挽上秦骁扬的手臂：“我男朋友，我们要结婚了，特地带他回来给你们看看。”
    阿姨嘴上说“恭喜”，神色却是有点担心。
    沈冰卿让秦骁扬先在客厅坐，自己上楼去请奶奶下来。
    上了二楼，奶奶没在小客厅，她敲门进房间，就见奶奶坐在藤椅上看落日，斗柜上的留声机放着《天涯歌女》。
    沈冰卿上前，俯身从后面抱住老人：“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背，转过身：“什么时候下飞机的呀？”
    “中午呀！”沈冰卿扶着老人站起身，“来，奶奶，我们下楼喝茶，我给你带了广东的猪笼饼。”
    老人开心道：“是配了个竹笼子的那种饼吗？”
    “对呀！”
    祖孙俩下了楼，秦骁扬赶紧站起身，走过来一起扶着奶奶过去。
    老人笑得很慈祥，和善道：“骁扬，欢迎你到我们家做客。”
    秦骁扬意外地看一眼沈冰卿。
    沈冰卿笑：“我刚跟奶奶说了。”
    秦骁扬心中的紧张淡化几分。
    阿姨上茶和茶配，可可爱爱的猪笼饼躺在滚了金边的景泰蓝长型餐盘里。
    秦骁扬用餐刀将猪笼饼切开，装在同系列的景泰蓝点心盘里，一半给沈冰卿，一半给奶奶。
    沈冰卿尝一口，说：“奶奶，这猪笼饼是湛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骁扬昨天特地开车去湛江买的新鲜出炉的。”
    奶奶慈爱地对秦骁扬点点头：“有心了。”
    老人家优雅地尝一口，然后配一口茶，仔仔细细感受着齿间香甜，然后用绣着兰花图样的手帕擦了擦唇角，才语速缓慢地问：“湛江，距离深圳远吗？”
    秦骁扬说：“不远的，开车走高速很方便，奶奶你喜欢吃，我下次再给您带。”
    其实湛江距离深圳有五百公里，开车要五个小时。
    奶奶又尝一口，越吃越喜欢，说：“到时候你们结婚，咱们可以送亲戚朋友这种饼当喜饼的呀，好过买那些到处都吃得到的饼干糖果，你们说对不呀？”
    沈冰卿笑着看一眼秦骁扬：“你说怎么样？”
    话刚落，大门被推开。

 169 土鳖渔村人

    169
    进门来的人是沈堃铎。
    他戴着金丝框镜，梳着中年男人常见的领导头，穿一件浅米色小立领麻料衬衫，白色休闲裤，左手腕一块表盘繁复的宝玑鳄鱼皮机械表，右手腕一串奇楠木手串。
    秦骁扬就知道自己今天大白菜带对了。
    他站起身，跟沈堃铎问好：“叔叔好，我是秦骁扬。”
    沈堃铎面无表情走进客厅，走到奶奶身旁的双人位沙发，双眼全程不离秦骁扬。
    “请坐。”他右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小伙子你是？”
    奶奶看一眼儿子，笑说：“是咱们家卿卿的男朋友，从深圳来的。”
    沈堃铎皱眉：“深圳？”
    然后就看向秦骁扬：“小伙子你是深圳本地人，还是外地到深圳工作？”
    秦骁扬说：“我是深圳本地人。”
    沈堃铎面无表情的脸一拉，看一眼沈冰卿，又看回秦骁扬：“所以你今天到我们家来的目的，是？”
    “我要和卿卿结婚。”
    “不行！”沈堃铎声音高起来，“我们家不找外地人！”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点尴尬。
    奶奶严肃道：“堃铎，这些是后话。”
    沈堃铎这才不爽不爽地收回目光。
    沈冰卿为每个人都添上新的茶，他端起来喝一口，暂时没说话，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怒气。
    半晌的沉默后，再次看向秦骁扬：“你做哪一行的？”
    “我是半导体行业的。”秦骁扬说，“芯片。装在人工智能机器人身上、手机上、电脑上的芯片。”
    “在公司是什么岗位？”
    “我自己开公司。”
    沈堃铎眼睛亮了亮，似乎来了兴趣，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芯片我知道，前两年因为芯片短缺，很多这个汽车啊，手机啊，都缺货。”
    秦骁扬笑了下：“是的，但是您有没有发现，最近几个月，芯片短缺的声音少了很多？”
    沈堃铎点点头：“好像是的，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内幕消息？”
    “因为北京一家叫hanren的芯片公司研发出目前最先进的5nm芯片及光刻技术，极大地缓解了国内的芯片荒，以及西方国家在半导体技术上的各种限制……”
    沈堃铎没耐心听下去，打断秦骁扬：“你说的这家公司上市了？代码是多少？倒是可以考虑买他们的股票。”
    “目前没有，未来不排除。”
    秦骁扬看一眼沈冰卿，用眼神说：你爸就是这样买股票的？难怪要亏大发。
    沈冰卿皱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跟沈堃铎说太多工作上的事情。
    秦骁扬这就结束话题，拿起茶杯喝一口茶。
    沈堃铎又把话题绕回去：“你说你自己开公司，这个盈利情况如何？一年能挣多少钱？一个亿有没有？”
    秦骁扬实话实说：“目前还在亏损状态。”
    沈堃铎觉得没劲极了，也懒得多问，茶喝了，茶杯往桌上一放，就想回楼上去。
    刚起身，蔡敏岚回来了。
    她眼尖地瞧见坐在沈冰卿身旁的年轻男人，立马踩着细高跟大步流星走进来，尖声问：“这位是？”
    她知道这是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
    她还指望沈冰卿嫁个有钱男人呢，所以这会儿看到秦骁扬，心里其实很火大，如果不是碍于外人面前需要保持体面，她真想立刻就把人赶出去。
    沈堃铎双手抄兜，面无表情道：“卿卿的男朋友，说是要结婚，你处理吧。”
    他转身就要走，老太太一声“堃铎，坐下”，他只好又转过身入座。
    “阿姨！”蔡敏岚口气很差地喊，仿佛在树威，“过来！”
    阿姨赶紧从厨房小跑出来。
    蔡敏岚举着手臂，包一递，阿姨赶紧双手接过，帮她拿到楼上。
    她单手提了提裙摆，姿态高傲地在沈堃铎身旁坐下，犀利的双眼盯着秦骁扬。
    “听你口音，不是上海人？”
    “我是深圳人。”
    蔡敏岚嘲讽地笑了下：“呵呵，原来是广东的呀。”
    “你说你想和我们卿卿结婚，你有什么本事呢妄想娶我女儿？”她挺直了脊背，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秦骁扬，“你知道以前跟我们家卿卿相亲的男士，都是什么条件吗？”
    秦骁扬不卑不亢道：“我和卿卿真心相爱，我会给她幸福的。”
    “结婚是你们俩觉得幸福就够了吗？你把抚养她长大的父母当成什么了？”蔡敏岚冷笑道，“你知道我们从小在卿卿身上砸了多少钱？我们把女儿培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嫁给你们家当生育机器的？”
    秦骁扬赶紧表明立场：“阿姨您误会了，关于生育这件事，我和卿卿商量过了，我们只生一个孩子。因为我们都是独生子女，都觉得一个孩子就好。”
    蔡敏岚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心想这广东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她都说那么白了，还听不出她的意思。
    她心里火气更大了，不客气地说：“你们广东人都是一直生生生，生到儿子才消停，这全国谁不知道呀？你说你觉得一个就好，那你问过你父母了？”
    秦骁扬耐着性子：“我父母不干涉这些。”
    见他说半天都不敢提到聘金，蔡敏岚就断定他没钱。
    一个白眼朝沈冰卿扫过去，泄愤似的嘀咕了一句：“这种往上几代都是农民的土鳖渔村人你也找？什么眼光！”
    这话有点狠了，连沈堃铎都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
    老太太担心地看一眼孙女，就见沈冰卿咬着唇，倔强地看着父母。
    “你以为你们之前给我介绍的那些男人，往上几代不是农民吗？不用往上几代，他们的父母就是农民！那个谁，买买买的那个创始人，就是大山出来的！怎么不见你去讽刺人家？”
    蔡敏岚一噎，瞪着眼睛尖声说：“但人家刘总现在很成功了呀！买买买上市了呀！”
    “扬星也……”沈冰卿硬生生把话吞进去，拉着秦骁扬站起身，“没意思，不想说了，我们走了。”
    秦骁扬随手把放在茶几边两个礼品袋拿出来，放到沈堃铎和蔡敏岚面前：“叔叔阿姨，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上门拜访。”

 170 好久不见

    170
    见俩年轻人要走，奶奶赶紧站起身，对着孙女的背影喊道：“卿卿，留下来吃饭呀？”
    沈冰卿没转身：“不用了奶奶，我们明天再来看您。”说完，牵着秦骁扬的手出了沈家门。
    老人家叹气，摇摇头，在阿姨的搀扶下，进了餐厅，看都没看儿子媳妇一眼。
    从沈家出来，沈冰卿就不再说话。
    一张脸因为气愤、丢人，而涨得通红。
    秦骁扬搂着她的肩膀走出巷子：“别打车了，我们到处逛逛？”
    沈冰卿说了声“好”，扬起脸看他：“抱歉，都没请你在家吃个晚饭。”
    秦骁扬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咱们公开后，你在我家吃的那顿饭，不也是不开心？扯平了。”
    想起那次，沈冰卿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
    那种消化不良的感觉又来了。
    “你请我吃个地道的上海菜，”秦骁扬笑说，“就算我在你家吃过了。”
    沈冰卿想了会儿，说：“附近弄堂有一家还不错，走！”
    俩人沿着复兴中路一路往东走，在一个不起眼的弄堂里，找到一家地道的上海私房菜。
    别有洞天的老上海风餐厅，氛围真的很民国了，秦骁扬很喜欢。
    沈冰卿点了几道招牌菜，等上菜的时间里，一直心事重重。
    秦骁扬安慰她：“你父母也没明确反对，挺好的不是？我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赶出来的准备，现在反而有点惊喜。”
    沈冰卿难为情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我父母很市侩吗？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你——娶我就要给大钱。”
    “你父母培养你，确实也不容易。”
    “我是奶奶带大的，又不是他们！”
    秦骁扬笑：“难怪没长歪。我看得出你奶奶人很不错。”
    说到奶奶，沈冰卿心头一暖，神色也放松了许多：“奶奶修养很好的，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闺秀，她出生在四十年代的老上海……”
    俩人放在桌上的手牵着，秦骁扬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认认真真听她说沈家的历史。
    ……
    翌日下午，沈冰卿和秦骁扬又去看奶奶。
    老人家说，沈堃铎上午叫了一个做珠宝的朋友来看过大白菜，那个朋友要花一百万向沈堃铎买大白菜，沈堃铎没卖。
    沈冰卿好奇：“他那么爱钱，一百万，干嘛不卖呢？”
    奶奶看一眼秦骁扬，笑道：“你父亲说——万一你和骁扬没成，大白菜就要退回去，所以不能卖。”
    沈冰卿就“呵呵”了：“那我妈呢，手镯带出去了？”
    奶奶笑：“一早就带出去给打麻将的姐妹看了。”
    沈冰卿冷笑：“说话那么难听，还戴人家送的镯子，真是不要脸！”
    奶奶收起笑，严肃道：“卿卿，女孩子不能这么说话！”
    沈冰卿抿唇。
    ……
    沈堃铎和蔡敏岚都不在家里吃午饭，沈冰卿秦骁扬陪奶奶吃过午饭，等奶奶去午睡了，他们才离开沈家去机场。
    傍晚，飞机降落大兴机场。
    四月的北京温度适宜，沈冰卿挽着秦骁扬走进廊桥：“跟蒋凡晞约的什么时候？”
    秦骁扬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揽着她的肩：“她明天要回河北，所以只能晚上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谈事。”
    沈冰卿“哦”一声，没说什么。
    回到酒店，她赶紧洗澡化妆换衣服，七点多跟秦骁扬一起下楼。
    他们下去餐厅时，蒋凡晞还没到，沈冰卿玩笑道：“你架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让大资本来你下榻的酒店见你，不是应该我们去找她吗？”
    秦骁扬一派闲适地翻着菜单，随口道：“她家就在附近，走路几分钟而已。”
    沈冰卿看一眼落地窗外故宫的夜景，羡慕道：“在北京，能住这种地方，果然是大资本。”
    “她也是吃过很多苦的。”秦骁扬把菜单递过来，“你看看要吃什么。”
    沈冰卿接过，笑说：“我要吃苦呀我要吃什么？”
    正说着，余光瞥见一抹白色身影靠近，随后就听秦骁扬说：“来了。”
    她赶紧将菜单放下，看向走过来的蒋凡晞。
    蒋凡晞今天穿一件白色衬衫，下摆扎进浅蓝色高腰牛仔裤里，一件黑白条纹针织衫披在身上，单肩背爱马仕的大象灰lindy包。
    她连妆都没化，能看出皮肤暗沉和t区油光；长发扎成马尾高高绑起。
    打扮得如此休闲随意，好似不是专门来赴异性的约会，只是出门买菜顺道来一趟。
    沈冰卿觉得过去的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怀疑她和秦骁扬有暧昧。
    沈冰卿对蒋凡晞笑笑：“蒋总，好久不见。”
    蒋凡晞可能对她没什么印象，笑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把lindy包挂到椅背上，才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两年前的秋天，我和同事一起去过hanren找过你，谈天宇的投资。”
    蒋凡晞意外：“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看着怪眼熟的。”
    说完看看秦骁扬，又看看沈冰卿，笑问：“所以二位？”
    秦骁扬看着沈冰卿：“我们打算今年秋天结婚。”
    “恭喜恭喜。”
    秦骁扬叫人来点菜，沈冰卿把菜单递给蒋凡晞，她连看都没看，直接跟侍应说：“sirloin，五成熟。”
    说完看向沈冰卿：“这边沙朗牛排很不错。我老公之前住在国内，就特喜欢吃这个餐厅的沙朗牛排。”
    秦骁扬把菜单递给侍应，喝一口苏打水，笑说：“你不是喜欢吃猪肉么？现在去美国陪唐熠，还有机会吃得上猪肉？”
    蒋凡晞笑：“吃啊。怎么不吃？我刚去那阵天天做河北菜呢。”
    “不是听说那谁……滕处跟傅时御，成天在家因为吃不吃猪肉的事情吵架？好像是滕处喜欢吃猪肉，傅时御闻不了猪肉味儿？”
    蒋凡晞大笑：“他们哪里会吵架？最甜蜜最团结的一对了。全天下的夫妻都离婚了他俩都不会离！不过傅时御那人嘴巴是挺毒，唐熠性格已经算很好了，但他跟唐熠也不对付。”
    沈冰卿听他们聊着，压根不知道滕处和傅时御，谁是男谁是女，傻乎乎问了句：“闻不了猪肉味儿，是因为怀孕了吗？”

 171 赚钱的时候还把你带着

    171
    蒋凡晞大笑。
    秦骁扬也笑出一口白牙，看向沈冰卿：“闻不了猪肉味儿的那位是男的。”
    沈冰卿好奇：“男的？男的对食物的味道那么敏感呀？”
    蒋凡晞往她那边靠近些，压低声音：“八旗后代，据说他奶奶的爷爷是清朝的功封贝勒，后代也沿袭了事事讲究的习惯。”
    她没有笑，甚至可以压低声音，可沈冰卿却从中感觉出一丝幽默，惊奇道：“好神奇呀！身边竟然有这种人！感觉自己穿越到清宫剧里。”
    这时，秦骁扬手机震了震。
    他看一眼，拿着手机站起身：“老景。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沈冰卿点点头，温柔道：“嗯，去吧。”
    蒋凡晞回头看一眼秦骁扬远走的身影，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沈冰卿：“你姓沈？全名是？”
    “沈冰卿。冰雪的冰，爱卿的卿。”
    蒋凡晞脸上的笑敛了几分：“你可知道horton给扬星的投资，是无法分配盈余、纯出资的方式？”
    沈冰卿想起苏暨明之前和她八卦的——horton的投资，最后以干股的形式，再把利润返还给方秀枝。
    她点点头：“我听说了。”
    蒋凡晞眼含深意地看着她，没怎么笑：“一开始，老秦和我们谈的时候，提出干股要给你。当时我们都觉得这个行为太冒险，毕竟你们没有任何法定上的关系，但是他说没关系，你们要结婚了。后来到了办手续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他拿不到你的身份证件，这才把干股过给他母亲。”
    沈冰卿震惊：“他什么时候说干股要给我？”
    “2021年八月底。”
    沈冰卿记得很清楚，扬星是九月上旬正式接受horton的投资，而她也是那个时候和秦骁扬翻脸离开的。
    这么说……其实秦骁扬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有跟她结婚的念头了，所以才会提出将干股给她。
    她相信他当初是真心想和她结婚的，否则不会愿意与她利益捆绑。
    和蒋凡晞等人谈投资的时候，他必然谈好了5nm芯片研发出来，就是要给扬星生产，别的产品不说，扬星单单生产这一枚芯片，利润空间就很恐怖了。而这一百亿的干股所能分配到的盈余，几乎是扬星所有利润的一半。
    原来，秦骁扬获利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她，当时也足够信任她。
    就如蒋凡晞所言，他们当时没有法定上的关系，这种行为是很危险的，但是秦骁扬就是愿意。只不过后来因为她走了，他没办法完成干股转让的手续，才把干股给了方秀枝。
    “说实话，”蒋凡晞放下水杯，笑道，“我挺羡慕你的。”
    沈冰卿回神：“啊？”
    “老秦对你真的是一心一意，赚钱的时候还把你带着。你知道有多少男人发达后，转身就把女人甩了？而且男人很不喜欢自己的事业被女人干涉，他愿意把干股给你，并且选在扬星上市前和你结婚，这真的是很难得。”
    她自嘲地笑了下：“就是我，跟ty一起打拼多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horton和盛华，赚钱亏钱，他都不会跟我说，很少跟我提他生意上的事情，至多就是结婚前几天提了一嘴他目前有多少资产，更别说直接给11位数的干股这种好事了。”
    沈冰卿一边狂喜，一边又有点不好意思。
    她试着安慰蒋凡晞：“因为他知道你也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坚持，不想依附男人，所以他就没主动提出给你金钱上的补贴。而我，秦骁扬一直知道我日子过得紧巴巴，连个房子都买不起，创业也需要钱，所以他才会想着这样支持我。其实ty的举动，也侧面说明了你足够有能力，足够强大。”
    蒋凡晞笑：“你挺会安慰人、挺会输送情绪价值啊，难怪老秦那么依赖你。我们搞科研的，因为工作枯燥乏味，有时候脾气和情绪会很糟糕，一个体贴、能输送情绪价值的伴侣对我们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沈冰卿憨笑：“他很多时候都被我气得不行，说我这个人龟毛、难处。”
    蒋凡晞大笑，俩人聊得很开心。
    沈冰卿觉得她这人挺真心，也挺讲道理的，一时冲动，说起了之前误会秦骁扬去北京是为了她的事情。
    蒋凡晞听完，笑着摇摇头：“太荒谬了……老秦可能没好意思说出口，但你知道他去北京最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吗？”
    沈冰卿摇头。
    “因为扬星确实快撑不下去了。他说扬星倒闭了，他没关系，家里还有屋收租，但他不能让你做包租公的另一半，因为他知道你不喜欢。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拆三代。他很小就知道拆二代被人误会、看不起，他努力离开了那个环境，不能让自己的后代又打回去……”
    沈冰卿内疚地点点头。
    蒋凡晞看到秦骁扬走过来，停止了话题。
    秦骁扬看到沈冰卿神色不佳，问：“聊什么呢你们？蒋工你没欺负我未婚妻吧？”
    蒋凡晞大笑：“我就欺负了你看要怎么着吧？”
    沈冰卿赶紧解释：“没有呀，我们刚好聊到一个比较伤感的话题。”
    秦骁扬入座，在桌下握住沈冰卿的手。
    他问蒋凡晞：“唐熠的案子怎么样了？”
    蒋凡晞无奈笑了下：“八月才开庭，就那样吧。”
    “他本人什么想法？”
    “我看他好像没什么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过去陪他，他觉得日子这样也挺好的，反而失去了争取自由的驱动力。”
    秦骁扬没说什么。
    沈冰卿说：“他应该是不希望你担心，也不想生活中处处有官司的阴影，所以避免去提。”
    蒋凡晞笑笑：“是的，不同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你明显比我乐观积极。”
    秦骁扬扬了扬眉，揉了揉沈冰卿的头发，宠溺道：“长大了。”
    之后，他和蒋凡晞就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沈冰卿才知道他这次来北京，是因为股权转让的事情。好像是想将他名下部分股权转让出去，所以要获得第二股东horton的同意。
    秦骁扬没有提说要把股权转让给谁，但蒋凡晞好像事先知道，立马就同意了。

 172 很多姑娘往上扑

    172
    结束和蒋凡晞的晚餐，回到楼上房间，沈冰卿没提半句干股的事情，秦骁扬也没主动说起股权转让的事。
    他们就像往常那样，一起洗了澡，然后躺到床上聊天。
    “明天早上去horton签协议，明天下午我就能把时间空出来，你想去哪里玩？”
    沈冰卿打了个哈欠：“好像也没什么地方想去的，你呢？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秦骁扬笑，指腹揉着她吊带睡裙外纤瘦白皙的肩胛骨：“我也没有。”
    “那我们干脆明天下午就回深圳吧？”
    “好，回家！”
    秦骁扬话说完，一个翻身，就将沈冰卿压到身下，开始吻她。
    沈冰卿手一够，把灯关了。
    吻细细密密地落到她唇上，脖颈上。
    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阵狂震，在黑暗中发出白光。
    “我先接个电话……”
    秦骁扬放开她，躺到一旁去。
    沈冰卿坐起身，将被某人褪到腰间的真丝睡裙重新穿好，这才开灯，拿起电话。
    见是蔡敏岚，她烦躁得皱眉，犹豫再三才接起。
    还没说话，电话那头的蔡敏岚就笑嘻嘻道：“卿卿啊，你和那个广东人还在上海不呀？”
    声音里透着一丝讨好。
    沈冰卿更加反感，冷淡道：“我们在北京，怎么了？”
    “我和你爸爸想邀请他到家里吃饭，谈你们俩的婚事呀！你们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家一趟呀……或者，或者我和你爸爸去广东也行呀！”
    “你稍等，我问一下。”
    沈冰卿用手捂住手机的麦，问秦骁扬：“让我们有时间回上海，说是要商量咱俩的婚事。”
    秦骁扬一听，也来了兴趣：“那明天下午先回上海？”
    沈冰卿也想这件事快点解决，就如实转达给蔡敏岚。
    电话挂上，她把手机丢回床头柜上，疑惑道：“好奇怪啊，他们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是因为奶奶劝了吗？”
    说完又自己给否了：“不可能，如果是迫于奶奶的压力，她也会不情不愿，可电话里面听起来态度很好呢。”
    秦骁扬笑而不语。
    沈冰卿回想昨天在沈家的种种。
    突然想起秦骁扬带过去的那颗大白菜和手镯，回过味来，趴到秦骁扬胸膛上：“你老实告诉我，那颗大白菜和那个镯子多少钱？肯定不止一百万对不对？”
    秦骁扬笑：“那颗大白菜应该可以帮你爸解决欠银行的钱。但前提是，他别贱卖了。什么一百万？再往上加两个零差不多。”
    沈冰卿瞪大了眼睛：“一个亿？那颗大白菜一个亿啊？”
    “现在的行情价是这样，不排除未来还有升值的空间。”
    “天啊！”沈冰卿捂住嘴巴。
    秦骁扬手从她发丝里穿过，声音很平静，像在讨论明天要去菜市场买什么菜。
    “明天回去你跟他说，要卖，卖给正规的珠宝行或者拍卖行，千万别卖给什么做珠宝的朋友。人家开价一百万，那都是忽悠他的。”
    沈冰卿冷静下来了，摇头：“不行，不能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明天回去，我得把大白菜要回来。”
    秦骁扬把她压下去躺着：“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好了，不说这个，你专心点……”
    灯熄了，吻重新落到她唇上。
    ……
    翌日早上，沈冰卿陪秦骁扬去horton位于大裤衩附近的北京办事处，秦骁扬先进会议室和horton的律师谈协议细则，沈冰卿则在景霁之的办公室等着。
    过了一会儿，景霁之进来了，看到她，愣了下，问坐在外头的秘书：“这位是？”
    秘书道：“扬星秦董的太太，秦董在会议室等您。”
    景霁之挑了挑眉，走到沙发主位坐下，饶有深意的看着沈冰卿。
    沈冰卿微笑打招呼：“景总早上好。”
    景霁之也笑，是那种对贵宾配偶的尊重与客气：“我们见过？”
    “两年前，一个叫天宇的云端芯片公司，争取过horton的投资。”
    景霁之想起来了，惊讶道：“你是帮天宇拉投资的那个投资公司的负责人。”
    沈冰卿笑着点点头。
    景霁之回过味来，笑得颇有深意：“结果你嫁给了天宇当时的竞争对手扬星？妙啊。”
    沈冰卿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的关系，只能言简意赅道：“其实我和扬星秦董的关系，确定在天宇的项目之前。”
    景霁之笑着看一眼对面会议室秦骁扬的身影，转过身，悄悄对沈冰卿说：“扬星秦董这样年轻有为的男孩子，很多姑娘往上扑的，看紧点。”
    沈冰卿只是笑，没说太多。
    景霁之又问：“对了，你那个同事，叫什么雅的……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深圳？”
    沈冰卿：“……”
    她轻咳一声，略微有些不自在：“嗯，她还在深圳，她现在很好。”
    景霁之饶有深意地笑笑，没发表什么意见：“那你先坐，我过去和秦董聊聊。”
    “好。”
    人走后，沈冰卿立即拉下脸。
    虽然景霁之对她很客气，但她不喜欢这种人。
    明明有老婆，还和徐丹雅吃饭喝酒。
    她没说徐丹雅和已婚男士接触是对的，但就景霁之而言，行为也不妥当。
    想起徐丹雅，沈冰卿挺难受的。
    自从那天见过面，她们就再没联系过。
    也不知道她交往中的那个英国人是个什么情况，但不干净是肯定的，不然徐丹雅的病也不会一直治不好了。
    研究生毕业时，大家都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拥有同样的抱负和理想，都觉得终有一天，自己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沈冰卿还记得毕业那天晚上，她们同宿舍的四位女生约定——她们要一辈子不婚不育，要做最潇洒最快活的女性。想谈恋爱了，就找小鲜肉；腻了，就结束。但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奢侈品随便买。
    可现在……
    徐丹雅误入歧途，沈冰卿自己则很快要走进婚姻。
    想起结婚，沈冰卿心里也没底。
    她不是不想嫁秦骁扬，而是她明白——走进婚姻，则意味着会有许多单身时没有的责任与烦恼。
    比如方秀枝……
    沈冰卿一想起小学毕业、观念迂腐的方秀枝就烦躁。

 173 我来保护你

    173
    沈冰卿在景霁之的办公室枯坐到中午十二点，秦骁扬才回来。
    景霁之提议中午一起吃饭，秦骁扬答应了，沈冰卿不喜欢这个人，但这是扬星的投资人，也不好说不去。
    陪秦骁扬应酬，以后会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她得早点适应起来才行。
    景霁之开车带他们到昨晚和蒋凡晞一起吃饭的西餐厅。
    见又是吃的牛排，秦骁扬嫌弃道：“你们这帮人怎么都喜欢吃这家的牛排？昨晚和蒋工也是在这里晚饭。就不能带我们去吃点正宗地道的京菜？”
    景霁之笑说：“全北京做京菜最正宗的师傅在傅家，你去吗？想去，我开车把你送过去。”
    秦骁扬：“……”
    想起傅时御龟毛又毒舌的样子，他没劲道：“算了，吃牛排就吃牛排吧。”
    沈冰卿在秦骁扬拉开的椅上入座，包放好，笑问：“对啊，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吃牛排？三餐都吃牛排吗？”
    景霁之笑着把菜单递过来，说：“晚上不吃，因为牛肉里面的铁，会影响肝脏的休息。中午肯定是要吃的，牛肉有营养，又不会发胖。”
    说完看向秦骁扬，颇有深意道：“秦董应该能深刻体会男人为什么需要每天吃一定量的牛肉。”
    有点要开黄腔的意思，秦骁扬懒得理他。
    沈冰卿也察觉出来，对景霁之印象更差了。
    她低头看菜单，没点牛肉，要了一份意面和沙拉。
    “秦太太和那位叫什么雅的同事是同学？”
    沈冰卿回神，以为只是席间闲聊，没想太多，就点点头：“嗯，我和丹雅是本科的同学，后来保研又做了同学。”
    “听说你们有个金融教授说——结婚找对象，要用资产配置的眼光看问题。女生35岁以前找对象选择程序员、工程师这些职业，人傻钱多还好管理，毕竟生活很单调，不用担心出轨，还有可能分到大笔赔偿金和遗产；35岁之后就离婚，找医生、律师这些越老越吃香的行业，安全可靠有保障。”
    景霁之此话一出，沈冰卿和秦骁扬都沉默了。
    沈冰卿当然知道这是哪个教授说的，也知道这些话曾经在同学圈里被奉若神明，更知道任何一位男性听到这些话，都会对金融女产生不好的印象。
    她赶紧看向秦骁扬，还未开口，就听到他嘲讽地说道：“老景，这种话你也信？性转一下，你们搞金融的男性，婚姻又是用什么眼光看问题？”
    景霁之挑眉笑笑：“我呢，找对象只看眼缘。长得漂亮、有趣，我就行。”
    “不找人傻钱多好管理的？不找越老越吃香的？”
    “当然！长得丑、无趣，好管理、吃香顶什么用？”发现自己中了秦骁扬的套，景霁之纠正道，“不过男性和女性是不同的。毕竟大部分的婚姻，还是由男性带来财富，女性跟着享受。”
    沈冰卿一听，火从胃底烧上来，正想呛景霁之……
    “只能说分工不同好吧？”秦骁扬冷笑了下，“男女共同组成一个家庭，妻子忍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疼痛，忍受长达二十年的育儿工作，让丈夫无后顾之忧在外面赚钱，在我看来，妻子对家庭的贡献，更高于在外头赚钱的丈夫。甚至现在很多女性赚钱能力也是很强的，一点都不输给男性。但你把这叫做‘男性带来财富、女性跟着享受’？难怪你前妻死活不跟你复婚，你这心态就没摆正！”
    景霁之一噎，才发现自己被秦骁扬绕进去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本来是想提醒秦骁扬，沈冰卿和徐丹雅师出同门，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要他在股权转出去之前，再慎重考虑。
    结果倒好，字字句句维护女人。
    没出息！以后被骗了看他找谁哭去！
    ……
    一顿饭在景霁之的明嘲暗讽中结束，沈冰卿又要消化不良了。
    上了飞机，她忍不住跟秦骁扬解释：“我们本科的金融教授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我个人是不认同的。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女性，都不会想着利用婚姻牟利。如果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婚姻牟利，那就应该趁着刚毕业那会儿还青春貌美，赶紧找个有钱的程序员嫁了。”
    秦骁扬笑着搂了搂她的肩：“我知道。你人怎么样、我们的感情和生活怎么样，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
    沈冰卿心里一暖，趁势窝到秦骁扬怀里。
    她仰着脸看他刚毅的轮廓，缱绻道：“谢谢你为我说话。在你爸妈面前，在不怀好意的景霁之面前，你每次都为我说话。”
    “傻瓜。”秦骁扬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说，“且不说你是要做我老婆、做我孩子妈的人，就说你是女性，我是男性，我都应该保护你。”
    沈冰卿稍微撑起上身，吻住他的唇。
    他巴不得，手掌往她后脑勺一压，化被动为主动。
    午后的机舱很安静，大部分乘客都在午睡，偶尔空乘人员经过。
    秦骁扬吻着吻着就起了反应，不好再继续，将沈冰卿搂到怀里，小声和她说着话。
    “你还记得我们认识不久的时候，我有一次被人跟踪么？”
    秦骁扬点点头：“记得。”
    沈冰卿笑着小声说：“那次你训斥跟踪狂的样子，我觉得好有安全感，也觉得你好有种！”
    秦骁扬挑眉：“所以那次就爱上我了？”
    沈冰卿红着脸点头：“嗯，应该是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了。”
    她圈住秦骁扬的腰，柔柔地说：“女孩因为父亲能保护她而喊他‘爸爸’；长大后，因为一个男人能为自己遮风挡雨而愿意与他生儿育女。”
    “我会一辈子守护你。不管你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的，我们的新生家庭，一定是幸福安定的。”
    ……
    飞机傍晚降落浦东机场，沈冰卿和秦骁扬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才带着从北京买的糕点去复兴路。
    坐在的士车上，想起这是第二次来她家，而她仅去过一次秦家，且后面方秀枝几次邀请她去，她都推掉。
    沈冰卿就问秦骁扬：“你妈有跟你说，叫我去你家找她，我都不去么？”
    秦骁扬随口道：“没有，可能也是知道跟我说也没什么用处，干脆就不说了。”
    沈冰卿纠结几秒，说：“这次回深圳，我会经常和你回家吃饭的。”

 174 没占到便宜就算吃亏

    174
    下了车，俩人手牵手进巷子。
    远远的，就见沈家大门敞开着，走近了，更是听到沈堃铎和蔡敏岚的欢声笑语。
    沈冰卿小声跟秦骁扬说：“大白菜就是牛逼。”
    她不想掩饰父母的贪婪。
    秦骁扬小声说：“记住了，别跟你父母说要把大白菜拿走。”
    “噢。”
    沈冰卿叹气，心里负担很大，父母能同意他们的婚事，她并不觉得有多高兴。因为这是建立在秦骁扬付出大笔钱财上的。
    人家结个婚，欢天喜地的，可她呢……
    俩人一进家门，坐在客厅聊天的蔡敏岚和沈堃铎立即热情地迎到玄关。
    蔡敏岚最会逢迎拍马之事，对着秦骁扬就是一顿夸张的问候：“哎呦，我们家女婿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昨天还骂人家是渔民，今天倒是女婿都喊上了。
    沈冰卿觉得好丢人。
    秦骁扬被沈堃铎夫妇拉到客厅坐，沈冰卿把糕点拿进厨房给阿姨，然后上去把奶奶带下来。
    刚进客厅，就见蔡敏岚沈堃铎一人一边，把秦骁扬夹在中间，小声商量着什么。
    沈冰卿走近了才听清楚，他们跟秦骁扬说，家里的老洋房旧了，是危房，到时候出嫁迎亲的不好看，希望能到华洲君庭买一套别墅，好看还能升值。
    沈冰卿火一下就上头了。
    前脚刚收了过亿的礼物，后脚又要秦骁扬拿出两三亿给他们买别墅。
    哪有这样的！
    她正要开口拒绝父母，就听秦骁扬淡笑道：“可以的，买别墅没问题，落卿卿的名字。”
    沈堃铎脸上的假笑一收，顿时不再说话。
    蔡敏岚眼睛转了几转，满口应下：“可以的呀！当然是落卿卿的名字了！可以的可以的！都没问题！但现在账户大额往来款查得严，到时候最好以这个现金的方式……”
    话没说完，就被沈冰卿黑脸打断：“你们想买房子，等我挣了钱再给你们买！别这样丢人了！弄得嫁女儿跟卖女儿一样！”
    沈堃铎眼睛一瞪，就要开骂，见秦骁扬脸色不好，气焰这才收回去。
    他“哼”一声，扭过脸去，用上海话骂了几句，大概是说沈冰卿胳膊肘往外拐，白眼狼，父母在为她争取权益，她还傻乎乎向着男方。
    沈冰卿懒得理他，说：“你们叫我们回来，说要商量婚事，说吧。”
    蔡敏岚就说：“是这样的，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这个五金、新娘子的衣裳、喜饼、酒席、伴手礼、亲戚见面红包……这些呀，到时候通通以这个现金的形式呀，跟聘金一起送过来就行了呀，我们自己操办，就不用男方那边准备了。我们要在上海单独为你们举行婚礼，就不去深圳了呀。”
    沈冰卿面无表情问：“那你们算过了一共要多少钱？”
    蔡敏岚满意地笑了下：“我们沈家就一个女儿，这个嫁女儿呢，规格是比较高的呀！要隆隆重重的！所以这个费用会比较高！”
    她边说边看秦骁扬的脸色，见秦骁扬没什么意见，大胆开了口：“连聘金一起打包，就算六个亿吧！”
    沈冰卿差点没晕过去，吼道：“你们太离谱了呀！”
    蔡敏岚站起身，与她对峙：“有什么离谱的呀？他要娶你，房子不用的呀？珠宝不用的呀？单单一个华洲君庭的别墅就要三个亿了呀！好的珠宝几千万一套的呀，买个三套也要两个亿了呀！”
    边说边左手掌心贴着右手手背拍起来：“再加上酒席喜饼衣裳亲戚的红包，哪里还有剩的呀？”
    沈冰卿忍不住尖叫出声：“为什么要买华洲君庭的别墅？我们又不在上海住！买什么别墅？珠宝我也不需要！”
    秦骁扬搂住浑身发抖的她，小声安抚着：“没事，别激动，都没问题的。”
    他看向沈堃铎和蔡敏岚：“可以，没问题，钱我会尽快准备好。我和卿卿打算秋天注册结婚，我会在这之前把钱准备好。”
    沈堃铎满意，站起身，招呼秦骁扬进餐厅吃饭。
    沈冰卿坐在沙发上流眼泪。
    奶奶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一个男人爱你，就愿意为你付出。父母一下要这么多钱确实不对，但也正好检验男方的真心。倘若他没钱，到时候奶奶会给你做主；倘若他有这个实力，该让他付出还是得让他付出！以后咱们家不会亏待他的。”
    沈冰卿情绪上头，脑子快要爆炸，无暇去注意奶奶的话中有话。
    秦骁扬从餐厅出来，见她在哭，走到她身旁坐下，抱了抱她：“不哭，这不挺好的吗？事情都解决了！该高兴才是啊！”
    沈冰卿胡乱抹一把眼泪：“我不想吃饭了，你和他们吃吧，我先上去休息一下，晚点走的时候和我说。”
    秦骁扬理解她，搂着她上三楼。
    俩人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蔡敏岚一直在下面喊，秦骁扬只好下去。
    沈冰卿在自己房间坐了会儿，越发憋闷，就打电话跟苏毓莹聊天。
    一听说她父母提出要六个亿的结婚费用，在投资圈混了几年、见多了百亿项目的苏毓莹也觉得吃惊。
    她劝沈冰卿：“你如果不想纵容父母这样，就只能偷偷结，结那种没有娘家人出席的婚。别的地方的人可能还好说，没那么多讲究，但秦家不同，深圳土著的儿子结婚都是要大操大办的，女方父母全程没露面是不行的，婆家人会看不起你，觉得你是孤儿、你好欺负。”
    她继续劝道：“而且嫁深圳土著家庭，你没有一个强势点的娘家还不行，不说别的，光是逼你生儿子就能让你觉得完全丧失尊严与人格。你现在把你父母打点妥帖了，以后你婆家人对你不好，你父母随时能替你出面。所以我觉得你没必要在结婚这件事情上与父母反目成仇。反正秦骁扬有钱，又不是说他出不起这六个亿。跟他个人资产比起来，几个亿小菜一碟好么？”
    沈冰卿静静听着，没说什么。
    苏毓莹玩笑道：“而且我跟你说，还真得是秦骁扬才敢娶你。要换别人，换以前跟你相过亲的那些男人，哪一个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有钱人都现实得很，没占到便宜就算吃亏，也就秦骁扬这种爱你成狂的男人才能不计较。”
    听到“爱你成狂”这几个字，沈冰卿幸福地笑了下，说：“我们是彼此的初恋，他好像对我感情挺深的。”
    苏毓莹在电话那头大笑：“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175 小宝贝是无价的

    175
    苏毓莹安慰了沈冰卿一通，沈冰卿心情好多了，就下去吃饭。
    刚下一楼，就听餐厅传来很和谐的笑声，她默默走进去，在秦骁扬身旁坐下。
    阿姨帮她盛好米饭端过来。
    奶奶看上去也挺开心的，看着沈堃铎和秦骁扬聊得热络，笑得眼睛都弯了。
    沈冰卿安静吃饭，边听他们说话。
    秦骁扬在教沈堃铎最近买哪几只股票，沈堃铎说如果真赚到钱，要请他打高尔夫，还问秦骁扬有没有打过高尔夫，秦骁扬说自己是“全球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会员。
    沈堃铎明显有些诧异，大概也是想不到渔村人竟然还能加入全高俱乐部。
    沈冰卿在旁听了就觉得悲哀。
    父母看不起秦骁扬，即使已经见识到秦骁扬的财力，也还是看不起他。
    她都忍不住想告诉他们，秦骁扬就是半导体领域赫赫有名的joechin，不过想想算了，父母又哪里知道什么是半导体领域，谁又是jc呢。
    ……
    吃过晚饭，沈堃铎又泡茶招呼秦骁扬，一直聊到将近十点，才放他们走，一路送到巷口，直到他们上了的士车。
    沈冰卿因为父母的狮子大开口而心情郁闷，没怎么说话，秦骁扬反过来安慰她。
    “钱就是用来花的，不然你说赚钱干什么？对吧？”
    沈冰卿看着窗外飞过的璀璨夜景，闷闷道：“可是以结婚为由向你要钱，我真的觉得很难受……感觉自己像是被卖掉的……”
    秦骁扬赶紧将她搂进怀里一通安抚：“哪里是卖掉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别墅和珠宝都是给你的。那些钱都是我给你的结婚礼物，是礼物，不是卖掉。”
    见沈冰卿还是耷拉着唇角，他开始讲笑话逗她：“我们小宝贝是无价的，不卖，好吧？”
    沈冰卿看一眼憋着笑的的士车师傅，连忙推开秦骁扬，小声埋怨：“都叫你不要和他喝酒，你还喝……喝多了又乱讲话！”
    秦骁扬不放，甚至还借着酒劲吻她：“所以我们小宝贝不生气了吧？”
    “哎呀你好讨厌……”
    ……
    从上海回深圳后的那个周末，沈冰卿依承诺，跟秦骁扬回家吃饭。
    方秀枝大概是放弃反对了，对她态度挺客气的，秦父则一如既往健谈。
    吃饭的时候聊到结婚的事情，听秦骁扬说他们打算秋天扯证，明年五月再办婚礼，方秀枝就说：“那你们在扯证之前，找个时间安排我们去上海见小沈父母。”
    她看一眼沈冰卿，说：“俩家父母得面谈一次，你们才能扯证。”
    这话的言外之意——看看女方家庭怎么样，如果不好，那你们的婚事大概率还得黄。
    “行！”秦骁扬满口答应。
    沈堃铎和蔡敏岚已经打点好了，没问题。
    但沈冰卿还是担心。
    她觉得秦家父母去了上海，万一得知她父母提出要六七亿的结婚费用，估计要当场晕倒。
    秦家父母经济不错，但绝对不是阔绰大方的人，因为沈冰卿曾经听说方秀枝为了买特价日用品，特地一大早骑电动车去十公里意外的超市排队。
    回家的路上，她和秦骁扬说：“要不我回去的时候，和我父母说……你爸妈去的时候，就不提聘金要那么多的事情了？”
    秦骁扬边开着车，说：“好，我也正想和你说。那天谈好的钱，我私下送过去。我父母去的时候，若是提到聘金，就让你父母直接说——让他们根据深圳的习俗来准备，多少都可以。”
    沈冰卿叹气，侧过脸看着他：“谢谢你这么迁就我，迁就我奇葩的父母。”
    秦骁扬空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随后就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也要跟你说谢谢，因为我父母传统还多事，非得大操大办，非得女方父母出面，给你带来这么多烦恼。其实我们结婚的事情，可以更简单，直接绕过双方父母，咱们自己结了就好，怪就怪在我是一个广东人，让你也跟着我受这些糟粕婚俗的烦恼。所以这桩婚姻的麻烦，是我们两个一起带来的，不单单是你，不要自责。”
    他这么说，沈冰卿心里舒服多了，没再愁云惨淡的。
    她转而说起自己回上海的事情：“扬星的账调得差不多了，下个月毓莹会过来处理其他后续工作，我就回上海去了。”
    秦骁扬一时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过了半晌，才说：“那还是按之前说好的，我周五晚上下班就过去，周一早上再回深圳。平时不忙的时候，我也过去找你。”
    彼时，扬星专为5nm芯片搭建的无人车间才刚要投入生产，后续还会出现很多生产上的问题。比如前期的设备操控问题、设备与人员及材料的磨合，还有后期的产能提升等等。
    秦骁扬作为这个芯片的副总设计师，是一定要留在深圳坐镇的，因为无人车间的智能产线，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就是损失惨重。
    蒋凡晞曾说过，盛华一开始做无人生产，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唐熠每天都工作到晚上十点半十一点半。
    这些，沈冰卿都清楚。
    她笑着拍拍秦骁扬的手背，柔声说：“没事啦，周末见面也很好，纯玩。你要是工作日来，我在公司上班，也没办法陪你呢。”
    “你有考虑来深圳工作吗？”
    秦骁扬这么问，沈冰卿也没觉得多意外，毕竟异地不是长久之计。
    她也曾认认真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短期内肯定是没办法了，先等扬星上市了再说吧。到时候我和毓莹老苏商量一下，大家集思广益，想一个都能兼顾的办法。”
    秦骁扬点点头：“他俩要是反对，你干脆自己到深圳再开个公司，到时候我给你投资。”
    说起这个，沈冰卿脸色有点不好了。
    眼前晃过当初被阮嘉余泼水、阮嘉余吆喝着让深圳投资圈把她驱逐出去的画面。
    她心神不宁，问秦骁扬：“你这两年有听说过天宇的消息吗？他们那个创始人阮嘉余，现在是什么情况？”

 176 乖乖趴到秦骁扬背上

    176
    秦骁扬说：“听说因为金融诈骗，被抓去坐牢了，好像判了一年多。”
    沈冰卿心头一跳：“估计快出来了？”
    秦骁扬点头：“应该差不多。”
    沈冰卿有点焦虑，抠着手指看向车窗外。
    她当时回上海开公司，阮嘉余来找过她麻烦，有一次被刚好来送花的钱坤摆平了。阮嘉余估计就是那之后坐牢的，因为再没出现过。
    犹豫再三，沈冰卿还是决定先不告诉秦骁扬。
    说了，她回上海后，秦骁扬肯定要担心，说不定会放下深圳的事情过去陪她。
    幸好上海的办公室在钱坤几番上门闹事后搬了地方。租金不便宜，但最重要的是安全。
    ……
    四月底，沈冰卿在扬星的工作结束了，等过了五一假期，苏毓莹带人来交接，她就带团队回上海。
    本来她还想在深圳待三天，五月四号再回上海，结果下属们三四个月没回去，五一想和家人朋友见面，都提说希望三十号下午就能回上海。
    沈冰卿体恤下属，同意了。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秦骁扬那里，二十九号那天中午，张秘书下来说，秦骁扬晚上请大家去海边烤肉，感谢大家的辛苦工作。
    年轻人最喜欢户外活动，都兴奋不已。
    沈冰卿没什么兴趣，但秦骁扬也去，她也挺高兴，就是奇怪今早俩人一起上班的时候，秦骁扬一点都没提过。
    傍晚一下班，下属们陆续上了管理部派出的两辆商务车，沈冰卿本来想跟秦骁扬一起走，打电话给他，他说他还要忙点事情，让沈冰卿跟着大伙一起走。
    秦骁扬就没准时下班过，沈冰卿也习惯了，跟着下属们一起上了车。
    大梅沙距离南山有五十公里，下班又遇到晚高峰，走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天已经全黑了。
    商务车将他们放在最近的点，大家走着过去。
    看到沙滩，年轻人们兴奋地小跑着去拥抱大海，沈冰卿和张秘书慢悠悠走在后面。
    “还好天黑了，不然得多晒啊。”沈冰卿笑说，“秦董怎么会想到来海边烤肉呢？随便在餐厅吃吃不是挺好的么？”
    张秘书笑笑：“他说深圳好的餐厅你们都去过了，所以今晚想来点不一样的。”
    “还好是晚上，他如果白天选这里，估计要被我骂的。”话说完，沈冰卿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赶紧抿上唇。
    怎么可以在秦骁扬的秘书面前，说他因为小事就要被自己骂……
    还好张秘书没说什么，只是笑。
    沈冰卿告诫自己，之后跟秦家父母相处时，说话一定要再三注意。
    “在那边。”张秘书手指不远处，“晚上烤肉的地方就在那边。”
    沈冰卿定睛看了看：“我还以为在沙滩上烤。”
    “沙滩太软了，怕不安全，所以就在上面的休息区烤，大家吃完再下去玩也很方便的。”
    “也是。”
    俩人走过去。
    有几个服务生在现场准备食物和酒水，也负责烤肉。
    沈冰卿没打算下沙滩，因为她穿着高跟鞋和裙子，张秘书也一样，俩人就坐着边吃边聊。
    沈冰卿去转了一圈，取了点蔬菜和肉类过来，说：“品种很丰富，跟小型自助餐似的，什么都有。”
    “找那家汉阳馆来做的。”
    “汉阳馆？”沈冰卿意外，“我和秦董经常去那家吃烤肉的呀，我很喜欢那家，不过秦董好像一般，他说车记比较好吃，但我觉得车记环境太差了呀，跟大排档似的。”
    张秘书笑：“对，秦董说了，必须请汉阳馆的过来做，因为你喜欢。”
    沈冰卿哈哈大笑，将餐盘中唯一一根鸡腿放到张秘书的盘子里：“你今天一直在为秦董说好话喔，我替他给你加个鸡腿！”
    张秘书捂着嘴巴笑：“不是秦董让我说的，你回去后别说他了。”
    “懂！”
    沈冰卿正想把蔬菜沙拉干掉再放开肚皮吃肉，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抬头看去，惊讶得笑出声“毓莹你怎么来了呀？”说完忙将叉子放掉，转身抱住了苏毓莹。
    苏毓莹轻拍她的背，笑说：“听说晚上有人请吃饭，我就赶紧来了呀！”
    沈冰卿哈哈大笑，放开闺蜜：“那你五一假期不是得在深圳过了？我本来还打算明天下午回去，咱俩那三天去上海周边的小城市玩玩呢。”
    “让老苏带人回去就行，你四号再回去吧？”
    “好的呀！”
    沈冰卿赶紧去帮苏毓莹取餐具，又帮她拿了满满一大盘肉过来。
    两个人加一个张秘书，开开心心吃着烤肉，喝着香槟。
    过了会儿，秦骁扬也来了，苏毓莹赶紧把位置让出来，让沈冰卿和秦骁扬坐在一起。
    见秦骁扬拿了好几串肥滋滋的五花肉，沈冰卿小声提醒他：“大晚上的，别吃猪肉了，你吃点牛肉和海鲜就好了吧。”
    说着，把自己盘子里切好的牛里脊倒给他。
    他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就是吃，也不多话，沈冰卿又去拿了一大盘蔬菜沙拉来给他，叮嘱他多吃菜。
    张秘书边看边笑，觉得自家老板真是听话。
    秦骁扬很快就把晚餐解决了，问沈冰卿：“咱们去海边走走？”
    沈冰卿皱眉：“我穿着高跟鞋呢。”
    苏毓莹赶紧说：“没事儿，你脱下来吧，放这里我给你保管。去海边走走，快去！”
    沈冰卿“喔”一声，把鞋子脱下来，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笑说：“还好今天天气热，没穿丝袜，要不得当众脱丝袜么？”
    秦骁扬起身走到她身边，已经准备走了。
    她小心翼翼光脚站起身，地上的沙粒刺到脚底，她吸了吸牙齿，尝试走了几步，皱眉说：“这地板有很多沙子，有点刺脚。”
    秦骁扬干脆蹲下身：“来，我背你，进沙滩就不刺了。”
    沈冰卿看一眼在沙滩上打排球的下属，拍拍他的背：“不行，要让他们看见呢。”
    苏毓莹和张秘书都在笑，催道：“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俩以为自己地下恋很成功呢？赶紧的！上去！”
    沈冰卿捂脸，乖乖趴到秦骁扬背上。

 177 嫁给我

    177
    入夜后的大海，与深蓝的天空融为一体；海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星光点点；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海风吹在身上，很是惬意。
    秦骁扬背着沈冰卿，在柔软的沙滩上漫步。
    “累吗？”沈冰卿趴在他耳边，温柔地问道，“累了就放我下来吧。”
    “不累，你这么轻。”秦骁扬侧过脸，吻了下她的唇，然后继续往前走，“你体重是多少？”
    “95斤，很胖的。”
    秦骁扬笑着紧了紧胳膊，把她背得更紧密一些：“这么瘦，你干嘛还减肥？晚上不吃米饭很难受吧？”
    “不会的，习惯了。奶奶晚上也不吃碳水，你看她身体那么健康……你猜她几岁？”
    秦骁扬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沈家奶奶年轻的容貌，说：“看上去五十多的样子。”
    沈冰卿笑：“她已经80啦！但看上去很年轻对吧？有时候我跟她一起出门，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们是母女俩。”
    “你们家有长生不老术么？”
    “你一做科研的竟然相信长生不老这种事情？”
    “那你们保持年轻的秘诀是什么？”
    沈冰卿神秘道：“防晒、尽量减少糖分摄入。你看我除了中午吃一小碗米饭，平时几乎不沾水果以外的糖分。”
    秦骁扬笑：“那以后我五六十了，你看上去还二三十的样子，人家大概也会以为我们是父女？”
    “人家大概会以为我是你包养的情妇吧？”
    秦骁扬哈哈大笑。
    见他突然改变路线，不沿着海边走，而是往沙滩上方走，沈冰卿问：“要回去了吗？”
    “嗯，回去吧，不早了。”
    “宝瑚楼那个房子，之后让毓莹住了？等扬星的项目结束了，再还给方阿姨。”
    “不用还了，就放着。”
    知道秦骁扬把那里视为俩人的爱巢，沈冰卿没说什么，笑着抱紧了他。
    远处，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细看之下，他们围着的沙滩上，布置了鲜花、星光氛围灯，中间还有一个用鲜花打造的欧式铁艺小亭子。
    沈冰卿手指前方：“你看那边，是有人要求婚吗？”
    秦骁扬跟着看过去：“可能是吧。”
    沈冰卿笑：“好浪漫喔。”
    秦骁扬没说什么，背着她往热闹的地方走。
    沈冰卿没说自己也想要有这样一个求婚仪式，以她对秦骁扬的了解，他应该不乐意做这么高调的事情。
    如果是两年前，她肯定会觉得秦骁扬爱她，就要给她想要的；现在她不会这么想了，因为她知道——求婚虽是一种仪式，但也要尊重对方的想法。不管是恋爱还是结婚，都要让双方都觉得舒服。
    虽然这么想，但沈冰卿还是羡慕地看着前方，想看男主是怎么向女主求婚的。
    结果看了好久，都没看到有人站上小亭子，反倒看到了几个认识的人。
    她拍拍秦骁扬的肩膀：“那不是梁效斐和吴律么？他们怎么在那边凑热闹？”
    “咱们去看看！”
    秦骁扬背着她跑起来，原本围着凑热闹的人群自动分成两边，笑着看向他们，拍手说“恭喜”。
    秦骁扬把沈冰卿放下来。
    沈冰卿看到苏毓莹、苏暨明和其他下属也在，又惊喜又意外地看向秦骁扬：“这是？”
    秦骁扬笑着牵上她的手，沿着被星星氛围灯包围的小台阶，走进鲜花亭里。
    他从梁效斐手中接过一个浅棕色的戒指盒，单膝跪下，打开了举到沈冰卿面前。
    “卿卿，”他真挚而热烈地望着沈冰卿，拉着她的手，“嫁给我。”
    大家鼓起掌：“答应他！答应他！”
    沈冰卿害羞，红着脸去拉他：“你先起来。”
    “卿卿，嫁给我。”秦骁扬再次问。
    沈冰卿小声：“好啦，我答应你，你赶快起来。”
    秦骁扬将戒指盒里一枚水滴型钻戒拿出来，温温柔柔地戴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然后闭上眼，唇贴上她的手背。
    见大家都在笑，沈冰卿赶紧把秦骁扬拉起来。
    戒指盒里还有一枚男士铂金圈戒，她小心翼翼拿出来，帮秦骁扬戴上。
    俩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拥吻在一起。
    最开心的莫过于苏暨明了，他对站在身旁的苏毓莹说：“跟沈总学学，钓一个扬星秦董这样的青年才俊！”
    苏毓莹笑：“曾经，我们一位共同的同学也想这么干，结果不仅没成功，还翻车了。”
    “展开说说？”
    苏毓莹没好气地看一眼八卦的苏暨明：“我就说一件事——沈总跟秦董谈恋爱的时候，扬星因为亏损惨重、投资人集体抽资抽单走人，差点都要倒闭了。”
    苏暨明服气地看着沈冰卿：“沈总她眼光好！”
    ……
    求婚仪式结束，大家移步至自助餐区喝酒聊天。
    秦骁扬带沈冰卿跟自己的兄弟坐一桌，沈冰卿把苏毓莹也带上，六七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
    吴律看上去挺开心也挺自然，沈冰卿放心了。
    秦骁扬一手揽着她，一手举着啤酒瓶和吴律碰杯：“不想恭喜我们么？”
    吴律佯装臭脸：“晚上你求婚的这个场地，是我叫人来布置的好吧？不想恭喜你，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做这个？”
    沈冰卿赶紧说：“谢谢你啊吴律，谢谢你的祝福。”
    吴律斜一眼某人。
    秦骁扬笑着挑了挑眉，仰头喝一大口啤酒，酒瓶放到桌上，豪气道：“我跟蒋凡晞说好了，hanren会帮你处理新的3d打印产线。”
    吴律先是一喜，几秒后又皱眉：“但蒋凡晞人不是在美国么？”
    “她的合伙人在北京，放心吧，人家是有团队的，难不成你还想让horton的老板娘、‘中华之芯’的总设计师亲自给你打工？”
    吴律笑笑：“不是这个意思，但她本人下场会更有保证嘛！”
    俩人聊着3d打印的事情，沈冰卿没什么兴趣，就跟苏毓莹一起去跟苏暨明那边。
    “沈总，恭喜啊！”
    “恭喜沈总！”
    下属们纷纷向沈冰卿道喜，沈冰卿跟大伙碰杯：“谢谢你们。”
    苏暨明就说：“你们要多跟沈总学学！要么不谈，要谈就谈秦董这样的！”
    又是那几句，苏毓莹听得直摇头。

 178 订完婚，该有个蜜月不是？

    178
    秦骁扬找沈冰卿有事，沈冰卿又过去了。
    苏暨明就问苏毓莹：“你怎么不过去？我看秦董那几位朋友挺不错的啊。去钓一个。”
    苏毓莹懒理他。
    沈冰卿的下属们小声问：“小苏总，您和沈总关系好，知道她什么时候和扬星秦董谈上的么？之前有人传，我们都不是很相信。”
    苏暨明笑：“为什么不相信？”
    “就觉得扬星秦董这样的半导体大佬，可能会找同行业精英，或者官二官三嘛！国内大部分企业的大老板不都这样吗？”
    苏暨明笑：“扬星秦董很有本事的，不需要靠女人他也能混得很好，他当然有自信找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结婚了。”
    话说完，转头跟苏毓莹说扬星接受horton那一百亿的投资，最后都以干股的形式再回到秦骁扬口袋里。
    说完，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绝了！我以前还以为秦骁扬他只会钻研技术，没想到他竟然能从景霁之手里再把钱要回来。horton那可都是一些坑死人不偿命的吸血鬼呐，秦骁扬竟然能斗得过这帮人。”
    苏毓莹笑：“秦骁扬在硅谷混了很多年，绝对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苏暨明抱着双臂直点头：“看上去不复杂的一个人啊，没想到还是挺精明。”
    ……
    热热闹闹的自助餐结束，沈冰卿坐秦骁扬的齐柏林回家，张秘书开车。
    秦骁扬喝了不少酒，半路上，问张秘书：“红包都发下去？”
    张秘书：“都发下去了秦董。”
    沈冰卿问：“什么红包？”
    秦骁扬打开后排座椅中间的手扶箱，拿出一个长型大红包，塞到她手里：“还有一封，给你！感谢你们辛苦为扬星工作。”
    沈冰卿笑着打开红包看了眼：“这么客气干嘛？那我就收下啦！”
    “咱们这个假期去哪里玩玩吧？到时候我再送你回上海？”秦骁扬闭着眼睛说，“订完婚，该有个蜜月不是？”
    沈冰卿“咦”了一声：“晚上这样叫订婚吗？”
    秦骁扬下巴点点开车的张秘书：“不信你问老张。”
    张秘书看一眼后视镜，笑说：“是的，双方互相戴了婚戒，且请了客，可以算是完成订婚仪式。”
    沈冰卿抬起手，看着纤纤无名指上的心形造型钻戒：“如果结婚仪式也这么简单就好了。哎，到时候上海要操办一场，深圳还有一场，想想都觉得累。”
    秦骁扬抬起手臂搂住她，她趁势靠在怀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对了，”她扬起脸看秦骁扬，“毓莹提早过来，我想这几天陪她在深圳逛逛，她可能要买一些日用品什么的。”
    “那咱们的蜜月？”
    “六月吧？六月不是还有一个假期么？”
    秦骁扬爽快答应。
    结果到了六月假期，却是秦骁扬抽不出时间来。
    他有连续两星期没来上海看沈冰卿，沈冰卿预感可能是扬星出事，但问他，他又说没什么事情。
    直到六月底，苏暨明才打电话告诉沈冰卿——
    有人举报扬星生产的芯片里，靶材含有放射性元素。现在事情已经闹到环境保护部门，甚至是媒体上。
    沈冰卿下意识问：“那扬星的上市？”
    苏暨明声音沉重道：“可能要延期，现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扬星如果如期明年春天上市，形势必然不好。”
    沈冰卿重重叹了一口气，人往办公椅背靠去：“延期就延期吧，只能这样了。那现在扬星是什么一个情况？”
    苏暨明说：“5nm芯片的产线停摆了，包括相关的原材库、仓储库都封起来。相关人员则在医院接受放射性伤害的检查。”
    “那订单的交期……”
    “据说hanren那边会去和客户沟通。”
    沈冰卿揉着太阳穴，疲惫道：“有听说是什么人举报的吗？”
    “听说秦董的朋友去查了。”
    “秦董现在怎么样了？”
    “这半个月几乎没出过扬星大门。”
    沈冰卿一阵心疼，考虑几秒，说：“老苏，你回上海一趟吧？我得回扬星去，你回公司替替我吧？”
    苏暨明爽快答应：“行，我今天就买机票回去。”
    挂上电话，沈冰卿立刻上网买机票，准备搭傍晚的飞机回深圳。
    她回家收拾衣服，边收拾边给秦骁扬发语音：“我让老苏来替我，我大概晚上八点到深圳，我直接回家了啊。”
    秦骁扬看到语音，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
    他刚和检验部门开完会，听完语音，例行给沈冰卿拨视频，结果怎么都没人接，他以为是航班晚点，就给她发了语音，说自己这就回家等她。
    可等到十二点，沈冰卿不仅没回家，也没任何消息。
    上海到深圳的航班，正常不会晚点这么久，秦骁扬立刻打电话给朋友，让朋友帮忙查今晚原本五点至八点上海到深圳的航班有没有一位叫沈冰卿的旅客。
    朋友很快给他回复。
    “zh95x2，五点半到八点，上海浦东到深圳宝安，确实有一位旅客叫沈冰卿，但是她没上飞机，机组也联系不到她本人。”
    秦骁扬立刻挂了电话，打给沈堃铎，沈堃铎说沈冰卿没有回家。
    得知女儿原本要搭飞机到深圳，结果眼下却失踪了，沈堃铎也着急了，说要先去沈冰卿住的地方找找看。
    秦骁扬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但大半夜的没有飞机飞上海，开车过去要明天傍晚才能到，他只能等待，等明天一早七点的航班飞上海。
    他又给苏毓莹打电话，让她联系所有认识沈冰卿的人，帮忙找找沈冰卿有没有可能去上海什么地方，或者去谁的家里。
    一个小时后，沈堃铎和苏毓莹前后来电，都说沈冰卿既没在陆家嘴的家里，也没在任何她认识的人那里。
    秦骁扬简直要急疯了，不断给沈冰卿打电话，打微信视频，但都石沉大海。
    如果不是沈冰卿下午发的那通语音口气还正常，他会以为她或许和上次一样，因为什么事情生气跑了。
    可这次不是，沈冰卿是真的不见了。
    上海那边，沈堃铎说已经让警察朋友展开搜找。
    但秦骁扬还是很担心。

 179 他听到一阵火车到站发出的呜呜声

    179
    秦骁扬一夜未眠，五点就开车去机场，准备搭七点的飞机前往上海。
    苏毓莹也来了，俩人在候机厅碰上面，才知道买了同一趟航班飞上海找沈冰卿。
    见秦骁扬一脸痛苦，苏毓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是绑架。
    一个大活人突然人间蒸发，不是掉河里，就是绑架。
    她们住的地方附近没有河，机场附近也没有，不存在掉河里这种事，那就只能是绑架。
    这是一个让人痛苦的猜测，苏毓莹不希望这样，可她不得不理智接受。
    等待航班起飞的时间里，苏毓莹不断在脑海中搜寻有可能绑架沈冰卿的人。
    “钱坤！”她转头对秦骁扬说，“钱坤！有可能是钱坤把冰冰带走的！”
    秦骁扬抬起头，急到发红的双眼诧异地瞪着她：“钱坤？”
    “对！钱坤之前一直在追求冰冰！他离婚了，要冰冰嫁给他！后来是我和冰冰假扮蕾丝边，他才放弃的！”
    秦骁扬立刻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的电话，苏毓莹只听到他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查一个叫钱坤的人，他前妻叫xx，前岳父叫xxx，查一下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一开始还能正常讲话，说到后面，已是崩溃大吼：“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挂上电话，他痛苦得扇自己的嘴巴，后悔没把沈冰卿留在深圳。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沈冰卿被秦坤抓走，后果不堪设想。
    ……
    天亮了……
    秦骁扬上飞机前，接到最后一通沈堃铎打来的电话，说警察查了监控，发现沈冰卿是下午四点从小区出去，然后消失在小区外面一个监控死角。
    警察在那个范围搜查无果，又沿着小区到浦东机场整条路排查，亦没查到任何线索。
    秦骁扬拜托他继续请警察搜查，千万不要放弃，之后才挂了电话。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如果是绑架，14个小时过去了，绑匪也应该来电话了……
    秦骁扬不敢深想，他整个人死一般绝望。
    他宁可沈冰卿真的是被求财的绑匪绑架，这样他拿钱出来，就能把沈冰卿救出来。
    ……
    飞机降落机场，秦骁扬和苏毓莹兵分两路，他去找沈堃铎，苏毓莹去家里和公司查其他线索。
    在警局，沈堃铎沉重道：“警方认为应该是有人提前去踩点，蹲守在监控死角把人骗走。”
    秦骁扬捕捉到关键字眼：“骗走？”
    “对，光天化日的不可能大张旗鼓把人掳走，只能是用骗的手段，让卿卿自愿上车。”
    “所以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对！”
    秦骁扬拿出手机，给沈堃铎看钱坤的档案：“这个人，曾经对卿卿性骚扰过，听说到去年都一直在骚扰卿卿。我让人去查过了，这个人目前也是失踪状态。”
    沈堃铎戴上老花镜，皱眉细看片刻，惊讶道：“这不是兴泰证券的钱坤吗？”
    秦骁扬意外：“叔叔你知道这个人？”
    “知道啊，他前两天还约我出去喝茶，说自己离婚了，问我能不能把卿卿嫁给他，我说卿卿已经订婚啦！”
    秦骁扬预感不妙，问：“然后呢？叔叔您说详细一点！”
    “他就问我卿卿找的哪里的对象，我说深圳的，男方开芯片企业的……”
    秦骁扬一拍脑袋，绝望地闭上眼睛。
    沈堃铎见他这样，也慌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骁扬这就把两年前，钱坤在扬星的酒会上性骚扰沈冰卿、并被他报警最后拘留了好几天的事情提了一下。
    沈堃铎直摇头：“糟了！糟了啊！你们这些孩子怎么没早跟我说这事儿啊！”
    他双腿和声音都在打抖。
    “这个钱坤的前妻，就是因为他被拘留那件事才提的离婚！”沈堃铎气道，“他那种流氓，不讲道理的！他肯定会觉得是卿卿害得他离婚！他就要娶卿卿做补偿！结果卿卿不同意跟他，还跟你订婚了！他肯定恼羞成怒所以把冰冰绑走了！”
    秦骁扬什么都没说，走到一旁的蓝色塑料椅坐下。
    期间，有警察出来跟沈堃铎说事儿，但好像也没什么进展。
    手机震起来，是张秘书。
    秦骁扬接下，声音压抑低沉地“嗯”了一声。
    张秘书说，相关部门的领导来了，要跟他谈整改的问题，谈好了方案和评估时间，才能尽快恢复生产。
    秦骁扬疲惫道：“让他们先回去吧，我现在人在上海，暂时不会回去。”
    张秘书问他回去的时间，他答都不想答，直接把电话挂了。
    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那通来自上海的移动号码，在秦骁扬手机屏幕上亮起。
    他有预感这是钱坤打来的，接起，屏息捕捉着电话那头细微的背景音。
    “喂，是扬星秦董吗？”
    “我是，你哪位？”
    “我是钱坤，这么快忘了我？”钱坤在电话那头笑得张狂，“听说扬星要上市了？怎么样？还顺利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见他半句不提沈冰卿在他手上的事，秦骁扬猜测他目前还不想让人知道沈冰卿在他手上，故而没打草惊蛇。
    但意外的是，他听到一阵火车到站发出的呜呜声。
    “不一定能顺利上市。”他站起身，“一批材料有点问题，目前整条产线正在接受相关部门的检查。”
    “哦，这么惨啊？”钱坤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得意。
    “不知钱总有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帮个忙？”
    秦骁扬不动声色走到一旁的自助窗口，随手拿过一张别人不要的空表格，翻到背面，用笔写下：上海有几个火车站？分别在哪里？开车带我去！
    他一边和电话那头的钱坤周旋，一边把纸递给沈堃铎，并示意他不要说话。
    沈堃铎看完，立马带着他出警局，上了一辆停在院子里的迈巴赫，导航到上海站。
    电话那头，秦坤讽刺地笑道：“我在深圳哪有人脉呐？深圳可是秦董您的地盘。曾经您还把我弄到深圳的局子里拘留了几日，您忘啦？”
    秦骁扬笑笑，转而问：“您今天不用上班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跟我聊天？”
    他跟钱坤说着话，边在纸上写：找几个人假扮收二手手机，拿着扩音喇叭在上海站附近偏僻的、没有监控的地方叫喊，每个人用一种方言，快！
    写完塞给沈堃铎，沈堃铎立刻拿出手机安排。

 180 被秦骁扬一脚踢飞到墙角

    180
    盛夏晌午，大家都回家午休，交通公园没半个人影。
    一辆银灰色迈巴赫安静停在大门口。
    头顶烈日炎炎，秦骁扬人站在车头前，身上的白色t恤被汗水浸湿，已变成了透明色。
    他一手拿着手机靠在耳边，一手拿着红笔，在地图上以上海站为中点，观察附近的地形。
    电话那头，钱坤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废话，秦骁扬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听觉神经等待那一声方言的到来。
    钱坤：“秦董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啊——”
    秦骁扬：“请说。”
    钱坤：“你真是傻！你知道你要结婚的那个女人，什么过去吗？”
    秦骁扬：“我还真不知道。”
    钱坤忽然笑得极其……淫荡。
    “她前两年在上海，都被我睡得不爱睡了……后来是因为我不乐意娶她，她才又回去找你的。哎呦，这丫头没什么好的，就是那身材是真的正点！让你睡一次就忘不了的那种，所以我也理解你上瘾了……”
    秦骁扬面无表情听着，手中红笔在上海站旁边一个加油站后方打了个红圈。
    这时，沈堃铎走过来，给了他一张纸。
    他照着纸上列出的地点又在地图上打了几个红圈。
    钱坤：“这丫头回头去找你，你俩睡了没？她有没有把我调教给她的方法，用到你身上？”
    秦骁扬注意力全在地图上，没吭声。
    钱坤笑了下，说：“某种程度上，咱们也算兄弟了，秦董你说是哇？其实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把关系搞僵了……女人嘛！只要你有钱有权，你要几个都有……”
    秦骁扬原本正上下巡视地图的眼神忽然一定，迅速将手机拿下来，按下录音键，然后继续将手机放到耳边，全神贯注听着那头极细微的一连串方言叫喊。
    “修鼓手机囖……修鼓手机囖……鼓手机不论呵派，一个手机换一个不锈钢脸盘囖……修鼓手机囖……”
    秦骁扬立刻去看沈堃铎刚才拿来的那张纸。
    在上头一个叫“闽南话——xxx路”的地方打了个圈，然后去找地图上对应的路线。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段重复的“旧苹果7换小脸盆囖……旧苹果7换小脸盆囖……”
    秦骁扬在地图上锁定一个点，立刻把地图递给沈堃铎。
    沈堃铎一看就明白了，招呼他上车，启动车子，并把位置发给警察。
    ……
    上海站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银色迈巴赫停在一栋二层废弃厂房附近。
    沈堃铎从主驾车门边摸出一瓶辣椒水递给秦骁扬，用口型无声说：“小心！”
    秦骁扬接过，点点头，拿着手机，不动声色下了车。
    他看一圈周围，发现没有可疑监控，才猫着身子、沿着墙，往废弃厂房小跑去。
    锈迹满满的铁门里，可以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的士车。
    秦骁扬几乎可以确定，沈冰卿是被这辆的士骗到这里。
    铁门用大铁链锁着，秦骁扬观察一遍院子里的情况，确定没有监控和狗，小心翼翼从隐蔽的地方翻墙进去。
    电话听筒里，钱坤放浪形骸的大笑，与从二楼传来的声音重合。
    秦骁扬从旁边的户外楼梯上去，沿着长长的走廊，钱坤的笑声越来越近。
    “你要是和沈冰卿这个女人结婚，你知道你会怎么样么？”钱坤不余遗力地诋毁沈冰卿，说服秦骁扬放弃娶沈冰卿，“一辈子戴着绿帽子咯！拿都拿不掉！哈哈哈……”
    秦骁扬没坑声，背贴着墙，走到最后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在前面，靠近他的墙体中间有一个窗户，他无声走过去，看到房间里……
    除了沈冰卿，还有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钱坤，他坐在老板椅上，脚翘在旧大班桌上，一手拿着手机天花乱坠地说着，一手把玩一串佛珠。
    另一个人背对着窗户，与沈冰卿面对面而坐。这人的背影又高又壮，秦骁扬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而沈冰卿，被反手绑在椅子上，嘴巴贴着胶纸，神色愤然地盯着墙角。
    她穿着长裤和短袖衬衫，露出来的手臂和脖子颜色正常，没有任何外伤，头发和妆容也是完整的。
    确定她没受伤，秦骁扬痛苦彷徨了一晚上的心，稍稍安定。
    他收回在沈冰卿身上不舍的视线，转而去观察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办公室，除了废弃的桌椅、沙发和文件柜外，没有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
    钱坤和看管沈冰卿的男人，手中也没武器。
    秦骁扬胜券在握，把发烫的手机挂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房间，一脚将坐在大班椅上对着手机骂骂咧咧的钱坤踢飞。
    钱坤撞到墙角，反弹回地上，发出巨大一声钝响。
    看管沈冰卿的男人转头看过来，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又被秦骁扬一脚踢飞到墙角。
    秦骁扬阔步上前，一脚踩在他胸膛上：“我操你妈！敢绑架老子的女人，找死！”
    他狠狠往那人胸膛碾着，俯身，连连落下几拳，拳拳往鼻子上砸。
    很快，阮嘉余整个人都晕菜了，鼻血不断往下淌。
    秦骁扬收起脚，又往他鼠蹊处狠狠踩了几脚，阮嘉余发出一阵绝望的痛喊声，很快晕死过去。
    秦骁扬正要转身去收拾钱坤，沈冰卿忽然瞪大了双眼使劲蹬腿。
    秦骁扬没转身，手肘往后一挺，击中背后偷袭的钱坤的腹部。
    同一时间，一块小边几砸到他头上。
    巨大的疼痛及眩晕感袭来，秦骁扬强撑着精神没倒下去，转过身，又给了钱坤一拳。
    然而这一拳，已降低一半力道，钱坤只是晃了晃身子，很快扑上来，也给了他一拳。
    俩人扭打在一起，从房间扭打到阳台。
    沈冰卿泪流满面地看着，挣扎着，可绳子绑得太紧，她挣脱不开。
    楼下，铁门被打开，沈堃铎和警察冲了进来。
    楼上，秦骁扬和钱坤厮打在一起。
    他因为头被砸伤，整个人都是眩晕的，进攻有限，只能不断防守。
    只是被踢了一脚撞到墙角的秦坤反而占尽上风，他杀红了眼，把秦骁扬按在半人高的阳台墙壁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将秦骁扬整个人抓起，从二楼丢了下去。
    沈冰卿眼睁睁看着，泪流满面，被封住的嘴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181 不就是打了一个广东人吗？

    181
    “我也想问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绑架还杀人！”
    笔录室里，沈堃铎跟警察吐槽道。
    “我女儿失踪了十几个小时后，他才假模假样地给我女婿打电话，还装作不知道我女儿下落，在电话里跟我女婿扯七扯八，好在我女婿聪明，这才锁定他藏匿我女儿的地方……”
    警察：“知道嫌疑人和被害人有什么矛盾吗？”
    沈堃铎：“钱坤追求我女儿，但我女儿不搭理他，他知道我女儿要结婚了，就发疯了呗！”
    警察一一记录下。
    想起秦骁扬，沈堃铎叹气，摇摇头：“哎，那么好一个男青年，就这么……这个秦坤真是该死！该死的狗杂种！”
    有人开门进来，在做笔录的警察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又出去了。
    沈堃铎问：“怎么了？有什么进展吗？”
    警察：“嫌疑人的家人过来了，在队长那边。”
    沈堃铎赶紧站起身：“带我去！我得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养出这种垃圾！”
    队长办公室，钱坤的前岳父和前妻都在。
    沈堃铎冷眼走进去，在他们身后的沙发上坐下。
    那个看上去颇为威严的老者，应该是钱坤的前岳父。
    站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正跟队长说：“我们希望与被害人家属私下和解，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付出。”
    队长为难地摇头：“庄老先生，您女婿这次伤的人可不一般呐……上头已经派人来上海，这个案子明早就会移交给厅里。”
    老者大骇，说：“不就是打了一个广东人吗？影响这么大？”
    队长笑笑：“是广东人没错……但不是一般的广东人……是受国家全方位保护的那种存在……”
    沈堃铎听着觉得奇怪，正想问，就见钱坤前妻皱眉道：“什么意思？”
    队长：“今年一月，北京一家公司发布了一款5nm的ai芯片和相应的光刻技术，这是目前全球半导体领域最先进的一枚芯片和技术……被害人，就是这枚芯片的副总设计师……他身上有太多国家需要的技术……这种人才，百年才出一个，国家是很珍惜的，结果让您女婿给……”
    “是joechin。”女人扶着老者起身，“走吧，没用的。”
    队长送人出去，再回来，笑着问沈堃铎：“怎么样？笔录都做完了？”
    沈堃铎回神：“完了完了。”
    他看一眼门口，见没人，压低声音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女婿……真的是什么副总设计师？”
    队长笑道：“七点新闻都报过，您不知道？”
    沈堃铎吸了吸牙齿，思考几秒，问：“那这个副总设计师，国家是给补贴还是怎么着？”
    队长：“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您女婿光是到手的专利费，应该就相当可观……您想啊，全国都在用他开发的芯片，这其中产生的利润……”
    沈堃铎明白了，露出一抹自豪的微笑：“倒是没想到这个广东仔这么有能耐……”
    ……
    推床一从放射室推出来，沈冰卿立刻跑上前，俯在推床边，边跟着走，边小声问秦骁扬：“怎么样？头还晕吗？”
    秦骁扬睁开眼睛，对她笑了下，虚弱道：“我没事。”
    沈冰卿握住他的手，一路跟进病房。
    护士和护工一起将人抬到病床上，叮嘱暂时不可下床、也不可晃动头部后，这才离开。
    沈冰卿用保温杯接了些温开水进来，插上吸管，放到秦骁扬唇边：“来，喝点水。”
    秦骁扬吸了几口。
    沈冰卿又去拧热毛巾帮他擦脸。
    过了会儿，主治进来，说秦骁扬除了脑震荡和身上部分软组织挫伤，没有其他问题，静养几日即可。
    沈冰卿这才放下心来，拉一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她握着秦骁扬的手，双眸湿湿的：“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秦骁扬笑：“这么爱我？”
    沈冰卿匐到他胸膛上，哭道：“看到你被丢下去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像是跟着死了一回一样……呜呜呜……”
    秦骁扬抬起手臂，搂住她。
    他没说话，眼睛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沈冰卿小声抽泣着，眼泪把他的病号服都弄湿了。
    门被推开，听到秦骁扬喊了一声“叔叔”，沈冰卿这才擦了擦眼泪，站起身：“爸你来了。”
    沈堃铎点点头，走到她刚才坐的位置坐下，问候秦骁扬：“还难受吗？”
    “只是觉得头晕，有点头疼，倒没多难受。”
    沈堃铎点点头：“脑震荡是这样的，好好修养，会好起来的。这个脑子很重要啊，一定得治好了。”
    他的意思是，秦骁扬从事科研工作，脑子对他来说很重要，却叫人听出骂人的意味。
    如果不是知道他没那个意思，沈冰卿估计会和他吵起来。
    沈冰卿退到陪护床上坐下。
    看到沈堃铎，她情绪很复杂。
    秦骁扬被钱坤从二楼推下去后，沈堃铎和数位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制服秦坤和阮嘉余，是沈堃铎为她解绑和撕掉嘴上的胶纸。
    她看清楚沈堃铎脸上慌张、害怕的神色。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父母来说，可有可无，死活都无所谓，万万没想到，沈堃铎也参与了救她的行动。
    沈堃铎坐了会儿就要走，秦骁扬示意沈冰卿送他下去。
    父女俩搭电梯到住院部一楼。
    沈堃铎说：“这事我没告诉你妈和你奶奶，怕她们担心，你回去也别说了。好了不送了，上去好好照顾小秦吧。”
    他摆摆手就要走。
    沈冰卿喊住他：“爸……谢谢你……”
    沈堃铎转身：“谢什么？父母保护孩子不是应该的么？”
    想起秦骁扬说，沈堃铎昨天半夜去了陆家嘴找她，她问：“你……您怎么会知道我在陆家嘴的家在哪里？”
    沈堃铎笑了下：“你在上海，住在什么地方，做的什么工作，我和你妈都知道。看你过得平静开心，所以我们就没吵你了，知道你不喜欢。”
    沈冰卿抿唇点头。
    沈堃铎摆手：“走了！你上去吧！”

 182 依恋地抱紧了她

    182
    秦骁扬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整，就说自己好了，硬是下了床。
    沈冰卿陪他到住院部楼下的花园散步。
    见他状态尚可，沈冰卿迟疑着问道：“我听说扬星最近出了材料问题，是芯片产线的靶材吗？”
    秦骁扬“嗯”一声：“有一批靶材被怀疑含有放射性元素。”
    怕沈冰卿担心，他又补充道：“不过没关系，都还在可控范围。现在一个问题就是——我得搞清楚是什么人举报，又为什么是精准举报。”
    沈冰卿吃惊：“你觉得这是人为的陷害？”
    “是。”不愿她多想，他转移话题，“你这次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回深圳？你一个人在上海我实在不放心。”
    沈冰卿纠结：“如果我去了深圳，那这边的工作要被耽误的。”
    俩人走到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
    沈冰卿把保温瓶打开，递给秦骁扬。
    秦骁扬喝一口，视线看着不远处门诊大楼外的人来人往，说：“要不这样吧，我让人从深圳运一辆新的电车过来，上沪牌，你以后出行就开车，别再打车了。”
    他侧过脸看沈冰卿，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有时间和两个合伙人商量一下，最好还是尽快回深圳。你一个人在这边，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很少说重复的话，此刻连续提到两次“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可见他有多担心沈冰卿。
    沈冰卿心里清楚，温顺道：“好，我会的。”
    手机铃声响，她从包里翻出一支黑色的手机递给秦骁扬。
    是陌生的上海固话。
    秦骁扬接起，听到不几秒，眉心就狠狠拧上，不太愉快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叫他有什么话跟我律师讲。”
    电话挂上，沈冰卿问：“谁呀？”
    “警局的，说秦坤想见我。”
    听到这个名字，沈冰卿脸刷一下就白了。
    想起秦骁扬去救自己的那个中午之前，钱坤在电话里跟他说了许多诋毁她的话。
    但当时情况危急，她已无暇顾虑这些。
    秦骁扬受伤之后，她要么忙着配合警局的调查，要么忙着照顾秦骁扬，所有的心思都在秦骁扬身体的康复上，根本没时间去解释钱坤那些诋毁的话。
    眼下想起，她难免害怕，怕秦骁扬也误会自己。
    沈冰卿捏紧手中的保温杯盖，视线看向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个医院，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从全国各地前看看病的人们。他们凌晨就在大门口排队，无论冬夏。
    其实那天亲眼见到秦骁扬被钱坤从二楼推下去，在他生死未卜的那两三个小时里，以前许许多多的纠结，沈冰卿都已经全看开了。
    生死面前，其他都是擦伤。
    如果秦骁扬就此因为钱坤那些话而误会她，那她也不会怪他，毕竟他安好，她就满足了，不会再要求其他。
    沈冰卿转身抱住秦骁扬，一手握着保温杯，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
    掌心温柔的热度透过肌肤渗入秦骁扬的血液。
    他伸出双臂，依恋地抱紧了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和钱坤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他从来没有私下接触过，没有吃过一顿饭，更不曾同处一室。他说的那些诋毁我的话，只是想离间我们，因为他见不得我们好。”

 183 现在的扬星——我做主！

    183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秦骁扬声音很轻，呵在沈冰卿颈间的气息柔柔的：“你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你，所以绝对信任你。”
    还未恋爱，他就知道她单纯、自律，对人事物都有着自己绝对的原则底线和洁癖。
    他相信她会因为爱情而进入婚姻，不相信她会介入钱坤的婚姻、委身钱坤那种垃圾。
    沈冰卿抱紧了秦骁扬，侧过脸吻他的耳廓，在他耳畔间缱绻地说着：“我爱你。”
    秦骁扬回吻她：“我也爱你。”
    ……
    住院第六天，全身检查过一遍，没有任何问题，秦骁扬才被批准出院。
    他跟沈冰卿回位于陆家嘴的家住，然而也仅能住一天，很快就要回深圳。
    景霁之前一天告诉他——唐熠的案子八月初在美国开庭，芯片的问题一定要在七月之前解决，因为他们必须让陪审团相信，hanren有独立研发生产5nm芯片的能力，唯有这样，才能洗去唐熠为帮hanren生产芯片而走私光刻机的嫌疑。
    许是迫于唐熠和律师团的压力，景霁之态度强硬，最后期限给出后，还说如果因为扬星导致唐熠被判有罪，那么hanren将取消扬星的唯一供应商身份。
    失去hanren的单子，扬星要转亏为盈不知又要等多少年，秦骁扬压力也很大，只能先把沈冰卿放在上海，赶紧回深圳。
    但在回深圳之前，他得先确认沈冰卿在上海的出行安全有保证。
    还住着院，他就让上海的朋友帮忙找特斯拉的现车，但整个长三角都没现车，普遍都得等上半个月，他又找了深圳的朋友，最后要到一辆红色的特斯拉，并即刻安排运到上海。
    他得等车子上好牌照，并亲自带沈冰卿开上一天，熟悉了车子的各项功能和上海的路况，他才能放心回深圳。
    “松油门，车就慢慢减速直至刹住。”秦骁扬坐在副驾上，给沈冰卿提示。
    见她死死盯着前车，好几次差点追尾，他耐心道：“平时开车，要习惯眼光放远，至少得看到往前五辆以上的车，做到通过预判车流是否正常车速前行来控制自己的车速，不要只盯着前面那辆车。”
    沈冰卿“噢”一声，紧张地操控着方向盘。
    秦骁扬先带她在大马路上直直走了几趟，没问题了，才带她走转道。
    “九十度的转弯，就看那一侧的后视镜是不是过了角度，过了，直接方向盘大胆打过去。”
    沈冰卿小心翼翼地实践着，过弯成功。
    就这么拉练了一下午，大致没问题了。
    最后沈冰卿还自己把车开进商场的b2层，并停好车。虽然停得不算正，但好歹也停进去了。
    下车的时候，秦骁扬笑道：“驾照拿了几年？车技还是比较生疏。”
    沈冰卿背好包，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驾照18岁就拿了，几年前还从六年证换到十年证呢，但就是这十年都没真正开过车上路。”
    “你家不是有两辆车么？怎么没偶尔开出去练练？”
    “刚拿到证，我爸妈都带我开过，我开一路他们就骂一路，我全神贯注开车都来不及了，还要给他们的骂回应，太累了，后面我就不想开了。”
    秦骁扬：“……”
    他搂紧沈冰卿，进电梯。
    “你开得很好，没什么可骂的。”
    沈冰卿笑，踮起脚尖亲了他脸颊一下：“那是因为你没骂我，很有耐心地提醒我。”
    秦骁扬回吻她：“我会做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耐心有爱的爸爸。”
    沈冰卿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手挽着他的手臂，与他十指紧扣：“我相信你。”
    ……
    翌日一早，秦骁扬回深圳。
    飞机一落地，给沈冰卿打了一通电话报平安，他立刻交代张秘书召集各部门的总监到会议室准备开会。
    景霁之的施压给他带来极大的压力，他必须尽快把这次的风波平息了，否则这这两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
    扬星各大部门的领导此刻都坐在会议室里，小声议论着消失了一个礼拜之久的秦骁扬。
    张秘书坐在会议长桌主位旁，十指在笔电键盘上敲击着。
    “张秘书，”生产总监问，“秦董最近到底是去哪里了？公司出了这么大事情，他也不管。”
    张秘书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道：“秦董有事去上海了。”
    生产总监笑道：“去找未婚妻了啊？听说女方是上海人？”
    张秘书没搭腔。
    管理部总监嚣张道：“之前边总可是天天都守在公司，有事情肯定第一时间出来处理。但秦董就经常见不着人了，要么在北京，要么回美国，要么去上海……”
    技术总监是秦骁扬的亲信，听不下去，说了句公道话：“你成天怀念边总，那边总倒是记得你啊？边总当初要退出去的时候，带了多少人走，怎么没见把你也带走？”
    管理总监眼睛一瞪，大声说：“边总也问过我了，是我不跟他走的！”
    生产总监就笑了：“边总带走的全是业务岗和技术岗，他要你一个职能岗的人干嘛？边总又不傻。”
    在座的人都笑了。
    管理总监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朝生产总监大囔：“你现在是看不起我们职能岗的人？没有我们做后勤，你以为你们生产部的工作能那么顺利？”
    正吵着，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穿牛仔裤和黑白灰插色t恤的秦骁扬臭着一张脸走进来，冷冷巡视一遍在座的人，走到主位坐下：“都给我安静！”
    众人噤若寒蝉。
    张秘书把他的笔电摆上来，他打开，落眸看向电脑页面。
    “我这个人，不喜欢霸权主义，始终坚信自由、友好、轻松的环境更有利工作，但是！”他冷冷抬眸，看向众人，“我希望大家搞搞清楚，现在的扬星——我做主！”
    他食指点着桌面，一字一顿：“我不喜欢这里再出现怀念边南的声音！如果你们觉得在扬星干得不爽，现在就走人！”
    众人默不作声。
    原本就内敛、不愿祸从口出的人，这下更不想说话；而那几个口无遮拦的人，这会儿也不敢再吱声。
    大家心里都在想——这会议室莫不是装了窃听器或监控，要不怎么刚提了几嘴边南，秦骁扬人还没进来呢竟然知道？

 184 生了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女儿

    184
    “没人要走？”秦骁扬冷冷看着众人，“既然不想走，既然还指望扬星养活，那就老实一点！开会！”
    ……
    开了整整一天的会议，“同一个供应商提供的靶材为什么会混入部分含有放射性元素的材料”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得到解决。
    沈冰卿打电话来的时候，秦骁扬还在开会，他示意会议暂停十分钟，让大家去喝喝水上个洗手间，自己则拿着手机回办公室。
    “你下班了吗？”电话那头，沈冰卿声音很温柔，“我今天准时下班，自己开车回家，刚吃完晚饭洗完澡，准备休息。”
    秦骁扬皱了一整天的眉心，一下就舒展开了，满腔的烦闷也淡了一些，他弯了弯眼睛，说：“我还在开会。”
    “在讨论靶材的事情吗？”
    “嗯。”
    “有什么线索吗？”
    秦骁扬后背往大班椅靠去，闭上眼睛，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按着太阳穴：“没有。查过靶材库的监控，没发现有人调包过靶材，所以应该是供应商的问题。采购部门跟供应商交涉过，供应商咬定出入库都检测过，且手上有扬星质检部门盖的合格章，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电话那头，沈冰卿沉吟半晌，说：“这件事可能比想象中复杂，现在的情况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你必须先找到头，然后一个结一个结地解开，最后真相才能曝露出来。”
    秦骁扬笑了下，承认自己的不足：“说实话，我这次确实有点无措。之前一直做科研，企业经营的方方面面，都是边南走了之后才硬着头皮接触。”
    “所以扬星一直延续边南那套管理模式？”
    “可以这么说。”
    电话那头，沈冰卿半晌没说话。
    秦骁扬回过味来，说：“你的意思是——这事可能跟边南有关？”
    沈冰卿没答，反问：“边南从扬星出走后，做的什么领域的企业，你清楚吗？”
    “不清楚，当时他不顾扬星的情况，执意抽资走人，等于撕破脸，所以没再联系，我也没去关注过他在做什么。”
    “我记得当时他好像带了不少人走？”沈冰卿说，“整个业务部差不多都走光了，还有部分技术生产岗的人。”
    “是。”
    “边南后面做的，应该是和扬星同质化的企业。”
    秦骁扬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冰卿就语速极快地交代：“你这样，带着财务和采购去一趟靶材供应商那里，要求重做审核。主要是看他们卖给扬星的靶材的入库单和发票，把这些全部复印一份带回来。”
    “带回来做什么？”
    “查！查这些靶材供应商背后的控制人是谁！”
    “你觉得是边南叫人把不合格的靶材混到给扬星的靶材里？”
    “对！”沈冰卿笃定，“并且扬星内部也有内鬼！边南他能清楚知道问题靶材是用在那几批成品里，那些成品又是卖给哪几家公司，这就和你怀疑的精准举报对上了。除了边南，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种程度。”
    “叩叩……”张秘书敲门，提醒秦骁扬时间到了。
    秦骁扬点点头，回头对电话说：“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等我消息。你早点睡，爱你。”
    他把电话挂上，回会议室，按照沈冰卿刚才交代的吩咐下去。
    ……
    翌日，秦骁扬带着财务和采购亲自去了靶材供应商那里，带回了不少不同厂家开具的发票和出库单。
    一回扬星，他立刻叫张秘书去查这几个厂家的实际控制人和股东。
    翌日一早，张秘书带着结果来了。
    几份报告平铺在秦骁扬面前，张秘书汇报：“这几家厂家的实际控制人和股东都查出来了，没有边南。”
    秦骁扬皱眉，没说什么，随手拿起其中一份报告翻开。
    厚厚一册报告，除了有厂家的情况介绍，还附有这次发到扬星的靶材批次出库单及发票。
    秦骁扬随手翻了几页，丢给张秘书：“把涉事厂家筛出来。”
    张秘书照做，很快就带着最后三份报告回来。
    秦骁扬逐一翻开了研究。
    其实张秘书肯定已经研究过了，边南看似和这些厂家没什么关系，但经过沈冰卿昨晚一说，秦骁扬现在也笃定靶材的问题是边南搞出来的。
    他一页一页地翻，最后停留在股权架构那一页。
    “老张，你有没有发现这三家厂商的股权架构，有一个很巧的地方？”
    张秘书走过来，落眸看向平铺于桌面上的三页资料，点点头：“都有姓陈的股东。”
    她知道秦骁扬在怀疑什么，补充道：“但陈姓在我们国家是常见大姓，很多人都姓陈。”
    秦骁扬没说什么，人坐回大班椅上，皱眉想着事情。
    印象中，边南有个情妇就姓陈，是个十八线小明星，叫陈颖什么来着。
    秦骁扬拿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陈颖”两个字，下面跳出几个名字。他凭印象点了其中一个叫“陈颖娜”的，页面一跳出来，看到那人的脸，他立马就确定了这就是边南的情妇。
    其实这些都不算是证据，至多只能算他一定要把边南对上号而硬联上的“线索”。
    边南有很多情妇，姓陈姓王姓李都有，真想说他和这几家涉事厂商有关系，随便挑一个情妇出来都能对上号。
    没有石锤，就拿这些连线索都算不上的资料跟边南摊牌，不仅没用，还会被倒打一耙。
    事情又走到死胡同。
    秦骁扬正想联系朋友帮忙查涉事厂家的陈姓股东们和边南的情妇有没有关系，碰巧沈冰卿的电话过来了。
    他示意张秘书出去，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接起电话：“早上好。”
    “早上好呀，”电话那头，沈冰卿声音轻快好听，仿佛清脆的铃铛，“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你呢？”
    “我也挺好的。梦到你了。”
    秦骁扬笑了下：“是吗？梦到我在干什么？”
    “梦到你在带孩子啊，”沈冰卿在电话那头笑，“我生了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女儿，跟个男孩子似的，你却说好漂亮，整天抱在怀里不放。”

 185 来啊，互相伤害啊！

    185
    沈冰卿声音软软的，带着十足的依恋。
    好似他们的女儿真的出生了。
    压在秦骁扬心头的无力感一下就成了动力，情绪振奋起来。
    他唇角扬起幸福的幅度：“这是胎梦没错吧？”
    沈冰卿在电话那头小声偷笑。
    秦骁扬想起复合后，始终没有避孕，瞬间回过味来，柔声问：“这个月例假来了吗？”
    “今天刚来……”
    “我还以为真的怀了。”
    电话那头，沈冰卿嗔怪道：“人家都是要算准排卵期努力的，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有那么容易怀。”
    秦骁扬笑：“等手头的麻烦事解决了，我要天天打鱼。”
    沈冰卿就问：“靶材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秦骁扬这就把自己今天发现的“线索”跟她详细说了下。
    沈冰卿思考片刻，说：“现在一切怀疑都以边南的恶性竞争为基础，我也始终觉得边南的动机是最强的，这在商业上也是很常见的竞争手段。反正现在也没其他线索，你就按这个怀疑继续深挖。”
    秦骁扬回办公位坐下，又拿起那三份报告翻看，正要说出自己的疑虑，就听沈冰卿问：“hanren现在是谁在管理？蒋凡晞？”
    “应该是她的合伙人任泫寒。”
    “你给任泫寒打个电话，问他现在是不是有别的公司想要取代扬星？”沈冰卿冷静道，“我怀疑扬星的竞争对手已经跟hanren交涉过，所以景霁之才敢放话说扬星处理不好靶材的问题，就要把扬星撤掉。肯定是因为已经有接盘的所以才有恃无恐。”
    秦骁扬醍醐灌顶。
    他自嘲地笑了下，说：“我竟然没想到这点。”
    “你当局者迷呀。”沈冰卿催他，“好了，晚上再打电话，你先忙吧，我也工作去了。”
    “好，爱你。”
    挂上电话，秦骁扬立即打开笔电，给任泫寒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
    “阿扬，早上好。”视频那头，任泫寒原本清隽的脸满是疲惫，“在公司？”
    秦骁扬点点头，没多废话，直入主题：“目前是不是有别的公司在争取替代扬星？你们和horton是不是已经商量好，扬星这波过不去，你们就打算把5nm的芯片包给别人做？”
    屏幕上，任泫寒一张脸满是意外。
    他是阿斯伯格，高智商却不懂掩饰情绪。
    虽然他没承认，但秦骁扬已经猜到了。
    满腔都是被背叛的愤怒。
    他抓起手边三份报告狠狠砸到地上，花了将近一分钟平息愤怒。
    “你们想找别人代工也可以，我没问题，毕竟这枚芯片是以hanren的名义开发！但是——”
    他顿了几秒，冷冷看着屏幕上的任泫寒：“关于这枚芯片里，属于我的专利部分，我不会授权！并且，我还会研发出另一枚足以取代hanren1.0的芯片！你和唐熠夫妇自己看着办！”
    未等任泫寒说话，秦骁扬切断视频连线。
    他气得整个人冒火，抬手摁住领结松了松，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一手撑在玻璃上，俯瞰脚下的南山科技园，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horton真是迷之自信，以为扬星还亏损，他秦骁扬就会为了每年几十个亿的专利费把5nm芯片的关键技术拱手于人？
    他要的是整个扬星的辉煌，而不是他个人的富庶。
    hanren一旦把芯片的代工权收回去，那么他会让这枚芯片连车间的门都出不去！
    他愤愤地锤了一下玻璃，咒骂几声唐熠是无良资本家，还幼稚地道：“来啊，互相伤害啊！”
    ……
    另一边，任泫寒立刻召集景霁之、蒋凡晞夫妇进行线上会议。
    北美那边是晚上11点多，蒋凡晞夫妇已经准备休息了，所以出现在镜头里的二人是情侣睡衣打扮。
    景霁之不知又跟哪个女人约会去了，在一个气氛暧昧的隐蔽房间里，身上穿着藏蓝色丝绸睡衣，身后有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走过。
    只有任泫寒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工程师服，眼下两个黑眼圈又重又大。
    他面无表情看着屏幕上闲适的三个人，说：“秦骁扬刚给我打了电话，放话说——如果我们把芯片的外包给别人，他的专利部分不会授权。”
    景霁之一听，炸了，大声道：“他是不是傻逼？一年几十个亿他都不要？你别听他忽悠！还有人不要钱的？”
    蒋凡晞问：“靶材的问题，这是解决不了了？”
    任泫寒说：“解决得了他就不会来放这些狠话了。”
    景霁之说：“咱们别冒这个险，万一他这次解决了，下次再出现这样的问题，又有人因为买了咱们的芯片而遭受辐射，到时候就麻烦了。hanren这个牌子要烂掉。”
    “告诉他。”始终沉默不语的唐熠淡淡开口，“让扬星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让他们互相去厮杀，不管死的是谁，对咱们都没坏处。”
    任泫寒：“……”
    蒋凡晞于心不忍，扭头看向丈夫，劝道：“当初是我答应秦骁扬，只要他配合我们把芯片做出来，代工一定是交给扬星做，现在……他可能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唐熠笑了下，声音依然温润，却说着世界上最无情的话：“在他提出自己开发的专利部分为个人所有时，就等于选择了自动下船；在他威胁我们把外包交给别人、他就收回授权时，就等于与我们为敌。”
    景霁之大笑：“还是ty脑子清楚。”
    他调侃蒋凡晞：“蒋工，ty这辈子所有的心软都用在了你和hanren身上，其他人是享受不到他的人性的。放弃吧，别再为秦骁扬说好话了。”
    ……
    身后手机滴滴了两声，秦骁扬回到位置，拿起手机进入微信。
    任泫寒发来几个字：“易洋科技。”
    虽然他没明说，但秦骁扬知道这四个字背后的意思就是——接替扬星的公司，叫易洋科技。
    他皱眉瞧着那四个字，越发觉得不对劲。
    易洋……
    抑扬？抑制扬星？
    “我可操他妈的！”他气哄哄打开电脑，进入企查查，输入易洋科技几个字。
    页面跳出来，股东信息里面，赫然写着实际控制人为边南，后面关联的九家企业，除了五家秦骁扬以前就知道的，剩下四家都是跟扬星同质化的新企业。

 186 浑身硬骨的秦骁扬不会就这么投降

    186
    秦骁扬气得几乎都要把笔电给砸了。
    边南抽资走人、创立和扬星同质化的企业，这都没关系，但他要搞死扬星、踩着扬星挣钱，秦骁扬不会同意！
    他花了十分钟冷静，拿出手机进入微信，给任泫寒发去一条语音：“叫唐熠夫妇开视讯会议！”
    任泫寒很快回复：“北美那边十二点多，他们睡了。”
    秦骁扬火又起来，对着手机大吼：“睡什么睡？叫他们起来开会！否则老子立马包机杀到波士顿！”
    吼声大到在隔壁办公室午休张秘书也闻声赶来，站在门口张望。
    秦骁扬吼完几嗓子，又重重锤了一下桌子。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等那边发来视讯会议邀请。
    另一边，蒋凡晞接到任泫寒的电话，把已经入睡的唐熠喊起来：“快起来，秦骁扬那边要开会。”
    唐熠拉着被子翻了个身，本不想搭理，但蒋凡晞一直在旁边催，只好起身披上睡袍，夫妻俩相拥着去隔壁书房。
    坐到书桌前，他冷着脸说：“他不是应该去找易洋科技算账么？”
    蒋凡晞打开笔电连线视讯会议：“他这个人的想法向来跟常人不同，你让阿寒告诉他竞争对手，以为他们会互相厮杀，结果他把刀挥向我们。”
    唐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摇摇头，没说什么。
    视讯连上，电脑屏幕一分为四。
    蒋凡晞首先去看秦骁扬，见他黑着一张脸看自己，心里是又尴尬又觉得对不住。
    想起两年前，自己为了求秦骁扬协助开发芯片许下的承诺，眼下却因为资本上的一些考虑而食言。
    虽然秦骁扬这会儿什么都没提，但当初的承诺像一巴掌，火辣辣地打在她脸上。
    “秦董，中午好啊，吃饭了么？”景霁之首先向秦骁扬打招呼。
    秦骁扬笑了下，嘲讽道：“你如果被人背后连捅几刀，还能有胃口吃得下？”
    “秦董啊，”景霁之用怀柔政策，“你别这么说嘛！芯片的入市不能因为扬星现在状态不好而耽误了嘛！我们现在先交给易洋科技做，等扬星度过这次难关，我们肯定还是会把单子交给扬星的。你就安心去处理扬星的问题，都不用怕的，我们都是向着你的。”
    秦骁扬只是冷笑，目光转向唐熠夫妇。
    “易洋科技给你们的报价是多少？加工一枚芯片他算你们多少钱？”
    景霁之笑出一脸花，就跟突然捡到一百个亿那么开心。
    秦骁扬这就知道了，边南的报价绝对低于扬星报价一大截。报价之间的差，足以令屏幕那头的资本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他们给边南机会，不一定是因为扬星目前的困境，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利益。
    先是以芯片的全球代工权利诱秦骁扬拿出技术、协助完成芯片的开发，之后等扬星真的投入生产了，再找理由把扬星踢掉，把代工权给报价更低的企业。
    秦骁扬不禁想，如果没有靶材问题，hanren到最后，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收回扬星的全球代工权，分散订单给别人做，以温水煮青蛙的速度，慢慢地收回扬星的代工权。
    只不过因为边南太操之过急，想一口啃下这块肥肉，所以暗中搞破坏，而唐熠等人分明也知道，却就打算这么顺水推舟踢掉扬星。
    “1350，”任泫寒突然出声，“易洋科技的报价是1350。”
    听到这个数字，秦骁扬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这枚芯片，沈冰卿和财务总监之前仔仔细细核算过成本——制造成本是1200元左右，加上固定成本，总成本在1400元左右。
    所以秦骁扬给hanren的报价是一枚芯片2000元，是同样的5nm的进口芯片的价格的一半。
    除了生产，芯片的仓储、物流，也都是扬星负责。等于这枚芯片，从生产到送至客户手中，甚至售后，都是扬星完成。
    而同样要承担这些成本和责任的易洋科技，竟然给出了低于成本50块钱的报价。
    秦骁扬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以他对边南的了解，没钱赚的事情，边南绝对不会做。
    所以很大可能，边南会在材料和制造过程上做手脚，令这枚芯片的实际制造费用远低于标准。
    如果真是这样，后果是很可怕的。
    秦骁扬记得发布会那天，hanren公布的这枚芯片的售价是2999元，也就是说，hanren只是负责前期共同开发，无需生产、无需仓储营运及售后，就能在这枚芯片上收割近三分之一的利润。
    但已经如此可观的利润，资本还不知足，还想获取更大的利润。
    他们觉得扬星给出的2000元报价太高了，所以想找报价1350元的易洋科技生产。售价2999元的芯片，他们要赚足一半不止。
    原来利润这么可怕，难怪不惜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
    秦骁扬只觉得寒心至极，自嘲地笑了下，冷冷看向蒋凡晞。
    “蒋工，我当初为了去北京帮你，连女朋友都跑了，你知道我和她重遇后，是怎么跟她解释我去北京的事情么？”
    蒋凡晞摇头：“你怎么说的？”
    秦骁扬移眸看向唐熠：“我跟她说——可以使一个爱国企业家重获自由，可以使我们国家摆脱西方在半导体领域长久以来的压制，我觉得很值得！”
    他不想像祥林嫂那样絮叨自己所遭遇的背叛，鼠标移到x上，已是随时准备结束会议。
    “事已至此，我就表个态吧——”他平静看着众人，“你们要把芯片的代工交给易洋科技做，可以！”
    景霁之一喜，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唐熠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唯有任泫寒和蒋凡晞知道浑身硬骨的秦骁扬不会就这么投降。
    “关于芯片里我个人的专利部分，我也愿意授权。”秦骁扬竖起食指，“一年的授权费，两百亿美元。低于这个价格，没得商量。”
    话落，鼠标轻轻一点，屏幕回到桌面模式。
    连线那头，其他四个人还继续着。
    景霁之大叫：“他疯了？两百亿美元，他怎么不去抢？他应该去跟边南干一场，把代工权拿回去，然后给我们降价才对！”
    唐熠没坑声。
    任泫寒越发看不过眼景霁之，说：“当初找上秦骁扬，就该知道这枚芯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绕过他，绝对不可能成功。不是搞技术的都像我和蒋工这么傻。”
    他话里有话。
    同样是horton为第二大股东的企业，秦骁扬的扬星就能做到让horton分不到半毛钱利润，而他和蒋凡晞的hanren就要每年老老实实给horton分红，甚至每周都要向根本不懂技术的景霁之汇报工作情况。
    hanren把景霁之奉为上宾，自己犹如小弟，但秦骁扬就敢直接跟景霁之对干、爆粗。

 187 人才时代，他的存在就是利益。

    187
    任泫寒退出视讯会议，画面一分为二，只剩下唐熠夫妇和景霁之。不一会儿，蒋凡晞也离开了书房，这就只剩下唐熠和景霁之俩人。
    景霁之吐槽道：“ty，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老婆就不是做投资的料子，你看看！拿了一百个亿砸扬星，半毛钱没收回来就算了，还宠得那个广东人蹬鼻子上脸的！用咱们的钱做生意，不给咱们分红，还挡了咱们的其他财路！”
    唐熠没说话。
    折回来拿手机的蒋凡晞听到了，气得脸通红，往丈夫身旁一坐，对着屏幕那头的景霁之说：“james，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景霁之冷呵一声，满脸写着不服气。
    蒋凡晞气道：“当初没有秦骁扬，你以为芯片做得出来吗？这枚芯片里面的关键技术，全是秦骁扬带来的！人家把潜心研究了十年的技术拿出来，我们才能在两年的时间把芯片做出来！没有他，就没有这枚芯片！”
    做技术的，碰到这种字字句句都是钱的资本家，也是很无力了。
    唐熠搂住妻子的肩膀，柔声安抚道：“好了，不气了，我会跟james好好说的。”
    蒋凡晞挥开丈夫的手臂，训斥道：“你也是！一心钻在钱眼里！我以为你经过这一劫，会对金钱事业这些身外物有新的感悟，但你还是一样，绝不放过任何能赚钱的机会！”
    和唐熠在一起多年，她深知他的不表态就是纵容。
    她再次看向屏幕里的景霁之，恶狠狠道：“james，你好好处理易洋科技的事情，告诉他们，别再给扬星使袢子，否则我不会放过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她说完，气哄哄地回到卧室，把丈夫一个人留在书房。
    “你看看你看看！”景霁之冷笑，“芯片做出来，这帮技术员都要上天了，一个个在这边跟爸爸叫板呢！都忘了当初穷得响叮当，拿一破烂概念求咱们投资的时候了。牛逼了牛逼了……”
    唐熠皱眉：“爸爸？你觉得你是我老婆的爸爸？那我是什么？”
    景霁之赶紧捂住嘴巴。
    唐熠不耐烦地皱眉：“行了行了，去处理易洋科技的事情吧。芯片还是得交给扬星做。这个项目，不赚钱没关系，先把秦骁扬稳着，以后有的是赚钱的机会。人才时代，他的存在就是利益，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
    深圳那边，秦骁扬冷静了一会儿，又给任泫寒打去电话，劈头就说：
    “如果他们这次一定要交给易……”他都说不出口那个本意是要打压、抑制扬星的名字，改口道，“一定要把芯片交给边南的公司做，我看你也别在hanren待着了，来深圳和我一起吧！咱们一起把3nm的芯片做出来！”
    任泫寒“嗯”一声，沉声说：“我不离开hanren，我得把资本赶出去！不能再让这帮资本控制科研人员！”
    秦骁扬大笑：“你终于开窍了啊。那我期待你的雄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电话挂上，他又开心地大笑几声。
    吓得张秘书又过来张望，以为自家老板怎么了，一早上又骂又笑的。
    ……
    三天后，有人去警局自首，坦白了因为工作失误，导致送至扬星的靶材原材里混入几根含有放射性元素的靶材。
    虽然秦骁扬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件事，但也明白horton那边已经和边南谈妥，边南推出这个人，其实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与扬星竞争。
    他跟沈冰卿聊起这件事时，流露出自己的担忧：“扬星内部肯定还有不少边南的内鬼，这个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沈冰卿说：“干脆趁这次，来个大清洗。”
    秦骁扬就问：“怎么个大清洗法？”
    “将你怀疑有内鬼的那几个部门，所有人的薪资按一定比例普降，就以扬星连续亏损及这次的靶材事件带来的损失为由。”
    秦骁扬没明白：“然后呢？”
    “正常的员工，他肯定是不接受降薪的，所以接下来会有一波人提出辞职。这些人，必然不是内鬼。反之，不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内鬼，可以再深入调查。因为内鬼从边南那边获得的好处，足以弥补他在降薪上的损失，所以这些人不会走，你就是把他薪资降到只剩下20%，他都会待着，因为能从边南那边补给。”
    秦骁扬听明白了，说：“我一会就让张秘书去处理。”
    沈冰卿说：“不急，而且动荡这么大的事情，张秘书一个人也处理不来。这样吧，我从上海找个做体系的公司进驻扬星，主要处理这件事，也帮扬星重做企业体系。之前边南留下来的那一套，是时候废掉了。”
    秦骁扬玩笑道：“怎么听起来跟改朝换代似的。”
    “可不就是改朝换代吗？”沈冰卿没心情开玩笑，认真道，“先让芯片产线运转起来，清洗内鬼的事情循序渐进地来。但生产一定是重中之重，要保证有序进行。”
    “遵命！”
    ……
    六月底，第二批5nmai芯片送至各大客户手中，大家纷纷装到自家的ai机器人上。
    七月初，装有这批芯片的机器人陆续上市，horton有专人在跟进此事，进行了相应的营销及宣传。
    消息很快传到全球各地，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个东方大国已经有能力生产5nm芯片，那些靠卡东方大国脖子来达到某些政治利益的国家大为震惊，那些同样遭受卡脖子之痛的国家看到了希望。
    订单从全球各地纷至沓来，生产排期都到了一年后。
    八月底，秦骁扬开始物色新的地皮盖更大的厂子专门做芯片，而美国那边，唐熠的案子正式开庭。
    经过两个月时间的拉锯，庭审即将进入最后的宣判。
    彼时是十月，那枚产自东方大国的5nm芯片，在全球多个国家获得一致好评，无论是价格上还是性能上。
    这个结果，攻破了检方始终坚持的犯罪动机——唐熠两年前走私光刻机，是为了帮hanren生产5nm芯片。
    辩方向法官及陪审团展示了各种各样的证据，证明了hanren它有独家的光刻技术，以及研发生产5nm芯片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国外的光刻机。检方坚持的唐熠的犯罪动机根本是无稽之谈。
    唐熠被无罪释放，重获自由。
    ……
    “这不是一个人的胜利，是一个国家的胜利！”华人记者在波士顿法院大门外激动地报道，“无论是hanren这一枚芯片所获得的肯定，还是华裔企业家唐熠的无罪释放，都说明了某些国家利用半导体技术进行政治斗争的时代已经结束！”
    画面背景，是穿着正式的深色三件式手工西服的唐熠从法院高高的台阶上缓步走下来的画面。
    秦骁扬把电视关了，正打算去车间走走，手机忽然响起。

 188 都没看到你戴婚戒的？

    188
    是景霁之来电。
    秦骁扬面无表情接起：“什么事？”
    “ty胜诉了，他明天回华盛顿的horton总部，想跟你见个面，你来一趟华盛顿？”
    秦骁扬：“……”
    无语半晌，他好笑道：“老景，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啊？不管是你、还是ty，你们只是扬星的投资人，不是我老板，明白了吗？他想见我，让他来深圳！就这样，挂了！”
    不等电话那头的景霁之说话，他把通话切断，手机塞进西裤口袋里。
    生产芯片的无人车间里，三条壮观的无人产线正有序生产着。
    秦骁扬走到产线主任工位边上，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主任忙站起身，跟他鞠了一躬：“秦董，生产一切正常！”
    秦骁扬拍拍对方的肩膀：“辛苦了！”
    他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又回办公楼。
    跟生产部同一层的一个大单间里，沈冰卿正和体系小组的人开会，小型会议桌的另一侧放着下午茶，
    做体系的王老师手里拿着一块蛋糕吃，笑说：“哎我发现深圳水土不错呀，这几天下午都吃蛋糕喝奶茶，竟然一点都没胖。我之前在上海可不敢吃呢。”
    她和沈冰卿一样，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女士，长得漂亮、举止优雅，格外注意自己的身材。
    但因为比沈冰卿大上几岁，也没沈冰卿高瘦，所以看着不像90后，更像显年轻的80后。
    沈冰卿抬起看文件的视线，看一眼蛋糕熟悉的包装，正要说话，就听一道很是磁性的声音响起：“这家蛋糕奶茶0糖0脂低卡，吃了不会胖，老师多吃点。”
    “呦，秦董来了呀！”王老师赶紧把蛋糕放下，扯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巴，热情地拉一把椅子到自己身旁，招呼秦骁扬坐。
    见是秦骁扬，沈冰卿笑笑，没说什么，重新看回文件。
    秦骁扬拉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手臂不着痕迹圈到她后腰处，没让其他人发现。
    “怎么样？”他笑着看向大家，“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支持的？”
    王老师赶紧拿着一沓资料到他跟前，俯着身子，跟他详细介绍最近取得的进展。
    浓郁的香水味飘进沈冰卿鼻腔，她皱了下眉，视线越过秦骁扬的身体，看一眼俯着身子的王老师。
    她今天穿一件v领碎花连衣裙，正常体态下，领子看着还可以，可一俯身，半条沟都露出来了。
    沈冰卿回过味来，心中有数。
    “好了，我了解了，你先忙，不用管我，我坐着听一会儿就走。”秦骁扬大概也是察觉到不对劲，出声阻止王老师继续说下去。
    王老师笑笑，并未站直身体，转而说：“对了，秦董您刚说的这家蛋糕店在哪里？我可太喜欢吃了，我就是怕吃普通的甜点会胖，所以一直不敢吃呢。”
    秦骁扬轻咳一声，往沈冰卿那侧微微侧了侧身子：“你可以问张秘书，她买的。”
    王老师笑着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我本来还想说您知道的话，下班顺道给我带个路。”
    沈冰卿：“……”
    秦骁扬不自在：“我让张秘书带你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谨慎地看着沈冰卿的表情。
    见她神色尚可，这才放下心，手往她侧腰轻拍两下，站起身：“好了，那大家先忙，我先上去，有事联系张秘书。”
    “哎呀秦董您这就走了呀？不多坐会儿呀？”
    王老师一路把人送进电梯才回来，一入座，就兴奋道:“秦董可真是年轻有为呀！他打破了我对技术员的刻板印象。”
    女下属八卦附和：“王老师您这是心动了？”
    王老师笑得大大方方：“心动呀！这么帅、这么有型、还有钱未婚的企业家，能不心动吗？”
    沈冰卿最近几天才到扬星，趁着苏暨明回上海工作，她赶紧过来看看扬星的体系做得怎么样了。
    她和体系小组的负责人王老师也是最近才见面，之前一直都是和咨询公司的老总对接，所以王老师不清楚她是秦骁扬的未婚妻。
    这不，以为秦骁扬是未婚多金的企业家，想发展呢。
    沈冰卿理解她的心思，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想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便就没特地澄清秦骁扬已经有未婚妻这件事。
    ……
    傍晚，结束和体系小组的沟通，沈冰卿上苏毓莹那坐了会儿。
    “‘家营养’三月成功上市后，我打算回深圳。”她歉意地看着苏毓莹，“我和秦骁扬打算五月举行婚礼，不想异地，到时候肯定是要回深圳和他在一起的。所以我想来想去，目前手头的项目结束，就暂时不接了，我也得花点时间筹备婚礼。”
    苏毓莹点点头：“我都理解。经历过钱坤绑架那件事，我也不赞成你一个人留在上海。”
    沈冰卿叹气：“我还没跟老苏提，也不知道他同不同意。他老婆孩子都在上海，他肯定是不能离开上海的，公司靠他一个人也不行。”
    苏毓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没事，我暂时不会离开上海，有我在呢！实在不行，咱们还能请人负责你的工作。”
    他们三个人向来分工明确。沈冰卿负责重组改制及发行ipo前的辅导；苏暨明有保荐资格，负责保荐、申报等工作；苏毓莹则负责内核、文书及发行后的工作。
    所以除了苏暨明，沈冰卿和苏毓莹的工作都是可以被替代的。也因为这样，沈冰卿才下定决心回深圳。
    和苏毓莹聊了会儿，她接到秦骁扬的电话，下楼跟他一起回家。
    齐柏林驶出扬星广场，汇入车流中。
    沈冰卿把安全带系好，看一眼秦骁扬，视线又看回前方：“你以后没事，少去王老师那边吧。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
    秦骁扬回过味来，笑说：“他们来两三个月了，我以前从没去过，今天是知道你在那儿所以才去瞧瞧。”
    “反正以后别去了，我在那儿你也别去。”她瞥一眼秦骁扬左手无名指上的圈戒，“那个王老师也真是的，都没看到你戴婚戒的？还一直说你是未婚。”

 189 我该怎么报答你

    189
    车子驶离科技园范围，汇入深圳晚高峰的车流中。
    秦骁扬认真开着车，闻言玩笑道：“好在这个王老师是你找的，要是我找来的，你估计要跟我吵一顿？”
    沈冰卿右手手肘靠在车窗上，手指揉着太阳穴，微微蹙眉，说：“事情那么多，我哪有时间吃这飞醋，只是提前跟你打个预防针而已。”
    她瞥眼看向秦骁扬。
    十月底，深圳夜晨微凉，他穿着淡蓝色衬衫，外面搭一件与西裤同色系同材质的双排扣翻领马甲。
    衬衫裹着他精壮的身体，深邃帅气的五官搭配健康的麦色肌肤，slick back发型看上去沉稳老练，莫名透出一股子成熟男人的闷骚。
    也难怪王老师一眼就盯上，剖去事业加成，只看那张脸和那副身材，也确实令人难以拒绝。
    “你听说过‘家营养’吗？”
    秦骁扬回想几秒：“连锁快餐？我在火车站和机场有见过，好像全国各地开了很多？”
    沈冰卿点点头：“是的，全国有几千家，我们去年年底开始帮他们做上市，本来预计明年三月能上。”
    秦骁扬听出这句“本来”后面还有但书，问：“然后呢？”
    沈冰卿叹气：“创始人是一对夫妻，俩人平分股权，结果现在男的出轨了，他妻子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捅出来，我估计上市也是悬。”
    秦骁扬思考几秒，总结道：“首先，股权平分是大忌；其次，出轨是最愚蠢的行为。”
    沈冰卿看着他，话里有话：“道理你明白就好了。出轨这种事，往小了说，破坏个人名声。往大了说，破产、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话落，秦骁扬就空出右手握上来了，紧紧握着她放在大腿上的左手，十指紧扣。
    “刺激和愉悦可以从生活中、事业上获得，不一定得是男女之间那点事。”秦骁扬边认真开车，边冷静道，“任何男人都有可能出轨，我这种——”
    他笑了下，手中的方向盘大了个大弯，进入深圳湾一号的地库坡道：“过去时常一年半载都不出实验室的人，你就放心吧。别的本事不敢说，耐得住寂寞这点是杠杠的。”
    沈冰卿满意地笑了，侧过脸看他：“我只是想到家营养那个创始人那么油腻都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上赶着，你这么帅，太招姑娘喜欢了怎么办？你不想，但是人家投怀送抱，怕你控制不住。”
    秦骁扬大笑。
    “我们重逢后，你说你结婚了，我们有那么多次单独在一起，比如说在服务区那次，都躺到一张床上了，你看我控制不住了么？”
    沈冰卿红着脸没吭声。
    那次，秦骁扬连抱着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只用手臂圈住她的肩膀，身体是完全不敢贴到她后背。
    “而且我当时那么喜欢你，咱俩又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服务区酒店，再没比这更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我不也忍住了？”
    沈冰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问：“对啊，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你当时干嘛那么正人君子？”
    秦骁扬倒车入车位，随着车子的转动，地库的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着，沈冰卿看到他敛去笑意，神色稍显严肃。
    “当时你跟我说你有丈夫，所以我不想做任何会危害到你婚姻家庭的事情。”
    “包括你自己去北京出差，却安排张秘书跟着我，不让我喝了酒和老苏一起回酒店，也是这个原因？”
    秦骁扬“嗯”一声，将车子熄火，侧过身子看她。
    他牵着她的手，依旧一脸严肃：“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或者以后，我所做的一切，一定是为你好。”
    他落眸看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把玩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声线低低地说：“你父母没有给到你的无私的爱，我给你，请你相信我——把命给你都行，更何况是不出轨这种小事。”
    沈冰卿怔住了，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长这么大，身边什么样的情侣没见过，但大部分男人，跟一个女生在一起，都是讲条件的。
    要么看中女生年轻漂亮好生养，要么看中女生背景资源好，要么看中女生能赚钱……
    反正正一对恋人在一起，总归是我贪图你点什么，你贪图我点什么。
    只爱灵魂，不带条件的爱，她没见过，更不敢相信自己能遇到。
    “为什么？”她傻乎乎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秦骁扬抬眸，眼睛弯了下，隔着手扶箱抱着她。
    “你全身上下，每一点我都喜欢。”他低头吻她小巧白嫩干净的耳廓，柔柔地含住她的耳垂吮了下，然后把脸埋到她发间，深吸一气。
    “在你离开后的那两年时间里，我一有空就想，为什么那么喜欢你。想得深了没结果，就只能用玄学的角度解释这种近乎偏执的感情——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
    这一刻，沈冰卿终于明白，秦骁扬为什么要把扬星的上市交给他们做。
    他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可就是要把机会给他们。
    一开始，沈冰卿和苏毓莹都觉得，秦骁扬把这个机会给到他们，是想利用工作机会创造与沈冰卿的接触，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说明了他不曾利用职位之便与她搞暧昧。
    “所以你在我‘已婚’的情况下，还把扬星的上市项目给我们，纯粹只是为了让我多赚点钱吗？”
    秦骁扬笑：“不然你以为呢？”
    沈冰卿红着脸没吭声，没敢提自己当时不要脸的猜测。
    她转而说：“我那会儿都是一个‘已婚’前任了，你干嘛还给我钱赚？你不是应该祈祷我倒霉才是嘛！”
    “你倒霉对我有什么好处？”秦骁扬笑着揉她的头发，“你即使已婚，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幸福，即便这份幸福不是和我一起。但只要我有那个能力、有那个机会，能给你的，我都会。”
    这一番话直接把沈冰卿说哭了，她搂着秦骁扬的脖子，呜道：“哎呀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

 190 先办正事

    190
    “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紧紧相拥片刻，秦骁扬轻拍她后背两下，柔声说：“好了，下车吧，回去做饭吃，饿了。”
    沈冰卿刚大受感动，这会儿就想好好表现一番，红着眼眶笑：“那晚上我做饭呀！”
    秦骁扬学着她娇嗔的吴侬软语：“好呀！”
    “哎呀你好讨厌，学人家说话！”她嗔怪地拍了他手臂一下，这才打开车门下车。
    俩人手牵手进电梯，沈冰卿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嫌弃道：“不过你有个毛病是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该说的时候不说。”
    秦骁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沈冰卿就开始数落起来：“比如我们刚重逢的时候，你如果把刚才那番话跟我说了，那我肯定立马和你和好呀！”
    秦骁扬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移眸看向电梯门：“我是被甩的那个，要脸的好吧？而且重逢的时候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贸然跟你说这些，也不合适。”
    “也是，不过现在也不晚就是了。”沈冰卿满足地搂紧他的手臂，感慨道，“还好不是五六十岁才重逢。要不那时候都是黄昏恋了。”
    秦骁扬冷呵一声：“五六十岁我都儿孙满堂了好吧？谁还要跟你黄昏恋。”
    沈冰卿知道他故意气自己，不跟他置气，搂着他手臂的手，钻入他马甲下缘，沿着他腰侧到后腰那一块抚了几道，低柔道：“我就不信五六十岁的你能抗拒得了那时候的我。”
    他后腰的肌肉，连同浑身的神经登时紧绷起来。
    他将她搂到怀里，低头，用唇抵住她的耳廓，哑声说：“晚上不做饭了，叫外卖吧……先办正事。”
    她享受地闭上眼睛：“办什么正事呢？”
    耳垂被温热软濡的物体含住，她听到他低低道：“你说呢？”
    ……
    沈冰卿在深圳呆了一周，很快又回上海，秦骁扬和她一起回。
    他们要在上海登记结婚。
    她本来打算明年春天再扯证，但秦骁扬坚持要现在，理由是之前已经跟她父母承诺过秋天结婚，现在秋天都快结束了，得兑现诺言。
    沈冰卿笑说：“他们也根本没记住你说的什么时候扯证，没关系的。”
    秦骁扬依旧坚持。
    扯证前一天，俩人回沈家拿户口本。
    秦骁扬把当初承诺的结婚费用都给带上了。
    全都是以沈冰卿名义存在建行的大额存单，厚厚一叠，装在大红包里。
    人一入座，那红包首先放到茶几上，推到蔡敏岚和沈堃铎面前：“爸妈，我和卿卿明早去登记结婚，这是当初说好的结婚费用。”
    蔡敏岚落眸看一眼红包，没接，笑问：“那什么时候安排两家父母见面？”
    秦骁扬说：“明年五月办婚礼，二月过年的时候，我带父母到上海拜访。”
    沈堃铎就说：“既然父母二月才来、五月才办婚礼，那何不等双方父母都见过面，再登记结婚？”
    蔡敏岚也赞同道：“是呀！这登记结婚不着急的呀，办婚礼前一个礼拜登记都行！”
    秦骁扬没想到当初急切的沈家父母如今竟然变了态度，考虑几秒，解释道：“因为我公司年后上市，时间就在三月，我和卿卿商量过，都觉得在上市前登记结婚是比较合适的。”
    沈堃铎夫妇都是80年代的上海名牌大学毕业生，一听就懂了。
    蔡敏岚问：“公司现在估值有多少？”
    沈冰卿闻言，立刻阻止：“妈！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秦骁扬按住她的手，笑着看向沈堃铎夫妇：“估值在1200亿左右。”
    蔡敏岚瞪大了双眼，沈堃铎也喜上眉梢、频频点头。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问：“所以卿卿这是要什么时候登记结婚？”
    沈堃铎回过神，抬了抬金丝圆框镜，说：“这样吧，二月中旬安排父母见面，完了没问题立马登记结婚，赶在三月之前。”
    蔡敏岚说：“我也认为这是比较合适的时间。”
    老太太也赞同道：“是呀，双方父母还没见面，你们年轻人就去登记结婚，这是不合适的，我也认为卿卿爸这么安排合适。”
    秦骁扬侧过脸看沈冰卿，温温柔柔地问：“可以吗？”
    沈冰卿点头：“嗯，可以的。”
    ……
    吃过晚饭，沈堃铎又邀秦骁扬一起喝茶。
    俩人经过上次一起营救沈冰卿，关系亲近很多。
    “钱坤的案子下个月要开庭了，警察朋友跟我说，他这次麻烦了，至少二十年以上。”
    秦骁扬问：“阮嘉余呢？”
    沈堃铎往他杯子里倒茶水：“作为共犯，十年以上是跑不了的。”
    秦骁扬点头，手指在茶杯边敲了两下：“那我就放心了。”
    “钱坤的老丈人一开始还到处为他奔波，利用了各种各样的人脉和关系，但没用啊！”说到这里，沈堃铎激动起来，“这个案子，是上头直接下来办的，他在本地再有人脉，他也不顶用啊！”
    他的激动，不是因为钱坤即将入狱，而是未来女婿的身份足以惊动到上面，一个无人伤亡、不算大的绑架案，竟然这么被慎重对待。
    身为秦骁扬的未来丈人，他脸上也跟着有光。
    ……
    夜深了，沈冰卿和秦骁扬起身告辞，准备回陆家嘴的家。
    沈堃铎和蔡敏岚一路送俩人到巷子口，临上车前，沈堃铎塞了个什么东西到沈冰卿大衣口袋里，她到家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秦骁扬给的那些大额存单。
    她给沈堃铎打电话，问他为什么又把钱塞回来，是不是因为存了她的名字觉得麻烦。
    电脑那头，沈堃铎口气寻常：
    “上次你被绑架那件事，我跟你妈妈说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这笔钱由你自己处理，到时候聘金随他们送吧！另外上海婚礼的费用我们会负责，也会另外给你买一套房子作为你们在上海的婚房。钱的事情你别担心，爸妈还是有点积蓄的。”
    沈冰卿一头雾水，直到电话挂上还在发愣。
    秦骁扬洗完澡出来，坐她身旁擦头发，说：“发什么呆呢？”
    她扬了扬手上的那沓存单，把沈堃铎的话转述一遍。
    秦骁扬回想几秒，说：“你被绑架那天，听说你爸在警察局枯坐了大半夜，隔天我到那边，看他也是不言不语地想事情。应该是因为那一次变故而清楚明白了对你的在乎，不想再做令你反感的事情，也真心在为你打算。”
    沈冰卿还是想不通：“可是之前我妈一直说他做生意失败欠了很多钱，奶奶也说他整天跟她要钱，我以为他很落魄的，没想到还有钱给我买房子呢。”

 191 秦骁扬的心机

    191
    将擦头发的毛巾往肩上一甩，秦骁扬低头扒拉了几下擦得微湿黑亮的头发，说：
    “不跟你哭穷，你怎么愿意去相亲？不跟老人要钱，难道等着老人把钱给其他儿女？这种套路我在老家的亲戚里见多了。”
    沈堃铎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知道老太太有点老本，也是三不五时的就来要点。
    秦骁扬自嘲地笑了下：“你爸和叔叔们哭穷的把戏倒还算文明，早些年，南方农村的宗族资源争夺大战才激烈。为了一点宅基地，撕破脸、甚至上升到武力冲突，那都是家常便饭。”
    沈冰卿大骇：“至于嘛？为了点宅基地，连亲戚都不做了？”
    “你以为呢？”
    沈冰卿吐气：“听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嫁到你们家了。”
    “咱俩情况不同，不算嫁娶，算各自脱离原生家庭重组新生家庭。也许以后扬星搬到别的城市，咱俩也跟着去，不一定非得在深圳生活。”
    “好吧，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沈冰卿将那沓厚厚的存单塞秦骁扬手里，“那这个还给你，我去洗澡啦。”
    人刚起身，手就被坐在身后的秦骁扬扯住了。
    她转身看他，嗔怪道：“你干嘛呀？”
    秦骁扬又把存单塞到她牛仔裤后袋里，长长的一个红包壳子，只塞进去一半，一大半还竖在外头。
    “本来就是给你的，好好收着，喜欢什么去买。”
    自从开始创业，沈冰卿的物欲好像一下子被抑制住了，整天忙着工作，商场都不怎么逛。
    她俯身，捧着秦骁扬的脸颊，啄了一下他的唇，软软道：“我先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工资也完全够用。你把钱收起来，万一以后公司需要用钱。”
    虽然几个亿，对扬星那种烧钱的高新企业来说杯水车薪，但沈冰卿还是希望秦骁扬把钱收回去。
    她知道秦骁扬爱她，她日后想要什么，他绝对会无条件地给，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从他身上扒拉钱。
    刚要把红包抽出来，秦骁扬又给她按回去，一巴掌按到她屁股上：“那你存起来，或者拿去做理财炒股什么的都行。”
    这是一定要她收下。
    沈冰卿思考几秒：“那不然我拿去投项目了？赚到钱了分你。”
    “非常好！”
    沈冰卿笑着把存单放到包里：“我们的起始资金不多，所以一直做规模较小的项目，有了这笔钱，终于可以去投实业了。”
    秦骁扬吸了几下鼻子，一副嗅到商机的模样：“要不我再多拿点出来，你去投资，让我跟着你分一杯羹？”
    沈冰卿打哈哈：“以后再看看。”
    她不想靠男人做事业。
    两年前天宇那个项目，给了她异常深刻的教训。
    当时她靠着秦骁扬的人脉搭上horton，结果事实证明——没本事，人脉再硬也成不了事。
    不仅成不了事，还有可能会反噬。
    那次，她活活脱了一层皮，教训真的太惨痛。
    所以从那之后，她就决定凡事靠自己。
    现在投到这个公司的钱，一部分是她当初在深圳做靓圈app的分红，一部分是奶奶给她的嫁妆，无论是哪个，资金总归都是她自己的。
    而眼下这六亿，是秦骁扬给父母的结婚费用，父母让她自己处理，也算和她有关，秦骁扬执意要她收起来，那她就拿着，以后赚到钱给秦骁扬分红，或者买东西给他。
    ……
    洗完澡出来，见秦骁扬没在房里，沈冰卿找了出去。
    他坐在餐厅，笔记本电脑架在餐桌上，正在跟人视频开会。
    沈冰卿只看一眼，就认出了视频那头是唐熠夫妇和景霁之，还有蒋凡晞的搭档任泫寒。
    她在客厅坐下来，稍稍听了一会儿，心里有数，就回房了。
    秦骁扬很快也跟着进来。
    见他脱衣服准备睡觉，问：“今天会议这么快？”
    “他们还在开，我直接掐掉就进来了。”将身上的卫衣和纯棉长裤挂到衣架上，秦骁扬只穿一件四角裤钻进被子里。
    沈冰卿问：“他们要你降价，还催着你赶紧去北京投入3nm芯片的研发？”
    “是。”
    “你什么打算？”
    “降价是不可能的。”秦骁扬愤慨道，“我前后花了十二年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扬星生产的东西，结果不仅贴上hanren的牌子，大头还都让资本给拿了，凭什么？”
    沈冰卿点头：“我理解……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
    ……
    结婚登记办不成，秦骁扬在上海陪了沈冰卿两日，很快又去了北京。
    hanren目前正在全力研发3nm的光刻技术和芯片，需要他的技术加持，所以资本前两天又开会催着他赶紧去北京，他不干，5nm那次被资本摆了一道，他这次可没那么傻。
    他这次来北京，是带着沈冰卿的意思来的……
    在俯瞰整个中关村的大办公室里，秦骁扬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把玩着一枚小小的芯片。
    “3nm我要自己做，你如果有兴趣，来深圳，咱们一起；没兴趣，那就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各凭本事。”
    任泫寒坐在对面看着他，依旧一脸过劳的疲惫：“蒋工现在不管事，你又不干了，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出来？”
    秦骁扬轻哂：“所以才让你来深圳跟我一起干啊！与其死守在这里为资本打工，还不如出去做自己的事业。”
    任泫寒没吭声，皱眉思考着，似乎也有所动摇。
    秦骁扬将他的纠结看进眼里，煽风点火：“你和蒋凡晞创立hanren的时候，没想到她最后会嫁给大资本吧？而且这个大资本经过几次投资和股权稀释，现在变成你们最大的股东。虽然你和蒋凡晞加起来拥有超过一半的投票权，但你敢说她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不曾受她老公的影响？”
    他嘲讽地笑了下：“倒腾来倒腾去，hanren不姓蒋也不姓任，姓唐。”
    这句话戳中任泫寒的肺管子，他愤愤地捶了一下沙发扶手，站起身，阔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就要打。
    秦骁扬赶紧走过去，夺下他手里的电话。

 192 野兽派

    192
    “冷静点，”他压低声音劝任泫寒，“唐熠下个月不是要回北京了？到时候跟他谈谈。看是要horton出去，还是你走？如果他要退出，资金我来出，换扬星进来；如果他不走，你走，你进扬星。咱们一起干，你看怎么样？”
    任泫寒考虑半晌，把电话挂回去。
    秦骁扬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唐熠怎么可能让任泫寒退出hanren？
    现在蒋凡晞不管事，hanren全靠任泫寒一个人撑着，任泫寒退出，那不仅蒋凡晞需要重出江湖，hanren也不一定做得下去。
    毕竟负责做芯片主要部分的两大技术都走了，只留一个做ai的蒋凡晞也不顶事。
    最好的结果，是以唐熠为代表的horton退出hanren，扬星进来。
    最坏的结果，horton不退出，但可以达成不干涉hanren经营事务的共识，以后全员闭麦，只拿分红。之后，秦骁扬再以提供3nm光刻技术支持为条件，要求让扬星进来。
    这些，是秦骁扬来北京的前两天，沈冰卿教他的。
    把资本驱逐出去没那么容易，但让资本闭麦，或许可以一试。
    等以后有机会，再让资本滚蛋。
    直脑筋的任泫寒想不到这些。
    他被秦骁扬有意刺激几句，内心长期积聚的不满一下就爆发了，如果不是秦骁扬阻止，他估计一通电话打到北美，就要跟蒋凡晞提分家。
    他以为秦骁扬是基于志同道合的立场，想跟他一起好好做技术。
    他不会想到，秦骁扬的目的——是扬星的名字和logo必须刻印在那枚小小的芯片上。
    秦骁扬不仅要主导扬星，还要在hanren有一席之地。
    他要之后世界上大部分的高尖端芯片，都印上那颗火红的星！
    这就是“扬星”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他秦骁扬穷尽一生也要坚持下去的信仰！
    ……
    十一月下旬，北京已入冬，深圳却还秋老虎肆虐。
    秦骁扬去车间处理了一点问题，热出一身汗，一回到办公室，就把西服马甲给脱了，衬衫袖子挽到上臂，最上头的几颗扣子也解下来。
    他在扬星，向来穿戴整齐，今天实在是热得不行。
    想起景霁之又催他这两天赶紧上北京见大资本唐熠，他就烦躁。
    他当时直接在电话里回绝了，理由是——深圳太热，北京太冷，不想挪地儿，怕感冒。
    这当然是忽悠景霁之的，真正的原因，是他要逼唐熠来深圳，他要让唐熠亲眼瞧瞧他搭建中的实验室。
    “叩叩，”张秘书敲门进来。
    秦骁扬回神：“什么事？”
    “hanren的蒋董和她先生过来了，现在在一楼的会客室，您要见他们吗？”
    秦骁扬意外，没想到唐熠动作这么迅速。这昨天刚到北京，今天立马杀到深圳了，都不用倒时差么？
    “请他们上来。”他起身走到沙发区坐下，准备泡茶。
    很快，张秘书就领着蒋凡晞和一位穿戴不俗的男士进门来。
    这是秦骁扬第一次见到唐熠本人，之前一直是通过网络。
    他笑了下，站起身，伸出手跟唐熠握了下，玩笑道：“欢迎唐董莅临指导工作。”
    他故意讽刺唐熠，不知道唐熠听没听出来，反正没跟他客气，直接笑笑切入主题：“我昨天刚回到北京，小任说，不想再在hanren干下去了，要退股。”
    秦骁扬拼命控制住想放声大笑的冲动，佯装无辜且无知：“哦是吗？”
    唐熠夫妇入座。
    秦骁扬为二人倒茶。
    蒋凡晞没吭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秦骁扬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他们不说，他也不主动提，牢牢守住谈判的主动权。
    唐熠开口：“我和我太太商量了一下，我们都觉得horton之后不再参与hanren的经营管理会好一些，把经营管理权交给你和小任，以此换取你们对3nm项目的全身心投入，你看如何？”
    秦骁扬意外。
    本以为要经过一番拉锯的事情，没想到他们夫妻俩一晚上的时间就商量好了。
    他佯装为难：“可一个扬星已经够我忙的了，我实在是没时间去北京帮忙啊。”
    话到这里，他站起身，热情道：“今天你俩既然来了，我就带你们参观参观扬星。刚好我最近搭建了一个实验室，要做3nm的项目。”
    唐熠皱眉，看一眼妻子。
    蒋凡晞点点头。
    俩人无声决定了什么。
    “5%，”唐熠笑着看向秦骁扬，“hanren5%的股权，换取你加入3nm的项目。”
    秦骁扬笑说：“走，先去看看我的实验室，来都来了。”
    ……
    参观完实验室的唐熠夫妇，情绪复杂。
    秦骁扬则一脸得意。
    三个人回到办公室。
    一直没说话的蒋凡晞，忍不住道：“joe，我是什么想法，你一直都知道。我以为在芯片这个项目上，我们是达成共识的——赚钱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解决工业4.0发展道路上的掣肘。”
    秦骁扬冷笑了下：“赚钱是其次，那你们成天喊我降价？扬星的成本分析也给你们了，一年赚多少钱，你们心知肚明不是？哦，合着你们现在看到扬星生产这枚芯片赚钱了，心里不平衡了？看不到扬星过去几年为这枚芯片烧掉的钱？没扬星烧那些钱，你以为技术能凭空想象出来？”
    蒋凡晞解释：“我知道的，都是做技术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老景站在horton的立场，他需要向horton其他股东交代，他也有他该做的事情。你不同意降价，都是可以坐下来谈的嘛！没必要和阿寒一起闹着拆伙。”
    “谈啊。现在就在谈啊。”秦骁扬一脸坦荡，“我的要求就是——horton从此闭麦，扬星加入hanren。至于扬星的股权和投票权要多少占比，这个我还得研究。”
    蒋凡晞为难，看一眼丈夫。
    夫妻俩都明白hanren现在骑虎难下。
    不让扬星进去，3nm的项目做不出来，任泫寒也说过了，靠他一个人，估计三五十年的也做不出3nm的芯片。
    倘若让扬星进hanren，参考秦骁扬野兽派的风格，怕是以后hanren将失去控制。
    夫妻俩都觉得秦骁扬不像个做技术的，倒像个在资本市场游刃过的老手，只不过手段更为野蛮直接。

 193 极具诱惑力

    193
    送走唐熠夫妻，秦骁扬打电话给军师汇报成果。
    “提出给我hanren5%的股权，跟打发小孩子似的。5%的股权能顶什么屁用？我立马邀请他们参观扬星新搭建的实验室。”
    他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大半个身子窝在大班椅里，对电话那头的沈冰卿夸张地形容：“你没看到大资本那张脸黑的，那种讨厌我却又拿我买办法的感觉真他妈爽！”
    他一激动，粗话都出来了。
    沈冰卿口气淡淡地问：“唐熠夫妇亲自上门找你？到扬星？”
    “对，刚走。听说昨天才到北京，今天立马赶过来了。”
    沈冰卿笑：“非你不可才会这么着急。我看差不多了，速战速决吧。明早我把计划书发给你。一共有2个版本，a版是要给他们的，b版是给你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骁扬思考片刻：“b版是底线？因为a版是给他们讨价还价用的？”
    “是的。”
    “懂了。”
    挂电话前，沈冰卿最后交代：
    “你只有入主hanren，未来在自研芯片这个领域，才说得上话。hanren已经打响了头炮，5nm芯片是以他们名义发布的，说起我国的自研芯片，全世界只认hanren这个牌子，3nm的项目你千万不能再重蹈覆辙，知道了吗？”
    未等秦骁扬回应，她又说：“唐熠虽然被称为爱国企业家，也确实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但他人是美籍、背后是美资，将来会不会改变立场，没人预料得到。芯片是民族发展道路上的重中之重，这种资源，绝对不能掌握在他一个美国人手中。”
    秦骁扬：“明白。”
    沈冰卿：“现在不管是5nm还是3nm，绝大部分关键技术都掌握在你手里，特别是还未公布出来的3nm项目，他们要利……借你的力量拿下这个项目，几乎你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会答应。这就是你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她原本要说唐熠等人利用秦骁扬，但考虑到秦骁扬作为科研人员的自尊心，又改口称为“借”。
    反倒是秦骁扬不以为意，哈哈笑道：“我知道他们在利用我和小任，不能惯资本这些臭毛病！看我怎么收拾这帮人！”
    沈冰卿又跟他分析了一遍接下来的谈判里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以及应对方法，秦骁扬乖乖地听着，时不时还在纸上记录。
    沈冰卿断定唐熠夫妇还没离开深圳，应该很快会再约秦骁扬私下见面，走情怀路线。
    她叮嘱秦骁扬一定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底线。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秦骁扬刚准备下班，唐熠的电话就来了，约他去酒店喝一杯。
    秦骁扬铭记沈冰卿的交代，给拒了，把时间改到明天晚上，因为他要等沈冰卿的计划书做出来再谈。
    ……
    翌日晚上，秦骁扬带着刚打印出来的还热乎的投资计划回家。
    唐熠夫妇住在洲际酒店，要他去酒店见面，他不要，让他俩来深圳湾一号，说是要亲自下厨招待他们。
    其实就是去小叔那边拿了一些现杀的活海鲜回来各种蒸煮，然后酱醋芥末调几碟，这就能招待客人了。
    亲自下厨仿佛是说着好听的。
    沈冰卿和他视频的时候，他正将蒸好的生蚝端上桌。
    看到他一桌子无油海鲜，沈冰卿笑说：“要论忽悠，你秦董第一。唐熠夫妇一个北方人，一个美国人，都习惯吃肉，你搞一桌子水煮海鲜，不怕人家闹肚子？”
    “闹肚子也不关我事。”秦骁扬冷呵道，“海鲜怎么了？珍贵着呢！他们在内陆吃不到这种好东西的好吧？”
    他如数家珍地向沈冰卿展示了自己水煮的一桌子美食，话说一半，门铃响了。
    “好像来了，我先挂了啊。”
    沈冰卿在电话那头笑：“好，去吧，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
    秦骁扬走到玄关处的ai home控制板看了眼。
    唐熠和蒋凡晞站在大堂的电梯外，等着他授权才能进电梯。
    他故意让他们等了一会儿才给授权。
    把大门打开，客拖拿出来，他走到酒柜边，挑选出几支好酒，用开瓶器慢条斯理地开着。
    从玄关传来蒋凡晞声音：“老秦？”
    “进来吧。”
    秦骁扬把开好的红酒倒进醒酒器里，走出餐厅。
    蒋凡晞把礼品袋递给他，然后打量一圈每一个角落都彰显了用心与品味的环境，笑说：“看不出你是个擅长布置屋子的人啊。”
    秦骁扬笑：“未婚妻布置的。”
    说起沈冰卿，他不自觉地收起浑身的刺。
    蒋凡晞看一圈屋子：“她人呢？”
    秦骁扬：“回上海了。”
    蒋凡晞：“早有耳闻上海姑娘精致讲究，今天可算开眼了。”
    她转头对唐熠道：“老秦的未婚妻和你一样做投资的。”
    唐熠面上没露出任何情绪，笑笑对秦骁扬说：“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秦骁扬权当他在客气，也客气了几句，之后便招呼二人进餐厅用餐。
    ……
    唐熠夫妇虽是北方人，但顶级海鲜没少吃，懂得吃海鲜，再贵的海鲜都吃过，但因为海鲜在他们的饮食结构中只占很小一部分，因此面对这一大桌子鲜美的海鲜，并未放肆，只克制地吃了一点点。
    因为一会儿还要谈事儿，连酒都喝得极少。
    秦骁扬觉得没意思，干脆招呼他们去客厅泡茶。
    他去书房把那份宝贝计划书拿出来，推到唐熠面前：“来，唐董看看，如果没问题，可以拿回去让律师准备正式协议了。早一天签协议，我早一天去北京。3nm的光刻技术，理论部分我可是已经做好了啊。”
    他这一番话，后半部分极具诱惑力。
    光刻技术的理论一旦成型，再配以他丰富的经验，距离芯片出来不远了。
    唐熠夫妇相视一眼，内心都同时预料到——这份计划书必然条件苛刻。
    可再苛刻也得谈。
    因为3nm项目的背后，关乎更大的利益和市场。
    第一枚5nm芯片，严格来说，只是ai芯片，是装在ai机器上的；
    而接下来要做的3nm芯片，将会运用于更多地方——手机上、电脑上、高端汽车上……甚至军工上。
    可以说，3nm芯片才是彻底结束掣肘的重要武器。

 194 没意思，不干了

    194
    唐熠翻开计划书。
    秦骁扬佯装品茶，双眼却是时刻关注着唐熠的神色。
    不过唐熠隐藏得很好，全程没露出半丝情绪。
    见他把计划书合上，秦骁扬赶紧收回视线，专注品茶。
    他以为向来重视沟通成本的唐熠，会首先给出自己的态度，然后双方再来细谈。最大限度简化谈判过程，毕竟大家都很忙。
    不想，唐熠只是口气淡淡地问：“这份计划书是谁做的？”
    秦骁扬蹙眉，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
    还没想好，就听蒋凡晞问：“是不是你未婚妻做的？”
    秦骁扬干脆承认：“是。”
    唐熠笑说：“那我更期待见到你未婚妻了。你说她也是做投资的，是在某个投资公司任职还是？”
    秦骁扬：“她和朋友一起开投资公司。”
    唐熠挑眉：“非常好！horton大中华地区的据点就在上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她到horton坐坐。”
    秦骁扬也是没料到他来的这一出，不敢擅自帮沈冰卿拒绝，不动声色拿出手机，给沈冰卿发去微信。
    收到沈冰卿的回复，他立马告诉唐熠：“可以，老景有她的联系方式，回头你通过老景和她联系就行。”
    唐熠微笑点头，眼神颇有内容。
    蒋凡晞没看明白，小声问：“计划书有什么问题？”
    “我们回酒店再谈。”
    他把计划书工工整整放在手边，拿起茶杯抿一口茶，手轻按着妻子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蒋凡晞这就知道了，他要她稍安勿躁。
    茶杯放下，唐熠牵着妻子站起身：“今天谢谢秦董的招待，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份计划书我带走，我和我太太、还有小任商量一下，回头咱们再约时间细聊。”
    秦骁扬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行，反正我最近都在深圳，随时恭候。”
    ……
    “什么？配置ab股？一股30票？”视频那头，景霁之大吼，“秦骁扬以为这是在玩权力的游戏呢？”
    蒋凡晞虽然情绪稳定，但眉宇间也写着不乐意：“我不想给hanren更名。换了名字的hanren，总感觉不是它了。”
    景霁之：“扬星这是在耍流氓！他凭什么？horton在扬星和hanren砸了多少钱？现在大头利润都在扬星那儿，他还想要hanren的控制权？他根本就是想把horton赶走后，再把hanren搞死！最后他扬星一方独大！当初他就是这么把边南整出去的！”
    唐熠始终没发表意见。
    烦躁的任泫寒大声问：“那怎么样？不让扬星进来，老景你有本事做3nm的芯片吗？”
    景霁之一噎，声调降下去：“我是不能，我又不是搞半导体的……但我就不信全世界除了他秦骁扬一个人，别人做不来这活儿！”
    任泫寒冷笑：“要不你以为呢？当初唐熠被抓了，蒋工找了多少半导体领域的大牛，烧了多少钱养着两支团队，最后芯片做出来了吗？”
    说起蒋凡晞当初在研发芯片上烧掉的钱，景霁之又来气了，眼睛一瞪，正要大声，唐熠出声：“好了，都别吵了。”
    众人闭嘴。
    他看着一分为三的屏幕上的四个人。
    景霁之想赚钱；任泫寒想要技术；蒋凡晞则想最大限度保住hanren的名头。
    而他，想要的是hanren的控制权。
    虽说之前，horton明面上对hanren也没有控制权，但他可以通过蒋凡晞来控制hanren。
    可现在，秦骁扬那份计划书提出双层股权制，并且b股将一股30票，根据他计划通过扬星代持的b股股权，再加上任泫寒被稀释后的b股股权，将超过蒋凡晞个人、甚至与任泫寒相加的b股股权。
    也就是说，这份计划书，等于是把horton和蒋凡晞都驱逐出hanren的核心控制层。
    在以芯片为未来主营业务的hanren，不参与研发与管理的蒋凡晞，仅凭创始人股及之前的贡献，b股股权确实要落后于在5nm芯片上做出巨大贡献，且之后还将带着3nm技术入股hanren的秦骁扬。
    所以秦骁扬拿出来的这份计划书，看似苛刻，实则无懈可击。
    做这份计划书的人，心思异常缜密，不仅清楚hanren内外部的一切情况，也对hanren和扬星的未来、甚至全球半导体市场有着精准的预判。
    单是hanren的估值，她就做了三种，根据三种不同估值法，提出的三种股权分配方式却又统一了结果。
    而扬星能给hanren各大股东带来的利益，也通过模型科学地体现出来。
    总归这不仅是一份精彩的投资计划书，且还是一个令对手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方案。
    当然前提建立在秦骁扬手握的关键技术上。
    但跳出hanren、扬星与horton三者之间的强弱势关系，这份计划书，也足以在无数的投资案里取得成功。
    唐熠通过这份计划书，能看出起草它的人，在投资上，有着绝对的天赋。
    “ty，你说怎么搞？”景霁之把矛头挥过来了，“如果按照秦流氓这份计划书，那咱们还不如把hanren卖掉算了！套出来的那些钱，去投别的地方！”
    唐熠回神，看向屏幕上脸红脖子粗、明显刚才已经吵过一轮的景霁之任泫寒，淡淡道：“他们应该还有plan b。”
    他落眸看向手边的计划书：“plan b是目前这阶段他们要达到的目的，但我相信plan a是他们的终极目标。没意外的话，到2nm项目，他们拿出来的就是这份。”
    他扬了扬手中的计划书。
    景霁之冷笑：“horton往扬星砸钱，往hanren砸钱，到头来，它扬星先拿走三分之一的利润；hanren来卖，hanren再拿走三分之一的利润。等horton从hanren手里收到分红，这利润已经被稀释掉多少了？都没钱赚，投它干嘛呢？”
    这话任泫寒不爱听了，大声呛道：“老景，你不是技术出身你不懂！没有钱，做什么科研？这个世界上，一切的高尖端技术，全部都是用钱烧出来的！人才，更需要钱养着！扬星和hanren拿走利润怎么了？没我和秦骁扬没日没夜做技术，你这种茹毛饮血的资本家能分到半毛钱？”
    景霁之骂了句“没意思，不干了”，退出视频会议。
    会议终于安静下来。

 195 扬我中华儿女之星耀

    195
    会议陷入僵局，见任泫寒也快撂摊子了，蒋凡晞考虑再三，对唐熠说：
    “其实三年前，我去波士顿找你之前，就已经委托阿寒代持我的股份，公司的控制权也给了阿寒。这三年还陆续参与hanren的管理，是因为阿寒习惯凡事都经过我同意。这是我们对对方的尊重，我想……”
    她看着屏幕里的任泫寒，坦然道：“我想既然本来都这样了，未来把控制权正式给老秦和阿寒也没什么。技术是老秦带来的，这三年的经营也是阿寒在处理。我什么都没做，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霸占着控制权不放。把舞台留给有才华、和真正对它做出贡献的人更合理。”
    “我同意！”任泫寒说，“甚至我也答应‘hanren’更名为‘扬星hanren’。”
    蒋凡晞大骇。，震惊地看着曾经理念一致的合伙人。
    她愿意给出控制权，不意味着接受更名。
    任泫寒直言道：“老秦曾经跟我说过将公司取名‘扬星’的含义——扬我中华儿女之星耀，扬起那面有五星的旗帜！比起含义为纪念创始人的hanren，我认为‘扬星’这二字更有意义，更能体现精神和信仰！唯有如此，才能走得更远！”
    蒋凡晞扭头看丈夫，眼中有强烈的不舍。
    当初为公司取名hanren，han是为了纪念送她出国念书的资助人韩熠，也就是她丈夫原本的姓。而ren，则是拍档任泫寒的姓。
    她承认，与扬星这个名字比起来，hanren确实不够大气。
    可那也是她的信仰……
    唐熠安抚地握住妻子的手，笑道：“秦骁扬格局确实不错，也有大情怀。难得是，这样的人他还能对自己的利益据理力争，背后的军师功不可没。”
    他看着任泫寒，话里有话地说：“小任，跟秦骁扬学学，也去找个能为你筹谋划策的妻子。你们做技术的，就是太直肠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什么都说出来，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一说起择偶的事情，任泫寒不高兴了，什么都没说，黑着一张脸直接把视频给关了。
    唐熠无奈摇头：“这小子，刚教他，他扭头就……”
    见他还有心情关心任泫寒的婚恋，一点都不纠结秦骁扬这份入主hanren的计划书，蒋凡晞说：“那你是同意老秦的意思了？”
    唐熠关电脑，态度令人琢磨不透：“回北京之前，去一趟上海，我得见见秦骁扬背后的军师。”
    ……
    到达horton位于陆家嘴的办公楼时，沈冰卿还在为“家营养”的股东出轨而上市计划被紧急叫停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甚至人已经在他们总裁办公室等待，还拿着手机给苏暨明发语音：
    “他前妻发现他早就出轨了，私生子都十岁了！现在通过起诉追回之前让渡给他的股权，案子一旦胜诉，他将只剩下25%的股权，失去对集团的控制……”
    余光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扭头看过去，才发现是蒋凡晞夫妇来了，忙压低声音对语音那头说：“回头说，我这边还有事。”
    她收起手机，笑着站起身：“蒋董您好，又见面了。”
    她对蒋凡晞伸出手，俩人握了握。
    蒋凡晞介绍道：“这位是我先生，唐熠。”
    沈冰卿当然认识大名鼎鼎的ty唐熠了，她没跟唐熠握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唐熠客气道：“沈总请坐。”
    沈冰卿入座，没吭声。
    她知道唐熠为什么找她来，但他没开口之前，她也不提。
    “你刚才说的可是‘家营养’的项目？”唐熠试探道。
    如果沈冰卿不愿意让人知道，就会否认；如果沈冰卿说“是”，就意味着不介意。
    看在她和秦骁扬的关系上，他可以给她一点提示。
    已经完全没招的沈冰卿点头：“是的。”
    唐熠挑眉笑了下：“家营养一开始的股权配置就有问题，50%对50%，出事是必然，不出事才是偶然。你当初接这个项目，没料到这点？”
    “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没想到运气这么差。”沈冰卿叹气，“我们是小公司，前期为了完成资本积累，没办法像你们大公司那样挑项目。”
    唐熠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小公司的难处。
    “我给你支个招。”
    沈冰卿意外，却没拒绝。
    唐熠：“它家现在股权大战进入僵持阶段，原因全在五五分的股权结构上。”
    这些，沈冰卿都懂，所以唐熠没有赘述太多，他直接挑明重点：“据我所知，它现在的实际控制人，这几年收购股权的动作异常频繁。”
    沈冰卿秒懂，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她感激地看着唐熠。
    唐熠笑笑，没再提家营养的事情，转而说：“今天请你来，是想邀请你加入horton。”
    “邀请我加入horton？是什么意思？”
    “joe之后到北京工作，你作为他太太，是不是一起跟着到北京比较好？”
    沈冰卿没吭声。
    她更好奇的是，唐熠这是答应了a版计划？不然为什么说秦骁扬要去北京了？可秦骁扬说还没出结果啊。
    “horton大中华地区的业务一直是james负责的，但他主要在上海，所以我们在国内的项目也更倾向于华东和华南地区。现在我认为华北地区的业务有必要做起来，所以想邀请你加入horton。之后horton在国内的地区业务也会分割开，james负责华东华南地区，而华北地区就由你负责。”
    horton作为在全美排名前十的大型投资公司，在国内虽然名气不大，但在投行圈，可是人人都知道的存在。
    甚至唐熠这个人，被无数的投行新人奉若神明。
    沈冰卿相信，随着唐熠回北京定居，horton未来的发展重心，必然会放在国内，甚至就是他本人所说的华北地区。
    而在这种情况下，成为horton华北地区的负责人，这名头可比在上海经营一家透明小投资公司有吸引力多了。
    不仅是名声上，还有金钱上。
    horton投资的项目，少则几十亿，高则几百个亿。
    只要做成一个项目，这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会给到自己？沈冰卿多了个心眼。
    按理说，唐熠要开拓华北市场，应该带着景霁之一起，为什么会邀请一个不算熟悉的她？

 196 一刀封喉，太狠了！

    196
    沈冰卿想揣摩唐熠的心思，试探地问：“如果我到时候加入horton，负责华北地区的业务，唐先生您是不是会亲自带我？”
    唐熠笑着点点头。
    沈冰卿懂了。
    唐熠这是要通过控制她来控制秦骁扬，继而继续控制hanren。
    这局布得可真大！
    沈冰卿暗暗吐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被资本家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
    她笑着婉谢道：“不了，比起加入模式已经成熟的horton，我更希望把自己的小公司做起来，我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还有……”她看着唐熠，笃定道，“虽然我和秦骁扬有可能面临异地，但心不会分开。关于扬星加入hanren的事情，我的想法和秦骁扬一致。”
    她暗示唐熠不用做离间自己和秦骁扬的无用功。
    她深知唐熠的谈判功力，她只能以拒绝谈话来阻止唐熠的洗脑。
    现在秦骁扬牢牢占据主动位置，扬星只要坚持立场和原则就可以了，其他话，不必多听。
    唐熠没说什么，但沈冰卿看出他脸色不好。
    ……
    送沈冰卿进电梯，蒋凡晞问丈夫：“那个什么家营养的项目，你给了她什么暗示？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家营养这几年扩张速度太快，资金流不太理想，两大股东口袋里都没什么钱。但因为五五分的股权结构，其中一方必然要想办法收购另一方的股权。一通过银行贷款，二必然会从原有公司套取。问题就出在二——这涉及职务侵占和挪用资金罪。这两项罪名，可以让其中一个股东出局，通过股权改制的机会，制造出上市的基础。”
    蒋凡晞疑惑：“你曾经打算投资这家公司吗？”
    唐熠笑，牵着妻子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没有，horton从不投资餐饮行业。”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几天，我分别在北京、深圳、上海的机场、机场外和街上都见到这家连锁快餐店，门面很大，装修得很豪华，但却没什么客人。这几个现象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品牌的扩张属于盲目性的。再参考门店冷清的营业情况，资金流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五五分的股权结构，则从沈冰卿与他人的语音中推测。”
    几个信息，就将一个品牌的所有危机预测到位，并且给出了受同行认同的解决方案。
    这个方案很血腥，可能会导致某个人入狱，但确实是有利于第三方坐收渔翁之利。
    蒋凡晞终于明白丈夫被投资圈称为“开膛手”的原因。
    这一刻，她仰慕他，也同情即将入狱的那个人。
    ……
    沈冰卿一回到办公室，即刻联系苏暨明、苏毓莹开线上会议，将唐熠的提点如实转达。
    苏暨明听完，在屏幕那头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说：“绝了！一刀封喉，太狠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苏毓莹也说：“别加入他们的股权混战比较好吧？我担心……”
    话没说完，就被苏暨明打断：“沈总，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沈冰卿这就把中午在horton的遭遇提了下，但她没说唐熠要自己加入horton。
    苏暨明一拍桌子：“就这么干！反正我们只想赚钱，他们哪个股东倒大霉，和咱们没关系！再说了，法律不会冤枉无辜的人，他如果真犯法，那坐牢也是应该的！”
    说完，又喜滋滋地看着沈冰卿说：“没想到你还有唐熠这层关系……咱们公司以后在投行圈肯定能杀出一条血路！因为这背后可是有唐熠的指导啊。”
    沈冰卿扶额：“没有没有，就是我未婚夫和他们有工作上的往来，聊几句而已，谈不上什么关系。”
    深知苏暨明的尿性，她赶紧找个理由结束会议。
    笔电屏幕盖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考虑半晌，她给家营养的股东打了个电话约时间见面。
    ……
    一个月后。
    十二月底的深圳终于有点冬天的样子，沈冰卿又回深圳“探亲”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磋商谈判，关于扬星加入hanren的提案，最终达成了沈冰卿当初预料中的b计划。
    一、“hanren”即将在元旦后正式更名为“扬星hanren”；
    二、logo在扬星原有基础上重新设计、但大体以扬星之前的logo为主体；
    三、3nm芯片正式研发出来并且获得市场检验的三年后，秦骁扬将获得与任泫寒一样的投票权，蒋凡晞正式交出控制权。
    但沈冰卿相信唐熠不会这么轻易放弃hanren的控制权，因为唐熠的风格——从不投资任何horton控制不到的企业。
    不过要将资本驱逐出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特别是蒋凡晞同时身为hanren董事长及唐熠妻子这双重身份上。
    所以沈冰卿也不着急，三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12月31日那天，沈冰卿与秦骁扬、扬星的律师一起前往北京。
    因为协议内容事先已讨论了一个多月，签字的过程很顺利。
    结束之前，三方人马相互握手，态度友好。
    沈冰卿正想跟蒋凡晞握个手，包里电话响了。
    她匆匆出会议室接电话。
    “你看新闻了吗？”苏毓莹声音沉重，“家营养的二股东，涉嫌职务侵占和挪用资金罪，今早被警察逮捕。”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沈冰卿冷静道：“如果他没犯法，法律会还他清白。”
    “他死了。”
    沈冰卿大骇：“什么？”
    “拒捕，自杀。”
    沈冰卿呆滞地看着走廊尽头，手机听筒里，苏毓莹说：“晚上有空开个线上会议，我先挂了。”
    听筒里已是忙音，她却还没回过神。
    直到秦骁扬和唐熠等人从会议室出来，她才提起精神迎过去。
    察觉到她脸色不好，上专车后，秦骁扬问：“你怎么了？一脸惨白？”
    沈冰卿痛苦地捂住脸。
    秦骁扬也慌了，忙搂住她的肩，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冰卿哆哆嗦嗦地把当初唐熠在家营养这个项目上的提点、她在苏暨明的怂恿下按照唐熠那套去操作、最终致使家营养二股东自杀的事情一并脱出。

 197 来到她的少女时代

    197
    秦骁扬听完，气得用力锤了一下椅背。
    “你当初怎么没告诉我这件事？”他恨铁不成钢地问沈冰卿，“唐熠那个人的手法……它就不是一般心态的人能用的！也就他那种冷血狂魔才能想出那种血腥的方案！简直太可怕了这个人！”
    这一说，沈冰卿直接飙泪：“我当初不应该听他的……”
    秦骁扬于心不忍，搂住她低声安慰。
    可到底有一条生命因为沈冰卿轻信他人而消失，在她心理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秦骁扬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
    家营养的股权纷争随着二股东的自杀而宣告结束，上市计划重启。
    可沈冰卿却不想继续下去了。
    她和苏暨明、苏毓莹商量过，过年前，家营养的辅导工作结束，后续工作交接给他们，她就要开始休婚假了。
    其实她已经做出决定——随秦骁扬回深圳或北京定居。
    总之秦骁扬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这是她和秦骁扬商量好的。
    随着扬星加入hanren，秦骁扬年后也要履行前往北京研发3nm芯片的条约，他这一去，很多事情都顾不上，沈冰卿想留在他身边帮他。
    虽然她也想拥有自己的事业，也想成为投行新人奉若神明的存在，更想像唐熠那样受万千投行人仰视，可眼下秦骁扬需要她，她该为他付出，毕竟他们即将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爱人不就是我为你付出，你为我付出，我们一起为了这个家努力，让彼此每天都活在幸福与满足中吗？
    ……
    春节前几天，沈冰卿终于结束了她在家营养的全部工作，开始休婚假。
    她先是去深圳和秦骁扬团圆了几日，除夕那天中午在秦家吃过团圆饭，下午又一起回了上海，赴沈家除夕夜的团圆饭。
    沈冰卿最近和父母关系有所缓和，她觉得这是自己在沈家吃过最舒心的一顿团圆饭，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底气——秦骁扬在身边。
    家里多了一个年轻男人，氛围果然不同。
    以前，沈家人是很少四口人整整齐齐同桌吃饭的，就算是年夜饭，也都在各自的沉默中结束。
    可健谈的秦骁扬一来，沈堃铎和蔡敏岚就变得特别有话说，连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老太太也加入热聊。
    沈冰卿一如既往不爱参与进父母的话题，大概是ptsd，但也觉得这种氛围不错。
    结束年夜饭，沈堃铎又邀秦骁扬品茶。
    他神秘兮兮地从楼上提了个金色的锦盒下来，沈冰卿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要给秦骁扬，结果盒子一开，是之前那颗大白菜。
    沈堃铎和秦骁扬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小秦，你怎么没告诉我，这大白菜那么贵？我拿去正规的鉴定机构鉴定了，说这个值……”
    他竖起一根食指。
    秦骁扬笑笑，倒也没自谦大白菜不值钱。
    平平无奇宛如淘宝一搜就有的大白菜玉石摆件，是真的花了他九位数人民币。
    但未来老丈人喜欢，他这钱花得开心。
    本就爱屋及乌，特别经历了上次从钱坤手中救出沈冰卿，沈堃铎也出了不少力，秦骁扬更乐意花钱投其所好。
    “叔叔您喜欢这种玉石摆件的话，我让朋友再带您去挑几个。”秦骁扬说着，拿出手机就要给景霁之打电话，“那位朋友也在上海。”
    沈堃铎一听，眼睛亮了一亮，但很快又笑着按住秦骁扬正滑动手机屏幕的手，克制道：“不用不用，这种好东西，有一件就够了！不用买太多！万一遭贼就麻烦了！”
    沈冰卿瞥见手机屏幕上的英文名james jing，问秦骁扬：“你说的那个朋友是景霁之？”
    “嗯，怎么了？”
    沈冰卿小声说：“之前扬星加入hanren的事情，他不是对你意见很大么？你现在要他帮你找玉石，他哪里肯？”
    秦骁扬笑：“我现在打电话，你看他肯不肯吧。”
    电话免提拨出去，很快被接起。
    “新年好啊秦董。”景霁之的声音听上去很热情，“秦董今年在哪里过年？”
    秦骁扬看着沈冰卿，对着电话说：“我在上海过年。”
    跟景霁之热情的口气相比，他显得冷淡严肃许多：“你上次帮我带的那颗大白菜，我老丈人挺喜欢的，你这样吧，这几天有空，再带他挑几件去。钱你先帮我付着，回头我给你。”
    景霁之：“好的好的，没问题，回头你把你老丈人电话发给我，我明天下午就来带他过去，专车专送，好吧？”
    秦骁扬：“行，那就谢谢了。”
    这几句话说得沈堃铎眉开眼笑的，再没阻止秦骁扬托人带自己买玉石，顺水推舟了去。
    不过他也打算明天去，就是去开开眼，不会真的拿了玉石让秦骁扬买单。
    沈冰卿意外：“景霁之态度蛮好的呀？”
    秦骁扬不以为然道：“当面他敢怎么样？”
    沈冰卿心生感慨——有本事的人，就是有本事让人又恨又得堆笑脸伺候着。
    ……
    今晚，沈冰卿和秦骁扬就在沈家住下了，在她之前住的阁楼里。
    沈家的尖顶小洋房一共三层，一楼是客餐厅，二楼是父母和老太太的房间，三楼是只有二楼一半面积的阁楼。
    沈冰卿在这里住了十八年，直到上大学离开家。
    她以为和父母三年前那一次决裂，就再不会回这个家住了，倒没想到，今天会带着秦骁扬一起睡这个房间。
    明明是成年后才认识的男人，今晚却好像穿越了时空，来到她的少女时代。
    躺在松软的老式四柱床上，沈冰卿窝进秦骁扬怀里，抱着他暖烘烘的身子，感慨道：“就完全没想到跟我一起躺在这张床上的人是你。”
    “不然你想的是谁？”
    沈冰卿回想少女时代想象过的丈夫的模样，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因为家里的堂表姐嫁的男人，长得都挺一般的，白白胖胖、戴个眼镜、小眼睛、大肚子，以至于我从小就觉得，自己将来很大概率也是找这样的对象。普通，但是能过日子。”

 198 一更

    198
    听到沈冰卿如此犀利地评价普通男人，秦骁扬觉得有点好玩，故意问：“那你觉得我属于什么样的？”
    “你呀……”
    沈冰卿扬起脸看他，他正巧也落眸。
    四目相对间，她仿佛还能找到当初暗恋他时的那份心动。
    “又帅又健康，不仅双商高，还三观正！”她简直挑不出他半丝缺点。
    如果说两年前，她还能细数出秦骁扬n个缺点，比如爱穿拖鞋和短裤、比如热爱路边摊、比如很多事情都瞒着她。
    那现在的秦骁扬，她已经找不到他任何缺点了。
    分开的那两年，他好似也把自己从内到外改造了一遍。
    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就是沈冰卿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她撑起身子，吻了下他的鼻尖，然后闭上眼睛，缱绻地吻着他的脸颊。
    男人温热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脖颈：“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很荣幸……”
    “能嫁给你joe chin，我更荣幸……”
    ……
    大年初三一早，秦骁扬带父母登上前往上海最早的航班。
    他们要赶在中午之前到沈家。
    飞机一落地，方秀枝就开始埋怨：“找外地媳妇真是麻烦！你看看，来一趟多不容易？天没亮就起了！你要是找个本地的，咱们今天就能睡到十点钟，过去亲家家刚好来得及吃午餐！至于大过年的跟逃难似的天没亮就起来赶飞机……”
    秦骁扬没理会，伸长了脖子往接机的人堆里瞧。
    他很快就看到沈冰卿，朝她招手。
    方秀枝还在后头碎碎念，秦父提醒她少说点。
    “叔叔阿姨，新年好！”沈冰卿穿一件红色的毛衣和黑色牛仔裤，黑色长筒靴裹住纤长的小腿，看上去苗条年轻，气色也特别好。
    江南姑娘，皮肤又细又白，举手投足自带气质，加上本来就长得漂亮，确实比大部分深圳本地姑娘迷人。
    方秀枝怨怼地看一眼被美色糊了眼的儿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前些日子确实是接受沈冰卿了，可今儿大过年的，放着老家热乎乎的牌局，起早贪黑打飞的赶来上海只为跟亲家见一面，她又来气了。
    内心一直纠结着儿子如果找个本地姑娘，这会儿就不是站在这冷飕飕的机场大厅，而是窝在热乎乎的麻将室里聊得热火朝天了。
    基于这样的心境，方秀枝没办法给沈冰卿什么好脸色，挽着秦父先走到前头去，跟他小声吐槽着。
    ……
    停好车，沈冰卿和秦骁扬带秦家二老往沈家小洋房走。
    大过年的，复兴路上没什么人，街道两旁褪去绿叶的枝丫挂上几盏小红灯笼，偶尔飘落的枯黄落叶，为这座本就历史味浓厚的城市再添一丝情调。
    秦父看得着迷，笑说：“对对对！这就是我记忆中的上海！退役回家那天，我一个人在上海市区街上走着，嘴里吃着松花蛋，心想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来上海了。倒没想到儿子找了位上海姑娘，再来，竟是来见亲家的……”
    方秀枝打断道：“这还有多久到？在大街上走冷死人了！这里比深圳冷多了！”
    沈冰卿看出她不高兴，稍稍有点变了脸色，但还是强撑着笑脸，指着不远处一个红棕色尖顶小洋房说：“就在那儿，快到了。”
    方秀枝看一眼，暗自得意起来，脱口而出：“是自建房啊。”
    广东人的自建房都是又大又高，动则五层十层，还有一个大院子。沈家这种两层半、占地面积百来平方的自建房，她觉得很寒酸。
    沈冰卿尴尬，讪笑着解释道：“这里以前是租界，房子第一任主人是个法国医生，后来房子被我太爷爷买下来，所以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建房。”
    小学毕业，压根没学过近代史的方秀枝不懂什么是租界，“哈”了一声，说：“租界？以前这一片都是出租屋？”
    她得意地看向丈夫：“就跟西丽那块差不多，本地人混得好的哪有住西丽的？早都跳出去了，也就外地来深圳打工的才住那片区。”
    沈冰卿看一眼秦骁扬，就见他脸色越发难看。
    秦父解释道：“租界是清朝那会儿租给外国人自治居住的地块，不是什么出租屋。”
    沈冰卿内心略疑惑，秦父是怎么跟方秀枝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的？平日里有共同语言吗？
    正想着，人已经拐进了巷子。
    她听到秦骁扬对方秀枝低声警告：“一会见着卿卿的爸妈，别乱说话。”
    方秀枝好像更不高兴了，一张脸又黑又臭。
    沈冰卿突然间就觉得——这结婚，真的好麻烦。
    真不知那些和公婆住了一辈子的女性是怎么忍怎么熬的。
    沈家洋房的大门敞开着，传出沈堃铎豪爽的笑声。
    沈冰卿大喊一声：“叔叔阿姨到了。”
    沈堃铎和蔡敏岚赶紧迎了出来。
    大过年的，沈堃铎穿一件暗红色法式西服，胸口塞一条白底艺术纹理丝质胸帕；西服里头，是白色法式衬衫和黑色马甲；往后码的头发用发胶固定得黑亮油厚，一脸人逢喜事的红光满面。
    而蔡敏岚，身上是一套香奈儿最新款黑白红细格的毛呢套裙，圆领上一串金色珍珠颗颗饱满圆润；染了茶色的长卷发拨在一侧肩头。
    方秀枝从蔡敏岚脸上看到沈冰卿的影子，问：“这二位是小沈的姐姐和姐夫？”
    蔡敏岚一听，顿时就笑开了，挽着方秀枝的手臂，边说边进屋：“哎呀亲家你真是说笑了呀！我是卿卿的妈！怎么可能是她姐姐呢？”
    方秀枝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真不是小沈的姐姐？”
    蔡敏岚笑说：“我们卿卿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的呀！90年代计划生育抓得严，哪里能生二胎呀？”
    方秀枝这才相信眼前这位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优雅漂亮年轻的女士，真的是沈冰卿的妈。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打扮。
    蓝色牛仔裤因为加了绒而显得臃肿无型；脚上那双中跟加绒短靴，在蔡敏岚的尖头细高跟衬托下，显得又傻又土；还有身上的暗紫色羽绒服……
    方秀枝脸色越发难看，被蔡敏岚挽着的手臂，变得僵硬、局促。

 199 二更

    199
    “我和卿卿她爸爸的养老呢，以后是不需要卿卿负责的。”蔡敏岚恩爱地挽着沈堃铎的手臂，“我们生完卿卿那会儿就商量好了，以后老了就一起去养老院，不给女儿女婿增加负担。”
    她很会说话，知道广东人对媳妇居家赡养公婆的要求，也知道这一传统要求下广东父母对外地媳妇的顾忌，所以双方家长一坐下来，就借由照顾奶奶的话头，宣告起自己作为女方父母的决心。
    言外之意就是——沈冰卿可以自由随秦骁扬在深圳定居。
    先打消秦家父母的顾虑，接下来的婚事才有得谈。
    不想，方秀枝却问道：“这个上海的养老院，一个月多少钱？”
    蔡敏岚笑道：“得看什么层次的养老院。我们看中的那家，存一千万进去，就能有一个老人的入住名额，然后一年再交五十万的养老费。当然这一千万，在老人过世后，子女是能取出来的。”
    方秀枝大骇，惊道：“那你们两个人，不得存两千万给养老院，然后一年再交一百万的费用啊？”
    蔡敏岚点头：“是呀！因为那个养老院条件很好，名额还很紧张呢！我和卿卿她爸前两年就去排队了。”
    沈冰卿摇了摇头，她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话不投机了。
    果不其然……
    方秀枝说：“养老院再好能有家里好啊？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请个保姆请个护工，一个月花个两三万块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非得花两千多万呢？”
    说完又看一眼沈家光线不甚明亮的环境，嘲讽道：“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人都老了，真没必要去挑那些什么环境好的养老院，有地方住，有人照顾就行了。”
    蔡敏岚脸色不好，看得出来很不高兴了，但基于对客人的礼貌，她强忍着没发作，只是笑笑说：“人活一辈子，不能到老了，还反过来把尊严和体面完全丢弃了呀！老人也得有老人自己的价值观、生活观，老人是有权享受生活的呀！”
    她瞥一眼方秀枝脚上露出一截绒里的假冒香奈儿短靴，讽刺道：“不过说来也是，有的人从出生那天到死，就没把自己当个人过，她当然不明白享受生活的重要性了。”
    沈冰卿听出她在讽刺方秀枝是毫无尊严的工具人，无力地闭了闭眼睛，紧紧抓住秦骁扬的手。
    秦骁扬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不担心，随他们说去。”
    可她还是很担心蔡敏岚刚才那一番难听的话会令方秀枝反感，甚至吵起来。
    但方秀枝却好像没听出蔡敏岚的讽刺，笑着说了句“老人口袋里有钱才是尊严”。
    蔡敏岚冷呵一声：“不然你们广东老人是怎么对待这个养老问题的？”
    方秀枝得意道：“媳妇照顾啊！在我们广东，特别是这个潮汕地区啊，你媳妇要是不给公婆养老，那是会被人骂、被老公赶回娘家的！”
    蔡敏岚耐着性子沟通：“那没儿子媳妇的那些老人呢？”
    方秀枝笑：“怎么可能没儿子没媳妇？我们那都是要生到生出儿子为止！第一胎是女儿，第二胎肯定要去验血，验到儿子才生下来。”
    蔡敏岚：“这不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了么？”
    方秀枝：“那就交罚款呗！罚个二十万换一个儿子值得咯！”
    说完，看向沈冰卿的肚子，笑眯眯道：“不过现在开放三胎了，以后小沈第二胎不用验血，直接生！第一胎第二胎没生到儿子，第三胎再去验！反正能生一个儿子出来就行，不管老二还是老三。”
    蔡敏岚脸色一变，看向秦骁扬：“你打算让卿卿生三胎？”
    秦骁扬还没说话，方秀枝又添一嘴：“四胎也可以，反正也不是交不起罚款。”
    蔡敏岚：“生四胎？那卿卿还怎么出去工作？而且生太多，对身体伤害也很大的呀！”
    方秀枝：“小沈婚后不用工作啦！我们家也不是养不起她！在家带孩子就很好！”
    “不行！”蔡敏岚态度强硬，“我不同意！孩子生一个，好好培养成才就好！生那么多干什么呀？又不是母猪下崽的呀！”
    方秀枝怒了，直接变了脸色，严肃道：“花钱娶媳妇，媳妇不生孩子难道请回家当菩萨？”
    这话一出，连沈堃铎一个男人也听不下去了，拿下金丝框镜，揉了揉山根，说：
    “亲家母，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一个女儿培养到这么大，从小供她念书、学习琴棋书画，而她也有自己的人格和主见，有对生活的选择和态度，怎么能因为嫁给你们的儿子，就完全沦为一个生孩子带孩子的工具呢？没有任何女性，是带着这样的期望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已经算很克制了。
    如果不是看在秦骁扬人还不错的份上，他真想把方秀枝赶出去。
    可他说的这些，已经上升到个人实现层面，方秀枝是不会理解的，她死活就轴在那个点上——花钱娶媳妇，不多生孩子那多吃亏啊！
    当然她不会说得这么赤裸裸，她用简单的逻辑陈诉自己身为男方父母的需求，试图博得沈家父母的共情。
    “那你也不能光说你们女方家怎么想，你也得为男方家考虑考虑啊。那你说娶媳妇进门，媳妇不多生孩子、不生儿子，那到底要让我们男方家怎么办嘛！家里没儿子，是会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的！”
    可名牌大学毕业、一天到晚和一帮人精富太太混在一起的蔡敏岚哪里能被她洗脑？
    嘲讽地笑了下，双臂环胸，微扬着下巴看窗外：“我们上海，多的是只有独生女的家庭，并没有被人看不起，更没有因此被人欺负过！做父母的自己要有出息、要有脑子、要能自己保护自己！别整天幻想着生个儿子当保镖就能万事大吉！”
    已经对好好谈婚事不抱任何希望的沈冰卿搂紧秦骁扬的手臂，别过脸去，不再看下一秒就可能吵起来的蔡敏岚和方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