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时代造反实录》
第一章 伏杀
沈墨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尽量的压低身子,用身边的灌木草丛遮掩住身体。
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随手折断的大拇指粗细的树枝,树枝的横截面有些尖锐。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不到两米左右的那片灌木丛,灌木丛中隐约可见一片青色的衣角,屏住呼吸。
一道人影从右前方的树林里缓缓摸了进来,形如斗笠的帽盔因为天热背在脑后,前面剃光的脑袋后面留着的那一根细如鼠尾的辫子昭示了此人的身份。
这是一名清兵,而且从其身上的盔甲颜色看起来应该是骧蓝旗的人。
清兵背上挂弓,腰间悬着一壶箭,手中握着一柄长刀,一边向前摸索,一双细长狠戾的眼睛谨慎的向四处搜索着。
沈墨的身子伏的更低了,呼吸变得更加的细微,手中的断枝握的更紧了。
他只有一次机会,把握住了,就能活。
否则,就是死。
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清兵的脚步忽然停住了,看着前方灌木丛里隐约露出的那片青色衣角,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提着刀,蹑手蹑脚的慢慢靠近灌木丛。
经过沈墨面前时,鞑子身上特有的那股腥膻味顺着风吹进他的鼻腔之中,让人隐隐作呕。
鞑子没有发现沈墨,沈墨一动不动,继续等着最好的时机。
鞑子终于来到露出衣角的那柱灌木丛前,猛然扬起手中的长刀向下劈去。
劈到一半的时候鞑子的动作一滞,显然是发现了不对。
沈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早就准备好的身体一跃而起,自上而下的向着鞑子猛地扑去。
鞑子惊觉,左肘狠狠向后砸去。
沈墨扑到鞑子身上,左臂死死的勒住鞑子的脖子,右手中尖锐断枝王鞑子的咽喉奋力戳去。
只是鞑子的那一肘子刚好击中了他的胸口,剧痛之下让他的动作变了形,断枝没有如同预期的那样戳中鞑子的咽喉,而是扎进了鞑子的左眼之中。
鞑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眼睛里血水飞溅,右手的长刀举过头顶向着身后刺去,左肘更加猛烈的向后砸击。
沈墨被砸的都快吐血了,胸口剧痛,但是却依然不放松,左臂死死箍住鞑子的脖子,闪避着鞑子右手的长刀,自己右手的断枝更加使劲的往鞑子的眼睛里戳。
鞑子痛疯了,扔掉右手长刀,呼吸越来越困难,想用右手将沈墨的左臂给掰开。
沈墨红着眼,咬着牙,低吼一声,猛然拔出插在鞑子左眼之中的断枝,又噗嗤一声插入了鞑子的右眼之中。
鞑子两只眼睛都瞎了,惨叫的更大声,背着沈墨在地上疯狂打滚,想把沈墨给摔下来。
沈墨死死勒住鞑子的脖子,右手的断枝在鞑子脸上进进出出,搞得血水乱飞,好不瘆人。
片刻后,鞑子的叫声渐渐消失,终于噗通一声扑倒在地,没了动静。
沈墨背后火辣辣的痛,四肢也痛的火烧火燎,袖子和裤子都被磨的稀巴烂。
但是他依然没有放松,左臂依然死死的勒住鞑子的咽喉,直到确认鞑子确实死透了才慢慢的放开了胳膊。
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沈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捡起地上鞑子的刀又给地上的鞑子脖子上砍了几刀才彻底放下心来。
妈的,狗鞑子,力气还大的不行,老子的肋骨估计都断了。
沈墨摸着胸口,疼的呲牙咧嘴,心中大骂起来。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生怕引来其他鞑子,沈墨急忙将鞑子身上的弓箭都取下来背在身上,长刀也挂在身上,又在鞑子身上搜出了一包银钱和一些干粮以及一个装着清水的水囊。
临走的时候,感觉到脚底有些火辣辣的痛,低头一看,自己脚上的那双薄底靴子都掉底了,干脆又把死鞑子脚上的皮靴脱下来套在脚上,然后又顺手在周围其他方向踩了几圈,希望能误导一下鞑子的追兵,然后才快速的没入了山林深处。
……
昨天之前,沈墨还是一个小公司老板,艰苦创业两年半,公司终于逐渐走上正轨的时候,结果跟客户应酬完了回家路上却忽然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时空,成了另一个身份。
他现在的新身份却是一个被清廷通缉的“反贼。”
如今是满清康熙十九年,也就是公元1679年。
彼时华夏大地已经彻底落入了清廷手中,遍地腥膻。
占领琉球的郑氏集团也是苟延残喘。
一年前,再次当了二五仔的大汉奸吴三桂在衡阳病死,叛乱被清廷也彻底镇压。
此时的华夏大地上,就算偶尔还有零星的反抗势力,也多是昙花一现,要么被清廷迅速镇压扑灭,要么化整为零,转入地下。
整个华夏大地万马齐喑,满清统治越发牢固。
沈墨的祖父是前明崇祯十六年的二甲进士,名叫沈龍,是当时的湖光布政使司辖下永州府人氏。
永州就是昔日柳宗元《永州八记》里的那个永州,最出名的特产估计就是“黑质而白章”的毒蛇了。
沈龍虽然考中了进士,但是第二年大明就亡了。
崇祯皇帝也找了棵歪脖子树自挂东南枝了。
所以沈龍在翰林院混了不到一年,就逃回了老家永州府。
后来在南明弘光朝出仕过。结果没两年,弘光小朝廷也被清兵被灭了。
沈龍不愿意降清,后来又跑到了福建的隆武帝那里去混饭。
一度还当上了隆武朝的礼部侍郎,堂堂副部级高官。
结果又没两年,郑芝龙降清,隆武帝朱聿键在汀州被俘身亡,隆武小朝廷也就此灭亡。
沈龍又跑了,先后又投奔过飘在海上的鲁王朱以海。
鲁王败了之后,又辗转跑到云南去投奔永历帝。
后来永历帝被大汉奸吴三桂亲自追到缅甸用弓弦勒死之后,沈龍终于心灰意冷,跑回老家躲在乡下隐居起来,教导儿孙读书习武。
前几年,被满清封了平西王的吴三桂起兵造反,自号“大周”,在湖南衡阳称帝。
吴军搜刮乡下的时候,年近七十的沈龍老爷子还聚集乡勇百姓抵抗吴军。
去年,吴三桂病死,吴军也彻底败亡。
清廷到处搜捕所谓的叛军欲孽,结果沈家被一本家高发,清廷派人来捕。
沈龍老爷子不远束手就擒,带着全家逃跑,结果被逼上绝路,跳崖身亡。
沈墨的便宜老爹沈从被清军俘虏后斩首。
只有沈墨在一名忠心耿耿的仆人拼死护卫下逃了出来,结果今日又遇上了两名清军散兵,老仆拼死抱着一名清军滚下山崖同归于尽,用自己的命给沈墨挣出了活命的一丝希望。
只是沈墨却在仓皇逃窜的过长中失足坠下了一个断崖,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沈墨了。
消化着原身的记忆,沈墨真心觉得自己这位便宜祖父牛逼。
算起来,前后经历了五朝,最后皇帝都死了,他却每一次都能完好无损的回来,真的可以称得上欧皇体质。
不过更让沈墨惊讶的是,自己这位便宜祖父,竟然不是人们印象中那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反而还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全才。
老爷子从小习武,既能挽弓射箭,也能用剑砍人,生的也是高大轩昂,英气勃勃。
看起来能平安经历五朝,不光是运气的问题,本身的实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沈墨记得,两年前吴军来骚扰的时候,快七十的老爷子还颤巍巍的提着刀要砍人。
所以沈墨在老爷子的教导下也算是能文能武,只不过原身对习武不太感兴趣,反倒是很喜欢读书。
要不是被老爷子用鞭子抽着逼着习武,这位也就是个正儿八经的文弱书生了。
不过老沈家基因好,虽然生在南方,但是生的却都身材高大,相貌英俊。
这一点倒是跟二十一世纪的沈墨情况基本相同。
不过沈墨爱折腾,读大学的时候跑去当兵,当完兵回来继续读大学。
毕业两年后又开始创业,平时没事打球攀岩健身练散打,虽然样样稀松,但是却不妨碍他继续热爱。
朋友们对沈墨的评价是胆大心细脸皮厚,仗义聪明心够狠。
当然,沈墨对这个评价是部分同意的,脸皮厚什么的不存在,那叫心理素质好。
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孩子,结果那女孩说沈墨爱打架不像好人,所以不同意跟他交往。
沈墨也不着急,让小弟盯着那女孩。但凡有其他男生去接近那姑娘,沈墨就会跑去跟对方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
久而久之,学校里就没人敢追那姑娘了。
那姑娘表面生气,心里窃喜。
不过嘴上还不同意,说沈墨成绩不好配不上她。
沈墨本身底子不差,一发狠,好好学了半年。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后比那姑娘还高了二三十分。
姑娘觉得沈墨以后肯定是个人物,喜滋滋地等着他来表白。
结果左等右等录取通知书都快来了,沈墨一点动静都没有。
姑娘急了,自己主动去找沈墨。
结果沈墨却说了一句让姑娘差点崩溃的话。
他说自己好好学习的那半年,忽然觉得学习比谈恋爱更有意思,自己已经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了,女人只会影响他学习的进度,让姑娘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了,免得影响自己学习。
女孩气的大骂沈墨是混蛋,哭着跑了,后来再没理过沈墨。
至于心狠,沈墨更是不认同。
他觉得自己那叫果断利索不拖泥带水。
毕业后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长的漂亮身材好,但是比较作。
动不动就拿分手来说事,第一次提的时候沈墨哄好了。
结果没过几天就继续整幺蛾子,沈墨也不惯着,直接东西给她收拾好,温柔地让她滚蛋。
姑娘在门外哭喊认错了半天,沈墨在里面看着《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的婚礼前夕,跑去跟前男友见面结果被车撞死的阮莞嘿嘿冷笑。
第二天直接找开锁的换了个锁。
这事被朋友们知道后都感慨他是个狠人。
沈墨却只是觉得自己拎的清,一份好的感情是大家彼此付出彼此成全的,天天这么做的,你爹都受不了你,何况男朋友。
也正是因为他能折腾,心够狠,所以才能走上创业这条不归路。
折腾了两年多,眼看着公司就要走上正轨的时候,结果他娘的却穿越了,而且还是穿到了最为后人不耻的“我大清”,简直让沈墨无语问苍天。
沈墨并非历史专业,充其量算是一个半吊子的历史爱好者。
明朝的历史还知道的多一点,毕竟也是看过《明朝那些事儿》,阅读大量明末题材网文的键政大佬。
可是“我大清”的历史就所知不多了,知道的那些还是从各种清宫剧以及老金的武侠小说里知道的,错讹之处肯定无法计数。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原本的历史线上,还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处安全的藏身之处,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补充点食物,让身体恢复精力,然后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
就在沈墨离开的不到十分钟左右,五名持刀背弓的清兵进入了树林。
他们很快发现了刚才搏杀的现场,一名清兵小头目来到灌木丛前,伸手捡起沈墨用来故布疑阵的那件青色外袍,又转头看了看沈墨之前藏身的灌木丛,最后检查了一番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同伴尸体,面色阴沉道:
“人没走远,手中有弓刀。此人性子奸猾,都给老子小心点。”
几名清兵应诺一声,保持着警戒在四周搜索起来。
片刻后确定了一个方向,追了上去。
那个方向正是沈墨逃走的方向。
第二章 稳住!别慌!
永州多山林,出了州城,四面几乎全是山。但是又有湘水和潇水纵横交错,贯穿全境。
除了熟悉地形的本地猎人和樵夫,一般人进去山林之中很难分得清楚方向。
沈墨同样如此,拄着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尽量找那些有人踩过的路径。
有些地方实在没有路径的话,就用刀砍断树枝藤蔓野草,清理出新路来。
胳膊腿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但是更痛的却是胸口。
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至少被那狗鞑子砸断了两根肋骨。
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不时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此时也没办法去在乎这些,先找到栖身之处才是正道。
走了一会,实在累得不行。毕竟逃亡了半日,又经过一番激烈搏杀,而且还弄了一身伤,饶是这具身体素质还不错,也都快有点撑不下去了。
找了棵长歪的大树坐下休息了片刻,期间用刀削了一根粗糙的木矛出来,既能当拐杖探路,还能当做备用武器。
前面说过,永州盛产毒蛇,尤其是在这山林之中,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踩到一条蛇。
万一被蛇吻上一口,那就麻烦了。
深山老林遇毒蛇,基本上就可以准备再次穿越了。
从长衫下摆撕了一块布扯成布条,将裤腿胡乱的打上绑腿,袖口也给缠紧,一方面是为了促进血液循环,让自己能坚持的更久。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蚊虫蛇蚁这些钻入衣服里。
还好,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山林里的毒蛇虫蚁已经少了很多。
沈墨一边走,一边用木矛在身前拨动探路。
又走了小半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沈墨停下脚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举目四望。
周围的山岭树木的轮廓在黄昏的暮色之中影影重重,形态各异,看起来颇为诡异,让人瘆的慌。
沈墨虽然是个胆子大的,但是一个人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心里也毛毛的。
甚至都开始在想若是自己一个人死在这地方,恐怕都没人知道。
而且不时的还从某处传来山鸟的叫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沈墨不能停下,要是找不到安全的栖身之处,晚上的山林恐怕会更危险。
他要尽量往高处走,最好是能寻一个山洞,先安全度过今夜补充一点体力才能考虑以后的事情。
走了不知道多久,太阳最后一丝余晖也即将彻底被山岭阻隔的时候,沈墨终于发现了不远处的山顶好像有一栋屋子的轮廓。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一栋屋子,沈墨打算去碰碰运气。
深一脚浅一脚的又往上艰难攀登了片刻,期间脚下打滑还差点滚下山去,幸好他一把揪住了旁边的一根藤蔓。
终于走到那栋疑似房屋的建筑物前,借着微弱的夜光大概可以看出这是一间猎人小屋。
也就是上山打猎的猎人或者樵夫临时过夜的地方。
屋子的确不大,估计就是个不到二十平方的样子,采用的是高脚楼的样式,四根粗壮的竹子支撑起了整个屋子,地板距离地面约莫有一米左右。
永州蛇虫较多,这样可以有效防止蛇虫入侵。
转了一圈,沈墨找到门,没有急着进去。
在四周找了一些材料制作了一根简易火把,掏出火折子吹燃,点燃了火把,这才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钻进去查看一番。
还好,里面虽然看起来好久没有人住过,有一股子轻微的霉味,但是好歹没有被什么野兽毒虫给霸占成自己的窝。
屋顶也算是比较完整,虽然是用茅草树枝等建造的屋顶,但是看起来还是能够遮风挡雨的。
屋子的角落里堆着几个陶罐之类的东西,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已经干枯的艾草。
四处检查了一圈,又在屋子周围设置了一些简单的预警装置,沈墨这才回到屋子,靠在用粗竹子制作的墙壁上坐了下来。
胸口痛的他呲牙咧嘴的,稍微有点动作就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相比起来,四肢的擦伤都算不上什么了。
啃了几口干粮,望着小屋门口火苗越来越小的火把,沈墨的眼皮越来越重,疲惫感忽然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他虽然努力想保持清醒,但是却根本无法与强烈的睡意抗衡,最终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在他入睡的前一瞬,他的脑袋里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检测到宿主周围有符合系统要求的建筑物,城镇中心功能开始加载……”
虽然听到了,但是已经困极了的沈墨根本顾不上探究,就一头扎进了深沉的睡梦之中。
……
沈墨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不仅全身的伤势尽数痊愈,而且还成了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指挥着成千上万手持火枪的士兵横扫天下,用犀利无比的炮火将占据了华夏大地的女真鞑子尽数赶回了辽东老家。
然后东征西讨,先后平定东瀛,南越,暹罗、莫卧尔等国,甚至兵锋直达多瑙河畔。
那梦真切无比,虽然画面切换奇快,但是却一幕幕清晰的犹如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梦的最后,他已经成为了一统天下的一代雄主,正高踞御座之上,下方则跪满了各国来朝贺的使者。
他这位一代雄主正待开口训话,却感觉一阵汹涌而来的尿意袭来。
人有三急,一代枭雄也不能免俗,正着急忙慌找厕所的时候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征服天下的美梦被一泡尿给浇灭了。
沈墨揉揉眼睛,看向门口。
门口插着的火把早已经熄灭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亮起,光线透入小屋,小屋内的情形已经能够比较清晰的看见了。
感觉好像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不是夜越来越长了吗?
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几个小时啊,感觉好像睡了很长时间,但是有感觉好像刚睡着就醒了。
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沈墨自己都觉得扯淡。
梦果然是梦啊,真是睡着了啥都有。
自己现在穷途末路,而且还一身是伤,并且还是清廷的通缉犯,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大问题,更别说什么征服天下了。
这梦也太不科学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分明只想着活命,怎么就能做出这么离谱的梦来。
不想了,还是先撒尿为主。
沈墨扶着墙壁站起来,正要迈步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原本因为肋骨断裂而剧痛的胸口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沈墨惊愕不已,用手试着按压胸口,折腾了半天,依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昨日的受伤才是一场梦。
见鬼了?
沈墨又惊又喜,急忙将手上脚上帮着的布条全部解开。
他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样,原本四肢上的伤痕全部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身体别说受伤后的虚弱了,不仅伤全部好了,而且感觉更是精力旺盛,精神抖擞,全然没有一点不适。
身体的变化让沈墨狂喜,但是随即也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
为什么一夜之间身体会出现这种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难道这是什么修仙世界,自己晚上遇到了什么下凡的神仙,看自己可怜,觉得自己是有缘人,给自己喂了一颗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的仙丹?
是个正常人恐怕下意识都会这么想,沈墨当然是属于正常人的行列。
关于神仙的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沈墨还特意在自己身边看了一圈,看看神仙有没有留下什么法宝仙丹或者修仙秘籍之类的东西,结果当然都是令人失望的。
啥也没有。
不是神仙吗?
难道是什么灵气复苏之类的奇怪世界?
沈墨脑袋里冒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猜想,不过都没办法验证。
反而是刚才遗忘的尿意却再度澎湃袭来,他只好先解决三急问题再说其他的。
可是等他窜出小屋,正要随便找棵大树施肥的时候,却猛然一滞,身体下意识的往后跳了一步,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因为他面前整整齐齐的站着六名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斧头砍刀之类的家伙事,而且个个身形高大,年轻彪悍。
六个人站在小屋门口,直勾勾地看着沈墨,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差点没给他吓出心脏病来。
稳住,别慌!
第三章 主公请吩咐!
沈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一手按着刀柄,努力让自己腿不要抖,挺着胸膛打量着这六名大汉。
这一打量,让他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
面前这些人虽然穿着粗布短打,但是却跟自己一样都是束发右衽。
这显然都是华夏衣冠,最少说明这些人不是满清鞑子,也不是满清鞑子治下的顺民。
满清入关三十多年来,那些敢坚持保留华夏衣冠的不是死了就是跟自己那便宜爷爷和老爹一样躲在深山老林里隐居。
吴三桂起兵造反的时候打着恢复大明衣冠的旗号,但是脑袋上却只剩下一根猪尾巴,所以派人到处收集头发制作假发,甚至连猪毛都用来凑数来了。
眼前这六名大汉须发茂密,看着就是真的,显然不是吴三桂之流搞出来的假发可比。
虽然稍微放下了心,可是沈墨还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这六个人是什么来路,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的时候,六个人却忽然齐齐向前一步,躬身拱手道:“拜见主公!请主公吩咐!”
声音大的让胆子大的沈墨心里也是一咯噔。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主公?谁是你家主公?
沈墨正看着六名一脸恭敬的大汉懵逼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虚拟光幕。
光幕显示在六名大汉每个人的头顶。
姓名:赵方;
年龄:25岁;
性别:男;
忠诚度:100;
状态:良好;
身份:农民
技能:建筑、耕作、狩猎、烹煮、伐木、开矿。
第二个:
“姓名:钱虎;
年龄:25岁
性别:男;
忠诚度:100;
状态:良好;
身份:农民
技能:建筑、耕作、狩猎、烹煮、伐木、开矿”
第三个:
“姓名:孙猛”
……
六个人每个人的头顶都顶着一个人物属性说明。
沈墨瞪大眼睛一个个看过去,刚开始是极度懵逼的,可是看着看着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敢情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以及这六个突然的出现根本不是什么神仙显灵,而是命运送给他这个穿越客的外挂到账了。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脑海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恭喜!您已经成功绑定帝国时代系统。关于系统使用说明,请查看您的未读消息。“
果然是外挂到账,还是自己以前最喜欢玩的帝国时代,这简直让沈墨欣喜若狂。
他强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心念一动,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类似于电子邮箱界面的虚拟屏幕。
在收件箱一栏里果然有着好几封未读邮件。
沈墨一一打开查看。
第一封内容是提醒他系统开始激活,检测到了符合系统要求的建筑物,开始加载城镇中心功能。
这里说的建筑物应该就是自己昨夜栖身的这个猎人小屋。
怎么看这么个破屋子都跟游戏里的城镇中心不能相提并论,不能说一模一样,那也是毫无关系。
这系统的要求还真是低啊。
继续看下去,第二封邮件说的是城镇中心功能已经加载完毕,初始资源和人员已经到位。
初始人员应该就是这六个大汉,而初始资源则是三百斤粮食、三百两白银以及三百匹布。
这倒是跟游戏里的不太一样,游戏里是三百单位的木材。
不过眼前这漫山遍野都是木材,要了也是浪费,还是布匹更实用一些。
至于这些资源,沈墨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正在疑惑的时候,眼前闪出了一个系统仓库的三维图像。
在一间大概有两三百平方的空间里堆着几袋粮食以及一个木箱还有用油布包裹的几个袋子。
显然这些就是系统给的那些初始资源。
这个系统仓库让沈墨更是惊喜,有了这玩意,以后储藏东西就方便太多了。
系统仓库三维影像消失,沈墨继续查看未读邮件。
第三封邮件说的是系统检测到沈墨状态虚弱,身体多处受损,所以自动对他的身体进行了修复和强化。
虽然已经猜到了身体的变化是因为外挂的原因,但是看到这里沈墨还是开心不已。
能够修复身体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强化,也不知道强化到了什么程度?
能不能像琦玉老师那样,一拳无敌?
当然,沈墨也只是脑子里一个闪念,不会真的中二到那种程度的。
继续查阅未读邮件。
第四封邮件的内容则是系统给了沈墨一个新手大礼包,请他主动领取。
沈墨很是期待,点开虚拟光幕上的领取按钮,然后脑子里就收到了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
第一条是获得新手套装,包括衣物鞋袜等生活用品以及个人防护用具以及随身武器。
沉默查看了一下清单,其中有内外衣各两套,鞋袜各两套。
防护用具则包括贴身软甲一件,皮甲一件;复合甲一套。
随身武器则包括长刀一把,匕首一柄以及可发射定装纸壳弹的米尼步枪一支,还包括了两百枚已经装填好的米尼纸壳弹。
其他东西都没有在沈墨心中掀起什么波澜,倒是这个米尼步枪让他有些意外。
虽然对于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米尼步枪就是一个早都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老古董。
但是对于当下所处的这个环境来说,米尼步枪无疑是一件大杀器。
虽然依然属于前装火枪,但是米尼步枪创造性的使用了可以定装火药的纸壳弹,采用了撞针来激发子弹,而且还是线膛枪,这样一来,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度,甚至包括设计速度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虽然跟后装步枪没法比,但是对于燧发枪甚至更古老的火绳枪来说绝对是有碾压优势的。
至于匕首和长刀,虽然沈墨对冷兵器不怎么懂,但是也看得出来都是好东西,搁在武侠小说里那也都是神兵级别的武器。
至于三副盔甲,也都有各自应用的场合。
软甲适合贴身使用,穿在里面也不影响穿其他衣服,作为最后一层保护。
皮甲则是适合轻烈度的战场,而复合甲的话其实就是明末清初的三层棉甲镶嵌铁片后制成的,既不影响使用者的灵活性,还能同时带来较好的防护功能,对于弓箭刀枪乃至火枪都有一定的防御作用。
比起皮甲来防护性更好,比起铁甲来不仅更轻便灵活,而且对于火枪的防护更胜一筹。
第二条信息则是系统对沈墨目前的属性检测结果通知。
“姓名:沈墨”
性别:男
年龄:18岁
身份:主公
状态:良好
力量:12点(备注:成年男性最高可达15点)
敏捷:8点(备注:成年男性最高可达12点)
耐力:10点(备注:成年男性最高可达12点)
战斗技能:
箭术3点(初级)
刀术:2点(初级)
拳脚:2点(初级)
可领取属性点:3点
可领取技能点:3点。
看着自己当前的属性面板,沈墨是有点懵的。
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是被系统强化过的,可是各项属性竟然还没达到成年男性的最高水平。
那些人可没有什么系统强化,竟然都能强到这种程度!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以前的自己太弱鸡还是这些人身体实在强悍的过于变态。
在线等,挺急的!
至于自己目前的各项战斗技能都被系统判断为弱鸡,沈墨倒也不意外。
自己的原身本事就不是个喜欢习武的人,还是被自家老爷子用鞭子抽着才勉强练了些年,不是弱鸡才是奇怪呢。
三点属性点,沈墨没有太犹豫,直接全部加到了力量上。
真正的猛男都是渴望更多的力量的。
一力降百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白给。
再说了,只要力量够大,就是提着刀乱砍,抡着王八拳乱打一通,都能吓死人。
一眨眼,力量那一栏直接变成了15点。
当世最强大力士诞生了。
沈墨感觉身体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然后就感觉自己身上各处的肌肉都变得鼓胀起来,衣衫都被撑了起来。
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搞得沈墨都有点纳闷这到底是加上了还是没加上。
至于3点的技能点,沈墨则是直接加到了箭术上。
远程杀敌,才是王道。
要是敌人近身了,那就说明形势危急,赶紧跑路才是王道。
3点一加,箭术后面的数字直接变成了6点,括号里的初级也变成了中级。
至于感觉,没啥特别的感觉。
估计要等到真正拿起弓箭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差别。
第三条信息则是通知沈墨自动获得了主公专属技能“一击毙命。”
这个专属技能的专属道具便是那支米尼步枪,具体内容是能在两百米的范围内对已锁定的目标做到一枪毙命,冷却时间为十分钟。
这个技能让沈墨觉得很巴适,用来搞暗杀简直不要太溜。
当然,打完就要跑,毕竟十分钟内只能放这么一枪。如果对方反应快,自己这边还在重新装填弹药的时候人家就撵过来了。
沈墨虽然在部队的时候射击成绩还不错,但是那是现代步枪,对于米尼步枪这种老古董还要好好练习一番才能熟练使用。
等沈墨看完并处理了这些系统消息,接受完新手大礼包之后,看到眼前依然躬身等着自己吩咐的六名壮汉,这才回过神来。
“赵方,你带三个人去伐木,早点把围墙栅栏弄起来。屋子也要多修几间。小心蚊虫毒蛇。”
“剩下的两个人平整屋子周围土地,埋锅架灶,准备做饭。”
六名大汉领了命令,拿着手里工具就开始忙活起来。
沈墨则是背着弓,挂着刀,扛着米尼步枪在四周转悠起来。
侦查地形。
与此同时,在山外守了一夜的五名清兵天亮之后,也沿着沈墨昨夜留下的痕迹慢慢的向上搜索。
沈墨是前明余孽的后人,朝廷可是发了海捕文书的,拿着他的人头回去可以领一百两银子。
第四章 风筝战术
“大王叫我来巡山嗳,我把人间转一转。”
“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沈墨背弓跨刀,肩上扛着枪,穿着一身英武帅气的箭袖短款武士袍,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四处溜达。
说是侦查地形,这是其中之一目的,另外最重要的是他怀疑这外面还有鞑子。
昨天杀那个鞑子时候动静太大,极有可能会引来其他鞑子。
要是没有忽然出现的金大腿,沈墨这会肯定早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可是现在一身伤势尽好不说,而且身体还被强化的倍棒。
他感觉自己现在这身体素质去参加个奥运会都是稳拿奖牌的,就算那身残志坚的裁判眼睛再瞎,他也有信心能教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选手做人。
所谓艺高人胆大,沈墨本就是个胆大的,现在有了系统傍身,一身本事让他更是大上加大。
狗鞑子,老子本事很大,你们忍一下。
溜达了半天,猎人小屋周围一里之内的地形基本都搞清楚了。
猎人小屋位于这附近地势最高的一座山岭上面,北坡平缓,南坡陡峭,东西两侧则是绵延的山脉。
距离小屋一百多米之外有一处泉眼,沈墨尝了一口,甘甜清澈,可以直接饮用。
难怪猎人小屋选在这附近。
一只跑来喝水的花豹盯着沈墨瞅了半天,沈墨也端着枪瞪了回去。
花豹最后估计觉得这个人不好惹,低吼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有水有食物,这地方就基本具备了生存下去的基本条件。
虽然沈墨并不打算一直躲在山里,但是目前看来还是得先在山里苟上一段时间,等到有一定实力的时候再出山寻找更好的根据地。
有屋子有水,有粮食,再弄点围墙,基本的安全感就有了。
如今这山林里的野兽很多,而且现在正是动物们长秋膘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肥,不会担心没肉吃。
周围溜达了一圈之后,沈墨决定再往外面走一点。
沿着昨天自己进山的路慢慢溜达,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他就发现了几个清兵的行踪,立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起来。
昨夜他进山的时候留下的痕迹还很清晰,五个清兵并没有分开走,而是彼此之间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前面的三人拿着刀,后面的两人握着弓,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
眼瞅着清兵再走一会就能发现山顶上的猎人小屋了,沈墨没有太过犹豫,决定开干。
虽然不知道这五个清兵的本事如何,但是沈墨有信心自己能干掉至少两三个还不会被他们抓住。
最起码也得引开这些清兵,不能让他们发现山顶上的小屋,否则万一被逃出去一两个,可能就会引来更多的清兵。
“狗鞑子,你们是在找老子吗?”
沈墨忽然从藏身的大树后面跳了出来,大喊一声。
几个清兵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沈墨的时候表情都有点懵。
不等清兵反应过来,沈墨端起米尼步枪,对准后面一名举起弓正要对准自己的清兵,直接发动了“一击毙命“的技能,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一股白烟升腾而起,遮挡住了沈墨的视线。
“经验值+10”。
系统的提示应声响起,沈墨就知道那清兵已经了账。
“就是那个反贼,他的火铳只能发射一次,跟我追!追到了就有赏银百两!”
剩下的四名清兵虽然被火枪给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掉头就跑。
他们原本都是明军,很多人都是见过甚至用过火铳的。
虽然更古老的火绳枪,但是也知道火铳的发射很繁琐,不可能短时间内再此开枪的。
只要他们追上去近身搏杀,这反贼肯定跑不掉的。
说起来,在满清打天下的过程中,那些汉八旗和汉军组成的绿营兵往往比真正的鞑子表现的还要勇猛凶残。
这几个清兵都是属于绿营兵,原本还是吴三桂手下的兵。
去年吴三桂死了,叛乱被平定之后,很多降兵也被编入了绿营之中。
这些有战斗经验,又想在新主子面前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武勇,而且还有赏金的刺激,所以绝不可能被沈墨一枪就给吓住的。
沈墨倒也没觉得一枪就能退敌,自己拿的又不是巴祖卡,也不是加特林,所以开完枪后掉头就朝着早已经选好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四名清兵在后面紧追不舍。
唯一剩下的一名弓兵还想放箭,可是沈墨灵活的跟猴子一样,在树林里窜来窜去,而且还不走直线,根本没法瞄准。
不知道跑了多久,沈墨依然感觉精神抖擞,但是那几名清兵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为首的那名清兵忽然举起手臂示意停下,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他们跟着反贼跑了半天,进入山中越来越深了。
而且这反贼看着龙精虎猛的,一点都没有受伤的迹象,反而看起来更像是把他们当猴耍呢。
而且联想到这个反贼手中竟然有火铳,清兵小头目更感觉这个反贼不一般,所以有点不太想追下去了。
赏金虽然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要是在这身上老林里受了伤,就算当时不死,万一再被什么闻着味赶过来的野兽给当成外卖吃了,那才是亏大了。
沈墨这时候也看出了这几个清兵有了退缩的意思了。
刚才带着这几个清兵一路放风筝,他不仅一点都不累,而且感觉还越跑越精神了。
有时候看清兵快要追丢自己,甚至还很贴心的停下来露个脸,有礼貌的问候一下对方家里的女性长辈,然后刺激的清兵继续追着他满山乱窜。
期间,他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给米尼步枪重新装填好了弹药。
而且“一击毙命”的十分钟技能冷却时间也已经过去了,现在随时可以再次发动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弓箭,一来弓箭在山林里使用命中率会受到各种树木藤蔓乃至地形的影响,二来是弓箭的速度太慢,敌人毕竟容易躲开。
沈墨的打算就是采用风筝战术,耗时间,然后将这五名清兵一一击杀。
为首的清兵小头目,看到沈墨又停了下来故意挑衅他们,心中已经认定沈墨居心不良,前面肯定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所以毫不犹豫的喊了一声,掉头就跑。
沈墨一看自己辛辛苦苦溜了半天的狗要跑,也急了,端起枪对着跑在最前面的清兵小头目直接扣动了扳机。
溜了半天,他早就看出来此人是头目,那就擒贼先擒王。
清兵小头目大叫一声,直接扑街。
“经验值+12”。
到底是小头目,经验值都高。
剩下的三个清兵一看老大都扑街了,更慌了,跑的更快了。
甚至那个拿弓的清兵为了减轻负担连弓和腰间的箭壶都给扔掉了,只为跑的更快。
让沈墨庆幸的是这三个家伙竟然没有分开跑,这倒是省了事了。
沈墨不慌不忙,取下背上的弓,弯弓搭箭,对准跑在最前面那个清兵瞄准,然后一松手,羽箭飞了出去。
那清兵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竟然被一箭射中了屁股。
妈的,这山林里射箭就是影响太大,我明明瞄准的是这厮的后背。
没有受到经验值入账的提示,显然那厮没有死。
沈墨看到这一幕,有点小郁闷。
话说自己可是把三点的技能点都加到了箭术上,眼前这个战果让他有点失望啊。
剩下两个清兵一看更是惊慌,福至心灵之下竟然知道分开跑了。
沈墨屏住呼吸,对准了向着南边逃窜的那名清兵端起了弓。
这一箭效果出奇的好,竟然直接射中了那名清兵的后心。
这个倒是一箭就搞定了,又是10点经验值入账。
剩下最后一名清兵,沈墨目测了下,弓箭已经不好使了,所以也就没有白费功夫。
重新背后弓,右手拎着步枪,沈墨如同猎豹下山一般飞快的向着最后一名清兵追了过去。
路过那个屁股被射中的倒霉蛋时,沈墨顺手一枪托给砸晕了过去,然后才去继续追最后一名清兵。
留着当个俘虏,回头审问一下。
不过要是运气不好,被野兽给挡外卖了那就没办法了。
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沈墨就追到那名清兵后面。
那名清兵听着后面越来越大的动静,吓得脸都白了。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小白脸反贼,想着自己一行五个人进来怎么都能给轻松收拾了。
二百两银子的赏金,就算上官克扣一半,五个人下来一人也能分个十几二十两的。
可是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个杀神,不仅手里的火铳打的贼准,箭还射的准,更重要的是这个小白脸反贼还特别能跑,五个人追一个没追上不说,还被人一一反杀。
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能有斗志的话那也不至于降清当奴才了。
听着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那清兵干脆也不反抗了,直接扔掉手中的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神求饶起来。
沈墨瞅了瞅,觉得俘虏只要一个就够了,多了还操心。
从腰间抽出长刀,一刀劈了下去。
清兵脖子一歪,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扑倒在地。
摸尸摸了一圈,只摸到了几两碎银子和代表身份的木牌以及火折子水囊等杂物。
将这些杂物用清兵的外袍一包,弄成包袱一背,又捡起那清兵扔下的刀,沈墨又沿着刚才追杀的路径回去将那几个清兵一一摸尸,又将刚刚醒过来的那名幸运儿一枪托砸晕,然后拎着往猎人小屋而去。
第五章 造反是个红海项目
清兵的尸体沈墨没有掩埋,山林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清道夫,也等于是给山里的动物们发福利了。
就算他埋了,也会被野兽闻着味给挖出来的。
拎着那个晕过去的俘虏,沈墨又故意绕了些路,才回到了山顶的猎人小屋。
农民们的工作效率很高,猎人小屋周围的土地都被平整出了一大片,就连破损的屋顶和墙壁也被修补好了。
外出伐木四人也回来了,除了弄回一堆木材之外,竟然还拎着一只大野猪和两只野猪崽子。
问了一下,原来是伐木的时候惊扰到了这只母野猪,因此对伐木工们进行了猪突攻击。
只是遇到这群精通多项技能的男人们,母野猪就悲剧了。
农民们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又抄了野猪的巢穴,逮到了两只粉粉嫩嫩的猪崽子。
野猪一家就此全猪覆没。
“一会找点野菜,熬肉粥喝。剩下的熏成腊肉存起来。“
看着约莫一百四五十斤的这只母野猪,沈墨吩咐了一句。
其实野猪肉真不咋好吃,沈墨以前吃过,口感太柴了,根本没有家猪肉好吃。
虽然现在有粮食,有肉,但是很多相应的生活用具都没有,比如说锅碗瓢盆这些厨具餐具都没有,只有猎人小屋里堆着的那几个破陶罐。
要是有锅的话,沈墨倒是想整个小炒肉尝一尝的。
几个人在那边找了一个树桩处理野猪,赵方拎着两只一直嗷嗷叫的小猪崽子过来请示咋处理。
沈墨看了一眼,伸手在小猪崽子肚皮上掐了一把,干脆道:“一会你们搞个畜栏养起来吧,养成家猪,以后咱们就有源源不断的肉食吃了。”
赵方答应一声,转身忙活去了。
两只小猪崽子被拴在猎人小屋的高脚腿上,一直扯着嗓子叫。
沈墨被吵得烦不胜烦,从缴获的清兵干粮袋里掏出一把干粮来扔给了两只猪崽子。
两只猪崽子立刻低着头在地上拱了起来,也不哼哼唧唧了。
果然是饿了。
吃饱之后,两只小猪崽也不叫唤了,挤在一起呼呼睡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家老母亲都成了人类的锅中肉。
肉汤也熬好了,而且还另外熬了一罐粥。
至于碗筷,对于这些艺多不压身的农民来说还真不是个事。
赵方从带回来的木头上面截了几块,很快就带着人做出了一套大小不一的木碗木盆和木盘子,虽然粗糙了一点,但是却也暂时解决了问题。
筷子更好弄了,劈了几根竹子,稍微处理一下就是一堆筷子。
沈墨喝了一碗肉粥和三碗粥,这才感觉差不多吃饱了,坐在农民们临时做出来的一个竹椅上用匕首剔牙。
野猪肉果然不好吃,很柴,容易塞牙缝。
而且因为缺乏调味品,所以那肉粥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喝,只能用来充饥。
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肚子咕咕叫,扭头一看,却是自己带回来的那个清兵俘虏醒了,正眼巴巴地瞅着煮饭的陶罐,不停地吞咽口水。
“想吃啊?”
听见沈墨的声音,那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清兵俘虏浑身一抖,转头看着笑眯眯的沈墨,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位看着细皮嫩肉的读书人是怎么一个个干掉自己的同伴的。
这是个大凶人!
自己能活下来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看着他的样子,沈墨笑的更温和了。
“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吃,多着呢。不过呢,吃了我的饭,我问你什么你就要答什么。如果敢骗我,你自己掂量一下后果。“
沈墨说的平心静气,但是听到俘虏心惊胆战,后背发凉。
他这会屁股可还疼着呢。
沈墨看他惊恐的样子,也不多问,直接让人盛了一碗肉粥过来。
清兵俘虏眼巴巴瞅着那肉粥直接从陶罐里舀出来的,也不担心里面加料,端起碗来咣咣咣的就是一顿造。
虽然烫的吸溜吸溜,但还是一口气给干完了。
“好吃吗?说实话。”
沈墨笑眯眯地问道。
清兵俘虏犹豫了一下,先是摇摇头,然后又是点点头。
把沈墨给整的都有点不懂了。
“汤里没盐,野菜味道有点涩,野猪肉也有点柴,确实不咋好吃。”
清兵俘虏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墨笑道:“这倒是实话。那你为什么又摇头?”
“俺们平时吃的还不如这个,别说吃肉了,就是喝稀粥也都不一定能喝饱。在营里的时候一天两顿稀粥,只有开拔的时候才会多加一顿干的,整天吃不饱饭,有时候走路眼前都冒星星。”
俘虏垂头丧气说道。
沈墨看他愿意说,也就顺势聊了起来。
没几句话,俘虏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都给说了出来,让本来还打算严刑拷打逼问的沈墨完全没有机会实施。
这人姓焦,家里排行老二,所以人称焦小二。
焦小二一家子原来都是永州东安县焦家的的家奴,跟着主人家住在东安县城外的焦庄。
焦家在前明的时候出过一个举人两个秀才,也算是当地有名望的士绅之家。
鞑子来的时候焦家老爷降了清,虽然损失了一半的家财,但是好歹活了下来。
焦老爷死了后,他儿子当家。
这位新的焦老爷却跟他爹不一样,是个不安分的,总觉得脑后的辫子碍眼。
但是此时满清已经基本上占了天下,他就算再不安分,也不会狂妄到仅凭一家一姓就要起事。
结果吴三桂反了,还在湖南的衡阳称帝,又打出了恢复华夏衣冠,重整汉人江山的旗号,甚至还假惺惺的跑到永历帝的墓前去哭诉忏悔。
这一番表演吸引了很多不愿意给鞑子当奴才的人投奔。
焦家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焦老爷动作有点慢,吴三桂败得又太快,还没等到他去投奔,吴三桂就在衡阳“驾崩”了。
吴三桂一死,所谓的“大周”朝也就很快分崩离析了。
焦老爷气的跺脚,但是又有些庆幸。
不过他还没来及的庆幸太久,就被人给告发了。
有一个因为偷窃被主人责罚过的家奴跑去了清廷官府告发,说焦老爷是吴周余孽。
焦老爷知道后吓得连夜带着老婆孩子和一些心腹家奴躲进了山里。
清兵去焦家转了一圈扑了个空,没抓到人,顺手发了个海捕文书。
焦老爷带着一家老小在山里躲了几个月,有点山穷水尽了,但是又不敢贸然下山,最后派最信任的焦老二父子俩下山打探情况。
结果刚下山就遇到了衙门里的衙役,这些人正在到处抓壮丁。
焦老二他爹一看慌了,掉头就跑,结果被带头的一个鞑子给一箭射死了。
反倒是焦老二却活了下来,还被抓了壮丁,编入了绿营之中。
进了绿营,稍微训练了两天,发了衣服和一把刀就跟着上官到处抓反贼了。
结果反贼还抓到,自己屁股上先挨了一箭,还被人给俘虏了。
沈墨问道:“那你是咋活下来的?鞑子为啥不杀你?”
焦老二往脑袋后面一摸,脑后那根猪尾巴就没了,脑袋变成了一个圆溜溜光秃秃的秃瓢。
沈墨看乐了:“你这是啥情况?粘上去的假辫子?”
焦老二摸了摸自己的光秃秃的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四岁之前都没有头发。后来虽然长出来了,但是也不多。前几年又开始断断续续掉光了。上次下山的时候,我爹跟我说粘根假辫子鞑子就不会抓我。结果我活了,我爹却没了。”
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沈墨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了。
这哥们搁到新世纪,绝对是一个资深程序员。
生不逢时啊。
沈家在永州的名声也比较大,沈墨他那个便宜祖父当年中进士的时候也是轰动永州。
永州这地方穷,不像江西那地方,遍地都是进士举人,一个村甚至都能出好几个尚书。
永州山多地少人穷,唐宋时期都是属于发配之地。
柳宗元就是被发配到永州当官,才让天下人都知道永州的毒蛇很猛。
所以读书人也少,沈家出了个进士自然全州的人基本都知道,尤其是那下士绅大家。
焦家的老太爷当年还跟沈墨的祖父沈龍有过交往。
焦家虽然没有出过进士,但是祖上也是出过举人的,所以也算是当地的大族。
所以沈墨对焦家的事情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刚才看似在随意闲聊,但是却是在试探这个焦老二话里的真假。
而且他前世创业当老板,看人的本事不敢说独一无二,那也是颇有火候的。
面试的时候谁说真话,谁吹牛逼,基本上一听就知道。
这个焦二说的话跟自己所知的情况基本上都能对上。
而且在聊天的过程当中,沈墨还有意无意的问一些焦老爷家里的细节,有时候还会装作无意间反复的问。
这也是审问的小技巧,如果对方撒谎,前后几次的回答之间肯定会出现纰漏。
聊了半天,他基本上相信了焦老二的身份。
“你爹死了,你想不想给你爹报仇?”
沈墨拍拍眼睛红了的焦老二的肩膀问道。
焦老二现在也知道了眼前这位就是永州沈家的少爷,心中也是油然生出敬意,更因为沈家跟焦家还算有些渊源,心中更是多了一层亲近感。
况且这位沈家少爷还是个猛人,让他又怕又佩服。
“要是公子能帮我报仇,我这条命就给公子了。”
“咦!咝……”
焦老二想要跪下,结果牵扯到了屁股上的箭伤,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我要你命干啥,先养好伤,到时候有你出力的地方。”
沈墨的祖父也懂一些医术,沈墨跟着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在附近找了几种能止血消毒的草药捣碎给焦老二屁股上敷上,让他躺在猎人小屋里养伤。
赵方带着几个农民在周围扎栅栏围墙盖畜栏,沈墨则是靠在竹椅上想着下一步的打算。
两只小野猪崽子挤在一起睡得正香,不时地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叫上两声。
肯定不能一直待在山里当野人,要想做大做强,肯定得出山建立一块稳定的根据地。
山里太封闭,很多需要的物资运不进来不说,而且消息情报的收集上面也很不方便。
创业这事情,基本步骤就三个:找好项目,组建团队,然后到处拉投资。
沈墨的项目基本上没有啥可选择的,不想给鞑子当奴才,也不想躲在山里当野人,那就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可以走。
客观分析来看,现在不是造反的好时机。
自崇祯十七年(1644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年。
这三十五年间,无论是南明还是李自成或者张献忠,从朝廷到民间,多少反抗势力都被镇压,消失。
就连曾经一度打到南京的郑氏此时实力也极大的萎缩,躲在琉球苟延残喘。
而且还搞起了内讧,大将施琅都被迫投靠了满清。
可以说大部分的人,甭管是心里服不服气,都已经被鞑子的屠刀杀的没有了胆气,都做好了当顺民的准备。
虽然民间还有各种一些反抗组织,但是也基本上掀不起多大的浪花,要么很快就镇压,要么隐藏的更深。
此时的满清皇帝康熙,虽然所谓的“康乾盛世”水分很大,康熙本身也有很多问题被人诟病,但是沈墨也得承认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
简单来说,经过满清三十多年的屠杀经略,他们在华夏的基本盘已经稳了。
再等上十几年,当年明朝时期出生的那些人死光之后,那心怀前朝的人就更少了,满清的统治将会越发牢固。
而此时,一直在不断打仗的八旗兵还没有堕落到清末那样,虽然没有满清立国初期那么彪悍,但是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
更不用说还有甘做附庸的蒙古八旗和汉八旗以及各地全部由汉军组成的绿营兵。
这个时候的满清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选择此时造反无异于螳臂当车,成功的可能性是相当的小。
用商业术语来讲,沈墨选择的这个项目此时早已经是姓尸横遍野的红海了,创业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沈墨没得选。
不想当奴才,不想留那根既丑陋又代表着野蛮的猪尾巴,那就只能奋起一搏。
至于会不会死,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六章 三个民兵
项目确定了,下来就是要找团队。
要找团队,首先得有自己的基本盘。没有基本盘,不说没人跟你玩,就算有,那也是给别人当小弟,自己没啥话语权。
这就相当于开公司融资,要是自己的盘子不够大,没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外部资本一旦注入很容易就给你架空了,最后就沦为了资本的打工者。
这事情沈墨肯定是不能干的。
好歹自己现在也是又系统作为金大腿的创业者,就算以后融资,那也必须掌握绝对的控股权。
合伙人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找几个,但是肯定要找愿意听自己话的那种。
焦小二的主子焦鹏举倒是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要做的事情还是要把自己的基本盘尽快壮大,先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后,然后选定一个合适的地盘开始攻略,建立根据地。
现在系统处于游牧民族时代,也就是最低等级。
这个等级下人口限制是两百人,能建造的功能性建筑是民房、农田、市场、码头以及畜栏。
民房增加人口上限,每一套房屋提供10人口的上限。
农田提供粮食、市场提供交易功能。
码头可以制造渔船。
畜栏可以驯化野生动物,可以加速动物长膘的速度。
这些都是民用建筑,没有军用建筑。
在游牧时代,不能建造兵营以及所有的军事建筑。
不过在城镇中心里面却可以招募民兵。
这些民兵也是从家乡城市召唤来的,使用的武器也是火枪,但是在原本的游戏中属于那种价格昂贵血少战斗力还垃圾的脆皮兵。
论其战斗力,估计也就是比农民要强一点。
一个城镇中心可以提供10人口,现在沈墨加上6个农民是7个人,也就是说当前在不增加新的住房的情况下可以再召唤3个人出来。
召唤一个农民的价钱是100斤粮食,则召唤一名民兵的价钱则是十两银子。
按照沈墨的记忆,现在外面的价格是一石米是二两银子左右。
而一石米是一百二十斤,而十两银子能买六百斤米。
也就是说召唤一个民兵的价钱相当于六个农民。
这价钱的确有点离谱。
如果按照游戏里的民兵设定,绝对的不划算。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沈墨基本上都没咋召唤过民兵,都是直接快速攒资源升级进入殖民时代然后建造军营开始暴兵。
可是现在游戏具现到了现实,还是不是原来的设定他也不确定了。
想了想,沈墨没有太纠结了就选择了花费三十两银子召唤三名民兵出来。
虽然农民们也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毕竟不是士兵,用来作战的话问题很多。
沈墨想要尽快的增强身边的战斗力,召唤民兵是他当下最理性的选择。
除了召唤三名民兵外,沈墨还叫来赵方,让他们尽快建造两栋民居,将人口上限增加到三十。
虽然系统给的初始资源里粮食不多,但是靠山吃山。
要想召唤更多的农民,就必须要弄到更多的粮食。
还好系统的结算标准是以粮食的重量算的,甭管是大米小麦还是肉类,都是统一按照重量结算。
所以靠山吃山,这几个农民可以在树林里打猎来获取更多的食物,从而召唤更多的农民出来。
有了更多的农民,系统升级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顺便说一声,现在系统升级的条件不是如游戏当中需要消耗多少粮食才可以,而是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评分机制。
也就是说系统不发布任何任务和指标,任由沈墨自己折腾。
系统只是躲在后面默默观察,觉得沈墨的表现达到了升级的标准,才会给出一个升级提示。
这让沈墨很是蛋疼。
就跟以前上班的时候老板给你说看你表现给你升职加薪,可是具体解释权全都在老板手里。
简单来说,就是能不是达到要求都是老板一句话说了算。
这个狗系统没想到也会来这一招,真是日了狗了。
不过沈墨也没有浪费时间去吐槽,毕竟能有一根这样的金大腿他已经很满足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要是没系统,自己这会估计都凉了。
人要学会知足常乐,学会感恩,才能得到更大的机缘。
这是沈墨前世创业的时候学到的一个道理。
不管怎样,先让自己手头的力量壮大起来,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再说。
赵方领了吩咐,又道:“主公,畜栏已经建好了。”
畜栏的结构很简单,里面一个用几根木头和树枝树叶搭起的矮棚子,外面在弄一圈近一人高的围栏。
根据沈墨的吩咐,能用就行。
那些围栏上面甚至还带着绿色的树叶枝条,看起来倒是颇有意思。
沈墨查看了一下系统的建筑菜单面板上,上面畜栏的图标已经赫然点亮,显然系统验收合格。
沈墨点点头,起身走过去将两头睡得正香的小猪崽子一手一个,掐住它们命运的后脖颈,在哼哼唧唧的叫声中,将它们扔进了新盖好的畜栏之中。
两头小猪崽刚落地还有点懵,但是很快就在畜栏里兴奋的到处乱窜,用粉嫩嫩的鼻子这里拱一下,那里拱一下,比起刚才的样子精神了许多。
看的沈墨啧啧称奇,琢磨这畜栏真的有神奇的效果不成。
看了一会小猪崽在畜栏里闹腾,沈墨又重新回到了竹椅上坐下,继续琢磨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口头禅忽然响起,吓了他一跳。
“卧槽,这咋一出来就是荒郊野岭啊?难道是穿越到了倩女幽魂的世界不成?”
沈墨抬头一看,三个穿着一身灰色近代军装,带着灰色软军帽,脚下打仗绑腿,脚上穿着千层底,肩上扛着火枪,腰间挂着刺刀的家伙凭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处。
为首的一个体型彪悍,身高约莫有一米九,满身肌肉的家伙正咧着嘴大声惊叹。
什么鬼?
不是召唤三个民兵吗,怎么听这货的话里的意思,难道他们也是穿越过来的不成?
沈墨被系统的这番操作给惊呆了。
倒是那三个人看到沈墨之后,愣了一下,忽然闭上了嘴,整齐列队走到沈墨旁边,啪的一声两只脚后跟一碰,齐声道:“报告长官,我等奉命前来报道,请长官指示!”
沈墨愕然,这真的是自己召唤来的民兵?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第七章 老大英明
沈墨下意识的举手回个了礼,然后一脸古怪的询问道:“你们是什么情况?”
经过一番交流后,他才明白,原来这三个家伙竟然是跟自己来自同一个时空,而且还都是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后穿越过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沈墨是他们的头,他们需要绝对服从沈墨的命令,保持绝对的忠诚。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在因为意外死亡后在一个中转空间待了一些时间,具体是多久,他们也不知道。
因为那个空间里根本没有时间概念。
那个刚才大呼小叫的一米九的大个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牛鸿霖,外号铁牛。原来在西域那边当武警,休假回家的时候救了两个掉在河里的小孩。小孩子倒是送上了岸,我腿突然抽筋没上去,然后就被水冲走了。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在那个中转站了。在那里我被告知将会到达另外的时空继续活下去,只是需要等待长官的召唤。这不,我们就来了。”
说完铁牛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米尼步枪,一脸的嫌弃。
对于普通人来说还好,但是对于用过九五自动步枪的兵哥哥来说,米尼步枪这种老古董跟烧火棍也差不了多少。
“杀过人没?”
沈墨问道。
铁牛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在西部的时候干掉过几个baotu。那些畜生杀了一家百姓,还伏击我们。我当时就发誓,只要我当一天兵,这些畜生见一个杀一个。”
沈墨明白了,抬手拍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铁牛:
“放心吧,这个世界畜生更多,够你杀的。”
铁牛是2020年的时候死的,比自己早了一年。
其他两个民兵,一个叫做常军,是个预备役部队的排长,协助驻地抗洪的时候被水冲走了,那是2019年。
最后一个则是一个军校生,名字叫孙翔。
放暑假回家的时候在公交车上抓了一个小偷,结果被小偷的同伙报复偷袭,被捅了十几刀没救过来。
那是2020年。
沈墨听完,心里很是惊讶。
三个人全都有是当过兵的,而且还都是因为行善做好事才意外身故的。
这就有意思了,算是上天给了这些好人一次重生的机会。
难道说以后召唤来的民兵都是符合上面这些条件的吗?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有意思了。
有了这些人,自己在这个世界也不孤单,而且还多了很多的帮手。
虽然都不是什么高级人才,但是却一个个都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绝对算是文化人了。
更重要的,彼此之间的三观也都一致,所以沟通交流也会更加的顺畅和默契。
“老大,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情况啊?”
铁牛摘下帽子,露出短短发茬的平头,挠了挠脑袋,问道。
常军和孙翔也看了过来,都是一脸的好奇。
沈墨简单介绍了一下,顺便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以及今天发生的事情。
“满清啊?鞑子啊?”
铁牛嘿嘿冷笑,摩拳擦掌的。
孙翔和常军表情也是一样的露出厌恶之色。
常军更沉稳一些,到底是当过排长的人,开口问道:“老大,那咱们现在应该干啥?”
其他两人也都看着沈墨。
沈墨道:“咱们的粮食太少,打猎也只能应急,没办法长久。过两天我准备去山外面借点粮食,顺便打探一下情况。”
最年轻的孙翔疑惑道:“老大,按照你说的情况,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清兵,咱们一出去就被发现了,能去哪里借粮?就算不碰上清兵,那也没人敢借给咱们啊?”
铁牛的大手重重的拍在孙翔的肩膀上,嘿嘿笑道:“小弟,你还是太年轻啊。狗鞑子有什么好怕啊,你手里的家伙虽然是个老古董,但是也不是烧火棍啊。鞑子入关三十多年了,现在外面遍地都是汉奸,还怕找不到人借粮?”
常军也笑了起来,拍拍孙翔的肩膀道:“老弟,世界不一样了,该学会变通了。咱们的纪律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是又没说不拿汉奸的一针一线。”
孙翔明白过来,脸上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很快又变得振奋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沈墨含笑看着,点了点头道:“铁牛和老常说的没错,我们原来那个世界的很多规则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规矩是跟人讲的,对于禽兽和汉奸就没必要讲规矩了。”
“你们这两天先好好熟悉一下手里的家伙,打打靶,也顺便练习一下冷兵器。等焦老二养好伤之后让他给咱们带路去借粮。这小子人头熟,人也挺机灵,有他带路会方便很多。”
三人听了齐声答应。
农民那边忙着盖外墙和房子,沈墨让铁牛他们自己弄了点柴火将肉粥热了对付一下肚子。
铁牛一口气喝了三大碗肉粥,用竹签剔着牙直吐槽:“野猪肉是真的难吃,也不知道那些吹野猪肉好吃的人到底有没有吃过。这玩意太柴了,一点都没有家猪肉好吃。”
常军也剔着牙,说道:“老大,除了粮食,咱们还要多弄一些盐和调味品。”
孙翔猛点头:“就是,这煮肉塞牙缝也就罢了,关键是味道太淡,吃的难受。”
对于习惯了各种食品添加剂的现代人来说,的确很难适应古代的食物。
尤其还是这种原生态的食物更是难以下咽。
沈墨点点头看向常军:“老常,你们三人商量一下,回头列个清单出来。这次咱们出去借粮,看看缺什么都给弄回来。”
“是,老大!”
常军起身敬礼。
“这不算什么命令,不用这么正式。”
沈墨摆摆手道。
孙翔忽然问道:“老大,咱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山里当野人吧。”
常军和铁牛也看向沈墨,等着他的回答。
“当野人肯定是不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当野人的。我打算过两天再招一些人过来,到时候咱们人手多了,就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当根据地。”
“老大英明!现在鞑子势大,咱们还是适合走太祖当年的路线,农村包围城市,到时候等咱们壮大了,鞑子的末日也就到了。”
铁牛大笑着说道。
第八章 找地方借粮
要走的路太祖已经都指的明明白白了,沈墨要是还不知道怎么走,那就干脆直接跳崖穿越回去算了。
老几位都是上过学的,沈墨不用说,大学生入伍。
孙翔更是陆指的高材生,铁牛和常军虽然学历低了点,但是平时在部队里也学了不少。
尤其是对于革命历史,大家都很熟悉,自然知道那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大战略定下之后,剩下的就是一个字:干!
山上砰砰砰的枪声响了半天,沈墨四个人在练习打靶。
用木板弄了几块板子当做靶子,既要练习准度,又要联系装填弹药的速度。
一人打了十发纸壳弹就停了下来,毕竟子弹不多,每个人只有一百发。
要是霍霍完了,可没地方补充去。
练完射击,几个人又开始练冷兵器。
原来在部队的时候,练得都是刺刀突刺和简单的匕首操,大刀长矛弓箭这些的都是没有接触过的。
手里的刀都是沈墨摸尸回来的,既有厚背砍刀,既有形似雁翎刀的薄刃单刀,样式不一,一看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武器。
铁牛名副其实,个子高,力气大,拿着一把厚背砍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其他人都不敢跟他对练,生怕被他一刀砍断手里的家伙。
沈墨调侃说可以给他回头打造一把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耍耍,铁牛却说自己喜欢玩枪。
常军笑着说没看出你五大三粗的竟然还有一颗枪兵的心,不如试试狼牙棒如何。
铁牛表示那要弄重一点的,太轻了不好使。
铁牛力大沈墨不意外,意外的是常军的刀用的竟然不错,舞的密不透风的,看着很带劲。
常军说自己以前在体校跟师傅学过刀,不过都是套路表演,也没有实战过。
孙翔倒是对弓箭很有兴趣,拿着沈墨那副弓箭耍了半天,射了五支箭竟然有三支上靶。虽然距离只有二十米左右,但是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要知道古代军队里一个合格的弓箭手一般需要三年才能练成。
看起来孙翔倒是颇有射箭的天赋。
沈墨问起,孙翔说自己在军校的时候射击成绩都是全系第一。
他们指挥系两千多人。
果然天赋都是相通的。
沈墨忽然想起一事,问孙翔:“你家是不是江城的?”
孙翔点点头,惊讶的问沈墨为什么会知道。
沈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事我看过新闻,那几个贼后来都被抓了。我来的前半年,两个主犯都被执行了死刑。一个死缓,一个十五年。你是好样的,国家给你报了仇,就别多想了。”
孙翔点点头,眼睛有点红。
铁牛也凑过来问道:“老大,你有没有在新闻上看到我?”
沈墨摇摇头:“别想了,你们都是好爷们,中国男人的榜样。国家亏待不了你们的。”
铁牛有点失望,但还是点点头,转过去搂着孙翔的肩膀安慰他去了。
常军的神色也有些复杂,估计是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沈墨也不说话,盯着一直从头顶飞过的山鹰出身。
……
晚上吃饭的时候,身材矮小的焦老二看着人高马大的铁牛有点害怕,往沈墨旁边凑了凑。
他进屋子睡觉的时候还没见到这几个人,睡了一觉起来就看到这几位,一个个看着都是狠角色,就更加觉得这位沈家少爷不是一般人了。
难怪人家爷爷能一辈子跟鞑子作对,果然厉害啊。
下午打靶的时候几个人打了两只野鸡,还刨了一窝竹鼠,所以晚饭丰盛了许多。
吃完饭之后,赵方带着人继续去建木屋去了,沈墨把焦老二留下来,问他出山借粮的事情。
听沈墨说要找个地主借粮,焦老二很是惊讶。
犹豫了半天道:“沈少爷,现在外面都是鞑子,这粮恐怕不好借啊。”
铁牛一瞪眼睛骂道:“好不好借是我们的事情,你只管说就行。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焦老二吓得一缩脖子,不敢说话,拿眼睛看着沈墨。
沈墨笑道:“东安县的地头你熟,要借粮就找那做过恶欺负过百姓的地主。虽然地主里面也有好人,但是肯定不多。能给鞑子当奴才,这一条就是死罪了。你家老爷就不错,宁愿进山当野人也不愿意降鞑子,是个好汉。以后有机会了我肯定是要见一见的。若是你家老爷愿意,我们还可以一块干大事。到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这次要是能立功,我给你记着,以后肯定会论功行赏的。”
焦老二有顾虑,沈墨自然明白。
他怕沈墨等人连累到自己和自家主子,所以才一直不敢表态。
沈墨忽然脸色一黑,声音提高道:“焦老二,给你机会你可别错过了!你怕那些地主报复你,可是你就不怕我吗?不要忘了跟你一起那几个二鞑子是怎么死的!”
沈墨这一吓,焦老二浑身一个哆嗦,这才想起了眼前这位看着笑眯眯的,却是个实打实的狠人。
自己现在不好好配合,不用地主报复,这位当下就能砍了自己。
而且他感觉屁股上又开始疼了起来。
“沈大爷,别生气,小人刚才是在想咱们该找哪个地主借粮。现在已经想好了。”
焦老二急忙陪着笑,忍着屁股上痛说道。
这厮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吓一吓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善人了。
“说说吧。说得好,事成之后依然给你记功。若是敢耍什么猫腻,到时候第一个先砍了你。”
“不敢不敢,小人绝对不敢坑害沈大爷。我觉得咱们可以去东安县焦家庄去借粮。”
焦老二陪着小心急忙说道。
焦家庄?那不就是焦老二的主子焦鹏举原来的村子吗?
焦老二解释道:“向鞑子官府告发我家老爷的就是我家老爷原来的家奴焦顺。这王八蛋因为偷东西被主母打了一顿,后来鞑子来了出了告示让人举报反贼,这狗日的就跑去告发了。现在焦家庄被鞑子官府赏给了这个王八蛋。这个王八蛋原来姓黄,现在叫黄顺了。
焦家庄也被他改名叫黄家庄了。”
按照焦老二的说法,这个黄顺出卖了原主人之后,自己当了主子,把以前欺负过他的,自己看不顺眼的那些家奴村民都统统报复了一遍,对家奴是要么打骂凌辱,对佃户村民则是收回田地,或者是提高租子,或者强行霸占别人家的妻女田地,还不遗余力的帮助鞑子官府收缴赋税,征发徭役,搞得天怒人怨的。
沈墨明白焦老二言语之间肯定有所夸大,有借机报仇以及回头向主人邀功的动机,但是沈墨也不在乎这些。
人都有私心的,对我有利就行。
沈墨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后,发现这焦家庄背靠大山,村前有溪。后山上出了林木茂盛之外,竟然还疑似有煤矿和铁矿。
而且东安县就在两省交界之处,往南走一点就能进入广西境内。
综上所述,倒是一个适合当做早期根据地的地方。
跟铁牛他们三个商量了一下,沈墨很快决定就去这个焦家庄借粮。
第九章 自己找死
“老爷,焦老幺已经外面跪了一一夜了。”
刚刚起床的黄顺打着哈欠,正在一名脸上带着泪痕的丫鬟伺候下穿衣。
家奴黄三进来说道。
“想跪就让他跪着吧,就算跪死也不关老子的事。”
黄顺又打了一个哈欠,光秃秃的脑门后面那根猪尾巴一般粗细的鞭子也跟着来回晃动起来。
黄三没有走,依然道:“老爷,黄老幺跪死是不打紧,可是外面现在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人都在帮着黄老幺说话,要是搞不好弄出什么乱子来那就麻烦了。”
黄顺心中烦恼,顺手抓着榻上的一物就向黄三扔了过去。
黄三闪得快,没有被砸着。
扔出的东西是一块瓷枕,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你他妈的,到底是老子的奴才还是黄老幺的奴才?出乱子?哼,一群没卵子的泥腿子能出什么乱子?”
“官府凭什么能把这焦家庄给老子,就是因为老子对大清是大大的忠心。县衙让老子筹粮,可是这些泥腿子却一个个的哭穷叫苦,老子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真把老子当成大善人了?你去,带人把这些泥腿子给老子赶走,就算打死一两个也不打紧的。”
黄三欲言又止,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焦家大宅里涌出了一大群手持棍棒,甚至还有带着刀枪的家奴打手,对着聚集在大门外的人群就冲了过去。
一阵鸡飞狗跳,惨叫高呼之后,人群被驱散了。
地上残留着十几只破破烂烂的鞋子子以及好几摊血迹,满地狼藉。
黄顺知道之后,心情大为愉快,骂道:“这群泥腿子就是一群贱胚子,给脸不要脸。记住了,以后但凡再有人敢闹事,直接往死里打。”
黄三答应一声,脸上却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他看的出来,今天来的人群好多人眼睛都是红的,拳头都握紧了。
虽然这次被打散了,但是保不齐以后会出什么乱子。
黄顺本是焦家的家奴,名叫焦顺。
原本还挺受主家器重的,把他当做心腹培养。
只是这厮却很快膨胀起来,欺上瞒下,吃拿卡要,最后竟然连焦鹏举老婆当年陪嫁过来的一枚鼻烟壶都惦记上来了。
数次讨要不成,最后竟然下手去偷,结果被抓了个人脏俱全。
焦鹏举这个人心软,被这厮哭着喊着一顿求饶,就有点不忍心了,打算略施薄惩就好。
可是焦夫人秦氏却是个厉害的,早看出焦顺是个白眼狼,坚决要求重处。
而且还让人去找来那些曾经被焦顺欺负过的下人来举证,又把焦顺贪污的账本直接甩到了焦鹏举面前。
这下,焦鹏举也怒了,将焦顺一顿板子打的半死,最后还逐出了焦家。
这货命硬,虽然被打的半死,但是却活了下来,跑到了东安县城当乞丐。
结果正好看到了官府贴的要求举报反贼的告示,举报后重重有赏。
这货想到了焦鹏举原来想着投奔吴三桂的事情,就跑去县衙举报。
结果县衙的衙役看这货跟个叫花子一样,当时就要给打出来,奈何这货忍着痛,大声喊着自己知道一个大反贼,若是敢打死自己,那就是反贼同伙。
衙役们被吓住了,也就不敢动手,只好把这伙带到了知县面前。
东安知县刘同仁刚上任没多久,正是想要出政绩的时候。
此时各县知县的两大任务,一个是征粮,第二就是剿灭本县的反贼。
刘知县到任之后,虽然抓了不少人,但是基本上都是属于小毛贼,没有几个有分量的。
眼瞅着别的县反贼抓了不少,刘知县这边正在发愁,结果就听有人来举报大反贼,立刻就让人把焦顺给带了过去问话。
一问之下竟然发现反贼是本县有名的乡绅焦家,刘知县既惊又喜,反复确认之后,看那焦顺言之凿凿,说的有头有尾,也就信了,当即让人点起人马,直奔焦家庄抓人。
焦家在东安县上百年的历史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是在乡梓之间也颇有贤名。
很多人都受过焦家的恩惠。
县衙就有一司吏,曾受过焦家恩惠,得知此事后立刻告病回家,派了自家的下人骑着毛驴去焦家庄报信。
焦老爷得知此事后大惊,不知所措。
倒是焦夫人秦氏有主见,当机立断,带上一双儿女和几个心腹下人,收拾了一些钱粮和紧要之物,对外宣城要出游,就此逃遁。
刘知县自然也就扑了个空,心中虽然恼怒,但是更加笃定焦鹏举就是反贼,一边发下海捕文书,一边派人将焦家攒下的粮食财物大部分搬回了县衙。
而焦顺这个带路党就成了新的焦家庄的老爷,也因此改回了原本的姓,焦家庄也变成了黄家庄。
从家奴到老爷,黄顺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虽然焦鹏举一家子跑了,但是大部分的下人丫鬟都在,焦家庄的佃户村民都还在。
对于以前告发过自己的人,或者说言语上嘲讽过,甚至觉得人家曾经给过自己白眼的,亦或者是他单纯看不顺眼的家伙,全都被黄顺一一整治了一番。
好几户人家都被他整的家破人亡。
更被说被他霸占欺辱的大姑娘小媳妇丫鬟更是不少。
焦家庄的人对黄顺恨之入骨,但是又拿他没有办法。
这厮因为举报主家造反一事,甚至湖南巡抚衙门还发来了嘉奖文书,把这货当了典型表彰。
刘知县也因为这件事得到了上级嘉奖,所以对焦顺更加看重。
有这些背景在,谁也拿黄顺没有办法。
现在又到了征收秋粮的时候,刘知县给焦家庄摊派了不少。
黄顺自然是要转嫁到焦家庄的佃户和自耕农身上。
采取的手段对佃户是加租,从原来的的五成租子变成了七成租子。
对自耕农则是提高高利贷的利息等手段。
要是不答应,那就强行收回田地或者催逼还债。
原本焦家的田都被县衙转到了黄顺名下,所以这厮就成了焦家庄的新地主。
整个焦家庄自耕农基本上没有几家,绝大多数人种的都是焦家的地。
现在黄顺成了地主,这些人也就成了黄家的佃户。
黄老幺就是其中之一,他老实巴交的,有个老妻和一个傻儿子。
以前给焦家当佃户的时候,虽然租子也重,但是勉强还能活下去。
现在成了黄家的佃户,五成租子变成了七成,别说吃饱了,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辛辛苦苦一整年,不仅不够交租的,甚至还要倒贴给地主家。
因为地主定的租子是固定的,按照丰年的时候定的,以后都要固定按照这个标准来交租子。
但是种田的收成本来就是很不稳定的,尤其是在古代,更是看天吃饭。
风调雨顺的丰年还好,但是丰年不是常态,各种天灾人祸才是每年的常态,所以佃户们的日子越过越难,很多人最后别说交够地主家的租子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最后落得下场往往是家破人亡,要么卖儿鬻女,要么当流民,甚至落草为寇。
真真的活不下去了。
就算是自耕农,地主要想收拾你,也有的是办法。
无数的佃户以前都是自耕农,但是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土地被迫贱价卖给了地主,自己也成了地主家的佃户。
焦老幺被黄顺逼着交租子,老妻又卧病在床,连看病的钱都没有,碗里的粥都能照出他那张老脸上充满愁苦的褶子。
交不上租子,黄顺就要收回田地。
没有了田地,那就等于彻底断了活路。
黄老幺没有办法,才在黄顺家门口跪了一夜,乞求黄顺宽限一些时日。
村里很多人都心有戚戚,也都过来帮着黄老幺求情,其实也是为了自己求情。
结果却被一顿棍棒打散,甚至有人还被打的头破血流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黄顺吃完早饭,又带着几个家奴出去巡视。
自从当了老爷,黄顺就很喜欢这种巡视领地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大人物,在焦家庄这片土地上就是一个可以一言让人生一言让人死的土皇帝、
只是心腹黄三看着远处那些村民投过来的眼神,缩了缩脖子,凑上前道:“老爷,我觉得咱得多找几个护院了。那些泥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闹事了。”
黄顺很怕死,上次被焦夫人一顿板子差点打死之后,就更加怕死了。
所以院子里就养着十几个打手护院,全都是从县城招募来的打行的混混。
“这事就交给你了,找几个真的能打的。虽然老子不怕这些泥腿子,可是还是保险一点好。”
黄三点头应了下来,寻思着该去哪里找能打的护院。
焦家庄附近的一处山坳里,带着斗笠,乔装打扮了一番的沈墨几人正在商量事情。
铁牛低声道:“老大,从焦老二打听回来的消息看,这个黄顺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黄世仁啊,是个坏透了的人渣。咱们弄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孙翔点头道:“黄顺这么搞,焦家庄的人肯定恨死他了。咱们要收拾了黄顺,这些人肯定能很快归心。”
常军也道:“用先辈的话来说,这焦家庄的革命基础很好,非常适合咱们当根据地。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黄顺在湖南巡抚衙门都挂了号,咱们收拾了他,会不会引来鞑子的报复。”
沈墨听完几人的话嘿嘿一笑道:“报复?鞑子要是敢来,也还省了咱们事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沈墨又道:“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咱们怎么混入焦家庄,是强攻还是智取?能智取的话就尽量智取,现阶段尽量还是要低调一点。”
焦老二从外面进来,走路的姿势依然有点怪异。
“沈大爷,我听到了一个消息。黄顺那王八蛋正在派人找护院,还说要能打的。”
沈墨几人一听,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正愁找不到机会,结果这厮自己找死来了。
第十章 报仇!
黄三进了门,喜滋滋的报功道:“老爷,你要我找的护院找来了,都是真正的高手。”
黄顺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拎着一壶温茶让嘴里灌,喝上一口,旁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给他嘴里喂上一颗话梅。
“昨天刚交代的事情,今天就找来了?几个人啊,什么来路啊?”
黄三坐起身子来问道。
他昨天晚上越想越怕,觉得找护院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今天一大早就催着黄三去县城给他找人。
黄三兴奋道:“老爷,可不是巧了嘛。我今天刚出了庄子没多远,就在路边看到有三个人在歇脚,个个身高体壮,看着都挺凶悍的。我上去一打听,原来这三位都是少林寺的武僧出身,因为杀了人所以跑到咱们湖南地界来了,正在发愁每个落脚的地方。我一琢磨啊,这不正好嘛,就跟他们说了您在找护院的事情。”
黄顺问道:“你一说他们就来了?”
黄三道:“一开始几位师傅不愿意,觉得给地主当护院没面子。我就把老爷您被巡抚衙门嘉奖以及被知县老爷看重的事情说了一下,几位师傅这才答应跟我过来看看。”
黄顺听了面露得意之色。
至于说这几个人武僧杀了人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在意,这世道之中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手上没人命,他反而觉得这几个人没本事呢。
“快去,把人领进来老爷我瞧瞧他们的本事。”
黄三急忙答应一声,出去领人了。
不多时,就有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带着斗笠,每人身后背着一根用麻布包起来的长条状东西。
黄顺下意识的认为那东西都是少林武僧用的长棍。
这时候关于少林寺的传说已经很多了,比如什么十三武僧救唐王之类的故事已经流传颇广。
一般人听到少林寺,下意识的都会认为少林寺人人都耍的一手好棍法。
看着这几人的造型,黄顺心里都信了一多半。
再看这几人的身形,尤其是走在最前面那位更是跟个铁塔一样雄壮,心中更是一喜。
“三位好汉从哪里来啊?”
黄顺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拱拱手,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来。
为首的那个铁塔汉子挤出两个字:“北边。”
说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神之中的嫌弃之色都不带掩饰的。
黄顺心中虽然不爽,但却更加笃定这三位的确是高手。
“三位好汉虽然落难至此,但是我黄某人也是个仗义的。今天能够相见,也是缘分。诸位露上一手给黄某见识一下,以后就可以留下了。”
这是想验一下对方的成色。
结果那铁塔汉子闻言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一把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短短的发岔大怒道:“你当我们兄弟三人是卖艺的不成?什么玩意,兄弟们,咱们走,去官府碰碰运气,那里正在招兵,凭咱们兄弟的本事怎么也混个一官半职的。”
说着就要往外面走,身后两人也是瞪了黄顺一眼,跟着往外走去。
黄三急了,急忙推了黄顺一下:“老爷,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这可都是高手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黄顺最会察言观色,看这几人的样子的确是恼怒了,看起来的确是有本事的。
急忙上前几乎拱手道:“三位好汉留步,是黄某刚才失言了。三位英雄过人,不妨露商上一手让大家伙长长见识。三位只要留下来,黄某好吃好喝的供着三位,每月每人都有十两银子的乐供奉。”
听到十两银子,三人停了下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行,黄老爷睁大眼睛可要看好了。”
为首的那壮汉冷哼一声说道。
露一手当然是要露一手的,法子很简单,是黄顺提出来的。
让三人对阵黄顺现有的十几名家奴护院。
双方用的都是棍子。
结果显而易见,三个武僧一开始还结成战阵小心翼翼,结果很快发现对面都是一群弱鸡,顿时放开了手脚。
手里的棍子又是劈又是砸,片刻功夫,院子里躺满了哎呦惨嚎的黄家家奴护院,三个武僧傲立当场,一点事都没有。
黄顺大喜,当即定下每个人十两银子的月钱,就让三个人当了自己的护院头领,就住在自己的前院保护自己。
……
这三个所谓武僧自然都是留着小平头的铁牛三人。
沈墨头上有头发,不方便跟他们一起行动。
而且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所以就让铁牛三人来执行卧底行动。
铁牛虽然看着鲁莽,但是其实粗中有细,很有带头大哥的风范。
所以沈墨很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
再说,就算黄顺疑心重,那大不了直接撕破脸杀人。
只不过那样不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沈墨的目的不光是要除掉这个黄顺,他还要焦家庄的地和人心。
这一边,焦老幺被黄顺的家奴在头上敲了一棍后直接昏了过去。
虽然被村里人给抬了回去,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又在黄家门外跪了一宿,回去之后就高烧不起,在床上躺了三天就不行了。
老妻一看焦老幺死了,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走了。
只剩下一个儿子孤苦伶仃。
村里人看他可怜,帮忙给焦老幺两口子搭了一个简陋的灵堂。
可是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焦老幺两口子连棺材都没有一口,都是用破草鞋裹着并排躺在灵堂后面的两条破长凳上。
焦老幺的儿子焦小刀一身重孝跪在灵堂前,消瘦的脸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面前的两个简陋的灵位,一动不如,形容枯槁。
一个人走了进来,在灵位前上了一炷香,又跪在焦小刀旁边的麻袋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焦小刀有了动静,神情麻木的转过头准备答谢,结果看清了来人的那张脸之后愣住了。
“老二,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跑吧,黄顺那个王八蛋看见了你就跑不掉了!”
焦小刀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心思恢复了清明,站起来急忙把焦老二往外推。
焦老二忽然笑了起来:“小刀,我是回来报仇的。老幺叔和婶子都是被黄顺那个狗日的害死的,你想不想一起报仇?”
看着焦老二,焦小刀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手紧紧的抓住了旁边的一根哭丧棒,低声狠狠地道:“报仇!”
第十一章 沈大王的传说
在焦老二来找焦小刀的同时,一则流言在焦家庄快速的流传,已经出现了典型的人传人特征。
“知道黄顺那个王八蛋为什么要涨租子吗?那是因为他就是想逼着咱们把地交回去。”
“鞑子把焦家庄给了黄顺,就是想让这个王八蛋把咱们的地全部收回去,然后转给鞑子官府。”
“鞑子官府要地干什么?当然是要把咱们的地分给那些鞑子官和那些二鞑子们!”
“那可不行,没有地咱们怎么活啊?绝对不能让黄顺把地收回去!”
“老幺两口子怎么死的,就是被黄顺给逼死的。咱们要是再这么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咱们了!”
“那咋办?”
“明天早上在溪边的大柳树下集合,咱们一起去找黄顺一次,绝对不能让他把地收回去!”
“可是黄顺是个出身心黑手辣,又养着那么多狗腿子,听说还招来了三个少林寺的和尚当护院,个个人高马大厉害的很,咱们去了肯定打不过的。”
“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告诉别人。听说焦老爷现在跟着零陵县那边的沈大王干了,已经是沈大王手下的军师了。
沈大王听说过吗?没听说?你真是个土包子,沈大王在零陵县占了半个县,还杀了知县,一把火烧了县衙。湖南巡抚带兵来剿,都被沈大王都打跑了。
焦老爷派了焦老二回来捎信说只要大家伙齐心协力,沈大王就会派人来帮咱们一起赶走沈黄顺那个王八蛋。等到赶走了黄顺,咱们地还是自己种,而且沈大王还会给咱们减租子。”
“竟然有这种事情?既然是焦老爷的话,那肯定靠得住。没的说,明天干他娘的黄顺王八蛋!”
“干他娘的!”
半天时间,几乎焦家庄,除了黄顺和他手下的狗腿子,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明天要干一件大事了。
大家见面的时候都是互相眼神交汇一下,点点头便心照不宣。
遇到黄顺的狗腿子,都默契的掉头走开。
这些动静看在带着铁牛三个人在村里巡视的黄顺眼里,则是更加得意。
就是要这些泥腿子怕自己。怕了这些人就老实了!
种老子的地就要听老子的,只要你想继续活下去,本老爷就可以随意的把你搓扁揉圆,任意整治。
沈墨靠在焦家庄外面的一个界碑上面,咣咣咣地拿着水囊仰头一顿灌。
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扭头看着刚从焦家庄方向过来的焦老二。
焦老二看见沈墨,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走路的姿势变得有些别扭起来。
“沈大爷,按照你吩咐,消息都放了出去。村民们都决定明天一起去找黄顺要说法。”
“到时候,焦小刀也会抬着他爹娘去黄顺家门口。你给我的银子我给小刀了,让他找一些跟他一起长大的小伙子明天一起干。”
沈墨点点头笑道:“做的不错,给你记上一功。”
焦老二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笑,又问道:“沈大爷,黄顺真的要把地献给鞑子官府吗?”
沈墨笑了笑,问他:“你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你说说,这些村民最怕的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们原因跟人拼命?”
焦老二想了一下,一下子悟了:
“我懂了!对于农民来说,收走他们的田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严重,所以沈大爷才故意让我那样说,就是为了让这些村民跟着咱们一起对付黄顺那个王八蛋。沈大爷,你真是太厉害了!”
焦老二看着沈墨的眼神有些崇拜。
“还不算太笨。难怪你家老爷要把你派下山。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收拾了黄顺,那你家老爷愿不愿意回来?”
沈墨笑眯眯地看着焦老二问道。
焦老二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算收拾了黄顺,他家老爷还是海捕文书上的反贼,敢回来吗?
就算回来,这位沈大爷能把庄子还给自家老爷吗?
焦老二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把自己代入了沈墨的角度,觉得不太可能。
庄子是沈墨夺回来的,没理由白白还给自家老爷。
而且这位沈大爷明显比自家老爷有本事,能文能武,还一肚子坏水,不,一肚子主意,自家老爷就算回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焦老二一下子纠结起来,既想让自家老爷回来,又不想让自家老爷回来。
沈墨看出了他的纠结,,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是个机灵的,以后要是愿意就好好跟我干。等干掉了黄顺,到时候你替我给你家老爷送封信。不说别的,就凭你家老爷不愿意投降鞑子这份气节,我就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焦老二一下子开心了起来,连连点头。
能说这话,说明沈大爷还是个大方慷慨讲义气的人。
两个人吃了些干粮,又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一个人影从焦家庄的方向走了过来,有口哨声在暮色中响起。
沈墨听出来了,那是《喀秋莎》的调子。
来的是孙翔,一看到沈墨笑道:“老大,一切正常。黄顺这几天已经很信任我们三个了,尤其是铁牛哥,走到哪里都要让他跟着。铁牛哥快要烦死了。”
沈墨笑道:“那就好,让铁牛忍一忍,就当遛狗了。”
孙翔和焦老二都笑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孙翔拉着沈墨走到一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焦老二,低声道:”老大,咱们的人手是不是有点少啊?要不要再招些人过来。”
沈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这个焦家庄我们要定了。”
孙翔看沈墨如此笃定,也就不再多说,又说了几句话,便返回焦家庄了。
焦老二看着孙翔的背影走远逐渐没入暮色之中,捂着屁股走过来低声道:“沈大爷,你现在手下有多少人啊?黄顺手下可有十几号打手护院呢。万一明天的事情闹大了,引来了官府,咱们这几个人可对付不了啊。”
沈墨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他当然能看出来焦老二趁机打探自己底细的小心思。
“我有多少人,你以后会知道的。好好做事,别动那么多小心思,脑袋会秃的。”
焦老二被人揭穿了心思,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讪讪的退到了一旁。
这个沈大爷简直太厉害了,自己刚说了一句就被看穿了心思。
真是太可怕了!
第十二章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这一天是焦老幺两口子出殡下葬的日子。
一大早焦家庄的村民都陆陆续续的向着焦老幺家里聚集,名义上自然都是来送葬的,但是大家见面之后的神色都是忐忑之中隐隐带着些兴奋。
按照原计划,村民们是要将焦老幺两口子送到后山下葬之后再集体去黄顺的大宅子外去请愿示威的。
可是到了要起棺的时候,却被焦老幺的儿子焦小刀给挡了下来。
众人不解,然后就看见焦小刀爬上了自家的屋顶,大声道:“各位叔伯兄弟大爷阿婆婶子姐妹,我爹娘都是被黄顺那个畜生害死的,我要抬着我爹娘一起去讨回这个公道!”
“讨回公道!”
跟着焦小刀从小玩得好的一群年轻人纷纷站出来大声支持。
有些村民看见这一幕,忽然想起黄顺的靠山可是知县老爷,顿时害怕起来,担心这样一来会更加激怒黄顺。
焦小刀站在房顶看得清清楚楚的,冷笑一声,指着人群后面大叫道:“大家不用怕,他黄顺有靠山,我们难道就没有吗?那些好汉都是沈大王派来给我们撑腰的帮手!”
众人急忙回头看去,就看到人群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十几个都带斗笠,身穿灰色衣服的高大汉子。
这些汉子们个个身形高大,人人背上都背着一根用麻布裹着的长条状武器,神态淡定的站在人群后方。
看到村民们看了过来,为首的那名面貌英俊的年轻后生朝着众人拱手笑了笑,道:“沈大王早知道黄顺害民不浅,所以派我们过来给大家撑腰。”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慷慨激昂,说话平平淡淡,但是偏偏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让村民们心中一下子放松下来。
许多人甚至学着那年轻后生的样子拱手回礼,还有人弯腰鞠躬。
虽然乱七八糟,但是却也能看出焦家庄人的心意。
有了底气,村民们便很快形成了一致意见,十几个年轻人在前面抬着黄老幺两口子的薄棺打头,人群跟在后面,向着黄家大宅涌去。
人群还没到黄家大宅门口,就被黄顺的狗腿子给发现了,急忙跑回去报信。
黄顺气势汹汹的带着二十几个家奴护院手持刀枪棍棒冲了出来,在大门前排开,挡住了汹涌的人群。
人群停了下来,原本兴奋激动的神色变得有些忐忑起来,看着那些家奴护院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害怕起来。
尤其是站在黄顺身后那个高大犹如铁塔,神色冷漠的汉子更是骇人。
黄顺一看村民们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畏惧表情,狞笑一声,跳上了大门口一个石碾子上面对着人群咆哮起来: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想干什么?还抬着两口破棺材来是想吓唬老子吗?别说死了的焦老幺,就是活着的焦老幺老子也能再让他死上一回!”
“你们这群刁民,要是再敢闹事,老子就把你们地全部收回,让你们全部饿死,看你们还有力气闹事不!”
许多村民脸上都浮现出怒气,但是却都被黄顺身后的那些家奴护院给威慑住了,没人敢动。
焦小刀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是看着爹娘的棺材就摆在自己面前,眼睛一红,越众而出大声道:“黄顺,你逼死我爹我娘,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公道!”
黄顺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不屑一笑,从旁边的一个家奴手里抢过一柄刀走到焦小刀面前,便要劈头盖脸的砍下去。
焦小刀本能的躲到了一边,可是他爹娘的棺材却暴露在了黄顺面前。
黄顺狞笑上前两步,拎着刀就要向着棺材劈下去。
这两口薄棺还是焦老二给的钱置办的。
眼看着爹娘就要被人暴尸荒野,焦小刀的眼睛都红了,就要向着黄顺扑过去,结果却被旁边冲上来的两个家奴给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很愤怒,但是却已经来不及阻挡黄顺了。
这时候,忽然从人群后面飞过来一物,正好砸在了黄顺的脸上。
黄顺哎呦一声惨叫,向后跌倒在地,满脸是血,手里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抹了一把脸上血,黄顺嘶声大叫起来:“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人群分开,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人影从后面走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干的,你想咋?”
村民们都认出来这正是那个之前跟大家拱手行礼的后生,心里又是振奋又是害怕。
振奋是沈大王的人果然是给大家伙撑腰的,害怕则是觉得这后生实在有些鲁莽,一上来就把黄顺用石头砸的满脸是血,这事情还怎么收场?
甚至有些胆小的都开始慢慢往后退了,生怕事情闹大了牵连到自己。
黄顺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更是急弩攻心,大叫道:“铁牛,给我弄死他,弄死他!一定不要让他活!”
“是,老爷,我一定不会让畜生活下去的!”
站在黄顺身后的那个铁塔一般的凶悍护院头子答应一声,拎着手里的斧头大步走了过来。
黄顺没有时间寻思铁牛的话,正满心期待着这位出身少林的护院首领给自己报仇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给剁成肉酱,结果却看到铁牛拎着斧头来到自己身边,手里的斧头竟然向着自己脑袋劈来。
“你……我……”
黄顺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话,脑袋就变成了两半。
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除了那些带斗笠的灰衣人。
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铁塔一般的护院首领砍死黄顺之后,又带着他身后两人向着正在发呆的其他家奴护院冲了过去。
同时,那个刚才一石头砸中黄顺的年轻后生也抽出了一把刀带着那些灰衣人向那些黄家家奴护院冲了过去。
很快,那些刚才耀武扬威的黄顺的狗腿子都被砍瓜切菜一样死了一地。
村民们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这时候就听见那个铁塔一般的汉子走到人群面前大声道:“大家伙听我说,我是沈大王的人,给黄顺这畜生当护院也是沈大王派我来的,就是为了今天杀他。现在黄顺已死,他的狗腿子们也都死了。大家以后的日子也都好过了!现在大家热烈欢迎沈大王给大家讲几句。大家呱唧呱唧!”
说着目光看向刚才那个年轻后生,两只蒲扇一把的大手啪啪啪地拍了起来。
众人一脸茫然,还没从这碟中谍的剧情之中反应过来,也不懂他这个呱唧呱唧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人响应。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孙翔和常军在后面看着,都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铁牛尴尬的挠挠头,搓着手退到了一边。
沈墨面带笑容,走到众人面前,跳上刚才黄顺站的那个石碾子上,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大声道:“乡亲们,我就是沈大王。其实也不是什么山大王,只不过是跟大家一样都是被鞑子被地主逼得活不下去的可怜人。以后大家叫我沈先生就好。”
“现在黄顺死了,焦家庄的苦日子就要彻底过去了。以后,我不仅不会给大家涨租涨息,而且还要免掉以前大家欠下的租子和高利贷,无论是欠焦家的还是欠黄家全部免除。而且,我还要给大家分田分地,让家家户户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让大家伙过得都像个真正的人,大家伙说好不好?”
现场沉寂了一瞬之后,然后爆发出了强烈的欢呼声。
“好!太好了!”
“沈大王万岁!沈先生万岁!”
……
分田分地彻底点燃了村民们的激情。
看着这一幕,铁牛凑过来在沈墨身旁感慨道:“太祖永远的神!”
第十三章 恩威并施
得民心者得天下,只不过这里的民心在大多数时候指的都是士绅阶层的心,而不是升斗小民的心。
古代皇帝治天下,说是与士大夫共同治理。
而士大夫往往又是士绅阶层推出来的利益代表,所以本质上上是皇帝和士绅共同治天下。
说白了都是地主,皇帝是天下最大的地主,各地的士绅则是小地主。
得了地主们的支持,这天下就坐稳了。
地主们开始造反了,这天下就不安稳了。
而沈墨今天要收的却是升斗小民的心。
聚拢人心,说复杂也复杂,但是说简单,也很简单,无非恩威并施四个字。
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杀了黄顺和他的狗腿子,这就是立威,顺带着立信。
说要收拾黄顺,说要给大家伙撑腰,那就要说到做到。
威有了,信有了,村民们就能平心静气的听沈墨说话了。
而沈墨要想以后说话好使,那就必须要施恩了。
黄顺的心腹家奴黄三是个机灵的,看着村民们汹汹而来的时候觉得苗头不太好,躲在宅子里没敢出来。
等到看到黄顺被杀,沈墨成了焦家庄的新一代扛把子之后,黄三又很机灵的跑出来主动投靠。
沈墨让人押着黄三在村民面前转了一圈,看看这厮有没有跟着黄顺害过人。
结果黄三回来的时候只是有点鼻青脸肿,倒是让沈墨有点意外。
要么是这厮平时还算老实,要么就是害人都害在暗处,没有被村民们察觉。
不过此时还用得着他,沈墨也就暂时留下了他。
黄顺死了,他刚娶进门几个月的老婆是隔壁谷村的人,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吓得魂不附体。
沈墨问过之后,发现这个女人没有恶迹,也就没有为难她。
本来以为女人会因为黄顺的死而对自己心生恨意,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红着眼睛抱着一块大石头对黄顺残缺不全的尸体一顿砸,砸的尸体都快成稀巴烂了才瘫在地上哭个不停。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女人是被黄顺半路抢回来强行糟蹋了的。
除了黄三,黄顺家里的那些丫鬟家奴都被一一甄别。
让焦老二牵头,带着焦小刀和村民里面几个德高望重的人成立了一个临时的甄别委员会,对这些人进行一一甄别筛选。
凡是跟着黄顺害过人的,罪大恶极的一律处死。
只有小恶的略施薄惩,没有恶迹的就地释放。
除了一个家奴罪大恶极被处死之外,其他的都基本上没有多少恶迹。
估计因为这些人大都是焦鹏举留下的,黄顺用着不放心,所以才没有给他们作恶欺负人的机会。
这些人看到焦老二的时候既羞愧又激动,都在暗暗的问焦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焦老二心情复杂,知道自家老爷就算能回来那也是以客人的身份回来。
现在这焦家庄已经姓沈了。
这些人被甄别完了之后,沈墨做的第一件事就让村民们既惊讶又不解。
他拿出这些人的身契,当场撕毁,宣布这些人从此以后脱离奴籍,成了自由身。
虽然官府衙门里还有备案,这些人出去之后一旦被官府抓住,还会当做逃奴来处理。
但是沈墨的这个做法的确算是石破天惊,让这些人又惊喜又惶恐。
惊喜的是沈墨的这个态度,惶恐的是习惯了当奴仆,忽然成了自由身,又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沈墨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心中明了,笑道:“大家不用担心,如果想继续留下的话,回头我让人跟大家签订雇工契约。以后每个月按时拿工钱,不想干了随时可以提出来。而且,你们现在恢复了自由身,也有资格和所有的村民一样分田分地了。就算自己不种,也可以佃给别人来种。”
这些人听明白之后,许多人的眼泪都下来了。
没想到自己一个奴仆,不仅今日能脱离奴籍,而且还能分到田地,这种好事简直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这些人对着沈墨一顿跪拜后,成了沈墨在焦家庄根据地的第一批忠实拥趸。
看着这些家奴们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其他村民更是眼巴巴的等着沈墨下一步的动作。
沈墨也没有吊人胃口,在黄三的带领下找到了之前村民们跟焦家以及黄顺签订的那些佃契乃至各种高利贷的欠条。
既有借钱的,也有借物借种子的。
当着全村人的面,沈墨每拿出一张欠条,就念一遍。
被念到的人都是紧张又期待,然后就看着沈墨亲手将那欠条扔进火盆了化为灰烬。
等到近百张欠条全部化为灰烬的时候,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给沈墨跪了下来,很多人脸上泪水纵横。
这些高利贷无数个日日夜夜压在他们的身上心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很多人原本都是小地主或者自耕农,但是就因为欠了大地主家的高利贷,然后一步一步被逼着卖地,最后变成了佃户。
更多许多人因此家破人亡,全家死光的。
现在好了,一把火被沈墨给烧了,压在头顶的乌云彻底消散,整个人都一下子轻松起来,对于未来重新充满了希望。
光是这一项举动,让沈墨在村民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比活菩萨还要伟光正,原本对于沈大王的模糊形象一下子变得生动具体起来。
沈大王,不,沈先生就是老天爷派来救他们这些苦命人的大救星。
谁要是跟沈先生对着干,焦家庄的百姓都不会答应的。
看着沈墨撕毁奴仆身契,烧毁欠条的时候,焦老二心情很复杂,既有心疼,也有佩服和欣喜。
以前觉得自家老爷是个人物,但是现在看来这位沈先生才是真正的人物。
他只希望以后自家老爷回来的时候能够理智一点,不要跟沈先生作对。
跟沈先生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比如自己,现在屁股还疼呢。
比如黄顺,现在整个人都成了一堆烂肉,尸体都被扔到后山喂狼去了。
烧了欠条,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沈墨宣布凡是焦家庄十二岁以上的人都有分田的资格。
至于如何分田,那必须要在重新丈量焦家庄所有的田地之后,根据人口申报的情况再做规划。
丈量土地的事情沈墨交给了常军负责。
常军话少但是做事稳妥,又让熟悉焦家庄情况的焦老二当副手,还让那个临时甄别委会会的人协助,一起负责丈量田地的事情。
焦家庄在焦鹏举的时候还除了焦家,另外还有几个小地主和自耕农。
可是自从黄顺时代时候,在他的各种手段之下,那几个小地主和自耕农都破产了,田产都被迫卖给了黄顺,人也变成了黄家的佃户。
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地主,焦家庄所有的田地都在这次的丈量范围内。
第十四章 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和丈量田地同样重要的另一项工作就是清查人口。
虽然说县衙有全县的人口黄册,但是那种东西基本上就可以扔掉了,用来擦屁股都嫌太硬。
人口普查从古到今都是一项复杂艰难的工作,就算是在沈墨生活的那个科技发达,社会昌盛的时代,每次人口普查都没办法做到完全的统计到每一个人。
黑户多的出乎意料,而成为黑户的原因也往往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在古代这种封建体制下隐匿的人口更多。
比如说地主的家奴都不会算在人口里面,而很多失地农民也会被迫卖身给地主成为地主家的田奴。
这一部分人就等于从户口册子上消失了。
而官府的人口黄册上统计的数字跟实际的人口数字相差甚远,很多时候甚至差距能达到数倍乃至十几倍之多。
在皇权不下下,基层设在县城的情况下,朝廷能收多少税真的全靠当地的士绅说了算。
就拿焦家庄来说,虽然按照从黄顺家里搜出来的册子统计显示有丁口四百五十八人之多。
但是请注意这里的丁口标准是第一只算男丁,女人不算。
第二是只统计十二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口,小于十二岁和大于五十岁的人都不统计。
还有,黄家的家奴田奴丫鬟这些都是不统计在内的。
沈墨要求这次统计人口,一个是所有人都要被纳入统计范围内。
第二则是超过十二岁以上的就要分家另立门户。
为了保证村民愿意分家,针对这一条沈墨给出了相应的分地配套措施:按户分田,每户二十亩。
这样一来,会担心分家而失去劳动力的村民就会主动要求分家,这样虽然分开了,但是每家的田地却变多了,他们自然会拥护这条政策。
统计人口这件事沈墨交给了孙翔,小伙子在军校的时候是区队长,有领导能力,而且做事认真,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
除了孙翔本人,沈墨还给他另外分配了五个民兵作为帮手,成立了临时的人口普查小组。
沈墨宣布,被烧毁身契的所有的家奴丫鬟,都会被重新编成民户,获得分田的资格。
他们就算自己种不了地,也可以佃给其他人去种。
当然,租子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这一条让那些被解救的家奴丫鬟们感激不已,有人甚至跑到沈墨的屋子外面跪了一个时辰才流着激动的泪水离去。
虽然很多村民对于给家奴丫鬟们分田这一条有些意见,但是却也只是发发牢骚,不敢生出什么事端来。
沈墨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也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些村民对这些当过家奴的人有偏见,认为他们给黄顺当过家奴就都不是好东西,所以没有资格分田。
另外,他们的家奴身份也让这些自己本身就是佃户的村民生出一种优越感,甚至有人觉得沈墨应该把这些人跟黄顺一样统统打死。
他们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可是无数次的偷偷羡慕过这些不用辛苦种地还每月都能领月钱的家奴的。
对于阶级的认同,往往远远大于对于人类本身的认同。
佃户和家奴虽然都是社会最低层的群体,可是却以产生了鄙视链。
沈墨此时,更深刻的认识到了太祖说的思想的改造才是最难的改造。
不过这些事情都得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事情越来越多,丈量田地和清查人口这两项工作是下一步分田工作的前提,虽然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在常军和孙翔两人的带领下迅速的向前推进。
就算出现一些想闹事人,也很快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沈墨这些人可都是拿起笔杆子治民,提着刀就能杀人的猛人,虽然打定主意要收民心,但是也不会过于纵容。
尺度把握的很好,宽严相济,恩威并施。
铁牛带着十个人组成了临时巡逻队,扛着枪挎着刀在四处巡逻,重点是盯着县城的方向。
根据黄顺心腹家奴黄三的供述,东安知县刘同仁一个月前摊派给了焦家庄五百石粮草的秋粮征收任务。
说是五百石,但是到了县衙肯定要克扣一些。到了府衙又有克扣一点,到了省城还要克扣一点。
再加上沿途运输的损耗,这五百石粮食最终能到朝廷手里的估计剩下不到一百石了。
这可能都算是多的。
有些狠一点的地方官,可能最终交给朝廷的只有从农民手里收上来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这是自下而上的克扣搜刮。
反过来,朝廷下达的征粮征税任务,比如任务是一百两银子,经过各级官吏的层层加码,到了农民跟前,估计就变成了一万两甚至更多。
很多政策初衷或许是好的,但是却唯独忽略或者说小瞧了地方官吏的贪婪程度。
官逼民反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五百石粮食说多也多,但是说少也少。
光是从黄顺大宅后面的粮仓里清点出来的粮食就有一千多石。
但是黄顺自然不可能自己去承担这些的,必然是要把这些转嫁给焦家庄的村民们的,所以才会那般狠毒的涨租涨息,逼死焦老幺两口子,最后丢了性命。
而再过三日,就是刘同仁派人过来收粮的时候了。
这几年吴三桂造反,各地都有大大小小的起义,清廷基本上一直在打仗。
打仗那么费钱,各种花销自然都会摊派到普通的百姓身上。
也就是从明朝末年开始,番薯和苞谷这两样外来作物在全国大规模的已经推广种植开来。
甭管味道怎么样,但是着实能许多本能没机会活下去的人活了下来,人口也因此实现了大规模的增长。
有了人,就有了劳动力,就有了征收赋税的对象。
朝廷才有钱到处打仗,才有了所谓的盛世迹象。
虽然其中也有统治者的一些功劳,但是远远没有后世一些所谓的历史学家吹嘘那般伟大。
不说别的,沈墨光是看着眼前这些瘦骨嶙峋,满脸菜色,甚至穷的全家只剩一条出门裤子的村民,就觉得所谓的盛世不过是一个许多彩虹屁吹起来的笑话而已。
人活的都不像人,这也叫盛世?
这一日,沈墨正在焦家祠堂改造成的村公所办公室里跟常军、孙翔和铁牛等人讨论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常军和孙翔他们的工作效率很高,丈量田地和清查人口两项工作基本上都快接近尾声了。
“目前总共丈量出了一万一千三百余亩地,按照肥力分成了上田,中田以及下田三等。”
“其中靠近溪边的上田总共有一千两百亩,中田有七千四百余亩,剩下的三千亩左右都是靠近后山的下田。”
“如果后期咱们组织人手再多开垦一些的话,后山还能多增加五百多亩下田,用来种植包谷玉米这些杂粮还是可以的。”
常军拿着小本本回报道。
众人听得都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焦家庄竟然能有这么多土地,还是在山多地少的永州。
沈墨也很惊讶,不过心里却很开心。
这说明选择焦家庄当做第一个根据地是选对了。
“老常,你的工作做得很细致,提出表扬。下一步分田的时候,要考虑的问题就更多了,不要因为分田不公平导致了村民们有意见。大家说说该怎么分,有什么想法?”
沈墨说着看向众人。
众人没有说话,都是看向常军,因为他是这次分田工作的主持者,这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
常军也不忸怩,开口道:“我的初步意见是先把所有的中田拿出来分配给村民,这样操作起来比较容易。上田和下田留着作为公田,以后既可以拿出来当做奖励功臣,也能佃给村民用来增加财政收入。”
孙翔笑道:“常哥,你这是打算要学习秦国的军功制啊。”
秦国军功制一个是用爵位奖励军功,二来是用土地奖励军功。当然,爵位后面必然要有土地作为实质奖励。
其实除了军功可以获得爵位和土地,耕作也同样可以获得奖励。
奖励耕战,使得秦国百姓人人渴望打仗,人人努力耕作,使得秦国快速富强起来,最终积六世之余威,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众人都笑了起来。
沈墨点点头,笑道:“老常这个思路很有意思,回头拟个详细的章程出来,没有大问题就先这么干,有了问题随时更正就是。”
常军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是孙翔回报人口清查的结果。
“焦家庄现在总共有人口一千四百五十二人,其中男子八百九十四人,女子五百五十八人。”
说到这里,孙翔停了下来,看着众人。
众人对手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男女比例太过悬殊了。
显然,焦家庄也有溺死女婴的陋习,所以才会导致了这么悬殊的男女比例。
沈墨呼出一口气,对着旁边一个埋头记录的娃娃脸的年轻民兵吩咐道:“记下来,以后杀死女婴等同杀人。”
这个年轻民兵原来是一个刚工作的年轻小警察,在派出所当片警,叫做李彪。
实习期满的时候跟朋友出去聚会喝酒,在ktv遇到几个喝多的混混调戏女孩,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结果被上头的混混给捅了几刀,其中一刀正好扎进了心脏。
然后,就来了这里。
沈墨手下的民兵招募上限是三十人,现在已经有近二十人了。
初步了解了一下,基本上全都是有股军旅或者警察经历,不是现役军人,就是退役老兵,或者是军校在读生,也或者是李彪这种的牺牲的警察。
而这些人里面,警察反倒是最多的。
目前十九个人里面,就有七个警察。
因为和平年代,警察是牺牲最多的群体。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李彪点点头,黑着脸记了下来。
沈墨看向孙翔,示意他继续说。
孙翔刚要开口,就见一名负责巡逻的民兵闯了进来道:“老大,哨兵报告,有一群人向村子过来了,看样子像是县衙的税吏,还带着十几个兵。不过没有火枪,都是冷兵器。”
沈墨看向铁牛。
这家伙已经开始摩拳擦掌,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了。
“别都弄死了,尽量抓活的。”
铁牛笑着答应一声,带着刚才报信的民兵大步出去了。
第十五章 论拿下县城的可能性
这次被派到焦家庄催粮的是东安县衙户房的刘司吏。
这位刘司吏是县令刘同仁的堂弟,叫做刘同谦。
是个秀才出身,没考上举人,就跟着堂兄刘同仁一起来到东安县上任来了。
县衙六房里最有油水的就是户房,管的全县的钱粮事务,随便动动手脚,就能富得流油。
刘同仁这个知县虽然是个新手,但是却也懂得在这个肥缺上安排上自己人。
自从黄顺告发自家主子焦鹏举结交吴三桂反贼那件事之后,刘同仁这个知县算是在永州府和湖南巡抚衙门都排上了号。
刘知县因此对于黄顺更加看重,心里虽然看不起这厮卖主求荣的行径,但是却又指望着黄顺能够帮助自己多弄出点政绩来。
就是我既嫌弃你,还要你给我干活。
至于黄顺用什么手段,会不会逼得百姓造反,那不管他县太爷的事情。
等到自己再搞出点政绩出来,再托托关系调任其他地方,就算东安县留下一地烂摊子,也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对于知县来说,能够及时足量的递解钱粮给朝廷,那就是最大的政绩。
刘知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整个东安县总共被永州府衙门给摊派了两千石粮草,刘同仁就分配给了黄顺五百石,可见对他的“看重”。
兴许,这位刘知县还巴不得黄顺被村民打死呢。
打死了自己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平乱,既能得来粮食,还能多捞一笔平叛的政绩。
没有一个好人。
这次刘同谦来焦家庄催粮。除了带着两个户房的书吏之外,还带着东安县巡检司的副巡检和十几个巡丁。
巡检司大概相当于后世的武警和民兵联合体,作为一县人数最多的常备武装力量,一般编制都在一百人左右,承担巡逻、侦缉、捕盗,镇压民乱等事宜。
这次带着巡检司的人来焦家庄,表面上看是知县给黄顺撑腰,震慑那些刁民。
二来其实也有警告黄顺不要耽误征粮差事的意思。
这些巡检司的兵丁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多数都是地面上混混青皮出身,平日里欺负普通百姓,搜刮一点油水。
这次能跟着一起去吃大户,打秋风,自然乐意。
没有人会觉得这么一趟公差能有什么风险。
刘同谦骑着一头毛驴摇摇晃晃,副巡检则是骑着一头大骡子。
其他人都是不行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
朝廷连年打仗,马都被征走了,能有毛驴和骡子骑都很不错了。
走着走着,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刘同谦骑在毛驴身上摇的有点迷糊,睁开眼睛问道:“咋不走了?”
一个巡丁回答道:“前面遇到了劫道的。”
众人看去,就看见前面的路上站着一个铁塔似的汉子,肩上扛着一根用布包着的长条形物体,站在路中间,叉开腿,歪着头看着他们。
一副很吊的样子。
一群巡丁都笑了起来。
“还真有不怕死的,劫道劫到咱们巡检司的头上了,不知道爷爷们干的就是抓贼捕盗的活吗?”
副巡检扬起脑袋长大鼻孔骂骂咧咧,吩咐手下准备家伙,活捉这个脑子进水的剪径蟊贼。
巡丁们大笑起来,也骂骂咧咧的解下背上的弓,抽出腰间的刀,闹哄哄的就要上前捕盗。
然后就看见那盗将肩上扛着的那长条物事端平对准了他们。
有人认了出来,大叫道:“是火铳!”
然后就听见砰地一声,那盗身前一股白烟升腾而起。
再然后巡丁们就看见他们身边骑在骡子上还仰着脑袋大笑的副巡检大叫一声栽了下来,扑到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受惊的大黑骡子往前一冲,正好撞到了旁边的毛驴身上。
户房刘司吏被受惊的毛驴给掀飞,然后又被毛驴飞起的后蹄子给正好踢中了胸口,疼的直接闭气,脑袋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巡丁们吓坏了,也顾不上捕盗了,开始四处乱窜。
这时候,他们的后面也出现七八个拿着火铳的灰衣人,对着他们一阵砰砰砰。
那些人的火铳准的吓人,很快地上就没几个站着的活人了。
剩下的几个巡丁吓得魂不附体,将手里的弓刀往地上一扔,双手抱头,跪在地上连声大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铁牛看了看手上的米尼步枪,再看看尸横遍地的巡丁,有些索然无味。
就这?
一人开一枪就完事了?
一群弱鸡!
带着巡逻队的民兵上来清理战场,没死的直接捆住扔到一边,受了重伤的检查一下直接补刀。
刘同谦虽然被毛驴踢得晕了过去,但是好歹留下了一条命。
跟着他的两个书房书吏,死了一个,另一个机灵趴在路边的草里活了下来。
十几个巡丁只剩下了四个活着,其中一个还被吓得拉倒了裤子里。
受惊逃走的大黑骡子和毛驴都被找了回来,被毛驴踢断了两根肋骨的刘同谦被绑着重新架上了毛驴的背。
从实体和俘虏身上搜检出来的零碎裹成了一个包袱挂在了大黑骡子身上。
让人押着几个俘虏先行回焦家庄,又叫来一群村民帮忙挖坑掩埋尸体。
看着一地的官府中人尸体,许多人都有些害怕。
铁牛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道:“不杀这些人,这些人就会知道焦家庄的事情,到时候别说分田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命,都要被鞑子拉去砍头的。”
村民们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脸上害怕的神色不见了,对着那些巡丁尸体呸呸呸的吐口水,一边咒骂,一边给他们挖坟。
要命不行,要老子的地更是不行。
看着村民挖坟,一个身形敦实的民兵凑到铁牛身边问道:“牛哥,想啥呢?”
铁牛看着县城的方向道:“我想打县城。”
民兵一愣,也点点头道:“这些鞑子这么弱鸡,也不是不能打。”
这家伙在退伍前是个炮兵,玩的是榴弹炮,还是个班长。
退伍后没机会打炮,买了一辆大货车跑长途运输,结果路上为了避让一辆忽然变道的小轿车出了车祸。
名字叫做程凯。
听见两人的对话,又有一个民兵凑过来道:“这东安县城不知道有多少兵力?要打的话先得前期侦查一下,制定一下计划。”
这家伙以前是在机关当参谋,平时做事四平八稳的。
可是探亲回家时候发现老婆给他戴了帽子,一怒之下两个都给杀了。
完事后自我了断了。
“侦查个屁?咱们这些人直接混进城里,冲进县衙,从知县往下全部一宰,城里就乱套了。等到鞑子大军来了,咱们早就跑了。”
铁牛骂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那个参谋也笑了起来,可不就是嘛,出其不意有时候才是真道理。
不过众人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有沈墨的命令,谁都不能蛮干。
毕竟大家都是纪律部队出来的,不能无组织无纪律。
关键是县城打下来也没啥用,反而还容易引起清廷注意。
第十六章 被动式削发明志
被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刘同谦一个激灵,打着哆嗦就醒了过来。
深秋时节,已经很有些凉意了,身上都穿着厚厚的夹衣,湿身滋味绝对不好受。
看着自己面前一个个身材高大的髡(kun)贼(古代指留短发的人,一般是用来当做刑罚处罚犯人的)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刘同谦抖得更厉害了。
沈墨坐在一条长凳上,问道:“叫什么名字?”
刘同谦心中一松,只要能问话,就说明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急忙道:“这位好汉爷,我叫刘同谦,是个秀才,是东安县衙户房司吏,东安知县刘同谦是我堂兄,县城的事情多少我都知道一些,只要留我一命,我一定知无不言。”
众人都笑了起来,沈墨也笑,转头看向众人道:“这刘秀才倒是个聪明人。那你就说说吧,说得好我可以不杀你。”
刘同谦急忙点头,保证自己绝对配合。
“听说你是县衙的户房司吏,既然是管钱粮的,那就说说县衙府库里有多少粮食,多少钱财?”
刘同谦心中暗暗叫苦,第一反应这些髡贼想要打劫县衙府库。
府库要是失窃,自己这个户房司吏肯定要受连累。
可是又转念一想,自己都落到了髡贼手里,能不能活还得看人家心情,考虑这些有的没的有个屁用。
“诸位好汉,县衙府库现在有一千两百石粮食,其中稻米有七百三十石,小麦有一百二十五石,剩下的都是些苞米和番薯。另外还有草料三千多斤,精饲料五百多斤。这些大部分都是今年刚收上来的秋粮,过几日大部分要递解到府城去,府城驻扎着一支绿营兵,这些都是给他们供给的。”
沈墨笑道:“你这司吏倒是个业务熟练的,记得还挺清楚。你说的府城的那支绿营兵有多少人,武器配置如何?”
刘同谦一愣,苦着脸道:“好汉爷,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支绿营兵大概有一千人左右,领头的是个守备,叫做姚国泰。这姚国泰原本是吴三桂的手下,后来降了朝廷。这支绿营兵的兵丁很多也原本都都是吴三桂的兵。”
“不过我听我堂哥,哦,也就是刘知县说过一次,这守备营真正说话算数的是一个旗人千总,叫做阿勒泰的,听说是正蓝旗的人。”
沈墨明白了,这个阿勒泰就是用来牵制监督姚国泰的。
吴三桂等人的降而复叛,让本就不太信任汉官的清廷对汉官更加的提防猜忌了。
虽然迫于满洲人少,不得不用汉人,但是该做的防备措施却一点都没有少。
在满清前期,汉人官员大多数都是不被信任的,就算同级别,也比满人官员和蒙古官员要受到的猜忌和防备多得多。
就算真正要用,几乎都要派满人官员从旁监督。
就拿洪承畴来说,作为崇祯朝的封疆大吏,在投降满清之后,甘为马前卒,为满清占领中华立下了汗马功劳。
自认为自己对满清朝廷忠心耿耿,却在死后被乾隆编入了《贰臣传》,排名还很靠前。
这就很讽刺了。
用某辩论节目女选手的话来说,这是主子给走狗的福利啊。
主子给你立传,不是福利又是什么?
只有到了满清中后期,八旗子弟彻底堕落腐化,不堪大用,汉人官员才逐渐受到重用,涌现出了如曾国藩,左宗棠、张之洞以及李鸿章等一干能臣干吏。
但是猜忌和防备却终满清一朝。
一个丁口满打满算两百多万的异族入主亿兆人口华夏,由不得他们不小心谨慎。
沈墨又问:“县城有多少兵?算上衙役。”
刘同谦道:“东安是个小县,衙门上上下下加起来不到百人,衙役捕快这些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人,其他的都是知县主簿典史以及胥吏杂役等。
另外巡检司倒是有个一百巡丁,不过今天都被好汉爷们给灭了十几个。巡丁们没有马,手中的武器多数都是腰刀,只有十几张弓,甚至有的用的还是哨棒,跟诸位好汉爷们比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对于刘同谦这个刻意的马屁,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秀才倒是挺有意思的。
刘同谦也陪着一起笑,就是笑的有点难看。
沈墨又问:“那些钱粮啥时候递解到府城?谁去押解?走的哪条路?”
刘同谦道:“本来要等焦家庄的秋粮收齐之后一并递解的,可是眼下这焦家庄被……,所以就不知道知县怎么安排了。一般递解钱粮,是由户房司吏带人去,抽调一部分衙役,还有一部分巡检司的兵,然后征发一批民壮去府城。一般都是走官道,具体出发时间都是临时决定,有可能半夜都会出发,防止有强,好汉提前受到小心劫道。”
沈墨点点头,又问道:“县衙府库有多少银子?武库有多少兵器?”
刘同谦听的心惊胆战的,这伙髡贼难道真要想要打县城不成?
战战兢兢道:“府库里有官银合计两千三百多两,还有铜钱四十多贯。其余的还有粗布麻丝、铁锭、丝绸绢帛等物,但是数量都不多。因为这些年朝廷连年用兵,县衙稍微有点进项,都很快被朝廷给提走了。”
“至于武库,当初跟着堂兄刚到任的时候一起去看过,也只有长矛两百多支,皮甲二十多副,弓则一张没有。而且这些大多都腐朽陈旧,不堪一用。”
沈墨听得有点失望,这县衙也太穷了。
堂堂一个县只有两千多两银子,实在是有点寒碜。
看着沈墨皱着眉头不再说话,刘同谦本来有点放松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生怕这个髡贼头子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砍了。
只是他被冷水浇了一头,胸口的肋骨又疼的厉害,此时一紧张,牙齿却不由自主的上下相扣起来,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沈墨听见声音,回过神来,这才好像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号人跪在自己面前。
“给刘秀才换身干净衣服,再找人给瞧瞧伤。刘秀才心怀大义,弃暗投明,我很高兴。来个人帮他削发明志。”
沈墨笑眯眯的说道。
什么弃暗投明,削发明志,听得刘同谦头皮发麻,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之前一枪打死副巡检的那个铁塔汉子一脸狞笑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
“不要啊……”
在刘秀才的激动的欢呼声之中,他脑袋后面那根丑陋的小辫子咔嚓一声落在了地上。
刘秀才欲哭无泪!
好嘛!我这下也成髡贼了!
第十七章 老李,你还真是个人才!
刘同谦被带出去之后,沈墨敲敲桌子,大家伙都围了过来,坐成一圈。
沈墨看向李彪道:“你去审审剩下那几个俘虏,互相比照一下他们他们的口供,看看这个刘同谦有没有撒谎。”
李彪是警察,虽然牺牲之前只是个小片警,但是好歹也是专业人士,笑着答应一声拿着小本本出门去了。
其他人继续议事。
铁牛摩拳擦掌地道:“老大,咱们是不是要打县城?按这个刘秀才说的,县城基本上就等于没有防守,咱们随便放上几枪都能破城了。”
沈墨看向孙翔问道:“翔子,你是学指挥专业的,你说说看咱们有没有打县城的必要。”
孙翔略有些紧张。
虽然他是指挥专业的,可是毕竟是个学生,没有实际带过兵。
而且就算真带了兵,,和平年代的军官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实战,所以沈墨让他说,也只能说些理论上的东西。
而且在座的大多数都是从军队里出来的,论起资历都比他要老。
看着沈墨投过来的鼓励目光,孙翔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打仗是要实现一定的目的的,或者是战术目的或是政治目的,不是说能打下来就要去打的。我认为,要不要打东安县城是要看打东安县城符不符合我们当下的需求。”
“我们现在刚起步,焦家庄还没有彻底的整顿消化,无论是群众基础还是本身的实力都没有打好基础。如果贸然去打东安县城,就算得到一些钱粮,但是也会提前让我么暴露在鞑子的视线中。一旦引起鞑子的注意力,就算我们一开始能打几个胜仗,但是后面面临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根本没有安心发展的机会。”
“所以,我认为目前不适合去打东安县城。”
孙想说完,略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沈墨。
沈墨对他微笑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道:“还有没有不同意见的?”
常军接过来道:“翔子说的有道理,现在打东安县城得不偿失。但是不打东安县城也不代表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啊。老大肯定已经有想法了,不如直接说给大家伙听听。”
众人都看向沈墨。
沈墨摆摆手示意安静,然后道:“翔子和老常说的都有道理,东安县城打了动静太大,目前不符合咱们的利益。但是不打东安县城,却可以找点其他的地主弄点钱粮回来。铁牛,这几天你注意点,要是还有从县城过来的人,你就装强盗吓走他们,让官府以为刘同谦他们是被强盗给杀了。”
铁牛嘿嘿笑着答应道:“老大,你就瞧好吧,这事我最擅长了。”
有人接过来笑道:“那是,牛哥可是本色出演,一看都不是好人。”
众人一阵哄笑,气的铁牛黑着脸瞪着说话那人发狠。
沈墨用手指敲敲桌子,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分田的事情要尽快落实,记住分田的时候要加一个条件,就是所有男人都必须剪掉辫子,不剪辫子的绝对不给分田。前十个主动剪辫子的每户多分给一亩地。”
“另外,凡是分到田的人家,家里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男丁的,每户抽调一人编入民兵队。每个民兵村公所每月给发两斗粮食作为军饷。以后有钱了再发银钱。凡是家里有符合条件的男丁却不愿意当民兵的,收回土地,撵出焦家庄。”
“要跟村民们讲清楚,剪辫子是要证明他们跟咱们是一条心,证明他们不想给鞑子当奴才。抽丁当兵则是为了保卫他们分到的土地不被官府地主重新抢走。”
对于这些普通村民来说,讲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没啥用,必须要用他们能感受到的好,能听懂的话来刺激他们,促使他们奋起反抗。
至于思想的改造,那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以后要慢慢来。
脑后的辫子剪掉容易,心里的辫子剪掉却很不容易。
就算是国家强盛,人民安康的后世,慕洋犬也比比皆是,更何况在现在这个华夏衣冠沉沦,蛮夷强盗当道的时空更是如此。
众人点头称是,将沈墨的话记下。
沈墨继续说道:“等到民兵队建立起来后,你们大多数人都要去当教官,要早点形成战斗力。咱们部队那一套太难,可以简化一下用来训练这些民兵。不一定要多强,但是首先要做到令行禁止,听从命令。”
“老大,这几天就要收秋粮了,这些秋粮收上来怎么分配?”
一个人忽然问道。
沈墨看了一眼,认出这个人叫做李志远,原来在空军某部后勤农场工作,管的就是部队里养猪种菜那些后勤事务。
一次出公差的时候出了车祸,然后就来了这里。
沈墨笑道:“老李,说说你的想法。”
李志远肤色比较黑,浓眉大眼,一看就是那种一身正气做事认真的人。
他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概括一下就是,现在的地不能分,要分地必须得等到今年所有的庄稼都收割入仓之后再分地。
否则的话,一来是会因为庄稼的长势不同会引起不公等问题,二来则是一旦在收割前分为地,所有的收成就归村民所有。
这样一来,村公所要调配粮食就得从村民手里征粮,那样一来村民心里不乐意,二来也会增加工作量,还会失去一次收揽民心的机会。
所以李志远的建议是在分田之前所有的粮食收割完入公仓。等到收割完了之后再分地。
分完地后先拿出本次总收成的两到三成分配作为今冬的口粮。
若是不够的村民可以再到村公所借粮,当然是低息。
等到明年收获的时候再还回来。
因为如果沈墨他们不来焦家庄的话,这些村民还是要给黄顺交租的,而且按照黄顺定的租子就是把所有收成都交了也不够。
所以对于粮食入公仓这一点村民名心理上不会抵触。
再然后村公所给村民免费发粮食和低息借粮这两步更是会让村民感恩戴德,更加的拥护沈墨一群人的统治。
大家伙听完李志远的话,都瞪大眼睛一脸佩服。
好你个老李,浓眉大眼的这心思还挺多的。
看的李志远一张黑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墨却微笑点头,肯定了李志远这个办法。
事情要办,还要会办,这样既有里子也有面子的手段当然得用。
得到沈墨肯定,李志远也很开心,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封建社会最后崩溃根源往往就在于土地兼并。而土地兼并的根源则是土地私有,可以随意买卖。所以那些地主乡绅就可以用各种办法逼迫农民卖地。咱们现在就要从一开始杜绝这个问题......
众人都是从一个世界过来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和好处,都点头同意。
李志远又继续说道:”另外,我建议从明年开始,每户总收成的一成要用来交公粮,维持村公所以及民兵队的日常运转消耗。除此之外,还可以施行工分制,用来修建水利围墙等集体工程。”
另外,李志远还建议将所有的公田佃给有余力的村民去种,上田每年交两成租子,下田则交一成租子就行。
至于中田,都是要分给农民的。
甚至李志远还提出了要建立农会的建议,农会的宗旨就是农民之间互帮互助,调节民间纠纷,家庭矛盾等。
李志远的这些措施里都有......影子,但是有没有生搬硬套,而是根据当下的实际情况作了调整。
沈墨觉得李志远真是个人才,笑道:“老李,你真是在空军喂猪种菜的?你要说你是在村里当村干部的我都信。”
李志远挠挠头,笑道:“我以前没事的时候就爱看《文集》。”
果然又是......
第十八章 我一定当一个好反贼
沈墨干脆把李志远、常军、孙翔三个人编入了用一个工作组,名字就叫“土地小组”,让李志远当组长,常军和孙翔协助。
人口清查和丈量土地最终都是为了分田,所以编在一起也比较合适。
至于铁牛,就临时负责治安警戒,李彪给他当副手。
在对其他几个俘虏一一审问比照了口供之后,确定刘同谦没有撒谎。
沈墨也不杀他,在原来的焦家大宅里找了一个小院子给刘同谦关起来,顺便让他养伤。
这人看着倒也是个人才,以后地盘大了肯定用得着。
刘同谦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欲哭无泪。
自己只是下乡收个粮,咋就莫名其妙削发明志从了贼呢?
至于其他几个俘虏,李彪只是说了一句:“要是留下,就把辫子剪了,编入民户,给你们分田。要是不想留,辫子剪了,就放你们走。”
当然,放是不可能放的,不杀也得关起来。
结果那几个巡检司的巡丁根本没有多犹豫,本就是失地的游民,被迫去当了巡丁。
一听可以分田,辫子算个啥,直接要来剪刀,互相咔嚓着就剪了。
反倒是那个书吏吴勇有点犹豫,但是看到其他人都在瞪着眼睛看着他,也只好一咬牙,咔嚓一声剪了。
李彪笑道:“这就对了,剪了这根猪尾巴才能重新做人。你们现在集体农场劳动一段时间,好好表现,表现好了就给你们上户口,分田。”
几个人急忙跪下谢过,李彪皱着眉头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跪,好好做人,安心做事才是正道。”
几人喏喏称是。
……
山里的农民都被撤了出来,全部安置在了焦家庄。
两个野猪小崽子也被一起带了过来,城镇中心的功能也被沈墨给从那个猎人小屋给卸载了,转移到了焦家大宅上面。
以后那地方估计不会去了,再有猎户或者樵夫进山的时候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再次见到两个野猪崽子的时候沈墨吓了一跳,短短几天,两个粉粉嫩嫩的小家伙感觉大了一圈,肚子上的膘看起来都挺明显了。
焦老二看见了,稀奇地凑过来道:“沈大爷,这是野猪崽子啊,看起来至少有两三个月大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肥的野猪崽子呢。”
沈墨真是没想到系统那个畜栏的加速牲畜生长的功能这么强大。
照眼前这速度,一头猪出栏的时间能缩短五六倍,甚至更多。
这要是多弄一些牲畜幼崽进去,到时候真的是不愁肉吃了。
沈墨扭头对焦老二道:“你回头多弄一些家畜幼崽过来,鸡鸭鹅的也行。需要多少钱去找娄小茹去领。”
娄小茹就是那个被黄顺半路强抢过来当老婆的女人。
她本来也算是书香门第,祖上还在明朝当过知府。
只是她爹不愿意降清,带着他们一家隐居乡下。
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就被清廷给知道了,派人征召她爹去当官。
她爹不原意,就想着换一个地方继续隐居,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一伙吴三桂的溃兵变成的强盗。
他爹死了,他娘跳了崖,下人丫鬟也是死的死,跑的跑,只有她一个幸免于难,结果还被黄顺碰上给强行霸占了。
黄顺死了,她也无家可归。
沈墨看她可怜,又知道她读书识字,也想做事,就让她暂时在村公所当个出纳,负责一些日常开销的报账核销支用。
原本看着整个人都快枯萎了,这几天有事情可以做了,而且沈墨这一群髡贼个个对她都很和气尊重,所以人也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焦老二这几天看着沈墨一群人的做派,越来越觉得这群人很神奇,是一群干大事的人,心中对于迎回自家老爷焦鹏举的心思越来越淡了,反倒是想着能跟沈墨他们一起干大事。
听着沈墨吩咐,他满口答应下来,想了想又道:“沈大爷,咱们现在干的这事是不是在造反吗?”
说着还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表情也有点怂怂的,好像生怕激怒了沈墨,右手又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他屁股上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但是在沈墨面前表现出害怕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屁股。
沈墨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对啊,就是造反啊,你不是现在才知道吧?”
焦老二一愣,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了。
虽然他心里也早觉得就是造反,但是被沈墨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还是很有些冲击力的。
这,这就成了反贼了?
铁牛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屑地骂道:“当反贼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就你这怂样,想当反贼我们还不要呢。”
焦老二被一激,本想破口大骂,但是看到铁牛那恐怖的身高,气势顿时弱了一截,但是还是硬撑着一口气道:“我不怂,我能当反贼!”
那副又怂又刚的样子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焦老二红着脸,却依然梗着脖子昂着头,为了证明自己不怂。
笑了一阵,沈墨拍怕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不怂,是个好汉子。要不是你,咱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收拾了黄顺。”
被沈墨一拍一夸奖,焦老二开心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看见沈墨等人都没留辫子,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觉得自己跟他们都是一样的反贼了。
反贼就不能留鞑子的猪尾巴。
焦老二一下子自豪起来。
可是下一秒,沈墨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老二,这东西你还用得着。咱们得在县城采买许多东西,有可能的话还要开店,我打算让你去做这件事。”
焦老二看着沈墨递过来的东西,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那是他当初的假辫子,以为早都给扔了,没想到却被沈墨给保留了下来。
看着焦老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沈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以后好好干,到时候等你头发长一点了再给你弄个真辫子,就不怕露馅了。”
焦老二很想说自己想哭不是因为这个,但是看着沈墨殷切的眼神,他还是拍着胸脯大声道:“沈大爷请放心,我焦老二一定当一个好反贼!”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第十九章 给沈先生呱唧呱唧
让焦小二去城里开店,一来是为了采买物资方便,二来也是想要在县城建立一个情报点。
沈墨身边的人都不合适,焦小二是本地人,又比较机灵,现在对沈墨也算是心悦诚服了。
而且沈墨还给他派了一个帮手,就是焦小刀。
自从沈墨杀了黄顺,又带人给焦老幺两口子下葬之后,焦小刀就对沈墨感激不尽了。
沈墨看了一下,焦小刀的忠诚度已经达到了九十分,这已经是一个足够值得信任的程度了。
不过这两个人都没有情报工作的经验,所以沈墨最后决定又让王文龙带上两个系统民兵同去。
王文龙虽然也没有干过系统的情报工作,但是毕竟在机关当过作战参谋,分析情报上还是有一套的。
另外两个一个是特警出身,一个是武警出身,作为安全人员负责王文龙和情报点的防卫任务。
至于头发的问题,也好办。
现在已经到了秋冬季节,戴帽子的人很多,只要平日里出门的时候戴上帽子基本就没多大问题。
而且等到冬天过去之后,头发也差不多能长长了。
到时候,焦小二和焦小刀两人负责对外交往,打探消息。
王文龙坐镇幕后,归纳分析,从中筛选有效的情报。
现在焦家庄的事情还没有闹开,官府还没注意到沈墨他们,这个时候进城还是很容易的。
……
在得到沈墨承诺给他们编入户口,而且还会分田之后,焦小二和焦小刀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跟着王文龙一起,带着开店的经费往东安县城去了。
农会已经组织起来了,李志远、常军和孙翔暂时担任农会的常委,又从村里面选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担任临时委员,所有的村民都被编入农会。
然后就开始了收割秋粮。
人们现在心气高,又有了农会的组织,干活的效率杠杠的,不到几天就将全村所有的庄稼都收割,脱粒、入仓。
在粮食入仓之后,沈墨也当即宣布第二天分粮。
村民们满怀期待,很多人一晚上都没睡。
以往都是百姓给官府交粮,头一回见到官府给百姓发粮的。
没错,在这些村民的眼里,村公所就是官府,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沈先生就是知县老爷,只不过却是一个真正爱民如子的知县老爷。
甚至有人在村里碰到沈墨的时候还要下跪,口称“沈大人”,搞得沈墨哭笑不得。
解释了很多遍之后,村民们才知道这位“沈大人”不喜欢大家跪他,也不喜欢大家叫他“大人”,所以村民们便都称呼他“沈先生”。
有人给沈墨提出说咱们是不是也要正式成立一个什么组织,挂个牌子,沈墨也得挂个什么职位,这样也正式一点,名正言顺嘛。
沈墨想了想没有答应。
现在就一个村的地盘,自己充气量就是个村长,有什么好嘚瑟的。
等以后地盘大了再考虑。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村民们就带着大大小小的口袋粮斗在村公所门前排起了长队等待着分粮。
农会的人也自觉的出面维持秩序,让大家不要插队,不要大声说话,免得搅扰了沈先生睡觉。
沈墨这些天忙前忙后,吃饭跟大家吃的一样都是粗茶淡饭,穿衣也很朴素,长得又英俊,为人又和气,看见小孩子的时候还会蹲下来摸摸头,问几句话。
这些事情让村民们看在眼里,更是觉得沈先生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好官。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说要是沈先生能当上皇帝,那大家的日子就能一直好过下去了。
等了没多久,沈墨就带着一群人快步走了过来,村民们看见了都欢呼鼓掌起来。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什么叫做呱唧呱唧,也学会了鼓掌拱手之类的日常礼仪,不再动不动就下跪了。
“沈先生好!”
“沈先生早!”
“沈先生吃了吗?我老婆煮了两个鸡子,沈先生你吃了垫垫肚子。”
“沈先生,我家昨天的老母鸡死了,我回头端一碗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看到沈墨走过来,村民们都笑着跟沈墨打招呼,热情的让沈墨百感交集。
沈墨身边没有女人,系统农民在焦家大院里搞了一个集体食堂,平时沈墨和大家都是一起去食堂吃饭。
原本焦家大院里的几个丫鬟婆子没有地方可去,沈墨就让她们在院子里干一些洒扫洗衣之类的杂物,每个月给她们开工钱。
他身边也没有人什么丫鬟小厮的伺候着。
一些村民知道了,甚至张罗着要把自己的闺女送到沈先生身边当个暖床丫头,伺候沈先生起居。
至于让自家闺女当正妻,村民们自然是不敢想的。
沈先生以后可能是要当皇帝的,他们家的闺女就是一乡下柴火妞,哪有那种天大的福分啊!
对于这些,沈墨自然都是一律拒绝的。
这让村民们失望的同时,也更加敬重沈先生了,很多人便都主动自发的从家里送点好东西给沈墨补身体。
今天不是自家的狗不小心上树摔死了,明天就是自己的鸡想不开一头撞墙上了。
总之,这几天总有家禽家畜因为各种意外死掉然后被做成美味送来给沈先生补身体的。
沈墨被村民们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不收又不行,最终只好让人按照市价给钱,就当是买下了。
村民们自然不收钱,但是看着黑着脸的铁牛那一副你不收我就要发飙的吓人模样只好战战兢兢的收下。
李志远作为“土地小组”的负责人,主持这次“发粮大会”。
跳上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子,李志远大声道:“发粮之前先请沈先生给大家讲几句,大家欢迎!”
说完带头鼓掌,下面很快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虽然还不整齐,但是却比之前响亮了许多。
最起码不会让气氛尴尬了。
一只早起的寒鸦被掌声吓得差点一头栽下来,在空中转了个圈之后扑棱着翅膀向其他方向飞走了。
沈墨本来不想讲话,前世的时候就很讨厌这种领导讲话的环节。
刷存在感都能理解,但是又臭又长没有任何营养的套话就实在很让人烦。
但是看着村民们期待的眼神,沈墨不讲又不行,只好笑着走上台子,目光扫视过人群,笑道:“我就说一句话:这个冬天,我不会让全村饿死冻死任何一个人。不光今年,以后每年都是一样的。好了,我话讲完了,现在开始分粮!”
下面安静了一下,掌声“哗”的一声忽然炸响,比刚才响亮了数倍。
许多人的手掌都红了,一边鼓掌一边流泪。
第二十章 成立护村队
分粮进行的很顺利,按照之前清查人口的户口为根据,大人小孩都有资格分粮,每人可以领到四个月的口粮。
小孩子的标准是大人的六成。
这些粮食都免费发放的。
若是不够,后续还可以跟村公所低息借粮,等到明年收获后再还给村公所就行。
损耗之类的都不用负担,更不用说之前地主玩的那些黑心把戏,什么小斗出,大斗进,称重的时候还要踹上一脚之类的各种骚操作了。
这些政策无疑让沈墨的个人威望在焦家庄更是上了一个新的高峰,村公所的公信力也更进一步的建立起来。
这次分粮,对于那些在农会担任临时委员的几位老者,以及在这次集体收割当中表现优秀人都酌情多分了一些粮食,让村民们更是意识到了沈墨以及村公所办事的公道公平公正。
只要好好表现,沈先生和村公所都是看在眼里的,都会给你奖励的。
这进一步的激发了村民们的劳动热情和对沈墨代表的村公所的以及农会的拥护和支持。
分粮完成后,沈墨又趁机宣布了三天后开始分田,更是引起了新的一波欢呼掌声。
在这种氛围下,成立护村队就顺理成章了。
本来想叫民兵队,后来沈墨觉得叫护村队更能体现这支队伍的使命,就是保护焦家庄百姓的现有的斗争成果,保护自己的粮食和土地不被人重新夺走。
护村队初步定了两百人的名额,只要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丁。
加入护村队后每人发放一套冬衣,只要训练的时候每天还管一顿午饭。
每两月还给每个队员发放一斗粮食。
这么好的福利,又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所有符合条件的男丁都踊跃报名参加。
不到一个时辰,名额就满了,可是还有许多人围着护村队首任总队长铁牛要求报名。
哪怕铁牛黑着脸都吓不走这些人。
甚至很多人提出不要那一斗粮食,也要参加护村队。
毕竟就算为了那一顿午饭,还有那一身新衣服,都值得加入。
农村的冬天又没啥事,现在沈先生来了,收拾了地主,又给大家分田发粮,这日子眼看着越来越有奔头了,自然得好好的表现一番。
最后铁牛被缠的没办法,过来请示沈墨。
沈墨最后拍板再加五十个名额,才勉强满足了村民们的热情。
护村队是不脱产的半军事组织,农忙的时候干农活,农闲的时候训练,两不耽误。
现在庄稼收了,冬天也没啥事,正是练兵的好时机。
除了这两百五十名护村队队员,沈墨还从城镇中心另外召唤了五十名系统农民,编成了一个警卫小队。
虽然有那些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时空的民兵,但是那都是沈墨要打天下的骨干,自然不能用来当小兵,那太浪费人才了。
系统农民又忠诚,又强壮,还精通多项技能,最关键的是他们纪律性超强,只要沈墨一声令下,绝对悍不畏死。
只要武装起来训练一番后战斗力绝对不会比现在的那些金兵差,甚至会更强。
这五十人的警卫小队主要负责保护沈墨以及村公所里办公的官员的安全,以及焦家大宅的内部防卫也有他们来承担。
最早召唤出来的赵方钱虎等六个农民都被编入了这支警卫小队作为骨干军官,赵方担任小队长,其他人分别担任什长。
这样一来,沈墨手头的兵力就达到了纸面上的三百人。
两百五十人的护村队也被分成了五个小队,总队长和总教官都是铁牛,各个小队的队长都是由其他民兵担任。
五十人为一小队,每十人为一什,设什长一名和伍长两名。
什长和伍长都由临时认命的村民队员担任,日后在训练中表现优异的人会另行提拔,能者上,庸者下。
编制搞起来了,然后相应的后勤配备也要跟上。
首先是武器和服装。
武器的话,虽然有从黄顺的家奴护院手中缴获的一些刀枪棍棒,还有上次杀了那十几个巡丁之后缴获的武器,但是这些武器不光是样式不一,而且数量也远远不够。
最后索性是把那些铁制武器先配备给什长和伍长等基层士官,其他普通队员先用削尖磨光的木矛当武器。
等以后再找那些巡丁或者其他的地主们借一下武器就好了。
有了武器,还得配备统一的服装。
作为副总教官的成凯(原炮兵班长)有点担心的对沈墨道:“老大,现在仓库里棉花不多啊,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这些队员每人要做一身棉衣的话肯定不够用。而且除了棉衣,还得做棉鞋。这都需要棉花。村里的百姓很多冬衣都没有着落,所以咱们现在需要大量的布匹和棉花。”
沈墨也皱眉思考起来。
这几天天气还好,天气还不算太冷。
但是现在毕竟还是小冰河期的末期,就算是湖南这个北方人眼中的南方地区,冬天要是没有足够的取暖措施也是会冻死人的。
但是再弄不到充足的棉花的话,那么不仅解决不了护村队队员的服装问题,而且沈墨也会被自己给啪啪打脸。
毕竟可是刚承诺过今冬不会冻死任何一个村民的。
系统虽然有交易功能,但是却只能用来交易布匹和粮食。
这都需要钱,沈墨从黄顺手里缴获的银子可不算多。
沉声一会,沈墨道:“去请农会的那几位老先生过来。”
不一会,那几个农会的临时委员就过来了。
说是老头,其实最大的不过也就五十岁出头。
这年头,人的平均寿命都短。再加上经过连年战乱,年纪大的很多人早都死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年轻力壮的。
不过在这个过了三十就要自称老朽和老妪的时代,五十岁被称为老头也是很正常了。
几个老头见到沈墨都有些紧张,搓着手,半个屁股坐在长条凳上,咧着嘴直笑。
沈墨温和地问道:“几位长者不用担心,我请你们过来是想问问咱们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为富不仁的地主,比如说像黄顺这样的?”
几个老头一听是问这事,放松了许多。
一个抢着道:“沈先生,这年头虽然也有好地主,但是坏的更多。不说别处的,就是距离咱们焦家庄不到二十里的谷村的那个李老爷就不是个东西。我儿媳妇娘家就是谷村的,我可太知道那李老爷干的缺德事了。”
另一个老头接过来道:“这个李老爷我也知道,好像是把自己的闺女给了县衙一个什么典史当小妾,所以嚣张的很,整个谷村的地现在全是他家的,很多人都被他欺负的过不下去跑到外面当游民去了。对了,听说这个李老爷家里在县城和府城都有粮铺和布庄呢。”
沈墨听着,转头跟一旁的成凯对视了一眼。
就是这个李老爷了!
第二十一章 典史上门
三天后,分田结束。
在李志远三人的主持下,所有分到田地的农民都很满意。
这次用来分配的田地都是中田,而且李志远等人又很公平公正,村民们人人心悦诚服。
虽然分田的时候村公所一直强调土地没有经过村公所同意坚决不允许私下买卖,如果违反不仅要收回田地,而且还要被驱逐出焦家庄。
这一点,村民们一开始有点疑虑。
但是在沈墨亲自出面解释说只要人活着,这地就一直都是交给你们去种。
村民们放下了心,但是又有人问如果我死了我儿子孙子还能继续种吗?
沈墨回到说后人在优先耕种权,又做了一番通俗易懂的解释后,村民们心中也都释然了,高高兴兴的在土地承包契约上按了手印。
沈墨倒是想用签字更方便些,奈何绝大多数村民都不识字,很多人连自己的大名都不会写,只知道怎么念的,但是要他写出来就很为难了。
分完田后,村民们的心里彻底踏实了下来。
自从沈墨收拾了黄顺,宣布要分田分粮之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期间许多村民甚至都觉得沈墨在给大家画饼,觉得根本不太可能。
只是看着沈墨将一件件的承诺一一兑现,大家心里这才越来越相信沈墨能说到做到了。
分田的这几天,村民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比过年还要高兴。
过年对富人地主来说就是放松取乐愉快享受的日子,可是对于这些穷的平时连饭都不吃饱的贫民佃户来说却是一道难关,明明艰难不已,却还要尽力的给孩子给家人营造出一点过年的氛围来,真真的满心酸楚却还要强颜欢笑。
可是这几天,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从心里笑出来的,真正的开怀大笑。
原本麻木绝望只能苟活的神情都变得鲜亮生动起来。
因为心中有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开始滋生出来,浇灌着已经快要干枯的心田。
整个焦家庄看着环境好像没有了任何的变化,但是却从里外都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几天,甭说沈墨,就是诸如铁牛、常军以及孙翔他们每一名民兵走在村里时候都会得到村民们热情的问候招呼。
民兵队还没有正式开始训练,不过有了分田这件事打底,村民们的训练积极性绝对不会低的。
今天外面明显的降温了,小风吹着嗖嗖的。
铁牛从外面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火炉旁边的长凳上,摘下头顶的软军帽,围着刚搭起来的火炉搓着手。
“这天一下子就冷起来了,再过两天就更冷了。他娘的,这还是湖南呢,搁咱们那个年代,湖南的冬天也没这么冷啊。”
一边搓手,一边抱怨着。
孙翔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核对这次的分田的承包契约,听见铁牛的牢骚结果话头笑道:“牛哥,你一个东北人一个劲的喊着冷,你该不会是个假的东北人吧。”
“哈哈哈哈……”
村公所的大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铁牛将帽子向着孙祥扔过去,笑骂道:“妈的,东北人也是人,又不是铁人。俺们老家,一到冬天,那小暖气嘎嘎的,在家穿个大背心就行了,有时候热的身上还呼呼冒汗呢。可是南方这冷却是变着法的往骨头缝里钻,冷的人骨头都僵了,还真是邪门。”
这话引起了一片的赞同声,许多在南方待过的人都深有体验。
这个话题引起了大家的谈兴,有人说自己在南方的时候洗了衣服一周过去了还是潮潮的,甚至还发霉长了蘑菇。
还有人说自己第一次见到南方的蟑螂都吓了一跳,觉得这玩意难道不是屎壳郎吗?
说着说着楼就歪到了北方姑娘和南方妹子那个更适合当女朋友上面。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只能说各花入各眼。
众人说笑了一阵,结果发现坐在最里面那张桌子旁边的沈墨一直没有说话,声音就慢慢小了下来,最后彻底安静。
铁牛粗中有细,看着沈墨一直看窗外,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道:“老大,你在想啥?是不是担心天气会冷的太快?”
沈墨点点头道:“现在还是小冰河期的末期,天气会比咱们那个时候要冷得多。咱们要赶紧做准备了,否则的话今年冬天可是会冻死人的。”
众人闻言神色都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了。
铁牛道:“不是说好要去找谷村那个行李的地主化缘吗?既然要去,那咱就早点去,免得过几天再下雪就来不及了。”
孙翔心细,接过来问道:“老大,这次去化缘是咱们这些人去,还是带着护村队一起去?”
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沈墨道:“这次铁牛带队,咱们的人打头,不过也要带着护村队去,就当是一次拉练了,顺便检验一下这些人的素质。”
常军道:“我明白了,咱们的人动手,让护村队旁观,顺便当运输队。回头要让队员们都准备些口袋之类,方便运输咱们的化缘成果。”
沈墨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要在护村队里当教官当军官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在队员面前展现一下,以后也好带兵。”
众人都笑了起来,直说还是老大考虑的周到。
沈墨待众人安静下来,正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就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人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来。
却是今天负责在村口巡逻放哨的李彪。
迎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李彪定了定神,看着沈墨道:“老大,东安县衙又来人了,是一个主簿带着二三十个兵丁,说是前来查问县衙户房刘司吏失踪一事。”
众人一听,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许多人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沈墨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平静下来,问道:“来人态度如何?”
李彪明白沈墨的意思,笑道:“不像是已经对咱们产生了怀疑的样子,倒像是看着来打秋风的。那个狗典史说是要黄顺出去见他,农会的那几个老头按照我的吩咐说是黄顺病了正在静养,把人骗了进来,正往焦家大宅这边走呢。我就赶紧过来报信来了。”
沈墨忽然笑了起来:“听说县衙有个典史就是咱们要去化缘的那个谷村的李老爷的靠山,估计就是这一位了。化缘的施主还没见到,就先见到了施主的靠山,这就是缘分啊。”
“铁牛,你去集合护村队,让大家来焦家大院门口集合。其他兄弟们,拿家伙,好好招待一下这些有缘人。”
众人答应一声,屋子里很快就剩下了沈墨一个人。
第二十二章 这个村子不对劲!
古代,一般官员是很少下乡的。
皇权不下乡的大背景下,乡村就相当于乡绅地主的自留地。
官员们要征收税赋,征发徭役,摊派各种苛捐杂税都是要通过这些乡绅地主去完成的。
乡绅地主虽然没有名义上的管辖权,但是实际的权力就相当于古代的乡镇乃至村干部,甚至远远超出。
很多乡绅地主甚至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土皇帝,对当地的农民予取予求,掌握着生杀大权。
乡村发生的很多罪恶龌蹉,别说县官很少知道,就算知道了往往也是当做不知道。
双方都遵守着这不成文的潜规则。
如果官员突然下乡,那就等于踩进了地主乡绅的自留地,侵犯了对方的权力边界,肯定会招来对方不爽的。
县衙典史马有禄本来也不愿意来焦家庄的。
奈何知县刘同仁的堂弟,县衙户房司吏刘同谦以及两名书吏和巡检司的副巡检以及十几名巡丁几日前下乡催收秋粮,却一去不回。
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消息都没有。
知县刘同谦急的团团转,他不光是担心自己堂弟的安危,更担心焦家庄的秋粮能不能及时的收上来。
这关系着他能不能继续升官的问题。
等了两天,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知县刘同仁便把典史马有禄叫了过去,责令他一定要找回刘同谦等人,而且还要顺便催收一下焦家庄的秋粮,甚至还特意强调秋粮最重要。
典史这个职务就相当于古代的县警察局局长,主官本县的所有武装力量。
包括县衙三班衙役,乃至巡检司都属于他的部下。
马典史虽然心中很不乐意,但是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典史,人知县却是正儿八经的朝廷七品命官,比他足足高了四级呢。
作为典史,马有禄虽然庸碌,但是却也能感觉到这次刘同谦等人的失踪很有蹊跷,极有可能是在半路上遭到了劫匪。
现在虽然大股的反贼基本上都被肃清了,但是小股的反贼流寇却比比皆是,刘同谦估计就是半路上被劫杀了。
这种事情在当下并不算多稀罕。
别说一个小小的县衙户房司吏了,就算是知府上任路上被劫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导致了许多官员上任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这也是为什么官员很少出城下乡的一个重要原因,治安不好,刁民太多了。
心中忐忑的马典史又去找了县巡检司巡检石豹,让他带着二十几个巡丁护送自己。
石豹原来是个江洋大盗,但是不知道为何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巡检。
一行人在寒风中缩着脖子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当日刘同谦一行人被劫杀的地方。
一具被野兽翻出来的尸体引起了他的注意,忍着恶心查看了半天,终于确定这具尸体就是当日跟着刘同谦一起出门的副巡检。
“马典史,这肯定是遭了匪了。这是一伙狠人,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再做打算。”
巡检石豹有点怂了。
以前当江洋大盗的时候还有点胆子,但是自从被官府招安之后,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滋润逍遥,他的胆子就慢慢越来越小了。
马典史也有点怂了,假装沉思片刻后道:”石巡检说的有道理,贼人凶残,又不知去向,我们是应该谨慎行事,追查贼人去向一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过这次我们出来是寻找刘司吏等人的下落,还要顺便去焦家庄催粮。如今天色将晚,焦家庄也离此地不远,正好去打探一下情况,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贼人的线索。”
石豹及时奉上一句马屁:“典史大人英明。咱们这就走起。听说焦家庄的黄顺黄老爷很得县尊看重,咱们就去叨扰一番,吃几杯水酒,也好暖暖身子。”
“两位大人英明!”
身后一众衙役巡丁听见两位官老爷没有头铁的非要去追查贼人,而是要去焦家庄打秋风,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于是马典史就骑着骡子,石巡检骑着毛驴,带着一群衙役巡丁往焦家庄说说笑笑的走去,很多人甚至都开始琢磨着一会要好好的的多吃几杯酒暖暖身子了。
众人都知道那黄顺的发迹史,嘴上叫着黄老爷,但是心中却对这种卖主求荣的人多有鄙夷,心下觉得自己多吃几杯水酒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群人缩着脖子晃晃悠悠的来到焦家庄村口,就被早都发现了他们行踪的李彪安排的几位村老给迎了进去。
听说黄顺病了不能前来迎接,马典史和石巡检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骂了一句:“小人得志。”
这厮长着县尊老爷看重,对自己堂堂的典史和巡检都不来亲自迎接,竟然还派了几个老头子过来应付。
难怪是家奴出身,当真上不来台面。
不过两人也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一声,板着脸带着众人往前面走去。
几个老头在前面陪着笑脸带路,眼神却彼此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报数!”
“1、2、3……”
“应到二百五十人,实到二百五十人,请……指示!”
……
走到一半,有衙役听到隐隐约约随着北风穿过来的声音,面露疑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将前面带路的老头忽然回身满脸热情的笑道:“诸位官爷,黄老爷已经知道了诸位的大驾光临,此时已经安排了热饭热菜,温好了酒等着诸位呢。”
这话打断了那衙役的疑惑,竖起耳朵再听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有北风的呼呼声。
他问旁边的同伴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同伴摇头。
那衙役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但是总感觉这焦家庄有点怪怪的。
忽然,路旁一间小院的们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弱的小孩子的脑袋探了出来,睁大眼睛望着他们。
那衙役看了回去,却发现这小孩子完全没有以往见到的小孩子那样对官差充满畏惧,而是继续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一丝仇视和警惕。
这让衙役更加的感觉不对劲了。
可是没等他想太多,就见里面的大人将小孩子拉了回去,大门重新关上了。
衙役继续压下心中的疑惑,看了看前明骑在骡子和毛驴背上悠哉前行的典史和巡检,心中嘿了一声。
天塌下来有两位当官的顶着,自己一个小小衙役操的这份闲心!
一边摇头自嘲,一边继续前行。
很快,就听见一个爽朗大气的声音大笑着说道:“正要去谷村拜访典史大人的便宜老丈人,却没想到典史大人亲自送上门了,真是好人啊!”
第二十三章 我腿麻了,你信吗?
马典史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笑容温和的年轻男子,再看看他身边那些手中端着火铳,正对着自己一行人,笑容同样灿烂的壮汉,第一反应就是黄顺这王八蛋要谋害朝廷命官。
可是再一看,有没有看到黄顺,而眼前这些人又衣着奇特,就连手中的火铳都跟自己见过的不太一样,又觉得黄顺那个家奴没有这种能量。
他很快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诸位有礼了,既然黄老爷抱恙在身,我等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要走,结果刚一回头就愣住了。
身后赫然又是一排火铳,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
而此时就听见哗哗的脚步声,马典史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就看见两三百名手持木矛的士兵正在快速散开,很快又在外面围了一层,手中的矛头对准了他们。
“来了就是客,典史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啊?”
沈墨笑呵呵地说道。
马典史艰难的转过头,盯着沈墨,笑不出来了,战战兢兢地问道:“诸位好汉,请问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墨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们是反贼。”
“对,我们是反贼!”
众人也大笑着起哄道。
马典史一行人一听浑身发冷,双腿不自觉的都抖了起来。
现在当反贼的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马典史咽了下因为过分紧张而分泌的唾液,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句:“反贼爷爷,我投降,请饶我一命!”
然后又听见哐啷一声,却是身后的巡检石豹将腰间的佩刀扔在地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投降了。
石豹多机灵啊,见风使舵这一招使得实在娴熟。
有石豹带头,后面的衙役巡丁接二连三的咣当咣当,手中的家伙扔了一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十足的模范俘虏。
马典史回头看去,只有自己一人傲立当场,十分的悲壮。
沈墨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用这些家伙来给护村队的队员见见血练练胆呢,结果这些家伙投降的实在太快了。
不过看着傲立当场的马典史,沈墨很是欣慰。
“马典史果然是条好汉子,宁死不降,我就欣赏你这样的硬汉。”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马典史带着哭腔缓缓跪倒:“好汉,我说我刚才腿麻了,你信吗?”
……
让让将马典史一行全部捆起来扔到一边,沈墨有些意兴阑珊的走到集合起来的护村队面前道:“大家都看见了吧,官府没啥好怕的,都是一群怂货,个个贪生怕死,咱们还没动手自己就先跪了。”
众队员看着马典史一群人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仇恨,甚至还有人向着他们吐口水。
当官的固然可恨,可是这些衙役胥吏却是平日里欺压百姓最狠的家伙,所以百姓们看到这些胥吏衙役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而且平日里下乡催粮催赋基本上都是这些人过来,所以也是最招人恨的。
马典史垂头丧气的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心中却在大骂知县刘同仁祖宗十八代。
铁牛走过来低声问道:“老大,这些人怎么处理?”
沈墨看他一眼:“你的想法呢?”
铁牛嘿嘿一笑,表情有些狰狞道:“这些王八蛋全杀了也不带冤枉一个的,不如就给护村队拿来练胆吧。”
沈墨想了想道:“不急着杀,先关起来,回头让李彪好好审一审,把他们干的坏事都给掏出来,到时候搞个公审大会,既能名正言顺,还能趁机搞一波宣传。滥用私刑不是个好习惯,格局要大一点。”
铁牛叹服道:“老大就是老大。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沈墨看着垂头丧气的马典史,笑道:“既然马典史来了,咱们就陪他去谷村看看他的便宜老丈人。”
铁牛点头笑道:“明白了,老大英明!”
说完就去让人把那些衙役巡丁的衣服脱下来,给自己人换上,然后押着马典史向着谷村行去。
虽然天色将晚,但是谷村的距离并不算远,半夜的时候就能走到。
留了李志远等人在村里镇守,又留下了警卫小队,沈墨亲自带队,带着十名民兵和两百五十名护村队队员向着谷村行去。
其实焦家庄去谷村,如果直接翻阅后山的话会近很多,但是夜晚行军本就风险很大,再走山路的话,可能还没到地方,就会出现不必要的非战斗减员。
这对于还没正式开始训练的护村队来说会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不过,有媳妇娘家在谷村的队员当向导,今夜的月亮还挺亮,队员们心里又热乎,所以行军速度倒是不慢。
到了半夜将近十二点多的时候,一行人到达了谷村村口。
首先看见的是一座高大的牌坊,沈墨借着月色看了看,牌坊已经很老旧了。
牌坊的内容则是大概四十年前,前明崇祯十二年的时候,谷村曾经出过一位姓李的进士。
这位进士叫做李懋功,后来好像还进过内阁。
金兵入关之后,这位李懋功去南明小朝廷效力。
南京城破的时候,李懋功在家自尽殉国。
这个牌坊倒是留了下来,不过年久失修,看起来都快摇摇欲坠了。
沈墨叹道:“李先生以身殉国,可是他的后人却如此不堪,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九泉之下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带着众人对着牌坊默默鞠了一躬,然后悄悄的继续进村。
马典史其实对于这个便宜老丈人家也就来过一回,毕竟是纳妾,并没有把这位大名叫做李孝德的便宜岳父放在眼里。
谁都知道李孝德是为了攀附他这个典史才把女儿送给他做妾的。
小妾可是没什么地位的。
天又黑,他带路找了半天没找到李孝德家。
铁牛急了,拔出巡检石豹的腰刀架在马典史脖子上,觉得这厮是不是故意的。
沈墨看着瑟瑟发抖都快尿裤子的马典史,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开口道:
“找房子最大的那一家就是了。马典史这个便宜女婿估计也都忘了他老丈人长啥样了,更别指望他能带路了。”
马典史心中忽然有点感激沈墨,觉得这个反贼头头还是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
铁牛这才收起刀,踹了马典史一脚。
村里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沈墨让继续行军,不要搭理。
很快找到了李孝德的大宅,果然高门大院,上面写着“李宅”两个大字。
马典史这才找回了记忆,急忙点头确认道:“就是这家,就是这家!”
铁牛又踹他一脚,一挥手,两个民兵就窜到了墙根下,一人做梯,帮着另一人飞上了墙头。
很快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分成五十名护村队员在墙外和后门守着,叮嘱他们只要有人翻墙出来直接捆了,不许乱杀人。
然后沈墨带着其他人冲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被迫式自愿从贼
李孝德正搂着刚纳的第四房小妾睡的正香,结果就听见咣铛一声巨响,吓得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然后就看到一群人冲了进来,没等他有所反应,就看见原本应该在县城的典史女婿马有禄指着他叫道:“他就是李孝德!”
……
这次行动太突然,李孝德虽然家里也有一些家丁护院,但是这大冷天早都呼呼睡着了,唯一发出预警的还是李孝德儿子养的一条狗。
这狗一开始汪汪叫的很大声,结果被铁牛踢了一脚后就趴在地上低眉顺眼呜呜呜了。
李家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起来,丫鬟婆子们被勒令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许出门,家奴男仆们则被捆着手脚扔到了柴房里。
一个护院半夜起来撒尿正好碰上了沈墨,正要动手,就被沈墨一刀给砍断了脖子。
除此之外,没有一人伤亡。
更无一人逃脱。
李孝德这厮一把年纪了睡觉喜欢光溜溜,铁牛看不下去了扔给他一条裤子,然后将他五花大绑。
看着自己面前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年轻人,再看看旁边垂头丧气面无表情的典史女婿,以及被捆的紧紧的跪在一旁的自己的妻儿老小,李孝德又惊又怕,满心茫然。
人在家里睡,祸从天上来。
就挺懵的!
光着上半身的李孝德既冷又怕,牙齿咔咔作响,壮着胆子问道:“这位大王,半夜造访,不知道有什么吩咐?只要大王不伤害老朽,老朽什么都答应大王。”
沈墨看他一眼,这个老地主倒是机灵,笑道:“李老爷,不用害怕。我们是好人,从贵州那边过来的。这眼瞅着要入冬了,兄弟们过冬的物资都没有着落。这不正好遇到了这位马典史,说李老师平生最是乐善好施,慷慨仗义,所以就过来找李老爷化个缘。若是惊扰到了李老爷还请莫怪。”
李孝德一听这伙强人竟然是从贵州来的,心都凉了半截。
就算自己回头报官,本地的官府管不到贵州地界,贵州的官府更会搭理自己。
又听说是自家的典史女婿当的带路党,李孝德不禁狠狠瞪了马典史一眼,结果正好被马典史给恶狠狠的瞪了回来。
李孝德急忙低下头避过马典史的目光,甭管是这伙强人,还是马典史,自家都惹不起的。
李孝德强颜欢笑道:“马典史说得对,老朽虽然略有薄产,但是生平最喜欢结交如大王这样的好汉。大王尽管去库房挑选,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千万别跟老朽客气。”
说这话的时候,李孝德心里都在滴血。
沈墨笑道:“李老爷果然是个大善人,不亏是李大学士的后人,佩服佩服。”
这话听得李孝德老脸发热,心中大骂沈墨不是个东西,借着祖先的名头来骂自己。
沈墨让铁牛拿着李孝德交出的库房钥匙,拎着一个家奴的后脖领让他带路,率领护村队去库房搬东西了。
沈墨坐在李孝德的房间里,让人找来笔墨纸砚,刷刷刷的提笔写了起来。
马典史不明所以,只好站在一边继续摆出一副司马脸。
李孝德光着上身冷的瑟瑟发抖,但是又不敢多说一句,只好趁着马典史不注意的时候多怒瞪他急眼来转移注意力。
不多会,沈墨停闭,拿起纸张吹了吹,然后对一旁的马典史招了招手笑道:“马典史,过来看看,没有意见的话就照着抄一份,然后签名按手印。”
马典史接过去一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心中大骂反贼无耻。
这是一封自愿加入反金义军书,大意就是马典史觉得自己身为汉家血脉,却为鞑虏效力,如今良心发现,深感自己不忠不孝,所以自愿主动加入反金义军,充任义军在官府的内应,愿意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为义军提供帮助。
落款处需要他签名按手印。
看着这份逼官威贼的卖身契,马典史咬着后槽牙问道:“我能不签吗?”
沈墨笑笑:“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话刚说完,马典史就长叹一口气,坐在桌边麻利的誊写起来,然后签名盖手印,一气呵成。
沈墨接过来看了看,表示满意,顺手收进了怀里。
“马典史能够弃暗投明,我很欣赏。”
沈墨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马典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虽然沈墨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可是马典史自己却很清楚自己如果不签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他没得选。
看了看蹲在地上还光着膀子的李孝德,沈墨让人给李孝德拿来一件衣服披上,李孝德冻得铁青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李老爷,你刚才说很喜欢结交我们这样的好汉,那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我们其实是反贼,专门杀官造反的反贼。李老爷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也来写一份吧。”
李孝德听了暗暗叫苦,但是却不敢不从。
自己写了,还能留一条命。
可是自己若不写,那就算眼前这个反贼不杀自己,自己那位便宜女婿也会杀了自己灭口的。
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了他从贼的过程。
只有大家拥有彼此的把柄,才能相安无事。
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马典史,李孝德也颤抖着手抄写了一份卖身契,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沈墨接过,看了看,折起来收入怀中,大笑着出门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李孝德一家和马典史。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说啥。
大家都是反贼了,谁怕谁啊。
铁牛正带着护村队队员热火朝天的从李家的库房里往外搬东西。
李家的库房比起黄顺的库房物资要充盈富裕的多,除了大量的粮食之外,布匹、棉花、丝麻、铁锭、板材甚至还有丝绸绢帛等奢侈品。
除了这些物资,甚至还搜出了价值近一万两的白银和铜钱。
至于什么瓷器陶器之类也不少。
除了这些物资之外,竟然还在库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三幅皮甲和五十支完好的铁头长矛。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一大堆的物资乐的铁牛咧着的嘴就没合起过来。
看到沈墨过来了,铁牛乐呵呵地道:“老大,咱们这次发了。没想到这狗地主竟然攒下这么多的东西,咱们来的人还是有点少啊。”
沈墨看了一圈,也有些意外。
“去把李孝德带着,让他多弄一些骡马毛驴大车之类的,能搬多少搬多少。”
铁牛答应一声乐呵呵地去了。
第二十五章 可怕的反贼头子
李孝德家的库房几乎被搬空了,铁牛让人找来了所有能找到的大牲口。
能套车的套车,没车套的就用口袋装了挂在牲口身上。
牲口装不完,所有人身上也都挂着大包小包,反正能带走的都要带走。
其实李孝德家攒下最多的是粮食,但是这次没办法全部带走,最多只能带走一小半。
金银自然不用说,李孝德偷偷攒下的那些武器也都都铁牛给打包带走了。
搞定之后,一行人迅速撤离,沈墨带队在前面走,铁牛在后面殿后,顺便清理痕迹。
马典史闷着头哭丧着脸跟在沈墨后面,背上背着一袋种子,看起来有些吃力。
他这种官老爷,多少年没干过这种苦力活了。
沈墨看他一眼,很是欣慰,道:“马典史拿得起,放得下,令人佩服。”
马典史嘴角一抽,表示并不想理沈墨。
沈墨忽然道:“看来去马典史不太开心,既然这样,那你就走吧。”
马典史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再是一喜,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墨道:“你真放我走?”
他从被抓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琢磨着要逃走,可是沈墨对他的看管一直很严密,始终没有机会。
就在他以为已经快要认命的时候,这个反贼头子却说要放自己离开。
所以,很是错愕,一脸的难以置信。
沈墨笑眯眯地点点头:“真放你走。”
马有禄盯着沈墨看了好一会,然后将背上的口袋往地上一扔,向着沈墨拱了拱手,大步地窜入了夜色之中。
程凯凑上来问道:“老大,就这么放这这孙子回去了?不怕他带了人来打我们?”
沈墨转头看着成凯笑道:“要不要打个赌,我猜他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信不信?”
成凯挑了挑眉,摇头道:“我不赌,既然老大说他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沈墨很失望,这家伙不上套,就很难受。
他又看向其他几个民兵,示意他们有没有人愿意跟自己打赌,可是这些家伙都跟程凯一样笑着摇头说相信老大的判断。
沈墨更郁闷了,没有一个捧哏的就很难受。
铁牛这时候从后面赶了上来,手里还牵着一条狗。
看沈墨瞅着自己,铁牛嘿嘿一笑道:“这狗东西非要跟着我,我觉得咱们正好能用来放哨,就成狗之美了。”
沈墨没有拆除他顺手牵狗的事实,转而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打赌。
铁牛搞不清楚状况,沈墨大概说了一下,铁牛立刻答应了。
程凯跟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沈墨道:“要是马有禄回来了,你这条狗正好吃一顿狗肉火锅。”
那狗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呜呜呜地低声叫着,脑袋不停地蹭着铁牛裤子。
铁牛摸摸狗头,有点为难。
这狗他还准备回去训练一下当军犬用呢。
可是瞅了瞅空无一人的前面,铁牛咬着牙点点头,又道:”老大,你要是输了呢?”
沈墨道:“我输了这狗以后就跟你了,你爱咋办就咋办。”
铁牛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队伍继续赶路,可是一直没有等到马典史回来。
铁牛笑道:“老大,看来你这次也不灵光了,那老小子肯定早跑了。”
狗子也开心起来,绕着铁牛身边跑来跑去,似乎在庆贺自己不用变成狗肉火锅了。
沈墨笑而不语,只让大家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会,结果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发出一声断喝:“谁?”
众人都紧张起来,准备抄家伙干仗,只有沈墨依然笑眯眯的。
一个人影从路边的石头上起身慢慢走了过来,待走到跟前,不是马典史又是哪位。
铁牛惊讶地看着沈墨,道:“老大,你是不是给他服了什么豹胎易筋丸之类的东西,否则他为什么跑了又回来了?”
沈墨笑着指指马典史,道:“马典史,你自己说说,为什么要去而复返?”
马典史叹口气,垂头丧气地道:“你说要杀我,我信。你说要放我,我不信。与其逃回去提心吊胆等你来杀,还不如不跑。”
众人无语,沈墨也很无语,摇着头道:“机会给你了,你自己不中用啊。既然你不想走,那就老实待着。”
看着去而复返的马典史,狗子对着他大叫两声,又低着头呜呜呜地蹭铁牛的裤子了。
铁牛很生气,踹了马典史一脚。
马典史从地上爬起来,很愤怒,但是看了看铁牛的体型,啥愤怒都没有了,继续低着头,接过旁边的民兵递过来的一袋粮食抗在肩上,继续赶路。
铁牛跟在沈墨后面,低头瞅了一眼呜呜呜装可怜的狗子,陪着笑道:“老大,你看能不能留它一条狗命?你要想吃狗肉,回头我再给你抓几条狗,让你吃个够。”
沈墨其实对狗肉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想逗逗铁牛而已。
假装矜持了一下就答应了手下留狗。
铁牛咧着嘴笑了起来,狗子更是开心,还跑过来蹭了沈墨的裤腿一下。
“老大,咱们为什么不杀了李孝德那个狗地主,那王八蛋可是做了不少坏事啊!”
对于铁牛的疑问,沈墨反问道:“你说咱们今天拿了李孝德这么多物资粮食,他会怎么办?”
铁牛想了想道:“那肯定是要把这些损失尽快的从谷村的村民身上给捞回来啊。”
沈墨点点头道:“没错啊,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要杀他?”
铁牛一时没转过弯,倒是旁边的马典史明白过来,抬头看了沈墨一眼,觉得这个反贼头子真是太腹黑了。
沈墨看见了马典史的眼神,笑话铁牛道:“人家马典史都明白我的用意了,这会估计在心里骂我腹黑心狠呢。”
马典史吓得脸都白了,正要张嘴辩解,却被铁牛打断了。
“我明白了,这厮会因为这次的损失变本加厉的盘剥村民,到时候谷村百姓跟他的矛盾就会更加突出严重。等到咱们再去的时候,就是收拾李孝德的时候了。到时候谷村的百姓就很容易站在咱们这边了,咱们就可以再多一个根据地了。”
沈墨笑着夸赞道:“孺子可教,你这五大三粗的,脑瓜子转的还不慢。”
铁牛昂着头吹牛道:“那必须啊,我以前就经常想,我要是回到古代,那肯定也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这不是自我吹嘘,这是因为我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空气一时很快活。
笑了一阵,铁牛又问道:“老大,那咱们啥时候再去谷村解放那里的百姓啊?”
沈墨道:“等到过了年二三月,那时候去了正好。”
马典史听到暗暗心惊,这个反贼头子真是太会挑时机了。
那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又是刚好要开始春耕的时候。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矛盾发酵,谷村百姓跟李孝德的矛盾到了那个时候将会达到顶峰。
只要一个小小的火苗就能燃起熊熊烈焰,将整个李家烧成一片废墟。
马典史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真的跑路,否则以后死了可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个反贼头子太可怕了!
第二十六章 冬季大练兵
这一次从谷村李孝德家里“借”来的物资,让沈墨的腰包一下子肥了起来。
焦家庄所有的妇女也因此多了一项赚外快的机会,沈墨将给护村队做棉衣棉鞋的任务交给了这些妇女,要求不高,做的够结实够暖和就行。
只要验收合格,村公所当场付钱买下。
棉花和布料当然也是村公所提供的,妇女们只要出人工就行了。
以前冬天农闲时节,这些妇女要么是扎堆聊天串门子,要么就是跟自己男人躲在炕头上造人。
现在可好了,一个个都忙着赚钱,男人敢来打扰,手里的锥子就敢扎过去。
男人们也不好说啥,只能紧紧裤腰带,嘟囔两句,心里却是高兴自己婆娘也能赚钱了。
除了棉衣棉鞋,还有绑腿。
绑腿可是个行军的大杀器,是杀敌制胜的一个大宝贝。
别人不知道绑腿的作用,沈墨他们可是很清楚的。
村公所现在下面挂了两个部门,一个民政科,主事是李志远,负责分田分粮户口统计以及公田出租收税征粮等事项。
常军和孙翔两个作为副主事,负责协助李志远。
另外一个是军务科,主事的是铁牛,负责焦家庄的防务工作,包括指挥作战,训练护村队以及相应的后勤供应工作等。
程凯是副主事。
军务科下面还有还挂了一个警务小组和情报小组。
警务小组负责焦家庄内部的治安巡逻,百姓纠纷调解处理,以及惩治触犯村规的百姓等事务。
小组长是李彪。
而情报小组目前主要是负责对外情报侦查工作,小组长是已经去了东安县城的王文龙,组员则是焦小二和焦小刀等人。
村公所是处理日常事务的主要机构,而在村公所之上还设立了一个总镇署,办公地点就是原来的焦家大宅的第一进院落。
原本的大门的“黄宅”牌匾被沈墨翻过来直接写了总镇署三个红字就挂上去了,放了一串鞭炮就算是挂牌成立了。
总镇自然是沈墨担任,从民兵里挑了一个在机关当过文书的叫做柳斌的家伙给自己当秘书。
原本在村公所工作的管理日常开销的会计娄小茹也被调到了总镇署当行政专员,专门负责各种物资的进出登记管理。
娄小茹一开始很惶恐,生怕自己胜任不了。
沈墨教了她用阿拉伯数字记账登记,以及一些更先进的表格记账等法子,这姑娘学的很快,态度又认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另外,全部由系统农民组成的警卫小队直接归总镇署统率,负责保卫总镇以及所有公职人员的安全。
最后,总镇署下面还挂了一个后勤中心,主要任务就是给所有公职人员以及警卫小队做饭和进行后勤保障,所有人员都是由系统农民组成的。
沈墨虽然相信村民们不会轻易出卖自己,但是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至于护村小队,则是征用了村里的一座破庙,整修了一番后盖了一个简易的集体食堂,从村里招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来做饭,包吃而且还能领工钱,妇女们都抢着要来。
另外,农会也是受到总镇署的直接领导,也就是说沈墨对农会有绝对的指导权。
组织架构基本上就搭建起来了,虽然沈墨觉得有点过早,毕竟地盘才只有一个村。
但是开会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赞成。
大家觉得早点把架子搭起来,以后很多事情就正规起来了。
哪怕以后再扩张底盘,也就按部就班的分配任务就行。
前期的时候设置的基本上都是临时小组,任务完成这个小组就算是解散了。
现在弄成固定的部门,大家各司其职,就更容易提高工作效率,对自己负责的工作能到做到专精,有助于根据地更快更完善的发展。
沈墨从善如流,这事情就成了。
架子搭起来之后,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的进行了起来。
首先是练兵,这是重中之重,当务之急。
五十名警卫小队和二百五十名护村队队员一起训练。
总教官铁牛和副总教官程凯根据前世的部队经验,搞出了一系列的军规军纪以及训练方法出来。
一开始几天,护村队的队员们很不习惯,天天都是前后左右转来转去,要么就是跟柱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多人牢骚不断。
但是铁牛直接宣布说如果有人忍受不了可以要求退出,只要交回分给他们的地,以后村公所所有的外包活计都没有资格去领,而且也没有佃种公田的资格等惩罚措施之后,牢骚一下子少了许多。
就算不为那一顿饭,不为每两个月那一斗米,真的退出的话,以后在焦家庄都没脸见人了,而且自家的婆娘肯定还要把他的脸给抓花的。
在加上有警卫小队五十多人的示范作用,这些村兵的牢骚很快就消失了。
适应了训练的强度和节奏后,这些人忽然觉得这也不算啥啊,比起种地来简直轻松太多了。
而且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那满满的一碗饭,还要那饭上面堆着的大肉片子就更让他们觉得这村兵当的值了。
农民当兵总体比起城里那些游民要朴实好用许多,练兵进行的越来越顺利。
不到一个月时间,整个护村队精神面貌简直就跟脱胎换骨一般。
虽然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臃肿棉衣,脚上踩着老棉鞋,肩上扛着的是木矛,但是那昂首挺胸的昂扬气势,行进之间令行禁止的严肃风范,就算是再不知兵的人看了都会称赞一声“强兵”。
更别提自家的老子娘,婆娘孩子在边上看着,一脸与有荣焉的跟旁边的人指着说这是我爹,这是我儿子,这是我男人,那更让村兵们自豪。
第一月是基本的队列训练和纪律养成训练,第二个月就开始了战斗技能训练。
根据训练计划,这些村兵其他的都不用练,就专门练突刺这一招。
每天用木矛无数次的练习突刺,练到胳膊酸痛,练刀肌肉僵硬,一直练。
直到练成了形成本能反应,肌肉记忆为止。
至于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别说那些玩意沈墨手里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能练成。
倒是警卫小队的系统农民都是技能多样的复合型人才,人人都会用猎弓。
所以沈墨专门让人弄了一批猎弓给装备上。
猎弓比起军队使用的步弓甚至骑弓来说无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都没法比,但是制作上也简单许多。
毕竟沈墨对于无论是警卫小队还是护村队的定义都是作为早起的守备军,并不需要多强的战斗力。
等到系统升级进入殖民时代之后,他们都是转入地方守备力量体系的。
从李孝德家里弄到的五十支铁头长矛分了二十支给警卫小队,剩下的三十支则是分给了护村队。
只有表现好的人才能配使用铁头长矛,这更进一步的刺激了村兵们的训练热情。
整个焦家庄一个冬天每天都能听到“杀!杀!杀!“的大叫声,甚至在休沐的时候有的村兵还偷偷的过来训练场加练。
之前被俘虏的东安县衙典史马有禄被沈墨放了回去,只不过他带来的那些巡丁衙役跟着回去的只有不到一半人。
其他的,包括巡检石豹都被沈墨给下令处决了。
这些人在李彪的警务小组审问之后发现都做过不少的恶事,尤其是之前当过江洋大盗的巡检石豹更是劣迹斑斑。
在沈墨签过字后,村公所在村里的打谷场上搭起了台子,搞了一个简单又隆重的公审大会,将这些人的罪行一一公布,引的村民们义愤填膺,差点没拿石头把石豹等人给当场砸死。
在李彪宣读了判决书后,沈墨亲自宣布立即处决这些人。
处决是有护村队选出来的几名训练标兵来执行的。
这些人一开始有点害怕下不了手,几矛下去都没捅死犯人,还搞得自己一身的血,犯人在地上哀嚎打滚,好不瘆人。
铁牛干脆让其他人主动报名,谁要是上来能稳准狠的一矛干掉犯人,标兵就给他,还奖励铁头长矛一支,还可以升为伍长。
结果立刻就有一个小个子站了出来,大声道:“报告长官,我来!”
铁牛认出了这个家伙,小名叫做山娃子,大名焦桐鹤,据说还是昔日路过焦家庄的一个读书人给取的。
这焦桐鹤平时看着怂怂的,训练虽然积极,平时加练他是最积极的一个。
只不过这小子看着就是有点不太自信的样子,铁牛不喜欢这样的兵。
所以看到焦桐鹤主动站出来,铁牛很是意外,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
“”如果你能按照要求完成,我立刻升你当伍长,奖励你一支铁头长矛。”
焦桐鹤兴奋又激动,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挺着胸膛大声喊道:“是,长官!”
走到铁牛身前,接过一支铁头长矛,来到还没轮到的石豹面前双眼死死瞪着他。
倒不是他跟石豹有仇,纯粹是紧张的。
石豹被堵着嘴巴,看着焦桐鹤的样子,吓得嘴里呜呜乱喊,甚至胡乱扭动,身后两名警卫队员急忙将他拉紧。
石豹刚才被那几个被捅了好几矛都没死的巡丁给吓坏了,现在看到焦桐鹤的样子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要不是嘴巴堵着,他很想求求铁牛给自己换个下手利索的。
这他妈的太吓人了!
第二十七章 这些反贼能成事?
焦桐鹤战战兢兢来到石豹面前,端着长矛的手不停地颤抖。
面前被堵着嘴巴的石豹红着眼睛,嘴里呜呜呜地疯狂扭动,面目狰狞,两个民兵差点都拉不住他。
焦桐鹤看见他这幅恐怖样子,更紧张了,直想掉头就跑。
杀人的比被杀的还要害怕。
铁牛也不催它,只是喊了一句:“焦桐鹤,你要是下不了手也没没事,退出护村队就行。”
这这一句比什么鼓励刺激的话都好使,他从小就性子软,一直都是被人欺负的对象。
这次能进护村队简直就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所以他拼命的训练,就是想要能一直留在护村队,甚至能当上伍长、什长,一点一点的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让以前那些瞧不起自己人能竖着大拇指对自己说一声“山娃子也是一个好汉子!”
这次主动站出来当行刑手也是基于这份心中的渴望。
可是真的要动手的时候他却怂了。
这毕竟是杀人,他长这么大连鸡都没杀过。
可是如果让他退出护村队,那是万万不能的,谁都不行!
焦桐鹤红着眼,眼睛一闭,大喊一声,双手端着长矛,就跟平时训练的那样,对准石豹就捅了过去。
长矛准确地刺穿了石豹的心脏,他瞪大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的小子,眼神逐渐涣散,不过神情却丝毫带着一丝解脱,然后垂下了头没有了动静。
铁牛走到依然闭着眼睛保持着突刺姿势的焦桐鹤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伍长了,这支长矛也归你了。”
焦桐鹤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已经没了动静的石豹,急忙移开目光,对着铁牛挺直胸膛,带着颤音大声道:“多谢长官,呕……”
铁牛脸一黑刚想骂人,就见焦桐鹤一溜烟地跑到旁边的树坑下扶着树哇哇吐了起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哄堂大笑起来。
这么一笑,其他行刑手的紧张情绪都被冲淡了许多,剩下的几个死刑犯也没再遭太多罪就顺利归西了。
看着那些往日里欺压良善,作恶多端的巡丁衙役们被处决,围观的村民们又是一阵欢呼,甚至还有那个别机灵的直呼:“沈先生万岁!”
被勒令在一旁全城围观的马典史和其余幸存俘虏一个个看的胆战心惊的,面无人色,个个双股战战,差点都站不稳了。
以前他们也没少处决犯人,但是这次作为幸存的旁观者,看到以前的部下和同僚在自己面前被人跟杀鸡一样处死,那种震撼和恐惧感却是从未体验过的,让他们有一种强烈的死里逃生的庆幸。
心中都在暗下决心,若是这次能活着回去,以后尽量要多行善少作恶。
借着这次公审大会,沈墨又让人对已经变成白骨的黄顺进行了补充审判,并且宣布死刑。
李彪拿着判决书,将黄顺之前犯下的种种恶迹罪行一一列举,包括卖主求荣,逼死焦老幺两口子,以及这段时间调查出来的其他恶行,总计大罪十条,小罪十七条,桩桩件件,列举的一清二楚。
之前杀黄顺杀的太过仓促,虽然解气,但是却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既然要打算一切要走正规化的流程,那么就不能再如以前那样搞不教而诛。
当然,有时候特殊情况例外,但是事后却要补上该有的流程手续。
听着李彪宣读黄顺的罪行,一些当事人受害者都听得眼睛红了,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
其他人也很快被感染,都跟着大骂起来。
整个焦家庄,几乎就没有没被黄顺欺压过的,只不过是程度深浅的问题罢了。
待到众人情绪平静下来后,李彪又趁机宣布了几条基本法条:
其中包括杀人、偷盗、强奸、私斗、泄密乃至叛逃等几大罪行以及刑罚标准。
没有太复杂,最高刑罚标准就是死刑,其次是劳动改造,比如说发配到后山去采矿挖石头。再次还有收回田地,罚没粮食,乃至驱逐出村等。
法条很简单,一听就懂。
一旦有人触犯以上法条,甭管有没有人上诉,一旦被警务小组侦知,就会着手调查。
一旦调查清楚,罪状确凿,就会移交到总镇署,由总镇亲自连同村公所的两位主事组成联合审判庭进行审判。
虽然跟现代社会的法庭比起来就是个草台班子,但是在这个时代看起来已经相当有进步性了。
村民们刚亲眼看到堂堂一县巡检都被处决了,再听了这些简明扼要的法条,心中一下子生出了敬畏感来。
马典史在一旁旁观,腿抖的更厉害了。
不光是冷的,更多是是吓得,以及心中忽然涌现出来的一股震撼感。
这些反贼跟他印象中的反贼完全不一样。
有规矩,不滥杀,有原则,有手段,有底线,很懂得收揽这些泥腿子的人心,而且行事看起来比官府还要像官府。
而且说着一些自己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话,但是仔细一想却有很有道理。
他忽然心中跳出一个想法:“这群反贼搞不好还真的能成事!”
可是他很快就被自己的这个荒唐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急忙摇摇头,赶紧压了下去。
当今康隆天子英明神武,吴三桂那种大反贼都给剿灭镇压了,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小的目前只有一村之地,两三百兵力的一群反贼。
自己简直是疯了才会觉得他们会成事。
公审大会结束之后,李彪让所有幸存的俘虏都跟马典史一样签了卖身契,按上手印。
然后将他们原来的衣服和武器都还给了他们。
“现在,诸位可以回县城了。”
李彪笑眯眯地说道。
可是马典史不动,其他人也一动不动,看着手中自己原本的家伙,面面相觑,都不敢把李彪的话当真。
李彪无奈,走到马典史面前道:“马典史,这次我们总镇是真心放你们回去。当然,上次也是真心的。只要你们回去,不再作恶,我们轻易也不会打扰你们的。当然了,有事情找诸位帮忙的时候还希望诸位不要推脱。至于回去该怎么给知县解释,我想马典史一定早都想好了。”
“最后,我们总镇说了,诸位都签了自愿参加义军承诺书,那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大家好自为之,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说完,李彪一拱手就离开了。
剩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动。
马典史看着带着一群人走远的沈墨背影叹口气道:“走吧,别等人家改变了主意就走不了了。”
众人一惊,急忙跟着马典史匆匆忙忙地离开焦家庄向县城方向走去。
这几天过的跟做梦一样。
第二十八章 失望的马典史
马典史一行人离了焦家庄之后一路行的飞快,生怕沈墨反悔派人捉他们回去。
这几日提心吊胆,又忍饥挨饿,人人都狼狈不堪,形容憔悴,进城的时候守门的士兵看到都很是惊讶。
这几天城中都有消息说是马典史下乡催粮遇上了山匪。
所有人都以为马典史是凶多吉少了,就连马典史的老婆和小妾这几天都天天哭哭啼啼的往县衙跑去打听消息。
可是此时看到马典史完好无损的回来,虽然神情狼狈了一点,但是人却是好好的活着,岂能不让兵丁们惊讶。
不等马典史回到县衙,知县刘同仁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让他赶紧跟我滚过来!”
刘知县这几天日子也不好过,堂弟失踪没有音讯,自己派出去寻找的典史和巡检也跟着没了音讯,这让他又惊又怕,这几天睡觉都睡不着,新纳的小妾软绵的身子也失去了吸引力。
思来想去,他觉得东安县一定出现了一股很嚣张的山匪强盗,堂弟刘同谦和典史巡检他们肯定都是遭了这股山匪的毒手。
之所以没有认为是反贼,那是因为一来这些人没来攻打县城,二来也没有听到附近交通断绝的消息,三来也没有收到附近乡绅被打劫杀害的消息,所以刘知县才笃定这是一伙劫财的山匪强盗。
更重要的是,连吴三桂这种大反贼都被圣天子给收拾了,哪个反贼现在还敢不开眼的起来造反,不要命了?
他断定自己堂弟刘同谦和马典史等人回不来之后,为他们默哀难受了一瞬间后就开始担心另一件事。
他最担心的就是秋粮无法按时征收上来,一旦耽误了,自己今年的考成肯定要受影响,明年想升官就不容易了。
现在再想派人去乡下催收,都没人可以去了。
主簿是个老油条,一听知县话里的苗头就急忙捂着胸脯咔咔咔咳嗽起来,眼瞅着肺都快咳了出来。
县衙捕头更狠,还没等知县开口,就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大腿来找知县了。
据说是刚才在县城一个小巷里遇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跟捕头大战三百回合,捕头一个不慎被砍伤了大腿,江洋大盗趁机逃跑。
捕头瘸着腿还在拍着胸脯大声表示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嚣张的江洋大盗抓捕归案。
至于县衙的其他人,这两天忽然都忙了起来。
往常最喜欢往县尊面前凑的人忽然都变得爱岗敬业起来,气的刘同仁大骂一群废物。
所以,这才一听到马典史竟然活着回来了,就赶紧让他过来见自己。
马典史进了县衙,顾不上跟那些围上来跟自己送温暖的胥吏衙役说话,直奔后衙,找到知县刘同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抱着知县的腿长嚎起来。
“县尊啊,我老马可是差点见不到您老人家了!呜呜呜……”
这一哭哭的是肝肠寸断,哭的是排山倒海,哭的是惊天地泣鬼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刘知县是马典史失散多年的亲生爸爸呢。
虽然马典史比起刘知县年纪要大上一倍。
看着眼前头发蓬乱,衣衫脏污,神情狼狈而又憔悴的下属,刘知县一肚子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安抚了半天,才让马典史平静下来,开始好好说话。
这一路上马典史早就想好了借口,进城后又听到了那些流言,借口又进一步的完善了。
刚才抱着刘知县这一顿嚎,情绪也酝酿到位了,这时候才开始说起来自己这一番下乡的悲惨遭遇。
在马典史的叙述之中,他带着石巡检等人一路追查,终于在焦家庄附近发现了刘司吏等人的痕迹。
顺着痕迹发现刘司吏等人可能已经被贼人所害,所以他就顺势带人去了焦家庄想打听消息。
焦家庄的黄顺说他正好接到了贼人的勒索信,要求提供一大笔的钱粮,否则就要杀入村庄灭口。
马典史英勇无畏,让黄顺答应贼人要求,打算将计就计。
结果贼人真的来袭,英勇的马典史带着人和悍匪拼死搏杀,最终虽然击退了贼人。
可是石巡检和此次随行的一半巡丁和衙役却壮烈殉职,就连黄顺都被贼人临走之时给一箭射死。
马典史自己也因为作战英勇被悍匪踢中胸口,受了内伤。
这几日自己就是留在焦家庄养伤以及帮忙料理黄顺等人的后事。
满怀悲壮的马典史说完了自己的英勇事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小官说的句句属实,县尊可唤来同去的衙役巡丁查证。”
奈何刘知县却一点都不关心他说的是不在真的,听到黄顺死了,大急道:“那粮食呢?黄顺那厮攒下的粮食可曾封存好了?”
马典史一愣,看着眼巴巴瞪着自己的县尊,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精心编排的借口,这位县尊大人根本就不关心。
估计他就是说自己跟吴三桂的余孽大战三百回合,知县最关心的还是秋粮能不能收上来。
马典史一滞,最后敷衍道:“粮食,粮食应该还在仓里。“
说完之后看刘知县面上一喜,心中暗叫一声“坏了”,急忙又补充了一句道:“那些贼人临逃走之前还说他们过几日还要带着大队人马回去报仇的,算算日子,差不多就要在这两日了。”
这话一下子把刘知县要说的话给堵住了。
他的确是想让马典史再带人回去赶紧把粮食给弄回来,至于其他人死了就死了,不要影响他升官就行。
悍匪再厉害,不要来攻打县城,就不关自己这个知县的事情。
只要县城没有丢,上面也不会怪罪他的。
可是如果悍匪还要再去焦家庄的话,那这粮食肯定就运不回来了。
刘知县失望地看了马典史一眼,敷衍了一句:“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马典史装作感激不尽地道谢,然后退了出去。
走出后衙大门进入前衙的时候,各色人等都围上来嘘寒问暖,大有一副县衙众人这几天日夜挂念典史老爷安危的架势。
只是在焦家庄待的那几天的所见所闻,让马典史对这些往日里很受用的阿谀奉承忽然有点反感。
再想到刘知县刚才对自己的态度,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典史当的也没啥滋味了。
第二十九章 情报点支起来了
东安县城不大,在城里面要么除了各处官衙,要么就是富户乡绅的大宅子和旺铺,而大多数的百姓都是居住在城外的。
县城是建立在山谷之中的,东西长,南北短,而且只有两座城门,一东一西。
四面城墙外,包括有城门的东西两面都被百姓挨着建起了高高低低的房子。
东门外还好,因为来往行人商贾较多,很多商人都是永州府城而来,所以这里建起了一些客栈酒楼,甚至还有勾栏,算是整个东安县最繁华的地段。
而西门就杂乱了许多,很多百姓沿着城墙搭建了起来简陋的房屋窝棚,环境自然也是脏乱差。
这里就是东安县的贫民窟。
而焦家庄其实就位于东安县城以西的舜皇山附近。
王文龙带着焦小二和焦小刀等人来了县城之后就在西门外租了一座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院子,然后又在附近盘下来一座铺子,收拾了几天开了一家小饭馆。
饭馆卖面,而且还是那种油泼辣子面。
至于为什么不在城里或者东门外开店,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城里现在寸土寸金,没有过硬的背景根本开不了店。
而东门外生意好,都是旺铺,根本没人愿意往外盘。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西门外。
虽然位置不好,但是却也有两样好处。
一来是租金低,二来是一旦出事跑路方便一些。
但是这里基本都是穷人,消费能力低不说,而且三教九流啥人都有,治安很糟糕。
开业第一天,就有几个混混晃着膀子进了店里,随便打量一下后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一条腿在地上,一条腿搭在椅子上,斜着眼睛吊着膀子叫嚷起来:“谁让你们在这里开店的,有没有问过咱们金钱帮?”
后厨的焦小刀自从经历了爹娘的事情之后,原本懦弱的性子现在变得冲动了许多,一听这话拿起菜刀就要往外冲,被王文龙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别急,看看再说。”
焦小刀最服气最感激的就是沈墨这些人,所以听话的没有再冲动。
在前台的焦小二则机灵的多,笑眯眯的迎了上去,拱手作揖道:“几位,咱们出来乍到,不懂规矩,没有及时拜码头,是我们的不对。”
说着掏出一钱银子递了过去。
几个混混眼前一亮,暗道这掌柜的虽然年纪轻但是还挺上道,一出手就是一钱银子,这在西门外这个地界算是大手笔了,一下子对焦小二印象大好。
收了钱,混混们的腿也放了下来,笑道:“好说,只要交了钱,以后我们金钱帮罩着你。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给咱爷们端上来尝尝鲜。”
焦小二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让后厨给混混们做面吃。
辣椒是从明朝中叶的时候从墨西哥传进来的,经过一百多年到现在虽然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栽种,但是并没有大规模的普及。
所谓川湘菜乃至很多后世以辣为主要特点的地方菜系这时候根本没有形成,基本上都是到了清朝中后期才开始形成体系。
所以很多人印象中觉得湖南四川贵州江西等地的人天生爱吃辣根本就是一个谬误。
焦小二原来的主子焦鹏举却是个喜欢吃辣的,在自家的地里种了不少辣椒。
结果还没等到今年收货就跑进了山里。
黄顺这厮在原主人的影响下也爱吃辣,所以正好这些辣椒就全部便宜了他。
辣椒收获之后一部分晒干碾碎,一部分则成了可以佐菜的干辣椒,足足装了两口袋。
黄顺一死,这些辣椒自然就落在了沈墨手里。
根据沈墨的记忆,以及问过焦小二之后,现在湖南人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吃辣潮流,所以这次来东安县城开店,沈墨就让他们带了一小口袋。
很快,几万热腾腾的油泼辣子板面就端了上来,几个混混吃的一边喊辣,一边大叫“爽”,一碗面下肚脑袋上一层汗。
“这面实在太带劲了,就是不够吃啊,再来一碗!”
混混们大叫道。
王文龙看着,心道湖南人能吃辣爱吃辣的基因果然强大。
两碗面下肚,混混满摸着肚子心满意足。
给钱自然是不可能给钱的,但是却在焦小二的虚心请教下,将这西门外要拜的码头都给罗列了一边。
诸如什么金钱帮的秦二爷,小刀会的罗三爷,飞鹰帮的王六爷之类。
听下来,光是在这西门外这片地界的帮会就有五六个之多,听得王文龙感慨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几个混混吃饱喝足,还拿了钱,拍着焦小二的肩膀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王文龙从后院出来,问焦小二道:“都记下来了吗?”
焦小二拍着胸脯笑道:“放心,掌柜的,都记下了。”
王文龙点点头:“晚上跟我去会会这些牛鬼蛇神。”
晚上的时候,王文龙带着焦小二以及另外两个民兵一起去拜会金钱帮的老大秦二爷。
双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半个时辰后秦二爷是毕恭毕敬的将王文龙送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王文龙又接连拜会了其他几个帮会的头头,这些人都跟如出一辙,都是一开始一脸傲慢,但是出来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将王文龙送了出来。
从那以后,不仅没有人敢再去这个名叫“一间面馆”的饭馆收保护费,而且如果有人上门闹事还会被这一片的混混集体收拾。
时间长了,西门外的人都知道这间面馆后面的东家很有来头。
甚至后来,这些帮派的混混们还主动帮着王文龙搜集关于城里的各种情报。
虽然搜集的绝大多数都是些无用的八卦或者小道消息,但是这却大大减轻了焦小二和焦小刀的工作强度,信息收集的效率大为提升。
等到王文龙再一次的从后院一脸疲倦的走出来,焦小二急忙奉上一个热毛巾。
待到王文龙擦了把脸之后,焦小二才问道:“掌柜的,可是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
王文龙道:“我要连夜回去一趟,你看好店。”
他发现了一个可能对叫焦家庄有危害的情报,虽然目前还不能百分百确认,但是却必须引起重视。
所以必须回去通知家里。
第三十章 天地会大佬?
王文龙带着一个伴当连夜回了焦家庄。
沈墨听说王文龙回来了,急忙披衣而起,一边吩咐厨房给他们做饭熬汤,自己匆匆洗了把脸也去了前面。
看到王文龙一脸的疲倦,但是身上却有些焦急,显然是得到了什么紧急的情报才敢回来的。
”老大,可能有人要对咱们不利。”
王文龙开门见山说道。
沈墨拉着他坐下,“别着急,说说看,什么情况。“
原来这几日王文龙搜检那些混混搜集回来的信息时,有几个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有几个操着广西全州府口音的外乡人这几天在东安县四处溜达,对外宣城是来收山货的商人,但是一来现在不是收山货的时节,二来这几人也没做成什么生意,就是每天到处溜达。
三来这几日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打听东安县的哪家乡绅有钱家产多,而且主要打听的还是靠近广西那边的方向。
而且混混们还听到这几个人提到了舜皇山这个地方。
这几条信息虽然平日里放在一起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凑在一起的时候却引起了王文龙的警惕。
东安县本身就挨着广西,而焦家庄距离广西就更近了。
走山路的话估计五六十里就能到广西,直线距离就更近了。
而舜皇山就在焦家庄附近,大约只有二十几里,那里距离广西更近。
王文龙将情况说了之后,沈墨也觉得这几个人不对劲。
他想了一会,看着王文龙问道:“你怎么看?”
王文龙道:“我的判断是这伙人极有可能是从广西流窜过来的一股势力,只是不清楚是专门打家劫舍的悍匪还是揭竿而起的反贼。根据这些人频频提到舜皇山这个名字,极有可能他们目前就躲在舜皇山。而这几个人就是出来打探消息,给他们确定下手目标的。我担心他们会盯上焦家庄,所以才急着回来报信。”
沈墨听了想了想,笑了起来:“你这情报工作开展的很有成效嘛。等天亮了就派人去舜皇山附近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的情况。这些家伙要是真敢来,正好给咱们的村兵练练胆子。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也差不多是让他们拉出来溜达一下了。”
虽然王文龙谨慎,但是却也并没有太担心这群人实力会有多强。
这年代,大股的反贼都被镇压了,那些小股反贼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些人要是真的赶来,就算不用村兵队,沈墨身边的二十几杆米尼步枪就足够他么喝一壶的了。
更何况还有已经比得上这年头的普通官军一样精锐的警卫小队了。
所以沈墨虽然重视,但是却并不担心。
沈墨又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让县城那些混混帮派听你的话的?”
王文龙笑道:“哪是听我话啊,他们是看在天地会和银子的份上才帮我办事的。”
原来王文龙也是个武侠迷,光是《鹿鼎记》都翻了不少遍。
后来还曾经去考证过原著当中的许多东西,比如说天地会。
根据王文龙的考证,天地会在历史上的确是有的,只不过创始人和起源却有好几种说法。
查先生采用了天地会为陈近南所创这一种。
而且原著当中的许多天地会的大佬虽然是历史上却有其人,但是并非都在同一个朝代。
比如被后人尊为洪门始祖的万云龙就是乾隆年间的人物,本名郑开,号云龙,化名为万云龙,是天地会在福建的创始人。
但是在原著中却被说成是陈近南给郑成功的化名和尊称,这就属于艺术创作了。
不过天地会却是真有其事,早在康熙十三年就成立了,方大洪、胡德帝、马超兴、蔡德忠以及李式开被尊为“五组”。
天地会分支也很多,起源的说法也很多,但是万云龙时期却是天地会势力最昌盛的时候。
天地会的会员自称“万家兄弟”,后来江湖中人见面说:“你报个万儿”就是从此而来。
天地会最终演化为后世声名赫赫的洪门。
连孙逸仙起事的时候都加入过洪门,担任执法的三当家,得到了洪门很大的支持。
常凯申当年也曾加入青帮寻求庇护。
至于原著中所用的“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
这个会中兄弟见面的切口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说到河流不断流,三河河水万年流;曾经喝过红花酒、河山日月我复求。”
那日,王文龙去拜访金钱帮,摆出一副高冷范,金钱帮的老大秦二爷就有点拿不准他的身份了。
待到看到王文龙上指天,下指地,双手来回翻转后握在一起后,更是心中吃惊,认出来正是天地会的见面手势,急忙恭敬起来,请问王文龙的身份。
王文龙又念了两句诗,就彻底把秦二爷给唬住了,真正把他当成了天地会的大佬。
“义兄问我姓和名,家居原住木杨城。松柏林李金娘母,花亭结义改姓洪”,这是回答问姓名的诗,因为据说天地会是在木杨城成立的。
“义兄问我何生辰。岁次排来是甲寅。良时吉月念五日、时逢子丑我出生。”
这是回答加入天地会的时间,诗里面的甲寅年指的是康熙十三年(1674年),是说自己是康熙十三年加入的天地会。
现在是康熙十九年,这就说明资格很老了。
其实这些都是王文龙以前没事背下来的,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反正先试试就行,他就赌东安这样一个小县城里不太可能有天地会的的人。
他的确赌对了,天地会虽然在江湖民间名气很大,但是主要势力还是在副将广东一带,湖南很少。
秦二爷也是听所过天地会,但是却没有机会见到天地会的高人,所以一直引以为憾。
江湖上虽然个个帮派之间没有什么统属关系,但是天地会这种超级民间反清组织还是很有牌面的,一般的江湖帮派都要给个面子的。
就算你不反清,但是也不能跟天地会作对。
这是江湖的规矩。
所以秦二爷看到王文龙的小平头,又听到这些“黑话”,自然而然就把王文龙当成天地会的大佬了。
而且王文龙也只是让他们帮忙打听消息,还出手大方,那就水到渠成了。
沈墨听他说完,瞅了他半天,感慨道:“你还真是适合搞情报啊,要是让你去混江湖,说不定能混成个江湖大佬。”
第三十一章 你这狼牙棒正经吗?
王文龙吃了饭,补觉去了。
沈墨让人叫来铁牛等几个各部门负责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开会。
如今已经是初冬时节,夜长昼短,众人一个个的都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沈墨让厨房熬了一锅热乎乎的辣子野兔羹,一碗又辣又热乎的肉羹下肚之后,一下子都精神起来了。
沈墨放下碗,舒服地打了个饱嗝,看着众人道:“这两天可能有仗要打了。”
大家伙一听,一个个眼睛瞪得跟黑猫警长似得,看着沈墨,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来。
铁牛更是兴奋,搓着手急忙道:“老大,啥情况啊?是鞑子要来了吗?我四十米的狼牙棒已经饥渴难耐了!”
铁牛找了村上的一个老铁匠真的给自己打了一个狼牙棒,比棒球棍还长还粗,每天训练护村队的时候就拎在手里转了转去的,那些村兵看到他都是感觉菊花一紧,加倍的打起精神。
这都快成了焦家庄的一景了。
程凯嘿嘿笑着接过来道:“牛哥,你那狼牙棒它正经吗?”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铁牛黑着脸瞪视程凯:“你要不要试试?”
程凯嘿嘿笑着不敢再撩拨这头猛牛。
吃过笑过,大家伙彻底清醒过来了。
沈墨敲敲桌子,众人很快安静下来,听他继续说。
沈墨于是将王文龙分析的情报说了一遍,然后道:“程凯,你带几个人亲自去侦查,不一定要进山,也可以找舜皇山附近的百姓打听。大冬天的,这山里待着滋味肯定不好受,这伙人很可能把周围的百姓都祸害了。主要打听这伙人的规模和来历。最后能抓个舌头回来审一审。”
“注意安全,尽量别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老大,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程凯是护村队二把手,这种事他去最适合。
答应一声,立刻出门找人去了。
沈墨继续道:“另外,铁牛你的护村队今天开始就要加强警戒,哨探尽量放远一点,巡逻哨也要再多加两趟。后山也要注意,别让人捅了咱们的菊花。”
铁牛用狼牙棒杵着地道:“是,老大!我现在就去召集所有村兵,这两天就当一个战备训练了。”
说完,就拎着他的狼牙棒出去了。
沈墨又看向其他人:“大家伙把自己的家伙都收拾好,弹药都随身携带着。如果真的跟这些人发生冲突,那咱们这些人必然是要当主力的。护村队训练的时间太短,这次只要不临阵崩溃就算是不错了,不能指望他们。”
“是,总镇!”
众人齐声答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手里的米尼步枪还没用过呢,除了沈墨要求每个人都要打靶十发熟悉武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布包着当吉祥物,日常的武器都是腰间挂的刀。
安排侦查警戒之外,沈墨又让李志远把农会的人叫来,让他们安抚百姓,就说有一股强盗山匪要来抢大家的粮食土地,让村民们都警惕起来。
会开的很短,有事说事,没事就散会,根本没有那些冗长无聊毫无意义的文山会海的作风。
行政专员娄小茹带着两个助手进来收碗。
这两个助手都是之前焦家的丫鬟,焦鹏举跑的时候没带他们。
黄顺接收了她们,对她们也是各种苛待折磨。
现在黄顺死了,她们也无处可去。
沈墨废除了她们的家奴身份,还给她们上了户口分了田,两人对沈墨更是感激不尽,主动要求留下服侍沈墨。
沈墨又不习惯要人服侍,干脆就让她们给娄小茹这个行政专员打下手。
说是行政专员,其实行政上的事情倒也不算多,看起来更像是总镇署的一个女管家。
三人在收碗的时候,沈墨随口道:“这肉羹冷天喝着很舒服,厨房应该还剩下不少,小茹你回去把剩下的跟大家伙分了,尽量每个人都能喝点。要是不够,下次让厨房再多做一些,现在后山的野兔不少,随时都能抓几只。”
“是,总镇大人!”
娄小茹急忙答应一声,虽然心里感激沈墨,但是还很是拘束。
反倒是两个小助手,一个叫做小红,一个叫做小绿,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了一两岁的原因,看起来更活泼大方一些。
沈墨笑道:“我不是什么大人,就叫我沈先生或者总镇就行。以后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或者是有谁欺负你们的,都可以来找我。”
娄小茹轻声答应了一声,反倒是小绿笑嘻嘻地道:“总镇先生,自从黄顺那个王八蛋被您收拾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村里人见到我们还都问好呢。不过有个人却吵着要见先生您呢。”
沈墨好奇问道:“是谁要见我?”
小绿一说,沈墨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上次那位被毛驴踢断两根肋骨,还被自己给剪了辫子帮他弃暗投明的东安县衙的刘同谦刘司吏这段时间都给忘了。
跟他一起被抓的那几个巡丁和一个书吏,都剪了辫子,在总镇署里当杂役劳动改造。
因为沈墨答应过他们,只要好好表现,不仅会解除他们的俘虏身份,还会给他们上户口,分田地,所以这几人这一个多月来都很老实。
而且看到沈墨的做派并不是他们心目中那种山大王或者悍匪头子,一看就是那组能做大事的人的风范,这些人的心就更踏实下来,打定主意要留在焦家庄。
其中有一个巡丁因为表现最好,还被沈墨给放入了村兵队成了一名光荣的村兵,还给他分了两亩地。
这让其他人更加羡慕了,在榜样的作用下表现的更加积极了。
回县城无论是当巡丁还是当衙役书吏,其实也是属于官奴,给官老爷当奴隶而已。
现在在这里,有吃有穿,还有地分,没人欺压,活的清白正直,这日子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越是低层的人越知道怎么选,反倒是刘同谦这种读书人,不上不下的很纠结。
刘同谦一来自恃身份,二来也有伤在身,沈墨也就没管他,让他跟着娄小茹他们打下手。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允许出村。
要不是看这位还算是个后勤人才,沈墨估计早收拾了。
结果这段时间忙起来就把这人给忘了,现在听小绿提起,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那刘同谦一开始对沈墨一肚子意见,怨恨沈墨剪了自己的辫子,还把自己强行留在焦家庄。
后来又把自己分配到女人手下打杂,刘同谦心中很不爽。
但是不爽归不爽,最多脸臭一点,嘴上可不敢有什么牢骚,该干的活一点都不少。
这期间,刘同谦从一开的想逃跑,慢慢的到觉得沈墨这群反贼有点东西,再到专门的留心观察,最终越来越觉得这伙反贼跟不一般的坐寇和流寇都不一样。
其他反贼盗匪身上的毛病这些人一点都没有,反而有很多人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的举动让人诧异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佩服。
比如说对全体村民分田分粮,废除奴籍,还给原来的家奴丫鬟分田,并且公开宣布以后坚决禁止蓄奴,禁止土地私下买卖,甚至还给女子分田。
这些事情,翻遍史书,也找不出来一个。
效果如何,光看那些村兵训练时候的积极性,那些村民天天变着法子主动给这些反贼主动送礼就知道了。
还有那练兵之法,更是新奇,但是效果却是卓有成效。
更别提什么农会,公审大会之类的,都是让刘同谦既诧异又心惊,但是又暗暗生出了佩服之心。
还有,本以为沈墨让娄小茹和两个之前的丫鬟留在总镇署办事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毕竟沈墨年轻气壮,娄小茹也是年轻貌美,要说沈墨对这个小寡妇没有什么想法,打死他都是不信的。
但是这一个多月来,饶是他再用心观察,都没有发现一丁点沈墨好女色的痕迹,每次娄小茹跟沈墨的接触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甚至他还找小红小绿两个小丫头偷偷地套过话,但是依然啥都没有发现。
这让刘同谦甚至忍不住的对沈墨做出了一些恶意的揣测。
但是他这个人的心理还不是太猥琐,阴暗的那种,最终根据自己的观察,得出了一个最符合逻辑的结论:
沈墨是个真正干大事的人,所以这些在其他反贼强盗头子身上的毛病想要在沈墨身上出现几乎不可能。
刘同谦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无论最后怎样,一开始多少都有一点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
只是后来被现实打磨的,这些抱负都一点一点磨没了。
刘同谦也不例外,自然也是有些报复的。
之前考了满清的秀才,对科举之路还抱有希望。但是后来屡试不中之后便沮丧了许多。
尤其是看到自己那论才学怎么都不如自己的堂兄竟然靠着花钱就能买到一个知县的时候,他心中是很不平衡的。
能当上东安县衙的户房司吏,还是自己那个一心只想升官发财的草包堂哥给他的照顾。
刘同谦嘴上虽然感激,但是心中何尝没有愤懑怨怼。
户房司吏再是肥缺,那也永远都是吏,而不是官。
吏是什么,其实就是官奴。
而且他也知道堂兄让自己当这个户房司吏也是为了方便自己捞钱,而不是为了照顾他。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另外一条能够实现最初的抱负的新路。
也许,试一试可能会有不错的结果。
反正,已经从贼了。
第三十二章 关门!放鳌拜!
听小绿说完之后,沈墨明白了刘同谦的意思,无非就是基本认命了,然后想跟着自己混,借着小绿之口给自己表个态。
沈墨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娄小茹问道:“娄姑娘,你怎么看?”
娄小茹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沈墨会问她的意见,急忙摇头轻声道:“沈先生不用问我的,我什么都不懂的。”
沈墨道:“不是问你的意见,只是这段时间根据你的观察,刘同谦这个人怎么样?”
娄小茹想了想道:“做事还算勤勉认真,就是有时候感觉心思多一些,喜欢琢磨人。”
沈墨笑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娄小茹受到鼓励,声音大了一点,红着脸继续道:“我,我觉得他如果真的要跟着先生做事的话,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来找先生,而不是通过小绿来传话。我觉得这人心眼太多了。”
沈墨笑道:“说得很好,这就是这些臭文人的清高的臭毛病,明明都是我的俘虏了,想跟着我做事还端着自己的臭架子。先不搭理他,让他继续该干啥干啥,你再帮我好好观察观察,能不能用以后再说。”
娄小茹有些错愕,但是还是轻轻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墨现在没有时间去搭理这些事情,当务之急是要处理隐藏在舜皇山的这一支不明势力。
回到自己卧室之内把棉甲套在身上,长刀匕首都装备上,背上米尼步枪,又清点了一下子弹,沈墨按着刀大步出门。
政务秘书柳斌也已经全副武装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沈墨出来,急忙迎上前去,一起向着总镇署大门外走去。
大门外的空地上已经传来了警卫小队以及村兵队集合报数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鳌拜的叫声。
鳌拜就是铁牛从谷村李孝德家里顺回来的那条狗,毛很长,面向凶恶,铁牛就给他起了这个名。
关门,放鳌拜!
想想还挺带感的。
程凯已经带着几个人骑着毛驴骡子去侦查敌情了。
南船北马,南方的马是真的稀少。
整个东安县都没有一匹马,更别说沈墨手中了,算上几次的缴获,加起来毛驴倒是有个十三头,骡子有七头,另外还有四头水牛。
这就是沈墨所有的大牲口了。
所以,程凯他们只能骑毛驴骡子侦查,想想那画面,沈墨都举得有点搞笑。
但是没办法,南方的马是真的不好弄,除非沈墨现在去把永州府城的清军绿营给端了,兴许还能弄到一匹马,但是数量上肯定不会太多的。
所有士兵都集结完毕,铁牛过来请沈墨过去训话,鳌拜亦步亦趋跟在铁牛身后。
只不过看到沈墨过来的时候好像有点害怕,低声呜咽了两声,狗头低了下去。
看起来还记得沈墨就是那个要把自己弄成狗肉火锅的带恶人。
沈墨走过去,站在队伍面前,目光扫过所有士兵的脸。
左边的是警卫小队,神情严肃但是却很淡定。而右边的护村队虽然队列很整齐,胸膛挺得很高,但是许多人脸上却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一些惶恐。
大冬天的,一大早把队伍集合起来,谁都能猜出肯定发生了大事,所以心中不免忐忑。
沈墨忽然笑着说道:“都怕成这样了?估计洞房花烛夜第一次搂着自己媳妇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吧?”
这话一下子引起了许多笑声,队列中的紧张情绪明显的淡化了许多。
村兵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容,有人大叫:“不害怕!”
看着村兵们放松了许多,沈墨双手下压,示意安静,然后继续道:“把大家召集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收到消息,说是有一伙从广西那边跑过来的蟊贼想打咱们焦家庄主意,想抢咱们的田地和粮食,还要祸害咱们的媳妇娃娃,大家说,怎么办?”
现在村兵们虽然训练苦了点,但是有田有粮,晚上搂着媳妇睡觉的时候媳妇都更热情了,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谁要是敢来破坏他们的好日子,那必须跟他们玩命。
“杀!杀!杀!”
众村兵举起手中的木矛嘶声大起起来。
一旁的鳌拜也被感染,举着狗头仰天长嚎起来,引得村里其他的狗也应喝起来。
整个村子顿时一片人喊狗吠,好不热闹。
许多村民都从自家院子里出来,翘首往这边探望。
经过沈墨这么一鼓动,村兵们脸上原本的忐忑惶恐荡然无存,一个个面红耳赤地就等着去跟那伙蟊贼拼命了。
沈墨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大声道:“说得好,谁要抢咱们的粮食和田地,祸害咱们的老婆孩子,没有二话,就是干他娘的。别说一群蟊贼了,就是鞑子皇帝来了,也照样干他娘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实才是高情商的表现。
对不同的群体,要用能够跟他们产生共鸣的语言和态度来沟通交流,这才是正确的跟人打交道的方式。
对这些村兵,自然不能文绉绉的,说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之类的大道理,而必须要用他们最在乎的东西来刺激他们才能最大程度的激发他们的战斗欲望。
同时,语言上要更贴近他们,要尽量通俗,甚至粗俗,才能更容易引起士兵们的亲近。
沈墨当过兵,也开过公司带过团队,自然明白什么叫做有效的沟通方式。
“干他娘的!干他娘的!”
村兵们又是一阵高呼,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群情亢奋,士气高昂。
看到军心可用,沈墨这才退到一旁,让铁牛安排任务。
刘同谦站在总镇署的门口,偷偷地瞧着这一幕,心中对沈墨这个反贼头头更是佩服了。
他甚至觉得沈墨这种人天生就是应该干反贼的这一行的。
甚至他还想起了评价曹操的那句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这句话用在沈墨这个反贼身上也挺合适的。
不过沈墨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这个评价的。
你这个刘秀才,他娘的怎么骂人呢?
本总镇跟曹贼可不一样,完全没有那种癖好好不!
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警卫小队被安排负责守卫总镇署以及村公所和公仓等紧要地方,护村队则派了一支五十人小队去后山警戒防守,剩下四个小队则安排了其中两个守在前面入村处,构造各种障碍工事,防止贼人一口气冲入村中。
还有一个小队被派出村外巡逻警戒,最后一个小队则作为机队部队,在村里巡逻安抚村民。
而沈墨则带着十名民兵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远程打击小组,根据情况随时支援各处。
虽然不知道那伙贼人会不会对焦家庄动手,但是该做的准备却一点都不能少。
就算贼人不来,也可以当做一次临时的战备演练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反应的速度就会大大提升了。
一个上午,整个焦家庄都在一种既紧张又期待的气氛中度过,只是贼人却一直没有现身,让本来群情亢奋,士气高昂的村兵们都有些失望,士气也跌落了一些。
沈墨很淡定,要求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很快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农会的人帮忙把妇女们做好的大馒头和肉汤给抬了过来,村兵们按照小队为单位轮流过来吃饭。
吃着结实饱满的大馒头,喝着热气腾腾又油又辣的肉汤,村兵们心中那点失望和牢骚都消失了,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巡逻警戒起来。
吃完饭不到半小时,村外巡逻的村兵就跑着回村里报喜了,说是看到村外的路上尘土飞扬。
沈墨急忙带着人出村查看,结果发现正是之前去侦查敌情的程凯等人。
程凯骑着一头小黑驴,骑在驴背上一边用手抽打驴屁股,一边冲着沈墨大喊:“老大,贼人来了!”
其实不用他喊,沈墨都看见了他们身后不远处有大队人马向着焦家庄的方向开了过来。
初步判断了一下,感觉有两三百人之多。
沈墨立刻下令:”障碍前移,村兵队在后列阵,警卫小队压住阵脚。远程打击小组过来集合。”
看着贼人真的来了,本来还满心希望贼人来的村兵们却有点慌乱起来。
还好,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没有白费,在各级军官的呵斥指挥下很快将设置的障碍前移到了村口的路上,然后又按照小队为单位在障碍后面列了四个方队,手中的木矛全部向前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警卫小队除了留出一部分人手留守之外,其余人都飞快的跑出来在护村队后面列阵,装备的猎弓也都拿在了手中,蓄势待发。
沈墨带着的十人远程打击小组则站上了旁边的一处高地,既方便观察敌情,又能居高临下打击敌人。
程凯终于骑驴狂奔冲进了己方防线后面,胯下的小毛驴都累的口吐白沫,躺在地上蹬着蹄子直叫唤。
跟随他一起出去的几个人也都是气喘吁吁,胯下坐骑都同样累的半死。
沈墨问道:“什么情况?”
程凯喘着粗气道:“我们离了村就奔着舜皇山去了,结果走到半路上就碰见了这些家伙。当时双方都有点懵,我一看情况不好,就赶紧掉头往回跑,结果这些王八蛋就一直跟在后面。”
李彪在一旁笑道:“他们估计是看上你们骑的小毛驴了。”
沈墨让程凯下去先喘口气,程凯却不乐意,端着自己的米尼步枪说是要给这些追的他差点嗓子冒烟的家伙长长记性。
待这群贼人跑到焦家庄村口的时候,看到前面严阵以待的大批人马,也有点懵了。
说好的地主老财呢?
说好的抢个地主就跟杀鸡一样简单,可是为什么眼前会有这么多阵容整齐的人马神色不善地看着我们?
难不成是官兵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所以设了个套在这里等着?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双方忽然都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之间有点诡异。
第三十三章 没有排面的“阎罗王”
沈墨打量着眼前这群贼人,瞅了半天,就看出来四个字:
“乌合之众!”
服侍杂乱,武器杂乱,为首的人骑着一匹矮小的滇马,后面跟着十几个骑着毛驴骡子的,其他的全都是步行。
手中的武器既有刀枪棍棒,也有梭镖钢叉,队形也是乱哄哄的,毫无章法。
最前面倒还打着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上面写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字。
沈墨伸着脖子瞅了半天,才看清上面是一个“阎”字。
什么玩意,不伦不类的,沈墨对这群人的战斗力心中一下子有了数。
再看周围其他人,也都神色轻松起来。
他们在打量对面的时候,对面也在打量他们。
看了半天,对面的贼人有点拿不准沈墨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绝对不信这是地主家的家丁护院,哪个地主有这本事能练出这样一支队伍来,反正他是没见过,更没听过的。
但是说是官军吧,一个个身上穿的又都是灰扑扑的老棉袄,用的还是木矛,队形虽然整齐,军容严整,但是连一面旗帜都没有。
哪家的官军能寒酸成这样子?
所以,这幅场景搞得对面的贼首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你说你骑着小马,扛着大枪,带着兄弟,打着旗帜高高兴兴的来抢个地主,结果却发现地主家门口一堆人正排着队,拿着家伙瞪着你,你说你抢还是不抢?
这伙人的首领姓阎,名阎刚,原来是吴三桂手下大将王屏藩手下将领。
康熙十九年,王屏藩保宁城兵败自缢身亡,其部下或战死,或降清,阎刚当时是王屏藩手下一骑兵千户,不愿降清,就带着部下跑了。
这大半年来从四川流窜到广西,被清廷各处官府围追堵截,日子过得很是难受。
半个月前被广西全州知府郑桐带兵围剿,差点被干掉,仓皇之下跑到了湖南,躲入了舜皇山之中。
在山里躲了几天,又冷又饿,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快吃完了,许多跟随他的人都跑了。
从广西过来的时候还有五百多人,现在身边只剩下两三百人了。
再不找出路,就算不冻死在山里也得饿死了。
所以,阎刚才会派人去东安县城打听消息,专门找那种民恨极大还跟鞑子穿一条裤子的地主准备好好抢一把,补充一下给养。
在来焦家庄之前,还在两个村子里抢过两家小地主。
担心暴露行踪,引起官府注意,倒是没敢多抢。
打听了两天,终于听说焦家庄的黄顺是个卖主求荣,还主动留了辫子的无耻之徒,很适合当做抢劫的目标,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绑了个当地人当向导,直奔焦家庄而来。
本以为这次的抢劫会跟之前两次一样顺利,地主见了他们肯定会吓得跪地求饶。
甚至阎刚还许诺给手下到时候让他们好好抢掠一番,好好发泄一些这些日子被人追着到处跑的郁闷。
半路上遇见几个骑着毛驴的人鬼鬼祟祟的,看见他们掉头就跑。
阎刚自然就是一顿追,结果就追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想了想,阎刚没敢莽撞行事,当流寇的这大半年里他学会了一个很有用的道理。
遇事先不要莽,该用脑子的时候就得用脑子,否则就很容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阎刚清了清嗓子,对着对面大喊道:“在下就是人称‘阎罗王’的阎刚,对面的兄弟你们是什么人?”
铁牛听得呸的一声大骂道:“就你这种货色也配称阎罗王,阎罗王这么没排面的吗,都混成了丧家之犬了?”
阎刚大怒:“对面那黑厮,嘴上积点德,免得一会后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识趣的就快点让开,不要惹得老子大开杀戒!”
铁牛大怒,妈的老子虽然外号跟李逵一样,但是可不是李逵那个没脑子的屠夫莽货能比的,黑着脸大骂道:“老子是你爷爷,一会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沈墨听得头大,怎么两军对垒感觉快变成泼妇骂街了。
让铁牛继续跟对方对骂,沈墨转看向自己身边的民兵们,吩咐道:“一人找一个目标,就那些骑着毛驴骡马的,肯定都是头目。这些人只要一死,剩下的就简单了。”
众人答应了一声,都开始检查手里的家伙,装填弹药,神色之间都有些兴奋。
之前都是打死靶子,这还是头一回打活靶子,感觉还挺刺激。
沈墨则瞄准了正在唾沫横飞跟铁牛对骂的阎刚。
阎刚胯下那匹滇马虽然矮小,好歹也是一匹马啊。
总比以后出门骑驴要威风一些。
铁牛身后的护村队队员们听着他们总教官兼队长跟贼人首领对骂,一个个颇感新奇,有那胆大的也给铁牛帮腔跟着大骂起来。
鳌拜也兴奋起来,跟在主人身后对着对你狂吠。
村里的狗也开始此起彼伏的响应起来。
阎刚骂了半天,口有点渴,跑了半天路肚子还有点饿了,而且感觉眼前这画风实在奇怪,很不符合打劫的场景。
身后的手下喽啰们也有些不耐烦了,纷纷举着手中的各式兵器鼓噪起来。
去他娘的,不管了!
冲!
什么道理都扔在了脑后。
阎刚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喊一声,身后骑着骡子的亲兵举起旗帜嗷嗷大叫着跟着往前冲去。
身后两三百喽啰们也跟着嚎叫着跟着往前冲去。
完全没有一点阵型。
几百人呐喊着这么一冲锋,倒是生出几分威势了,刚刚跟着铁牛骂街的村兵们顿时噤声,有些胆小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腿肚子都开始抽筋起来。
但是在各级军官的呵斥影响之下倒是没有一个人敢掉头跑。
况且警卫小队还在他们身后看着呢。
最关键的是谁如果跑了,那分的田和粮都要被收回去不说,还要全家都被撵出村子。
那绝对是不可承受的代价。
在军官们的呵斥下,村兵们强行镇定下来,扎着弓箭步,手中的木矛斜斜向前,一个个脸紧绷着,等待着贼人撞上来。
阎刚骑着矮小的滇马冲了几步,虽然看见了对面的队伍之中出现了微弱的骚乱,但是却并没有如他所愿继续骚乱下去,反而很快平静下来,并且摆出了一副迎战的架势来。
这让阎刚心里有点慌,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了。
“冲啊!这些泥腿子不堪一击,只要咱们冲过去了,他们就乱了!”
阎刚举着自己的长枪大叫着给部下鼓劲。
然后还没等到手下回应,就看见敌人的阵列旁边一片山坡上一股白烟蓦然升腾而起,再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痛,仿佛被一柄大铁锤猛然砸在胸口一般,一头从滇马上栽了下来。
滇马似乎不知道主人已死,继续迈着四条小短腿向前狂奔。
战场上响起了沈墨的大喊声:“别伤了老子的坐骑!”
第三十四章 唢呐一响,爹娘白养
沈墨动用了自己久违的“一击毙命”技能,一枪就打死了阎刚。
其他人也纷纷开枪,虽然他们没有沈墨那种英雄技能,但是也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枪法都在及格线以上。
手中的米尼步枪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最先进的火枪,无论是从射程还是精度亦或者是射程上都表现的很优秀。
阎刚倒下后,他身后跟着的那些骑着毛驴骡子的大小头目也纷纷中弹落马。
扛着“阎”字大旗的旗手也紧随阎刚摔下了骡子。
歪歪斜斜的“阎”字大旗被受惊狂奔的骡子踩成了一团烂布。
阎刚手下的这两三百人,除了十几名原本的部下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在他流窜过程中招揽的,有草寇,有乱贼,甚至还有失地的农民,逃跑的奴隶,反清的义军乃至城市的游民。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聚集在阎刚麾下,本就是为了抱团取暖,来源复杂,战斗力更是良莠不齐,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乌合之众”。
平日里欺负一下地主百姓还可以,遇上稍微强一点的硬茬子就怂了。
此时眼看着阎刚落马,大旗也倒了,贼兵们士气瞬间崩溃,发一声喊,用比刚才冲锋还快的速度转身往后跑去。
沈墨他们在后面跟着又射击了一轮后也就不浪费子弹了。
铁牛早都按捺不住了,刚才被阎刚骂黑厮早都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一马当先挥舞着狼牙棒就撵在敌人的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护村队眼见己方老大这么生猛,一枪就给贼首干下马了,士气大涨,看着铁牛冲了出去,也不讲究队形了,在各自什长伍长的带领下撒丫子挺着木矛也追了上去。
已经提升为伍长的焦桐鹤跑的最快,挺着铁牛奖励给他的那支铁头长矛甩开两条小短腿紧紧跟在铁牛身后。
铁牛个高步大,很快就追上了一名贼兵,狼牙棒挥舞起来,一棒子就砸掉了人半个脑袋。
焦桐鹤自从上次处决了石豹之后,胆子一下子变大了,此时也追到了一名贼兵身后,双手举着长矛猛地一刺,直接就捅穿了那贼兵的后腰。
铁牛大笑:“好小子,跟老子一起杀贼!”
焦桐鹤兴奋的眼睛都红了,嘴里大喊大叫,跟野兽一样,跟在铁牛后面,两人配合默契,一个用狼牙棒专门砸人脑袋,一个用长矛专门捅人后腰,被他们追上的贼兵就没有一个能逃脱的。
护村队从成立的时候就立下了规矩,杀敌有功者不仅可以获得提拔,而且表现特别突出的还可以多分田地,多领口粮,而且若是升到了伍长以上还可以拿军饷。
跑在后面的村兵们看到铁牛和焦桐鹤两人如此生猛,杀的这么带劲,都急了,害怕这两人把贼兵都杀完了,他们到时候连口汤喝不上了,一个个都咬着后槽牙,甩开双腿使劲的追。
那些贼兵都快哭了,这些人都是疯了吗?
我们又没把你们怎么着,我们老大就骂了几句街就被你们干掉了,现在我们只想逃命,你们他娘的这么玩命的追到底为啥啊?
有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一个没注意,脚下拌蒜,然后就摔倒了。
旁边狂奔的人也被绊倒,然后一个绊一个,哗啦啦的摔倒一片。
村兵们兴奋的嗷嗷叫着冲了上去拿着长矛就是一顿乱捅,惨叫声好不瘆人。
捅完之后,还跟旁边的伍长什长大喊这个是自己杀的,那个是自己捅的,让军官记着给自己记功。
然后又继续往前追杀。
在后面瞅着这一幕的李志远有点不忍心,毕竟都是文明社会出来的,请示沈墨道:“老大,是不是要鸣金收兵啊?这些人已经完全没有斗志了,追下去也没啥意思。”
沈墨摇头道:“我知道你心存不忍,但是这就是战争,是他们迟早必须经历的。这次见了血,以后再打仗就不会怂了。多来上几次就成老兵了。再等一会吧。”
李志远知道沈墨说的是对的,也不再多说,带着警卫小队去收拢那些跑散的骡子毛驴去了。
这些大牲口可是沈墨提前重点交代过的,尽量要保全。
没办法,现在沈墨手里的大牲口太少了。这些大牲口平时可以当坐骑,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运输粮草辎重等。
尤其是在湖南这种多山的地方,这些大牲口的作用更加明显。
众人看着嗷嗷叫着追的贼兵哭爹喊娘四处乱窜的村兵,都有些无语。
这场仗打的完全没有一点打仗的感觉,或者说跟他们想象中的战斗完全不一样。
没有什么双方列阵,击鼓而行,也没有什么令旗挥动,各种变阵。
双方先喷了几句垃圾话,然后对方的老大就脑袋一热上头了,带着人嗷嗷叫着就开始一窝蜂的冲锋。
己方这边虽然列好阵,但是还没冲锋,甚至很多人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只是放了几枪后干掉了对方的头头后,对方就彻底崩溃了。
整个的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也就不到五分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局面了。
说这是打仗,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
就感觉是两个村子集体斗殴,甚至可能两个村子为了争水争地斗殴的强度都比这要大,伤亡人数也比这要多。
沈墨虽然没有高估这些贼人,但是对于对方如此快速的崩溃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自己果然没有打过仗,游戏里那种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场景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当然,伟大的pla例外。
在冷兵器时代,能够承受一成的伤亡率再崩溃的都算是精锐了。
能够承受两成的伤亡率再崩溃的那绝对算是天下凤毛麟角的强军了。
大多数的军队伤亡率一旦达到百分之五就会陷入崩溃。
这里面原因很多,但是最根本的原因是人都是懂得趋利避害的,是长着脑子的,也是容易盲从的。
一场战斗,五万头猪和五万个人相比,最后哪一方被抓俘虏的多?
答案肯定是人。
沈墨回过神来,看到铁牛他们都已经追出去了两里地,很多贼兵都开始跪地抱头求饶了,急忙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滴滴滴哒哒哒……”
村子里原来一个跟着他爹学了唢呐给人在红白喜事上吹的后生被沈墨认命为司号兵。
虽然沈墨给他大概哼了冲锋号等几种常见战斗号角的调子,但是后生听的一脸茫然。
沈墨也不懂唢呐,只能最后让他用给人在红事上吹得喜庆调子当冲锋号,白事上吹得丧葬曲子当收兵号。
刚才还没来及吹冲锋号,铁牛这厮就冲了出去,其他村兵也跟着冲了出去,把已经卯足劲要好好吹冲锋号的司号兵给气的不行。
正郁闷呢,忽然得到了沈墨的命令,急忙兴奋的答应一声,挺着胸膛,鼓起腮帮子使劲地吹了起来。
唢呐一响,爹娘白养。
司号兵吹得很娴熟,但是这曲子听得沈墨心里毛毛的,琢磨着回头一定要给改过来。
这实在太瘆人了!
第三十五章 首战告捷
这一场遭遇战的过程是出乎意料甚至有点荒诞的,但是结果却是在预料之中的。
不过事后统计上来的战果清单让沈墨心里舒服了不少。
先说战损,沈墨这边除了一个跑的太快的村兵自己崴了脚,还有一个贼兵追的太紧把人逼急了被人回头再大腿上砍了一刀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伤亡。
就连鳌拜,狗毛都没掉上几根。
反观阎刚那边,包括阎刚本人和他手下大小头目在内,一共死了六十多个人。
大多数都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干掉的,光是铁牛和焦桐鹤以及鳌拜这两人一狗的组合都干掉了十来个。
要不是沈墨这边的收兵号吹得早,这个数字至少还能再多上一倍。
还有俘虏,光是这一次抓的俘虏都有一百二十三个,跑掉的只有七十多人。
之所以能抓这么多的俘虏,一个是村兵们追的太紧,二来这些人本就是一大早随便弄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跟着阎刚跑了十几里准备抢地主后再饱餐一顿的。
结果没想到地主没抢到,反过来还被人追的狼狈不看,士气彻底丧失,又累又饿,所以干脆就不跑了,爱咋咋地。
虽然对于这种战斗,沈墨他们都看不上眼,但是看着那些押着用俘虏们自己的裤腰带串成一串的俘虏走过来的村兵们脸上骄傲自豪的神情,沈墨也不好去打击他们的热情。
带着人在村口迎接,举起手向他们行礼,这是表达对于村兵们英勇战斗的敬意。
每个人经过的时候,沈墨都会笑着说一声:“好样的!”
村兵们很激动,一个个挺着胸膛经过沈墨跟前,同样举手回礼。
能得到沈总镇的夸奖,甚至比得到两斗粮食的奖励还让人激动。
铁牛最后牵着鳌拜回来的,来到沈墨面前的时候先是举手敬礼,然后看着沈墨嘿嘿直笑。
鳌拜也敢仰着脑袋对着沈墨汪汪叫,似乎也在表功。
沈墨瞅了一下他们,伸出脚不轻不重的一脚揣在了铁牛屁股上。
铁牛身子丝毫不动,惊讶地看着沈墨,很疑惑为啥老大不仅不表扬自己,还要踹自己。
沈墨骂道:“你还好意思看我?作为总教官兼队长,在没有得到冲锋命令的时候就自己先冲出去了,把部队剩下不管不顾了,你真当自己是李逵了,只剩下一脑袋肌肉了?回头好好写份检讨,写的深刻一点,回头在会上公开检讨。”
铁牛这才明白过来,黑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虽然今天杀敌很多,但是的确也是违反了纪律,老大骂他一点都没错。
对于普通村兵,沈墨自然不会去责骂的,因为根子出现在他这个总教官兼队长身上。
想明白了这一点,铁牛急忙挺起胸膛大声道:“是,总镇,我一定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保证下次不再犯了!”
鳌拜这时候狗头也赶紧低下,躲在了铁牛身后,不敢再叫着表功了。
主人都被收拾了,自己要是不低调又要被这个带恶人弄去吃狗肉火锅了。
沈墨这才脸色好看一点,道:“你要是再犯,以后我就让你下去当个伍长什长,以后就好好的当你的李逵,队长就让程凯干。”
程凯忽然从旁边冒出来接话道:“多谢总镇,我一定不会犯铁牛一样的错误的。”
气的铁牛使劲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沈墨摆摆手道:“行了,首战告捷,一堆事还等着你俩处理。俘虏们先关起来,给弄点吃的别饿死了。有伤的给处理一下。战利品先集中起来清点造册。这次立功的人员都要一一登记确认清楚,回头论功行赏。敌人的尸体让农会的人帮忙召集村民过来掩埋,除了盔甲,尸体身上的衣服就不要扒了。”
沈墨一一交代,两人领命赶紧去了。
其实双方在村口对峙,战斗还没开始的时候,许多村民就大着胆子站在溪对岸观看。
看到阎刚带人冲锋的时候,村民都开始为村兵们担心了,但是看到严阵以待丝毫不乱的己方阵容,好歹没人敢出声惊扰。
看到阎刚被沈墨一枪干掉,铁牛带人猛冲反杀,贼人落荒而逃的时候,村民们终于兴奋地又蹦又跳,大喊大叫着为自家的兄弟丈夫儿子加油助威。
看到村兵们押着一串垂头丧气的俘虏进村的时候,村民们夹道欢迎,看到自家人的时候大声的呼叫。
各种小名响成一片,被叫到名字的村兵们胸膛挺得更高了,有人裂开嘴傻笑,有人故作矜持一脸严肃,还有人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气氛十分的热烈轻松。
被村民们围观指指点点的俘虏们垂着头,跟着前面的人亦步亦趋往前走。
偶尔抬头看一眼,看见两旁那些衣衫破烂但是脸上神色却生动明媚的村民,心中很是疑惑不解。
他们这一路流窜,穿州过省,不知道抢劫过多少村庄,可是见到的百姓佃户却基本上都是一脸木然,脸上充满了愁苦之色,何曾见过眼前这种人人眼中带着光的情景?
真是奇了怪了!
一个普通的村子,不仅有大批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且竟然还有不少的火铳,就连佃户农民们都与众不同,整个村子都透着一股邪门。
看不懂啊!
许多人甚至心中都开始咒骂怨恨那已经凉透了老大阎刚,你说你打劫都不选个好对付的目标,好的出门前看看黄历啊。
活该你死啊!
可是他们浑然忘了,以前抢劫的时候也没看过黄历啊。
正经流寇,谁看黄历啊?
第三十六章 村兵们的鄙视链条
炉子里的火烧的正旺,红红的火苗从高高的铜壶四周的缝隙下试图往出窜,铜壶里的水即将烧开,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水蒸气沿着细长的壶嘴不断喷涌而出。
铜壶旁边放着几个红薯干和馒头片,都已经被烤的有些焦黄,散发出香味来。
沈墨穿着一件对襟夹袄,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拿着一根鹅毛笔正在一沓纸上奋笔疾书,写一会停下来思考一会,眉头不时皱起。
这件对襟夹袄是娄小茹给沈墨做的,做好之后不好意思给沈墨,就让小绿送了过来,还说是她们三人一起做的。
沈墨搞得有点难为情,他把娄小茹当做下属,但是娄小茹却总是不自觉的把自己往丫鬟下人的地位上摆。
虽然本职工作干的很好,但是还是经常会主动做一些端茶倒水缝衣铺床的事情,搞得沈墨很不好意思。
拒绝过几次,但是没什么用,娄小茹该怎样还是怎样。
有一次沈墨语气重了点,娄小茹眼睛都红了,死死咬着嘴唇,眼泪都差点涌出来了。
后来沈墨听小绿说娄小茹觉得是沈墨救了自己,又保护自己不被那些村民欺负,还给了自己一份差事,又平日里待自己很和气,她心里非常感激,就下定决心要伺候沈墨一辈子,以报沈墨的恩情。
沈墨听完也是久久无语,自己只是随手做的一件事,却被她当成了天大的恩情。
而且他看得出来,娄小茹是那种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人。如果自己再拒绝他,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又不是要给自己当媳妇,爱干啥干啥吧。
政务秘书柳斌坐在对面的另一张桌子上整理着一些文档,不时地用鹅毛笔在上面标注着什么。
屋子外面风很大,窗户上厚厚的窗纸都被吹得砰砰作响。仔细听的话甚至都能听见风掠过屋顶的时候发出的尖啸声。
沈墨停下笔,伸了个懒腰,拿起刚刚写好的手稿检查了一番,抬起头对对面的柳斌道:“老柳,你给润色一下,也提提意见。差不多就上会讨论一下。”
柳斌站起来,走到沈墨身边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距离上次战斗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场仗对于沈墨这支刚刚起步的反贼队伍实际战果虽然不值一提,也就抓了一百多个俘虏,缴获了上百把铁制兵器,还有十几匹骡马毛驴,几套破旧的皮甲以及一些加起来不到百两的散碎银钱之外,再无他物。
但是从意义上来说却很重大。
首先就是对于护村队的村兵们来说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战斗勇气上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一小半的人在这次战斗中都见了血。
见过血的跟没见过的的确是不一样的,在随后的日常训练中,这些见过血的,杀过人的看那些没见过血的同伴都是一副老鸟看菜鸟的眼神,虽然大家都是一起入伍的,但是依然不妨碍这些家伙充满优越感。
那些被鄙视的,心中也是愤愤不平,觉得是那些家伙挡住了自己冲锋的脚步,所以才让他们捡了便宜,现在还在这里卖乖。
而且这次战斗中表现突出的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拔和奖励,就拿冲在最前面的焦桐鹤来说,光是他一个人就捅死了五个贼兵。
所以战后论功的时候他就成了村兵里面表现最突出的一个,当了一个月不到的伍长又被提拔成了代理什长。
虽然是个代理的,但是铁牛明确表示只要他不犯错误,好好表现,迟早就是给正式的什长。
而且除了提拔之外,他还额外得到了一套新棉衣和一双新棉鞋以及两斗粮食的奖励,甚至还从缴获的战利品里给他奖励了一件皮甲和一把腰刀。
除了物质奖励之外,沈墨还亲自提笔写了一块光荣之家的小牌子,带着人敲锣打鼓地挂到了焦桐鹤家的家门口,还给他爹妈送上了一匹棉布作为慰问品,感谢他们培养出了焦桐鹤这样勇敢的战士。
这段时间,原本老实巴交见了人只会嘿嘿一笑的焦桐鹤他爹特别喜欢在村里走来走去,甭管天多冷,每天吃完饭都喜欢出去溜达一圈,还专门爱往村口老槐树下人扎堆的地方去。
村里人心中暗骂焦老二臭显摆,但是心里却都是实打实地羡慕,每次等到自家也当村兵的儿子回来就拎着耳朵一顿唠叨,搞得这些人看到焦桐鹤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妈的,明明是村里平时最怂最软的一个家伙,可是现在却成了全村头一号别人家的孩子,这谁受得了?
其他人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但是没办法,人家焦桐鹤是实打实的战功换来的,谁也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因此去找事挑衅,否则会被开除出护村队的。
这反逼着村兵们努力训练,暗下决心要在下次战斗的时候把丢掉的脸红给找回来。
村兵之间这种暗暗较劲的事情是军官们喜闻乐见的,铁牛趁机推出了各种比武,以什为最小单位,然后是各小队,最后是全队。
比体力,比突刺,比站军姿,甚至还搞起来红蓝两方的对抗,村子里每天都能听到震天的加油声以及喊杀声。
有比武,自然就有输赢。有输赢,就有奖励。
物质奖励和精神荣誉双管齐下,物质奖励主要来源于上次战斗缴获的战利品。
村兵们最想得到的就是一件铁制武器,现在谁手里还拿着木矛的都会被人轻蔑的叫一声“菜鸟”的。
精神奖励上,则是树立各种比武标兵,纪律模范,训练先进个人之类的榜样,利用村兵们之间的较劲来转化成良性竞争的动力。
村兵队的精神面貌一天一个样,任谁看了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很有强兵之风!”
除了军事比武,铁牛等所有教官在不训练的时候就会去给这些村兵们讲课。
这些村兵们基本上都没读过书,会写之间的名字的人都是凤毛麟角。
所以给他们讲课,其实就是讲故事。
讲的故事内容既有中国古代各种名将英雄的故事,也有各位教官根据自己所闻所见所知甚至亲身经历的事情改编成的故事。
铁牛这些大头兵们讲故事,基本上都是干巴巴的,人物事件经过结果讲完了就完了,虽然村兵们也很喜欢听,但是总觉得差点什么
直到有一次沈墨也被铁牛强拉过去讲故事,村兵们听的如痴如醉,铁牛等一众教官也都听得入了迷。
从那以后,村兵们最期待的事情就听沈总镇给大家讲故事。
沈墨讲故事既不同于铁牛他们那样干巴巴的,又不同于那些说书先生那样故弄玄虚咬文嚼字,而是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语言,用村兵们听着亲切的话语,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渲染和小技巧,期间还有一点小互动,充分调动听众的情绪,整个过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自然会吸引人。
铁牛搞明白之后,一脸佩服地感慨:“老大就是老大,老大你要是去搞传销,肯定会是上头条的那种。”
然后就被沈墨一脚给踹飞了。
当然沈墨讲故事不是为了单纯的讲故事,他选的那些故事多是历史上那些从平民起家最后成为大将军大元帅的那些名将英雄,比如岳飞,比如徐达,比如常遇春以及卫青等人,这样的故事对这些村兵来说天生就会产生一种代入感。
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他们能成为名垂千古的大将军,那我是不是也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不讲明太祖朱元璋,开局一个碗最终当了皇帝,岂不是更励志?
励志虽然励志,但是却不适合。
难不成鼓励这些村兵以后造反当皇帝?那显然不行的。
在讲故事的时候,沈墨除了宣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中国人造反专用观念,还会进一步的引申出人人平等这个理念出来。
虽然人人平等本就是一个不现实的命题,但是却可以在一个限定的范围内达成平等,比如说每个人都有吃饱饭的权力,每个人都有自由穿衣的权力,每个人都有不受欺压好好生活的权力,每个人都有努力争取更好的生活,更远大的前程的权力等。
平等,是生命意义上的平等,是人格上的平等,而不是社会地位的平等。
沈墨尽量讲的通俗简单,让这个理念先在这些目前最拥护沈墨他们的村兵心里生根发芽,逐渐成长,然后进一步的影响他们的家人,最后形成燎原之火。
革命事业,不能只在肉体上打到敌人,而不做思想的革新。
那样就很容易陷入了封建王朝兴衰更替的怪圈,沈墨即使将来推翻了满清,那也跟以前的封建王朝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那显然是不符合他和他的这群小伙伴们的奋斗的理念和宗旨。
革命,除了武装革命,还有与之相伴的思想革命。
当然,比起武装革命,思想革命其实是更难的。
沈墨不可能做到如同新中国那般的程度,因为现在根本没有那个土壤。
但是他可以向着那个方向努力,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
革命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尽力而行,无愧于心。
所以,沈墨这段日子主要的工作就是编写一个造反章程,从军事,民政,造反的几个阶段以及可能面临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造反的理念和宗旨这几个方面,将自己所思所想所知,结合当下的时代背景,现实情况来编出一本造反指导手册出来。
这是大事,比扩大地盘增加兵力还要重要的多的大事。
思想武装大脑,脑袋清楚了就知道的该朝什么方向走,该怎么走,走山路还是走大路,革命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虽然这很难,但是却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第三十七章 求战心切
“老柳,跟我去村里转转。”
沈墨起身披上一件厚实的老棉袄,随手又从炉子上拿起一块烤的焦脆的馒头面和一个红薯干,叫上柳斌一起出了办公室。
在外面值守的警卫小队立刻派了五个人过来跟上。
虽然以沈墨的身手不用担心有什么人能伤害到他,而且又是在村里,但是这是规矩,也是警卫小队的职责,沈墨也只能让他们跟着。
所谓规矩,就是大家都做好自己的该做的事情,同时也要让别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这个总镇就得带头讲规矩。
出了总镇署,抬头看看天。
云很厚很重,风刮过脸面生疼生疼的。
沈墨前世是北方人,可是此时感觉这湖南的冬天堪比前世家乡的冬天,甚至更多了一层魔法攻击。
“搞不好要下雪了。”
柳斌也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老柳,你家原来是柳州的,那边冬天冷吗?”
两人边走边聊天,沈墨啃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干问道。
“冷也不冷,一年冬天就那几天冷,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感觉骨头都冻得发颤。但是过了那几天,就很舒服了。我原来大年初一的时候还穿着衬衫呢。”
沈墨点点头,他原来也在鹏城待过一年,也是这种感觉。
不过鹏城应该比柳州要暖和一点。
小冰河期的冬天果然带劲,沈墨手里热乎乎的馒头片还没啃完就几乎凉透了,赶紧两口啃完,将手塞进了袖筒里,来个农民揣。
前段时间,沈墨让农会组织村民,还有让警卫小队和护村队全都都出动,挨家挨户的帮着村民们修缮屋子,要确保做到自己之前的承诺,这个冬天绝对不能冻死饿死一个人。
将村里所有的房屋都修缮了一遍,基本上确保了每户人家的的屋子冬天不漏风。
沈墨虽然有心推行北方的土炕,但是这是个大工程,现在天寒地冻的不好弄,只能等到明年冬天开春以后再说。
甚至他还打算推广铁炉子,用薄铁皮打造的烟囱直接把炉子跟火炕连在一起,烧炉子的时候顺便的把炕都烘热了。
但是对于刚刚能吃饱饭的焦家庄的村民们来说,大部分人现在还买不起铁炉子,而且也没那么多铁炉子卖,毕竟这玩意都要靠着人工打造。
还有烧炉子最好要用煤烧,因为煤耐烧,而且产生的热量高,取暖效果更好。
若是用柴火烧的话,太废柴不说,而且很麻烦,要不停地添柴,取暖效果还不如煤。
但是焦家庄的后山虽然有煤,但是开采还是比较困难的。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只能依靠人工采挖一些浅层的煤。
这样产量肯定不会太高。
沈墨组织那些俘虏这些日子挖了一些,但是也紧紧够总镇署和村公所的几个炉子这个冬天的使用,还是只能取暖用的。
要是用来做饭,那肯定不够了。
沈墨打算开春之后让人试着烧制蜂窝煤。
这玩意是用煤渣和粘土,再加上一些木渣混在一起烧制的,模具打造起来也很简单,优点是成本低,还耐烧,比纯粹的煤炭要耐烧很多。
沈墨小时候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家里就是用蜂窝煤取暖做饭的。
不过要注意的就是要保持炉子的密封性,排烟要做好,否则很容易出事的。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走动,大冷天的都在家里猫着。
只有护村队派出的巡逻小组排成纵队在巡逻,看到沈墨等人急忙停下敬礼。
“总镇好!”
行的都是举手礼,跟前时的没有两样。
这是因为沈墨和他身边的伙伴们最熟悉的军礼,所以自然就采用了。
没有其他复杂的原因。
沈墨举手回礼,一看带队巡逻的是刚升为代理什长的焦桐鹤,笑着问道:“有没有什么可疑情况?”
焦桐鹤虽然胆子变大了,但是性子还是有些腼腆,脸一红,大声道:“报告总镇,没有什么可疑情况!一切正常!”
沈墨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巡逻队员,问道:“大家有什么困难或者问题需要我解决的吗?有的话都可以问。”
一众村兵看到沈墨这般亲和,都很激动,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沈墨也不着急,一一问过他们的名字,又问家里的老人是不是有过冬的衣物,家里有没有弟弟妹妹或者孩子之类拉家常的问题,村兵们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了,慢慢开始变得主动起来。
一个看起来憨憨的村兵忽然大声问道:“总镇,俺想知道什么时候再打仗!”
这个问题一出,他自己脸都涨红了,其他村兵也都看向沈墨,眼中都带着期待。
沈墨看着那个憨憨的村兵,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盼着打仗?打仗可是会死人的,你不怕吗?”
“报告总镇,俺叫马冬,俺爹姓马,俺娘在冬天生的俺,所以俺叫马冬。俺全家都是从中原逃过来的,当年鞑子打到开封的时候,俺爷爷带着俺们全家一路向南,路上受了很多苦才跑到焦家庄来。
没过两年,俺爷爷就病死了,俺爹俺娘靠着给焦老爷种地才勉强养活了俺和俺妹子。
去年冬天,俺爹也死了,就剩下俺娘和俺们兄妹。要不是沈总镇来了,俺们全家这个冬天肯定都活不下去了。
俺娘说,要想过好日子,就得好好跟着沈总镇干。
俺觉得俺娘说的对。上次杀贼的时候俺跑的太快,摔了一跤崴了脚,这才没有立功。
俺不服气,俺平时训练也没有偷懒,只是那天运气不好。
俺就盼着再打一仗,到时候肯定会杀好多贼人,俺也想跟俺们什长一样,有皮甲有铁刀可以拿,俺还想给俺娘俺妹过年的时候做身新衣裳呢。”
马冬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气都有些喘不匀了,脸又涨红了,但是一双小眼睛却紧紧盯着沈墨,满怀期待。
焦家庄虽然大部分姓焦,但是也有很多外姓人。
这些外姓人很多都是独门独户的,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当年从北方从各地逃难过来一路辗转落在焦家庄的。
焦鹏举他爹虽然降了满清,但是却还算心善,接纳了这些难民,让他们在这里重新安家落户。
虽然其中也有他为自己打算的因素,因为战争,很多佃户要么被拉去当了壮丁,要么逃难去了别的地方,所以焦鹏举他爹收留这些难民也是为了给自己种地。
各取所需吧。
不光是如马冬这样来自河南的,甚至还有一户人家祖上是从辽东跑过来的。
听着马冬的话,前面沈墨还笑了起来,可是听着听着就笑不出来了。
对于如马冬一家子这样的底层百姓来说,死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现在沈墨来了,给了他们希望,他们的心态已经从以前的麻木认命转变成了主动争取。
打仗,对于沈墨来说是扩大地盘,增强实力,但是对于这些村兵和他们背后的家庭来说却是代表着生活更有盼头,代表着他们有机会改变命运,代表他们的个人价值能够有了体现的机会。
求战心切,除了伟大的pla是被信仰武装之外,绝大多数的士兵的初衷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
所以秦国的军功爵政策才能发挥出那么大的威力。
造反,就是给了无数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沈墨回国神来,伸手拍拍马冬宽厚的肩膀,郑重道:“以后的仗多得是,好好训练,以后有的是机会立功。我保证,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别说让你娘和你妹子过年有新衣服穿了,一年四季都可以有新衣服穿,还能有大房子住,有肉吃,有书读,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总镇!俺一定好好训练,好好表现,一定要让俺娘和俺妹子过上好日子!”
马冬挺起胸膛给沈墨敬礼,涨红着脸大声说道,说完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继续扩张
感受到了村兵们求战心切已经是一种普遍心态之后,沈墨很快召集所有管理层开了个会。
开会的议题主要就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之前编写的那边《造反章程》发给大家,让大家先内部看一看,提点意见,争取在正式使用的时候更完善,也更符合实际一点。
革命指导性文件固然重要,但是却并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第二件事就是讨论一下最近是不是开始继续扩张,这是今天会意的主要内容,也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没有多余废话,沈墨提出议题,然后给了一分钟的思考时间,最后举手表决。
表决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同意继续扩张。
原因很简单,作为根据地,一个村子的资源显然是不够的。
现在基本的架子都搭起来了,一旦有新的地盘纳入,直接复制现有的框架和模式就是了。
要不要的问题明确了,那接下来要明确的就是向哪里扩张,怎么扩张的问题。
众人讨论了一番,很快就有了一个最好的选择,那就是上次去过一次的谷村。
上次化缘回来之后,沈墨其实一直有关注谷村那边的情况。
谷村大地主李孝德被沈墨几乎搬空了家底,心疼的要是。
为了挽回自己的损失,他一方面跑到县城去告状,结果刘知县没见到,却被自己的典史女婿狠狠臭骂了一顿给赶了回去。
沈墨知道这件事后也是觉得这个李孝德脑子不清楚,就算要报复自己也最好去跟自己的典史女婿好好商量一下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毕竟他俩都被沈墨逼着写下了卖身契,又是翁婿关系,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就是亲上加亲,最佳的盟友原则。
这厮跑去找知县告状,那就等于直接暴露了马典史从贼的事情,等于直接把自己置于马典史的对立面。
估计马有禄也是看在他女儿的份上,否则换个人估计直接就给弄死了。
李孝德在女婿那里吃了瘪,回去之后自然更加疯狂的盘剥谷村的百姓。
强行加租加息,逼迫佃户们给自己送冬牲(过去地主盘剥百姓的一种手段,立冬的时候强迫佃户给自己送礼,而且送的还必须是肥妹的鸡鸭鹅乃至猪羊这样的家禽牲口),甚至强行逼债,对于稍微反抗的佃户直接让家奴暴打,搞得整个谷村天怒人怨的。
而且焦家庄本就有不少人跟谷村那边结亲的,既有迎娶谷村媳妇的,也有闺女嫁到谷村去的。
焦家庄这般的变化自然也传到了谷村去,那些村民们听到焦家庄地主被打死,田产粮食都被分给了村民之后都羡慕的不得了。
不说沈墨别的政策,光是分田这一项就足够让谷村的百姓们眼红心热了。
根据村公所收集上来的各种消息,甚至谷村有人提出要请沈墨去谷村给他们主持分地的。
李志远笑道:“总而言之,现在谷村的百姓跟地主李孝德之间的矛盾已经非常激烈了,只需要一个火星子可能就会爆出激烈的冲突。一旦冲突爆发,李孝德肯定没有好下场。现在的问题是咱们什么时候介入比较合适?”
沈墨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个李孝德如此的短视,本以为就算李孝德会加紧盘剥百姓,也不至于手段如此酷烈急切。就算暴发冲突,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年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
可是没想到连年都没过,还没进入腊月,谷村的局势就已经是一个沸腾的随时快要掀翻锅盖的地步了。
沈墨从决定造反的那一刻起,秉持的一个观念就是在实力不够强大的时候尽量保持低调,尽量晚一点引起官府的注意力。
现在可是康熙当政,虽然后世有很多人把康熙吹成了名垂千古,上比秦皇汉武,下比唐宗宋祖的千古一帝,但是实事求是的讲,作为一个封建帝王,康熙绝对是处在合格线甚至优秀线上的一位。
尤其是刚刚平定了三藩之乱,这位正是志得意满,威望卓著的时候。
而且康熙在位长达六十一年,也就比自己的孙子乾隆少了两年,在历史上算是在位时间第二长的帝王了。
一旦自己的动静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以康熙的眼光和手腕,很有可能会趁着自己还没尾大不掉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摁死。
沈墨不能指望这些刚训练一两个月的农兵在面对真正的清廷官军的时候会有什么卓越的表现,如果再给一年的时间,他相信这些村兵绝对会成为一支精兵。
但是时间不等人,现在是冬天,甭管是官府还是清廷在各地的驻军其实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之中。
一旦等到来年开春,那自己这些人曝光在清廷眼中的可能性就会急剧上升。
所以沈墨知道自己必须要在冬天这段官府的视线盲区里快速壮大,等到来年开春后就算引起了官府的重视,那也有了与之抗衡的能力。
村兵们暂时是指望不上,维持个治安,对付一下如阎刚之流的流寇强盗兴许还行,用来对付官军就差远了。
所以沈墨还是得把希望放在帝国系统上,希望系统能够尽快的升级到殖民时代。
一旦升级到殖民时代后就可以建造军营。
有了军营就可以训练召唤各种系统兵种,那时候才算是真正有了可以跟清廷一较高下的底气了。
只是现在系统升级的条件跟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在游戏中就是简单的满足一定数量的资源就可以升级了,越往上耗费的资源就越多。
但是现在却完全不是那样的,而是系统给了一个升级指数进度条。
按照系统的说明,这个升级指数是从实际控制地盘,统治人口、拥有资源以及民心归顺度和军事实力等五个维度来综合判断后给出的一个指数。
现在呢,升级指数是55点,距离本阶段最高要求100点还差几乎一半。
沈墨看了看系统给出的五个维度的打分,其中民心归顺度分数最高,19分,几乎是满分。
然后是军事实力,15分。
实际控制地盘、统治人口和拥有资源三项上则都是七分。
也就是说要想尽快上分,就必须补上这三个短板。
系统都给出你前进的方向了,那就不用再考虑了。
沈墨回过神来,敲敲桌子道:“派人继续关注谷村的形势,让那些谷村的媳妇多回娘家转转帮咱们宣传宣传,铁牛,护村队随时做好出动准备。等到时机一到,立刻接管谷村。”
众人起立,齐声应道:“是,总镇!”
第三十九章 灭门惨案
要想扩大地盘,一个谷村显然是不够的。
这些日子以来,沈墨抽空绘制了一个以焦家庄为中心的地图,将焦家庄周围的所有村子全部标注了上去。
地盘要扩大,但是低调还是要低调的,继续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
在开春之前尽可能的多占领周边的乡村,然后对东安县城形成包围之势,这就是沈墨目前定下的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
要打仗的消息传达到了护村队队员那里时,引起了阵阵欢呼,尤其是马冬等逃难来的外姓子弟更是振奋不已,摩拳擦掌打算要好好表现一番,挽回上次战斗的中丢失的形象。
不过具体的信息还是要保密的,万一这些村兵回去说漏嘴,让李孝德有了防备,虽然不至于影响大局,但是却也平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保密教育在平时的训练中也有做,但是毕竟时日尚短,这些村兵们的脑子里的保密的弦还是绷得不够紧。
在作战会议开完第三天,派去监视谷村动静的人跑回来报告了一个消息:谷村的村民们暴动了,现在正在冲击李孝德家。
李孝德带着家丁护院正在拼命抵抗,而且还派人翻墙走小路出村准备去县衙搬救兵,结果刚出谷村没多久就被沈墨安排的探子给捉住了。
沈墨让人把那李孝德的信使带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李孝德因为逼债打死了一个上前支持公道的老头,这老头本是个老童生,村里很多孩子的大名都是他给起的,为人又公道善良,在村里颇有些声望。
结果被李孝德失手给打死,一下子引爆了村民们这些日子的怒火,然后带着各种农具工具当武器冲击李宅。
光是李孝德家的家奴现在已经被打死了好几个了,若非李孝德口口声声用马典史这个便宜女婿恐吓这些村民,说不定这会已经凉透了。
沈墨搞清楚情况之后,立刻下令早就准备好的护村队向谷村急行军。
然后自己亲自带着二十名警卫小队的队员,骑着毛驴骡子作为先头部队先行一步。
没办法,没有骑兵,只有靠毛驴骡子这些来提升机动能力了。
李志远带着剩下的警卫小队镇守焦家庄。
铁牛担心沈墨的安全,让程凯在后面率领护村队,自己骑着一头大骡子跟着沈墨先行一步。
“老大,谷村比焦家庄要大不少,而是那李孝德的宅子也比焦家老宅要大,咱们这次收拾了李孝德,干脆就在谷村办公得了。”
沈墨看一眼铁牛:“你咋没带鳌拜?你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铁牛嘿嘿一笑道:“这次不是去收拾李孝德吗,我怕鳌拜那厮看见旧主念旧情,下不了嘴,所以就没带它。”
沈墨都被他个逗笑了,骂道:“没想到你还挺会替狗着想的,以后是不是还要给它再找个狗媳妇?”
铁牛一拍脑袋道:“老大你倒是提醒我了,鳌拜这狗东西倒是个配种的好苗子,等开春了找几条好狗让它配种,到时候生上一堆小狗崽,咱们到时候就有更多的军犬警犬可以用了。”
沈墨一听也觉得可行,光是鳌拜上次在战斗中的表现已经证明它是条好狗,这样的好狗光是用来当军犬就有点可惜了。
到时候生出狗崽子之后,放进畜栏里,还能加速它们的成长,可以早点当工作犬了。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农民们在山里抓到的那两只野猪崽子现在已经快要突破一百斤了,这才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就长得这么大,真的很出乎沈墨的意料。
两个小家伙不光长膘的速度很快,而且每天都是精力满满,在畜栏里窜来窜去,猪鼻子拱来拱去的。
最好玩的是这两个小家伙一点都不怕人,而且还很亲人,见到人过去之后就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两只前腿搭在畜栏的围栏上,用粉红的猪鼻子蹭人的手,而且一边蹭一边摇头晃脑,很是舒服迷醉的样子。
沈墨又一次去看它们,两个小家伙一看见他来了兴奋地哼哼着一起趴在了围栏上,轮流用鼻子蹭他的手,实在很神奇。
沈墨见过撸猫撸狗的,自己今天还成了撸猪的,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点哭笑不得。
就连娄小茹和小红小绿两个也成了这两个小家伙的粉丝,每天都要跑去看一会,跟它们玩一会。
甚至有一次一向腼腆内敛的小红吭吭哧哧地问沈墨能不能以后不要杀了它们吃肉,实在不行的话自己攒钱把它们买下来。
沈墨自然无所谓,又不是刚来的时候没啥吃的。
两个猪崽子的母亲都被自己等人下了肚,再给人家搞个灭门惨案也不太好,所以一口答应了小红不杀,让它们自然老死。
高兴的小红差点蹦起来,对着沈墨连连鞠躬。
猪坚强人们都能养它十几年,两只小猪崽子养着就养着。
这两个猪崽子刚好一公一母,沈墨干脆给它们取了乔治和佩琪当名字。
虽然小红小绿他们觉得这名字很奇怪,但是还是越叫越顺口了。
两个小猪崽子对自己的名字也越来越明白,老远听到人家,就从猪窝里哼哼着窜了出来。
谷村距离焦家庄也就十几里地,不到两个小时,沈墨带着人就赶到了谷村村口。
在村口放哨的村民看到大队人马吓了一跳,以为是官府的人。
沈墨急忙大喊道:“乡亲们,别怕,我是焦家庄的沈墨,过来替你们主持公道来了!”
一听是大名鼎鼎的沈先生来了,村民们兴奋地大叫起来,一边派人回村里报信,一边引着沈墨等人往村里走。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先生这次来了还走吗?”
沈墨笑道:“谷村的乡亲们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
人群一阵欢呼,又有人忐忑问道:“沈先生如果留下的话,我们谷村是不是也会和焦家庄一样分田分地发粮食?”
沈墨点点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没错,消灭地主,分田分地发粮食,成立护村队,焦家庄有的,咱们谷村一样都有!”
人群的欢呼声更大了,一边派人将消息传进围攻李宅的队伍中,一边簇拥着沈墨等人往李宅赶去。
上次来李宅化缘是半夜,这次是白天,看的更加分明。
这李宅的确比焦家大院占地更广,更为高大,李孝德这厮果然更会搜刮百姓。
“沈先生来了!”
有人高呼,围在李宅门前的村们们拿着各种农具工具当武器,听到之后呼啦啦的围了过来,铁牛急忙拿着狼牙棒挡在了沈墨身前。
“乡亲们,我是焦家庄的沈墨,听说大家伙被地主李孝德残害的快要活不下去了,我是来救大家的!”
沈墨骑在大骡子上高喊道,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躲在门里站在梯子上正往外偷看的李孝德,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突,急忙探头一看,然后大叫一声,噗通一声从梯子上滚了下去。
这个大恶人又来了!
第四十章 开进谷村
沈墨看了一眼,李家大门外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显然就是被愤怒的村民们打死的李家家奴。
谷村的百姓对于沈墨的大名早都是如雷贯耳,早都盼着沈墨来收拾李孝德,今天终于等来了,人人神情振奋,满怀期待。
沈墨下了大骡子,走到李家大门外大喊道:“李孝德,若是识时务的就把门打开,我可保你……”
话还没说完,墙头上就飞来一支箭。
沈墨还没动手,旁边的铁牛就用狼牙棒给格开了。
铁牛大怒:“老东西自取灭亡,射箭!”
跟随沈墨前来的警卫队队员们取下背上的猎弓纷纷对着墙头射箭,墙头那边顿时传来几声惨叫和人体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去守住后门,你们去守在墙外面,你们找东西撞门!”
沈墨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警卫队员们各司其职很快忙碌起来。
谷村的村民们看到刚才还在墙头上耀武扬威吓唬人的李孝德一遇到沈墨就吃了个大亏,都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工具农具高呼起来,自发的围在李家的大宅的外面,防着有漏网之鱼翻墙逃跑。
很快负责撞门的警卫队员从附近的一个村民家里借来了一根粗壮的木头,是人家给自己准备用来做寿材的,但是此时却主动贡献了出来。
“一二三,撞!”
李家的大门虽然很厚实,但是也就撑了两次撞击而已,第三次撞击过后,门后的门栓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大门瞬间洞开,躲在门后的李家家奴哎呦惨叫着倒了一地。
警卫队员们冲了进去,很快就将所有的李家男性家奴全部绑了起来扔在了院子里。
“铁牛,你带人去守住粮仓和库房,谁敢乱抢,一律打死!”
沈墨对铁牛吩咐一声,铁牛兴冲冲地拎着狼牙棒,带着十名警卫队员去了。
沈墨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介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把李孝德所有剩下的粮食和家产弄到手里。
要是来的晚了,很有可能就会被村们们抢走。
一旦抢走了,再想从村民们手里弄出来可就不容易了。而且还会引发村们们对立情绪。
给村们们分田发粮是施恩,但是要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已经装进去的东西,那就是结仇了。
沈墨要救谷村,但是从一开始就得给他们立下规矩。
两名警卫队员揪着一名身形庞大留着金钱鼠尾的家伙过来扔在了地上:“报告总镇,这厮想要翻墙逃跑,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沈墨一看,正是李孝德。
“李孝德,你可还认识我?”
沈墨微笑着问道。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我是大王你的人啊,我之前都签了……”
李孝德这时候终于想起用沈墨之前逼迫自己誊写的那份卖身契来当护身符了。
沈墨不等他说完,一挥手就让人堵上了他的嘴。
“你坏事做绝,岂能饶你?就算我想饶你,谷村的父老乡亲们也饶不了你!拖下去!”
沈墨大手一挥,两名警卫队员上前拖住呜呜乱叫使劲挣扎的李孝德关进了柴房之中。
村民们听到刚才李孝德的话,有人疑惑地问道:“沈先生,这李孝德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墨坦然自若道:“我早就听说这厮欺压百姓,残忍狠毒,上次来警告过他一次,还让他写下了忏悔书,保证从此以后善待谷村的百姓。可是这厮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仅不知收敛,而且变本加厉的苛待大家伙,今日他落在我手里,绝对不会再给他祸害大家的机会了。”
这时候有人想起了之前一个多月前有大队人马进村的事情,惊叫出声道:”原来上次就是沈先生啊!”
沈墨含笑点头默认,村们们更是一阵欢呼,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这段时间被李孝德欺负的这么惨就是因为沈墨把李孝德家的库房都快搬空了。
就算有人真这么想,此时也不能说出来。
有人想要冲过去暴打李孝德,那都是之前被李孝德欺压的太狠的人家,但是都被警卫队员们给拦住了。
沈墨看着人群大声道:“大家伙既然相信我,那就要遵守我定下的规矩,绝对不能乱来。我保证,不光是李孝德,所有李家做过恶害过人的人都会得到应有从惩罚。三天后,我会在这里举办公审大会,将李孝德还有他的狗腿子做下的坏事全部搞清楚,该杀的杀,该打的打,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村们们闻言听着又是新奇,又是兴奋,自然又是一阵欢呼。
李孝德全家上下几十口子都被控制了起来,女眷关在房里,男丁暂时都绑起来等待甄别。
警卫小队很快完全掌控了整个李家,并且派出人去村口迎接后续的焦家庄护村队。
看着沈墨手下的士兵们行动利索,军容严整,谷村的村民们都是啧啧称奇,甚至有人用从戏文里听到的话煞有介事的夸赞:“沈先生果然有大将之风!”
等到程凯带着焦家庄护村队的两百五十名村兵昂首挺胸开进谷村的时候,谷村的村民们更是惊呆了。
看着眼前这支虽然穿着臃肿的老棉袄,甚至很多人还扛着木矛,但是却神情严肃,队列整齐,散发着威武之气的小型军队,谷村的百姓一下子声音小了下来,都瞪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嘴里啧啧称奇。
护村队这段时间的队列训练效果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焦家庄的村兵们也有意在谷村百姓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人人胸脯挺得老高,腿迈的整齐划一,脸都绷得紧紧的,目不斜视。
作为战斗英雄,训练标兵,焦桐鹤带领的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穿着皮甲,腰悬长刀,扛着铁矛的焦桐鹤脸色严肃,顾盼之间颇有些英武之气。
他身后的马冬也有样学样,虽然穿着老棉袄扛着木矛,但是却精气神一点都不逊色。
有人认出来了,大叫起来:“那不是焦老二家的山娃子吗?以前又怂又软的,怎么看着都当了军官了?”
“好像还真是啊,我以前去焦家庄的时候还抱过他呢,当时就那么小小一个屁孩子,现在咋一下子变得人模人样了!”
……
两村距离不远,结亲的人不少,所以彼此之间认识也很正常。
有人看见最前面的焦桐鹤认了出来,笑呵呵地说着他以前的糗事,既有炫耀的成分,也有拉关系的想法。
听着这些话,焦桐鹤原本严肃的脸色都有些涨红起来,很想狠狠地瞪视那些人一眼。
你谁呀你,我跟你很熟吗?
甚至他都听见了身后的村兵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了。
但是他为了自己的形象,生生忍住了,继续板着脸往前走,腰板挺得更直了。
第四十一章 要啃硬骨头
护村队开进了谷村,很快就帮助警卫小队彻底稳定了整个谷村的形势,在祠堂,粮仓以及库房和李宅前后都布置了岗哨,在村中安排了巡逻哨,防止有人趁机搞破坏。
沈墨趁机宣布了几条规矩:不许胡乱杀人;不许趁机生事;不许偷盗抢劫;不许私下斗殴。
触犯规矩者,一律严惩不贷。
而且在村口以及后山都设置了岗哨,严禁随意进出,免得泄露消息引来官府。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该做的措施都得做到位。
在稳定了秩序之后,李彪的警卫小组也很快对李孝德家的所有人进行了甄别审讯,将那些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全部筛选出来,准备在三日后的公审大会上集中宣判和处决。
李家男丁中恶迹不显或是轻微的全部发配去焦家庄后山挖煤,家奴也是一样,没有恶迹的全部解除家奴身份,成为自由人。
李家的女眷中年轻的勒令改嫁,但是改嫁对象必须要由新成立的谷村村公所审查同意。
年纪大的分十亩养老田,可雇人耕作,收租为生,但是不许再蓄奴。
给这些丧失劳动能力的李家人,沈墨多少留了一些生活费,对于个别不远离开李家的家奴也可酌情同意,让他们以雇工身份留下来照顾李家家眷。
李志远的土地小组再次忙活起来,先是在谷村成立农会,然后在农会的帮助下开始清查人口,丈量田地。
因为有了在焦家庄的经验,在加上警卫小队和护村队的威慑,以及沈墨现在的威望,这两项工作进展的都很顺利,用了三天左右的时间基基本上就进入了尾声。
在此期间,公审大会也如期举行。
李孝德作为首恶,恶迹斑斑,被当场判处绞刑立即执行。
在谷村全体百姓的注视下,焦桐鹤和马冬两人作为执法队员,站在堵住嘴巴使劲挣扎的李孝德两旁,随着一声锣响,两人同时使劲将绳头往两边拉。
李孝德使劲挣扎,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片刻后摊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后再无动静。
李彪过来检查过后确认已经死亡,围观人群顿时发出了阵阵欢呼,有人甚至高呼:“沈先生万岁”,还有甚者是“沈总镇万岁”,一听都是跟焦家庄的人学的。
人死了,账就消了,沈墨让人把李孝德的尸体还给家人将其下葬。
跟李孝德同时被判处绞刑的还有李孝德的两个心腹家奴,甚至还有李孝德的正妻田氏。
根据审讯出来的结果,这个田氏性格乖戾,嫉妒心极强,凡是被李孝德染指过甚至调戏过的丫鬟她都会想方设法的折磨致死,光是这两年间被扔到后山的丫鬟都有三人了。
李孝德的恶是对外,对谷村百姓。但是这个田氏的恶却是在内宅,那些丫鬟们一提起田氏个个变色,抖如筛糠。
李彪当时审完,看着笔录上那些细节,真的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将这田氏打死。
田氏被绞死的时候,那些已经被释放成了自由人的丫鬟们在一旁使劲地拍着巴掌,拍着拍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公审大会是将村民们心中积攒的愤怒仇恨给释放出来了,让沈墨初步赢的了谷村的民心。
接下来就是最为人期待的分田分粮以及成立谷村护村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来。
谷村比焦家庄要大,人口也多,田地也多了有两成左右。
最后成立护村队的时候符合条件的壮丁很快就超过了三百人,最后沈墨拍板定在了三百人。
从焦家庄护村队和警卫小队分别抽调了一部分人去谷村护村队当教官和基层的什长,伍长留给谷村本村队员中表现较好的人来担任。
比如马冬因为这次亲自请缨处决李孝德和田氏,所以受到嘉奖,获得提拔,进入谷村护村队担任什长。
虽然谷村本村的队员们有些不服气,但是马冬在公审大会上表现出来的狠劲以及训练中的刻苦自律还是很快折服了这些人。
况且护村队的规矩也很严格,凡是不服从长官正当命令的人一旦查实直接清退,甚至还要收回给他们分的田地和粮食,光是个这一点就没人敢炸刺了。
谷村村公所也很快建立起来,沈墨让常军作为谷村村公所民政科主事,孙翔作为军务科主事,下面配备了几名助手。
该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很快就投入了忙碌的建设新根据地的热潮当中。
现在拥有了两村之地的反贼头头沈墨倒也没有闲下来,具体的事务交给别人做,他要考虑的却是下一步该做什么。
在谷村的一切事务进入正轨之后,沈墨查看了一下系统对于升级进度的评分,果然已经涨到了六十八分。
按照系统的说明,这个评分只要达到八十分以上就可以满足升级条件。
上次自己看的时候是五十五分,现在涨到了六十八分,一下子长了十三分。
看了看详情,民心这块还是十九分,涨分主要在实际控制地盘和统治人口以及可支配资源这三项上,军事实力那里不涨反降了一分,从十五分变成了十四分。
沈墨琢磨了一下也能理解,虽然从人数上看起来自己的人马更多了,但是谷村这边显然都是新兵,根本没有形成战斗力,而且还要抽调老兵去训练他们,显然对于整体的战斗力在短期上是有影响的。
估计就是因为这一点,系统才给减了一分。
看来系统的判断标准是实际的战力,而不是纸面上的兵力多少。
嗯,这很科学,兵在精而不在多。
所以要想快速达到八十分,就必须继续在扩大实际控制地盘和增加统治人口以及可支配支援这三项上下功夫了。
沈墨掏出自己绘制的那份周边简易地图瞅了半天,手指在谷村西北以及焦家庄正北的两个地方点了点。
那里有两个大村子,一个叫做杨村,另外一个叫做照庄,都是比谷村更大的村子。
无论是人口,还是土地都比谷村要多不少。
更重要的是,那两个村子都被两个大家族东安杨氏和任氏给占据。
比起李孝德这种发迹不过几十年的小地主,那两家是真正的大地主,而且还是那种祖上历代出过好多大官的真正大地主。
这种大地主底蕴深厚,家资丰厚,不说佃户,光是家中的奴仆都有几百人上下,甚至还养着私兵。
听起来有点不好惹的样子。但是沈墨却偏偏想要啃一啃这样的骨头。
没有别的原因,肉多,吃起来香!
第四十二章 马典史的家书
杨村和照庄到底要先吃哪一个,沈墨并没有仓促决定,而是打算先调查一番占据这两个村的杨氏和任氏的背景。
这件事,他决定让王文龙去找东安县典史马有禄打听情况,背景马有禄作为官府中人肯定对这些大地主的情况更熟悉一下,同时也顺便能检验一下这位马典史的配合度。
王文龙现在在东安县城也大小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尤其是在西城门附近。
这里的大小帮派都知道来了一位天地会的大佬。
而且这位天地会大佬虽然有点高冷,但是为人却很大方,出手豪爽,而且请他们做的都是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情。
再加上王文龙本身的社交能力,很快就成了西城附近人人争相结识的对象。
只是王文龙要保持低调,所以大多数人都被拒之门外。
不过这反倒更是增加了他的神秘性。
见不到王文龙,他开的“一间面馆”生意反倒是红火起来,每天几乎都是座无虚席,把焦小二和焦小刀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县城当细作了。
不过他们也不完全是饭馆的事情,在钞能力的加持下,更社会的焦小二手下笼络了一堆小弟。
虽然这些人都是奔着他的钞能力来的,但是对于打听消息这块却又能帮到不少忙。
城市里游手好闲的游民不少,这些人来源复杂,既有失地的农民,也有城市里的闲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在,只要符合他们的脾气,再给点钱,就可以跟你称兄道弟。
焦小二整日跟这些人打交道,隐隐也有了三分大哥气质,他甚至想过把这些组织起来也成立一个帮派什么的,方便更好的控制。
王文龙很快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
这些本地帮派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说白了西门外的这点蛋糕早都被他们划分完了。
如果再突然冒出一个新帮派,这些人肯定会联合一起一起针对这个新帮派,到时候还会起到反作用。
要借助这些帮派帮点小忙还可以,但是要成立新帮派来抢地盘,这些人肯定会翻脸的。
焦小二脑子不笨,被否决之后也只是有点悻悻然,但是他知道王文龙说的是对的。
但是这个成立帮派的念头却一直盘桓在心里。
王文龙接到沈墨的信之后,知道谷村被拿下之后很是兴奋。
至于打听杨村和照庄的任务,他并没有急着直接去找马有禄,而是先让焦小二找他那些线人小弟们帮忙打听,同时也让金钱帮那些人帮派帮着打听。
等过了两天,看着收集起来的信息,王文龙这才乔装打扮成一个一个风尘仆仆的远行客模样,大大方方地来到东安县衙,递上拜帖,求见典史马有禄。
马典史这段日子过得既提心吊胆又委屈窝火,提心吊胆是担心沈墨派人来找他麻烦,毕竟沈墨手里有他亲自誊写签名按了手印的从贼卖身契,只要这事情曝光出来,自己就算能活下来,这个典史估计也当到头了。
但是沈墨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派人找他,让他整日里都在想着这件事,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着,连带着对妖娆美貌的第四房小妾也都没了兴趣,搞得小妾还以为他不行了,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他现在真的很想沈墨赶紧派人来找自己,是死是活给一句痛快话。
虽然他能猜到沈墨是打算拿自己当个安插在县衙里的棋子眼线,但是这种被人握着把柄被动等待的感觉实在让人煎熬。
委屈窝火是一个是他那个便宜老丈人李孝德竟然愚蠢的跑来县衙找知县告状,幸亏他早有防备,派人拦住臭骂一顿,以休了她女儿威胁,才让李孝德滚回了谷村。
这个蠢货,你这么一闹,真被一心只想升官的知县刘同仁知道了,别说替你出头剿匪了,反过来肯定还要拿你当反贼报功,甚至自己被迫从贼的事情也会被牵扯出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还要一件让他窝火的事情,就是驻守永州的绿营镇守阿尔托逼着永州知府筹集冬季粮草和军饷,说是要给绿营官兵筹集到足够的过冬粮草冬季取暖银子。
永州官场人人都知道阿尔托这个旗人镇守官贪婪残暴,这些粮草银钱最后大部分都会落入他的口袋。
但是没办法,人家是旗人,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满洲正黄旗的旗人,是康熙皇帝跟前的红人,辅政大臣索额图曾经的家丁,跟着索额图在平定三番叛乱的过程中立了功劳,因此才得了这么一个永州绿营镇守官的职务。
这厮嫌永州穷乡僻壤,一直想要换个富余丰饶的地方当镇守,最好是江南一带。
但是他毕竟只是索额图手下一个小小的家丁,对外可以靠着索尔图的名头唬人,但是自己心中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才要拼命的搜刮钱财,好用来打点铺路,给自己换个好地方任职。
永州府上下都知道阿尔托的为人和目的,但是没有办法。
虽然在湖南地界上,长沙还有一个八旗驻防衙门,驻防衙门的最高长官称为将军。
而绿营兵却实际上属于各省巡抚或者总督统辖,跟八旗驻防衙门是两个系统。
巡抚或者总督往往有自己的直属卫队,称为标兵。
总督的标兵称为督标,而巡抚的标兵称为抚标,因此总督和巡抚往往不亲自统领绿营。
一省当中亲自统领绿营兵的最高将领为提督,以下分别为总兵官、副将、参将,游记、守备等武职。
而镇守官更相当于清廷派出的监军,虽然表面上只有监督权,但是实际上绿营各部的主官都得看镇守官的眼色行事。
永州知府被阿尔托逼着筹集粮草搜刮金银,他只好同样逼着下面的各县知县去搜刮。
知县接到任务,总不能自己亲自去干,所以又往下继续摊派。
县衙典史,主簿还有新上任的巡检乃至县衙六房各方司吏天天被知县叫去开会,逼迫他们带人下乡找地主们筹措粮草和军饷。
而且知县还很贴心的将东安县的所有地主乡绅都分片承包给了自己的各位属下,分给马典史的正好就是东安县最大的两个大地主杨村杨氏以及照庄人氏。
不是县令照顾他,而是因为这两家势力太大,不光是家大业大,而且都有家中子弟在朝中为官,所以没人愿意去得罪这两家。
而马典史因为上次的事情在县衙一直抬不起头,虽然他自己号称英勇无畏打跑了贼人,可是别人心知肚明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去这两家的“美差”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
这也是他最近窝火的最主要原因。
马有禄心情极度不爽,正要出去带人在大街上转转,找几个不开眼的出出气的时候,却有衙役送过来一封拜帖。
“典史老爷,有位姓王的大爷说是您的远房亲戚,从广西过来的,说是给您捎来一份家书,正在外面候着呢。”
马有禄正烦闷,闻言脱口大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哪有什么远方亲戚?让他滚!”
衙役闻言立刻往出走,准备赶人,却又被马有禄叫了回去。
因为他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反贼头子沈墨放自己离开的时候约定的暗语就是从广西来送家书。
“没错,是老子的亲戚,赶紧请进来!”
马有禄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这反贼想让自己干啥呢?
怎么忽然有点期待呢?
第四十三章 先打哪一个?
看到王文龙进来,虽然马有禄没有见过他,但是看一眼就知道这就绝对就是那位反贼的人。
因为脸上的气质表情跟那位反贼头子简直如出一辙。
王文龙看着表情复杂的马典史,微微一笑拱手道:“我家公子近来又置办了一处家业,忙着整理新家,所以怠慢了典史老爷,还请莫怪。”
马典史听得心里一惊,这反贼的地盘又扩大了,不知道又祸害了哪位地主乡绅。
不过脸上却勉强堆起笑容道:“公子人中龙凤,马某在这里恭喜公子了。来人,上茶!”
带人进来的衙役有点奇怪,怎么感觉典史老爷好像对自家这位远房亲戚有点害怕呢?
待到衙役出去之后,王文龙一屁股坐了下来,笑呵呵地道:“马典史,不用紧张,我姓王,你可以叫我老王。这次来是有一点小事找你帮忙。”
马典史表情有些紧张,道:“若是想让我帮你们取县城,那就别想了,我宁愿自己去跟知县坦白,都不会受你们挟持的。”
王文龙哈哈一笑道:“马典史,你可知道我们公子刚置办的家业在哪吗?不妨告诉你,就在谷村,你的便宜岳父这会已经入了土了。”
马典史闻言先是一惊,再是一喜,然后又是一脸警惕地看着王文龙:“你是在威胁我?”
王文龙轻哼一声道:“威胁你?你也配?我家公子真要取县城的话,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李孝德作恶多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虽然你恶迹不显,但是如果真的好好查一查的话,你屁股上有多少屎自己心里清楚。说白了,我家公子给你机会,是在救你。你若真有胆量的话,不妨现在就把我绑去见那知县,看看知县信你几分?”
马有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一脸从容的王文龙,终究不敢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了,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王文龙笑道:“这个态度就对了。坦白说,我家公子除了李孝德,除了我们就没人知道你从贼的事情了。而且,你那位便宜岳父可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要是还活着对你来说迟早是个定时炸弹。现在死了,对你对我们都有好处。所以,你还得感谢我家公子才对。”
虽然马典史不知道什么是定时炸弹,但是也大概知道什么意思。
对方说的的确是实情,但是这个人情他实在没办法领。
自己从贼根本就是被逼的,现在反贼反倒用这个来威胁自己,还要自己领情,心中想想实在憋屈。
但是看着王文龙似笑非笑的表情,马有禄只好勉强拱了拱手道:“多谢贵公子了!,不知你们要我帮什么忙,若是能帮,我尽力而为。”
王文龙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太为难的我不会帮你们的,随即微笑道:“放心,我家公子一向善解人意,绝对不会为难你的。这次来,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下杨村杨氏以及照庄任氏的情况。”
马有禄闻言一惊,道:“你们要打杨氏和任氏的主意?”
话音刚落,心中又是一喜。
如果杨氏和任氏被反贼抢了,那么知县摊派给自己的差事自然就不用再去了。
地主都没了,自己难道去找反贼催粮不成?
王文龙眼睛很毒,很快察觉到了马有禄惊愕之后的那一丝窃喜,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
片刻后,王文龙走出县衙,马典史亲自送到门口拱手笑道:“替我转达向你家公子的问候,就说我一切都好,我也祝公子家业越来越昌盛,财源广进。”
王文龙拱手笑道:“多谢典史老爷,我一定转达。我家公子说了,这次的生意做成后,一定给典史老爷包一个大红包。”
待王文龙走后,马典史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知县刘同仁。
他急忙行礼:“县尊!”
刘同仁看着王文龙离开的方向问道:“那是什么人?”
马典史心中一突,以为刘知县发现了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更像是随口一问,于是答道:“下官的一位远房亲戚的家人,送来书信说是要在咱们东安县做一笔买卖,让下官介绍些商人。”
刘同仁一听,来了兴趣,问东问西。
马典史心中暗骂,但是还是耐着性子乱编了一通。
说是自家这位亲戚做的是粮食生意,家大业大,想来东安县这边卖粮,托自己介绍一些买家。
刘同仁一听,眼睛放光:“马典史,你这位亲戚要是来了,一定要知会本县。本县对于商贾一道也颇有兴趣,想要跟这位沈公子讨论一二。”
说完就离开了。
马典史嘴上答应,心中却是暗呸了一声。
刘知县明显是想找个冤大头来承担这次永州府摊派的任务,至于会不会坑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民不与官斗,何况一个小小的商人。
坑了也就坑了。
敢跟反贼谈生意,刘知县你真不怕自己的脑袋不安稳啊。
马典史心中暗暗吐槽,摇摇头回了自己的小院。
……
王文龙回去之后将马典史提供的信息和之前自己搜集的信息互相印证了一番后,立刻写信,然后派人送回了谷村。
谷村作为新地盘,沈墨自然是要在这里坐镇的。
整个总镇署的人一大半都跟了过来,李家大宅比焦家大院要大,房子也多了不少,所以村公所和总镇署合在一起办公也很是绰绰有余。
看完王文龙送回来的信,沈墨叫来铁牛和李志远开会。
“杨村杨氏,祖上在前明的时候不仅出过两位知县,一位知府,甚至还有一位在南明弘光朝当过户部侍郎。鞑子占了湖南之后,杨氏是第一批主动降清的乡绅。现在,从满清顺治年间到现在,杨氏已经出了三位举人,两位进士。现在杨氏族长杨鸿轩的长子杨成泽在康熙十六年中了二甲进士后平步青云,现在是衡阳知府。”
“衡阳不就是吴三桂称帝的地方吗?这杨成泽能当衡阳知府,显然不一般,看起来很受康熙的器重啊。”
沈墨介绍完了杨氏的背景后,李志远惊讶道。
沈墨点点头道:“这位杨成泽虽然是个文官,但是领兵的本事还不错。吴三桂叛乱的时候,他还在常德府当知县。吴军攻城的时候,当地守将不战而逃,杨成泽带领守军守城,给清兵援军争取到了时间,最后迫使吴军大败。从那以后,这位就一路平步青云,两年后就升到了衡阳知府。”
“这个人是个铁杆汉奸,心狠手辣,对于治下所有起来反抗的势力都会毫不手软的镇压,可以说是手上沾满了各路义军的鲜血。衡阳是吴三桂的‘帝都’,清廷派他当知府,就是想让他彻底肃清吴三桂的余孽。”
“而这个杨成泽知道自己得罪人太多,所以在自家的老家杨村亲自编练了两百名家奴作为家丁,装备了弓箭长矛大刀这些兵器,甚至还有一部人还着甲。据说,这是康熙御笔亲批的。”
“除了这两百名家丁,杨氏另外还有家奴丫鬟一百多人,家中田产超过万亩,无论在东安县还是永州府乃至长沙城里都有店铺。这厮不仅是个酷吏,而且还是个大贪官,每到一地任职,只做两件事:一是剿匪,二是敛财。杨氏现在能成为东安县实力最大的地主就是这么来的。”
铁牛听得“嘭“的一拍桌子大声道:“这种铁杆汉奸最该死,好好的江山就是这种人太多了才被鞑子给占了去。就他家了!”
李志远也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合适的目标,不过一旦我们向杨氏动手,恐怕很快就会引起清廷的注意,一定要做好杨成泽报复的准备。”
沈墨点点头道:“杨成泽远在衡阳,等他知道了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他即使知道也不能带兵回来,要想给他老子报仇,还得请永州当地的绿营兵来帮忙。不过听那马有禄说,那个鞑子镇守阿尔托是个极其贪财的家伙,要让他出兵,杨成泽估计得好好孝敬一大笔钱。等他们的勾当谈好了,咱们早就站稳了。不来还好,来了正好给他们送终。”
铁牛哈哈笑道:“老大说话就是带劲,老李你这瞻前顾后的太小心了。”
李志远听得无奈,瞪了铁牛一眼,摇摇头不理他,又问沈墨道:“那照庄的任氏是个什么情况?”
沈墨道:“照庄任氏祖上倒没有阔过,前明的时候最多就是个小地主。不过在清兵占领湖南的时候,任氏上一代的族长举家投降,捐献家产给清兵当军饷,然后就开始发达起来。任氏当代族长的长子任嘉祯如今是郴州府绿营游击,次子在任嘉德在清廷吏部之中当主事,任氏在县城府城以及长沙城都有商铺产业,论起家底来杨氏还要厚一点。”
“唯一不同的是,任氏行事比较低调,没有杨氏那么高调。平日里还会做一些修桥铺路的事情,所以名声比起杨氏来要好很多。”
铁牛轻哼一声骂道:“汉奸都当了,还想卖个好名声,就跟那些劣迹明星一样想通过作秀搞慈善洗白是一个道理,都是一群人渣。”
沈墨道:“任氏也编练了一百多名家丁,另外还有家奴一百多人。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先打杨氏还是先打任氏。”
第四十四章 铁牛,夺门!
究竟是先打杨氏还是任氏,三人讨论了几句,很快就决定先打杨氏。
原因也很简单,杨氏所在的杨村距离谷村更近些。
既然定下了目标,沈墨也不迟疑,立刻召开军事扩大会议,所有有资格上会的人都过来一起开会。
会上定下了这次的行动策略是集中所有的民兵进行偷袭闪电战,同时警卫小队和两个村护卫队出动总共五百人封锁杨村所有出口,抓捕漏网之鱼,尽量迟滞消息。
谷村和焦家各留下一支村兵小队协助农会驻守老巢。
会开的很快,散会后众人立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焦家庄的村兵们已经经历过一次战斗,闻战心喜,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谷村的护村队刚组建起来,所以这次主要负责外围任务,跟着大部队走就是了。为了保密,也没告诉他们目的地,只说外出拉练,引得村兵们倒是有些新奇,完全不知道是要去抢地主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沈墨不能浪费时间,准备要用尽快的时间将系统升级到殖民时代,确保有足够的实力应对清廷可能到来的反扑。
第二天天还没亮,所有人就在谷村的打谷场上集合起来了。
沈墨利用从李孝德家缴获的物资给所有人都配上了棉袄棉鞋,所以倒不用担心有人冻伤。
村兵们列着整齐的队伍,眼巴巴瞅着沈墨,等着他给大家透露几句此行的目的,结果沈墨一句话都没说,穿着大棉袄,带着皮帽子,背着米尼步枪骑上一头大骡子,大手一挥就下令出发。
为了提高行军速度,能弄到的骡子毛驴都被用来当坐骑行军。
饶是如此,还有一大半人是徒步行军,毕竟这些大牲口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比人还稀有的。
虽然距离只有四十几里,对于这些走惯了山路的村兵来说也不算太远,但是军队的素质却体现的很明显。
沈墨带着所有的民兵组成的突击队骑着大牲口走在最前面,警卫小队紧紧跟随,队形整齐。
而走在最后面的护村队队员的队伍却越拉越长,头和尾甚至距离接近一里地了。焦家庄的村兵们还好,虽然也有些牢骚,但是还保持着最基本的队形。
可是谷村的村兵就稀稀拉拉的,嘴里牢骚不断,还走得慢腾腾的,急的焦桐鹤和马冬等从焦家庄护村队调过去担任基层军官的急的又踢又骂,大骂这群孬兵。
等感到杨村村外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沈墨顾不上大冬天赶路赶出了一身汗,下令队伍休息补充体力,收拢后续队伍,自己带着铁牛和程凯等人登上一处小丘陵眺望不远处的杨村。
杨村地处一片矮山和丘陵的包围之中,形成了一片小盆地。
小盆地之中地形平坦,是一片小平原,杨村就占据了整个小平原,藏风聚水,看起来是块风水宝地。
从小盆地的入口有一条平整的大路通向其中,大路中间有好几座牌坊,显然就是杨氏祖上出过的那几位进士举人,应该还有如今正担任衡阳知府的杨成泽的那座牌坊。
经过牌坊后大路继续延伸,尽头是一座占地很广的的大宅子,处在整个杨村的中间。
那宅子的高大跟周围那些凌乱低矮的民居比起来简直反差太大。
这栋宅子不同于焦家大院和李宅那种高门大院,反而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小小的城堡。
围墙又高又厚,四周还挖着深深的壕沟,甚至是个角上还建有箭楼,应该还有瞭望塔的作用,上面有人影晃动。
甚至沈墨还在杨氏大宅的门口看见了一座小小的吊桥,虽然比不上城池用的那种大吊桥,但是用在一个地主乡绅家的宅院上就显得有些离谱了。
吊桥前面甚至还有几名挎着刀的家丁站在那里来回巡逻,只是看起来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
铁牛看着骂道:“这狗日的是干了多少亏心事,一个地主家的院子整个跟鬼子的碉堡似得。”
李志远则笑着道:“这地方如果归了咱们,倒是能省了不少事。”
沈墨点点头道:“的确,这个地方好好经营一番,的确是一个练兵驻兵的好地方。妈的,这些狗汉奸真会挑地方。”
看到这里的地形和杨氏大宅的样子,沈墨更是铁了心要把杨村拿下来。
比起焦家庄和谷村,这里更适合作为他的老巢来经营。
沈墨指着盆地另一侧的一个出口对李志远道:“老李,一会你负责指挥警卫队和护村队,我带人突袭。那个出口和这边的出口尽量封锁。听到信号后就派警卫队过来支援,那时候大门肯定就破开了。进去之后遇到敢抵抗的一律格杀勿论,进了院子后先占领粮仓和库房,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大家应该都知道程序了。铁牛,你跟我一起。”
两人急忙立正道:“是,总镇!”
兵贵神速,下去之后沈墨一声令下,带着十几名全部配备米尼步枪,装备皮甲,腰悬长刀(除了铁牛是狼牙棒)的民兵快速的向着杨氏大宅潜伏过去。
李志远留下统率其他人,负责封锁出口。
冬天本来就是农闲的季节,此时又是吃中午饭的时候,整个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沈墨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从大路两侧的地里靠近杨氏大宅,经过那几块牌坊的时候,铁牛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杨成泽的名字,狠狠“呸”了一口,低声骂道:“狗汉奸,还有脸立牌坊,你祖宗知道了不掐死你这个王八犊子才怪!”
沈墨笑道:“这玩意看着碍眼,等咱占了这里,回头就拆掉,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铁牛一听嘿嘿一笑露出一副您瞧好的表情。
众人快速接近,虽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但是村子却响起了狗叫声,而且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那些门口巡逻的杨氏家丁没有当回事,但是听着狗叫声越来越频繁,有人开始面露狐疑之色,向着周围打量起来。
铁牛暗骂道:“这些狗东西,回头全部炖了吃狗肉!”
沈墨眉头一皱,当机立断下令道:“全部上大路,全速前进,铁牛你负责收拾门口巡逻的那些,程凯李彪孙翔常军你们四人对付箭楼上的人,其他人听我命令随时机动。”
众人低声答应一声,迅速从田埂里跳上大路,然后取下早就装好子弹的米尼步枪向着杨氏大宅门口狂奔起来。
那些回过神来的杨氏家丁看着这群忽然出现的陌生人,一时间有点茫然起来。
直到沈墨他们快要接近杨氏大门百米之时,一个家丁才放声大喊起来:“有贼人!贼人来了!”
结果,刚喊出一句,胸前就绽开了一朵血花,一声不吭地直接向后倒去。
“铁牛,夺门!”
沈墨大喊一声,左手提着步枪,右手抽出腰间的长刀大踏步地向着冲直接扑过来的两名杨氏家丁扑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猛将之死
两个杨氏家丁穿着皮甲,拎着长刀,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大吼一声向着沈墨扑了过来。
沈墨长刀一挥,两个人手中的刀就断成两截。
两人一愣,掉头就向后跑,结果被沈墨连续两刀,直接了账。
沈墨手中的刀是系统给的好刀,力气又是当世一等一的大,别说这两人了,就是铁牛跟他比力气都占不到便宜的。
铁牛在听到沈墨的话后,狂吼一声冲向了已经在缓缓关闭的大门。
一旦大门被关上,吊桥被放下,要想再夺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此时大门两侧的箭楼上也有人开始向着下面射箭了。
不过因为沈墨他们还没进入射程,所以第一箭都落在了地上。
程凯李彪四人则两人一组,分别对准了左右两侧的箭楼直接开火。
砰砰几声枪响之后,箭楼上就彻底哑火了,有人大喊“贼人有火铳,下去下去!”
沈墨则带着身后的十来名民兵集火对准正在关闭大门开始射击,很快正在关闭的大门停了下来。
沈墨让人继续装填弹药,分成两组继续开火,给铁牛争取时间。
几轮射击过后,再也没有人敢跑去关门。
铁牛迈开大步冲过吊桥,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冲入门后,手中的狼牙棒挥舞起来,凡是被碰到者非死既残,无人能挡。
“上!”
看着铁牛冲入,沈墨急忙带人过去增援,很快也冲入了院中,大门彻底落入了己方手中。
杨氏大宅虽然看着戒备森严,但是太平久了,也没人觉得会有不长眼的贼人会来打杨氏的主意,所以所谓的防范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被沈墨他们打了一个突然袭击,前院很快失守。
程凯四人进入院中中很快登上了两侧的箭楼,占领了火力制高点。
沈墨看着从内院冲出来的一大群杨氏家丁,不慌不忙地下令所有人在大门前列成两排轮流射击。
自己从怀里掏出一根窜天猴点燃,举向了空中。
村子外的李志远听着村子里砰砰砰的枪声,早都按捺不住了,此时见到冲天而起的信号,立刻下令警卫队跑步进村支援。
杨氏当代族长杨鸿轩一个月前第九房小妾刚又给他生了个儿子,正准备明天给儿子摆满月宴。
今天虽然不是正式日子,而且这个小儿子还是小妾生的,但是奈何杨鸿轩很宠这个小妾,又是老来得子,所以准备大办一场,好好热闹热闹。
所以今天不光是杨氏上下的奴仆在忙碌,就是许多杨氏族人都提前赶了过来跟杨鸿轩贺喜。
此时杨氏内宅挤满了人,人人都是穿戴一新,满脸笑容。
杨鸿轩今年六十有二,脑后留着一根细细的金钱鼠尾辫,带着一顶熊皮帽子,身穿狐皮大氅,红光满面,笑容慈祥,刚从小妾房里看完儿子出来,正心情愉快,就见一名家丁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叫道:“老,老爷,不好了,有贼人打进来了!”
杨鸿轩根本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一脚将那家丁踹到大骂道:“你个球攮的,胡咧咧什么,这大喜的日子哪里来的贼人?”
自从儿子当了发达之后,他整日里养尊处优,杨氏大宅又建的固若金汤,别说贼人了,就是小偷小摸的蟊贼都没见过。
所以压根就不相信家丁的话,以为这厮是犯了迷糊。
这时候外面砰砰砰的枪声传来,杨鸿轩大骂道:“哪个在放炮仗?明天正日子再放也不迟,现在放是什么讲究?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杨鸿轩一辈子就是个土财主,虽然听过火铳,但是压根就没见过,所以才会第一反应把枪声当成炮仗。
刚才被踹的翻了个跟头的家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叫道:“老爷,那不是炮仗,是贼人的火铳啊!小六子就是被贼人的火铳给打死了,我身上的血就是小六子的。”
小六子就是刚才大喊着“有贼人”然后被沈墨一枪给干掉的那个家丁。
杨鸿轩这时候才看见了家丁身上的血,身子一晃,差点坐到地上去。
“快快,老九,快带人去挡住贼人,可千万别让贼人冲进来!老三,你快派人去县衙禀告县尊,请他派兵来救。老四,快给你大哥送信就说咱家遭贼了,快让他带兵回来救我!”
杨鸿轩被身后的一名家奴扶住之后,急忙手忙脚乱的指派起来。
他这一乱,原本没当回事的杨氏族人和下人们也都惊慌起来,四处乱窜乱跑起来。
杨鸿轩的九弟杨鸿奎生的牛高马大,不喜读书,就喜欢舞刀弄枪,所以这支杨氏家丁就交给了他日常统领。
杨洪奎听说有贼人,哇哇大叫几声,拎着一把大斧带着一群家丁就向外宅冲了出去。
看见这一幕,杨鸿轩的正妻刘氏安慰杨鸿轩道:“老爷,你就放心吧,老九这么彪悍的,还有咱们这两百家丁,咱们这宅子修的比县城还要结实,任凭他什么样的蟊贼都打不进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回头等老大回来,让他跟知县打个招呼,好好剿一次贼,把这些天杀的贼人都给杀光了就清净了。”
真是奇了怪了,往往很多女人遇事比男人还要镇定,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杨鸿轩得了老婆宽慰,暗暗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刚才的失态都被族人和下人看在眼里了,族长和老爷的威望都受损了。
摸着老妻皱巴巴的手,杨鸿轩叹道:“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啊,区区几个蟊贼而已,下面这些贼厮大惊小怪,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刘氏娇羞一笑,看的杨鸿轩有点反胃,转过头呵斥起了慌乱的下人和族人:“都慌什么?几个蟊贼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该干啥干啥,别自己吓唬自己。”
众人一看族长老爷都这么镇定,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是听得前院的喊杀声以及砰砰砰的声音,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杨鸿轩捋须笑道:“老九真是有猛将之资,回头让成泽给他在军中谋个差事,凭他的本事说不定能混个总兵将军什么的,那我杨氏就更加兴旺了。”
田氏颔首赞同。
突然,喀喇一声响,内宅的大门从外面被人给撞开了,一个圆形的物体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落在了杨鸿轩脚下。
杨鸿轩定睛一看,那赫然就是自己那有猛将之资的九弟杨洪奎的脑袋,此时正双眼圆睁,面目狰狞地盯着自己。
“老九……”
杨鸿轩大叫一声,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发财了!
跟沈墨预期的一样,杨氏家丁看着装备齐全,但是也就吓唬一下普通百姓和小蟊贼还行。
领头的杨鸿奎被沈墨一枪干掉,跟在他身边的冲的最快的家丁也中枪倒地的之后,剩下的家丁立刻就陷入了崩溃,有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有人四处乱窜,企图躲藏。
沈墨也没空搭理这些小喽啰,问了一个跪地求饶的家丁知道带头的是杨氏族长杨鸿轩的九弟后,便让铁牛割下了杨鸿奎脑袋,然后带人撞开了后宅的大门。
杨鸿奎的脑袋一扔进去顿时就炸了锅,杨鸿轩直接翻白眼晕死过去,刚才还一脸镇定的刘氏也吓得惊声尖叫,更不用说满院子乱窜的女眷和杨氏亲族了。
此时赵方带着警卫小队也赶到了,在死亡威胁下这些人很快安静下来,按照沈墨的要求抱着头蹲在原地瑟瑟发抖。
“杨氏的粮仓和银子在哪里?”
铁牛揪过来一个家丁问道。
那家丁面带犹豫,偷眼看着主母刘氏。
刘氏给他使眼色,显然让他不要说。
铁牛看向沈墨,沈墨冷哼一声道:“既然不说那就成全他的忠义之心。”
铁牛大声答应,抡起狼牙棒就将那家丁的脑袋砸成一个烂西瓜,迸溅的脑浆子自然又引起了一片惊叫声。
沈墨跳脚避开,气急败坏大骂道:“铁牛,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这么恶心,非要砸脑袋吗?”
铁牛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道:“老大,不好意思,我刚才估计被华强附体了,想看看这瓜熟不熟。”
沈墨无语,真想踹这货一脚。
杨家众人都被贼人这残暴的一面给惊呆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甚至有些胆小的都开始哭起来了,但是却强行压抑着哭声,生怕这如铁塔一般的贼人也要试试脑袋上的瓜熟不熟。
很快,第二个家丁刚被铁牛一指,就跪在地上一股脑的啥都交代了,甚至连杨老爷藏私房钱的地方都交代了,就在那第九房小妾屋子的床下面。
刘氏一听,眼睛一翻也晕了过去。
不知道是心疼自家的钱,还是气愤自家男人把私房钱藏在小妾屋里。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沈墨也就不再杀人立威了,道:“我们今天是为了求财而来,只要你们老实配合,我保证不会乱杀人的。”
说完就安排赵方带着警卫小队看守这些人,流程都很熟练了,什么人该绑起来,什么人该看管起来心里都有数。
沈墨则和铁牛带着人去了后院的粮仓和库房,用从杨鸿轩身上掏出来的钥匙打开门锁,进去查看。
看着那堆得高高的谷仓,粮食满的都快要溢出来,沈墨既兴奋又气愤。
想着之前焦家庄以及谷村那些百姓许多人每天不干活的时候就喝一碗稀粥吊命,饿的脚步虚浮,皮肤浮肿。而这些地主乡绅家里的粮仓却满满当当,许多粮食甚至都快要腐烂了,岂能不让人愤怒!
真真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杨氏不愧是东安县首屈一指的大地主,沈墨粗略估计了一下,光是稻米至少就有三万石左右,如果再加上小麦,豆子以及番薯玉米等杂粮加起来至少在五万石左右。
而库房的物资更是让沈墨长了见识,棉花、棉布、丝绸绢帛、粗麻、丝线、铁锭、纸张、甚至红糖等各类物资塞得满满当当,价值沈墨根本无法估算。
除了这些物资,光是库房里的银钱就有黄金三百两,十两一个的银锭共有四十多箱,各种不同时期铸造的铜钱等物更是难以计数。
除了这些黄白之物,还有各种珠宝首饰乃至瓷器珊瑚等贵重奢侈品更是无法估计价值。
饶是沈墨觉得自己还算是见过世面,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好四十大盗的宝藏一样的库房,他也眼睛有点不够用了。
再看跟他一起进来的铁牛等人,一个个都目光发直,双手颤抖。
虽然大家不爱钱,但是这么多的财富堆在你面前的时候,那种强烈的冲击力还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颤栗。
半晌,铁牛颤抖着回过神来,看着沈墨:“老大,我终于找到了世界上发财最快的法子了。”
沈墨看他一眼道:“咋地?,你还想上山当山大王啊?”
铁牛嘿嘿一笑道:“我就那么一说。有了这么多钱,咱们的实力就能大大提升了,底气就更足了。我就盼着赶紧把咱的正规军给整出来,天天带这些村兵快把我郁闷死了。”
沈墨笑道:“这一票干完,我想就差不多了。”
正说话间,李彪忽然过来神情略有些兴奋道:“老大,你过来看看,这边有点好东西。”
沈墨好奇的跟着过去,在大库房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单独的小库房,进门一看,立刻笑了起来。
果然是好东西。
只见这个小库房里摆着一排排架子,分为高低两种。
高的架子上套着一套套的棉甲,粗略看过去,至少有五十套左右,还带着头盔。
除了这些棉甲,竟然还有五套锁子甲和二十套皮甲。
而低的架子上则是摆着一排排的兵器,其中制式长枪约有五十支,腰刀有一百多把,去了弦的弓约莫也有三十多张。
甚至还有二十张轻弩。
除了这些冷兵器,沈墨还在一个角落的木箱子里发现了十支火铳。
都用黄油包裹着,旁边放着用皮袋子装的一袋袋的圆形铅弹以及火药。
沈墨拿起一支打量了一下,发现竟然是燧发枪。
看这枪的成色,结合杨成泽发迹的时间,大概可以推算出来,这些燧发枪应该在清军当中装备了不少了。
看来这个时空的满清比原本历史上的满清在军备武器上可能会更先进一丢丢。
看了一下枪身上的铭文,被人磨去了,没法知道这支枪的铸造时间。
铁牛看的啧啧称奇:“好家伙,这肯定是杨成泽那个狗汉奸藏的。不过他一个知府在老家藏这么多兵器干嘛?难道还想造反?这些东西要是被人告发,这厮绝对会被康熙给砍了狗头的,说不定全家都要被砍头的。”
沈墨摇头道:“造反肯定不至于,只不过此人生性贪婪残酷,害的人多了心虚,才会利用领兵的机会私吞了这些武器,想要用来武装自家的家奴,保护自己的老巢。平时肯定不敢用,但是关键时刻可以派上用场。只是没想到最终便宜了咱们。我觉得这位杨知府倒是跟咱们的蒋校长有得一拼,也是运输大队长嘛!”
众人闻言都会心的大笑起来。
第四十七章 不见,等死吧!
这些大地主的富有虽然沈墨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那盈满仓库的粮食和物资时还是很想说一句“卧槽”。
不过一想到这些东西现在都归自己支配了,心中一下子舒爽起来。
把粮仓仓库全部换锁,派警卫小队全天驻守,没有沈墨的命令谁也不去私自进去。
若是有人想要图谋不轨,不如纵火搞破坏,只要发现,直接击杀。
最重要的仓库控制到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解决人的问题了。
“总镇,那杨氏族长杨鸿轩醒了,想要见您。”
警卫小队队长赵方匆匆过来禀告道。
“不见,让他等死好了。”沈墨摆摆手道,赵方领命离去。
跟一个将死的土豪劣绅没什么好说的,到时候公审大会一开,丫就是个用来争取杨村百姓民心的工具人。
李志远此时也带着在外围的护村队队员过来了,看到沈墨禀告道:“总镇,我们在外面抓到了几个想要跑出去报信的家伙,审问了一下,其中一人还是那衡阳知府杨成泽的四弟。另外还有一个是杨鸿轩派出去要给东安县衙报信的家奴。除了这些人,还有一部分村民拖家带口的往外跑,被我们给挡了回去。”
沈墨道:“干得好,杨氏的人都先关起来,让李彪带人甄别审讯。老李,村外的警戒交给铁牛负责,咱俩一起去村里转转,得安抚一下村民,不能让他们瞎跑。”
李志远点点头,把指挥权还给了铁牛,跟着沈墨,带着一队士兵在村里转了起来。
“乡亲们,不要害怕!不用担心!我们沈先生是为了对付杨氏而来……”
几个士兵拿着纸卷的大喇叭跟着沈墨在村里转了几个圈,嗓子都喊哑了,就是没人赶出来。
所有人家都是大门紧闭,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显然对他们这群突然杀出来的“贼人”很是警惕。
沈墨和李志远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总镇,这些村民这么害怕,除了不了解咱们之外,恐怕还担心杨氏的报复。”李志远叹口气说道。
沈墨点点头道:“杨氏盘踞此地近百年,杨成泽又凶名在外,杨氏在这些村民眼里根本就是无法撼动的巨兽,所以现在这样也正常。”
“不着急,我们是什么样的他们慢慢就知道了。”
沈墨也不打算继续转了,带着人回去,吩咐开始做饭。
杨鸿轩为自己的小儿子准备的满月宴的食材倒是正好便宜了沈墨他们,大鱼大肉各种食材都有,所有人包括护村队的村兵们都吃的满嘴流油,直呼过瘾。
这些村兵们以前难得吃上一会肉,这次跟着沈墨出来,大冬天的赶路虽然有些牢骚,但是嘴里啃着香喷喷的鸡腿时,什么牢骚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庆幸。
铁牛也趁着这个机会整顿了一下军纪,把那些行军路上牢骚太多的家伙拉出来收拾了一顿,也不打也不骂,就罚站军姿。
大冬天的孤零零站在室外,饶是穿着棉袄,没多久人都快被冷风吹傻了,一双脚感觉都快成冰坨子了。
铁牛看着那些眼神明显敬畏了许多的村兵,主要是谷村的村兵们,大声道:“当兵吃不了苦就早点滚蛋,这是第一次,只给你们小小的警告一次。若是下次再犯,直接开除,收回分给本人和你们全家的田地和粮食,而且还要撵出村子。听明白吗?”
“明白了!”
众村兵扯着嗓子大喊,尤其是那些刚刚受罚的家伙吼得更是大声。
道理很简单,好好当兵有肉吃,有地种。
不好好当兵,那就啥都没有了。
给这些人现在讲什么军人荣誉,讲什么家国信仰都太早,只有用最现实的,一眼就能看到的利弊来调教他们才是最适合的。
除了处罚孬兵,还要奖励好兵,比如在行军途中表现优异的焦桐鹤以及马东等人,都获得了分量不一的奖励。
虽然基本上都是鼓励性质的奖励,但是却充分表现了奖罚分明这个治军原则,让这些村兵们更深切地明白什么行为是对的,什么行为是不对的。
铁牛这边整军,沈墨则和李志远忙着治民,收拢杨村村民的民心。
距离占领杨村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沈墨的人对杨村的普通村民都是秋毫无犯,派出的巡逻队也只是正常巡逻,绝对不会去骚扰百姓。
慢慢的这些村民们原本畏惧忐忑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有人打开家门警惕地打量着这些拍着整齐队伍胸膛挺得高高的“贼人”,眼中既有害怕也有疑惑。
在最终确定了这些“贼人”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而且也不乱杀乱抢之后,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虽然都很警惕的保持着距离,但是神情却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有那胆子大的人对着巡逻队问道:“诸位大爷,你们是从何处来,来这里做什么?以后还走不走了?”
这是杨村百姓最关心的问题,所有人耳朵都竖起来听着对方的回答。
“这位大叔,我们不是什么大爷,我们是焦家庄护村队的村兵。焦家庄你知道吗?就在县城的西边,距离你们这里有个四五十里地吧。”
这次带着巡逻队的是原来焦家庄护村队的一名因为表现突出刚升上什长的小伙子,叫做陈寒生,外号陈大胆。
陈大胆胆子大,嗓门也大,声音一下子吸引了那些竖着耳朵的杨村村民,
村民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更疑惑了。
“后生,你是焦家庄的人?怎么你们焦家庄的人都当了贼了?是焦鹏举焦老爷带着你们当贼的吗?”
这个老头显然是知道焦家庄的,还知道焦鹏举。
陈大胆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们不是当贼,你说的焦鹏举焦老爷早都跑了,我们庄子被一个叫做黄顺的狗汉奸给占了,天天欺负我们,要给我们涨租子,逼着我们交回佃田。甚至还因为催债逼死了俺们庄子好几个人,简直坏事做绝,我们都恨死黄顺这个王八蛋了,可是这王八蛋背靠官府,我们拿他实在没有办法,就去他家大门口请愿,结果又被这王八蛋派家奴打了一顿,好多人都被打伤了。”
陈大胆这一说,杨村的百姓一下子就有了兴趣,代入感一下子就有了。
黄顺这种王八蛋地主,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刚才问话那老头急忙追问道:“后生,快说啊,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做的?“
陈大胆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看着周围围得越来越多的村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后来啊,我们沈先生就来了……”
第四十八章 宣传小组
陈大胆说的口舌生津,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干脆跳上了一个石碾子,越说越兴奋。
“我们沈先生大喝一声,戟指黄顺喝道:’兀那黄顺狗贼,你欺压百姓,逼死良善,罪该万死!今日我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斩你狗头!’,说完沈先生腰间宝刀出鞘,化作一道闪电直向那黄顺劈去。黄顺吓得屁滚尿流,转头就跑,可是沈先生武功盖世,凌空一跃,刀光一闪,黄顺惨叫一声,一颗好大的狗头就此飞上了天……”
“好!继续说,不要停!”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竟然开始催更。
陈大胆笑道:“有些口渴了,这位婶子可否赏一碗水喝?”
一位农妇笑着回家端了一碗温水给陈大胆,他接过一饮而尽,谢过之后继续开启吹牛逼模式。
当说到公审大会宣读黄顺种种罪状的时候,许多人都气的咬牙切齿,拳头都握紧了。
好的地主凤毛麟角,坏的地主却是千篇一律,所以村民们听到的是黄顺,想到的却是杨氏对自己的那些欺压。
杨村除了杨氏本族之外,同样有许多外姓的村民,
原因跟焦家庄和谷村一样,基本上都是北方逃难过来的那些可怜人。
这些在作为外来户,受到的盘剥是最严重的,对地主的仇恨是最深的,听起来也最有代入感。
听到黄顺和他的那些心腹作恶的家奴都被砍了狗头,其他家奴有恶迹的也都受到了惩罚,村民们拍手称快。
继续听,听到沈墨宣布要分田分地还发粮食的时候,村民们都激动起来了,都是一脸的不相信。
之前那个问话的老头怀疑道:“后生,那沈先生说分田分粮是真的吗?后来真的给你们都分了?”
陈大胆笑道:“沈先生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上活神仙下凡来救咱们这些苦命人的,说话当然算数。就拿我家来说,我跟我老娘还有两个人,每个人分了两亩地,总共就是四亩地。我当了村兵,立了功,村公所还给我又多奖了一亩地,现在我家就五亩地。以前我天天吃不饱,走路都发飘,现在一天两顿顿顿都能吃饱,而且训练的时候还能有肉吃。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陈大胆指的是他巡逻队的其他队员。
那些村民们顿时围了上去,问的可详细了。
听那些村兵们说完之后,村民们现场直接沸腾了,议论纷纷,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以杨氏的贪婪,整个杨村的地现在都是属于他们家的,无论是杨氏的亲族还是其他外姓村民,现在都是杨氏的佃户。
这些人可太知道每年为了交租子被杨氏逼迫的痛苦了。
有人开始试探性的问道:“那沈先生既然来了咱们杨村,是不是也要给我们分田分粮啊?”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了陈大胆。
陈大胆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的有点毛毛的,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那是当然的,沈先生来这里收拾杨氏,就是为了救大家,让你们跟我们一样,不再受地主的欺负盘剥,家家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有屋子住,甚至逢年过节还能吃上肉。”
这话一出,人群中许多人立刻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如果真能实现,那就是神仙过得日子啊!
但是有人还是不放心,还是之前那个老头又问道:“你们沈先生今天杀了杨老爷,可是等他儿子带兵打回来的时候怎么办?你们就算给我们分了田,那杨成泽打回来以后肯定又要收回去的啊!”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浇的刚才那些心头火热的人一下子又凉了,都瞪大眼睛看着陈大胆看他怎么回答。
在这些村民们眼中,别说知府了,就是一个知县都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根本无力抵抗的。
陈大胆被问得一愣,但是他对沈墨是盲目崇拜,眼睛一瞪大声道:“那怎么可能?杨成泽那狗汉奸要是赶回来,正好一起收拾了。不瞒你们说,沈先生手下还有雄兵数万,人人身穿铁甲,手持火铳,别说那杨成泽了,就是鞑子皇帝亲自来了也不是对手!”
下面的村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后生莫不是在吹牛逼吧?
沈墨和李志远在不远处看着,听着陈大胆吹牛逼,心中微微有些微妙。
这小子虽然是吹牛逼,但是几乎都快接近真相了。
李志远笑道:“老大,这小子是个宣传口的好苗子啊。杨村这种事情以后肯定不少,咱们来说的话一来是比较累,二来本身跟这些村民之间有距离,村民们天然对咱们有怀疑。所以干脆多挑一些像这个小子这样的人才组成一个宣教小组,每占领一个村,就让他们去宣传咱们的政策,现身说法,效果肯定比咱们自己去说要好得多。”
沈墨点点头赞同道:“有道理,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到时候还是挂在你们民政科下面。不过记住别吹得太夸张了,咱们现在可是革命初期,信誉很重要。”
李志远道:“放心吧,宣传小组组建起来后肯定要好好培训一下再上岗的。”
沈墨道:“那就尽快搞起来,先宣传预热一波,等杨村百姓的心被咱们炒热了再开公审大会,然后分田分粮组建护村队。在这之前,咱们得先应付最紧要的一件事。”
李志远道:“老大是说要应对官府的反扑报复吗?”
沈墨点点头道:“杨氏这么多人肯定有漏网之鱼,消息迟早要传出去的。东安县那边我倒不担心,根据咱们掌握的情报,东安县只有一个巡检司百十号人,还被咱们给收拾了两次,正副巡检都死在咱们手上。
要是再敢来一次,就全部给他们灭了。至于其他衙役捕快之类的就不用担心,这些人也就欺负一下百姓,遇到事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需要注意的是永州府那边,毕竟那里驻扎着一支绿营兵。现在是清初,这些绿营兵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
李志远道:“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永州到东安县有两百多里地,而且基本上都是山路。况且,永州的绿营兵会因为一个乡下地主家接抢大冬天的跑过来剿匪吗?这种可能性也许有,但其实可能没我们想的那么高。”
沈墨同意李志远的看法,笑道:“这话没错,而且根据咱们的情报,永州的绿营掌握在旗人镇守官阿尔托手里,那个鞑子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好处的事情指望他领兵过来是不太可能。现在就看在衡阳的杨成泽知道他家老巢被咱们给抄了会有什么反应了。”
李志远笑道:“要是直接气的急怒攻心,吐血身亡就省事了。”
两人都大笑起来。
第四十九章 汝妻子吾养之!
正如沈墨所料,杨氏亲族有人逃到了东安县城,跑到县衙门口大叫说是杨村被一股悍匪给占了,杨鸿轩杨老太爷都被悍匪杀了,请知县立刻发病救援。
结果守门的衙役根本不信,直接给打出去了。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人哭喊求援,衙役这才信了,急忙报给知县。
东安知县刘同仁急忙将人叫过来问道:“是何方悍匪所为?人数多少?”
那杨氏族人却只一个劲道:“不知悍匪来历,但是却极为凶悍,有数百人之多,而且还有火铳,就连杨家最能打的杨九爷都被悍匪割了脑袋,请知县老爷赶紧发兵去救,若是迟了杨老太爷可能就遭了悍匪的毒手了。”
生怕刘知县不去救援,这人还补充了一句:“若是援兵去晚了,被我家大爷知道了,县尊可不好交代啊”
杨家大爷自然就是指的就是担任衡阳知府的杨成泽。
刘同仁听得心中厌恶,你一个衡阳的知府再厉害还能管到永州府来?
没再搭理这杨氏族人,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但是这事情又不能不管,若是其他小地主被抢了也就罢了,但是杨成泽的为人刘知县还是听说过一些的,为人贪婪残暴又睚眦必报,虽然自己不在他手下为官,但是却也难保以后不打交道。
现在这个事情已经传开了,县衙许多人都知道了,自己就算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而且想到之前马典史说的焦家庄的黄顺也是被一股悍匪给杀了,心想这该不会是同一伙人吧?
刘同仁嘴上说着要剿灭一切反贼,但是悍匪真来了却有点怂了。
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急忙让人去请典史和主簿来。
马有禄马典史自从上次送走王文龙之后就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的。
反贼竟然想打杨氏和任氏的主意,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却不怎么相信反贼能成功。
不过心里却又偏偏保留了那么一份期待,期待这些反贼真能把这事给办成了。
不说远的,最少自己就不用再下乡催粮了。
可是连着两天没有动静,他对这些反贼有些失望起来。
区区一小股反贼,自己竟然指望他们能攻破固若金汤的杨氏大宅,真是蒙了心了。
自嘲一番后,马典史的心思淡了不少,但是却依然免不了胡思乱想。
不过刚刚听说守门的衙役说是有杨氏族人接连过来报信求援,说是杨氏被悍匪所破,杨老太爷全家都落在了悍匪手中,马典史是又惊又喜。
没想到这群反贼还真是厉害,杨氏那么厉害的大宅子,两百多装备齐全的家丁说破就破了。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群反贼的实力。
正在自己屋里激动,就听知县来请,心道这位草包县尊肯定也没了主意,心情愉快却又面上一副焦急忧愁的样子快步去见知县。
见到典史和主簿,知县将情况一说,焦急道:“你们说说,本县该如何是好?”
一把年纪白胡子主簿瞅了瞅马典史,捋着胡须说道:“县尊,下官是文官,不通军事,还是让马典史说说吧。”
马典史心中大骂老不死的,但是看着知县看过来的眼神,还是皱着眉头道:“县尊,杨氏大宅防守森严,还有两百家丁都被贼人所破,显然这伙贼人实力很不一般。下官怀疑这伙人跟上次打劫焦家庄的是一伙人。这还是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被抢地主或许更多。这伙贼人如此猖狂,先不说县衙没有多余人马去救援杨氏,就算有,难保这些贼人不会趁虚攻打县城,所以,县尊要三思啊!”
马典史一番话说的刘同仁大冬天的脑门上差点沁出冷汗来。
对呀,乡绅地主被悍匪所劫,虽然也是大事,但是相比县城的安危来那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对于他一个知县来说,乡下就算全部被悍匪抢上一遍,只要县城没有失守,他就不算有过错,顶多被上司责骂申饬几句。
但是如果县城在自己手里丢了,就算自己救回杨氏,自己也难逃失守之罪,罢官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杀头的。
自己辛辛苦苦弄个知县可不是为了救他杨氏。
刘知县回过神来,拍着马典史的肩膀道:“你果然是个干吏,那你且继续说说我们该如何防备贼人攻城?”
马典史道:“下官以为,一方面县尊应该派人禀告知府大人,若是知府大人能派绿营来救自然最好,就不用县尊操心了。其次,县衙现在能用的人手除了几十名巡检和衙役捕快外几乎是无人可用,必须尽快募兵守卫县城。”
“嗙”的一声,刘知县一拍桌子喝彩道:“说的有道理,可是该如何募兵?县衙府库空虚,无力募兵啊!”
马典史笑道:“县尊勿忧,若想募兵,可找那些乡绅地主。他们若是不想步黄顺和杨氏的后尘,就要配合县尊。要么主动派出家奴来县城守城,要么就要捐献钱粮由县尊募兵,总之绝对不能让他们袖手旁观,坐看县尊一人忙活。张主簿主官全县钱粮,对这些乡绅更是熟悉,派他主持筹募钱粮的事情最为合适。”
刘知县大喜,越看马典史越顺眼,点头道:“此法甚妙,就这么办。张主簿,主意是马典史想的,这筹募钱粮之事就交给你了,若是办不好,你这个主簿也就到头了。”
张主簿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狠狠瞪了马典史一眼,只能咬牙答应起来。
马典史心中好笑,你个老东西给我挖坑,现在是自作自受了。
那些乡绅地主的难缠之处他可是深有体会的。
马典史出这个主意当然不是简单为了坑张主簿,主要还是为了他自己,顺便给沈墨他们行动提供一些方便。
他不想光明正大的从贼,但是却也不想得罪沈墨他们,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根据他的了解,那些乡绅地主宁愿派一些家奴充数守城,也不想主动捐献钱粮。
除了他们吝啬之外,更主要的是经过快一年的接触,大家都知道这位刘县尊是个刮地皮小能手,说要五百两,最后能刮走两千两。
到时候一旦这些家奴被派来守城,沈墨他们就再抢地主的时候就更方便了。
马典史为自己的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颇为得意,忽然又道:“县尊,下官准备去微服探查一下那些悍匪的情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请县尊批准!”
刘知县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赞道:“马典史果然一身是胆,不逊于当年赵子龙。你且自去,你若被贼人所害,汝妻子吾养之。”
马典史当然不是为了当赵子龙故意表现的,他是要去再见一见沈墨,去表功的。
听到知县夸自己是赵子龙,一开始还有点老脸一红,但是听到后面却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丫的咒我也就罢了,还想当曹贼?!!
第五十章 这次是真死了!
其实杨氏除了跑到东安县衙报信的几个族人,杨成泽的三弟杨成铎也跑了出去。
杨成铎比较机灵一些,听见前面动静觉得不安全的时候就从后门跑了躲在了山上,待到山下贼人撤回了警戒之后,他才趁着天黑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杨成铎有个好习惯,就是喜欢随身多带一些银票。
自家大哥杀了那么多反贼,多少人想要对他恨之入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找上们来了。
大哥杨成泽就是明白这一点,才往家里偷偷倒腾了那么多的兵器铠甲,就是放着这一天。
结果人算不算天算,这些东西不仅没排上用场,反而还便宜了贼人,真是足够讽刺的。
杨成铎脑子很清楚,知道东安县衙指望不上,永州知府同样指望不上。
只有自己走一趟衡阳,找到大哥,才有机会报仇。
至于老爹以及自己的的妻妾儿女,没了就没了。
只要自己活着,以后再多娶几个多生几个就是了。
杨成铎以前经过商,所以对路径也算是熟悉,跑到一处小镇上雇了一辆牛车,准备先去永州,到了永州再坐船沿潇水辗转去衡阳找大哥杨成泽。
……
张主簿被知县刘同仁安排筹集钱粮募兵的事情也同样不太顺利,那些大地主底气足,家里基本上都有人在外做官,所以最多敷衍上十几个家丁或者几十石的粮食打发一下。
小地主们底气不足,就只好哭穷卖惨,实在逼得没办法,就跟挤牙膏似得往外挤。
张主簿大冷天的天天往乡下跑,老腰都快被牛车给颠簸断了,可是几天下来也只是筹集了不到两百石的粮食以及不到一千两银子,各家派来帮助守城的家丁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
张主簿自家也是地主,本乡本土的,自然不能太得罪这些地主。
知县刘同仁却是气的大骂这些地主乡绅鼠目寸光,扬言以后再有贼人劫掠这些地主,县衙一律不管。
刘同仁生气的当然不是担心守城的问题,而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多搜刮一些钱粮好应付知府交代下来的给永州绿营筹募钱粮的差事,给自己刷一波好感,方便升官。
骂归骂,骂完了逼着张主簿继续干活,气的张主簿使劲问候马典史世代先人。
……
被张主簿疯狂问候先人的典史马有禄此时却在杨村拜见沈墨。
他化装成一个商人,还给自己搞了一把大胡子,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认出来。
沈墨见到他时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阿三哥。
马典史在进村之后,看着杨村那些村民们喜笑颜开的笑容跟他上次在焦家庄看到的一模一样,看着那些原本对官兵畏惧如虎的村民主动热情地给巡逻的村兵们送吃送喝,招呼他们进屋烤火,心中是既惊讶更佩服。
这些反贼笼络黔首之心的本事真是不小。
官府就很难做到这样。
确切的说是根本做不到。
见到沈墨的时候,马典史的心态已经不是上次那种不情不愿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心情了,看着沈墨的反贼事业越来越红火,他竟然慢慢的有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沈墨笑道:“多谢马典史上次提供的情报,能灭杨氏,马典史功劳不小。”
马有禄急忙摆手表示谦虚,这种功劳对他来说还是尽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到时候杨成泽带兵回来,对付不了沈墨,却能收拾自己,那就悲催了。
沈墨不在意他的这点小心思,笑着问道:“马典史这次来见我是有何事?”
马有禄急忙将自己建议知县找地主筹粮募兵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沈墨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急忙补充道:“我也知道以沈先生的本事,这些地主乡绅都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就是县城,对沈先生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过以那刘同仁的贪婪性子,这次最少能让那些地主乡绅跟他之间疏离不少,以后沈先生无论是攻打县城还是再占领乡村,就更方便了。”
沈墨笑道:“马典史有心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马有禄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沈墨看出来他的欲言又止,问道:“马典史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取县城对吧?”
马有禄有些尴尬,沈墨的确看破了他的心思。
他这次来除了表功,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知道沈墨什么时候取县城。
这种无间道的游戏让他实在有些担心,虽然那个草包知县不一定能看出来了,但是沈墨早一天打下县城,他心里就早一天踏实。
就算当反贼还是当个名正言顺的反贼比较舒服。
沈墨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马典史,你觉得官军什么时候能打过来?”
马有禄愣了愣,想了片刻后道:“如果不打县城的话,现在又是冬天,永州府的绿营兵一个月能来都算快的,甚至可能根本就不会来。”
沈墨听了笑而不语。
马有禄这时也明白过来,只要沈墨不打县城,官兵就基本不会搭理他。
劫掠几个地主又算的了什么,只有县城被占才会在公文上出现失地的报告。
沈墨又不傻,多些发展时间不好嘛,非得主动找麻烦引来官兵。
看着有点蔫的马典史,沈墨安慰道:“县城我迟早要取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安心做你的典史,有什么消息直接去城西找老王,就是上次跟你见过的那位。只要以后不再作恶,我不会忘记的功劳,也会给你一份好前程的。”
马有禄唯唯诺诺挤出笑容谢过。
好前程?
就怕你们这些反贼啥时候被官兵给灭了啊!
马典史很惆怅,沈墨也没搭理他,让他在村里住了两天。
这两天期间,公审大会召开,宣读杨氏自族长杨鸿轩以下等杨氏族人的种种罪状,甚至连在衡阳的杨成泽和逃跑的杨成铎以及死了的杨鸿奎等人的罪状都被列出一一宣判。
杨鸿轩跟他老婆刘氏等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堵着嘴巴听完宣判,听到判处自己绞刑的时候,急怒攻心,眼睛又是一翻,直接过去了。
这次是真死了。
也不知道是脑溢血还是心脏病发作。
第五十一章 进入殖民时代
杨鸿轩的正妻刘氏看着慈眉善目,但是却也被审查出来虐杀了好几个丫鬟小妾,所以也被判处了绞刑。
只是她没有杨鸿轩运气好直接被吓死,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活活明正典刑,活活被勒死。
其他的杨氏子弟,除了那个刚满月的婴儿以及两个十岁以下的男童,成年男丁全部被处死,作恶重的同样绞刑。
其他恶迹不显的都被发配到后山去开矿去了。
劳改三年后,表现好还活着的就赦免他们的罪行,可以恢复自由身。
当然,能不能活到三年后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剩下的家奴丫鬟自然也都被烧毁了身契,解除了奴籍,恢复了自由身,并且编入了民户之中。
公审大会之后,便是宣布成立村公所,然后烧毁所有借条欠条,清查人口,重新丈量土地,分田发粮,编练村兵等已经做熟了的事情,按流程走就是了。
杨村的村民看到之前宣传的天大的好事真正落在了自己头上,一个个自然感恩戴德,真心拥护沈墨的统治。
全程经历了这些事情的马典史,看着沈墨这群反贼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一系列操作,心情复杂。
这伙反贼造反的手法实在娴熟,手段实在高明,做事很有章法,简简单单几步就将这些升斗小民的心给牢牢的拴住了。
其实反贼不可怕,从大清建立以来,各路反贼层出不穷,但是最后都被镇压了。
就连实力那么雄厚的三藩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所以从理智上来讲,马典史不相信这伙反贼能够成事。
但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伙反贼很有可能能造反成功。”
道理很简单,朝廷统御万民依靠的就是如杨鸿轩、李孝德和黄顺这样的乡绅地主。而沈墨这些反贼却把这些乡绅地主全给杀了,而且并没有如同他之前预料的那样继承这些地主的土地财产成为新的地主,而是把地主们的田产分给了那些泥腿子们。
这等于直接把朝廷的根基给挖了,俗称挖墙脚。
或者换句话说,朝廷依靠的是地主乡绅,而这伙反贼依靠的是升斗小民。
一个简单的算术题,天下的地主乡绅多还是升斗小民多?
答案自不用说。
不光是收拢升斗小民的手段厉害,更重要的是这个反贼头子沈墨的头脑极其的清醒,任何时候都表现的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该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做他心里是很清楚的,不会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不急不躁,不怒不哀,不好色、不奢靡、不滥杀、果断从容,头脑清晰,比起那些聚众数千数万就敢称王称霸的土寇简直不知道胜出了多少倍。
这一切都非常符合一个完美的反贼头子的形象。
马典史甚至不由自主的幻想了一下沈墨穿着龙袍高踞御座的场景,但是很快又想到了京城那位八岁登基,十四岁就用计扳倒权臣鳌拜,亲政之后又平定三藩的康熙皇帝,又对反贼们的造法大业生出悲观的看法来。
如今天下安定,朝廷兵强马壮,又有圣天子在位运筹帷幄,这种反贼要想造反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现在只是还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一旦引起朝廷主意,恐怕就距离覆亡不远了。
马典史摇摇头,看着不远处面带微笑正在跟围着他的一群村民和颜悦色说话的沈墨,忽然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得了失心疯,只因为这伙反贼对自己态度还算友善,竟然就会幻想他们能够造反成功!
罢了,还好这伙反贼并没有强人所难让他当内应取县城,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马典史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在杨村前后待了三日才离开回了县城。
刚回到县衙就被知县刘同仁叫去询问他打探的反贼情形。
马典史道:“县尊,这几日下官乔装成商人进入杨村,仔细打探之后发现,这伙反贼的确不一般,兵强马壮将近千人,且阵容齐整,号令森严,绝非一般的流寇土匪所能相比。不过在下官的旁敲侧击下,这伙反贼好像目前没有攻打县城的打算。”
马典史说完,知县刘同仁心中一下子松了口气,点头道:“这群反贼倒是些明事理的。不过本县总不能坐视不理,任凭这些反贼劫掠乡绅地主吧?是否应该请知府大人派永州绿营过来剿贼?”
马典史急忙道:“县尊,万万不可。且不说此举能不能成功,就算永州府绿营来了,县尊拿什么来安抚这些骄兵悍将?到时候就算反贼被剿灭了,整个东安县恐怕也被这些绿营兵给祸害的糜烂不堪了。更何况那位镇守官阿尔托贪婪无度,若是他真的来了,县尊想想拿什么去填饱他的胃口?”
刘同仁虽然一心升官,当官的经验少了些,但是却并不傻,自然也听说过这位永州绿营镇守官的贪婪之名,对那些绿营兵的做派也多少有些听闻。
这些人真的来了,甭管能不能剿匪,东安县肯定会被他们祸祸的不轻。
到时候他们拍屁股走人了,烂摊子可得自己收拾。
马典史的话一下子惊醒了他,急忙摇头道:“你说得对,永州绿营是轻易不要请动的好。那依你之言,本县该如何处理最好?”
马典史心中暗暗吐槽这种草包都能当知县,嘴上却道:“还是要将此事尽快禀奏永州府衙,清知府大人定夺。同时继续募兵守城,但是尽量不要去主动触怒反贼。这群反贼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流寇,只要咱们不主动出击,反贼应该也不会主动来攻打县城。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反贼也不会轻易出动的。下一步,就看知府大人那里有什么安排了。”
刘知县听完深以为然,赞道:“马典史果然思虑周密,那就这么办。“
马典史拱手道:“县尊英明,是我东安县百姓之福啊1”
刘同仁闻言抚须微笑,面露自得之色。
……
待到杨村分田发粮城里护村队等所有前期工作基本结束之后,沈墨终于发现系统的升级评分上了八十分,总共是八十五分。
超过八十分就达到了从游牧民族升入殖民时代的条件。
沈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升级,然后系统的评分界面就出现了一个升级进度条,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逐渐前进。
彼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等到沈墨一觉醒来的时候,进度条已经全部加载完成。
系统的主界面上原本的“游牧时代”赫然变成了“殖民时代”。
在系统的功能建筑菜单上点亮了几个图标。
第一个新点亮的建筑图标是码头。
点击码头图标,进入了二级子菜单,显示码头目前可以生产的船只有两种:渔船以及轻型帆船。
渔船就是很普通的打渔船,轻型帆船则是装备单桅的一种轻帆船,装备四门轻型火炮,每侧各两门。既能用来运输货物,也能用来载人,适合在内河航行。
这种轻帆船每艘造价五百两白银。
除了码头之外,军营、马厩以及枪炮铸造厂的图标也都点亮了。
点开军营的兵种菜单,发现当前可以训练的兵种有长矛兵、弓弩兵、轻骑兵以及火枪兵以及掷弹兵等五个兵种。
也就是说所有的兵种都是在军营中训练出来的。
而马厩则是专门培育各种马匹的场所,可以购买成年马匹,如战马和驮马以及儿马,价格不一。公马和母马的价格也都不一样。
而枪炮铸造厂则是专门生产火枪、弹药、火炮以及小型炸弹等火器装备的场所,相当于兵工厂。
除了这些新点亮的建筑图标,沈墨还惊喜地发现系统的人口上限从两百人增加到了两千人。
第五十二章 军营、马厩和枪炮铸造厂
系统人口上限增加到了两千人,而且还给出了比较详细的说明。
这两千人当中,系统农民的上限是五百人,也就是沈墨在殖民时代最多能召唤的农民不能超过五百。
这个沈墨倒是能够理解,在原本的游戏当中也是有着农民数量上限的。
除此之外,民兵的召唤通道已经消失。
也就是说沈墨再想召唤如铁牛他们这样的民兵是没有机会了。
民兵的召唤上限是三十人,他之前就就已经用完了。
随着地盘的不断扩大,本来还想多招一些民兵来给自己当管理人才,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要落空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民兵本就不是常规兵种,只是在开局的时候用来帮自己打开局面的。
能有三十个跟自己来自用一个时空的,而且还都是纪律部队出来的伙伴一起打天下,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若是还不知足,那就真的太废物了。
只要当前阶段两千人的人口上限,虽然感觉不是很多,但是如果兵种搭配合理的话,在眼下这个阶段还是足够用的。
兵贵精而不在多,就算只有一千多名系统士兵,沈墨也有信心在应对接下来的各种狂风暴雨。
只要自己不做死,不犯糊涂,绰绰有余了。
仔细查看了一下关于各兵种的说明,沈墨发现了跟原本游戏中不太一样的一些地方。
第一个地方就是在原本的帝国3游戏中,所有的步兵都是在军营之中训练的,骑兵都是在马厩之中训练的。而掷弹兵和炮兵都是在枪炮铸造厂训练的。
这些士兵出来的时候都是连人带装备一起打包来的。
但是现在到了现实中,情况却又不太一样了。
长矛兵、弓弩手以及轻骑兵这三种冷兵器兵种都是带着装备一起打包的。
长矛兵召唤价格五两银子一个人,着皮甲,主武器是制式长矛一支,副武器则是一柄短刀,用来敌人近身时搏杀自卫,最低召唤单位五十人。
弓弩手可以选择弓手或是弩手,召唤价格十两银子一个人,着皮甲、主武器是步弓一张或是轻弩一把,箭一壶(三十支),另配短刀一柄,同样的,最低召唤单位五十人。
轻骑兵召唤成本五十两银子一人,着皮甲,主武器是斩马刀一柄,另配匕首一把,最低召唤单位十人。
至于战马,则需沈墨花钱单独从马厩购买配备。
一匹成年公马在马厩的价格是一百两银子,母马更贵,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儿马则便宜许多,一匹只需要五十两银子。
而用来拉车牵引的挽马则更便宜,每匹只需要二十两银子。
如果没有战马,轻骑兵就只能当步兵使用了。
而火枪兵和掷弹兵这两种火器兵,主武器火枪和小型炸弹都是需要沈墨单独花钱从枪炮铸造厂购买配备的。
火枪兵召唤价格是五两白银一人,不着甲,配短刀一柄在,最低召唤单位五十人。
配备的主武器是燧发枪,这是一种前装滑膛枪,有效射程不超过一百米,造价每支二十两银子,配备一个基数的弹药(120发)。
掷弹兵的召唤价格则是十两银子一个人,配备皮甲,副武器短刀一柄,皆是身高力大的猛士在,最低召唤单位二十人。
他们配备的主武器小型炸弹,也要从枪炮铸造厂单独购买配备,价格则是十两银子一百枚。
而沈墨心心念念的炮兵这次升级之后却没有点亮,图标依然是灰色的,按照系统说明要升级到要塞时代之后才能点亮鹰炮和长重炮这两种火炮。
而更适合跟随步兵一起行动的轻型迫击炮以及适合大规模火力覆盖的火箭炮则要在进入帝王时代之后才可以解锁。
当然,这里的迫击炮和火箭炮可不是后世大家熟悉的那种火炮,譬如喀秋莎管风琴之类的火箭炮,而是一种更原始的,无论是发射湿度,射程以及精准度还有威力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大型火器。
用来杀敌效果差了点,用来纵火的话可能更适合一些。
升级之后,这几种新点亮的功能建筑,系统都给出了一张建造图纸。
只要按照这图纸施工,完工之后符合系统要求就会被系统承认,然后加载激活相应的功能。
码头现在暂时没有条件建造的,毕竟湖南多山,虽然也有湘江等几条大河,但是距离此处都很远,现在还用不上。
沈墨现在已经将杨村作为了自己的常驻办公场所,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这里应该都是中枢所在了。
城镇中心的功能也早让他从谷村的李宅大院上卸载,加载到了杨氏大宅上面,杨宅的牌子也被换成了总镇署的牌子。
从自己的系统空间中拿出几张图纸,看了一会,发现图纸都不算复杂,而且主要的建筑材料用木头就行。
唯一的一点就是这几个建筑的面积要求都比较大。
不过杨氏的土地不少,给村民们分完田之后还剩下了不少,都被划成了公田。
从这些公田之中规划一些土地,将军营、马厩和枪炮铸造厂盖在一起也绰绰有余了。
到时候无论是后勤还是守卫都方便了许多。
不过建筑这些材料除了需要大量的工匠外,还需要大量的木材。
沈墨琢磨了一会,决定再召唤两百名系统农民出来,让他们担任工匠。至于木材,可以让农会发动三个村子的百姓从周围的山上伐木。
冬天正是农闲时刻,只要管饭或者说用粮食换木材,这些村民百姓肯定会踊跃参加的。
湖南遍地是山,别的可能不多,但是木头却是绝对不缺的。
打定主意之后,沈墨很快在系统上操作一番,召唤两百名系统农民。
一天后这两百系统农民全部到位。
沈墨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规律,就是这些农民每五十个之中就会主动出现一个首领。
感觉就跟机枪弹链一样,其中隔一段就夹杂着一枚曳光弹。
沈墨将四名首领找过来,把图纸交给他们,让他们带着图纸去勘察地形,然后计算出大概需要的木材总量。
然后,沈墨又让李志远发动三个村的村公所连同农会,发动三个村的百姓来杨村伐木。
虽然没有钱拿,但是却管饭,表现好的还有奖励。
因为工地在杨村,所以要以杨村的百姓为主。
但是焦家庄和谷村的村民知道后也是积极响应,虽然路远了点,但是依然挡不住他们干活的热情。
木头遍地都是,自己出点力气就能给家里省出一些粮食,顿顿还能吃饱,这么好的事情当然不能错过了。
在这种热烈的氛围之下,杨村轰轰列列的伐木运动就此展开。
第五十三章 暴兵之旅
数千人一起动手,工程进度飞快在进展。
系统进入殖民时代之后,除了新增加的这些功能建筑,原有的一些功能建筑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比如说市场。
系统的市场其实属于一种虚拟交易场所,并不是那种实体市场。
目前可交易的只有粮食和布匹两种商品。
粮食默认为小麦,但是也有一个稻米的可切换选项。
也就是说系统这个市场里只能交易小麦和稻米这两种主粮,买或者卖都可以。
在处于游牧时代的时候,沈墨靠着连续抢了三个大地主的粮仓,所以粮食一直都是没有短缺过的。
所以一直没有用过市场的交易功能来购买粮食。
布匹也是一样的,默然的商品只有粗布这一种选项。
同样的,地主跌倒,沈墨吃饱,这三家地主的仓库里也都有大量的布匹织物,所以沈墨同样没有使用过系统市场功能来购买粗布。
结算的单位都是以白银为结算货币,最下单位是两。
这次系统升级之后,沈墨发现市场的交易选项里也多了一些变化。
比如说原本只能交易小麦和稻米这两种主食,但是现在增加了玉米和番薯这两种杂粮作为可交易选项。
布匹也是一样,除了最基础的麻布之外,新增加了棉布以及丝织物这两个可交易选项。
除了种类增多,市场的交易说明也更详细了。
比如说粮食这一项,稻米或者小麦每年交易的数量不能超过一百万石,玉米和番薯两种杂粮交易不能超过两百万石。
且最少的交易单位以五百石起步,单次交易不能超过五万石。
布匹每年交易的总数量也有限制,麻布每年不能超过五十万匹,棉布不能超过十万匹,丝织物(绫罗绸缎)交易不能超过一万匹。
织物的交易以一百匹起步,单次交易不能超过一万匹。
只要这些商品的交易价格都是买进来便宜,卖出去亏本。
换句话说就是从系统市场里购买以上商品的话价格比现实世界上市场主流价格要便宜许多,但是要把现实世界中的商品通过市场卖给系统的话,那价格同样会比外面的市场主流收购价要低很多。
买贱卖更贱。
所以,这基本上等于系统鼓励沈墨从系统市场中多购买东西,却尽量不要把外面的东西卖给系统,那样太不划算。
对于系统市场的这些功能,沈墨是很开心的。
最少以后清廷要想用围困的方式妄图逼迫自己陷入断粮的地步是不太可能的。
或者说以后自己的治下出现了囤积居奇的奸商,企图抬高粮价,制造混乱,那么自己就可以依靠系统市场来跟他们打一场粮食价格战,再加上刀把子在手中,玩不死他们!
虽然有交易限额,但是沈墨却觉得足够用了,心中很是满足。
除了市场的这些新变化之外,畜栏也出现了新变化。
原来的畜栏只有加速牲畜生长这一个主要功能,现在却多了一个培育牲畜家禽幼崽的新功能。
培育选项上目前只有猪和羊以及鸡三种动物。
幼崽都很便宜,一只猪崽子两百文,十只起步。
羊崽子贵一点,一只一两银子,十支起步。
小鸡崽就便宜多了,一只十文银子,一百只起步,也就是一两银子可以买一百只小鸡崽。
看到这个新变化,沈墨很开心,但是没有牛崽子还是让他有些遗憾。
牛可是农业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尤其是南方地区普遍缺牛。
百姓要耕田,往往要去找地主家借牛或者找官府借牛,很多人都是十几户甚至几十户排着队用一头牛耕地犁地。
如果实在排不上的话,那就得全家齐上阵,靠着人力拉犁。
所以牛非常的金贵,这也是官府严禁随便杀牛的原因,一旦发现有人私宰耕牛,一定是要严惩的。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人为了吃牛肉也会想尽办法让牛各种意外死亡而变成餐桌上的美食,比如什么坠崖,病死等等原因。
我家的牛病死了你总不能不让我吃吧,牛死了,我也很伤心啊,你看我嘴里的泪水都流成河了。
达官贵人想吃牛肉更是容易,所以这条法律主要针对的还是普遍百姓。
当然了,普通百姓也是轻易舍不得杀牛的。
所以这条律法其实就很尴尬,能管的人不用管,该管的人却管不着,基本上沦为了摆设。
很多人吐槽说古装剧里的大侠套餐动不动就是切二斤牛肉,觉得不符合古代现实,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只要有钱,想吃个牛肉并没有那么难。
现实很多时候都不怎么讲逻辑的,如果一条律令就能完全杜绝某种行为的话,那天下早就大同了。
如果有牛就好了,弄上一些牛崽子养着,明年春天的时候春耕就能派上用场了,多好啊。
不过只能寄希望于下次系统升级会会有吧。
之前沈墨自己击杀的那些清兵以及攻打杨村的时候杀的那几个杨氏家奴都给沈墨带了了一些经验值。
另外铁牛他们这些民兵杀敌产生的经验值也都集中到了沈墨这里。
这些经验值加到一起,积攒成了两张支援纸牌。
这两张支援纸牌都是来自家乡城市的免费支援。
玩过帝国三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家乡城市的设定。
积攒经验值能够兑换支援纸牌,支援纸牌可以兑换相应的人员或者物资。
这些人员和物资就是来自于家乡城市。
家乡城市从定位上来说差不多就是另外的一个单独时空,通过系统的这些建筑与沈墨所在的这片时空相连通。
譬如城镇中心和兵营等建筑,相当于家乡城市和这个时空之间的出口,那些农民,民兵以及士兵战马以及各种物资都是通过这个出口来到这个世界。
当然,这个出口是单项的,只能出,不能进。
这次沈墨用经验值兑换的两张支援纸牌的内容分别是两名军营和三百石的粮食。
粮食沈墨现在并不缺,所以多了这点也没多少高兴的。
倒是军医却是非常实用的技术人才,虽然无法跟后世的那些现代军医相比,但是却也算的上是非常实用的技术人才了。
两名军医擅长的自然主要是外伤消毒包扎处理等基本的战场救护技能,再高端一点的医术碍于时代限制暂时还没办法做的。
饶是如此,这两个也是宝贝。
沈墨干脆让人专门单独建了一座军医所,有伤治伤,没伤员的时候还可以让他们带带学徒,多培养一些军医。
以后士兵越来越多,战斗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军医就是最吃香的人才了。
在两百名工匠的带领下,上千名村民的协助下,四座建筑几乎是同步进行,半个月后基本上全部都进入了收尾工作。
开工二十天后,军营、枪炮铸造厂、马厩以及军营所全部竣工,并且顺利获得了系统验收,各项功能加载激活。
沈墨也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暴兵之旅。
第五十四章 成立荡寇营
杨村杨氏大宅改成的总镇署,一间被改为小会议室的偏厅中,沈墨、铁牛、李志远、程凯、常军以及孙翔共六人围着刚让人打造出来还没有刷漆露出木头原色的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旁边在开会。
今天开会的主要议题有两个,一个是整军,一个是基层编制的调整。
整军的话,主要围绕是该组建多少兵额的正兵比较符合现在的实际需求。
军营建成后,虽然可以直接召唤士兵,而且这些士兵除了火枪兵和掷弹兵需要单独购买配备主武器,其余冷兵器都是自带的,而且还配有皮甲。
这就省下了一大笔钱。
最划算的是这些士兵只需要三天时间就能达到军营,而且根本不用再经过训练就是完全合格的士兵。
真正的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这省下的训练成本才是真正的大头。
但是尽管如此,沈墨也不能想招多少招多少,因为这些士兵出来后可是要吃喝拉撒的,他们毕竟是人,又不是机器人。
就算是机器人,那也得充电或者定期更换零部件。
吃喝拉撒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虽然沈墨抢了三家地主,现在手头还算宽裕,但是随着地盘越来越大,手下的人越来越多,这花销也是一日大过一日。
而且三个村的百姓今年都找公仓借了不少粮食,要还的话也要到了明年夏粮收获以后才能还上。
所以现在就是一个坐吃山空的状态。
而且这次让三个村的村民来伐木干活,要给人家管饭,也是消耗了不少粮食的。
除非沈墨马不停蹄地再多抢几家地主,否则的话就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练兵的钱省下了,可是养兵的钱粮可得自己出啊。
虽然不用给这些士兵发军饷,但是饭却是要管的。而且还得管饱,得有肉吃。
兵器铠甲如果坏了还得修理置换,夏天得有夏装,冬天得有冬衣,一年四季每名士兵的换洗衣服以及鞋袜绑腿水壶,还有军中的各种旗帜,发令的铜锣战鼓唢呐等通讯工具,乃至行军帐篷等军用物资,样样都要置办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光是想想这一大堆要花钱的项目沈墨就觉得头大。
养兵真的太费钱了。
造反这种事情,即使对自己这种开挂开到飞起的挂逼来说也是一件需要殚精竭虑的事情。
除非他打算学习李自成张献忠初期那样当流寇,走到哪里抢到哪里。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个是彼此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二是双方造反的宗旨和目的不一样,也没法效仿。
李志远是管民政的,他对钱粮每日消耗的数目是最清楚的,在看到沈墨的目光投过来之后,首先开口道:“总镇,我认为当前咱们的的正兵数量控制在五百人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
“首先,咱们现在只有三个村的地盘,除了要养正兵之外,还得经常救助三个村的百姓以及供养三个村将近一千人的村兵。如果一下子扩军太多的话,将会给财政造成较大的压力。虽然说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缺粮缺钱,但是必须做长远打算,万一有什么变故的话,那就麻烦了。”
“第二,清廷现在并没有正眼看咱们,从那个马典史口中得来的消息看,清廷的官员大概率还是把咱们当成一般的草寇悍匪。只要咱们不主动攻打县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招来清廷的围剿。所以,也没必要一下子养活正兵太多。能有五百人的正兵,再配合近千名村兵,足够应付一般的情况了。”
李志远说完,沈墨点点头,又看向铁牛道:“铁牛,你是管军的,说说的你的想法。”
铁牛刚才在李志远说话的时候一直欲言又止,显然都快憋坏了,但是又不好开口打断,毕竟事后是会被老大踢屁股的。
上次沈墨一脚给他差点踹飞,让铁牛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老大,不,总镇,要我看,五百人根本不够,至少也得一千五百人。老李刚才说的粮食问题其实好解决,大不了咱们再抢上几家地主,把咱们的地盘全部连成一片,到时候钱粮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最重要的是,杨鸿轩的三儿子杨成铎跑了。那小子肯定是去衡阳找他那个汉奸大哥杨成泽去了。这杨成泽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肯定会带兵来报复咱们的。万一到时候清兵人多,咱们人少,打起仗来咱们还要保护百姓,还要跟清兵打仗,肯定是要吃亏的。总镇你也说过了,现在的清兵可不是晚期的清兵,还是有点战斗力的。”
铁牛说完还瞪了李志远一眼,李志远苦笑了一下,不理他,看向沈墨。
沈墨不置可否,又问了问程凯、孙翔和常军三人的意见。
程凯自然和铁牛一样,都是领兵的,所以认为兵是越多越好。
孙翔保守一点,但是毕竟也是年轻人,折衷一下认为一千人刚刚好。
常军则是赞同李志远的意见,认为现阶段没有必要弄那么多兵。
他还说:“杨成泽再厉害,也是衡阳知府。衡阳距离此地有两三百里,他又是一个知府,不可能轻易带兵离开衡阳的。所以他就算想报复,也只能求助永州府。永州知府最多是派那一营绿营兵过来,而且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地主就全数出多。
现在又是冬季,本来就是不适宜出兵的季节。就算看在杨成泽的面子上,最多出动一半已经顶天了。出动一半也就是五百人,咱们有五百正兵再加上一千村兵,他们要是赶来,绝对会让他们铩羽而归的。”
等到众人都说完,沈墨思考了一会,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老柳,各兵种的训练成本你已经知道了,现在算算按照一千人的名额大概算一下得需要多少钱。长矛兵三百人、弓兵三百、轻骑兵一百人、火枪兵两百人,掷弹兵一百人。武器全部配齐,轻骑兵的战马以最便宜的公马来算。掷弹兵每人按照十枚炸弹来配备。”
沈墨的秘书柳斌一边记录,一边开始快速计算,很快抬起头道:“总镇,核算下来,总费用超过三万两白银。”
如果大致以一两白银相当于六百软妹币来换算的话,三万两白银差不多一千八百万近两千万软妹币。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是倒吸一口气凉气。
乖乖,养兵真是费钱啊。
造反这个项目真是妥妥的超级吸金兽啊。
沈墨却并不意外,毕竟他这几天已经盘算过了很多次。
三万两白银虽然不到这次从杨氏库房中缴获的银钱数量的一半,也就是差不多三分之一。
可是这个数字也相当不少了。
这还只是一个基本的召唤费用,这么多人出来可是要吃饭的。
人要吃饭,马要吃草,还得各种精饲料喂着防止掉膘,每天光是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很吓人的数字。
就连一直嚷嚷着铁牛点兵多多益善的铁牛也不吭气了,一个个都拿眼睛看着沈墨,等待他的决定。
沈墨没用多久,就做出了决定:“火枪兵砍到一百人,掷弹兵全部砍掉,轻骑兵砍到五十人,其他兵种人数不变。”
做出这个决定,沈墨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掷弹兵虽然都是猛士,但是主要的作用还是用来攻坚突击,当前沈墨如果不打县城的话,用处也不大。
至于轻骑兵,湖南多山地,骑兵受到地形的限制太大,施展不开。
至于保留五十人,也是主要用来巡逻传令通讯,毕竟沈墨现在的地盘大了,三个村子之间最短的都相距相近二十里,如果依靠双腿或者毛驴这些来传令的话速度就太慢了。
火枪兵保留一百人,其实目前也足够用了。
上次马有禄来的时候,沈墨还找他特意了解过清兵如今的火器配备情况。
虽然马有禄并没有在军中任职过,但是毕竟人在官场,多少也了解一点。
据他所说,清军之中绿营配备的火器比例最高,但是也不会超过一成。
也就是说一千人的一支绿营兵,火枪兵的人数大概在一百人左右。
所以就算永州府的那支绿营兵来攻打自己,也不太可能会把这一百火枪兵全部带来,甚至带不带都不一定。
这样砍掉之后,最后确定的本次扩兵正兵名额就定在了七百五十人。
其中长矛兵三百人,弓弩兵三百人,火枪兵一百人,轻骑兵五十人。
火枪兵编为一哨,设哨长一人。下辖两个队,每队五十人,各设队正一人。每队下设五个什。每什设什长一人,伍长一人。
轻骑兵五十人编为一队,设队长一人,下设五个什。每什设什长一人,伍长一人。
火枪兵和轻骑兵全部隶属总镇署,由总镇沈墨直接统领,作为总镇署的直属部队,孙翔作为总镇署参军,代领军务。
长矛兵三百人设三个哨,弓弩兵三百人设三个哨,全部编入正兵营之中,由铁牛任营帅,程凯为副营帅,常军任军司马(参谋长)。
这件事敲定之后,铁牛兴奋的搓着手乐了半天,忽然看着沈墨道:“老大,得给咱们正兵营取个番号啊,否则叫起来不响亮啊。”
众人都点头称是。
沈墨想了想道:“孙逸仙先生曾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我们的目标也是一样,那就叫荡寇营吧。荡的不光是山林草莽间的贼寇,更是那窃据华夏山河的异族贼寇。”
众人闻言都心中涌出一股豪气,大声赞同:“好,就叫荡寇营!”
第五十五章 授旗
七百五十名正兵三天后全部集结完毕。
这三天之中,沈墨还让娄小茹带着一群妇女用从杨氏库房中得来的布料做了许多旗帜,既有荡寇营的营旗,底色是大红色,绣着金黄的气势磅礴的“荡寇”二字。
除了营旗,还有营帅的帅旗,副营帅以及军司马等主官的认旗(就是绣着主官姓的那种旗)。
每个哨也有一面哨旗,同样是大红底色,黑色字迹写着番号。
沈墨同样也有了一面主帅大旗,虽然没有那些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帅大纛那样威风,但也很是气派了。
同样火枪队和骑兵队也有了属于自家的队旗,底色都是红色,只不过火枪队的大旗上面绣着一杆火枪和一柄长刀交叉的图案。
骑兵队的队旗上面绣着则是一匹昂首嘶吼的骏马。
除了正兵有旗帜,沈墨也让人给三个护村队也绣了旗帜。
护村队的气质底色是黑色,上面绣了一柄镰刀,旁边写着各村的名字。
娄小茹的绣工真是不错,虽然沈墨说绣的简单一点能看出来大样子就不错了。
可是娄小茹却带着小红小绿两个丫头熬了两个通宵赶工给赶出来了,无论是字还是图案都可以说是惟妙惟肖,看的沈墨佩服不已。
沈墨奖励了她十两银子,她却坚决不要。看沈墨态度坚决,收下后转手就分给了小红和小绿。
沈墨问她为什么不要,她说自己现在吃穿不愁,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而且还能帮到沈墨,大家都很尊重她,这就足够了,要钱也没啥用。
沈墨也就没再勉强,这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的。
随她去吧。
旗帜有了,军队也集结完毕,三个村的近千名村兵也都被集结到了杨村。
今天要授旗仪式举行的日子,三个村的农会委员都被请到了现场。杨村的百姓近水楼台也被允许进场观礼。
授旗仪式定在了军营举行。
军营有一个可以容纳数千人操练的校场,平整之后用煤渣铺地,上面又覆盖了黄土,然后又泼上水,反复碾压,最终的效果很是坚实。
校场北面搭起了一座高台,两侧插满了各种旗帜。
集结好的军队按照编制列成一个个方阵在校场侧面列队集合,而三个村的护村队则在正兵对面集结列队。
焦桐鹤看着对面那整齐肃杀,装备齐全的正兵方阵,满眼都是震撼。
他不知道这些看起来就很精锐的军队是沈先生是什么时候偷偷练出来的,前几天来杨村受训的时候还没见到,可是现在却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精兵。
就感觉好像突然从天上下来的一样。
他看着对面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那些正兵,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正在低声交头接耳对着对面正兵方阵指指点点的村兵伙伴了,心中十分的羡慕的起来。
要是我也能成为一名正兵就好了。
跟焦桐鹤有一样心思的人不止他一个,马冬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对面那些士兵身上威武的甲胄,整齐的军服,肃杀的军阵,马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色老棉袄,忽然有点自卑,有点嫌弃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村兵身份了。
不知道怎样才能站到对面的阵列里,他们看我们肯定觉得我们就是一群啥都不会乡巴佬吧。
马冬默默地想着,然后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后面说小话的村兵,板着脸低声喝道:“闭嘴,再说话回头站军姿!”
那两个说话的村兵吓得急忙闭上了嘴,不知道一向和气的什长怎么忽然这么凶。
除了这些村兵之外,那些被邀请的农会委员以及被允许进场观礼的杨村村民们也都瞪大了眼睛,议论纷纷。
这支忽然出现的精锐军队同样让他们疑惑和震撼。
虽然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真正的精兵是什么样子,但是却不妨碍他们对眼前这支军队啧啧称奇,本能的认为这绝对就是一支精兵。
虽然还没有见过他们实际的战力,但是光是列队站在这里,就给了他们强烈的安全感。
“咣咣咣……”
忽然一阵清脆的锣声响起,低声喧哗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一名军中礼兵长声喊道:“沈总镇到!”
众人都闻声看向了军营门口,只见一身戎装的沈墨手按腰刀,背后大氅随风招展大步走了进来。
跟在他后面的则是李志远,铁牛等军政主官,人人都是身穿戎装,手按腰刀,神情严肃。
众人看到这一幕,忽然有人高叫道:“沈总镇威武,沈总镇万岁!”
然后人群就跟着呼应起来,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沈墨微微一怔,也不在意,一边笑着举手向人群示意,一边在礼兵的引导下登上了高台。
登上高台之后,沈墨也没有废话,直接宣布授旗仪式开始。
两名腰大膀圆的鼓手挥动结实的双臂敲响了高台两侧的两面牛皮打鼓,急促的鼓点顿时响彻苍穹,鼓点在人们的心中跳动着,引得人人心潮澎湃,不由自主的都激动起来。
鼓声停歇后,由军司马常军担任唱礼官,按照战斗序列点名。
被点到名的部队全队列阵以齐步的形式走到点将台前重新列队,然后哨长或队长单独上台受旗。
沈墨以全军主帅的身份将旗帜亲手交给各部队主官。
各队主官面色严肃行礼过后,又转身面向台下连续挥动旗帜三次持旗归队。
归队后,全体士兵齐吼:“荡寇!”,连续高呼三声,方才列队回归之前的位置。
虽然目前只有五支小部队,但是气氛却快速热烈起来,许多百姓甚至最后都跟着举臂高呼“荡寇!”
最高潮的部分,也就是最后骑兵队出场的时候。
五十名高大魁梧的骑兵身穿红色甲胄,手举战刀,胯下清一色的高头大马,虽然都是策马缓行,但是那股迎面而来的肃杀之势还是让根本没有见过世面的百姓们长大了嘴震撼不已。
别说他们了,就是沈墨自己在台上看这儿五十匹高头大马迎面而来都觉得心神有些动摇。
骑兵在古代是最强大的兵种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正兵授旗完了之后,便是三个村的护村队了。
不同于正兵每个哨都有旗帜,护村队每个村只有一面旗帜。
虽然之前看着那些正兵的时候,许多村兵眼中既有羡慕也有自卑,但是沈墨给护村队授旗的时候同样庄严肃穆的样子却让这些村兵们心里好受了许多。
许多人甚至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表现早点成为正兵。
授旗仪式完成,就代表这这支部队正式建立了,剩下的就是创造历史了。
……
与此同时,一路辗转,又是牛车又是坐船又是走路的杨成铎终于来到了衡阳府,找到了自己的大哥杨成泽。
杨成泽见到了狼狈不堪的三弟,听说老家被一群悍匪所占,杨氏亲族除了他俩尽数落入贼手后,惊怒不已,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
杨成铎劝道:“大兄,稍安勿躁,还是想想该怎么样尽快从贼人手中救回爹娘,抢回祖业啊!”
杨成泽阴沉着脸在地上踱了几圈,面色狰狞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详细说说那伙贼人的情形。”
第五十六章 刘砍头
听到自家大兄问起,杨成铎哪里说得清楚,只说贼人有数百人之多,甚至可能近千数,还持有火铳,甚至数量不下百支。
总之就是把贼人说的越厉害越好,这样才能让大兄更加重视。
杨成泽将他语焉不详,知道自己这个三弟一向浮夸虚滑,言语之间肯定有夸大之词,也就不再追问。
要知道当今朝廷对于火铳可是严格限制,严禁外流的,每支损毁的火铳都要做好记录,一进一出都有据可查。
若是随便一股贼人手中都有数百支火铳,那天下早就大乱了。
虽然对于贼人的数量心中存疑,但是贼人手中竟然有火铳这个消息让他很是吃惊。
“三弟,我作为知府不能擅离府城,你可带我书信去永州府找永州知府刘光耀,此人跟我有旧,你可请他派永州绿营去剿贼。”
杨成泽很快信了一封书信交给杨成铎道。
杨成铎疑虑道:“大兄,那刘光耀能听你的?而且我听说那永州绿营虽然名义上受知府节制,可是实际上却掌控在旗人镇守官阿尔托手中,那刘光耀就算同意帮忙,那阿尔托能听他的?”
杨成泽转身进入内室拿出一沓物事交给杨成铎道:“刘光耀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会看在这些东西的面子上。你切记,一定要将贼情说的严重一些,最好是说那些贼人准备攻打县城,如此才能让那刘光耀重视起来。”
杨成铎低头一看,手中的是一沓厚厚的银票,面额都是五百两,看起来至少有一万两上下,心中大定。
除了一顿饭,洗了个澡之后,杨成铎就匆匆离开衡阳,坐船向永州而去。
……
永州城,知府刘光耀坐在签押房里,围着火炉,捧着一杯热茶正在读书。
作为清朝的官,手中的书却是明代陈继儒写的《小窗幽记》。
太过专注,等到读完一篇后手中热茶已经变凉。
刘光耀喝了一口凉茶,叹道:“知天地之逆旅,不必更求顺境。麋公不愧‘山中宰相’之称,吾辈不及也。”
刘光耀祖父也是前明崇祯年间的进士,跟沈墨的祖父沈龍差不了几年。
只不过在南京陷落,弘光政权覆灭的时候就降了清,后来被封了一个知县。
从那一辈起,祖孙三代都在清廷为官,刘光耀中了举人,刘光耀则中了进士,所以当了知府,是他老刘家降清之后最出息的一个。
而且刘家还被编入了八旗之中,成为了旗人,有了数百家奴,几千亩土地,真正的既得利益者。
所以刘光耀是真正的铁杆汉奸。
这个人看着斯文儒雅,平日里喜欢阅读各种前朝小品文,尤喜陈继儒归有光等人的文章,对于这些人的风骨人品都很推崇。
但是推崇归推崇,对于镇压各种反清势力却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一旦抓住往往就是斩首,很是酷烈,所以当地人称“刘砍头”。
刘光耀唤人给自己换茶,进来的却是师爷。
刘光耀问道:“姚国泰怎么说?”
师爷道:“府尊也知道那姚国泰是吴三桂手下降将,降了大清之后一向谨慎,这种事情更不愿意做主,说是让府尊行文镇守官阿尔托,自己只能听令行事。”
东安知县刘同仁已经报了上来,说是东安县出现了一股悍匪,已经劫掠了三家乡绅地主,甚至连衡州知府杨成泽的老巢都给抄了,杨成泽他爹娘都落入了贼首。
而且还说这伙悍匪手中持有火铳,杀人如麻,势头正猛,还意欲攻打县城。
东安县无力剿匪,只能招募乡勇守御县城,请府衙调兵剿匪。
刘光耀接到报告之后很是重视,亲自行文绿营守备姚国泰,要他出兵剿匪,还让自己的师爷亲自去送信,结果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竖子不足与谋。那阿尔托向来贪婪,不见兔子不撒鹰,本府难道拿自己的银子去送他?”
刘光耀气的破口大骂,但是也无济于事。
康熙自从平定三藩之乱之后,对于兵权就更加敏感了。
地方官府除了衙役捕快等普通皂隶外,最多就是一两百的巡城兵丁,守个城门巡个街还凑合,找个小蟊贼之类的还算够用。
可是剿匪这种事情只能依靠各地驻防绿营。
而各省的八旗驻防衙门名义上是镇守地方,其实谁都清楚根本就是为了防备地方官。
满清人少,不得不用大量汉人做官,但是又害怕他们造反搞事情,所以又得派旗人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把兵权牢牢控制在旗人手中。
所以真遇到事情,汉人官员只能去找当地的旗人镇守官。
师爷劝道:“府尊,东安悍匪兴许是有的,但是却免不了夸大其词。府尊如果执意要管,肯定会得罪阿尔托的,还请三思啊。”
刘光耀知道师爷说的是事情,叹了口气,不想再管了。
此时,却有衙役来报,说是衡州知府杨成泽的三弟带着杨成泽的信在门外求见。
师爷一听笑了起来:“府尊,送钱的人来了。”
刘光耀也是大笑了起来,让人将杨成铎请了进来。
杨成铎进来后行礼,然后将杨成泽的书信奉上。
刘光耀看完后,道:“我跟你家大兄素有交情,东安又是本府的辖区,此事本府责无旁贷。只是你也知道这冬季出兵实在困难,若无钱粮激励,那镇守官阿尔托恐难答应出兵剿匪啊。”
杨成铎早得了大兄吩咐,闻言急忙掏出五千两银票奉上:“府尊,我杨家自然不能让将士们白白辛苦,这五千两是我杨家的一片心意,权当是给绿营将士们的酬金了。”
刘光耀却仿佛没有听见似得,偏头盯着某处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把杨成铎晾在一旁。
杨成铎唤了两声依然不见动静,心中瞬间明悟过来,暗骂刘砍头果然贪得无厌,只好笑眯眯地再掏出五千两银票奉上。
待师爷收下银票,刘光耀这才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刚才正想如何剿匪,所以走神了,还请见谅。剿匪一事本府一日之内就会给你结果,你且回去安心等消息即可。”
待杨成铎谢过离开之后,刘光耀对师爷道:“你取出两千两,剩下的带着去找阿尔托。”
师爷点点头领命去了。
刘光耀拿起银票对着窗户照了照,的确是天下最大的票号隆盛钱庄的银票,各地府城都能通兑的。
数完银票,正正两千两,揣进袖子,然后继续翻阅起了桌上的《小窗幽记》。
眼前一页正是《集醒篇》三十五:“透的名利关,方是小休歇”。
第五十七章 赛吕布进村
永州绿营守备阿尔托现在正在着急敛财,打算在年底的时候给自己的旧主索额图送礼,好把自己从永州这种贫瘠之地调到江南富饶之乡。
前段时间以募集粮草军饷为名敛财,逼着永州知府向下面各县施压,虽然弄到了一些,但是却远远不够,还差点被人捅到了驻守在长沙的八旗驻防将军衙门去。
这次正好有人上门送钱,他自然求之不得。
反正到时候出兵受苦的人又不是他,他只负责收钱办事就行。
收了刘光耀送来的八千两银票之后,立刻派人找来永州绿营守备姚国泰道:“听说东安县闹反贼,你明天带人去走一一趟。”
之前永州知府刘光耀的师爷就找过姚国泰,姚国泰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明白眼前这个狗鞑子肯定收了钱。
他负责收钱,自己和手下的兄弟们却要吃苦受罪,姚国泰心中很是不爽。
但是不爽归不爽,只能硬着头皮领命。
师爷那边得了阿尔托的回信,便回去找刘光耀回报。
刘光耀让人找来杨成铎,告知了他绿营即将出兵的消息,杨成铎感激不尽。
次日,杨成铎跟随姚国泰带领的五百绿营兵坐船出发,沿着潇水向东安县而去。
冬季出兵,天寒地冻,姚国泰手下的绿营兵牢骚满腹。
若非姚国泰平日治军严厉,这些兵卒恐怕早就闹事了。
本来都是吴三桂手下的骄兵悍将,跟着姚国泰降清之后又被处处防备,克扣军饷都是家常便饭,平日里早就怨气满满。
现在又要大冷天的出兵,心中牢骚自然更胜。
兵卒们不敢闹事,但是却都知道了随军的杨成铎就是让他们大冬天出兵的罪魁祸首,一路上没少针对他,冷言冷语都是轻的,甚至还有人故意踢他一脚,绊他一跤,然后引起众人哄堂大笑。
姚国泰心中也有气,看杨成铎也不顺眼。
一个地主老财被贼人抢了,就得劳动老子大冬天的受罪,若非心有顾忌,他真想一刀砍了眼前这厮。
杨成铎被整治了一番后,也学乖了,给姚国泰主动奉上五百两银票,又承诺等灭了贼人之后,杨氏定然重重酬谢,那些绿营兵们才对他态度好了一些。
……
杨村。
自从授旗仪式结束之后,三个村的百姓对于沈墨的信心更是充足,许多人甚至主动要求加入护村队。
只是护村队的名额沈墨并不打算再继续增加。
正兵的雄壮威武之资也刺激到了那些村兵,最近操练的越发勤奋刻苦,三个村的打谷场上每天都能听到响亮的喊杀声。
沈墨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心中很是欣慰,承诺只要村兵努力训练,日后立功就有机会升入正兵队之中。
这让村兵们的训练热情更是高涨。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公仓的粮食消耗有点快了,大部分都是青壮,训练强度一大,冬天又需要更多的热量来御寒,所以粮食的消耗就大了起来。
除了村兵之外,七百五十名正兵以及五十名警卫小队也要每天操练。
虽然这些士兵都已经是合格的士兵了,但是却要操练种种战阵配合,来提高各部队之间的默契,提高整体的战斗力。
沈墨等人都没有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指挥经验,所有关于冷兵器战争的认知都是来自于书本和影视剧,所以讨论了一番后决定还是越简单越好,太复杂的阵型变化对指挥官来说是个考验,而且更考验各部队之间的配合。
结构越简单越稳固,操作起来也更方便,这个道理放在打仗上也是行得通的。
所以经过一番摸索实验之后,暂时定下了几个简单的对地阵法变化。
因为目前还是以冷兵器为主,所以当前的阵法排列还是以长矛兵和弓弩兵的配合为主,进行各种攻防转换的演练。
至于火枪兵,只能作为底牌来用,暂时不编入阵中。到了战时相机而动。
五十名骑兵现在主要还是以巡逻传令驱逐敌方斥候以及追杀溃军为主要的训练目标,冲阵的话沈墨还是暂时舍不得的。
一名骑兵光是召唤成本就要两百两银子了,一个个太烧钱了,谁用谁心疼。
训练热火朝天,可是粮食消耗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了。
每天看着下面报上来的粮草消耗报表,李志远心疼不已,跑去找沈墨道叫苦:“老大,这训练频率能不能降低一些,再这么下去,估计咱们过年的时候粮食就差不多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沈墨理解李志远的心情。
但是说撑不到过年估计还是有点夸张的。
“说实话,咱们的粮食能撑到什么时候?”沈墨问道。
李志远道:“最多就到明年二三月。”
沈墨想了想,让人叫来铁牛问道:”你这训练了半个多月了,有没有想着拉出去打一仗?”
铁牛一听兴奋地眼睛都瞪大了:“老大,有仗打了?要打谁?我现在就去集合部队。”
说完转头就要走,被沈墨给叫住了。
沈墨指着李志远笑道:“家里快没余粮了,老李过来叫苦来了。训练肯定不能停,士兵们也要吃饱,所以咱们是时候得开源了。”
……
开源的目标也很好选择,那就是之前被沈墨列入了动手清单的照庄。
盘踞在照庄的任氏也是东安县有数的大地主,家里同样有子弟在清廷任职。
任氏当代族长的长子任嘉祯如今是郴州府绿营游击,次子在任嘉德在清廷吏部之中当主事,任氏在县城府城以及长沙城都有商铺产业,论起家底来杨氏还要厚一点。
除了家底丰厚这一点,拿下照庄之后,沈墨地盘上的四个村子就能连成一线了,这在战略上也是个好事。
三人军事会议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做出决定,明日出兵照庄。
……
杨村杨氏被贼人偷袭占领的消息传出去后,距离杨村也就三十多里地的照庄任氏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任氏当代族长任修齐一下子紧张起来,让家奴们每天严防死守,刀不离身,又派出人打探消息,生怕贼人过来也把他们给抢了。
知县刘同仁这时候不仅无力剿匪,反而趁机要求各家乡绅捐献钱粮或是出动家奴去县城守城。
任修齐知道指望不上县衙了,只能靠自己了。
一方面让家奴严防死守,一方面派人去给在郴州当绿营游击的长子送信。
可是一连过了一个多月,却始终不见有贼人前来。
任修齐以为贼人抢了杨氏之后已经遁走了,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名家奴气喘吁吁跑来叫道:“老爷不好了,有大股贼人进村了!”
任秀齐大惊失色,急忙吩咐紧闭门户,让家丁们拿着武器守住大门,自己则慌慌张张进了内宅去藏银子。
来抢掠任氏的这波人并不是沈墨,而是刚从广西全州府跑过来的一群流寇。
这伙贼人的头子有个匪号叫做“赛吕布”,原本也是吴三桂手下的一员把总。
吴三桂败了之后,这人就带着一群溃兵兵躲进山里,四处流窜,到处抢劫地主百姓,然后手下人就越来越多,发展到足有上千人之多。
结果在广西全州府闹的太凶,全州知府郑桐又是个狠人,带着人四处围剿,赛吕布又不是真的吕布,被撵的跟兔子似的,到处乱窜,然后就窜进了湖南境内,进入了东安县。
看着赛吕布进了东安县,全州知府郑桐也就不追了,反正贼寇不再自己辖区就行。
在山里躲了几天,看到官府不再追杀,赛吕布这才带人出了山。
这些流寇抢掠的时候多是抢掠金银财货,身上根本就没带几天干粮。在山里躲了几天,身上的吃喝都已经山穷水尽了。
出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个地主抢一伙。
按照赛吕布的意思,要抢就得抢个大地主,那些大地主家产丰厚,抢一次能顶好久。
而且他准备这次多抢一些粮食,免得又被官府追的躲进山里的时候饿肚子。
派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杨村的杨氏和照庄的人氏是这附近最大的两个地主。
只是那杨氏前段时间已经被另一伙好汉给捷足先登了。
本来按照距离,杨村还能近一点,但是赛吕布却考虑到大家都是贼,那就不能坏了江湖道义。
而且杨氏被人抢过一次,好东西肯定都没有了,所以便很快决定舍近求远去抢照庄的任氏。
赛吕布带着人进了照庄之后,见人就杀,照庄的村民们吓坏了,人人紧闭大门不敢出来。
贼人近千人,将任氏大宅团团围住,喊打喊杀,威胁若不开门就杀个鸡犬不留。
任修齐忙着埋银子,自然不敢开门,喝令家奴们死守。
贼人等候半晌不见开门,遂口里叼着刀刃翻墙过去,对着那些躲在门后的任氏家奴一阵砍杀。
家奴就是家奴,即使操练过几天,也是很快招架不住,被杀的四散奔逃,哭爹喊娘。
大门被打开,赛吕布带着人冲了进去,从银窖里揪出了躲在里面的任氏族长任修齐。
任修齐瑟瑟发抖,刚要说“我儿是郴州游击,你们不能杀我“的时候,结果只说出了“我儿”两个字之后就被赛吕布一刀砍死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流寇的常规操作,烧杀抢掠糟蹋妇女,然后又用刀逼着那些任氏妇人给他们做饭陪酒,大吃大喝一顿后,赛吕布摸着肚子很是满足。
想着就算官府知道了,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今晚先住上一夜,明天再继续跑路也不迟。
结果有一个任氏之前派往县城帮助守城的家丁,拿着知县刘同仁催粮的公文回村找任修齐,正好在村口目睹了贼人进村的景象,大吃一惊,掉头又跑回县城报信去了。
知县刘同仁听说任氏也被贼人所抢,吓得团团乱转,生怕贼人来攻打县城。
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杨成铎带着姚国泰的五百绿营兵也正好赶到了东安县城。
知县刘同仁大喜,急忙请求姚国泰帮他守城。
杨成铎一听任氏也遭了贼,心中暗暗幸灾乐祸的同时,断定这这群贼人就是祸害他们杨氏的那群贼人,请求姚国泰立刻出兵剿灭贼人。
姚国泰却说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不宜出兵。
杨成铎急了,又咬着牙许下了五千两银子的辛苦费,姚国泰才答应明天一早出兵照庄。
杨成铎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在东安县城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姚国泰就带着五百绿营兵,在杨成铎和那名任氏家丁的带领下直扑照庄。
对于姚国泰来说,这次也是个立功的机会,还有钱拿,区区几个流贼也没太当回事。
姚国泰出兵的时候,铁牛也带着五百正兵和三百村兵向着照庄进军。
这些村兵主要是来负责后勤工作的,顺便也让他观摩一下正兵作战的样子。
第五十八章 三方混战
这次沈墨没有带队,而是让铁牛和程凯两人带队,带着三百长矛兵和两百弓兵,以及三百村兵。
另外,沈墨还给派出了二十人的轻骑兵作为哨探,前出侦查,最前沿的骑兵跟大部队保持着两里左右的距离。
北方平原平坦宽阔,若有敌情一目了然。
湖南山路蜿蜒,距离太远容易中伏。
铁牛换了一匹高头大马,还是求着沈墨给自己配的马。
理由是堂堂统兵大将骑着个骡子会丢了沈总镇和荡寇军的面子。
沈墨想了想,也就答应了,顺便给程凯这个副营帅也配了马,让本来还打算在骑着大骡子的程凯面前嘚瑟一下的铁牛憋得好生难受。
两人骑在马上,身穿棉甲,腰悬长刀,脚下踩着长筒马靴,背上背着米尼步枪,很是意气风发。
铁牛的狗腿子鳌拜乖乖跟在一旁,摇着尾巴,晃着狗头眼睛四处乱看,好不兴奋。
这伙上次打杨村的时候铁牛没带它,后来围着铁牛呜呜咽咽地叫了半天,铁牛又舍不得用它做狗肉火锅,干脆这次就带了出来。
程凯哈了一口气,往四周看了看,对铁牛道:“牛哥,你说老大准备什么时候打东安县城?天天收拾这些土豪劣绅挺没劲的,我就想打个县城试试鞑子的成色,看看现在的鞑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铁牛瞪他一眼道:“你不要犯盲动主义的错误,老大定下的策略就是农村包围城市。只要咱们先把这东安县所有的地主乡绅都给收拾了,那鞑子在东安县也就只剩下一个县城了,孤立无援,命令都不出了县城,咱们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现在拿下县城,只会招来鞑子的注意。虽然说咱们不怕鞑子,但是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程凯嘿嘿一笑道:“这道理我当然明白,这不就是咱现在也有正规军了,就想嘚瑟一下嘛。这心情你肯定能理解的,对吧?”
铁牛哼了一声:“嘚瑟啥啊,你一个炮兵出身的,又没带过兵,而且咱们现在带的还都是冷兵器士兵,是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呢?还是老大英明,先让咱们拿这些土豪劣绅练手,等以后有经验了再打鞑子就更得心应手了。”
程凯点点头道:“还是老大英明啊,这么说起来咱们还都算是学生了。”
铁牛道:“老大说了咱们要记住伟人说的那句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咱们迟早要干翻鞑子,把他们赶回辽东的老林子里去继续当野人,这一点不用怀疑。只是却不能把鞑子当成傻子看。毕竟现在是康麻子当政,那老小子可不好对付。要是稍微轻敌,还真有翻车的可能。”
程凯拱拱手,故意做了一个受教的姿势,叹道:“牛哥果然有大将之风啊,佩服佩服!”
铁牛嘚瑟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忽然,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是一名在前面探路的骑兵跑了回来。
“禀营帅,前面发现了大批清兵,看样子正向照庄行去。”
听着骑兵哨探的回报,铁牛和程凯都是一愣,互相看了看,铁牛举手示意队伍停下,保持警戒,然后问道:“可知鞑子有多少人马?打着什么样的旗帜?”
骑兵哨探道:“估摸有五六百人数,不过他们队伍拉的长,具体人数看不清楚。打着绿色旗帜,上面的字迹太远看不清楚。”
程凯皱眉思索道:“应该是永州的绿营兵,难道是冲着咱们来的?可是就算冲着咱们来的,为什么会直接去照庄,难道是打算在照庄埋伏咱们?咱们里面有鞑子的奸细?”
铁牛想了想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出兵照庄的决定是昨天老大才决定的,今天就出兵了。如果有奸细,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半天之内就把消息传到永州,然后还能出兵,你以为这些鞑子是天兵天将啊!”
程凯道:“这倒也是,可是这些绿营兵为什么会去照庄呢?”
铁牛想了想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伙清兵极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算算日子,那个杨成泽的三弟应该早就到了衡阳。杨成泽一旦知道咱们抄了他的老巢肯定会气疯的,想尽办法找咱们报仇。这对绿营兵很有可能就是杨成泽弄来的。只是为什么他们会去照庄,而不是直接去杨村打咱们,这就让我有点想不通了。”
程凯也想不通,于是二人吩咐哨探继续打探,其余人马则保持警戒,继续前行,随时准备战斗。
感受到了队伍忽然的紧张气氛,鳌拜有点不安的叫了两声,被铁牛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后急忙噤声,跟在马旁边亦步亦趋。
……
赛吕布一群人在照庄烧杀抢掠一番后又欢饮达旦,寻欢作乐一宿后沉沉睡去,只留了几个哨兵放哨。
那些哨兵虽然也吃喝过了,但是冬夜漫漫,别的同伴都在酣睡,自己却要抱着兵器瑟瑟发抖,自然也就不会认真放哨,没坚持多久就躲回了屋子里面。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赛吕布才从酣睡中醒来,看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他心头悚然一惊,急忙推开躲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眼角带着泪痕的任修齐的儿媳妇,翻身坐起,找到自己的长枪,喝骂着让手下的喽啰们赶紧起身。
那些喽啰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被叫醒,在赛吕布的喝骂之下才懒洋洋慢腾腾的起身,甚至有人还提出说不如留下当地主,不比进山里挨饿受冻要强得多。
这话还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结果被赛吕布给一脚踹了个滚地葫芦。
“蠢货!我赛吕布能纵横两省三府之地,至今没有被官府捉住,就是因为足够的谨慎。咱们抢了地主,肯定有人去官府报信,若是不跑的快点,肯定就被那些狗鞑子闻着味撵上来了。还当地主?你他娘的咋不直接绑了老子去官府献功呢?”
这话一说,有几个人的眼睛就在赛吕布身上打转,眼神里明显有所异动。
赛吕布一看,暗道坏了,这些狗东西真的起了坏心思,开始琢磨着回头找个由子把这几个坏种给收拾了,免得那天真的绑了自己去献官。
众喽啰磨磨唧唧的开始集结,人人怀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背上都背着一个大包袱,腰上还挂着一小口袋粮食,好不容易集合起来,正往村外走,结果就将村子里一队打着绿旗的清兵正好排着队进村。
双方都愣住了。
赛吕布完全没想到清兵来会来的这么快,姚国泰也没想到这些贼人竟然还没走。
本来他想着过了一夜,这些贼人估计抢完就跑了,自己带兵去转一圈,既能赚了杨成铎那五千两银子,又能顺便捡个漏,搜刮一点贼人没有带走的财物。
反正不能让兄弟们白来这一趟。
还是姚国泰反应的快,看眼前这些贼人大包小包的,知道正是截胡的好时机,大喝一声:“杀贼!”,就挥舞着手中的刀冲了过去。
身后的五百绿营兵也大喊着冲了上去,这些人都是姚国泰曾经的手下,平日里被各种针对防备,哪有今日这种名正言顺发财的机会。
人人都看得出这些贼人身上那些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所以无一人迟疑,生怕冲的慢了什么都抢不到。
赛吕布手下的贼寇惯会逃窜,很少跟清兵正面厮杀,此时又是刚刚睡醒,乍一见清兵出现在眼前都有点懵了,看见清兵杀过来,许多人急忙掉头就跑。
赛吕布跑的最快,打算先钻入山里再说。
只是他们身上的东西太多,严重影响速度,许多人又舍不得扔,没跑几步远就被清兵给追了上来。
赛吕布一看,当机立断将背上的大包袱解开往地上一扔,许多金银财物哗啦啦撒了一地,顿时吸引了许多清兵来捡。
赛吕布急忙趁着带着几个心腹拼命向后山窜去。
姚国泰气的大喊:“先杀贼,贼子死了都是你们的!”
有人听话,有人却继续忙着捡,落入自己口袋的东西才安心。
这一下子就给了赛吕布逃生的机会了,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其他的贼寇却没有那么果断,很快就被清兵杀的哭爹喊娘。
铁牛和程凯两人来到照庄村外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里面的厮杀惨叫声,心中疑惑,难道是清兵进村抢劫地主去了?
急忙派了两个人潜入村中侦查,片刻后回来禀告:“营帅,看样子是另有一伙贼人捷足先登,结果正好被清兵给堵在了村子里。那些贼人不愿舍弃抢来的财物,已经快要被杀光了。”
铁牛一听大怒:“哪里来的贼子,竟然敢从咱们嘴里抢食,真是找死!荡寇营跟我立刻进村,护村队在外面包围,搜检漏网之鱼。”
说完一夹马腹,带着五百正兵就向村子里冲了进去。
趁着双方混战的时候,正好捡便宜。
铁牛看着粗豪,可是很会抓战机,脑子清醒的很。
第五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赛吕布的流寇虽然人多,但是基本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身上背着抢来的财物,而且赛吕布自己先跑了,剩下人更是没什么士气,很快就被姚国泰的绿营兵杀的哭爹喊娘,四处乱窜。
一些贼人也学精了,把身上抢来的财物洒在地上,趁着清兵捡拾的时候,急忙逃窜。
清兵大老远跑来东安,自然不是为了真的剿匪,眼见满地的财物哪有不抢的道理,自然懒得去追那些流寇。
姚国泰呵斥了几句,又眼看贼人已经溃散,干脆自己也捡拾了起来。
到手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铁牛带着人杀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蹲着身子弯着腰疯狂捡拾财物的一群清兵,有点茫然。
这跟自己想象的画面有点不一样啊!
但是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后立刻下令两百弓箭手止步准备射箭。
三百名长枪兵也迅速在弓箭手前面二十几步外排成三排阵列,三米长的长枪斜斜冲天竖起,很快列出了一个长枪丛林。
“射!”
一声令下,两百弓箭手向着清兵头顶同时倾泻下两百支羽箭。
虽然后面的清兵察觉了荡寇军的到来,但是看到从屁股后面忽然冒出来的这支队伍甲胄齐全,刀枪明亮,旌旗鲜明,一时有点茫然,不知道什么来路。
直到发现荡寇军开始列阵做出攻击姿态的时候,才感觉不对,急忙出声示警。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轮的箭雨落下,二十几名清兵中箭倒地,还有许多受伤的。
虽然这些绿营兵刀枪弓箭齐备,但是着甲的却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人都是穿着普通的棉袄而已。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清廷对全是汉人降兵组成的绿营兵的防备上,既想用他们,但是又得防着他们,所以在装备待遇等各方面比起八旗军队来是天壤之别。
不过好歹是冬天,厚厚的棉袄也抵消了不少的力度,羽箭穿透棉袄后杀伤力就小了许多。
只要没被射中要害,就暂时死不了。
清兵的反应也很快,虽然被突如其来的箭雨给射的一瞬间有点懵,但是很快在姚国泰的喝令组织下开始列阵反击。
只是可惜仓促之中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且许多清兵还忙着收拢自己刚才捡拾的财物,对姚国泰的命令也是充耳不闻。
姚国泰对于突然冒出来捅了自己菊花的这支队伍很是惊愕。
什么情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竟然成了那只倒霉的螳螂?被人算计了?
姚国泰脑子里瞬间冒出了许多猜测。
但是多年的沙场经验人让他知道若是再不反击,等待敌人第二轮箭雨落下来的时候,自己手下这五百人就差不多该崩溃了。
一支精锐军队是靠着不断打胜仗来积累自信和勇气的。
姚国泰手下这支绿营兵本来就是降兵组成的,日常又被清廷防备歧视,心气本来就不高,若是不能及时稳住阵脚,那就只有崩溃一条路可走。
看着许多士兵依然忙着捡拾财物,姚国泰大怒,提着刀砍了几个,又厉声大喊:“列阵!列阵!”,这才勉强列成了阵线,准备反击。
只是清兵的弓箭手刚刚举起弓,还没来得及射出,荡寇军的第二轮箭雨就落在了他们头上,十几名清兵顿时又扑街。
清兵的阵型眼看着就要崩溃,姚国泰挥着腰刀厉声大喊:“稳住!后退者杀!”
这次姚国泰带来的只有一百弓箭手,在姚国泰的奋力维持下,勉强射出了一轮反击的箭雨。
程凯作为副营帅,一看清兵开始反击,当机跳下马,大喝一声向着清兵阵营冲了过去,身后三百名长枪兵迅速跟了上去。
为什么要跳马,因为他还只会骑在马上慢慢走,要想马战还得好好练练。
不能让清兵形成有效反击,必须近身搏杀。
铁牛一看程凯开始突击,也立刻下令弓箭手调整射击仰角,掩护长枪兵的突击,自己则是取下背上的米尼步枪瞄准了正挥舞着长刀嘶声指挥的清兵主将姚国泰。
虽然清兵的也有一些羽箭落在了荡寇军长枪兵阵列中,但是收效甚微。
荡寇军长枪兵都穿着皮甲,带着皮盔,里面还有厚厚的棉袄,只要不正好射中脖子或者面门,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看着敌军阵型丝毫未乱,姚国泰慌了,这他娘的从哪里冒出来的队伍啊,竟然比官军还要精锐??
“扔东西!快把你们捡到的财物都赶紧扔掉!”
姚国泰嘶声大喊,学着刚才被他们打跑的流寇那一套。
一些反应快的清兵急忙照做,把怀里的财物都解开,远远抛洒了出去,扔在了荡寇军前进的路上。
其他士兵也有样学样,都赶紧抛洒财物。
姚国泰看着这一幕,心中略宽。
他不相信天下还有不贪财的的军队。
也许是有的,但是也不能运气好的就让自己正好碰上一支。
此时荡寇军的弓箭手已经停止了射箭,怕伤到自己人。
程凯率领的三百长枪兵已经距离清兵不足二十米了,双方之间的空地上人仍满了各种黄白之物。
可是事实证明姚国泰的运气的确好的吓人,这支敌军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脚下的各式财物一样,别说看了,许多大脚甚至还直接踩着那些财物继续冲了过来。
姚国泰绝望了,这他妈的哪里冒出来的队伍啊??
老子只是出来赚个外快,怎么就能碰上这么一支怪物军队啊???
姚国泰甚至有种错觉,自己这边才是流寇,对面的才是真正的官军!
程凯一马当先,举着长刀,奔着姚国泰而来。
姚国泰此时也怒了,老子当年好歹也是一员悍将,真当老子是软柿子了?
提着刀,大喊一声向着程凯冲了过去。
论起冷兵器厮杀,程凯他们显然是不如这些姚国泰这些人更擅长的,看着姚国泰脑后甩着金钱鼠尾,面色狰狞地举刀向着自己奔来,程凯一瞬间是有点慌的,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再次大喊一声,拎着刀冲了上去。
只是没等他们短兵相接,就见姚国泰忽然猛地向后栽倒在地,胸前一个血洞正在咕咕往外冒着血。
程凯愣了一下,立刻知道自己被铁牛抢了人头。
后面传来了铁牛哈哈哈的大笑声:“老子打中了!老子打中鞑子主将了!”
程凯气的呸了一声,拎着刀冲着那些发愣的清兵冲了过去,一刀砍死了面前一名清兵,又奔着下一人而去。
身后的三百长枪兵也突入了清兵阵中,三人一组,对着已经没有了胆气的清兵开始了猎杀。
第六十章 鳌拜又立功了
清兵本来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姚国泰一死,直接就陷入了崩溃。
程凯带着长枪兵四处追杀逃窜的清兵,铁牛则下令弓箭手开始自由射击,能干掉一个是一个。
对这些清兵,铁牛就没打算留俘虏,他们的下场只有被歼灭和俘虏两种。
这场遭遇战发生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整个过程可能都不到十分钟。追杀残敌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正式战斗的时间。
说是战斗,其实这支绿营兵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击,只是射了一轮箭,荡寇营就冲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主将就挂了,再然后就崩溃了。
等到程凯带着人回来,队伍集合,清点战果的时候,发现连同被铁牛一枪干掉的清军主将在内,一共消灭了三百二十四名清兵,其他的都逃入了照庄后面的大山。
除了清兵尸体,还有两百多具服饰杂乱的流寇尸体。
铁牛让人将村外警戒的三百村兵调进来,准备全面搜查一番。
肯定有漏网的清兵和流寇躲在了村子里,不把这些人弄出来,迟早都是祸害。
而且更重要的是,沈墨要占领照庄,公审大会是争取民心的第一步。
可是现在任氏从族长任修齐以下基本上都被流寇给杀了,公审的对象都没了,到时候审谁?
所以必须把这些人揪出来,到时候公审的对象就又有了。
这些玩意除了祸害任氏,把整个村子里祸害的不轻,迟早也是一死,正好废物利用,拿来给照庄的村民们出气。
三百村兵奉命来到的时候,还顺便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
杨村护村队的队长叫做樊鹏飞,也是一名系统民兵。
原来是一名消防兵的班长,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活了,他自己没出来。
樊鹏飞长得胖乎乎的,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叫他樊胖子。
之前在焦家庄护村队当小队长,这次杨村成立护村队,就提拔他当了总队长。
“牛哥,你猜他是谁?”
樊鹏飞笑眯眯的单手提着那绑的结结实实跟大粽子似的人往铁牛面前一扔,问道。
铁牛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锦袍,留着金钱鼠尾,疼的呲牙咧嘴的男人,瞪着眼睛道:“好你个樊胖子,你还给我卖上关子了?赶紧说,别墨迹。”
樊鹏飞笑眯眯道:“这就是之前从杨村跑了的杨成泽的三弟杨成铎。刚才你们在里面跟鞑子干仗的时候,这家伙慌里慌张的从村里跑出来,看到我们后躲在了草里,结果被鳌拜给发现了,直接咬住胳膊给揪了出来。”
刚才铁牛进村的时候,担心鳌拜会暴露行踪,所以把它留在了村外交给樊鹏飞,没想到还立了一功。
看着跟在樊鹏飞身后对着自己摇尾巴的鳌拜,铁牛乐呵呵地摸了摸它的后头,笑道:“好狗子,干得不错,今天给你喂个大骨头。”
鳌拜兴奋的在铁牛腿上蹭来蹭去,扬起狗头呜呜直叫。
铁牛对樊鹏飞道:“樊胖子,你跟老程赶紧带人挨家挨户的搜查那些漏网之鱼,同时要安抚村民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一定要严格约束村兵不许伤害百姓,不许破坏百姓家里的财物,更不许随意打骂,如果有人违抗军令,你知道该怎么做。”
荡寇营的正兵自然不用多说,都是绝对的严格执行命令。
只有杨村这些村兵训练了才一个月时间,很多规矩还没有真正刻入骨子里。万一因为他们鲁莽不受规矩而让照庄的百姓对荡寇军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后面很多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樊鹏飞点头道:“放心吧,牛哥,所有什长伍长们我都提前开会交代过了,谁的兵敢犯事,他们要负连带责任。”
铁牛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行动了。
待程凯和樊鹏飞两人开始行动之后,铁牛开始审问杨成铎。
杨成铎跟着姚国泰他们进了照庄之后,正好碰上了赛吕布那群流寇。
他也不知道劫掠了自家的贼人是不是眼前这伙,但是总觉得这些看起来就是乌合之众的流寇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够攻占自家的大宅。
而且昨天他还听知县刘同仁说县衙典史马有禄亲自去杨村侦查匪情,得知那伙悍匪兵强马壮,号令森严,可是这些词语跟眼前这些浑身上下大包小包又一脸睡眼惺忪的家伙完全对不上号。
等到姚国泰带人对贼寇发起冲击之后,这些贼寇狼狈失措的样子更让他觉得不可能是抢了自家的那伙悍匪。
可是如果不是的话,那么那些悍匪又去了哪里?难道还在自家宅子盘踞?
看着姚国泰带着手下的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斩杀眼前的贼人,杨成铎躲在一旁,心中暗喜。
如果官兵有这样的战斗力,占了自家宅子的那些悍匪还没走的话,那正好就可以给自己报仇,夺回老宅了。
看着清兵拼命捡拾流寇扔下的满地财物,杨成铎虽然有些不屑,但是却盼着此时这些官兵能多捡一些财货,回头帮忙收复自家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贪婪了。
可是没等他高兴多久,就看见另外一支队伍又冲进了村子。
这支队伍军容严整,装备精良,旗帜鲜明,一看就很符合刘知县嘴里的那些形容词。
杨成铎大吃一惊,立刻认定这支队伍才是抢了自家的那伙悍匪。
看着悍匪们向着官兵射箭冲杀,而且对地上的财物根本不屑一顾的时候,躲在一旁的杨成铎心中暗暗叫苦。
现在这年头的悍匪都这么厉害吗,军纪严明的比官兵还像官兵。
杨成铎虽然不懂军事,但是却本能地觉得自己带来的这支官军要凉,所以趁着双方都没注意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照庄,准备去县城报信。
结果刚出村口,又看见外面有大队人马巡逻警戒,杨成铎叫苦不迭,只能找了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躲了起来,想等到这支队伍离开后再现身。
结果刚躲好没多久,就被一只凶恶的大狗给发现了,呲牙咧嘴地对着他狂叫不止。
杨成铎想跑,却被恶犬死死咬住胳膊不放。
再然后他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铁牛一审,杨成铎二话不说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说被自己一枪干掉的那个清兵主将就是沈墨嘴里提过的永州绿营守备时,铁牛也有点意外。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官,没想到这个姚国泰亲自来了,还被自己给亲手杀了。
知道了清兵这次来了五百人,铁牛立刻派人唤来十名轻骑兵,让他们押着杨成铎回杨村给沈墨报信。
本来不想跟清兵太早发生冲突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必须尽早让沈墨知道情况,早作决断。
第六十一章 武装化缘
在铁牛派人回杨村报信的同时,王文龙也急急忙忙地赶回了杨村。
今天一大早县衙典史马有禄就乔装打扮来到城西的面馆,告知了王文龙永州绿营出兵的消息。
昨天晚上绿营守备姚国泰还找他询问过抢掠杨氏悍匪的情形。
马有禄昨晚其实也有机会出城告知王文龙的,但是他看到绿营兵前来心中又有些犹豫,希望这次永州绿营能够彻底剿灭沈墨这股反贼,自己以后就可以安心当自己的典史。
可是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这伙反贼不是寻常反贼,不可能轻易被剿灭的。
一旦被他们逃出生天,肯定回来找自己报仇的。
除非自己现在就辞职不干躲起来。
马有禄犹豫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带着两个黑眼圈去找了王文龙。
他最终还是把宝压在了反贼这边。
王文龙得到消息后立刻就赶回杨村报信,他很担心沈墨因为猝不及防而遭到清兵的攻击,那就麻烦大了。
王文龙回到杨村,看到一切平静后心中松了口气,将事情跟沈墨刚说完,就见到了铁牛派回来送信的骑兵以及五花大绑的杨成铎。
听说了这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实版经过后,沈墨也是直呼真是无巧不成书。
流寇赛吕布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抢个地主清兵就来的这么快,清兵也没想到自己以为的正确目标却不是真正的目标。
荡寇营本来以为面对的对手是地主的家丁,却没想到碰上了不想这么早碰上的清兵。
最后就莫名其妙成了最后的赢家。
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万万没想到啊。
李志远、王文龙等人听说了整个经过之后,都是感慨不已,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志远道:“原本以为永州绿营就算出兵也不会这么快的,没想到他们不仅来了,而且来的还这么早。”
王文龙笑道:“还是杨成泽的钞能力用得好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还真没说错。除了阿尔托拿了大头,那永州知府刘光耀估计从中也赚了不少。不过现在这个意外情况出现,咱们的原定计划就得修改一下了。”
李志远点点头道:“这次咱们灭了半个永州绿营,永州的鞑子官府必然会做出反应的。所以要尽快相好怎么来应对鞑子的反扑。”
众人都看向沈墨,等着他的意见。
沈墨端起一个带把手的大瓷杯,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笑着道:“虽然跟鞑子兵正面接触的时间比我们预期的要早了一些,不过也不算太过意外。鞑子这次败在我们手下,第一反应肯定是要调查我们的底细。再次,永州绿营这次折损了一半人马,就算想要调兵反扑,也得从其他地方调兵。冬季出兵本就艰难,还要跨府调兵的话更是麻烦,所以我估计半个月之内鞑子能再派兵过来都算是快的了。”
经沈墨这么一分析,众人都神色轻松了一些。
李志远问道:“总镇,那我们现在是继续扩张还是说保持现有的地盘不变,加紧练兵,应对鞑子将来的反扑?”
沈墨道:“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李志远道:“我的意见是暂停扩张,先把现有的四个村经营好。再继续增加地盘的话,咱们的干部就有点不够用了。”
沈墨点点头,李志远说的这的确是个问题。
现在每占领一个村子,都要成立村公所以及护村队。村公所的主事和护村队的总队长和各个小队长都要由系统民兵来担任。
沈墨手中只有三十个民兵,也就是三十个干部。
铁牛、程凯以及孙翔常军四人都在荡寇营带兵,沈墨的总镇署也得有人,李志远手下也得派人辅助,所以这么算下来三十个民兵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要是再继续扩大地盘的话,干部肯定就不够用了。
干掉地主很容易,但是没有足够的干部就没办法更好的经营新占领的村子,如果单纯的只是杀地主,分田,成立护村队,却没有足够的骨干把控方向的话,很容易出现混乱和问题的。
日后再想纠正就比较麻烦了。
王文龙也赞同道:“我同意老李的意见,咱们现在的确人才太少。不说别的,除了咱们这些人,手下识字的人根本没有几个。就算有干部派过去,下面办事的人也凑不齐。”
被临时叫过来参会的孙祥常军两人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
沈墨听完,沉思了一会后道:“大家说的都在理。这样吧,包括照庄在内,咱们就先把这四个村子经营好。短期内就不再扩大地盘了。不过为了应对鞑子随时可能到来的反扑,军队的人数还要继续增加。我准备把正兵的人数增加到一千五百人,火枪兵增加到五百人,骑兵也增加到两百人,以及新增一百五十人的掷弹兵。”
众人都不说话,等着沈墨继续。
沈墨喝了口茶继续道:“要扩军,就得有更多的银子。银子从哪里来,自然还是发挥咱们的传统手艺嘛。”
众人都闻言大笑起来。
沈墨说的传统手艺,自然是指的武装化缘了。
沈墨继续道:“我打算成立一个化缘小队,常军和孙翔你们两个担任带队,从警卫队和荡寇营总共抽出一百人组建。任务也很简单,就是去找那些地主们化缘。哪些地主名声坏,就先找他们化缘。好好配合的,就留他们一条命。不好好配合的,你们就临机决断。”
虽然沈墨他们的队伍不会滥杀,但是对于那些敢与负隅顽抗的也绝对不会手软。
常军和孙翔都啪的一声站起来领命:“是,总镇!”
沈墨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看向李志远道:“老李,你是主管民政的,回头组织一直运输队。常军和孙翔他们负责叫门打头,你们就负责运输。咱们流水线作业。这件事会后就开始张罗,两天之内就要完成,有没有问题?”
李志远站起来道:“没有问题。”
沈墨示意他坐下,又笑道:“等到明年咱们要继续扩大地盘的时候,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都哈哈大笑起来。
找地主化缘,把地主的家底掏空。
地主们自然要从那些佃户村民手里补回来。
这么一来地主和佃户村民之间的矛盾就会更加激烈。
等到矛盾越来越激烈的时候,沈墨再派人过去撒个火星子,熊熊大火直接就烧起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成章了。
这一套大家都已经熟悉了,之前收拾谷村李孝德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流程都很清楚,效果也很明显。
这个事情说完,沈墨又继续道:“正兵扩编是一回事,各村的村兵训练也不能松懈。同时,要在各村的各个出口设置哨卡以及基本的防御工事,最好能在村子里建造瞭望塔以及烽火台。每个村保留两名五名骑兵作为通讯兵,一旦有事就可以通过烽火台和通讯兵双重示警。”
这次灭了永州绿营,缴获了大量的兵器。还有赛吕布那些流寇遗落的兵器,正好可以用来给村兵们更换装备,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沈墨不指望这些村兵能打硬仗,只是希望他们能在遇到外地入侵的时候能够拖延敌军,等待主力救援。
众人点头记下,沈墨的秘书柳斌则在一旁快速做着会议纪要,回头要将会议纪要发给没有参会的铁牛等人,还要留底备份。
说完正事,王文龙又从账上支取了一些情报经费,下午的时候又返回了县城。
现在一间面馆已经从当初的一个小门面变成了前店后院上下两层楼的大店了,伙计也招了七八个,都是那种魁梧有力,忠厚听话的人。
而且沈墨又给他派了几个农民过来以杂役的身份当做助手。
焦小二现在是店里的大掌柜,焦小刀则成了后厨的主厨。日子过得舒服,两个人原本一脸菜色的模样早都消失不见,都变得红光满面起来。
左右两边的门面都被收购了,每天来吃面的人络绎不绝。
县城周围那些帮派的头目们隔三差五的过来坐坐,拜见一下这位天地会出来的大人物。
而且见这位大佬只是让他们帮忙收集一些消息,也没其他的异常举动,很多原本担心这位大佬会搞事情而牵连到自己的人物也都开始主动过来接触。
王文龙继续保持自己的高冷人设,不主动,不积极,云淡风轻,倒是让这些人更加的趋之若鹜。
但是私下却让人将东安县城的所有帮派资料都收集起来,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以后等到荡寇军占了东安县城,哪些帮派能用,哪些不能用,哪些劣迹斑斑必须坚决铲除,小本本都给记上了。
……
这边厢,姚国泰手下的绿营兵溃散之后,有人逃进了大山里,想法设法回永州府城。
有人却跑回了东安县城。
知县刘同仁听说五百绿营兵出去剿匪竟然短短半天就全军覆没后吓得面色苍白,急忙下令关闭城门,喝令所有衙役捕快和各村征募来的乡勇们上城防守。
自己则赶紧叫来主簿和典史商量对策。
第六十二章 互相甩锅
典史马有禄得知永州来的绿营兵竟然全军覆没之后,既惊愕又庆幸。
惊愕的是官军竟然败了,而且还是全军覆没,那支反贼的实力竟然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庆幸的自然是自己幸好做了正确的选择,否则反贼肯定回头回来找自己算账的。
张主簿被这段时间找各村地主募集钱粮家丁一事弄得焦头烂额,此时听说贼人竟然如此悍勇,吓得连胡子都揪断了好几根。
看到两位属官都不说话,知县刘同仁急的腹中冒烟,急声道:“你们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若是县城有失,本县就算被朝廷治罪,你们两个也逃不脱干系!”
两人能有什么好办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马有禄开口道:“县尊,如今之计只有募集百姓乡勇日夜守城,同时打探贼人踪迹。并且立刻向府衙上报,请求府衙再次派兵剿匪。”
张主簿也连连点头,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贼人把自己家也给抢了。
他家也是地主啊。
刘同仁自己也没啥好主意,闻言道:“既然如此,那招募百姓乡勇守城的事情就交给马典史,张主簿,你继续筹集钱粮,不得有误,若是出了差池,本县先治你们二人罪。本县这就去给知府大人修书禀告此事。”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都听出来,他们这些县尊是开始提前甩锅了。
马典史抬腿要走,却被张主簿给叫住了。
张主簿一向看不起马典史,但是此时却愁眉苦脸道:“马老弟,这贼人这般猖狂,那些地主乡绅又不愿意掏钱献粮,县尊让我筹集钱粮,我去哪里筹集啊?”
马典史心中一动,故作沉思后道:“既然县城出不动,那就在县城中筹集钱粮。既然县尊让你负责,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有县尊顶着。”
说完就抬腿离开了。
张主簿回过神来,马典史这是让自己去找县城那些商贾富户要钱要粮啊。
找地主,会得罪地主。找这些富户商贾同年会得罪他们。
县尊吩咐的任务不能不完成,两害相权取其轻,看来只能得罪那些富户商贾了。
狗日的,没有一个好人,都欺负咱老头子!
张主簿愤愤不平暗骂道,揪着胡子开始安排去了。
……
永州绿营残余的十几名溃兵在山里钻了几天,跑到了潇水岸边,好不容易抢到了一艘小船,费劲艰辛终于回到了永州府城。
一路上为了活命和泄愤,自然造了不少孽。
回到永州府城之后,向永州绿营镇守官阿尔托哭诉说是那杨成铎故意勾结贼人,故意设下埋伏。守备姚国泰力战阵亡,其他同袍也都阵亡了,只有他们这十几人突围而出,回来报信。
此时的清兵军法严厉,尤其对于这些汉人投降过来的绿营兵更是严苛。
如果让阿尔托知道他们是当了逃兵,一定会严惩的,极有可能就是掉脑袋。
所以他们路上早都商量好了措辞,统一了口径。
阿尔托大惊,急忙追问具体经过。
那伙溃兵拼命夸大,说是那杨成铎一直催促姚国泰出兵,结果官兵刚离城三十多里,就在一处山坳附近遇到了数千名兵甲齐备,彪悍凶猛的贼军忽然杀出。
而且贼兵还手中持有数百支火铳,进退有度,号令森严,姚国泰虽然拼死抵抗,但是却被一只火铳给击杀云云。
反正就是把敌人吹得越厉害,他们的罪过就会显得越轻微。
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因为敌人太强大了。
阿尔托很是心疼,并不是心疼姚国泰等人的性命,而是觉得自己这次的生意亏大了。
只收了八千两银子就把一半的本钱给折了。
他掌管永州绿营,根本就不是为了立军功,而是把这一千人的绿营兵当成自己捞钱的筹码。
谁要让他出兵就得掏钱,否则免谈。
本来以为这次出兵东安县,跟以前一样大军所至,贼人望风而逃。
可是没想到却阴沟里翻了船,一半的人马都没有了。
阿尔托心中一边大骂姚国泰愚蠢该死,另一边又在快速琢磨着该如何甩锅。
很快他就有了主意,立刻写信给湖南绿营提督以及长沙八旗驻防将军告状,把衡州知府杨成泽以及永州知府刘光耀,还有永州绿营守备姚国泰全部给告了。
杨成泽的罪名是纵容家人勾结贼人。
刘光耀的罪名是收了杨成泽的银子故意怂恿姚国泰出兵。
姚国泰的罪名更大,是背着自己这镇守官私自出兵,以致全军覆没,更是罪大恶极。
把锅全部甩出去后,自己这个镇守官最多落一个失察的罪名,最多申饬一番。
信写好之后,急忙派心腹去长沙,带着银票上下打点。
他知道永州知府刘光耀肯定也会很快得到姚国泰战败身亡的消息,所以他要赶在刘光耀之下把锅甩出去。
至于那十几个溃兵,也在他的威胁之下全部统一了口径,而且全部被他关了起来,等着上面派人调查的时候用来作证。
阿尔托的心腹出发一天后,永州知府刘光耀才收到了姚国泰兵败身亡的消息,大吃一惊。
他很难相信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五百绿营兵在悍将姚国泰的带领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葬送了,踱着步子在屋子里走了半天,看着师爷问道:“你说真有这么实力强横的贼人吗?如果有,他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师爷苦着脸劝道:“府尊,此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我想那阿尔托肯定早都得到消息了,此时说不定告状的信已经去往长沙的路上了。”
刘光耀悚然一惊。
他太了解阿尔托这种人了,有好处我拿,有黑锅别人背。
姚国泰战败,他肯定会为了摘除自己这个镇守官的罪责,把锅甩给别人的。
这个别人肯定包括他这个永州知府,毕竟杨成铎是找到了自己联络阿尔托的。
哼,你会甩锅,本府也会。
谁还没点后台呢。
刘光耀回过神来立刻就给湖南巡抚写信,内容自然是阿尔托贪婪,姚国泰轻敌,所以导致永州绿营损失了一半。
无论如何,自己先要摘出去。
这是官场的基本操作。
永州府一文一武两个主官都忙着甩锅,反倒是把造成这次永州绿营败亡的罪魁祸首沈墨给忘了。
估计沈墨自己也没料到这种情况。
第六十三章 废物利用
且不说清廷永州府的两位文物主官互相甩锅,暂时顾不上沈墨这个罪魁祸首。
沈墨这边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应对着清军可能到来的反扑。
铁牛带着荡寇营很快将照庄的形势稳定下来,从村里以及后山搜出了数十名的赛吕布的喽啰以及永州绿营溃兵。
尤其是赛吕布的溃兵,村里许多人家都被他们祸害过。
经过村里百姓的指认,凡是祸害过百姓的,无论是杀人抢劫还是侮辱妇女的全部被判了死刑,而且还是斩首。
永州绿营溃兵虽然没有祸害百姓,但是并不是说他们军纪有多好,而是没有时间祸害,一进村就遇上了赛吕布等人。
刚杀散赛吕布,猝不及防之下菊花又不荡寇军给捅了,主帅被人家一枪干掉,根本就没时间去祸害。
否则的话,他们祸害起百姓来绝对不会比流寇仁慈的,甚至更加酷烈。
所以这些绿营溃兵也被判处了死刑,罪名则是汉奸罪。
并不是说所有给鞑子效力过的人都要被沈墨处死,如果那样的话,整个天下大多数人都是沈墨的敌人了。
另一个时空中,伟大的pla为什么能够迅速壮大,从几十万军队迅速壮大到几百万军队,就是吸收了大量的解放战士(原果军士兵)。
这些解放战士原来在反动派的阵营中表现拉垮,可是加入了人民军队之后表现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人民军队对于这些解放战士的成功改造。
降兵能不能用,要看实际,也要看他们的是什么样的降兵。
永州绿营兵许多人真的算得上是三姓家奴了,堪比吕奉先。
最早的时候他们可能是前明隆武帝或者永历帝的手下,吴三桂来了后他们有投降成了吴三桂的兵。
后来吴三桂败亡之后,他们又投降了满清,成了鞑子的走狗。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跟着主将走,但是这也无法构成他们脱罪的理由。
除了汉奸罪,这些人几乎手里都占着抗清义军以及普通百姓的血,这样的豺狼之辈自然更不能留。
具体什么样的人可用,什么样的人限制使用,什么样的人坚决不用,什么样的人坚决该杀,还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伟人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我们所用。
伟人还说,什么是政治,就是要把我们的朋友弄得多多的,我们的敌人弄得少少的,那我们就赢了。
沈墨明白这一点,所以也要践行这一点。
只是如何践行,具体则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对待。
公审大会的时候,当这些流寇余孽和清军溃兵被五花大绑排着队推出来之后,还没等李彪宣读判决书,围观的照庄百姓许多人直接红眼了。
尤其是一个面容娇好的年轻女人,直接对着一个排在最前面流寇冲了过去,一边哭一边骂,死命地往那流寇的脸上招呼,又踢又打,状若疯虎。
那流寇虽然尽力躲闪,但是很快脸上就被抓的血肉模糊。
李彪拿着判决书愣住了,押着流寇的士兵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只好控制着那流寇让那女人继续撕打,回头看着李彪等待他的命令。
旁边一个人凑过来道:“这是任秀齐的三儿媳许小娘子,读过书,对人也好。之前被那赛吕布给糟蹋了。”
李彪明白过来,那被许氏踢打的流寇虽然不是赛吕布,但是却是赛吕布的一个心腹跟班。
许氏受辱的时候这厮肯定也有份,所以许氏才会对他这般愤恨。
围观的百姓看着李彪没有制止许氏的意思,有人发一声喊,一大群人冲着那些溃兵冲了过去,拳脚齐上。
有人是报仇,有人是趁机起哄。
一开始主要是那些流寇遭殃,再然后因为涌进来的村民太多,流寇不够分。
所以后面的绿营溃兵也跟着遭了秧,被村民们扑倒在地一顿暴打。
维持秩序的荡寇营的士兵得到李彪的命令站在一旁,不让这些愤怒的村民冲击到主席台。
那些俘虏被打的惨嚎连连,此起彼伏。
外面挤不进去的村民也都伸长脖子跃跃欲试,实在挤不进去了就在外面呐喊助威。
听到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小,李彪这才下令让士兵们将那些村民推开。
人群散开,露出里一地横七竖八的俘虏。
基本上没几个能看的。
李彪让人检查了一下,当场被村民们打死的就有十七八个,剩下的也基本上奄奄一息了。
这种情况,虽然说起来不合规矩,但是这些人本来就是要死的,能用他们多争取一点民心也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宣读完判决书后,甭管是已经被打死的还是还有一口气的,被被全部砍了脑袋。
看着那滚了一地的狰狞人头,村民们刚才狂热的情绪冷静了许多。
李彪趁机宣布:“以后再有杀人,抢劫侮辱妇女者,皆同罪!”
原本时空里八九十年代的时候,社会治安一度很差,各种刑事案件频发。
后来国家组织了好几次严打,才让治安逐渐好转起来。
那时候,公审大会在各地普遍举办,甚至给犯人执行死刑的时候都允许百姓围观。
目的就在于震慑那些潜在的犯罪分子,不要犯罪,犯罪了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沈墨每次占领一个新村子,举办公审大会就两个目的。
一个是争取民心,第二个就是震慑犯罪,趁机定下规矩。
血淋淋的榜样在这里,谁要是不遵守规矩,那下场就很清楚了。
一堂生动的普法课就完美的产生了。
比啥道理都好使。
公审大会结束之前,负责民政的李志远又上台宣布清查人口,要重新丈量土地,然后给大家分田发粮。
刚才被滚滚人口吓得有的失声的百姓在惊愕过后一下子欢呼起来。
甚至有人对着主席台磕头,被旁边维持秩序的士兵急忙制止。
有人趁机问道:“这位官老爷,是不是朝廷又要变天了?你们都是新朝廷的官老爷?现在不知道又是哪位皇爷做了龙庭?鞑子是不是都被赶出了中原?”
在这些百姓眼里,只有官府才有资格干这些事情,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李志远和李彪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第六十四章 扔个黑锅给知县背
任氏跌倒,沈墨吃饱。
占领照庄的缴获,最后清点出来之后,不说物资,就是各种金银铜钱这些加起来足足将近七万多两白银。
更不用说其他各种物资。
甚至还发现了任氏私藏的三十多套皮甲,一看都是制式的,显然任修齐那位在湖南郴州当绿营游击的长子弄来的。
看起来这些凡是家中子弟有当武官的地主乡绅家里都会多多少少地藏匿一些甲胄武器,是为了保护自己家宅还是别有用心,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任氏家中搜出来的粮食没有杨氏那么多,毕竟任氏拥有的田产只有杨氏的一半多,但是任氏在东安县城乃至永州府甚至长沙城里都有店铺产业,财富来源更侧重于经商。
看着李志远送过来的一堆地契房契,沈墨的政务秘书柳斌笑着道:“主公,咱们现在拿这些房契去接收任氏的商铺,他们给不给?”
沈墨道:“仅凭一张房契,估计是不成的,任氏的人又不是傻子。而且咱们现在就算拿到手里,用处也不大,鞭长莫及啊。”
忽然李彪面色略微阴郁地走过来道:“主公,许氏刚刚被人发现上吊自杀了。”
许氏就是之前怒打赛吕布心腹的那个任修齐的三儿媳。
公审大会结束的时候,李彪还看见她跪下对着主席台磕了三个头然后就不见了。
没想到刚才却被人发现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沈墨知道了原委之后,叹道:“也是个刚烈的女子,让人好好安葬了吧。以后抓住赛吕布,拿着人头再祭奠她吧。”
虽然沈墨知道任修齐在外面的三个儿子肯定都会这些账算在自己头上,但是他也不在乎。
毕竟抄了人家的家,背点黑锅也很正常。
……
常远和孙翔两个人带着的武装化缘小队,在几名熟悉周边情况的村民向导带领下,打着知县刘同仁的旗号,宣称奉知县之命前来筹募钱粮。
之所以让刘同仁背锅,那是因为这些村子以后都是要被纳入沈墨的底盘之内的。这些地主打劫之后,肯定回去搜刮百姓找补回来。
沈墨不能让百姓因此记恨自己,所以就让刘知县背这个黑锅了。
之前县衙都派人筹募过一次,搞得东安县的大小地主乡绅怨气横生,满腹牢骚。
结果这次又来了,这些地主乡绅都不想给。
可是看着眼前这支全副武装,盔甲整齐,刀枪精良的军队,地主乡绅们暗暗心惊。
虽然不知道县衙从哪里弄来这么一支精锐军队,但是却不由胆气小了三分。
但凡有人敢说个不字,态度稍微犹豫一点,刀就架在了脖子上,谁还敢阻拦?
可是随后的事情就让地主乡绅们心疼不已了,因为这些“官兵”进门之后,根本就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筹募钱粮,而是直接砸开自家的粮仓库房,将所有能搬动的财物粮食都给搬走了。
甚至后面还带着数百人牵着毛驴骡子拉着各种大车的运输队,手脚麻利的将“借”来的财物粮食都搬到了大车牲口身上。
一趟不够还得搬两趟。
地主们很快看出来了不对。
这哪里是募集钱粮啊,这根本就是抄家抢劫啊。
可是地主们稍有动作,这些“官兵”就会横眉煞目瞪了过来,手中刀枪明晃晃地指着,俨然一副谁动谁死的架势。
地主们看着那一箱箱,一车车被搬走的自家财物,心里简直都是在喷血啊。
不过让他们稍微有点安慰的是,这伙“官军”只要东西,不乱杀人,也不骚扰妇女,这让地主们淌血的心又略微轻松了一些。
短短十天之内,武装化缘小队接连搬空了五个村子的地主的库房和粮仓。
被动削发明志的原东安县衙户房司吏刘同谦此时因为表现良好,已经被分在了主持民政的李志远麾下担任司库(库房总管)。
沈墨看这位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层短发的刘秀才的忠诚度达到了六十五分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之前虽然刘同谦借着小红小绿的口表达了自己想要投效的心思,沈墨那时候也没搭理他。
不知道这段时间他自己怎么自己攻略,自我说服的,不仅伤养好了,而且整个人的气色气质也变得更加有精气神了。
对于沈墨来说,六十五分的忠诚度,对于一个满清的被俘虏秀才来说已经算是可以了,到了可以观察使用的地步。
刘同谦之所以能够下定决定投效沈墨,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身在敌营,根本逃不了,有种认命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沈墨做事的手段气度跟他听过见过书上看过的所有反贼都不太一样。
这个人很有智慧,做事很有魄力,而且有章程,讲规矩,更重要的是他手下的军队一茬一茬地冒出来,而且还都是那种一看就很精锐的军队,简直就跟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
这更给沈墨增加了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
所以刘同谦最终决定豁出去了。
他本以为沈墨要用自己一定会有各种考验,各种防备,但是没想到沈墨只是盯着自己看了两眼,就答应了,而且还把司库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自己。
这让刘同谦既惊讶又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司库,但是却足以让他感激涕零了。
沈墨甚至还把之前跟刘同谦一起俘虏的那个县衙户房书吏吴勇继续配给刘同谦做助手。
吴勇本来就是一个小吏,没有什么秀才身份,只是一个童生出身,自然没有刘同谦那么多的思想包袱,所以早早就决定投靠沈墨了。
之前就安排在李志远手下做事。
沈墨观察过后发现吴勇的忠诚度已经达到了七十五。
所以让他俩搭档,沈墨并不担心。
况且娄小茹这个总镇署行政专员还有随时查账盘点的权力。
娄小茹的忠诚度现在已经到了九十八点。
以她的认真和负责,再加上沈墨教给她的那些记账做账查账的法子,刘同谦要是想搞什么猫腻,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
况且,沈墨还有系统这个金大腿随时可以动用。
这几天,刘同谦和吴勇两个忙的脚不沾地,不停的接受化缘小队运回来的金银物资。
一开始两人还大呼小叫,惊讶不已。
之前刘同谦做东安县衙户房司吏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粮物资,结果却在一个反贼的麾下见到了,岂能不惊讶。
但是随着运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已经麻木了。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带着人登记造册,入库,盘点。
累的大冬天的身上直冒汗。
最后的“化缘”成果统计出来,李志远拿过来给沈墨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让人意外他今天晚上要洞房花烛夜了。
沈墨粗粗看了一下,光是金银铜钱这些现金加起来超过二十万两白银,粮食加起来接近三十万石。其他物资更是林林总总,数量惊人。
面对着这份统计清单,饶是沈墨淡定,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咧开了。
以前看史书,朝廷经常没钱,哭穷。
赋税收不上来,朝廷没有钱招兵养兵练兵,甚至没有前给官员们发俸禄。
崇祯皇帝就是因为国家太穷了所以才下令裁撤驿站,搞得邮递员李师傅失业了。
失业的李师傅活不下去,最后只能选择造反了,然后一路杀到北京城,逼得让自己下岗再就业的大明集团董事长崇祯先生自挂东南枝。
皇帝没钱,可是地主有钱,官员们有钱啊。
可是这些钱官员地主是不可能给朝廷的,皇帝也不可能从这些人口袋里硬掏的。
那样干的话,恐怕不等外面的敌人打过来,这些官员地主就自己先把皇帝给推翻了。
李自成进京之后也没有钱,所以简单粗暴地搞了一个“追赃助饷”运动,把京城的大小官员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们全部抓进大牢,不给钱就用鞭子抽,就各种酷刑招呼,结果短短半个月就弄到了四千多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京城一地,若是放到全天下,把地主们都算上,那能弄到手的钱恐怕不知道要翻多少倍了。
绝大多数的地主赚到钱之后不是想着用来扩大再生产,刺激商业发展,而是用来买田置业,然后把剩下的金银挖个坑给埋起来。
结果导致的是市面上白银短缺,商业发展停滞不前,逼得朝廷只能大规模的增发铜钱,甚至发现超大面额的铜钱来换取百姓手中的白银。
看着眼前的清单,沈墨是真的明白了,国家虽然没有钱,但是这些地主手里却是真有钱。
这更让他坚定了以后继续找这些地主们化缘的想法。
相信在这些地主老爷们的慷慨解囊之下,自己的造反事业一定会狂飙突进的。
有了钱之后,沈墨立即开启了扩兵计划,将正兵扩展到了一千五百人,其中:
火枪兵五百人;轻骑兵两百人;掷弹兵两百人;长枪兵三百人;弓箭手三百人。
另外,系统农民的数量也增加到了五百人,将殖民时代五百人的限额全部用完。
第六十五章 鞑子的江山坐的并不安稳
五百系统农民,除了在后勤各个岗位工作的两百人之外,另外三百人,沈墨将其中两百人编入了警卫小队。
警卫小队也因此升级成了警卫连,编成了四个警卫排,每排五十人。
由原来的警卫队队长赵方当连长,钱虎和孙猛给他当副手,用来执行总镇署以及各个村公所的保卫工作。
两百人的警卫连全员都装备了皮甲长刀以及弓箭,皮甲光是从几个地主家里抄出来的都足够了。
手里的弓箭也从猎弓升级成了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的步弓,可以说是鸟枪换炮,全面升级。
战斗力虽然比不上正兵,但是应付一般的情况却绰绰有余了。
沈墨不愿意浪费精锐正兵来给自己当卫兵。
如果真有战事发生,都到了需要警卫连来顶上来的时候,那说明正兵都已经全部阵亡了,形势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了,有没有警卫连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都是农民出身,但是基于系统农民的强壮体格和超级强大的执行力和服从性,稍微训练一下就是一支精兵。
而且还是一专多能的那种精兵,拿起刀弓能打仗,放下刀功能种田。建筑烹饪打猎都是样样精通。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王牌部队。
剩下的一百系统农民被沈墨编入了荡寇营,成立了一个辎重队,负责荡寇军作战时候的后勤运输补给等事宜。
虽然是辎重队,但是也都装备皮甲腰刀,遇到敌人也有一定的战斗力。
正兵扩充到了一千五百人之后,沈墨将原本隶属总镇署的火枪兵和轻骑兵以及新增加的两百掷弹兵都编入了荡寇营中,由铁牛直接指挥。
荡寇军的规格提升为一个团。
之所以采用近代军队编制,主要是因为沈墨手下的士兵无论是从武器还是纪律服从性等方面来说都算是近代军队了,甚至单从纪律性以及服从性来看的话都算是更先进的现代军队了。
这样的情况下,再用古代的军队编制就有点不合时宜,不伦不类了。
现在正兵各兵种数量如下:
火枪兵五百人,编为火器营,设营长一人,下设五个连,每连一百人,设连长一人。
每连下设两个队,设队长一人。
每队五个什,每什十个人,各设什长一人,伍长两人。
轻骑兵两百人编为一个骑兵大队,下设两个骑兵队,每队一百骑。
掷弹兵两百人编为一个突击营,满编为五百人,分为五个突击连,每个连一百人,但是目前只有两个连,另外三个连空缺。
长枪兵三百人,编为一个长枪营,编制为五百人,设五个长枪连,每连一百人。
目前缺编两个连。
弓箭兵三百人,编为一个弓弩营,满编为五百人,分成四个弓兵连和一个弩兵连,目前缺编一个弓兵连和一个弩兵连。
军官方面,铁牛担任团长,程凯担任团参谋长,孙翔担任火器营营长,常远担任突击营营长。
其他营长连长都是由之前召唤的民兵担任。
加上辎重队,整个荡寇军的兵力达到了一千六百人。
另外,根据李志远的建议,沈墨将现在手头的占领的四个村子合并成了一个镇,起名为新乡镇。
设立镇公所,所在地就在杨村,由李志远担任镇长。
四个村的村公所只设一个主事和两个助手,另外还有一名治安官,手下管理十名转职为治安队员的警卫队队员。
镇公所下设民政科、治安科以及宣教科三个科室,李志远这个镇长兼着民政科主事。
治安科主事由李彪担任,各村的治安官也是直接对他负责。
另外宣教科的成立,是上次沈墨看到外号“陈大胆”的护村队什长陈寒生在杨村给百姓们宣传荡寇军政策的时候产生的想法。
以后每次占领一个新地盘后,就由宣教科派出宣教员宣传荡寇军的基本政策和理念,让百姓能够更好的理解和接纳荡寇军的入驻。
这样会更有效率,否则的话让那些扛着武器的士兵去宣传,百姓们往往就会有所戒备,效果不好。
宣教司的主事沈墨让娄小茹担任,小红小绿两个丫头都被编入了其中,成为了宣教员。
包括之前表现出色的陈大胆也被挺拔进入了宣教司。
宣传口,应该就是人才多样,只要有热情原意做事的人都可以来这里锻炼,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
至于沈墨的总镇署,下面设了三个处,分别是情报处、军务处以及后勤处。
情报处的处长是戴文胜,成员则是焦小二、焦小刀以及其他的外围成员。
军务处的处长由沈墨的秘书柳斌兼任。
后勤处的处长暂时由娄小茹兼任,刘同谦这个司库也是要归她管的。
如果后期刘同谦的表现沈墨满意的话,这个处长就会让他来做。毕竟这厮还是很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娄小茹对于沈墨让她担任这么多的职务很是不安,表现的很不自信。
沈墨也不勉强,只是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让她先干着,以后有合适的人手了再换。
他的态度很和气,完全是一副请求帮忙的样子,这让娄小茹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
在她心里,沈墨对她不仅是救命之恩,更是有再造之恩。
她早都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命来偿还沈墨的恩情。
现在沈墨摆出请求帮忙的姿态来,她要是再不答应良心上都过不去了。
也难怪她不敢答应,毕竟自古以来女人当官的太少了,更别说在她看来沈墨给她委任的这两个职务都很重要,用通俗的话来说都是油水很大的差事,所以就更加有顾虑了。
生怕别人因为自己而对沈墨有什么看法。
沈墨跟她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知道这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女人,强行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但是如果放低姿态,她一定会愿意帮忙的。
毕竟沈老板可是从高中时期就在女孩堆里打滚,太知道怎么应对女人了。
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法子,对症下药才是王道。
……
如果加上四个村的护村队的话,沈墨现在手中的所有兵力加起来将近三千人。
等到新扩编的士兵全部到位之后,沈墨召集所有骨干在总镇署开会。
众人进了会议室之后,看见沈墨正对着一副挂在木板上的很大的一副地图出神。
大家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了主公的思路。
片刻后沈墨回过神来,看着众人笑道:“都来了,今天召集大家就是商议一下下一步的安排。”
众人一听,耳朵都竖了起来,凝神看着沈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沈墨却没有直接说,而是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指着地图道:“大家先看看这幅地图。”
众人看去,只见那地图画的很简单,但是也很明了。
地图的最中央是一座城池,上面写着“东安”二字。
城池南北两侧各有一座大山。
城池周围则画着简单的山水地形图,上面点缀着几个地面。
其中就有“焦家庄”、“谷村”、“杨村”以及“照庄”四个村子的名字,这些村子名字后面都画了一个对勾。
另外还有其他五个村子的名字分布其中,不过后面都打着一个叉。
沈墨介绍道:“大家想必都看出来了,这些地方都是咱们目前已经占领地方,而这五个村子是咱们之前化缘的村子。”
最后一句话指的是那些后面打着叉的村子。
这些地方都是去化缘了一次,但是并没有真正的占领。
众人看明白了图的意思,就听沈墨又问道:“大家看着这幅图,看出什么来了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茫然。
反倒是坐在角落里的娄小茹忽然小声开口道:“好像,好像这九个村子是把县城围在中间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她,娄小茹急忙低着头红着脸不敢再说。
沈墨却啪啪啪地鼓掌笑道:“娄姑娘说的很对,观察的很仔细。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的确没有女孩子细心啊。”
众人再看那地图,可不正是嘛。
东安县城被沈墨占领的和化缘过的九个村子正好包围包围在了中间。
众人都赞赏的看了一眼娄小茹,然后目光投向沈墨。
沈墨笑着看向众人道:“现在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孙翔脱口而出道:“主公是打算要打东安县城了?”
众人闻言神情都是神情一振,看向沈墨。
沈墨将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是有这个想法。之前咱们兵少,我有顾虑,生怕动静太大,引起了鞑子的注意导致咱们的事业夭折。
但是现在看来,是我有些过于谨慎了。当今这天下,鞑子的江山坐的并不安稳。根据我了解的情况,目前各省都有义军不断起来反清暴动,福建那边不时有琉球郑经派来的人攻打福建沿海城池。”
“吴三桂虽然死了,他儿子吴应熊早年也被康熙处斩。但是他的孙子吴世璠却在吴三桂的部将拥立下即位,当了所谓的‘大周皇帝’。
此时,云南、贵州乃至四川和广东依然还在吴军的势力范围内。康熙正在调集大军进攻四川。
跟这些人比起来,咱们现在就是一个小蚂蚱,康麻子估计还顾不上咱们。所以,我认为咱们可以趁着他们顾不上咱们的时候迅速打开局面,等到康麻子正眼看咱们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沈墨这么一说,众人一下子都神情振奋,低声议论起来。
天天斗地主虽然能捞到不少钱,但是却没啥意思。
要造反,攻城略地才是正经道路,众人早都想大干一场了。
沈墨之前不了解天下局势,只是上学的时候看了教科书上几行字,以为吴三桂挂了,吴军就完犊子了。
康麻子的江山也就坐稳了。
可是这段日子一来,从戴文胜收集的各种情报,以及跟刘同谦和马有禄等人的聊天中收集到的种种信息来看,这鞑子的江山并不安稳。
所以他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之前是太过稳健了。
稳健是好事,但是太过稳健反而容易错失良机。
而现在趁着外有郑经,内有吴氏集团帮自己吸引清廷火力,正是趁机大干一番的时候。
第六十六章 就是要搞事情!(上架了,求首订
听到沈墨说要展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众人心中的血一下子都沸腾起来了。
既然决定了要大干一场,那接下来的议题自然是怎么干了。
沈墨指着地图中央的东安县城道:“第一步,肯定是先把东安县城拿到手里,然后再找时间把这几个村子占了。”
这样一来,沈墨就能以县城为中心,辐射九个村子,治理起来也更加方便了。
更重要的是,拿下县城才能真正的打出名声来,才算是一个有出息的“反贼”。
天天斗地主,在天下人眼里也只是一群上不来台面的流寇强盗。
要想获得声望,就得搞事情,而且搞大事情,不断的搞事情,这样才会名声越来越大,吸引更多的人过来投靠。
沈墨总不能指望就靠自己这些人能驱逐鞑虏,一统天下。
众人凝神静听。
沈墨继续道:“等到拿下东安县城后,县衙里有更详细的地图,到时候再做下一步的安排。这次攻打县城由骑兵队和突击营担任主攻,其他各营连机动。具体的铁牛来安排。”
铁牛站起来拍着胸脯大声道:“主公放心,你啥时候要,我就啥时候把知县的脑袋放在你面前。”
沈墨骂道:“我要那玩意干啥,能抓活的尽量抓活的,留着还有用。”
铁牛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答应一声重新落座。
然后沈墨又向李志远吩咐道:”老李,你要准备搬家的事情了。等到县城拿下来,总镇署先搬到县城去。到时候你就是咱们的第一任知县了。不过镇长到时候还得先兼着,以后地盘大了你再卸任。”
李志远笑道:“主公,我这升官的速度可能是前无古人吧,刚当了几天镇长就要当知县。话说,我这镇长的位子还没坐热呢。”
众人都大笑起来。
沈墨笑道:“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咱们的地盘扩张的越快,你升官的速度就越快。不过左右都是那些事情,就是管的人管的事情更多了罢了。”
众人都没讨论怎么打县城,以荡寇军如今的实力,一个小小的县城真的就是说拿下来就拿下来了。
根本不需要讨论什么战术。
这半个月来,不断有各村的乡绅地主跑到县衙去诉苦告状,说是知县派官军抄了自己的家。
知县刘同仁一头雾水,本县天天躲在县衙里生怕反贼来打县城,哪有功夫派人去抄你们的家。
况且,本县若是真有你们嘴里说的那支精锐军队,还用整日提心吊胆吗?
这个黑锅刘知县肯定是不背的,而且还让衙役把那些过来告状的人全给打了出去。
这些地主们很无奈,有关系的派人去永州府告状,没有关系的只能回去编练乡勇,防备再有人来抄自己的家。
至于搜刮百姓佃户,找补自己的损失那更不用说。
这段日子,这几个被抄了家的地主所在的村子百姓都是怨声载道,人人都在咒骂官府,咒骂知县刘同仁。
因为很多人都看见那些来抄家的官兵亲口承认是奉了刘知县的命令来的。
所以刘知县承不承认,这个锅他都背定了。
东安知县刘同仁这一段时间日子真的不好过,每天都有坏消息传来,却没有一个好消息。
虽然沈墨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打出旗号来四处打劫,但是通过来往的行商以及各种渠道,整个县城其实都已经知道在东安县有一支实力强横的反贼队伍四处劫掠地主。
而且还专门挑那些财力雄厚,有家中子弟在朝廷为官的人下手。
东安县最大的两个地主杨村杨氏和照庄任氏都被洗劫一空,两家族长的脑袋都被人砍了。
再加上这些日子那些来县衙告状的地主乡绅们一闹,县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东安县出了一股实力强横而且非常嚣张的反贼悍匪,为首者唤作“沈阎王”,带着数千名贼匪,四处打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虽然沈墨并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流寇做派,但是流言四起,在有心人的各种编排加工下,沈墨已经变成了一个见人就杀,见财物就抢,见到妇女就施暴,青面獠牙,身高丈二,满身黑毛的十恶不赦的恶魔。
县城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县城的富户们更是夜不能寐,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这股反贼来攻打县城。
而且近日更有消息传播出来,说是“沈阎王”要攻打东安县城,打下来之后还要屠城,一个不留。
虽然这个消息很荒谬,也没有具体的证据,但是却飞快的传播起来,一时间整个东安县城变得风声鹤唳,许多人甚至打算逃到周围其他的城池中。
不过没有路引的话在古代搬家不光麻烦,而且还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路引就相当于通行证,没有通行证最多只能在本县范围内五十里之内活动。
出了这个范围就要路引才行。
没有路引到处乱跑被抓到的话可是要坐牢的。
虽然这个规定很多时候执行的并不严格,但是如果官府据此收拾你的话也无话可说。
而路引是需要本地官府加盖印证才能发放的,知县刘同仁自然不会轻易发放。
跑又没处跑,那只能守了。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背景下,县衙之前一直进行的不太顺利募集乡勇,筹集钱粮的事情却忽然变得顺利起来。
不光是县城的富户商贾捐钱捐物主动募集乡勇壮丁,甚至其他的没有被沈墨抢过的地主乡绅们也纷纷带着自家的家奴家丁来到县城,甚至主动捐献钱粮,帮助知县守城。
短短数日之间,竟然募集了数万石粮草,上万两银子的军饷,还有近千名乡勇。
知县刘同仁原本紧张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原本都有丢下城池跑路的打算了,可是看着忽然堆积如山的钱粮,成群结队的乡勇,对自己殷勤谄媚的乡绅富户们,他忽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民心可用啊,如此众志成城之下,区区反贼有何惧之?
于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地连日里接见这些乡绅富户,对他们安抚嘉奖,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只要守上一两日,贼人就会退却。
到时候永州府衙就会派官军前来支援。
乡绅地主们此时也没有主意,见知县大人如此的自信,心中的惊恐都消散了许多,纷纷称赞知县大人真乃东安百姓的父母官,坚强勇毅,能够庇佑一方安宁。
刘知县摸着胡子还不怎么长的下巴笑意盈盈,连连摆手,称赞乡绅们深明大义。
一顿商业互吹之后,双方的感情好似一下子融洽的不得了。
负责指挥乡勇守城的典史马有禄看着这一幕幕,心中冷笑不已。
要是他也知道那一个词语的话,一定会对着这群人暗骂一声:“一群傻叉!”
第六十七章 开门纳降者皆可免死(求订阅)
戴文胜(原来的王文龙,因故改成了这个)现在东安县城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许多人见了都要拱手叫一声:“戴老板!”
有些文雅一些的则称呼一声“戴先生”。
生意做大了,朋友也多了,所以在东安县知名度也高了。
县城诸位富户乡绅们捐献钱粮,募集乡勇壮丁准备守城的时候,戴文胜作为东安县工商界的新秀,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主动向县衙捐献了五百两银子,而且还主动提出要带着自己店里的十几名伙计上城守城。
知县刘同仁很是嘉奖了一番。
只是典史马有禄看到戴文胜的时候很是惊讶,一脸惊愕。
他万万没想到戴文胜这位反贼的情报头子竟然跑来帮着知县守城,而知县竟然还一脸欣慰。
这一幕让马典史觉得很是诡异,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戴文胜对着马典史拱手笑道:“守御乡梓,人人有责。马典史还请不要客气,指派一处城墙让我等守御。”
马典史表情僵硬,看着一脸自若的戴文胜,苦笑着把他们分到了西城门,跟着一家姓陈的地主家里的二十几名家丁协助巡检司的士兵守卫西城门。
戴文胜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马典史倒是个明白人。
整个东安县城一片忙忙碌碌,能进入城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城外还有很多百姓居住,可是城里却放不下那么多人。城外的百姓进不去,只好在城外苦苦哀求。
知县刘同仁却下令坚决不许放人进来。
城外的游民混混们趁机浑水摸鱼,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
东安县城的情况沈墨自然也知道了一些,倒也并没有太在意。
自己的形象被人污蔑造谣妖魔化,这是必然的事情,心里早都有所准备。
谣言这东西只能管用一时,时间长了,真相自然就会显露出来。
既然做出了要拿下东安县城的决定,沈墨就不再拖泥带水。
第二天吃过早饭,铁牛就带着荡寇军出发了。
两百骑兵打头先行一步,铁牛带着主力稍后随行。
东安县城东西狭长,南北都是大山,所以只有东西两座城门。
两百骑兵一分为二,各扑一座城门。
骑兵当然不是用来攻城的,主要是为了维持两座城门外的秩序,同时封锁县城,防止那些商贾大户逃跑。
这些人跑一个沈墨都心疼。
那可都是行走的提款机啊。
县城外面住的人远远超过城里面的人口,沈墨打下东安县是要好好治理的,自然不希望城外发生骚乱。
当荡寇军的旗帜远远出现在东门外时,城头上的人群出现了一阵惊呼声,都惊恐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心情极度的忐忑。
反贼人还没到,城里的人心就慌了。
荡寇军的一百骑兵奔驰到东门外,为首的骑兵队长一声唿哨,一百骑整齐如一的勒马停止,手中战刀雪亮,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瘆人的光芒。
光是这一下子就让城头上的人心惊胆战,口干舌燥。
饶是最没有见识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一百骑兵非常的精锐。
反贼竟然有这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这县城还能守得住吗?
之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人心只是因为反贼骑兵的一个初步亮相就有了大踏步消退的迹象。
知县刘同仁看着一百反贼骑兵,也是胆战心惊。
这伙反贼的形象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就说眼前这支骑兵队伍,别说是反贼了,就算说是朝廷的精锐骑兵他都相信。
甚至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反贼难道是吴三桂的余部吗?
吴三桂当年能够横扫天下就是因为手下拥有一支关宁铁骑。
眼前这支反贼骑兵若是吴三桂余部倒也不无可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东安县城是万万难以守住的。
吴三桂虽然是叛逆,但是他的骁勇之名却是人尽皆知的。
若是真是他训练出来的骑兵,那自己就只剩下跑路了。
刘同仁在自我攻略胡思乱想的时候,城下的骑兵开始喊话了。
一杆红色大旗被一名骑兵高高擎起,上面“荡寇”二字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旁边那名骑兵队长则从身后掏出来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对着城头高喊道:
“东安县的父老乡亲们听着,我家主公姓沈名墨,乃是永州府沈龍沈老先生的嫡孙。
沈老先生乃是大明崇祯十六年的进士,誓死不愿意给鞑子当奴才,曾先后经历崇祯至永历共五朝,一心反清,志在驱逐鞑虏,恢复中原。
三个月前,沈老先生被小人告发,全家皆被鞑子所害,唯余我家主公一人存活。
今我家主公誓死继承先祖遗志,决心起兵荡涤腥膻之气,驱逐鞑虏贼寇,彻底恢复华夏社稷。
凡荡寇大旗所至之处,开门纳降者皆可免死。
若执清廷走狗官吏而降者,赏白银百两。
我家主公仁慈,不愿多造杀戮,给尔等半日时间思考。
若仍然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待我家主公大军到来之后,尔等追悔莫及。“
那骑兵队长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城头重复喊话,城头的人心思渐渐的活泛了起来。
沈龍的名字很多人都听过,在整个永州都算是赫赫有名的。
之前还被官府发下通缉文书缉捕。
几个月前沈家被人告发遭到追捕的事情一些乡绅都是有所耳闻。
却万万没想到被人传的如同妖魔鬼怪的反贼头头竟然就是沈龍的孙子。
好家伙,还真是一家子反贼,老的死了,小的还要继续当反贼。
知道反贼头子是沈墨之后,许多人心中对于反贼的惧怕竟然淡化了不少。
一个具体的知道的人的形象当然比不上一个陌生的完全不知情的被妖魔化的人更让人害怕。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造反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乡绅地主们心中颇不以为然,你爷爷那么牛逼的五位帝皇玩都死了,你一个小家伙还能蹦跶起来?
众人的神情都变得轻松起来,就连刚才胡思乱想都想跑路的知县刘同仁也变得轻松起来。
原来这反贼头子就是官府一直通缉的那个姓沈的小贼啊!
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沈墨的身份曝光之后这些人反而觉得也没啥可怕的啊。
同样的情形在西门外也同样上演。
看着那些乡绅轻松下来的表情,戴文胜呵呵轻笑起来。
主公早就料到你们这些人的反应了,现在笑的越轻松,回头哭的时候就越狼狈。
士绅们表情轻松了,普通百姓表情也轻松了。
原来反贼头子竟然是沈老先生的孙子,那没事了。
沈老先生是个读书人,他的孙子肯定也是斯文人,不会乱杀无辜的。
两名骑兵队长喊完话后,调转马头开始在两座城门外巡逻维持秩序,斩杀那些浑水摸鱼的混混游民,等待主力的到来。
第六十八章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求订阅)
东安县西城外鱼龙混杂,贫苦百姓大多居住在这里。
可以说这就是东安县的贫民窟。
县城关闭,穷人不让进去,哀求痛哭,里面的人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士绅地主们却觉得理所应当,泥腿子的命那还叫命?
青皮混混们趁机浑水摸鱼,轻则坑蒙拐骗,重则当街强抢,甚至动刀杀人,凌辱妇女。
这些混混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混乱的秩序了。
荡寇军骑兵队到来之后,沿街奔走,大声宣告“趁机闹事害民者杀!”
百姓们半信半疑,聪明的混混游民知道收敛,先观察动向再说。
但是总有那脑子不够用的铁头娃不当回事。
沈墨给的命令就是对待这些青皮混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些人就是社会的毒瘤,茅坑里的蛆,除了活着恶心人之外再无半点用途。
一群脸上带着狠戾的混混从一户人家家里大包小包地狂笑着出来,家中的男人追出来却被一脚踹了回去。
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靠在墙角衣衫凌乱面容麻木的妇人。
哒哒的马蹄声忽然响起,混混们反应过来,发一声喊开始狂奔。
可是马蹄声忽然变得如同雨打琵琶一般急促,鲜红的荡寇军大旗劈啪作响,犹如死神的镰刀刮起的冷芒。
几个狂奔的身躯忽然慢了下来,又踉跄着向前移动了几步,然后重重向前扑倒在地。
腥热的血从脖颈之中涌了出来,在地上汇成了一滩血色水洼。
带队的骑兵伍长看了一眼地上混混们尸体,冷漠地下令道:“割头示众。”
身后的骑兵跳下马,割下已经身体开始凉凉的混混们的脑袋。
骑兵伍长则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包袱,还给了刚才被混混们劫掠的那家人。
“仇给你们报了,好好活着。若是再有这种事,随时来报。”
看着骑兵们远去的背影,男主人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屋中妇人麻木的眼神之中也逐渐有了一丝光亮。
这样的事情在东西两座城门外上演了许多次,到黄昏时分,城门外竖起的高杆上挂着的人头已经超过五六十。
荡寇军的屠刀很快让混混们冷静下来,变得无比的温顺有礼。
城外的百姓原本慌乱惊恐的心却很快安定了下来,因为这股“反贼”真的只杀闹事的混混游民,对于普通百姓真的是秋毫无犯。
再看那面在寒风中劈啪作响的红旗,原本的惊恐已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全感。
站在城头上看着反贼骑兵在外面杀人立威的一幕幕,城头上的刘知县和一群乡绅地主们原本轻松的心又迅速冰冷下来。
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原来反贼是真的会杀人的!
这个本来显而易见的一件事,他们看着那些挂在高杆上面朝他们凝视的狰狞人头,对这件事才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
扭头看看,身边簇拥的各家的家奴乡勇,身体都有些瑟瑟发抖。
刘知县很想认为他们这是冻得,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极有可能出于恐惧。
城下的反贼骑兵自从喊话过后,在没有任何攻城的迹象,反而开始在城外维持秩序,斩杀趁机闹事的混混。
越是这样,城头上的刘知县和各位乡绅地主的就越没有底气。
他们不知道反贼到底会怎么做。
黄昏前,铁牛带着荡寇军主力到来到了东门外。
看着开始在城下列队集结的反贼士兵,刘同仁忽然嗓子发干。
现在的反贼都已经这么豪奢了吗?
人人着甲,军容严整,安静列队站在城下一言不发,都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
回头看去,自己身后原来谈笑风生,对于沈墨不屑一顾的乡绅地主们都面面相觑,嘴巴微张,显然内心都很不平静。
城头上的乡勇家丁们此时也开始出现了骚动,许多人下意识的往后站。
铁牛不管城头这些人的心理活动。
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牛爷爷心狠了。
而且沈墨给铁牛的要求就是这一仗要立威,要干脆利索拿下东安县城,而且还得造成足够的震慑效果。
骑兵杀人立威那只是餐前的开胃菜,硬菜还没上呢。
“去跟老乡们家里借些门板过来,要给钱,门板尽量找的大一些。”
铁牛对辎重队下达了命令。
反贼要借门板,谁敢不借?
不过这些反贼还真是古怪,借个门板还要给钱,不要还不行,城外的百姓们战战兢兢看着反贼士兵扛着自家门板远去,又看看自家手中的银钱,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天下还有拆个门板还要给钱的反贼?
如果反贼都是这样的,那这反贼还造什么反啊?
百姓们摇头不理解,觉得这群反贼头子脑子可能有问题。
城外房子不少,很快就借来了几十张宽大的门板。
门板后面都有把手,方便抓握。
为了立威,这次让突击营的两百名掷弹兵作为主攻力量。
两个掷弹兵一张门板,门板倾斜着,数十张门板排成三排。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几十张门板动了,缓缓向着城门方向移动。
而且移动的速度基本一致,随着身后指挥官的哨音一步一动,队形始终保持着整齐。
掷弹兵作为主攻,铁牛又下令三百名弓箭手跟在掷弹兵后面进行掩护。
城头上的知县刘同仁看见反贼的举动,心中虽然不解,但是却也知道反贼这是要抵近攻城,急忙下令射箭。
奈何巡检司只有十几张弓,其中能用的也就不超过十张,而且还是没什么力道的软弓。
那些招募来的乡勇家丁虽然也有一些弓箭,但是许多人手里拿的都是竹子制成的竹弓,可能射个野兔啥的还凑合,但是用来打仗那跟小孩子的玩具没有多少区别。
城头上的箭有气无力地飞下来,然后被掷弹兵们的门板挡住。
就算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落在了门板后面,可是掷弹兵们全身着皮甲,只要不被射中面部咽喉等要害,那跟挠痒痒也没啥区别。
看着射箭不起作用,刘知县慌了,急忙下令往下扔石头。
没错,城头上是准备了不少的石头的,都是临时让人从附近的山里捡来的大小不一的石头。
石块纷纷从城头飞下,掷弹兵后方响起一声长哨音。
掷弹兵们前进的脚步瞬间停下,手中的门板倾斜的角度更大了。
大一点的石块飞出去不远就落在了地上,小一点的石块砸在了门板上也无济于事。
此时,随着另外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掷弹兵身后的三百名弓箭手纷纷竖挽弓,箭头斜斜指向天空。
哨音响起,三百支箭腾空而起,在天空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了城头。
这些步弓是真正的军用强弓,用的还长箭,射程远,杀伤力强,可不是城头上那些软绵绵的弓能比的。
而且此时正好还是顺风。
箭雨落在城头之后立刻引起了一阵混乱,数十人中箭倒地,虽然大部分都是乡勇家丁,但是也有个别的乡绅地主。
知县刘同仁躲得快,看着门板停下的时候就感觉不好,赶紧躲进了城楼之中。
饶是如此,也有一支箭穿过窗户擦着他的身子飞过,然后钉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刘同仁被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趁着城头上出现了混乱,掷弹兵们在哨音的指挥下又开始继续向着城头扛着门板推进。
身后的弓箭手们也继续随行掩护,只要城头敢再反击,立刻就会迎来第二波的箭雨。
终于推进到了距离城头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声长长的哨音响起,掷弹兵们停下了脚步。
然后从腰间悬挂的皮袋里掏出一枚黑乎乎的圆形瓷制炸弹,用火折子点燃露在外面的引信,然后估摸了一下时间,在一声哨音后甩开长臂将炸弹扔向了东安城头。
上百颗瓷制炸弹顺着风毫无疑问的全部落在了城头上。
刚刚从荡寇军第一轮箭雨中稍微缓过神来的人群茫然地看着空中那一坨坨黑乎乎呲呲燃烧的物体,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就看见这些东西落在了自己脚下。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四处飞溅的碎瓷片以及炸弹里面装的铁钉碎屑在火药爆炸形成的强大冲击力下成了快速收割生命的利器。
城头上短短一瞬就变成了人间地狱,狼藉一片。
有人幸运一点被击中了要害直接嗝屁,有人运气不好一时半会死不了躺在血泊之中惨叫哀嚎。
这一波炸弹攻击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击溃了城头守军的士气,侥幸没有被炸弹波及的人疯了一样往城下跑。
甚至那些拿着刀枪的乡勇家丁对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家主东家都开始刀枪相向了。
本就是一群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用来壮胆还有点作用,但是根本经不起一点风浪。
铁牛骑在马上,看着城头上一片混乱,有点意犹未尽的看着旁边的程凯:“老程,这就完事了?”
程凯笑道:“怎么地,你还想再扔一轮炸弹啊,那些东西不要钱啊?要是主公知道你这么败家肯定又要收拾你。”
铁牛嘿嘿笑道:“就是觉得不过瘾。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进城吧。”
城门里面的乡勇收兵早都跑完了,此时的城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一个人对着铁牛的方向高呼道:“恭迎义军!”
正在带着人往东门赶过来的戴文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喊话的人,娘的,竟然有人跟抢我的活?
第六十九章 对不起,其实我是卧底!
荡寇军进入县城之后,铁牛立刻下令封锁城门,占领府库官仓,派兵在城中巡逻,确保城中秩序。
同时派人向依然在杨村的沈墨报信。
知县刘同仁知道大势已去,脱下官服想跑,带着金银细软还有自己的一个家奴。
甚至都没敢走后门,而是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翻墙,结果刚翻过墙就看见马典史袖着手站在墙外面,身后还带着几个衙役捕快。
刘同仁感觉不妙,但还是强笑道:“马典史为何在此?本县打算,打算去永州府求援,你且忍辱负重,等我带着大军赶回。”
马典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的刘同仁毛毛的,终于演不下去了,苦笑道:“马典史你到底想做什么?”
马有禄道:“县尊是要跑路吗?”
刘同仁老脸一红,不想承认但是又不能厚着脸皮否认,强行镇定反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典史叹口气道:“对不起,县尊,你不能走。”
刘同仁惊叫道:“你要拦我?为何?”
马典史道:“因为我早已经加入义军了,还记得那次你派我去焦家庄催粮吗?”
刘同仁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身边这个自己引为臂助的下属竟然早都成了反贼的内应了,指着马典史你你你了半天,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倒不是被气的或是吓的,而是被马典史用刀柄敲在了后脑勺上。
“绑起来,跟我去见牛将军。”
马典史吩咐了一声,身后几名衙役捕快急忙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将刘知县给绑的结结实实。
这几个人都是之前跟着马典史一块去焦家庄结果被沈墨给俘虏的,当初都被逼着写下了卖身契。
这两个多月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可是此时此刻却有一种当了多年地下党忽然迎来我方大军进城的荣耀感。
这刘知县就是他们送给组织的大礼,自然不能马虎了。
……
想跑路的不止一个刘知县,许多乡绅都怕反贼秋后算账,所以知道县城守不住后都慌慌张张带着家奴想跑,结果还没到城门口就被堵了回去。
现在只要不趁机闹事,荡寇军就不抓人,也不杀人,但是没有命令,谁都别想出城。
这些乡绅地主坐在家里惊恐不安,派人跑到县衙送上拜帖,打着要给义军捐献钱粮的理由要见沈墨,甚至还有人搬出了自己跟沈家的各种渊源妄想见到沈墨一面,但是都被守门的士兵给挡了回去。
沈墨此时依然在杨村,县城已经拿下来了,也就没啥可着急的。
现在着急担心的不是他,而是那些心里有鬼的人。
冬天的夜很长,外面虽然不时有马蹄声和脚步声响起,但是城中的秩序却基本是稳定的。
城外那些混混游民的脑袋还挂在旗杆上,荡寇军之前攻城的时候那波箭雨和炸弹攻击带来的威慑依然历历在目。
慢慢长夜,有人睡得很香,有人却一夜无眠。
沈墨就属于睡的很香的那一波。
一觉醒来天刚亮,披衣起床,在院子里打了一趟军体拳,身体热了起来,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
小红小绿听着声音端着热水毛巾进来让他洗漱。
“你们俩不用伺候我的,现在好歹也是宣教科的宣教员,不用过来给我当丫鬟的。有啥事,后勤处的人就足够了。”
沈墨一边洗脸一边对两人说道。
小红腼腆些,只是抿嘴笑。
小绿活泼,笑嘻嘻道:“那怎么行,我们知道先生是干大事的人,跟别的那些地主官老爷都不一样,可是你每天这么忙,身边总得有人照顾。后勤处那些人干粗活都是好手,可是照顾人就不行了。我们宣教科的差事也不忙,先生你又是个好说话的,我们能多做一点事情自己心里也踏实。”
沈墨接过小绿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笑道:“这话听着不像是你说的。”
小绿被拆穿,也不脸红,笑嘻嘻道:“这是小茹姐姐说的,我觉得她说的很对,所以也算是我说的。好了,先生你也就别推辞了,再说这些话,小茹姐姐都该伤心了。”
沈墨就猜到肯定是娄小茹说的,知道娄小茹的性子,也就不多说,坐在铜镜前面让两个小丫头帮自己梳头。
在古代当男人也很麻烦,不说穿衣了,就是这头发得每天跟女人一样梳洗束发。
尤其是冬天,更是麻烦。
没个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弄太费功夫了。
真的怀念前世的时候那个平头短发,多舒服啊,洗脸的时候顺便头都洗了,清爽自在。
可是他现在打出的旗号是恢复华夏衣冠,自己要是都把头发剪了,那等于直接打自己脸。
洗漱完了,娄小茹又带着人端来了热腾腾的早饭。
沈墨是北方人,所以娄小茹就根据他的口味每天吩咐总镇署的厨房蒸馒头,做面条,甚至胡辣汤都弄了出来。
虽然胡辣汤这东西沈墨前世的时候也吃的不多,但是大冬天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胡辣汤,浑身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还是很带劲的。
除了主事,还有几样小菜,加了辣椒,看着就很有食欲。
看着摆了一桌子的饭菜,沈墨食指大动,对小红小绿道:“一起坐下吃。”
小红抿嘴直笑,看着小绿。
小绿看着娄小茹笑道:“小茹姐,先生让坐,你先坐,我们就坐。”
娄小茹看看沈墨,俏脸一红,显得很为难。
沈墨看着她道:“你要是不坐,以后就不用再给我做饭了。我说过人人平等,连吃饭都不敢坐一个桌子,还谈什么平等?你要是不坐,就等于不相信我的话。”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娄小茹不坐也得坐了。
她一坐下来,小绿也跟着坐了下来,小红最后落座。
四个人一起吃饭,沈墨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咬一口,然后吃一口菜,又喝两口胡辣汤,吃的连呼好爽,看的小红小绿抿嘴笑个不停。
娄小茹眼睛里也带着笑意,拘谨不知不觉间少了许多。
吃完早饭,李志远来找沈墨,请示什么时候去县城。
沈墨笑道:“李知县就这么急着上任啊?”
李志远笑道:“主公不急,我自然是不急的。只是县城却有许多人很着急啊。”
沈墨知道他说的是那些乡绅地主。
那些人现在跑又跑不掉,自杀又没勇气,也见不到沈墨本人,都在为自己和家族接下来的命运担心。
沈墨一天不去县城,一天不宣布对他们的处理政策,他们就一天放不下心。
沈墨轻哼一声道:“不着急,先让他们多等两天。”
现在存留下来的这些地主富户都是当年投降鞑子最快的那一波人,当年敢反抗鞑子的人基本上都被鞑子杀光了。
而且这些人能在满清手里攒下这么多家业,基本上家家都有子弟出仕满清。
说他们都是汉奸,一点都不冤枉他们。
第七十章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第五更,求订
在荡寇军占领了东安县城的第二天,除了继续封闭城门之外,城里面已经放开了,允许自由活动。
唯一不同的只是城里不时会有身穿黑色甲胄,打着鲜红旗帜的荡寇军士兵列队巡逻。
昨日攻城的时候荡寇军表现出来的强大攻击力让所有人看到荡寇军士兵的时候都是心有余悸,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不过过了半日后,人们发现这些“反贼”士兵果然如他们宣传的那样秋毫无犯,只要你不闹事,不触犯禁令,除了不能出城外,该干啥干啥,没人管你。
慢慢的,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对着那些巡逻的士兵们低声议论。
虽然嘴里依然叫着“反贼”的称呼,但是心中却又觉得这反贼的做派的确不一样。
不说别的,光是这军纪就足以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的岳家军相媲美了。
至于官军,那就更加没法跟人比了。
官军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
所谓的“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军祸害起百姓来简直比反贼强盗还要厉害的多。
一个普遍性的事实时,流寇山匪劫掠百姓,朝廷派官军来剿匪。
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匪被剿了,但是当地的百姓也死的差不多了。
官军报上的去的理由时都被贼匪给祸害了,但是真相却是其中七八成百姓都是被官兵给杀了。
劫掠百姓,杀良冒功,历朝历代的官军都是一个德行。
偶尔有一支抢掠不那么厉害的,都能被人夸一声“军纪严明”了。
很多后世人经常用pla做参照来想想古代军队,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到pla这样的伟大军队别说跟古代军队比了,就是放到后世现代,跟其他各国军队横向相比,都是绝无仅有的一支军队。
伟大的信仰造就伟大的军队,伟大的军队造就伟大的国家。
简直堪称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奇迹。
没有对比就没有钦佩,荡寇军的表现让许多人心中不自觉的产生了好感,顺带着对于沈墨这个反贼头子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一些人也开始变得乐观起来:
“沈公子既然是沈老爷在的嫡孙,那也是书香门第,读书人出身。看他麾下的这些士卒,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想来不会为难我等的。”
“不错,昔日我爹跟沈老爷还有过一面之缘,见过当时还年幼的沈公子。当时就觉得这位沈公子是人中龙凤,今日果然应验了我的观感。”
“我呸!你这马后炮真真的不要面皮了。你爹当年就是个杀猪卖肉的屠夫,你爷爷也是。估计也就是送肉上门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估计连沈公子的模样都没看清楚,现在却在这里吹牛皮,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诸位且慢争吵,这沈公子占了县城,但是到现在也没有露面。到底在筹谋什么?”
“我可听说沈贼每到一地,都会杀光地主乡绅,霸占女眷,抢光所有的钱粮,更可怕的是还要把地主所有田地都分给那些泥腿子。”
“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等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千真万确,照庄的任修齐任老爷一个月前就是被姓沈的带人给害了,听说任老爷的三儿媳都被姓沈的给糟蹋后悬梁自尽了。我家与任氏还有些沾亲带故的,所以这事我知道的很清楚。”
“这姓沈的如此残暴无良吗?那我等岂不是待在这城里坐以待毙吗?”
一群乡绅富户抱团取暖,聚集在一家富户开的酒楼里,商量对策。
沈墨迟迟不露面,城里解封之后,各种流言就满天飞,搞得人心惶惶。
当然,最主要的是那些乡绅富户,他们最担心的不是沈墨会杀人,而是担心沈墨剥夺他们的财产。
“诸位,我这里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还是比较可靠的。”
众人惶惶不安没有主意的时候,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忽然出声道。
有人认出来这是这两个月声名鹊起的西门外的“一间面馆”的东家戴文胜戴老板。
放在以前,这种外来户,而且还是在西门外那种贫民区开店的商贾根本入不了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眼的。
可是听说这位戴老板之前捐献了五百两白银给县衙,还亲自带着十几个伙计守城,当时还得到了知县的嘉奖。
而且听说这位戴老板还有些江湖背景。
总之,戴老板如今也算是在小有名气了,最起码不是无名之辈了。
如今这些乡绅大户惶惶不安,但凡有任何一个消息他们都会竖起耳朵,趋之若鹜。
“戴老板快快请说。”
一群人急忙围了过来见礼,将戴文胜围在中间,竖起耳朵听他下文。
戴文胜心中好笑,但是面上却一副忧愁模样,叹口气道:“诸位,在下跟县衙的马典史有些交情。大家都知道马典史在那反贼军队进城之后亲自抓了要逃跑的刘知县交给了反贼,因此如今颇得贼将信任。今早我去拜访马典史,听他言道那贼首沈墨之所以迟迟不露面,其实是在筹谋如何对付各位。”
众人一听都惊呼出声,有人问道:“他马典史有没有说那贼首准备如何对付咱们?”
戴文胜叹口气道:“那贼首对当今朝廷深恶痛绝,而诸位如今都是大清的顺民,家中又都有子弟在朝廷出仕,在那贼首看来诸位都是卖国求荣认贼作父之辈,当处以极刑。”
众人听得都是脸色煞白,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问道:“那贼首若是想杀咱们,随便找些理由即可。反正现在刀把子在他手中,真要动手我等也无力反抗啊。”
众人都点头称是。
戴文胜摇头道:“诸位,你们这就想错了。那贼首口口声声说要驱逐鞑虏,恢复华夏,而且又标榜自己不会滥杀无辜,如果直接对各位动手的话,岂不是落人口实?以后再去攻打其他城池,岂不是无人敢降?”
众人一听的确有道理。
又听戴文胜道:“所以那贼首现在就等着寻找诸位的错处,一旦被他抓到错处,那就有了动手的借口了。”
众人大惊,纷纷大骂沈贼奸猾狠辣。
骂过之后,众人又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追问戴文胜有没有办法能不让沈贼找到对自己动手的借口。
戴文胜假装沉吟一番后道:“依我看来,那贼首既然如此痛恨朝廷,那现在诸位就要想办法跟朝廷脱离干系。还有想想那沈贼之前占领的几个村子中的种种举措,看看能不能稍作弥补。”
戴文胜说完后看到众人还想在问,先开口道:“诸位,言多必失,在下今天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在下现在要去找马典史,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命的门路,毕竟之前在下捐款守城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说着摇头晃脑的叹口气起身离开了。
剩下的乡绅富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着刚才戴文胜的话。
一人道:“我觉得这个姓戴的说的有点道理。姓沈的如果真要杀人肯定早就动手了。现在迟迟不动手肯定就是要罗织罪名,寻咱们的错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自己先动手让他找不到咱们的错处。先把命活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有人点头,有人沉吟不语,有人一脸茫然。
忽然有一人看见旁边一人摘下帽子,露出了脑后的金钱鼠尾,眼中一下子闪过一丝亮色,恍然道:“诸位,若是我等主动剪了辫子,又主动愿意把家中田地分给那些泥腿子,那沈贼是不是就不能随意杀人了?”
众人一听,瞬间炸了锅。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低声咆哮,有人沉吟不语,有人面色纠结。
片刻后,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似乎,这是眼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第七十一章 剃头王的茫然
自从鞑子入关之后,这世上多了一个剃头匠的行当。
以前剃头的只有庙里的和尚,但是满清占了这天下后,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要剃头,这剃头匠的行当一下子火了起来。
据说,江南那边收益最好的剃头师傅三年下来能攒出一套两进的院子来。
满清的金钱鼠尾可不是光头,所以对于剃头匠的技术要求还是挺高的。
那铜钱大小的一簇脑后毛不能大不能小,扎出来的小辫子不能长,不能短,不能粗,不能细,要刚刚好。
就如那老鼠尾巴似得,所以得了一个金钱鼠尾的名字。
剃完之后也不是一了百了了,还得定期的清理剃光新长出来的杂毛短茬,简称日常保养。
所以每座城池里都有剃头师傅,混得好的还有专门的门面。
给穷人服务的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给人剃头。
住在县城西门外贫民区的王友德就是一个剃头匠,平日里就是走街串巷挑着担子给人剃头。
必要的时候还能给人磨个剪刀菜刀,补个锅之类的,业务范围挺广,但是主业还是剃头和日常保养。
他姓王,剃头的手艺好,干活麻利,所以又得了一个“剃头王”的外号。
不知道为啥,平日里生意冷清的剃头王今天刚准备出门,就看见门口堵了一群人,吓了他一跳。
本以为是闹事的,可是仔细一瞧,都是西门这附近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金钱帮的秦二爷,小刀会的罗三爷,飞鹰帮的王六爷等平时见了自己都不正眼瞧一下的大人物们,此时都搓着手,跺着脚,眼巴巴地盯着自家大门。
一看见自己,就都笑着打招呼。
那亲切的样子让剃头王甚至开始在想是不是自己是某个朝廷大官流落在外的儿子,现在亲爹派人来找自己了,这些人知道了所以赶过来巴结自己?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跟那已经死了好几年的爹一看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便又很快的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过这些人也没有让他想太久,原来都是找他来剃头的。
听说眼前这几十号人都是来剃头的,剃头王更有些茫然了。
看着这些人光秃秃的脑门,再算算日子,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人物今天排着队来剃头。
跟让他奇怪的是,这些大人物今天的要求都惊人的一致,竟然都是要求他剃掉他们脑后那根金钱鼠尾。
虽然剃头王内心也觉得那根老鼠尾巴的确很丑,可是你们难道都不要命了吗?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天下人人皆知。
难道这些大人物都得了失心疯吗?
剃头王显然没有把眼前这一幕跟前天反贼占了县城这件事联系起来,但是生意上门岂有不做的道理,在惊愕茫然之中在家门口摆开了自己的摊子开始干活。
金钱帮的秦二爷剃完头,站起身来摸着那光溜溜的后脑勺,咂咂嘴道:“还别说,这剃光了还挺带劲的,就是脑袋后面有点凉。”
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好像都舒展轻松了一些,扔下两个铜板晃着肩膀走了。
……
这一幕在东安县城内外不同的地方上演,每一个剃头匠的生意今天都非常的火爆。
来剃头的基本上都是本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且要求都是一样:剃光!
除了剃头匠的生意火爆之外,县城的几家裁缝铺的生意也忽然爆火起来。
原本定做最多的款式就是长袍马褂,可是今天接到的单子却全部都要求定做前明时期流行的交领右衽宽袍大袖的直身、道袍等汉服。
掌柜的都懵了,一开始表示做不了。
倒不是真的做不了,只是心里害怕有顾虑,毕竟现在是满清的天下,穿衣发型都要遵循满清的规矩,否则就会被视为反贼。
可是耐不住那些客人拿钱砸,掌柜的看在钱的份上最终还是答应了。
人手不够,发动所有下人丫鬟老婆子们齐齐动手,针脚差一点都没事,最重要的是要快,要明天就能穿到客人身上。
裁缝铺订单爆满,全力开工都忙不过来。
布庄的生意也跟着火爆起来,许多人干脆买了布料自己回去让女眷给自己缝制明朝的男装。
整个县城陷入了一种改朝换代的的荒唐氛围之中。
当然,无论是剃头的还是缝衣的,主要都是县里的乡绅富户们,普通百姓到没有几个。
一则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则许多人心里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老百姓,甭管这是满清的天下还是反贼的治下,都要人来种地交税的,所以应该不会为难自己这些升斗小民的。
所以难得的这些百姓们都当起了吃瓜群众,瞅着那些慌慌张张光着脑袋穿着宽袍大袖低头匆匆而行的大人物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有种看猴戏的感觉。
一时间,东安县城的理发行业和制衣行业以及布料行业竟然进入了一个短暂的火爆期,一些头脑敏锐的商家都在考虑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也插上一手。
杨村,总镇署。
小书房里,沈墨端着自己那个标志性的大瓷杯子凑在火炉前,跟坐在对面同样抱着个大水杯的戴文胜聊着天。
“这生意要做也是咱们做啊,怎么说也是咱们带动起来的。回头让小茹挑几个女工好的姑娘婆子在县城开上一家服装店,以后专门经营各种汉服和帽子头巾,甭管他是明朝的还是唐宋的,哪怕是秦汉时期的都行,只要是汉服,咱都可以做。”
沈墨听着戴文胜说着东安县城这两天的动向,眼前一亮说道。
戴文胜笑道:“主公英明,除了这个,咱们还可以开个专门制作假发的作坊和店铺。那些人剃光脑袋之后,现在还好,有帽子遮挡着。等到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光秃秃的脑袋就不好看了。这假发生意肯定有得赚。”
“除了假发,剃头这个生意也能搞一搞。”
沈墨道:“假发生意倒是可以做,赚钱不寒碜。但是剃头生意就算了,干这一行的都是穷人,就别跟他们抢这点蝇头小利了。”
戴文胜点头道:“主公仁慈,文胜受教了。”
沈墨摇头道:“也不完全是我仁慈,这世上赚钱的生意对咱们来说太多了,但是对于那些普通小民来说就是维系一家人生计的唯一来源。若是逼得他们没了活路,那搞不好咱们将来也会跟崇祯皇帝一样自挂东南枝了。”
前世,许多互联网巨头不要脸皮地跟摆摊卖菜的大爷大妈们抢生意,被舆论所不齿。
沈墨自然不能学他们。
钱要赚,脸也要有,不能为了赚钱脸皮都不顾了。
戴文胜点头受教。
沈墨又道:“你这件事干的漂亮。咱们到时候要是强行让这些人剃头,同意分田,恢复华夏衣冠,就算有军队镇压,也有可能会造成骚乱。虽然并不担心他们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但是能尽量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否则一个滥杀好杀的恶名传了出去,对于咱们以后的扩展会产生很多不利的影响。但是如果他们自己主动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在天下到处都是满清顺民,沈墨就算要将鞑子赶走,就算要清算汉奸,但是也不能将天下所有人都杀光啊。
古往今来最残暴的君王也不会将前朝的官员百姓全部杀光的。
tlb都宣布赦免了所有反对他们的人,自己总不能不如一个极端组织吧。
所以才让戴文胜潜入这些士绅之中,故意放出风去,好让这些人自己主动行动起来。
到时候沈墨故作为难之后再顺水推舟,对于这些主动示好效忠的士绅给出一些优待政策。
这些人保住了命,还会心中侥幸,对沈墨生出感激之情来。
换句话说,沈墨本来想要拆掉他们的窗子,但是却先跟他们说要拆掉他们的房顶。
他们害怕了,就跟沈墨讨价还价,沈墨最后答应不拆屋顶,只拆除窗户,他们就会很开心,反过来还要感激沈墨。
但是如果沈墨直接说要拆掉他们的窗户,他们肯定会不乐意的。
如果强行推行,肯定会搞出一些骚乱来的。
但是现在这么一来,沈墨的名声保住了,甚至可能口碑会变得更好,本来的目的也达到了。
一举两得,双赢!
沈墨赢了两次。
戴文胜叹道:“主公果然目光深远。”
沈墨摇头道:“我不是目光深远,只是站在了许多人的肩膀上看的更远一些更清楚一些而已。”
戴文胜又问道:“主公,什么时候进城?”
沈墨道:“明日吧,该发酵的也都发酵的差不多了,是时候露面了。”
这几天,东安县城虽然拿下来了,但是沈墨的关注重点其实在永州府和周围其他县城的方向上。
上次永州府五百绿营兵全军覆没,清廷一直迟迟没有动静。
虽然沈墨认为自己这边搞出的动静还不算大,清廷派大军来围剿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沈墨也不能不做防备,骑兵大队这几日一直官道的几个方向上来回巡逻。
还好,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丝毫可疑迹象。
所以,沈墨决定明日进城,正式彻底的将东安县城的形势稳定下来。
第七十二章 沈天王(求订阅)
东安县城西门外,一杆鲜红的荡寇军大旗在风中劈啪作响。
数百名肃杀威武的荡寇军士兵分成两列而站,中间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在士兵们身后近百名身穿各式汉服的乡绅富户们带着帽子站在路旁瑟瑟发抖,帽子下边露出的光溜溜的头皮很是滑稽。
不过此时他们也顾不上这些,都伸长脖子向着西边的官道不停张望,不时地搓搓手,跺跺脚,脸上都带着忐忑之色。
因为这几天让他们吃不下睡不着的“贼首”沈墨终于要来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这些人昨天集体跑到县衙门口请愿,说到时候要集体去城外迎接“沈天王”入城,表达一下全城乡绅百姓对“沈天王”的崇慕之情。
“沈天王”这个称呼是这些人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要是叫“沈大王”明显不妥,感觉像是一个落草为寇的山大王。
沈墨的做派手段和实力显然跟山大王有着天壤之别,而且叫“沈大王”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被沈墨所恶,一刀给砍了,那就后悔莫及了。
叫沈公子,又不足以体现沈墨的地位和威望。
最终商议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出来。
听得铁牛直翻白眼,媚上欺下,媚强欺弱的嘴脸在这些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忍住了拎着自己的狼牙棒检查一下这些瓜保不保熟的冲动,黑着脸说沈墨没空见他们,让他们滚蛋。
可是铁牛态度越差,这些人就更加笃定认为之前那个姓戴的说的话越有可能。
姓沈的显然是真的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啊。
这些人心里更慌了,但是脸上的表情更谄媚了。
一定要让姓沈的改变主意,能不能活就看着这一回了。
铁牛不耐烦这些事情,就让一旁的原县衙典史马有禄过来应付这些人,自己转身回县衙里面去了。
众人看到马有禄是既羡慕又佩服,人家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啊,能正好碰到逃跑的知县?
不过一想到马典史的便宜老丈人李孝德早都被“沈天王”给宰了,结果马典史竟然还主动投靠沈天王,忽然又觉得这是一个狠人,学不来。
不过好歹马典史也是个熟人,很多人之前都跟他打过交道。
所以又都涌上去跟马典史套近乎,打招呼,有的叫“马典史“,有的叫“马将军”,甚至还有人叫“马大人”,打感情牌的叫“老马,马哥,马兄弟”甚至叫“马叔叔“的都有。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亲戚”,马有禄心中冷笑。
以前见了老子可没这么热情,现在一个个的倒是过来攀交情。
不过他知道这件事的后面的谋划,而且还是其中的主演之一。
戏还得接着演。
他抱拳苦笑道:“诸位,马某只是牛将军身边一个跑腿打杂的,诸位切莫误我。牛将军军务繁忙,诸位还是回去吧。沈先生到时候见不见你们自有沈先生决断,你们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是回去吧。”
众乡绅哪里肯依,继续围着他恳求。
“马典史,我等以前虽然投了鞑子,但也是形势所迫,非我们心中所愿啊。其实我们一直心中怀念大明,一直期待着有英雄豪杰能够站出来将鞑子赶回辽东去。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忍辱负重多少年,才终于盼来了沈天王。”
“沈天王志存高远,文韬武略,一看都是上苍派来拯救我们华夏山河的大豪杰,我们自从知道沈天王的志向之后,这几日都是激动的彻夜难眠,总想着做点什么来支持沈天王。经过我们诸位同仁的商议,一致决定追随沈天王恢复华夏衣冠,除此之外还要捐献我们的钱粮家产来为沈天王招募更多的勇士,以帮助沈天王早日达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宏愿!”
说话的是一个叫做田友年的乡绅,除了已经被沈墨收拾的杨氏和任氏两个大地主,这田氏就是整个东安县现在家里田地最多的大地主。
他这几天也是最担惊受怕的一人。
所以被推举出来担任这些乡绅的代表。
看着田友年言辞恳切的样子,马典史甚至怀疑沈墨要是不同意他们的这番“好意”,搞不好他们还会搞出什么“以死明志”的戏码出来。
马有禄强忍着作呕的冲动,继续苦笑道:“诸位的一片心意我会转达给牛将军的,至于牛将军会如何处置,马某实在不知。诸位还是请回吧。”
田友年一看马有禄还是不肯帮忙,急忙一把拉住马有禄的袖子,悄无声息的递过来一锭足足有十两金子。
马有禄一愣,急忙推了回去,瞪着田友年怒道:“田老爷莫要害我!若再如此,马某就失陪了!”
田友年急忙收回金子,又围着马有禄一通乞求。
马有禄假装不耐,甩着袖子回了县衙里面。
田友年等人更加忐忑,聚集不散,又在衙门外面哀求半日,最终铁牛才不耐,让马有禄出来告诉这些人明日沈墨进城,到时候允许他们去迎接。
至于沈墨会不会接受他们的好意,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得了这个准信,这些人才愿意散去,
所以才有了前文的那一幕。
这些乡绅大户今天一大早就起身了,又是换衣服,又是整理帽子。
有些年纪大的原来还穿过汉服,一些年轻的从记事起就开始穿满清的服饰,此时面对汉服有些手忙脚乱的,折腾半晌才穿戴整齐。
早饭许多人都没时间吃,生怕错过了沈墨进城的机会。
一旦错过了,那可能就会面临杀身之祸。
此时,这些人在寒风中已经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可是沈墨依然没有到。
双手冻得通红,双脚站的麻木冰凉,耳朵感觉都不属于自己了。
光秃秃的后脑勺更是冷风嗖嗖的。
虽然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抱怨半句,因为那些跟他们一起出城列队的荡寇军士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稳如青松一般挺立,队形没有丝毫的混乱,脸上的神情几乎都没变过。
有这样的军队在旁边压阵,谁敢造次?
终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众人神情一振,急忙探头望去。
就见官道上一队轻骑缓驰,向着此处而来。
随着距离渐近,众人都看清楚了为首一人身穿白色锦袍,头戴玉冠,腰间悬着一柄黑鞘长刀,背后红色大氅随着坐骑奔驰起伏飘荡。
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英气勃发,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顾盼之间颇有一丝睥睨天下的气度。
不是沈墨又是哪个?
众乡绅见状,一时间都在心中感慨这个反贼头子竟然如此气度不凡。
只可惜如此俊秀风流人物,竟然要做反贼!
铁牛此时急忙带着一群军官上前迎接见礼:“我等恭迎总镇!”
一群乡绅也急忙跟在后面,乱哄哄的作揖行礼。
第七十三章 釜底抽薪(第三更到)
沈墨跟铁牛等人见过礼之后,对着迎上来的田友年等一群乡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就带着人进城去了。
田友年等人看着沈墨的背影,脸色都很不好看。
在这里冻了一早上,结果却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这让他们恼怒的同时心中更加的惊恐。
他们的诚意已经转达了上去,可是沈墨依然对他们不冷不热,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田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群乡绅围着田友年讨主意,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田友年咬了咬牙,跺跺脚道:“且回去,再去县衙一趟。兴许是牛将军还没来得及将咱们的心意转达给沈天王。”
众人也没了主意,只好跟着田友年回城。
到了县衙之后,又是马有禄出面接待他们,只说沈先生正忙,让他们等着。
一群人也不敢乱走,又冷又饿,一直等到了中午时分,马有禄才再次出来,说是沈墨要见他们。
众人心中一松,急忙打起精神跟着马有禄进了县衙。
沈墨是跟李志远等人一起进的县城,进入县衙之后很多事情都要处理,并非完全为了故意晾着这些乡绅地主。
众乡绅跟着马有禄进了原来的县衙大堂,那是知县升堂问案的地方。
这让乡绅们心中更加忐忑。
还好,大堂里面并没有两排拄着水火棍大喊威武的衙役,只有寥寥数人。
沈墨坐在上首原来知县坐的位子上,左边还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面色方正,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
马有禄站在沈墨的右手边。
众人乱哄哄急忙拜倒:“沈先生,沈天王”的一番乱叫。
沈墨也不在意,示意免礼。
“听说诸位要见我,不知道为了何事?”
沈墨开口问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田友年作为代表,站出来又将之前对马有禄说的说了一遍,最后道:”这是我等的一片拳拳之心,还请沈天王莫要推辞。”
说完还给沈墨鞠了一躬。
沈墨的目光从田友年和他身后的那些乡绅地主脸上一一扫过,看得他们心中发毛的时候才终于再次开口:
“我是真不知道我们东安县的乡绅老爷们觉悟竟然这么高。本以为诸位都是视财如命,贪婪自私之辈,如今看来是我错看了诸位,那就在这里给诸位陪个不是。”
口里说着赔罪,可是语气之中却全是嘲讽之意。
田友年等人心中恼火但是嘴上却连连说着“不敢!”
稍微停顿了片刻,沈墨又继续道:“不过,诸位这份大礼我是不敢承受的,要是以后传出来别人会说我沈墨巧取豪夺,戕害乡绅,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啊。”
听到这话,田友年等人心中一惊,急忙道:“我等都是真心诚意自愿捐献家产帮助沈天王成就大事的。我等可以写下文书并联名签署来证明我们是自愿的,日后若有人敢污蔑沈天王,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沈墨想了想,吩咐马有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劳烦取笔墨纸砚过来。既然诸位口口声声说心怀华夏社稷,厌恶鞑子统治,那就除了证明你们是自愿捐献家产之外,最好把鞑子这些年迫害你们的罪状也写上。还有,诸位家中都有子弟在鞑子各处官衙为官,给鞑子当鹰犬。现在你们既然要弃暗投明,那就也给各自的子弟写上一封信,劝他们弃暗投明。如此,我才相信诸位是真心实意的追随我,而不是怀有其他企图。”
众人一听心中暗暗叫苦,大骂沈墨狠毒。
这些东西一写,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们的子弟以后也很难得到朝廷信任了,除非他们跟家族断绝关系。
沈墨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太狠了。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眼前的笔墨,却没有一个人动笔。
沈墨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突然笑道:“既然诸位如此为难,那我也不勉强诸位,都请回吧。”
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众人的脸色却都白了,没有一个人敢走。
田友年一咬牙,率先道:“好,我写。”
说着捧着笔墨走到一旁的桌案边写了起来。
其他人看到有人带头,也都轻叹一声拿起笔墨开始写了起来。
待到众人都写好之后,沈墨家拿过来匆匆浏览一遍,然后又让众人签名按手印,最后交到了旁边的黑袍男子手中。
“诸位既然证明了自己的诚意,我很欣慰。这位就是东安县以后的新任知县李志远李县尊。以后的事情就由李知县来安排。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失陪了。”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诸位乡绅更是心惊,反贼都任命了知县,显然是打算长久占据东安县了,心中都是叫苦不迭。
众人急忙恭送沈墨,然后又急忙又拜见李志远,口称:“县尊!”
李志远跟沈墨分工合作,沈墨唱白脸,他这个知县唱红脸。
李志远坐到知县长案后面一脸严肃道:
“诸位既然弃暗投明,要追随我家主公,本县很是欣慰。
诸位应该也知道我家主公之前施行的一些政策。
本来若是按照之前的惯例,你们各家的田地家产都要充公,所有田产都要被重新分配的。
除此之外,凡是做过恶,欺压过百姓的都要被公审,重罪者判处绞刑,轻罪者发配到山里挖矿赎罪。
还有你们的嫡系子弟同样要被发配到山里挖矿,家中女眷全部改嫁他人。”
听着李志远不带感情的冷漠话语,众人心中都是阵阵后怕。
原来流言所说不假。
此时他们更加庆幸自己在沈墨动手之前主动投效,才免去一劫。
否则的话,按照这位李知县说的标准,他们在场的没一个能活的。
李志远将这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也能猜到他们此时心中所想,轻哼一声继续道:
“不过诸位都是识时务者,主动来表达投效诚意。我家主公又是仁义之主,也不好枉费诸位的一片心意,所以交代本县要给诸位有所优待,不能如同之前谷村李氏,杨村杨氏以及照庄任氏那般处置。”
众人听到这里,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耳朵也竖的高高的,想听听会有什么有待。
前后折腾这几天,不就是为了求得这么一个结果吗?
第七十四章 武工队下乡(第四更)
李志远给出的优待条件共有三条:
第一,这些乡绅地主所有的直系家人,只计算男丁。每人可以保留二十亩土地,其余的全部要充公然后重新分配。
第二,每家都只保留必要的生活费,其余家产粮食全部归公。
生活费保留多少,按照家中人口多少来计算。
第三,废除所有村民欠下的租子和高利贷。
第四,解除所有家奴的奴籍,日后严禁蓄奴。
留下的人必须改为短期雇佣契约,每月必须发放月钱,不得苛待雇工,雇工有权利随时辞工。若有雇工上告,县衙将严惩不贷。
第五条,县衙将在县城建立公立学校,家中凡有六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子弟必须送入公学读书。
这五条,一条比一条狠,一旦实行下去等于将这些地主乡绅的根子给挖断了。
李志远宣读完毕后,堂下所有人的脸色都跟死了爹一样难看。
许多人甚至暗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沈墨咬死。
对于地主们来说,没有了田地和粮食,那基本身上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堂中的氛围阴沉压抑,没有一个人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愿不甘愤怒。
李志远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道:
“你们心中也许觉得这些条件都太苛刻,不过我倒是觉得我家主公太过仁慈了,最少还给你们保留了一部分能够让你们吃饱肚子的土地和家产,还有你们在城里的商铺都给你们保留了。最重要的是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性命都能保住。”
“诸位如果无法接受,也没关系,本县这就派人送你们回家。给你们机会你们不把握,那我们就自己拿回来,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后悔就行。”
李志远说完起身也要离开,众人依然沉默不言,直到李志远快要走出大堂的时候,终于传来一声嘶哑无力的声音:
“李县尊请留步,我,我愿意接受。”
说话的正是田友年,说完这句话他身子一软,整个人好像被打断了脊梁一样差点都站不稳了。
他根本没得选,如果不答应,那到时候沈墨派兵去取,别说家产田地了,一家老小的命都保不住了。
这么一想,接受这些条件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我,我也接受!”
“还有我……”
田友年一开口,其他人更明白了直接根本无力抵抗。
现在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性命随时在别人手中捏着,容不得他们不答应。
最后所有人都亲口表态接受这几个条件,李志远才重新回转身,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似乎有些失望他们的妥协,好想更希望他们不接受似的。
“既然如此,那就在刘司库这里登记一下自家的人口土地和家产。提醒各位,莫要瞒报,否则一旦查出来就别怪本县不留情面了。”
李志远一拍手,原县衙户房司吏,现荡寇军总镇署后勤处司库刘同谦走了进来,在桌子上摆上一沓纸张和笔墨。
田友年长叹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走过去拿起笔写了起来……
……
压服这些地主乡绅的同时,李志远派人在县城繁华地段以及东西两个城门处贴出了一张布告。
布告是以荡寇军总镇署的名义发布的。
主要内容第一是阐述荡寇军的使命,那就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让泱泱中华重新站上世界之巅,让所有百姓都能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不会随时遭受兵贼匪乱。
让好汉能娶到好妻,好女能嫁到良人。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病了能及时得到救治,遇到不公之事能有官府主持公道。
一句话,让天下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让泱泱中华能够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第二点主要内容就是废除满清朝廷以及原来地方官府制定的所有苛捐杂税,以后只收取适当的田赋,商户只收取固定的门摊税,其余的所有税目全部取消。
第三点则是几条相关的法条律令,对杀人,抢劫、盗窃、敲诈勒索、侮辱妇女以及通敌等大罪均公布了对应的惩治措施。
第四点则是要求在一个月之中全县所有男子必须剪掉满清的金钱鼠尾,半年之内必须恢复汉人衣冠。
超过期限不改者,以通敌罪论处。
第五点则是县衙的求才令。所有年满十六岁以上,读书识字者,皆可去县衙应聘。
通过考核后由县衙分配差事,每月可领取俸禄。
报考的条件也很简单:只要是良家子,会读书识字,品行端正,厌恶满清,认同沈总镇的主张,便都可以去县衙报名。
布告一经发布,便引起了全城百姓的热议。
县衙还在旁边派了书吏专门给百姓宣读讲解,因为这年头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识字的文盲。
听着书吏的讲解,普通百姓欢呼雀跃,甚至有人直呼沈总镇万岁。
这五条内容惠及到每一个人,大家当然支持。
虽然许多乡绅大户都对沈墨的主张不以为然,觉得沈墨就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才占了一座小小县城就敢有这么大的口气,简直就是自不量力,贻笑大方。
但是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那布告旁边可还站着一排顶盔掼甲虎视眈眈的士兵呢。
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将信将疑,有人不屑一顾。
但是无论信与不信,这东安县的天已经变了,现在是沈墨说了算。
只要刀在手上,沈墨说能实现,那就一定能实现。
除了发布安民告示,稳定民心之外,沈墨还让常远和孙祥两人领衔,重新组织了一支武装工作队,配合李志远派出的下乡工作组对剩下的还没有正式纳入沈墨实际控制范围的那些村子进行整合。
跟随田友年主动投效的乡绅地主虽然不少,但是却并不是东安县的全部地主。
东安县全县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村子,除了沈墨占领的四个,以及田友年这些人占据的十来个,还有将近一半的村子都处在沈墨的控制范围外。
所以,武工队和下乡工作组的任务就是先帮助田友年这些地主所在村子清理人口,分配土地,成立护村队和村公所。
然后再对剩下的那些村子进行清理,消灭那些企图顽抗到底的地主,将这些村子也纳入沈墨的实际控制范围内。
现在,趁着正是冬季,清廷还没有反应过来,正是彻底将整个东安县整合纳入手中的最好时机。
一旦到了明年开春,那时候局势可能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时不我待,沈墨心中充满了紧迫感。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第七十五章 试探
打下东安县城之后,沈墨想做的事情简直太多了,忙到恨不得直接能有几十个分身帮他分担。
除了将全县所有的村子纳入控制范围内,打倒地主,统计人口,分田分粮,废除奴籍,成立村公所以及编练各村护村队等这些已经做熟了的事情,还有许多之前想做却一直没有来得及要做的事情。
首先是要把东安县的官府班子给重新搭建起来。
李志远这个知县算是有了,管钱粮的主簿暂时可以让刘同谦代理,典史则让李彪担任。
置于原来的典史马有禄,鉴于他的忠诚度已经达到了六十以上,而且本身又有工作经验,所以沈墨让他当了李彪的副手。
并且沈墨还将之前的他被迫签下的“卖身契”还给了他。
马有禄看着手中的那张“卖身契”,很有些感动,一脸感激地道:“多谢总镇信任,我马有禄一定鞍前马后,誓死效忠总镇。”
沈墨把“卖身契”还给他,一来是马有禄的表现通过了考验,二来是这东西现在实际意义已经不大了。
现在全县的人都知道是马典史亲自抓住了知县刘同仁送给了“反贼”,而且沈墨为了表彰他的功劳还特意让人大力宣扬。
所以他已经彻底没有回头路了,只能跟着沈墨一条道走到黑了。
因此,留着卖身契还会成为马有禄心中的一根刺,不如高姿态摆出来主动还给他,还可以换来他一份感激。
沈墨摆摆手笑道:“不用动不动要死要活的,跟我做事,只要忠勇勤奋,认真负责就够了。我起来反清,不是为了我自己能够坐上那把椅子,而是为了更多人能够活的更好,活的更像个人。这话你可能心里不以为然,但是没关系,你可以慢慢看,看看我是这么说的,是不是这么做的。”
马有禄心中的确是不太信的,天下起来造反的有几个不是为了自己当皇帝。
就算一开始不是,可是野心会逐渐滋生的。
不过沈墨的做派他也一直看在眼里,跟其他的反贼显然是不一样的。
不过真正能不能做到,他也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自己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墨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点破,而是问道:“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原知县刘同仁?”
马有禄以为这是沈墨故意对自己进行考验,想了想坚定道:“总镇,属下以为该斩首示众,一来向全县所有人表明总镇的反清的决心,二来也可以震慑一下那些心有不甘蠢蠢欲动的人。”
沈墨点点头,不置可否。
马有禄出去之后,沈墨又让人把代理主簿刘同谦叫了进来。
刘同谦进来后,急忙脱下头上的帽子,沈墨看到他原本剃光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发茬,一个典型的圆寸头,很像刚从局子里面出来的,不仅笑出声来。
刘同谦心中忐忑,不敢多问,行过礼后就站在下面等着沈墨问话。
沈墨示意让他坐下,刘同谦小心翼翼地放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
沈墨开口道:“这个主簿你先代理着,若是干得好,到时候就给你转正。以后底盘越来越大,你的官也就跟着越来越大。你既然要跟着我干,我不管你是为了活命也好,还是为了赌一把想着兴许能赌出一个锦绣前程,这些都不重要。我用人论迹不论心,不看你怎么说,只看你怎么做。这个差事是个肥差,做好事的同时你要把持住自己。若是把持不住,我就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了,你明白吗?”
沈墨说的和颜悦色,但是大冬天的刘同谦却是出了一身汗。
“总镇放心,属下一定不辜负总镇的信重。”
沈墨点点头,忽然又问道:“刘同仁是你堂兄,又是他带你来东安县的,我正在想如何处置他,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同谦闻言脸色一下都白了。
第一反应这是沈墨对自己的考验或者说让他交的一个投名状。
看着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神色纠结痛苦,沈墨心知肚明,也不说话,微笑着等他的回答。
气氛一时很沉闷压抑。
半晌,刘同谦忽然跪倒在地:“总镇,属下斗胆乞求总镇饶他一命。他刚来东安县时间不长,没有多少恶迹,虽然募集乡勇抗拒总镇大军,但是却也算是尽职尽责。堂兄家中颇有钱粮,我可劝他给家中修书一封,让家中用钱财来赎回他。或是总镇留他一命,让他将功赎罪。”
沈墨面无表情道:“刘同谦,你可知道把刘同仁是满清走狗,是满清朝廷任命的知县,你为他求情,你将自己置于何地?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效忠我,现在又为满清鹰犬求情。你是将我当猴耍吗?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他活你死,要么你活他死,你自己选一个。”
刘同谦面色惨白,跪在地上不说话。
虽然不说话,但其实也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谁也不想死。
沈墨都被他气笑了,忽然冷声喝道:“既然你执意为他求情,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将刘同谦拉出去。”
两名警卫队士兵进来拖着刘同谦就要往外走,刘同谦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大喊:“总镇饶命!总镇饶命!”
等到他快被拖出房门的时候,沈墨出声叫停,冷笑着问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活还是他活?”
刘同谦垂头丧气道:“还是我活吧。”
他刚才已经为了堂兄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既然是不可为,那只能放弃了。
刘同谦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欠堂兄什么了。
沈墨看着他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的刘同谦两股战战,不知道沈墨到底合意。
半晌,沈墨停止小声,指着刘同谦道:“你不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日后好生做事。至于刘同仁。我自有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
刘同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沈墨是在试探自己。
若是自己刚才不为堂兄求情,那沈墨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稍微一想,背后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位沈总镇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对于人心的揣测和把握却让他心惊胆战,更加佩服。
幸好自己坚持了初心。
……
看着刘同谦刚才的忠诚度跟股市一样起伏不定,最后竟然稳稳地停在了八十上,沈墨笑了起来。
看来方才一番试探还是效果比较明显的。
有情有义的人用起来比那种六亲不认的人放心,这样的人好歹是人。
沈墨虽然希望手下能够恪尽职守,但是却并不希望他么成为一群无情无欲冷血残酷的机器。
第七十六章 愿人人如龙!
除了把县衙的架子给撑起来,沈墨还想办学校。
办学校是因为现在手下人才太少。
东安县本就是个小县,读书人本就不多,稍微有点本事的都去参加科举给满清当官去了。
沈墨要用人,从民间招募的话太少了。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只有一个县的地盘,大多数人都不会看好他的,基本都觉得他蹦跶不了多久就会被清军剿灭的。
县衙的求才令发出去两三天了,只有一个人来应聘,还是一位快七十的老爷爷,崇祯年间的童生。
看着老爷子走路都有些费劲,沈墨夸赞了一番之后赠送了五两银子让老爷子回家了。
只不过办学校也不能缓解眼前的人才荒,没个一两年时间都出不了效果。
尽管沈墨打算只推行最基础的识字算数以及历史家国理念教育,但是同样需要时间。
所有东安县衙里面识字的文吏乃至衙役捕快,只要品行还算端正,没有太大恶迹的都被留用了。
当然要用这些人还要对他们重新进行思想教育,去除他们原来的那些胥吏陋习。
原知县刘同仁被沈墨砍了脑袋,挂在了城墙上。
跟他一起被处斩的还有几个抗拒武工队进村分田的乡绅地主,其中就有原县衙主簿张子恒。
斩首那天,在县城两条大街的十字路口搭建起了一个临时法台,之前那些主动投效的乡绅地主们都被邀请前来观礼。
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
士绅们很不情愿。
夭寿啊,谁喜欢看杀人啊!
可是没有办法,明知道这是沈墨杀鸡儆猴,可是不来的话可能自己也会成为那些被杀的鸡里面的一员。
公审大会由李志远主持,宣读了这些死刑犯的条条罪状后,然后就直接下令斩首。
行刑的刽子手也是之前县衙的刽子手,砍过许多脑袋,大都是反贼的脑袋。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是反过来,反贼让他砍知县的脑袋,可真是刺激啊。
好像知县的脑袋也没啥特殊的,一刀下去,人头滚落,腔子里的血一下子喷的老远,看台上的乡绅老爷们顿时脸色惨白。
借着公审大会,新任典史李彪又宣读了几条律令,主要内容就是关于抗拒分田,或者故意违背县衙法令,以及给满清朝廷通风报信,还有私下结党图谋不轨等罪行,一旦发现抄家不说,全家男丁全部斩首。
乡绅地主们瑟瑟发抖,私下串联搞事情的心思也收敛了许多。
沈墨知道这些人的屈服都是一时的,心中对自己都是恨之入骨。
但是他不在乎,只要刀把子在我手中一天,这些人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话。
如果真有人脑残的想跳出来试试他的成色,他不介意搞几个灭门惨案。
另外,县衙还颁布发令,禁止全县一切赌坊妓院。
妓院的妓女全部造册编入民户,享受跟其他百姓一样的权利。
沈墨甚至还让娄小茹在这些妓女之中挑选一些人加入宣教司。
妓女里面识字的不少,而且勉强也算是文艺工作者,沈墨打算让她们以后排练一些譬如《白毛女》之类反应地主对普通佃户压迫惨状的戏剧,激发普通百姓对地主乡绅的仇恨,从而更加坚定跟着沈墨走的决心。
相比较简单枯燥的口号宣传,这种用戏剧宣传的形式肯定效果好得多。
甚至沈墨考虑以后可以搞一个专门的剧团来下乡巡回演出。
如玉楼,是东安县最大的一家青楼,位于县城最繁华的东大街上。
原本后面的东家是杨村杨氏,现在杨氏被沈墨给灭了,这家青楼自然也就被查封了。
作为宣教司主事,娄小茹带着小红小绿以及一些被从地主家里解救出来的可怜女子,在一队警卫队士兵的护送下进入了如玉楼。
如玉楼东家死了,老鸨子也被丢进了县衙大牢内。
县衙户房派人来给这里的妓女们上户口,娄小茹则是来这里开解这些对前途茫然的可怜人,顺便挑选一些能够加入宣教司的人。
作为一个女人,她平生第一次踏入青楼,那种感觉很是古怪。
本来心里是有一些抵触的,但是却也明白沈墨让直接做的是正事,所以也就克服了心理障碍来了。
那些妓女们听说这位年轻温婉的小娘子竟然还是个女官,都很稀奇,叽叽喳喳的围了过来,问东问西,搞得娄小茹红着脸有些局促。
小红小绿急忙将这些人挡在外面,小绿双手插腰挺着小胸脯喊道:“都别挤,有话一个一个说。”
一个样貌姣好,气质出众的妓女站出来制止了其他人,走上前来对着娄小茹矮身福了一礼,坐在她对面轻笑道:“这位女大人请了,奴家颜如玉,有些不明之处请教。”
这位颜如玉就是这如玉楼的头牌红姑娘,名字都是因她而取,可见人气之高。
不过颜如玉自然不是真名。
娄小茹对颜如玉第一印象不错,没有她想象中那种风尘气,反而看着像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
微微一笑道:“颜家妹子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帮着是沈先生做一些事情而已。妹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
颜如玉对于娄小茹印象也更好了,轻笑道:“那我就厚颜叫你一声娄姐姐。敢问姐姐,那位沈先生手下真的可以让女子做事,而且还要我们这种流落风尘之人?自古以来可没有女子初来做事的,更别说我们这种卑贱之人了。”
旁边的妓女们也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等待娄小茹的回答。
娄小茹还没说话,旁边的小绿就不乐意了:
“你说的那是别人,我们沈先生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沈先生说过,人人生而平等,不分卑贱,所谓的卑贱之人都是命运坎坷的可怜人。
沈先生还说过,他起事的目的就是让天下所有的可怜人不光有衣穿,有饭吃,有屋子住,还能活的有尊严,人人都有出来做事的权力,人人都有读书识字的权利,人人都有和自己心仪的人结成眷属的权利。
简单的说,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只要不违背律令,没有人能干涉你的自由。”
沈墨平时跟娄小茹她们接触的多,经常说的一些话都被小绿记得清清楚楚。
屋中的气氛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妓女眼睛都亮了起来,嘴巴微微张着,胸口起伏,互相对视,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那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神采。
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小红忽然开口道:
“我来到此间世,只为生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困剥夺,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
我希望天下百姓,有真理可循,知礼仪、守仁心,不以钱财论成败,不以权势而屈从。
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难时坚心智,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愿终有一日,人人无贵贱之分。
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这段话是沈墨曾经有一次兴致高昂的时候吟诵过的话,却被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小红给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等小红背完,许多人的眼中都有泪水涌出,互相搀扶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明亮的向往之光。
“愿人人如龙?人人如龙!人人如龙!!”
嘴里念叨了这一句好几遍后,颜如玉忽然脸色绯红,胸口起伏,一双美眸明亮的吓人,一把抓住娄小茹的双手:“这,这也是沈先生说的?”
娄小茹微笑着点点头,就见颜如玉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娄小茹重重鞠了一躬,然后大步向着楼上而去。
身后有人唤她:“姐姐何往?”
“收拾东西,去追随沈先生!”
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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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打造水师(求订阅)
各村打土豪分田地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快速推进。
常远和孙翔带领的武工队又从已经完成土改工作的各村抽调了一批表现比较好的村兵增强力量。
按照沈墨的要求,剩下的十几个村要在一个月之内完全完成土改工作。
李志远忙着整合县衙的人事架构,恢复县城的民生商业。
宣教司虽然有了颜如玉等一批妓女的加入,但是并不能立刻开展工作,而是要经过培训一段时间后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而且宣教工作是要在在土改完成之后才能入场的。
李彪这个新任典史在马有禄这个老油条的带领下,还有戴文胜之前搜集的那个小本本的协助下,在东安境内,主要是县城以及周边,掀起了一场“严打”行动。
行动的主要对象就是那些帮派分子以及无所事事整日滋扰生事的游民混混们。
虽然当初攻城的时候被荡寇军给杀了一批,但是这几天又有一些不长眼的跑出来蹦跶。
似乎打算趁着东安县变天的时候趁机捞一把。
对付这些人,沈墨给出的命令是从严从快从重。
该杀的杀,该打的打,该拉去山里挖矿做苦力的也坚决不手软。
这几天,两座城门每天都有新挂上去的人头。
虽然看着触目惊心,但是东安县的秩序风气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许多。
街道上所有的商铺都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人流也多了不少。
对于商人们来说,对于沈墨这个“反贼”的观感要更好一些。
沈墨只是没收地主乡绅的土地,对于商铺等产业却没有剥夺。
而且废除了清廷的所有苛捐杂税,又整治了这些经常上门收保护费的帮派混混们,让整个的营商环境好了许多。
虽然沈墨也收商税,但是只是根据店铺大小和所处地段好坏制定一个相对固定的数目来收取门摊税。
而且数目相当的合理,这对于商家们来说,比起以前负担减轻了许多。
虽然沈墨占据东安县只有短短几天,但是东安县的商业发展却有了明显的上升势头。
上面的工作都有李志远他们主要负责,沈墨只是之必要的时候拍板拿主意。
他现在的中心还是在军事上。
沈墨并没有住在县衙,而是住在抄没的照庄任氏在县城附近的一座三进的大宅子里。
这座宅子并没有在县城里面,而是在县城东门外两里之地,建在河边,环境清幽。
沈墨的总镇署自然也在这里,城镇中心的功能也被他从杨村杨氏大宅卸载下来加载到了这座宅子上面。
在这里的都是沈墨的嫡系人马,而县衙那边人多眼杂,不适合加载城镇中心。
沈墨这几天的工作中心都放在军事上面。
现在陆军正兵名额已经满编了,要想继续扩大兵力,只能继续编练村兵。
村兵们虽然是半脱产的农兵,但是只要好好训练上几个月,再把装备给升级一下,战斗力绝对不会差。
沈墨并不指望这些村兵能够打硬仗,至少现在是不指望的。
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保卫他们的土地和粮食,保卫他们现在的幸福生活。
沈墨相信,只要清兵敢去这些村子里劫掠,这些村兵一定会拼死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的。
沈墨打算回头让人从各村的村兵里面挑选一些表现突出的骨干,成立一个教导队,到时候新成立的护村队就让教导队去训练。
教导队只负责训练,这样的话就能将沈墨原来的那些民兵们给从村兵的训练中给解脱出来。
现在人才太少了,到处都需要人才。
沈墨现在最关注的是打造水师的问题。
他这几天天天对着从县衙搜出来的的东安县舆图,又亲自骑马带着人实地勘察,发现东安县除了山多之外,水也很多。
不说其他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湖南最大的一条河流湘江的上游竟然就在东安县境内。
湘江就是发源于东安以西几座大山里,而东安这边正好处于湘江上游。
沿着湘江顺流而下,就能一路直达永州城,甚至都能到达长沙。
南船北马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上次姚国泰带的那五百绿营兵就是坐船从永州府出发沿着湘江逆流而上,经潇水进入东安县境内的。
这个发现让沈墨有些惊喜。
原本以为要打造水师都要在打下永州城之后才行,没想到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最终经过一番研究,沈墨决定在东安县城东南方向大约三四十里之外一个叫做何家的村子附近建造码头。
这个何家村的位置正好处于湘江一个弯道,形成了一个水流平缓的河湾。
河道中间还有一个沙洲,上面可以建造瞭望塔和灯塔。
如果在此处建立一个码头,驻扎水师战船,敌人若是从永州府坐船逆流而来,正好可以卡住他们的去路,还能利用位于上游的优势进行痛击。
说干就干,沈墨立刻调动隶属总镇署后勤处的两百名农民,又从附近的几个村子征调了大批百姓开工建造码头。
这些百姓听说管饭都踊跃而来。
征调的百姓主要是伐木和起地基这些基础的活,剩下的伙计都由两百系统农民来完成。
人多力量大,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码头已经建造完成。
说是码头,其实是码头和造船厂的一个合体。
码头上除了建造一排排营房以及仓库之外,还有可以同时停靠十艘大型战船的泊位。
另外,河道中心的沙洲上也建起了一座高高的瞭望塔和灯塔,还有驻防士兵的小屋。
码头落成之后,征调的村民们就各回各家了,剩下的收尾工作就由两百系统农民完成,
竣工的时候沈墨亲自带着李志远等主要骨干过来检查,看到眼前这座规模颇广的码头,众人都很是惊叹。
李志远叹道:“主公,这地方虽然是军用码头,但是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繁荣的民用码头的。”
沈墨点头称是。
等到以后地盘扩大了,水师肯定要撤离的。这里必然是要转为民用的。
到时候就是重要的货物集散地,对于东安县商业发展会起到很大带动作用。
不过沈墨也只是一个闪念,他现在最急切的就是赶紧把水师给弄出来。
船坞距离码头大约有一里左右的距离,周围都被高高的围墙给挡住了,门口有警卫队的士兵在站岗。
四周都有高高的箭塔,甚至还挖了宽达五米的壕沟,里面都引入了河水,让船坞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城堡。
船坞里面总共有两个车间,大的建造战船,小的打造渔船。
目前码头能生产的只有渔船以及轻帆船。
渔船自然只要功能是打鱼,但是在水战的时候用来侦查骚扰甚至火攻的。
系统现在处于殖民时代,渔船的造价是每艘二两银子,建造上限是一百艘。
而轻帆船属于战舰,是一种单桅帆船,上下三层,最底层是货舱,上面一层是炮舱,两侧各装备两门轻型火炮(三磅炮)。
最顶层是客舱。
这种轻帆船可以运货,也可以载人,还能用作内河作战,功能多样,很适合目前沈墨所需。
轻帆船造价是每艘五百两银子,建造上限目前是十艘。
每艘船自带水手十人,各个岗位都有。
如果载人的话,每艘战舰大概能栽两百人。
经过思考之后,沈墨决定建造十艘轻帆船和一百艘渔船。
抄了那么多地主的家,现在沈墨可以说是财大气粗。
按照系统给出的建造说明,船坞里每天可以建造一艘轻帆船,二十艘渔船。
也就是要想全部完工,至少需要十天。
对于这个速度,沈墨很是知足。
要组建水师,有了战船和水手还不够,每艘船上还需要配备水兵。
这些水兵首先肯定要要求水性好,不晕船。
而且水面作战跟陆战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对于士兵的要求也不太一样。
想了想,沈墨打算先从荡寇军中抽调一百名火枪兵和一百名掷弹兵来编成水师大队。
每艘战船上先配备十名火枪兵和十名掷弹兵,如此一来,发生水战的时候短兵相接的话,沈墨相信自己的水师一定会形成碾压式的火力优势。
……
姚国泰兵败的消息传到了长沙的巡抚衙门以及长沙八旗驻防衙门。
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根本就没当回事。
湖南巡抚兼绿营提督龚永望倒是比较重视,下令让永州知府刘光耀和永州镇守阿尔托迅速出兵平叛,要精诚合作。
之前的战败锅肯定是甩到了死了的姚国泰身上,对于刘光耀和阿尔托也只是申饬了几句而已。
龚永望自然知道阿尔托是什么货色,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的后台是索额图。
刘光耀虽然能干,但是绿营的指挥权在阿尔托手中,刘光耀根本指挥不动永州绿营。
这让龚永望很郁闷。
不过,这时候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李光地因功升任永州总兵。
李光地是福建延平人,崇祯十五年生人,康熙九年中了二甲第二名进士,被选为“庶常馆庶吉士”。
这个人是个铁杆的大清忠臣。
康熙十三年耿精忠在福建叛乱的时候,招揽他被拒绝,跑到了山里躲避。
而且还千方百计的用蜡丸给康熙报信,通报耿精忠要造反的事情。
康熙十七年,他被提拔为侍读学士,称得上皇帝近臣了。
结果刚当几天官,他爹就死了,又回家奔丧。
今年郑经派大将刘国轩来攻打福建沿海,李光地又募集乡勇偷袭刘国轩,把刘国轩给赶回去了。
康熙一看李光地能文能武,就又给他升官了。赐翰林学士,升任永州总兵。
翰林学士是五品文官,但是永州总兵却是二品武将。
以前永州是没有总兵的,这说明永州绿营以及永州府的所有兵力都要归他李光地管。
龚永望就是知道李光地,所以才会喜出望外。
李光地来了,东安县的反贼还有好日子过吗?
第七十八章 水师要发威了
李光地守制还没完,就被康熙给夺情了。
大反贼吴三桂虽然死了,可是他的余孽还不少。而且天下各种反贼此起彼伏,康熙等不到他守孝满三年了。
永州在湖南,距离李光地的老家福建不算太远。
李光地接了圣旨,带着几个仆人还有他弟弟李光卓一行人先到了长沙,来将湖南巡抚龚永望。
他这个永州总兵领的绿营兵,绿营兵是受到湖南绿营提督管的。
而这个提督就是由龚永望兼着的,所以他来也算是拜见上官。这也是官场上的惯例,否则会落一个藐视上官的罪名。
龚永望听说李光地来了,亲自迎接了出来。
“晋卿,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龚永望这个人是搞文字狱起家的,坑害诬陷了许多人。
康乾两朝可以说是历史上文字狱最盛的时代。
康熙本人一方面学习汉学,重用汉臣,另一方面又大搞文字狱。
龚永望原本就是一落第举人,没考上进士。
于是就在家里琢磨起了歪门邪道,从市面上买了一堆书天天在家里窝着挑刺给人找罪状。
就是靠着这个,一路从一个小小的知县升到了湖南巡抚。
湖南是吴三桂最后登基称帝的地方,所以吴三桂的势力影响很大。
龚永望能够在这里当上巡抚还兼着提督,可见康熙对他的看重。
他也知道自己干的缺德事太多,遭人记恨,所以对于那些反清势力从不手软。
每天进出身边都是跟着许多护卫,就是担心被人行刺。
所以李光地这个正儿八经的进士,而且还是更清贵的庶吉士,所以心里根本瞧不上龚永望这种靠着歪门邪道起家的人。
对于龚永望的热情,他也只是随口敷衍。
落座之后,寒暄了两句,李光地就问起了永州的情形。
龚永望也知道眼前这位年轻总兵瞧不上自己,心中虽然不爽,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永州府现在基本平静,就是东安县近来新冒出来一股反贼,为首者叫做沈墨,其祖父是前明余孽,都是被朝廷发了海捕文书的。
沈贼在东安县烧杀抢掠,戕害百姓,无恶不作。这几日有从东安县逃过来的乡绅说是东安县城已经被沈贼占据。沈贼占据城池之后,杀人无数不说,还强行把士绅们的家产田地都分给了那些泥腿子。现在整个东安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啊。”
李光地又问了姚国泰兵败的事情,龚永望大概说了一遍。
“多谢抚台,下官这就去永州上任。”
李光地瞧不上龚永望,所以也不想多说,了解了情况之后便匆匆告辞了。
龚永望对李光地的态度很不爽,本来还想告诉他反贼手中有犀利火铳的消息,最后干脆也不说了。
年轻人不知尊卑,仗着自己出身好就瞧不上上官,就该吃点亏。
李光地在长沙短暂停留后,就匆匆带着弟弟仆人坐船逆流而上往永州而去。
经过衡阳的时候,衡州知府杨成泽听说新任永州总兵李光地路过,带人在码头专门迎接。
杨成泽虽然也是个狠人,但是好歹也是进士出身,而且跟李光地年纪相差不大。
两人在京城的时候就认识了,所以算是有些交情。
见到李光地,杨成泽眼睛一红:“晋卿兄,你来了,我杨氏一门的血海深仇就有望得报了。”
杨氏被反贼灭门的事情李光地已经听说了,安慰道:“贤弟节哀顺变。反贼残暴,实在人神共愤。待我上任之后一定尽快剿灭反贼,为贤弟全家报仇。”
杨成泽感激不尽:“晋卿兄出马,反贼的末日就要到了。只是晋卿兄还须小心那反贼手中火铳。据说比朝廷装备的火铳还要犀利,不可不防啊。”
李光地心中一惊,急忙追问详情。
杨成泽将自己所知悉数告知。
李光地这才知道湖南巡抚龚永望有意摆了自己一道,心中更加厌恶此人。
李光地道:“多谢贤弟告知,我此次蒙皇上信重来任永州总兵,必然是要将永州境内以及周围的反贼清剿一空的。此次皇上还派了两百火铳兵助我剿匪,过不了几日就会到永州。反贼即使有火铳,数量也不会太多,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杨成泽大喜,设宴款待李光地。
第二日李光地离开的时候杨成泽又奉上了五千两银票。
李光地虽然有本事,但是并不是什么清廉之人,该拿绝对不会客气的。
事要办,钱也要拿。
朋友归朋友,银票归银票。
李光地到了永州之后,没有立即上任,而是先找了个客栈住下,然后微服私访,查访永州绿营的情况以及永州的反贼情况。
这样过了几日后,才去见永州知府刘光耀。
李光地武官是二品,又有五品翰林学士的头衔,刘光耀这个五品知府只能以下官之礼拜见。
两人见礼完毕,李光地直接了当地问起了了反贼事情,刘光耀一脸惭愧道:“这都是下官的失职,一时不察,使得贼人坐大,百姓荼毒。”
李光地摆摆手道:“刘知府不需自责,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跟我说说永州绿营的情况。”
刘光耀急忙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永州绿营掌握在阿尔托手中,谁要让他出兵,就得给他供奉银子。有时候甚至还会纵兵去抢掠乡绅地主,军纪实在败坏。如今总兵大人来了,若是这个阿尔托掣肘的话,恐怕很多事情还是办不好啊。”
李光地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他这几日微服私访,听说了很多关于永州绿营和阿尔托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坏事。
这阿尔托简直成了永州一害。
“刘知府,请帮本官搜集大小船只,其余事情本官心中自有计较。”
刘光耀急忙答应下来,永州毕竟是他的辖区,若是反贼闹大了,他这个知府肯定要被牵累的,岂能不尽心尽力。
回到自己客栈后,李光地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速送到长沙的湖南总督府去。
然后带着他弟弟李光卓穿上总兵官府,拿着圣旨,摆开架势往永州绿营驻地而去。
进了永州绿营,宣读了圣旨以及出示了兵部签发的告知文书后,李光地召来阿尔托询问姚国泰兵败的事情。
阿尔托自恃自己是旗人,又有索额图当靠山,对于李光地这个汉官上司不大看得起,言语之间颇有傲慢,除了将所有的罪责都甩给姚国泰之后,顺带着连永州知府刘光耀以及衡州知府杨成泽等人都骂了一遍。
话里话外,这些汉官都是草包,根本不可信。
似乎全然忘了他眼前这个比自己品级要高的多的上官也是个汉人。
李光地面色铁青,但是却保持冷静,只是点头,一言不发。
倒是他身后的亲弟弟李光卓却差点暴怒,若非李光地拦着,肯定要暴揍阿尔托一顿。
李光卓是武进士出身,身高力大,弓马娴熟还会操船,所以这次李光地特意带他来永州上任,也是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阿尔托到并非全无城府,这般做派也有试探李光地的意思。
看李光地对自己也无可奈何,心中更加得意。
李光地上任第三天,忽然派人将阿尔托从被窝揪出来,直接带到了校场上,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宣读了阿尔托的数条大罪,在阿尔托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下令斩首以儆效尤。
皇帝给他的圣旨中就有便宜行事的话,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索额图今年不大被康熙所喜,所以斩杀他一个小小的家丁,而且还有理有据,索额图也不会强出头的。
李光卓亲自担任行刑手,一把将面如死灰的阿尔托踹的跪在地上,一刀砍掉了脑袋。
阿尔托一死,整个永州绿营为之震惊,军纪立刻好了许多。
整顿军纪的同时,李光地又四处招兵,将整个绿营兵扩充到了三千人马。
同时还让永州知府刘光耀搜集了不少船只,编练水军。
到任半个月后,李光地亲自率领三千永州绿营兵,由其弟李光卓做先锋,乘船沿着湘江逆流而上,向着东安县进发。
而这个时候,也是沈墨的水师刚刚成形,十艘轻帆船和一百艘渔船整齐地停靠在何家水师大营的码头上。
沈墨正在这里检阅水师。
最后水师每艘战船上,除了十名火枪兵和十名掷弹兵以及十名水手之外,沈墨还从各村村兵里面抽出了熟悉水性的五百人编入了水师之中。
这样每艘战船上包括水手在内总兵就有九十名水兵了。
如此一来,荡寇军水师也算是基本上拥有了一定的战斗力。
这些村兵选拔来的水兵配备的都是轻弩,配备的更适合近身搏杀的短刀,还有各种适合靠帮作战的铁钩长杆等水上作战工具。
检阅完成后,沈墨又给各艘战舰进行了授旗仪式,每艘战舰都有一面特定的旗帜。
水师统领是一名叫做郑云龙的民兵,此人精通水性,对于指挥水战很有一些天赋,所以沈墨认命他为水师统领。
水师成军之后,郑云龙带领十艘战舰在湘江上连日操练。
那些小渔船则放出去假装打渔,顺便可以充当侦察兵。
李光地的前锋船队刚进入东安县境内就被发现了。
最先发现的倒不是水师的渔船,而是真正的东安县渔民。
这些渔民惊慌害怕,驾船往回跑的时候,荡寇军的渔船得知了消息,急忙回来禀告了郑云龙。
郑云龙闻战则喜,哈哈大笑,一面下令水师准备作战,一面急忙派人去通知沈墨。
之前一直都是陆军在建功立业,现在终于轮到水师了发威了。
第七十九章 反贼竟然有炮舰?!
郑云龙一边派人驰报沈墨,一边派出两艘战舰往下游驶去,自己则带着主力舰队在后随行。
沈墨接到通报之后,立刻下令轻骑兵大队前往湘江沿岸的村落去传令,吩咐各村村公所带领村并做好警戒工作,一旦发现有清兵入村劫掠就地防守,但是不可随意出战。
沿岸各村收到命令之后,立刻做出了响应,派出村兵在进村的各处路口巡逻警戒,一旦发现敌情立刻鸣锣示警。
还好此时是冬闲时节,村民们不用下地干活,都在家中待着,听说清兵来犯,虽然有些惊恐,但是却并没有太慌乱,在村公所和农会的组织下都安静地躲在了家中。
同时,沈墨还派出一支骑兵小队沿着湘江往永州城的方向沿岸侦查,一旦发现清兵踪迹就会随时来报。
虽然清兵从永州来东安可以沿着湘江直达东安县附近,但是沈墨却要提防清兵主将提前下船步行。
铁牛那边也收到了沈墨的命令,除了保留部分兵力用来守城之外,其余主力全部集结起来待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清兵这边,李光地之地李光卓亲自担任先锋,带领十几艘大小船只率先进入东安县境内。
向导道:“将军,这里就进入了东安县境内了,再沿江而上行驶上大概二十多里就可以下船了。下船之后步行二十多里就能到达东安县城。”
李光地左右张望了下,也没觉得反贼的地盘有什么特殊之处,吩咐道:“加速行驶,派人报告总兵大人,一切正常,未见反贼踪迹。”
一名部将有些担心道:“李游击,我军处在下游,反贼处在上游,若是反贼水师顺流而下趁机偷袭,我等就被动了。”
李光地瞅了这人一眼,发现是愿永州绿营中一名把总,原本据说是吴三桂手下的一名水师将领。
“哼,东安县反贼起事才多久,能占领一座县城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哪里来的水师?朝廷在永州都没有水师,反贼就能有?我看尔等就是胆小畏怯,才使得反贼猖狂做大的。”
李光地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骂道。
周围新招募的军官士兵都是一片哄笑,原绿营的官兵都脸色微变,默然不语。
那把总更是面红耳赤,拱了拱手退在一边不再说话。
倒也不是李光卓狂妄不懂谨慎,按照常理来想,反贼真是不太可能会有水师的。
水师可不是说凑上一些船就能叫水师的,水战跟陆战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战斗。
没有长期的训练,别说打仗了,就是能够按照号令行船列阵都是问题。
李光卓这般想,倒也合情合理。
清兵前锋张满帆,加速前行。
后面的李光地接到其弟的报信,观察了两岸地形,发现湘江两岸岸滩狭窄,山势连绵,并不合适大队人马展开,放弃了让军队下船步行的打算。
若是下船步行,反贼正好在两侧的山上伏击,那官军就吃大亏了。
此时,李光地手下也有人提出要提防反贼水军偷袭。
李光地想了想,也觉得不太有这个可能。
但是他处于谨慎,还是下令让船队靠岸,放下五百人马登岸,沿着岸边步行。
其中就有那两百名康熙专门派来给李光地调派的火铳兵,其余人马也都是精选出来的精锐。
剩下的没有下船的都是那种新招募的或是一些老弱之兵。
这五百名清兵李光地亲自带队沿着江岸前行,其余人马由一名千总带队继续逆流而上。
荡寇军水师的两艘战舰顺流而下,速度很快,在一个叫做白马回的地方发现了正在逆流而上的清军前锋船队。
清军大吃一惊,李光卓看着对面两艘挂着鲜红气质的高大战舰也是吃了一惊,立刻下令船队分散开来,准备迎敌作战。
虽然吃惊,但是李光卓并不担心。
在他看来,反贼船只虽然高大一些,但是数量却很少,只有两艘。
自己这边几十艘大小船只,此处江面又比较宽阔,分散开来围攻对方,对方肯定招架不住。
一旦被靠近,用勾枪等将对方船只逼停,然后顺势爬上反贼船只,近身搏杀,反贼肯定立刻溃不成军。
这也是内河水战的基本操作。
距离远一点用弓箭射,用火枪轰,靠近了就跳帮厮杀。
李光卓在福建的时候虽然也见过郑经麾下的水师装备火炮,但是他打死也不相信一个县的反贼手里会有火炮,而是还是装载在船上的火炮。
要知道朝廷的内河水师都没有几艘装备火炮的战舰,只有沿海的几支水师有一些炮舰。
清兵船只按照李光卓的命令乱哄哄的散开,上面的清兵都大呼小叫地拿出弓箭准备作战,其余人也都拿出各自武器,准备跳帮作战。
荡寇军的两艘战舰舰长看见清军的反应,冷笑一声,立刻下令打出旗语。
两只战舰同时打横,将侧面对准了正在分散开来的清军船只。
“开炮!”
两名舰长几乎同时下令,四门早已经做好了发射准备的三磅炮立刻发出轰鸣之声。
三磅炮虽然口径不大,但是里面的弹药却都是散碎的铁珠,很快就将对面距离很近的清军船只给轰的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船上的清兵哀嚎惨叫,瞬间混乱一片。
同时,荡寇军战舰上的火枪兵和掷弹兵也对清兵船只发动了进攻。
不断有清兵中弹落入冰冷刺骨的湘江之中,掷弹兵扔到对方船上的炸弹除了对周围人员造成严重杀伤外,甚至还引起了火焰。
清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击,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些清兵大部分都是步兵,不习水战,此时遭遇猛烈打击后惊慌失措,许多人纷纷跳水逃生。
荡寇军的两艘战舰一轮齐射后,又同时调转船头,将另一面对准了清军船只,又是一轮火炮齐射。
清军前锋至此被彻底打掉了胆气,别说听指挥了,能不跳水的都算是镇定了。
纷纷掉头向着下游溃败。
李光卓的旗舰距离较远,所以在两轮炮击中没有遭到攻击。
但是他此刻面如死灰,看着正汹汹追来的反贼战舰,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只占据了一个县的反贼为何会有炮舰。
一名心腹急忙抱着他大叫道:“二公子别想了,快逃命吧。”
李光卓这次回过神来,急忙下令船只掉头向下游逃命。
第八十章 屠杀式水战
郑云龙带着水师主力顺流而下追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作为先锋的两艘战舰正在扯满风帆狂追清军船队。
郑云龙一声令下:“全力前进,绝对不能让鞑子跑掉!”
于是剩下的八艘战舰也纷纷鼓起风帆全力前进。
双方现在虽然都是顺流而下,但是荡寇军水师战船更大,帆也更大,所以速度更快,没用多久就追上了李光卓乘坐的船只。
清兵看着荡寇军追上来了,更是慌乱,大呼小叫,剩下的船只散开拼命奔逃。
荡寇军水师追着追着,在冲过一道急弯之后赫然发现前面的江面还有大量的船只在逆流而上,看了一下子船上的旗帜便认出来都是清兵。
郑云龙判断出来这是清军主力,于是打出旗语,所有战舰全力攻击清军主力。
那名带队的千总带着一群老弱,虽然慢悠悠的逆流而上,但是很快就超过了沿着江岸前进的李光地带领的五百清兵精锐。
千总躲在船舱里,有些百无聊赖,觉得自己这一趟估计就是个打酱油的。
先锋李光卓此时估计都快打到了东安县城外了。
就算反贼能够据城抗拒一时,只要李光地带领的五百精锐一到,反贼肯定就弃城而逃了。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自从吴三桂死了之后,其余的反贼大部分都是民间百姓起义,根本扑腾不起多少浪花就会很快被朝廷扑灭了。
他相信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至于上次姚国泰兵败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太大意了。
并不是反贼多强,而是姚国泰太轻敌了。
这次李光地这么谨慎,还带着三千人马,其中还有两百火铳兵,结局不可能如姚国泰一样的。
所以,当千总听到手下惊慌失措跑进船舱报告说是上游有十几艘挂着不明旗帜的船只向着己方冲过来的时候,千总还有些懵。
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眺望的时候,他还是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当那些船只越来越近的时候,甚至都能看见对面甲班上穿着黑色甲胄端着火铳对着自己这边开始瞄准的时候,千总才知道这是反贼的船只。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郑云龙用旗语给各艘战舰下达了自由开火的命令,自己的旗舰瞄准了一艘挂着永州绿营总兵旗帜的大船就扑了过去。
两门三磅炮率先打响,清军旗舰上顿时一片狼藉,甲班上清兵栽倒一片。
千总虽然跑得快,躲进了船舱里,但是炮弹在火药的强烈推进下轻而易举的撕碎了船舱的隔板,一枚铁珠集中了他的后腰,直接打出来一个大窟窿。
千总一死,剩下的清军更是群狼无首,立即陷入了崩溃混乱之中。
调转船头狂奔的,还有慌不择路跳水的,乱成一团。
荡寇军其余战舰也都专门选择了一些更大的船只来攻击,火炮火铳和小炸弹以及弓箭,各种武器轮番攻击。
这次来的清军都是步兵,根本没有水师,只是坐船而来。
面对荡寇军的猛烈攻击,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说是战斗,其实根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清军船队陷入混乱之后,郑云龙的旗舰又打出旗号,命令自由追杀,专门挑那些清军那些更大的船只攻击。
小的就顾不上了。
李光地本来被追的十分狼狈,本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劫,结果没想到反贼的水师竟然掠过自己向着下游疾驰而去。
立刻想到反贼肯定是去攻击哥哥李光地带领的主力去了,顿时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全了,下令全速追赶反贼战舰。
结果正好看到了哥哥李光地乘坐的旗舰被反贼炮击的场面,顿时大叫一声,跌倒在甲班上。
更让他崩溃的是,反贼的炮舰根本不止两艘,光是眼前出现的就有十艘之多。
这让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这样的反贼还怎么对付?
几名心腹仆人看见李光卓晕了过去,急忙商量几句后,将船停靠在一处浅滩边,背着晕死过去的李光卓沿着江边将永州的方向逃窜。
他们担心反贼的战舰追杀清军主力返回后又继续对付他们,所以根本不敢在船上待了。
郑云龙带着水师顺流而下追杀了十几里地,总共击沉了十几艘清兵大小船只,又俘虏了几十艘之后终于下令返程。
正要返程的时候,结果一名攀在桅杆顶上眺望的水兵忽然大叫道:“郑统领,江边发现大量人马,估计是鞑子。”
郑云龙一听来劲了,急忙下令停止返航,自己跑到加班上端详了一阵后,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是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旗舰再次打出其余,留下四艘战舰原地警戒,看守那些被俘虏的船只,然后自己带领其余六艘战舰继续顺流而下。
此时,沿着江岸行军的李光地正在下令全军休息,却忽然听到卫兵来报,说是上游有许多船只往下而来,急忙走到江边眺望。
果然发现是己方的船队,急忙让人鸣枪示意。
只是那些船只只顾着逃命,眼中根本看不到江边的李光地等人,气的李光地直跺脚。
但是还没等他生完气,就又看见江面上有六艘大船快速而来,而且船上挂的旗帜还是一面绣着一条黑龙的红旗,完全跟大清的旗帜不一样。
李光地立刻大喊起来:“这是反贼船只,列阵!火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
郑云龙此时终于看清楚了李光地等人,看到他们列队的场面,兴奋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下令道:“所有战舰排成一列,面向鞑子,等我命令来一轮齐射。”
旗语打出,各舰立刻停止前进,调转船头,以旗舰为中心,在江面上横成一列,将炮口齐齐对准了正在列队的清兵。
李光地并不知道荡寇军有炮舰,以为就是普通的战舰,就算靠近过来也是要用弓箭来作为主要攻击手段的。
就算反贼真有火铳,也不可能太多的。
所以他才会这么淡定的让士兵列阵,准备迎敌。
到时候凭借着己方火铳超过弓箭的射程,绝对能够反贼以猛烈的打击。
所以他看着反贼距离自己阵地还有相当距离停下列阵排成一条横线的举动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这画面有点熟悉呢?
然后下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熟悉了。
六艘反贼战舰,每艘战舰每一面的船舷上忽然打开了一个个口子,探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他们。
李光地大骇!
郑经派来刘国轩攻打福建沿海的时候他就见过这种场面。
第八十一章 点背的李光地
水师在湘江上摧枯拉朽屠杀清军的时候,铁牛这边也在带着荡寇军步兵主力向着湘江边行进。
沈墨则带着警卫队和留守的三百正兵亲自守城。
荡寇军骑兵发现了李光地率领的五百清兵后立刻回报,沈墨判断清军是打算水陆并进一起进攻。
他不担心水师的那边的战斗结果,毕竟己方拥有的可是十艘炮舰。
要是清廷也能随便就派来一直拥有炮舰船队,那他干脆也不要造反了,直接在海外找个小岛当岛主去了。
他担心的是这支上岸的清兵四处祸害村庄,所以急忙派铁牛去对付这支清兵。
不过如今各个纳入沈墨势力范围的村庄都建立了烽火台,一旦发现有外地入侵,村兵们除了主动防守之外,还会点燃烽火台示警。
附近的村子看到警报,也要出兵相助。
若是见死不救,该村村公所的主事和护村队队长都要受到严惩,最严重的甚至可能砍头。
话说铁牛带着荡寇军主力急吼吼的向着发现清兵的地方行去,紧赶慢赶走了十几里路后却被在前面探路的一名骑兵给挡了下来。
“报告牛将军,鞑子已经被水师击败,鞑子溃兵正在四散奔逃。”
铁牛有点懵,这是啥情况?
我这急吼吼地跑了十几里路,跑出了一身汗,鞑子影子都没见你一个,结果你给我说鞑子都败了?
合着大冬天的让我带着部队出来拉练啊?
而且不是说鞑子上岸了吗,水师怎么击败的,难不成把船开到了岸上?
铁牛一脸纳闷,急忙追问。
原来那骑兵在路上遇到了水师的船只经过,急忙上去呼喊,穿戴沈墨的命令让水师随时汇报战况。
结果水师的人大笑着告诉他鞑子已经败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抓溃兵了。
总而言之,水师把活都干完了,剩下收尾的工作都有陆军来干了。
之前郑云龙带着六艘炮舰对着在江岸上列队的五百清兵一轮炮击后,清军立刻就被打蒙了。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了,六艘炮舰就掉个头将另一面对着他们,进行了新的一轮轰击。
这下子清军直接崩溃,饶是李光地大叫着用刀砍了几个也不顶事,四散奔逃,根本不听招呼。
郑云龙一看急忙下令各舰抵近射击,火炮火枪弓箭对着江岸上的清兵招呼起来。
李光地回天无力,只能带着十几名亲兵匆匆逃窜,尽量远离荡寇军的射程。
郑云龙一看清兵溃兵,立刻下令停止射击,然后靠岸下船,派人打扫战场,给没死的清兵补刀,还顺便抓了十几个轻伤的清兵俘虏。
看着实在没有啥油水可以捞了,这才重新返航,结果路上就遇到了荡寇军的这名斥候骑兵。
铁牛听到目瞪口呆的,什么时候水师都成了主力了?
合着以后打仗都是水师吃肉,我们陆军喝汤了?
回头见面一定要狠狠踢一下郑云龙那小子的屁股,想到郑云龙以后肯定要在自己面前嘚瑟,铁牛就很郁闷。
不过他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在水师组建的时候对郑云龙的说过的风凉话了。
“这小子肯定得意坏了,要不是从老子这里抽调人给他,他水师连兵都没有,还打个屁的胜仗。”
铁牛嘴上骂骂咧咧的,心中其实却是很自豪的,毕竟无论怎样,都是自家赢了。
他一面派人给沈墨报捷,一边带着人继续往前行进。
鞑子溃兵肯定会钻到村子去祸害百姓的,虽然各村都有护村队,但是他还是要亲自去一趟,若是遇到告警的正好可以帮忙。
李光地走了半天本来又累又饿,携带食物的亲兵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他身边这十几个亲兵身上都没有多少吃的。
所有人都一脸疲累的,又打了败仗,都垂头丧气的。
李光地心想若是再不找地方弄点吃的,休息一下,这些亲兵很可能就跑完了。
“找个村子弄点吃的,然后休息一下,设法找一些船只回永州城。”
李光地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心中又沮丧又纳闷。
百思不得其解,一股小小的反贼哪里来的炮舰,而且竟然还不止一艘。
简直太奇怪了!
而且那些炮舰的款式跟他之前见过的船只款式完全不一样,看起来更像是西夷那边的船只样式。
可是这是湖南啊,又不是沿海,为什么西夷的战舰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些反贼表现出来的战斗欲望和战斗意志,以及他们拥有的火力强度,完全就不像是一支普通的反贼能够拥有的。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装备精良,进退有度,号令森严,比朝廷的官军还要像官军,哪里有一点反贼的样子?
李光地很沮丧,自己被皇帝夺情,兴致冲冲地跑来永州上任,想着能依靠剿灭反贼立功,然后好让皇帝给自己外放一个地方长官。
不用巡抚,就算是知府也好。
虽然当翰林学士很清贵,但是他的志向还在安民剿贼方面,以后积功还能升到巡抚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的位置上。
有了这些履历,以后进入中枢拜相才更有可能。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本以为这次剿贼自己准备充分,又率领三千之众,而且自己又很谨慎,该做的安排都做了,可是为什么却败得如此的快速,如此的莫名其妙。
现在的反贼都这么猛吗?
他真是想不明白。
一想到自己都被反贼的炮舰给击败了,那担任前锋的弟弟李光卓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自己带着弟弟是来建功立业的,没想到却害的他丢了性命。
李光地一时悲从心来,再看看灰蒙蒙的天,更觉得自己实在有点点背。
一名亲兵赶过来道:“大人,那边有个村子,有炊烟升起,咱们过去弄点吃的吧。”
李光地无力地点点头,被两名亲兵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亲兵所说的那个村子赶了过去。
那村里远远看着炊烟袅袅,不时地还有狗叫声响起,李光地腹中肠鸣,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叮嘱身边的亲兵道:“进村之后不可滥杀百姓。”
亲兵们随口答应了,但是心中却都盘算着要好好快活放松一下。
这里的百姓肯定都从了贼,杀他们也就等于杀贼了。
一行人刚进村子,就看到几个小孩子在村口的一个打谷场上玩耍。
李光地挤出一个笑容,刚要说话,却见其中一个小孩看见他们忽然大叫一声:“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一边喊一边跑,其他的几个小孩也跟着后面一边跑一边喊。
李光地怔在原地,鞑子?是说本官吗?
忽然,从村子里涌出来一群手持长矛,身穿灰色棉袄的汉子,为首几人竟然还穿着皮甲,腰间挂着长刀,一见他们一行人,眼前一亮,激动地立刻大叫道:“真是鞑子来了,马冬,你去点燃烽火台,其余人跟我杀鞑子!”
李光地进入的正是沈墨的第一个根据地焦家庄。
革命老区,群众基础最坚实的地方啊!
这里的村兵好久没有得到立功的机会了,之前听说鞑子要来了,都在摩拳擦掌等着。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们等到了。
第八十二章 遍地刁民
李光地的亲兵看到这些村民竟然向着自己冲过来,还口口声声喊着杀鞑子,一个个气的七窍冒烟。
老子被反贼欺负也就罢了,人家有炮,咱打不过,认栽。
可是你们一群泥腿子都敢欺负老子,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了。
一个个拔出腰刀对着那群村兵冲了过来。
本以为这群村兵只不过是瞎咋呼,只要一接触肯定立刻崩溃。
结果没想到,这群村兵看见他们冲过去,不仅没有崩溃,而且更加兴奋,一个个嗷嗷叫着,一口一个杀鞑子,眼睛都是红的。
清兵们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是人已经冲到跟前了,只能硬着头皮接战。
本以为只要砍死一两个,其他的村民就会立刻转身逃跑。
可是没想到,那些村兵虽然在小跑,但是却依然保持整齐的队形,手中三米左右的长矛对着他们的脸就直挺挺地怼了过来。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清兵转瞬之间身上同时被三根长矛刺中。
后面的清兵一看,这群刁民太厉害,赶紧转身就跑。
可是焦家庄的村兵好不容易盼来立功的机会,岂能让他们跑掉,立刻撒丫子狂追。
紧接着又是三名清兵被长矛给捅死。
剩下的清兵跑的更快了,队长焦桐鹤一看,急忙大声喊道:“不用再保持队形了,自由追击!”
村兵们立刻嗷嗷叫着,好几个人追着一个清兵后面狂奔。
李光地也傻了眼。
这东安县太邪门了,反贼有西夷炮舰也就罢了,战斗力彪悍也就罢了,装备精良我也认了。
可是他娘的谁来告诉我,本总兵只是想找个村子弄点吃的歇歇脚,为什么就能冒出这么多手持武器的刁民来,而且口口声声喊着杀鞑子。
这他娘的还是大清的国土吗?
李光地现在完全有一种自己在敌国领土作战的感觉,处处都被人针对。
看他发呆,两名亲兵急忙一把拉住他胳膊就往村外跑:“大人,赶紧跑,这些刁民太厉害了,再晚一点就没命了!”
烽火台就在村口不远的地方,上面早就堆好了燃烧狼烟的燃料,马冬用火折子点燃后,看着烟柱越来越粗,转身一看,正好瞅见两名清兵拉着一个穿着一看就是当官的人狂奔,立刻大喊一声:“那里有个鞑子大官,跟我追!”
一边说一边撒丫子的从已经干枯的田地里斜插过去,向着李光地的方向拼命追去。
他手下的几个村兵看见自己什长,也急忙跟了上去。
李光地年纪虽然不大,也算不得养尊处优,但是今天连续行军,又狼狈逃窜了一路,此时又被人追,根本跑不快,跌跌撞撞的,又不熟悉地形,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李光地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名亲兵也累的够呛,靠着背后的土墙直喘气。
一个心有余悸道:“这东安县的刁民怎么这么厉害,太吓人了。刚才差点没命了。”
另一个道:“就是,这鬼地方处处透着邪门,反贼厉害的不像反贼,就连这些泥腿子一个个都凶狠的不得了。”
李光地默然不语,大口喘着粗气。
他在想等自己逃回永州之后一定要禀告朝廷,对东安县要给予足够的重视。
这个地方如今看起来已经彻底被反贼的实力给侵蚀了,这些刁民肯定也是受了反贼的蛊惑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
一想到之前从龚永望和刘光耀等人嘴里听说的反贼把乡绅地主的田地分给升斗小民的事情,他忽然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这些平日里见到官府噤若寒蝉的穷苦百姓今天看见官军竟然毫不畏惧,反而颇为兴奋。
现在那姓沈的反贼在这些刁民眼里才是真正的官府,他们这些官军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贼寇了。
这个觉悟让李光地觉得很荒唐,也有些沮丧起来。
更觉得有些讽刺。
自己带着兵大老远跑来解救被反贼荼毒的百姓,可是却被东安县的百姓撵的跟丧家之犬一样。
李光地越想越沮丧,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东安县的情况复杂。
这股反贼太不寻常了,若是不能尽早剿灭,以后定然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的。
李光地东想西想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喊:“杀鞑子!”从耳边炸响,把他吓得差点魂不附体。
一个穿着皮甲,腰悬长刀,身形健壮的刁民忽然从土墙上面调下来,大喊一声同时挺着手中的长矛向李光地的一名亲兵捅去。
那亲兵完全没有防备,虽然身上穿着皮甲,但是近距离被这么一捅,当时就被刺中了心脏,立刻了账。
旁边那名亲兵吓了一跳,跳起来一看眼前只有这一个刁民,胆气一壮,挥舞着手中长刀向那刁民砍去。
此人正是马冬。
他急忙想把手中的长矛从刚才捅死的清兵身上抽回来,可是却好像卡住了,扯了扯没有拉回来。
眼看着剩下一名清兵的刀劈了过来,他急忙松手,一个懒驴打滚轩躲开了这一刀。
那清兵一刀劈空,又急忙上前又补一刀。
马冬躺在地上,来不及起身,也来不及拔刀,只是下意识的举起左臂挡在了面前。
本以为自己要少一条胳膊了,结果却听见面前的清兵一声惨叫。
睁开眼睛一看却是自己手下的一名村兵刚好赶到,站在土墙上用长矛捅穿了这个清兵的脖子。
马冬急忙站起来,拔出腰刀,又在被捅中脖子的清兵脖子上补了一刀,一脚将那清兵尸体踹到,然后拎着刀走到靠着土墙脸色苍白但是却神色淡然的李光地身边。
那名村兵也跳了下来,用手中的长矛指着李光地,瞅了两眼,对马冬道:“冬哥,这好像真是个鞑子大官。你这次要立大功了。”
马冬嘿嘿一笑,本想用刀架在李光地的脖子上,但是又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不太礼貌。
毕竟他是第一次见到鞑子大官,百姓骨子里对官员的那种畏惧又开始起了一点作用。
想了想,他把李光地的刀拿过来,然后嘿嘿一笑对着李光地道:“你现在是俺的俘虏,你还有啥话说?”
李光地看着眼前这个跑的太快,帽子都掉了,露出了一头短发茬的憨厚刁民,咽了口口水道:“能给我喝口热水吗?我保证不跑。”
第八十三章 这个反贼不一般啊!
铁牛看到烽火台狼烟,带着荡寇军主力赶过去,查明了最早的狼烟是从焦家庄点燃的,回头看了一下程凯。
两个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焦家庄护村队是所有护村队里训练时间最久,也是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一支护村队,装备也是最好,心气也是最高,求战欲望也是最旺盛的。
清兵溃兵敢进焦家庄,那真是厕所门口摔跤——找死。
不过虽然心中放松了些,但是两人还是没有松懈,带着部队继续往焦家庄赶去。
一路上又遇到好几个村子派出去县城报信的村兵,一问之下都是有小股的清军溃兵窜入村子里想弄吃的,结果就被早有准备的村兵们给包围了。
除了打死打伤的,另外还俘虏了十几个。
铁牛让他们回去继续警戒,免得还有清军溃兵再捣乱,另外给这几个村子每个村子派了一小队正兵过去壮胆,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焦家庄而去。
到了焦家庄之后,焦桐鹤带着人出来迎接,一见到铁牛和程凯都很激动。
“报告总队长,我们一共干掉了十三个鞑子兵,还抓到了一个鞑子大官。是马冬抓到的。”
焦桐鹤激动的回报着战果,声音里面充满骄傲自豪。
铁牛是他们的第一任队长,虽然现在卸任了,但是焦家庄的村兵们还都把他叫总队长。
铁牛也不纠正,大手拍了拍焦桐鹤的肩膀笑道:“干的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有没有兄弟受伤?”
焦桐鹤摇头道:“没有,就是有一个跑的太快摔了一跤蹭破点皮,其他的都没事。”
铁牛放下心来,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憨笑明显等着别人夸自己的马冬,蒲扇大的巴掌在马冬肩上使劲一拍。
马冬身子晃了晃,疼的有些呲牙。
“好小子,你抓得鞑子大官在哪,带我去看看。”
马冬嘿嘿一笑,急忙转身带路。
村兵们有纪律,知道不能虐待俘虏。
李光地喝了两大碗温水,又吃了两个窝窝头,惊恐的心情舒缓了很多,此时正躺在柴房里的柴堆上闭目养神。
吱呀一声,柴房的们开了。
两名村兵进来,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了出去。
李光地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刚刚出来的太阳,然后又感到眼前一暗,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自己眼前的阳光。
只是一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汉,身穿皮甲,手中拎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狼牙棒,皮肤黝黑,跟一座铁塔似的站在自己面前,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
抓住自己的那个刁民指着自己说道:“报告总队长,这就是那个鞑子大官。”
李光地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人是一个反贼将领,于是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位将军,我是永州总兵李光地,我想见见你们大头领。”
铁牛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消瘦的鞑子大官,也有些失望。
之前主公说过鞑子之中猛将很多,他就一直很好奇到底有多猛,如今看来完全名不副实嘛。
铁牛斜眼瞪着李光地:“总兵,你到底是文官还是武官?就你这样子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跑,还能当总兵?鞑子的武将都是你这个德行?”
李光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以文官身份就任永州总兵的。
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
铁牛也很快对李光地失去了兴趣,确认他的确是个鞑子大官之后,又问他其他的溃兵去了哪里。
李光地自然不知,人都走散了。
铁牛也不为难他,让人绑了,准备带回县城,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焦桐鹤和马冬跟两根杆子一样站在自己面前,一个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一个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互相挤眉弄眼的。
“你俩干啥?眼睛出毛病了?”
铁牛在两个人脑袋上一人轻轻扇了一下骂道。
“总队长,我们就是想问问这次缴获的怎么处理?”
焦桐鹤现在胆子大了很多,急忙说了出来。
铁牛一听原来是这件事,大手一挥笑道:“按照之前总镇定下的规矩,各村护村队单独作战的时候,缴获的战利品一律自行处置。也就是说,这次所有的战利品都是你们的了,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焦桐鹤立刻高兴起来,连连道谢。
马冬还是一脸憨厚,哼哧半天就是不好意思说。
焦桐鹤一直给他使眼色,但是马冬就是开不了口。
铁牛急的都快打人了,焦桐鹤才急忙替马冬说了出来。
“总队长,马冬是想问他这次抓了这个鞑子大官也算是立功了,啥时候能当正兵啊?”
铁牛这才明白过来马冬一直傻笑的原因。
这小子还挺有上进心的。
铁牛道:“你们的功劳我给你记下了。总镇那边已经决定了,让你们两个先加入教导队,去各村训练村兵。干得好了,到时候正兵扩编的时候肯定给你们补进去。不过正兵可比当村兵要苦的多,也危险的多。你们自己可要想好了。”
两人兴奋不已,虽然不能直接当正兵,但是最起码有希望了。
“我们不怕苦,更不怕累,我不光要当正兵,以后还要跟总队长一样当将军!”
马冬这句话是吼出来的,吓了众人一跳。
铁牛越发喜欢这个憨厚的小子了。
李光地在一旁默默听着,越发觉得这股反贼很不一般了。
心想原来抓住自己的就是反贼编练的农兵啊。
自己堂堂总兵竟然被一群农兵给抓住了,李光地心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又听那反贼大将说什么教导队,正兵,心中越发惊骇。
这股反贼完全走的是正规路线啊,根部就不是以往的那种流寇之类能够相比的。
还有他们对待俘虏的态度并非如同其他的反贼那般残暴,听说这是反贼头子沈墨定下的规矩后,更加觉得这个沈墨其志非小。
他忽然不太担心自己的命运了,反而想见一见反贼沈墨,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还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把这东安县经营成铁桶一般的牢固,而且手下竟然能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
他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
反贼年年有。这个特别怪。
第八十四章 下一步打哪里?(第一更)
这场仗打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让本来卯足了劲准备好好跟清军鏖战一场的沈墨有种狠狠一拳却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这一战水师是绝对的主角,陆军完全变成了打酱油的角色。
郑云龙来汇报的时候,那走路架势感觉都能飘起来了。
不过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是却又在情理之中。
己方处于上游,又有炮舰这种水战大杀器,对于乘坐各种民用船只来的清军怎么打都是碾压之势。
要是败了,才是真的奇怪。
“这一仗打的不错,给你记首功。回头把有功人员名册交到军务处,论功行赏。你这个水师统领从今天起就跟铁牛平级了,继续保持。”
沈墨的话让郑云龙开心不已,啪的一声敬了个礼,挺着胸脯出去了。
正好碰见了刚从焦家庄回来的铁牛。
看他这个嘚瑟的样子,铁牛本来好了许多的心情一下子又郁闷起来。
瞧把这小子嘚瑟的,迟早要把场子找回来。
听说焦家庄的村兵竟然抓到了这次来的清军主将,沈墨是真有点没想到。
听说是带着十几个败兵跑到焦家庄想弄点吃的,结果被早就红着眼睛等着立功的焦桐鹤给带人一锅端了,沈墨放声大笑起来。
“也是这伙清兵运气实在太差,去哪个村不好,非要跑到焦家庄,真是耗子跑去给猫送礼,这不是有去无回嘛。”
又问了一下战损和战果分配,铁牛一一说了。
看着他有点郁闷的样子,沈墨一想就明白了,安慰道:“这次没捞到仗打,心里不爽?水师这次是出了风头,不过这是有特定条件限制的。等下次鞑子就知道厉害了,就算坐船来,肯定大老远就得靠岸步行。再说了,下一步咱们打其他城池,还不得陆军来主攻吗,难道水师的船还能开到岸上去不成?”
铁牛挠挠头,道:“主公,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就是白跑一趟有点郁闷。不过咱们下次打哪座城?难道是要去打永州城?什么时候打?我这就去动员部队!”
看他急吼吼的样子,沈墨都有些无语了。
这家伙就是一个真正的好战分子。
“谁说现在要打永州了?你先回去吃饭休息,安顿部队,让各村护村队继续警戒,严防剩下的鞑子溃兵再捣乱。有功的村兵统计一下报上来。孙翔这个参谋长不在,你跟程凯两个就先把这些差事兼着。”
听说没仗打,铁牛立刻又有些蔫了吧唧的,敬个礼出去了。
这次虽然大胜清军,但是沈墨并不打算去攻打永州城。
现在打永州的必要性不是很大。
城池很多时候战略意义和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沈墨现在兵力并不算多,把警卫队和水师都算上,加起来也就两千正兵。
各村的村兵统计起来差不多过万了,但是这些村兵训练时间不一,训练程度良莠不齐,让他们保卫家园还能有士气加成,肯定会拼命。
但是如果拉出去打外战,十有八九是要拉垮的。
况且永州城的坚固程度可不是一个东安县城能比的,要想强攻并不容易。
沈墨现在手头并没有可以攻坚的利器,掷弹兵虽然可以用,但是手中的小型炸弹用来对付一般的土寨子可能效果还不错,用来攻打坚固城池的话就明显不够看了。
就算勉强把永州城打下来,还要分兵驻守。
更重要的是肯定会成为清廷眼中的焦点,到时候大军围攻,沈墨肯定吃不消。
所以还是坚决贯彻之前定下的方略,农村包围县城。
若是再延伸一下,后面还有县城包围府城,府城包围省城。
等到拿下一省之地后,沈墨相信那时候自己就有足够的兵力来直捣黄龙了。
想着想着沈墨就拿出一张地图看了起来,尤其是重点查看东安县周边的情况。
东安县位于湖南和广西交界处,沿着湘江往南就可以直达广西全州府。
若是清军从广西调兵攻打沈墨,那全州府是必经之地。
所以全州城是迟早要拿下来的,占了全州城就能遏制清廷从广西攻打自己的腹心。
清军实在要打,只能翻山越岭走山路来打了。
广西别的可能不多,但是山却多得是,要想穿越群山打仗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且好走的山道基本上都是沿着湘江行进的,沈墨只要在山口附近驻扎一支精兵就能将北上的清兵锁死。
除非清兵不走全州,而是绕道资源县,经新宁县进入东安。
可是这条路更难走,全程没有水道,全是山。
山连山,山过去了还是山。原本的时空里政府是依靠现代工程技术打通了无数隧道才修成了一条高速公路,让这两个县之间的道路变成了一条坦途。
而现在,呵呵,你去走走看。
清兵统率要是脑子但凡正常点,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线的。
另外一个要拿下的县城就是零陵县。
零陵县位于湘江边上,处于永州城和东安县之间,地理位置很重要。
向北顺流而下能直达永州城,向东逆流而上就到了东安县,可以说清廷如果要攻打东安,零陵县是绕不开的一座城池。
还是那句话,原本时空里许多能走的路,在这里根本走不了。
如果不沿着湘江走水路,那就只能去翻山了。
所以为什么古代这么多兵家必争之地,时代所限啊。
所谓山川形胜,古代打仗占据一个有利的地形,实在太重要了。
如果占领了零陵县,这里就能成为沈墨攻打永州府的一座桥头堡,同时还能遏制清军东进的步伐。
整个湖南,大部分的重要城池基本上都在湘江沿岸。
而东安县正好就处在湘江在湖南省内的最上游位置,地理优势简直不要太好。
至于先打那个,选择很容易做出。
沈墨现在招惹的是永州府的清兵,清兵就算再次来攻打,肯定还是要从永州府来出发的。
所以零陵县是必然要先拿下来的。
在地图上盯着零陵县的位置看了半天,沈墨直起身子,砰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吩咐秘书柳斌道:“老柳,统治所有连长以上军官明天来总镇署议事,水师一样参加。”
柳斌答应一声,急忙安排人去通知了。
这个时候沈墨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个俘虏没见呢,走出屋子,来到了暂时关押李光地的偏院。
这厮正在柴房里裹着衣服睡得正香。
第八十五章 凌迟(第二更到)
李光地被两名警卫队士兵架着从柴房里拉出来,见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沈墨。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挺拔且年轻的过分的反贼头子,似乎没有想打这样的人竟然会成为反贼头子。
“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而且完全没有其他反贼身上那种草莽之气。”
沈墨没想到李光地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是夸自己,愣了一下冷哼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堂堂汉人,却要为鞑子当奴才,反过来镇压屠杀自己的同胞,完全没有一点人性。”
李光地闻言有些恼怒,盯着沈墨,却被沈墨凌厉嘲讽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道:“大明已经亡了三十多年了,这天下如今已经安定下来了。当今圣上也是个英明之君,只要不出意外,盛世指日可待。你们如今频频起事,除了让更多人的人陪着你们去死,又有什么意义呢?耿精忠、尚可喜和吴三桂实力那么强横,都最终败北,身死人亡,你虽然这次打赢了我,但是那道还能挡住朝廷日后的大军围剿吗?”
“我看你一身本事,也算是文韬武略,不如就此罢手。若是愿意,我帮你换个身份,举荐给朝廷,以你的本事一定能够有所作为的。”
李光地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等他说完,发现眼前这个反贼头子原本凌厉的眼神变得充满了鄙夷和厌恶,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坨屎。
“看好他,三日之后凌迟!”
沈墨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李光地面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到在地。
他后悔了。
这是一个心智极为坚定的反贼,没有任何人能轻易说动他。
自己刚才那番所谓的好意没有劝动他半分,反而把自己推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
对于投降鞑子的汉人,若是没有作恶,还原意回头,沈墨并不介意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可是李光地这种人已经无可救药,一心一意要做鞑子的忠心走狗,这种人的下场只有一死。
李光地刚才成功地恶心到了自己,给鞑子做狗做的还做出自豪感来了,竟然还希望天下所有人都跟他们一起做奴才,做狗。
这种人不凌迟都对不住那些为国家为民族而死的先贤志士,对不起那无数被鞑子害死的华夏百姓,更无法消解沈墨心中的恶心。
荡寇军击败三千清军,并且俘虏了清军主将永州总兵的消息很快在东安县传开了。
那些在沈墨治下受益的百姓商户都是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沈墨再一次用实力证明了他有能力保护治下子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让他的威望在这些普通百姓心中更上一层楼。
何家水师码头上,被荡寇军水师俘虏的大大小小各种清军船只加起来将近百艘,许多好热闹的百姓还专门成群结队的去看。
看着许多船只身上那千疮百孔的弹孔,都是议论纷纷。
对于水师高大的战舰更是啧啧称奇,看着那面猎猎作响的水师黑龙战旗心中是满满的安全感。
荡寇军自从占领县城一来,军纪森严,没有丝毫的扰民举动。这让本来提心吊胆的县城百姓逐渐放松下来,许多人甚至每天专门跟在荡寇军巡逻队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们列队前行的样子。
许多小孩子甚至都开始模仿起来,有模有样的学着巡逻队的样子列队,打仗。
随着时日渐长,人们越来越明白荡寇军跟其他的反贼完全不一样,是真正的威武之师,仁义之师。
现在又击败了三千鞑子兵,又多了一个胜利之师。
趁着这波胜利,无论是县衙还是宣教司都立刻开动,发动宣传机器,告诉人们鞑子派人是来收回分给他们的土地的,是来抢回分给他们的粮食的,是来让那些以前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撒尿的地主们重新回来作威作福的。
荡寇军是为了保护大家的田地和粮食,保护大家不再被地主乡绅奴役欺压而存在的。
现在荡寇军证明了自己有实力保护大家。
现在,在大多数的东安县普通百姓心中,沈墨和他的班子骨干才是这东安县真正的官府。
荡寇军才是真正的官军。
而清兵就是一群来干坏事祸害百姓的狗鞑子。
百姓们就是这么现实,用脚投票,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戴谁。
可以说非常的公平理性。
小民百姓们高兴了,可是那些乡绅地主们却一个个如丧考妣,耷拉着脸。
之前传来有清军来攻的消息时候,这些热躲在暗处弹冠相庆,都觉得这次反贼肯定要倒霉了。
甚至许多人都开始了私下串联,准备在清军攻打县城的时候做内应。
只是后来看到荡寇军防备森严,根本没有机会可趁才作罢。
可心里还是念叨着官军赶紧到来灭了这伙该死的反贼,好重新拿回自己的家产和田地。
可是高兴了不到半天时间,就传来了三千清兵全军覆没,清军主将还被一帮村兵给俘虏的消息,这些上蹿下跳的乡绅地主们一下子蔫了。
田友年是除了照庄任氏和杨村杨氏之外,全县最大的地主。
家在田家湾,那里靠近湘江,拥有大片的良田。
上次为了保命,主动带头捐出田地和家产。
沈墨也信守承诺,给他全家保留了两百亩地和一部分家产。
可是没多几天,田友年又后悔了。老婆儿子天天在耳边念叨,又开始心疼自家那些被分出去的家产和田地了。
看到荡寇军不再限制自由行动,他就派儿子以给自己做寿为名,四处串联那些同样被分了田地家产的地主乡绅,想搞事情。
这次李光地带着人打过来,田友年是最兴奋的,甚至把自己以前的长袍马褂都翻出来,还有剪掉的猪尾巴也给找了出来。
只要一等到官军大胜,他就立刻穿戴上长袍马褂,沾上猪尾巴去迎接王师。
此时,他没有在县城,还在田家湾的家里等着好消息。
结果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儿子田文才慌慌张张闯进来叫道:“爹,官军来了!”
田友年一听,官军来了,登时大喜过望,急忙吩咐老婆给自己穿戴长袍马褂沾猪尾巴,自己要赶紧去迎接王师。
结果田文才哭丧着脸道:“爹,不是那个官军,是这个官军。”
田友年听的迷糊,转头就要去骂,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名身穿黑色盔甲,面色严厉,身材高大的汉子正扶着腰刀冷笑地着看着自己。
“田友年,你的事儿犯了!”
这汉子正是东安县县衙新任典史李彪。
第八十六章 抄家灭族(第三更)
其实田友年这些人在私下开始串联的时候,李彪就注意到了他们。
沈墨在东安县施行的一系列政策,除了地主乡绅之外,其余的佃户、家奴、自耕农和小地主乃至商户、游民等各个基层不同身份的人都属于受益者。
就算是地主乡绅家里留下的家奴家丁都有可能是沈墨的眼线,他们的奴籍被废除,现在签的是雇工合约,是受到县衙保护的。
地主要是还想跟过去一样对他们非打即骂任意处罚是不可能了。
只要告到县衙,绝对会对地主们严加惩治的。
所以整个东安县基本上都是沈墨的眼线,不要钱的那种。
沈墨团结了绝大多数人,斗争的对象只有地主和乡绅。
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地主乡绅想搞事情简直就是找死。
而且沈墨对这样的事情早有预料,让李彪派人重点盯着田友年这些人。
田友年以为自己做的很严密,其实一切早在沈墨的掌握之中。
田友年一家全部给带走,之前留给他们的田地和家产也全部没收充公,田家大院也被充公。
除了田友年之外,跟他一起串联的另外五家地主以及牵扯到其中的人总共十三家都被全家抓了起来、家产房产田地也全部充公。
县衙的大牢很快就被装满了。
李彪迅速对这些人展开了审讯,因为抓他们之前已经掌握了明确的证据,所以这些人根本没办法抵赖,很快就认罪画押。
李彪将这些人的罪状交到了李志远手里,李志远审核过后又提交到了总镇署让沈墨最后总决。
按照之前制定律令,凡是私下串谋作乱者,主犯全部处斩,女眷编为奴籍,男丁全部劳动改造,五年后如果能活着再说其他的。
李彪建议的量刑结果,也是按照这个来的。
田友年等六位主谋全部判处斩刑,其余从犯处以杖刑等肉刑,养好伤后还要去劳改。
五十岁以下的女眷全部贬为奴籍,作为官奴。
十岁以下的孩童交给慈养院抚养。
虽然沈墨废除了奴籍,但是对于这些敢搞事情的人却又保留了奴籍。
这些人属于官奴,除非官府赦免他们,否则永远都是奴隶。
李志远也没有意见,签了字。
到了沈墨这里,沈墨想了想,把田友年的斩刑改成了凌迟处死。
他那负责四处串联的儿子田文才从绞刑改成了斩刑。
目的就是一个,要从严震慑这些心怀不轨之人。
沈墨签字用印之后,判决书就生效了。
县衙立刻通报了田友年等人的罪状和最终的判决结果。
消息传出来,县城的人群沸腾了,一边大骂田友年等人该死,一边夸赞沈总镇判的好。
公审大会要在五日后在县城的十字路口举办,到时候这些人将和被俘虏的满清永州总兵李光地一起被处决。
只是典史李彪有点头疼,因为他找不到会凌迟的刽子手。
县衙现有的刽子手只会砍头,凌迟之中细活实在干不了。
李彪找到沈墨诉苦,问能不能改成斩刑或者五马分尸之类的也行,好歹操作难度小一些。
沈墨告诉去找一个会片肉的厨子试试。
李彪回去后让改任巡检的马有禄去找。
结果厨子没找到,却被马有禄找到了一个真的会凌迟的老头。
根据这老头说,自己当年跟着一个师傅学过一些。
这师傅曾经跟自己吹牛逼,说自己在京城曾经剐过一个大人物。
说是当时剐了三天,那个大人物叫了整整三天后才咽气的。
还说当时还是大明朝,大明皇帝对这个大人物很生气,所以才下令让人剐了他。
还说当时围观的京城百姓抢着要吃从那大人物身上割下来的肉。
李彪挺得一愣一愣,问老头:“你那师傅现在在哪?”
老头摇摇头道:“我师傅说他刮完那个大人物,回去在家里躺了三天没下床,后来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见那个大人物瞪着血红的眼睛问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个痛快。后来我师傅就再没干过那事,离开了京城一路到了咱们东安地界。我对他好,他看我机灵,就给我教了一些本事。”
李彪问:“那你剐过人没?”
老头嘿嘿一笑,阴森森地看着李彪道:“这位大人,老头子要说剐过,您信吗?”
李彪被他看的心里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这老头有点邪门,也就不再问了。
这事情沈墨知道了,心想难道这老头嘴里说的那位师傅当年剐的就是后世颇受争议的袁督师?
不过沈墨也没打算细究,这种事情问多了膈应。
沈墨虽然心狠,但是又不是变态,对于凌迟这种最残忍的酷刑并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只是觉得必须要用这种酷烈的刑罚才能震慑那些一直不安分的家伙们,同时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反清到底的决心。
全县百姓盼望着五天后的公审大会,沈墨这边却在忙着部署下一步的安排。
总镇署的大会议室里面坐满了人,沈墨麾下所有的军政骨干都被叫过来开会。
沈墨站在长条形会议桌的顶端,对着一副巨大的地图讲了自己关于下一步的战略部署后,看着众人道:“都说说各自的想法,畅所欲言。”
李志远作为民政主官,第一个开口道:“主公,打下零陵县城不难,问题是咱们打下来之后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治理。”
其他人听了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沈墨道:“这个问题是个问题,但是也可以不是问题。打零陵县城的目的是遏制清军从永州府沿着湘江来攻打我们。所以打下县城后我们暂时可以实行军管,清廷认命的知县典史主簿这些主官换成我们的人,其他的胥吏可以暂时不动。而且零陵的分田工作让常远和孙翔的武工队先蚕食零陵县城周边的乡村。等到这些乡村都成立了农会,斗倒了地主,成立了护村队后,我们的压力就会少了许多。”
李志远点点头道:“主公这个办法是个好办法,只是这几个主官人选也还是暂时没有现成的可用。”
沈墨也有点头大,人才实在太短缺了。
想了想道:“这几天继续加大力度宣传求才令,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乡野余贤。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再想其他办法。”
李志远点点头表示明白。
戴文胜开口道:“主公,打算什么时候打零陵?我这边好提前做些准备。”
沈墨道:“暂时定在腊月二十三小年左右,老戴,你的情报网要提前铺过去,以后咱们打哪里,你的饭馆就要开到哪里。等到天下都在咱们的手里了,你的馆子也就遍布天下了。”
程凯接过来笑道:“那可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馆了,老戴成了真正的戴老板了。”
“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大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第八十七章 成立守备军(第四更)
等待众人安静下来,铁牛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道:“主公,打下零陵县城之后,我们手里的兵力恐怕就不够了。到时候孙翔他们在零陵乡下分田斗地主,那里毕竟还是鞑子的地盘,恐怕也需要带更多的兵。这样一来,能够用来守城的兵力恐怕就不多了。”
沈墨道:“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之前说的教导队尽快成立,加紧编练各村村兵。村兵待遇可以提高一倍,加强一下他们的训练积极性。”
“同时,在训练的过程中,将那些表现好的苗子挑出来,成立一支守备军。守备军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守城和维持以后咱们打下来的城池治安。咱们目前的正兵主要用来野战以及震慑。护村队还要继续存在。常远,武工队你先一个人带着,孙翔抽出来专门去组建教导队和负责成立守备军。你那边忙完了就跟孙翔一起负责这两件事。”
“守备军属于脱产军队,也算是正兵的一种,以后每个月可以拿军饷。而且立功了同样可以获得土地赏赐。具体待遇标准和奖励标准就由军务处回头拟定。各村的护村队人数可以适当增加一些,守备军的人手暂时每个县按照三千人来配备。需要什么装备物资打报告给军务处,营房我会让人在正兵营附近单独再建一座军营。”
沈墨的设想其实就相当于原本时空的正规军和武警部队的区别。
正兵相当于正规军,守备军相当于武警部队,都是同属军队的战斗序列,但是肩负的职责却不一样。
而护村队就相当于是民兵,这样三级结合,沈墨的武装力量体系就逐渐成形了。
铁牛和孙翔常远起身领命:“是,主公!”
沈墨示意他们坐下,又对水师统领郑云龙道:“你的水师也要继续招兵,兵源可以从各村护村队来招,也可以直接招募熟悉水性的渔民,水师的编制暂时按照一千人来算。这次不是缴获了不少船只吗,你把能用的改造一下当成战船,不适合当战船的弄成运输船。咱们在南方打仗,基本上以后运兵都少不了要用船的,你的水师至关重要。”
郑云龙起身“是,主公!”
沈墨摆手示意他坐下,又对李志远道:“老李,东安县的事情基本上步入正规了,你这边要开始汇总全县的户籍人口和土地册子,另外对于明年的春耕也要提前开始准备,任务很重。还有筹办学校的事情,虽然是宣教司主要负责,但是县衙这边也要给到最大的方便。”
李志远道:“现在全县三十三个村子基本上都被咱们纳入了实际控制范围,只有最后还有两个村子的人口统计和土地丈量工作没有结束。不过应该也很快就能结束了。明年的春耕两个问题要解决,一个是种子问题,还有一个是耕牛的问题。种子好说,如今官仓里粮食和种子都堆满了,明年能够确保每一户农民都有种子可以播种。就是耕牛的缺口比较大,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南方多水田,耕牛也都是水牛。
要是用人力来耕作的话,效率太低,所以牛才能成为农业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沈墨想了想,对于这个问题有了解决办法。
他虽然弄不到耕牛,但是有系统啊。
系统的马厩里面可以购买挽马。
这些挽马比战马便宜很多,而且用来耕地的话比牛力气还要大。
唯一的缺点就是马比较金贵,伺候不好容易掉膘。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墨道:“这个我来解决,明年春耕的时候我给你提供至少五百匹挽马来耕地。”
李志远闻言一喜,道:“有五百匹挽马的话那就没啥大问题了,安排的妥当一点,全县的百姓差不多够用了。”
说完这个,沈墨又对李彪道:“这次三千清军全军覆没,县里的这些乡绅地主应该能老实不少。不过也不能放松。巡检司一百人有点少,再招一百人吧,凑够两百人。需要啥装备给军务处打报告。不过巡丁都要找那些良家子,待遇可以优厚一些,日常也要多训练。”
沈墨保留了巡检司的编制,基本职能也没有变。
不过以前的巡检司里面的巡丁就是一群混混,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沈墨要求的巡检司是要能够拥有严明纪律和一定战斗力的一支武装部队,虽然平时主要负责巡逻治安抓贼捕盗这些事情,但是必要的时候还要能够守城作战。
以前的胥吏属于贱役,被人看不起,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干。
但是现在沈墨废除了奴籍,也废除了贱役,提高了待遇。
这些衙门里面下层的官吏和衙役捕快以及巡丁等人都算是有了事业编,以后甚至干得好了还有机会当官。
可以说虽然起点低了一点,但是有了上升的希望,所以愿意干的人还是很多的。
李彪闻言很是高兴,起身道:“主公请放心,除了正式的巡丁之外,咱们还有许多义务的眼线。那些乡绅地主只要稍微有点不正常的小动作,都会有人立刻报到我这里来的。”
沈墨点点头,又叮嘱道:“对于那些证据确凿的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但是一定要实事求是,要避免诬告。对于好地主,咱们还是要接纳团结的。咱们的斗争对象是土豪劣绅,那些开明绅士如果能拥护咱们,那也是咱们要保护的对象,不能让别人随意打着咱们的旗号欺凌,要一视同仁。”
李彪道:“我明白,保证做到有理有据,实事求是。”
沈墨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又看向了躲在角落里的娄小茹道:“小茹,你们宣教司的任务也很重啊。学校筹办的事情要加快速度,需要什么去找老李,或者直接给我打报告也行。学校要在过年之后正式开学。还有,你们宣教司的《白毛女》排练的怎么样了,回头我去看看。”
娄小茹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开会,很是紧张,躲在角落里只想当小透明的,但是没想到还是被沈墨给点了名,站起来后有点脸红局促。
但是看着沈墨温和的笑容,紧张的心情缓解了许多,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回总镇的话,学校选址已经确定下来,就在原来的县学。不过按照总镇的要求的话,里面还需要做一些改造。至于教师和学生怎么招揽,我还在琢磨,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总镇给的《白毛女》的剧本很好,我们好多姐妹都看哭了。这两天已经开始排练了,应该再过个两三天就成排练好了,到时候还请总镇和诸位将军大人过来观看。”
沈墨笑道:“我们小茹越来越能干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女宰相呢。那可了不得,到时候就是历史上第一个女宰相了。”
众人闻言都善意的笑了起来,娄小茹俏脸一下子红了,抬头看了一眼沈墨,看他脸上笑容温和如冬日的阳光,忽然有点心慌意乱起来。
第八十八章 可抵十万雄兵(第五更)
会议开完之后,各部门各司其事,按照沈墨的要求紧锣密鼓地忙碌了起来。
距离沈墨定下的腊月二十三小年攻打零陵县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所以时间上是非常仓促的。
但是时不我待,李光地兵败一事清廷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来。
所以沈墨要以攻代守,跟清廷抢时间,变被动等待为主动进攻。
而且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帝国时代三系统是一个更加偏重战斗的系统。
尤其是现在具现之后的升级评分系统就是在鼓励沈墨不断地开疆拓土,扩大统治范围,这样系统才能更快的升级。
系统升级完成后人口上限会增加,武器装备也会升级换代。
系统升级让自己的实力更加强横,实力强横又能使得自己可支配的资源更加充足,从而可以从系统获得更强的军事实力。
东安县基本上现在已经被沈墨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坚固了,只要沈墨在正面战场上不出现失利,清廷要想在东安县搞事情基本不太可能的。
会议开完的第三天,沈墨带着全体军政要员抽出一个时辰时间来到宣教司所在的一处大宅里观看排练好的《白毛女》。
宣教司所在的这处宅子原来也是一家地主在县城置办的宅子,很是宽敞。
娄小茹将那些加入宣教司的妓女们全都安顿在这里,她虽然依然住在总镇署,但是每天都会过来这里看看。
宣教司的牌匾已经挂了上去,还是沈墨亲自题写的。
娄小茹带着宣教司全体成员在门口迎接,颜如玉就在她身后跟着。
看到沈墨一群人走过去,颜如玉等人明显有些紧张局促起来,或许还有以往的身份带来的挥之不去的那份自卑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见礼了。
娄小茹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安,握着颜如玉的一只手轻笑道:“不用想太多,让你们加入宣教司本就是沈先生提出来的。你忘了之前小红念得那段愿人人如龙的话了吗?”
被娄小茹这么一安慰,颜如玉松弛了许多,反手握着娄小茹的手轻声道:“谢谢小茹姐,我没事了。”
沈墨走过来,看到一堆女子在门口等着,笑道:“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大冷天的没必要在这等我。你们可都是宣教司的宝贝疙瘩,用得好了可抵十万雄兵,可别冻出个好歹来。”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沈墨,颜如玉也是一样。
外面都传说沈墨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简直都成了一个身高三丈青面獠牙的恶魔形象。
颜如玉等人虽然不信,可是也被影响的,在心中把沈墨想象成一个类似李逵之类的粗豪大汉一般的形象,今日一见沈墨自然惊诧不已。
原来沈总镇竟然这般年轻,这般英俊而且还这般温和,简直大大超出姑娘们的想象。
可是她们一想起那段“愿人人如龙”的话,忽然又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说出那样怜悯众生的话来。
沈墨刚才见面的话又让她们心中更是一暖,一瞬间身上的寒冷都似乎感觉不到了。
“可抵十万雄兵”这种话她们只当是沈墨在调侃,但是却不知道沈墨真是这么想的。
宣传搞好了,那效果真的比十万大军还要好。
这一点谁都没有沈墨了解的深刻。
许多女子都眼睛睁大瞧着沈墨,怔怔的发起呆来,一时间竟然忘了行礼。
沈墨也不见怪,笑呵呵的急忙招呼众人往里面走,一点架子都没有。
颜如玉也有些愣怔,被娄小茹轻轻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俏脸一红,急忙跟在后面往回走。
旁边的小绿更活泼一些,瞧见了这一幕,对旁边的小红偷偷咬着耳朵低声道:“我瞧着那颜姑娘是看上咱们沈先生了。”
小红瞪他一眼道:“别胡说,让小茹姐听见了罚你抄书。”
小绿嘻嘻一笑道:“我才不怕呢。倒是咱们小茹姐胆子小面皮薄,明明有意思却不好意思说,看的我都着急。要是被颜姑娘抢了先,看她后悔不后悔。”
小红轻轻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低声道:“你再胡说,小心我告诉小茹姐。小茹姐现在只想好好跟着沈先生做事情,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让小茹姐听见了会生气的。”
小绿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前面走的的娄小茹却忽然有点走神,差点撞到了前面的沈墨背上,幸亏被旁边的颜如玉轻轻拉了一把。
瞧着颜如玉看向自己奇怪的眼神,娄小茹脸一红,急忙避开了。
演出的地方就在一处腾开的大堂里,众人随意地坐在四周,当起了观众,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序,直接就开始演。
这出《白毛女》虽然是沈墨写的本子,但是具体的演出形式还是有颜如玉带着人搞出来的。
肯定不能照搬原版的那样,毕竟那里面的人物用的还是另一个时空几百年后的北方话,用在这里肯定水土不服的。
而且里面的一些剧情也根据现实情况作了一些改编,比如说八路军改成了荡寇军,还有喜儿怀孕等剧情也给删减了。
颜如玉则是结合了东安县这边流行的地方戏曲的唱腔,将剧情给演绎了出来。
这样一来,既能起到宣传共情的作用,又能被当地百姓所接受,传播起来效果自然会事半功倍。
颜如玉扮演的自然是女主喜儿,而杨白劳、大春、穆人智以及黄世仁等其他的男角色也都是由女子反串的。
鉴于各种原因,沈墨给出的剧情其实相当简单,这样排练的所需要的时间也更短,演出时剧情也更加的紧凑,因此众人都看的聚精会神。
虽然颜如玉等人的演技不咋地,但是还是很快就让观众们沉浸了进去。
环环相扣的剧情看的众人一会扼腕叹息,一会咬牙切齿,尤其是看到杨白劳喝卤水自尽,喜儿被黄世仁抢到家里去的那一幕的身后,许多人都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铁牛更是一双豹眼狠狠地瞪着演黄世仁的那个女演员,拳头捏的嘎巴作响。
要不是沈墨早有预料,提前告诫了他们,说不定还真搞出乱子来。
一群女演员在战战兢兢当中演完了,然后站在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台下的气氛很沉闷,除了沈墨之外,其余人还没有从剧情里拔出来,一个个脸上还带着怒气。
“啪啪啪……”
却是沈墨带头鼓掌,众人这才清醒过来跟着一起鼓掌。
“这出戏排练的很不错,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些人刚才这么气愤,就是因为你们演的好。所以我要奖励你们。每个人一匹布,一两银子,人人都有,回头我让你们的娄主事发给你们。”
沈墨站起来笑着道。
一群女演员又紧张又激动,急忙道谢。
待众人情绪平静下来,沈墨看着她们道:“不要认为让你们演戏只是为了让人看个热闹,或者觉得演戏就是什么低贱的事情。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下面这些人看到你们的戏都很愤怒,是因为你们演的事情很真实,现实中就有许多如黄世仁这样的恶霸地主,各种欺压百姓。
以前大家受了欺负,没有人可以做主,只能自己一个人生受着,甚至被欺负死都没有办法。
鞑子的朝廷也不会给咱们这些小百姓做主,所以这些地主就能一直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现在不一样了,我沈墨来了,荡寇军来了,以后谁要是还想跟过去那样欺负百姓,谁就是我沈墨的敌人,谁就是荡寇军的敌人。
让你们演白毛女,除了让大家知道土豪劣绅有多坏之外,还要让大家知道荡寇军是可以救大家的,是可以给大家做主撑腰的。
只有依靠荡寇军,才能对付地主,对付鞑子官府,对付鞑子皇帝,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起来跟着我们一起反清打鞑子,最终彻底的将鞑子赶出我中原大地,我们才能真正过上不被人欺负,有饭吃,有衣穿,有屋子住,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听完沈墨一席话,颜如玉终于明白过来沈墨之前说的“可抵十万雄兵”的真正意思了。
她看着沈墨那张年轻的脸,心中原本的那些因为过往而带来的自卑之感消散了许多。
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真正想要做的事情,眼前这个年轻的沈先生不光是让自己脱离了之前苦海,更是重塑了自己的生命。
原来女人还可以这么的重要。
不光是颜如玉,包括其他所有的女演员都因为沈墨的一席话触动了内心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就连李志远铁牛等人也都若有所思起来,许多人此刻才恍然大悟,主公为什么要用一群妓女来演戏给大家看。
原来主公这般用心良苦,这般高瞻远瞩。
主公果然是主公,随手一步棋都是大有深意啊。
众人一下子对沈墨更是钦佩崇拜不已。
巡检马有禄和主簿刘同谦两人看完白毛女也是情绪起伏,深有感触。
以前他俩没有成为沈墨的人之前,代入的肯定是黄世仁。
即使不代入黄世仁,也代入不了杨白劳。
但是在沈墨手下做事这段时间,他俩对于底层百姓接触了很多,了解了很多,所以看戏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代入了杨白劳,看完之后也是对黄世仁恨得牙痒痒。
此时回过神来才悚然一惊,暗叹沈墨的手段实在太高。
自己这样的人都能代入杨白劳,若是那些底层百姓看了岂不是更加的感同身受。
好家伙,这一招简直绝了!
两人看向沈墨的背影更是叹服不已。
这样的人要是不取天下,那才是真的没有天理。
简直就是为了造反而生的。
这么一想,两人忽然觉得跟着沈墨,造反前途一片光明。
第八十九章 女反贼“竹叶青”
李光地的弟弟李光卓被两名心腹搀扶着在江边找了个地方躲了半天,直到看到荡寇军的水师返航之后,三人才跌跌撞撞往下游走。
还算是老天眷顾,让他们找到了一条被冲到岸边的小船,三个人都会操舟,这才坐船沿着湘江顺流而下向着永州城逃去。
永州知府刘光耀正忙着给李光地安排庆功宴。
他这么做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希望李光地剿灭叛贼之后往上面报功的时候能够把自己这个知府的名字也给架上去,毕竟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在刘光耀看来,李光地这一次带着三千大军前去剿贼,就算不能竞全功,那也肯定能够重创反贼。
至于失败?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要是东安县的反贼都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那怎么可能只安心待在一个小小的东安县,肯定早都来攻打永州城了。
庆功宴的地点都定好,就在永州城最好的酒楼丰韵楼。
丰韵楼有三美:酒美、菜美、人更美。
前两者倒也罢了,尤其是第三者,那简直就是一绝。
丰韵楼的老板娘白映波据说是昔日秦淮八艳李香君的弟子,不仅人生的妖娆风韵,琵琶更是一绝,据说得了李香君的真传。
若是有能入得了她眼的宾客,据说还有可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但是也只是据说而已,至今为止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还有消息说这位老板娘跟省城某位大佬有关系,所以才能在永州立足而无人敢招惹。
据说曾经有不开眼的当地青皮在丰韵楼闹事,结果当天夜里那几个闹事的连同他们背后的人都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在了街巷里。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丰韵楼滋生事端。
因此,丰韵楼就成了永州的达官贵人文人骚客最趋之若鹜的酒楼,每日里都是宾客满门,络绎不绝。
“白娘子,这场宴你可要亲自招待,千万不能慢待了我们这位总兵大人。”
刘光耀正在丰韵楼里检查指导酒楼工作,顺便跟丰韵楼的老板娘白映波交代了一下庆功宴的要求。
白映波身段妖娆,样貌却是端庄之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一颦一笑之间风情万种,声音软糯悦耳,待人接物更是无可挑剔,既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但是又保持着合适的分寸,所以才能让那些男人们趋之若鹜。
“刘府尊的吩咐,小女子自然尽心尽力。能得府尊亲自前来交代,这位李总兵看来很不一般啊。”
白映波浅笑嫣然,随口说道。不过眼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之色。
男人在女人面前,尤其是漂亮女人面前很容易放松警惕,刘光耀这种自命风雅的人更是不例外,哈哈一笑道:
“白娘子有所不知,这位李总兵可是庶吉士出身,还是五品翰林学士,深得皇上信任。虽然是个文官,但是却能带兵打仗。这次东安县出了一股反贼,很是猖狂,听说贼首叫做沈墨,在东安县残杀乡绅地主,聚集暴民上万,如今就连东安县城都被他给占了,东安知县刘同仁也被反贼给杀了。”
白映波听到沈墨两个字,眼皮子忽然微微一跳,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故作好奇的问道:“这个沈墨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猖狂,连知县都敢杀?难道不怕朝廷大军围剿?”
刘光耀叹口气道:“说起来这反贼沈墨也算是前明余孽了。其祖父沈龍还是前明崇祯年间的二甲进士,前明灭亡之后,沈龍又先后追随其余残明伪帝跟咱们大清作对。
今年春天,有人来府衙告发其全家藏匿之处。本府派人去捉,结果这沈龍也颇为刚烈,竟然跳崖身亡。其子沈从被抓后也是一身硬骨头,宁死不屈。这个沈墨就是沈龍的嫡孙,至此下落不明,派去追捕他的官兵失踪数人,后来发现都死在了山里。后来再听到此人的消息,就是他率众攻打东安县城的时候了。”
这种消息也不算什么保密消息,尤其对于一个美女,刘光耀更是知无不言。
白映波轻叹一声道:“原来是一个反贼世家啊。难道这位李总兵来永州就是为了剿灭这个沈墨?”
刘光耀摇头道:”区区一个沈墨算不了什么,还不至于让皇上亲自派人来剿。你也知道,之前吴三桂那反贼叛乱的时候,湖南就是他的大本营。吴三桂现在虽然死了,可是他的手下的残兵败将却仍有许多还在负隅顽抗。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反贼也趁机起来闹事。这些反贼里除了男人,竟然还有女反贼。可以说整个永州,不,整个湖南,遍地都是反贼。李总兵来永州,就是奉了圣旨来剿灭这些反贼的。只不过如今这沈墨是其中闹得最大的一股反贼,所以李总兵就拿他先下手了。”
白映波听到女反贼三个字的时候眼波一闪,瞪大眼睛问道:“竟然还有女反贼,这又是什么来头?”
刘光耀道:“这女反贼听说是郴州府那边的,匪号好像叫做什么‘竹叶青’,喜穿青衣,擅长射箭,麾下竟然还有女兵数十人,聚集手下数百,在郴州府神出鬼没,经常抢掠地主乡绅,袭杀官兵,搞得郴州府人心惶惶。郴州知府和绿营游击虽然屡次出兵剿杀,但是却根本抓不住此人,两个人都是焦头烂额,恼火滴很。”
刘光耀说着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白映波小嘴微张,惊诧道:“这女反贼竟然如此厉害,只是好好的为什么要当反贼呢,真是让人费解。”
刘光耀笑道:“白娘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反贼的一般都……”
正要给美女普及反贼的种种来源和心路历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师爷的声音。
“府尊,李总兵那边出事了。”
刘光耀一愣,急忙叫师爷进来,追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师爷看了白映波一眼,白映波立刻站起来,盈盈一笑道:“小女子去给府尊换一壶茶,这茶都凉了。”
然后端起桌上还温热的茶壶出了房门,并将门都贴心地给关上了。
看着白映波走了,刘光耀急忙追问:“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师爷道:“李总兵三千人马全军覆没,自己也下落不明,只有其弟李光卓和两名亲兵逃了回来。”
刘光耀噗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才喃喃道:“这沈贼竟然如此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门外靠着墙静静而立的一道婀娜身影听到二人的对话忽然神情一松,然后才悄无声息地飘然而去。
第九十章 去找你家姑爷(求订阅)
白映波来到后院,左右看了看,来到一座偏院门前。
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之后,才推门而入。
这座小院颇为雅致,院子中央种着一颗银杏树,只不过此时上面只有寥寥无几的黄叶在风中摇曳。
树下有一石桌,桌旁坐着一个身穿青衣,腰背挺直的高挑身影,手中握着一个银色小壶,不时地将壶口对嘴喝上一口,眼睛却顶着灰蒙蒙的天空,看起来很有些寂寥。
“小白,又到了什么消息,来我这里卖乖?”
青衣人又拿起银色小壶喝了一口,然后才转身看着走过来的白映波。
原来竟然是个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股子飒爽之气。
这女子面容清秀,五官精致,不过却身着男装,细看之下眉宇之间带着三分英气。
而且腰间竟然还悬挂着一柄短剑。
白映波走上前坐在那女子对面,噘着嘴唇故作不高兴道:“姜姐姐,你再这样说人家,人家就生气了。人家好不容易从那狗官嘴里得来了一个你肯定欢喜的消息,你却说人家卖乖,人家真是好伤心啊。”
说完还故意将右手放在自己鼓鼓囊囊的良心上故作伤心之态。
被叫做姜姐姐的女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在白映波吹弹可破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啐道:“小蹄子,我又不是男人,不吃你这一套。到底得了什么消息,快快说来,否则小心我大刑伺候。”
白映波也咯咯笑了起来,好似青春烂漫的少女一般无所顾忌,跟在人前端庄妩媚的白娘子简直判若两人。
姜姐姐冷眼瞧着她,白映波笑够了才开口道:“我这个消息你绝对听了欢喜。”
“再卖关子,仔细你的皮!”
姜姐姐故作生气,伸手又要去掐白映波的脸。
“好姐姐,我错了,饶了我这一遭吧。”
白映波急忙举手求饶,姜姐姐才放过她。
白映波笑嘻嘻道:“姜姐姐你知道吗,你的大名都传到了永州府。那狗官以为我不知道,在我面前故意卖弄。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的女反贼‘竹叶青’就是我的好姐姐啊,你说好玩不好玩?”
姜姐姐轻哼一声道:“竹叶青关我姜寒酥什么事?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白映波被姜姐姐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前俯后仰,鼓鼓囊囊的良心起伏不定,惊心动魄。
笑够了,闹够了,白映波才一脸献宝地样子凑近道:“姜姐姐,我从那狗官嘴里听到了一个人的消息。”
姜寒酥斜眼瞅着她就是不接话。
白映波没了捧哏的,有点郁闷,堵了嘟嘴巴道:“你好没意思,好了,人家直接告诉你好了。”
于是将听到的关于沈墨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姜寒酥听到沈墨二字的时候,表情明显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沈公子真的活着?”
白映波点点头道:“我听到那狗官的师爷来报信,说是新来的永州总兵带着三千人去打沈公子,结果全军覆没了,那姓李的狗官都下落不明,估计是被沈公子给俘虏了。”
姜寒酥听着,同样饱满的良心也起伏不定,坐了片刻后径直起身向着屋子里走去。
白映波急忙在后面呼喊:“姜姐姐,你去哪里啊?”
姜寒酥头也不回道:“去东安县。”
白映波急忙追上去道:“你去东安县干嘛啊?你们虽然是指腹为婚,但是也就小时候见过一两面,后来再就没有见过。现在沈公子的父母长辈都没了,姜伯父也走了,现在就剩下你跟伯母两个人。而且这个婚约还是姜伯父跟沈公子的父亲定下的,他们不在了,这个婚约完全可以不算数的。”
姜寒酥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一脸焦急的白映波道:“小白,你说得对。不过我必须去。我爹临终前跟我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我一定要找到沈公子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老先生一辈子光明磊落,誓死都不愿意降鞑子,我们姜家人更不能食言而肥,更何况这是我爹的遗愿。我现在既然知道了他的消息,就不能不去。”
白映波急道:“可是,可是你们毕竟那么多年没见,彼此之间都不了解。你也不知道沈公子现在品性如何,有没有娶妻?你就这样贸然赶过去,万一事有不谐,岂不是最后受伤的还是你?”
姜寒酥轻轻一笑,在白映波脸上捏了捏,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一来不知道他品性如何,二来也不知道他是否婚娶。所以我要去看看,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已娶妻,或是品性不端,我断然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到时候就算我爹泉下有知,也不会怨我的。”
白映波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姜姐姐有主见,认定的事情一定是要去做的。
否则也不会成了让郴州官府头疼的女反贼了。
姜寒酥说走就走,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来到了永州码头雇了一艘船要去东安县。
结果船家听说要去东安,死活不愿意,说是那边正闹反贼。
姜寒酥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丢下一锭银子道:“你这船我买了。”
船家看着明晃晃的银子,跟做梦似得,颤颤巍巍拿起了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立刻塞进怀里,给姜寒酥鞠了一躬,喜滋滋的扔下船桨离开了。
姜寒酥上去检查了一番船只,确认没有大问题,娴熟的扭转风帆,拿起船桨自己划了起来,小船很快沿着湘江逆流向南驶去。
行了大概两三里,来到一个村子外,姜寒酥将船靠岸,四处看了看,用嘴巴发出了一串惟妙惟肖的鸟鸣声。
很快,附近就传来了同样的鸟鸣声回应。
接着,两名同样身着劲装,腰悬短剑的年轻女子就从附近的林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姜寒酥,急忙向她走过去。
“上船!”
姜寒酥招呼一声,两人敏捷地跳上船,小船继续逆流而上。
这两人都是姜寒酥手下的女兵,一个叫做青竹,一个叫做紫竹。
青竹好奇问道:“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会郴州府吗?”
姜寒酥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道:“去东安县。”
“啊?去东安做什么?”
“去找你家姑爷。”
“啊?!!”
第九十一章 与有荣焉
姜寒酥带着两名心腹女兵一路驾船来到东安县境内,找了个地方将小船系在岸边,然后上岸步行。
三人腹中饥饿,打算找个村子讨口热饭吃。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两名身穿皮甲,腰悬长刀,肩上还扛着长矛的汉子走了过来。
三女急忙躲在一旁,抽出腰间短剑警惕起来。
这两人正是被抽调编入教导队的焦桐鹤和马冬两人。
调令前两天就下了,他们两人原本在护村队的职务自然要有新人接替,
这两天做好交接,然后跟家人告别之后,今天是去县城外的荡寇军大营集训的。
在那里,他们要集训五天,然后会被分配到各个新解放的村子里去训练新兵,为期一个月。
结束后如果表现合格,就会被编入守备军,成为正规军士兵,每个月领军饷。
焦家村护村队只有他们两个被选中了,两人这两天兴奋晚上睡觉都在炕上打滚,憧憬着自己当了正兵的场景。
“小仙鹤,你说沈先生这次组建守备军,是不是要打大仗了?”
马冬虽然看着憨憨的,但是却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
从听说自己将来要被分到守备军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焦桐鹤当了一段时间的村兵队长,比过去沉稳大方了许多,点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上次被你抓住那个鞑子大官好像就是什么永州总兵,他带来的三千人马都被咱们的水师给灭了。没了这三千人,永州城也就没剩下几个人了。我估计沈先生有可能是要去打永州城。”
马冬却摇头道:“俺觉得不太可能,鞑子这次虽然损失了三千人,但是也知道了沈先生的厉害,以后肯定会派来更多的兵来打咱们。俺是觉得沈先生组建守备军主要是为了防着鞑子派更多的兵马来打咱们。”
两人一辈子都没出过东安县,甚至连县城都没去过。
这次去县城,还多亏了县衙最近让人在各村之间栽上的各种路标指示才不至于迷路。
所以能知道个永州城已经算是有见识了,更别说东安县周围的城池地理了,所以肯定猜不到沈墨的用意。
“冬哥,你这次抓了鞑子大官,总镇署给你奖励两亩地,还给你赏了一匹布和五两银子,你这两天是不是高兴的天天在炕上打滚呢?”
焦桐鹤换了一个话题。
马冬憨憨一笑道:“小仙鹤,你的奖励也不比俺少啊。俺虽然抓了鞑子大官,但是你这个队长指挥有功,才是功劳最大的。你家里现在总共就有十亩地了,你娘是不是打算给你娶媳妇了?”
说到这个,焦桐鹤脸一红,摇头大声道:“我才不娶媳妇呢。沈先生那么大的本事,都没娶老婆,我着什么急?等以后我成了将军再娶媳妇。”
马冬也点点头道:“对,我们要当将军。咱们以后要立更多的功劳,到时候攒钱盖个大宅子,然后再娶个漂亮媳妇。俺还想要给俺娘找个好郎中好好瞧瞧病,她咳嗽了十几年了,天天咳的俺心慌。俺还要让俺妹以后去县学读书,让她读书写字,跟那些官家小姐一样过好日子。等她出嫁的时候俺给她攒上一大笔嫁妆。”
焦桐鹤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忽然有些出神。
马冬看他不接自己的话,忽然开玩笑道:“小仙鹤,你好好干,等你以后当了将军,我把我妹嫁给你,让你当我妹夫,我就是你的大舅子,咱们亲上加亲。”
焦桐鹤回过神来,脸又红了,笑骂道:“你想的美,你妹子现在还挂着鼻涕呢,我才不要娶她。我以后要娶个跟宣教司娄主事那样的老婆,好看温柔还会疼人。”
马冬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道:“就你?娄主事那样的人能看上你?人娄主事要嫁人也要嫁给沈先生,你是没看见娄主事看沈先生的眼神,绝对是看上沈先生了。”
焦桐鹤面红耳赤道:“我没说我喜欢娄主事,我说的是像娄主事那样的女人。还有啊,你别胡说八道,沈先生那是天上星宿下凡,以后肯定是要当皇帝的人,娄主事虽然也很好,但是,但是她不适合。”
马冬也只是瞎起哄,脑子还是有的,叹口气道:“确实不太适合。沈先生虽然对每个人都很好,但是好像也没有特别亲近哪一个。算了,以后不说这些了,要是让沈先生和娄主事知道了,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略过这个话题,又开始憧憬当了正兵以后的生活了。
随着两人渐渐走远,姜寒酥三人从藏身处才出来。
青竹看着笑容灿烂的姜寒酥,疑惑道:“小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的?”
紫竹笑嘻嘻道:“你真笨啊,小姐刚才是听到姑爷的消息了,所以开心。”
青竹一脸茫然:“姑爷?刚才那两个傻小子也没提到姑爷啊?”
紫竹捂住额头,无语道:“你呀,真的快笨死了。”
青竹更茫然了,揪着紫竹让她给自己解释。
姜寒酥此时心情的确很好。
这是她离开永州城之后第一次听到沈墨的消息。
刚才那两个汉子貌似是沈墨手下的兵,他们嘴里的沈先生十有八九就是沈墨。
青竹脑子笨,听得迷糊。
紫竹聪明些,只听见了八卦。
而她,却听到了好多消息。
第一、沈墨的确在东安县。
第二、沈墨的确在这里搞出了很大的动静,而且好像还很得人心。
第三、沈墨正在准备什么大动作。
第四,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沈墨现在没有娶亲。
虽然身边貌似有个女人,但是却不是什么男女关系,听起来倒像是上下级的关系。
姜寒酥有点疑惑,难道沈墨手下竟然还有女子做事吗?
不过她的心里却是踏实了许多。
虽然她都不确定沈墨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但是听着刚才那两个人说起沈墨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姜寒酥现在只想早点见到沈墨,亲眼看看那个当年指腹为婚,小时候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还要对沈墨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青竹拉着紫竹让她解释自己到底哪里笨了。
紫竹没有办法,凑在她耳边说了半天,青竹终于恍然大明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声。
等回头要找自家小姐恭喜的时候,却看见姜寒酥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两人急忙跟上,青竹一边跑一边喊:“小姐,咱们不先去找吃的吗?”
姜寒酥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忽然又不饿了,咱们直接去县城。”
“啊?!!”
青竹一声惨呼,摸了摸肚子急忙跟了上去。
第九十二章 藤甲兵和女刺客
总镇署,沈墨正在和铁牛等军中主要将领在商议成立守备军的事情。
守备军的名额暂定为三千人,按照如今每个村护村队抽取一百人来筹备,三十多个村很容易就能凑够人数。
不过这是平均算法,有些村子大,人多,自然多抽取一些;
有些村子小,人少,就少抽取一下。
基本原则是按照人口比例来抽取。
兵源有了,那接下来第二个问题就是军官的问题了。
众人商议之后,最后决定采用从正兵营抽取部分士兵去守备军担任各级军官,另外还有如焦桐鹤、马冬等各村护村队里面表现突出的村兵也可以提拔为守备军基层军官。
让原本杨村护村队总队长樊鹏飞担任守备军统领。
樊鹏飞也是民兵出身,胖乎乎的,外号樊胖子。
这样一来,守备军的架子就能快速搭建起来。
这个问题解决以后,铁牛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主公,装备的缺口比较大。虽然咱们之前两次胜仗缴获了清兵不少武器装备,还有一些从地主乡绅家里缴获的他们私藏的武器装备,但是依然远远不够。武器倒是好说,凑一凑最起码能给一半的人配上铁制武器,但是盔甲的数量却远远不够,把咱们手头现有的存货都拿出来着甲率最多也就达到十分之一。”
“除了盔甲,还有衣帽鞋袜绑腿水壶背包等各种随身装备都要置办,后勤的压力非常的大。”
之前虽然荡寇军两次击败了的清军数量加起来超过了三千五,但是一来逃走的以及落水失踪的不少,二来永州绿营在清军的战斗序列中本身就属于娘不亲,舅舅不爱的那种角色,披甲率自然也是最低的,三千人的绿营兵能披甲的估计也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也只有满清的嫡系部队,也就是满洲八旗的一些精锐部队披甲率会超过五成,甚至更多。
至于其中最精锐的白甲兵那着甲率不仅百分之百,而且每个人都是身着三层甲。
据说他们内穿锁子甲,外再披铁甲,中再夾棉甲,层层裹裹,每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战斗力十分惊人。
据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史料记载:松锦大战中,六个白甲兵冲上山顶,与明军大战,全歼二百四十余名明军,而己方无一伤亡。
沈墨觉得白甲兵虽然战斗力很强,但是多少有些吹嘘的过头了。
无非就是一群重甲步兵而已,说的一个个跟天兵下凡似得不可战胜。
而且这些白甲兵数量很少,一个旗最多也不会超百人,甚至更少。
满八旗加起来撑死也就数百人不到千人,还都在京城里给他们的主子看门呢。
这样的兵再牛逼,能起的作用也是很有限的。
也许集中起来的话在局部战场上还是能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但是放在整个天下的格局中能起到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这就跟现代的特种兵一样,再精锐也无法取代普通步兵在战场上的作用。
正面大军团作战中,精锐的特种兵用来打阵地战伤亡率也不会比普通步兵低到哪里去。
任何一种兵种都有其特殊的战场环境,如果换个环境,可能就拉垮了。
对于缺少装备的问题,沈墨也早有预案,环视众人后道:
“盔甲的问题,分三步走。第一步先把现有的库存甲胄给所有的守备军军官和骨干配备。
第二步,招募皮匠以及会编藤具的百姓,建立盔甲作坊,挂在军务处下面,来制作盔甲。
铁甲没必要,只做皮甲和藤甲藤盾。
第三步,等到打下零陵县城之用缴获的清军甲胄来补齐了。”
皮甲就不用说了,藤甲的话其实三国的时候就有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传说。
藤甲是砍来青藤编制而成,然后用桐油浸泡两天拿出来后晒上两个月,再用柚油浸泡。
如此反复五次之后拿出来晾干就是一套合格的藤甲了。
防护部位以头部和上身为主,多和藤盾一起使用。
优点是重量轻,不怕水,透气性强,对于冷兵器有较好的防护性,穿着过河的话还可以客串一把救生圈,比较适合在水网密集的南方地区使用。
缺点是制作的时间比较长,而且穿起来行动不便,所以一般只穿上半身。
前明的时候广西贵州许多土司麾下就有藤甲兵,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很是精悍骁勇,是很好的山地步兵。
沈墨就是打算让人大量制作藤甲藤盾用来解决盔甲缺少的问题。
虽然按照严格的制作流程,一套藤甲制作完成大概需要两年时间。
但是沈墨肯定等不了两年的。
复杂有复杂的办法,简单也有简单的法子。
最快的办法就是把青藤入水浸泡半月,取出晾晒三日晾干,然后油浸一周再取出来晒干,最后涂以桐油编制而成。
这样算下来时间就能缩短到不到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沈墨还是等得起的。
就算防护力不如两年制成的,那也好歹能起到一定作用。
等到以后有条件了再更换也不迟。
听了沈墨的法子,众将都觉得的确是个好办法。
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
沈墨又道:“至于其他的随身装备,我会让县衙协调各村的农会来组织妇女们制作,咱们直接收购成品。既能给百姓们创收,还能节约人力物力。”
至于钱,在抄了二十几个地主家之后,沈墨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众人都没有异议,会议继续。
负责筹备守备军的孙翔提出来道:“主公,守备军编练完成以后,驻地如何分配?还有这些士兵一旦被抽调出来,各村的壮劳力就会减少许多,明年的春耕以及夏收秋收等农忙季节就会受到影响。”
沈墨笑道:“你一个军官竟然还知道考虑民生问题,心思很细腻啊。看来这段时间让你下乡还是成长很大啊,以后要是想转到民政方面,我一定批准。”
众人都笑了起来,孙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沈墨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道:“这个问题很好,以后你们其他人也要学会孙翔这样全面考虑问题。战争不是单纯的打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过程,是政治的延伸,也是民生的反映。”
众人都神情严肃起来,齐声道:“是,主公!”
沈墨继续道:“等到所有人口统计和分田工作彻底收尾之后,全县将会被分成五个镇。到时候三千守备军分别驻守五个镇。
具体如何分配以后再公布。
至于抽取兵丁会影响农忙,这个问题也好解决。
守备军虽然属于正规军序列,但属于半脱产性质。
农忙时节可以放假回家帮忙。农闲时节再来集合训练。
若是有战事,随时集合即可。
况且,咱们还有农会,就算农忙时节正好遇上打仗,百姓们可以在农会的组织协调下集体劳动,互帮互助。”
对于诸位将领提出的问题,沈墨都一一给出了解决方案,众人都没有异议,表示接下来会尊令而行。
沈墨也没再多废话,直接宣布散会。
任务安排下去,干就完了。
铁牛等人离开后,沈墨单独一人又在地图前面看了半天,然后秘书柳斌走进来面色有点古怪道:“主公,李知县派人送来三位女子,说是看了求才令找到县衙的。他那边没办法安排,然后就派人送到总镇署来,问问看咱们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沈墨听着新鲜,笑道:“求才令发布了这么些天,来应征的男子寥寥无几,没想到却一下子来了三位女子,还真是稀奇。走,咱们出去看看。”
柳斌急忙追了两步,道:“李知县说这三个女子可能是刺客,让主公小心一些。”
沈墨一愣:“刺客?还是三女的?那更得见见了,我还没见过活的刺客呢,而且一来还是三个,有意思有意思!”
说着脚下步子更快了。
柳斌急忙追了上去。
来的人自然就是姜寒酥主仆三人。
她们一路跟着焦桐鹤和马冬两人来到县城附近,然后打听着进了县城,看到县城一派祥和安定的场景,街上的百姓笑容欢快轻松,心中一下子就踏实放松了下来。
唯一古怪的是县城里的人穿的都是前朝的衣服,而且男人们脑后都没了辫子,光溜溜的一片,看着跟进了和尚国一样,惹的青竹和紫竹两个小丫头笑个不停。
进城也没有人收城门税,城门口站岗的士兵也丝毫没有扰民的举动,挺立在那里跟一棵松树似得笔直。
看到了城门口贴得求才令,三个人决定去县衙问问。
在姜寒酥想来,沈墨既然占了东安县,那肯定在县衙住着。
结果去了县衙之后,说自己看了求才令,听说了沈先生求才若渴,所以前来投效。
守门的人也是警卫队的士兵,也没为难她们,问清楚之后就进去禀报了。
李志远正好得闲,听说有女子来投,也是好奇不已。
让人请进来,问她们能做什么,一下子把姜寒酥给问住了。
青竹看着自己小姐窘迫的样子,脱口道自家小姐能文能武,射的一手好箭,而且还能操舟练兵云云。
听的李志远一愣一愣的,心道这是来了一个女将军啊,难道又是什么秦良玉之类的巾帼英雄?
他想了想,自己这边还真的安排不了,只能让人送她们去总镇署。
姜寒酥一听总镇署,耳朵就竖起了,小心翼翼问总镇署是什么地方。
李志远觉得眼前这个高挑清秀的少女反应有点奇怪,心道莫非是清廷派来的女刺客来刺杀主公的不成?
但是仔细打量又看着不像,但是又不能因为自己没有证据的怀疑把人家拉下去直接审问,想了想决定还是让沈墨去鉴定。
他了解自家主公的本事,但是还是偷偷叮嘱了送人过去的士兵让给沈墨提个醒,万一呢。
第九十三章 沈墨,你什么时候娶我?
从进入县城,然后到县衙,最后到总镇署,这一路上所有的见闻都给了姜寒酥心中很大的震撼。
这里完全没有她想象之中的那种被反贼占据之后常见的乌烟瘴气的感觉,反而一切都看起来充满秩序和生机。
她之前见过许多反贼,一开始可能是被逼的,聚众起事,杀官造反。
但是稍微有点实力之后就开始穷奢极欲,姬妾成群,对待占领区的百姓也是各种搜刮盘剥,甚至比之前那些逼迫欺压他们的官府和乡绅还要凶残。
“反贼”这个称呼虽然是统治者对于反抗势力的一种蔑称,但是从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一种事实,就是绝大多数的反抗势力都是只会破坏,不会建设的。
但是在东安县的一切见闻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对于一般反贼的固有印象,这里的一切好像跟其他府县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又明显感觉有些东西不太一样。
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准确地描述这种感觉。
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对自己那位小时候只见过一面的指腹为婚对象自动升华成了一个英明睿智又不苟言笑的形象。
然后心中不自觉地就滋生出来一种崇拜感来,继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同时又有一丝忐忑不安。
他还记得自己吗?
他还看得上自己吗?
姜寒酥站在院子里发呆出身的时候,沈墨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这位身穿青衣,背后同样系着青色披风,身材高挑又不失窈窕的少女,清秀之中带着三分英气,但是却又没有那种刺人的锐气,反而保留着几分青春少女的活泼羞怯。
总之,就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的女孩子,但是又同时透露着聪明大方。
饶是沈墨前世情史丰富,对于美女也有了足够的免疫力,但是看到眼前少女的第一面就眼前一亮,暗赞一声:“好俊俏的女孩啊。”
挺拔,修长,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就像一株四季青翠,凌霜傲雨的翠竹。
沈墨心里不自觉地就心里就冒出了这句话。
没错,就是一株翠竹。
可以说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个让他心生波澜的女孩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女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过也仅此而已,倒不至于产生其他太多的想法。
“姑娘,姑娘?”
温和磁性的声音将姜寒酥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唤醒,她略微慌乱的“啊”的一声,然后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白袍银冠的俊秀少年。
少年俊秀的脸上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虽然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但是却透着一种英气勃勃,刚毅坚韧的气度。
姜寒酥看着眼前这张脸,忽然呆住了,然后不知不觉间的一张俏脸慢慢变红,最后眼眶逐渐湿润,一大颗泪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砸的粉碎。
没错,就是他!
虽然长大了许多,但是这张脸却跟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小少年的脸很快融合在了一起。
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以往家破人亡,父亲离世,母亲带着自己颠沛流离,跟清兵搏杀,跟其他山贼匪寇拼命的种种委屈心酸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眼泪无法抑制的就涌了出来。
她越用力控制,可是眼泪就越多。
青竹和紫竹两个人看着自家小姐见了眼前这位俊俏公子之后一句话不说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都吓坏了,手足无措的地在一旁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小姐哭的这么伤心的。
以往的时候,哪怕是再危急的时候,小姐都是表现的足够坚强冷静的。
在她们眼中,认为自家小姐就是这天下最坚强的女人,绝对不会轻易流露出软弱之态的,更别说流泪了。
可是现在,这个最坚强的女人却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泪流不止,这画面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啊。
沈墨也吓了一跳,这姑娘怎么回事?一见自己就哭成这样,难道是自己的前身欠下的什么风流债,始乱终弃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一瞬间,以前看到许多狗血影视剧桥段就在脑中疯狂上演。
可是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啊。
姜寒酥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强行忍住泪水,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错愕的少年,红着眼睛,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你是沈墨?”
沈墨茫然,点点头道:“对啊,我是沈墨。姑娘,你这是?”
“你有没有娶亲?有没有定亲,有没有心仪的女人?”
听着这仿佛催婚三连一样的问题,沈墨更懵了。
但是毕竟前世情史丰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表现古怪的少女跟自己有着自己尚不清楚的某种关系,所以才会这般表现。
他很快回答道:“没有娶亲,也没有定亲,心仪的女子也没有。”
姜寒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绽放开来,从眉毛,从眼角,从鼻梁,从嘴唇,脸上的每一处都绽放出了由衷的笑。
就像是一个孩子忽然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一个礼物之后那种由衷的开心和满足。
姜寒酥仰起头,眉眼含笑,伸手从衣领里扯出来一个用丝线系着的,看起来已经很陈旧的竹哨举到沈墨面前,轻声道:“沈墨哥哥,你什么时候娶你的小竹子?”
这话一出,不光是青竹紫竹两个惊呆了,就连路过的总镇署的吏员士兵以及沈墨身后的秘书柳斌都惊呆了,人人都慢下脚步惊讶地朝着这边张望。
可是姜寒酥完全不在乎,一双杏眼紧紧盯着沈墨,只等待他的回答,眼中满含期待。
沈墨一愣,看着眼前这张少女清秀精致的脸,听着小竹子这个名字,久远的记忆中一副早就被尘封的画面忽然涌上脑海。
他想起来了。
自己的便宜祖父沈龍有一个老朋友叫做姜溥心。
这两位老爷子是同一年中的进士,不过沈龍是永州府的人,姜老爷子是郴州府的人。
两人在京城会试的时候认识的,志趣相投就变成了好朋友。
之后数十年间,两位好朋友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都没有降清,都在坚持抗清复明大业。
原本沈墨的便宜父亲沈从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两个好朋友就有了指腹为婚的想法。不过后来两人的妻子生的都是儿子,这个想法也就没有实现。
再后来,两人的儿媳妇几乎同时怀孕,所以两个老朋友指腹为婚结成亲家的想法又死灰复燃了。
这次倒是刚好,生下的孩子一男一女。
沈墨就是那个男的,而姜寒酥就是那个女孩子。
男孩子比女孩子要早出生三个月,现在都是十八岁了。
后来,两家要躲避清廷的追捕,都是四处颠沛流离,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断了联系。
再后来,永历皇帝被吴三桂勒死在了缅甸,沈老爷子心灰意冷就回到了家乡永州府隐居起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联系上了同样回到老家隐居的姜老爷子,两个好朋友都以为对方早都死了,结果没想到还都活着。
两家之间也就再次恢复了走动。
只是古代那种交通条件,串门子走亲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外面战乱频繁,来往一次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沈墨和姜寒酥的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在他十二岁的那年,沈老爷子过寿,借着这个机会,姜老爷子派儿子带着孙女来贺寿。
那一次,姜寒酥在沈家待了三天。
两个孩子都是独生子女,身边没有兄弟姐们,所以见面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虽然姜寒酥已经十二岁了,但是两个老爷子都不是那种迂腐的腐儒,家风很开明,对姜寒酥也没有那么多三从四德的禁锢要求。
况且两人还是娃娃亲,看他们能玩到一起,两家人更是乐见其成。
那时候沈墨不喜欢练武,却被老爷子逼着天天扎马步射箭,姜寒酥就在一旁陪着他。
有一次两个人聊天,沈墨这个小屁孩忽然心血来潮想送姜寒酥一朵花,就问她喜欢什么花。
结果姜寒酥说她喜欢竹子。
结果沈墨就给给她用竹子做了一个竹哨,还给她找了根绳子绑起来亲手挂在了脖子上,还随口给她取了一个“小竹子”的名字。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三天后姜寒酥的父亲要带着她离开了。
两人哭得眼泪汪汪的,难舍难分。
沈墨一直送出了很远很远,直到姜寒酥坐的马车都看不见了才抹着眼泪回了家。
而那天,马车上的竹哨声也响了很久。
两家的大人曾经约定等他们过了十八岁生日就给他们成亲,结果没有等到那一天,两家都遭遇了剧变。
姜家三年前被吴三桂派人找到,让姜老爷子去做官。
姜老爷子假装答应,趁机掩护儿子一家逃走,自己却被恼羞成怒的吴兵给杀了。
姜寒酥的父亲两年前被一伙盗贼围攻,为了保护妻儿,力战而亡。
姜寒酥母亲也受了伤。
姜寒酥从小跟着父亲习武,身手很不错。
安葬了父亲后,带着母亲东躲西藏,慢慢也闯出了一些名声,收养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占了一处山寨,教她们习武操练。
因为对付那些官兵和贼寇的时候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本身又喜欢穿一身青衣,所以就得了一个“竹叶青”的外号。
姜寒酥的父亲临死前让姜寒酥一定要找到沈家的消息。
所以她这两年除了拼命求活之外,也在努力的打听沈家的消息。
今年春天,在永州府城看到官府通缉沈墨的消息之后,才知道沈家也遭了难。
当时心里就很难过,很担心当年给自己做竹哨的沈墨哥哥到底还活着没有。
而永州丰韵楼的老板娘白映波曾经被姜寒酥救过,那丰韵楼其实就是姜寒酥用抢来的银子资助她开的。
至于所谓的省城大佬的背景自然也都是姜寒酥派人故意散播出去的,那些闹事的混混青皮的手脚也是姜寒酥带人挑断的。
白映波长袖善舞,又精通琵琶,来往的宾客之中多有达官贵人,所以打听消息很是方便。
姜寒酥早就叮嘱白映波平时帮她注意收集沈墨的消息。她每个月都会去一次丰韵楼,主要就是为了探听沈墨的消息。
一次一次失望,让她以为沈墨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了沈墨的消息。
看着沈墨的眼神从错愕,到陷入回忆,到慢慢明亮,逐渐布满惊喜,姜寒酥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次是幸福的笑。
原主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叫做姜寒酥的女孩子的确念念不忘,以至于那种深刻的思念都影响到了现在。
看着眼前少女充满期待的眼神,沈墨叹了口气。
此情此景,自己要是还无动于衷,那还是人吗?
这么好看又聪明,还主动来白给的女孩子她不香吗?
作为一个资深情场高手,沈墨太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他伸出手臂,将眼前的少女轻轻揽入了怀中,轻轻在她耳边道:“小竹子,如果你愿意,我今晚就娶你!”
姜寒酥身子一僵,但是很快就软倒在了少年温暖坚实的怀抱里,伸手从背后将他搂住,死死地搂住,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臻首依靠在沈墨胸前,大颗大颗的泪水将他的衣襟很快打湿了。
我向你满怀希望的奔来时,而你恰好也在张开怀抱微笑地等着我,一切都刚刚好。
第九十四章 拜见主母
沈总镇有了未婚妻,荡寇军有了主母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人们奔走相告。
在古代,主君有后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关系重大,绝对紧紧只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全体臣民的大事。
而有后的前提是主君要有一个正妻。
沈墨如今还处于创业初期,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还不是很明显。
但是以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现在好了,一个知根知底的未婚妻的出现提前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沈墨麾下的文武以及治下的百姓都很高兴。
沈墨虽然说愿意今晚就娶亲,但是毕竟只是一时的情话,肯定不能那么仓促的。
而且姜寒酥和沈墨相认,并得到了沈墨的亲口承诺后反倒是害羞起来,没有了之前那么大胆直率。
不过沈墨相信她对自己的确是情真意切的,因为他能看到她的忠诚度已经达到了九十分。
若是再相处一段时间,达到一百分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沈墨让后勤处准备宴席,晚上邀请文物骨干来赴宴,一来是给姜寒酥接风洗尘,二来也是正式将她介绍给众人。
娄小茹带着小红小绿负责操持宴席,忙前忙后,搞出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
虽然都是家常菜,没有什么奢侈贵重的食材,但是却看着都很有食欲。
小绿一边忙碌,一遍偷偷瞧着娄小茹的脸,表情古怪,嘴里嘀咕着什么。
娄小茹瞥见了,问她怎么了。
小绿本来不想说,但是又忍不住道:“小茹姐,沈先生的未婚妻来了,你难道一点都难过?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开心呢?”
娄小茹一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难过?沈先生以后有了姜小姐照顾,我当然要为他开心了。你以后别胡思乱想了,沈先生对我是再造之恩,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没有别的,也不可能有别的。”
小绿撇撇嘴,显然不信,但是看到娄小茹坚定的语气,也就不再多说。
她只是觉得小茹姐人挺好的,有点为她感到可惜。
能来参加宴席的人不多,都是沈墨的嫡系和一些重要岗位的人员。
还有些有些要值守岗位,所以总共也就坐了两桌。
姜寒酥换下了男装,换上了一身素白端庄的女式衣裙,被沈墨牵着手一一介绍给众人。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被男子牵手,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羞得一张俏脸都红透了,挣扎了下没有挣开,也只有由着他了。
众人一一起身答礼,姜寒酥也应对的非常合体,众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准主母第一印象都非常的好,纷纷恭喜沈墨。
李志远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自己竟然把主公的未婚妻当成了刺客,心中有点发虚。
不过姜寒酥不知道这一茬,沈墨自然也不会提,所以这事就当没有发生。
介绍到娄小茹的时候,沈墨多夸了两句她,姜寒酥也立刻将眼前这个俊俏温婉的女子与别人嘴里的娄主事对上号了。
她听得出来沈墨对娄小茹是单纯的欣赏,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在其中。
而娄小茹却对着自己好像有点微微的不自在。
姜寒酥多聪明啊,立刻就明白了。
不过她又不是什么善妒的女子,而且在古代这种社会传统下,一般的士绅三妻四妾都很普遍,更何况沈墨这样注定要成就大事的人更是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子的。
姜寒酥要的不多,只要沈墨心里有她,能庇护她,两个人一辈子能厮守在一起就足够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过她也不打算点破,这种事情必须讲究一个水到渠成,以后必要的时候自己可以帮忙。
姜寒酥亲热地拉着娄小茹的手笑道:“娄姐姐长的真好看,而且还这么能干。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姐姐多多帮我。”
一句话立刻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沈墨看着躲在一边说说笑笑,亲如姐妹的两个女人,不仅感慨女人之间的友谊升温真的太快,快的让男人根本无法理解。
……
姜寒酥在东安县只待了三天就离开了。
她要回郴州府去将她母亲以及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几十名女兵一起带过来。
至于成亲一事,姜寒酥母亲仍然健在,肯定要征求人家的意见。
而且,姜寒酥父亲去世才两年,沈墨祖父和父亲今年才遇害,按照规矩,两人都要守孝三年的。
守孝期间是不能成婚的。
虽然这规矩是人定的,而且如今也是非常时期,不一定要教条的遵守这个,但是最少也得等个一年半载。
况且沈墨现在这么忙的,也没时间没有精力去成亲。
两人约定,等到沈墨打下长沙之后再考虑成亲的事情。
期间,姜寒酥提出要去祭拜沈墨的祖父和父亲,也算是见见公公和老公公。
可是沈墨却没办法满足她这个愿望。
他爷爷沈龍跳崖身亡后,遗体都被官服给带走了。
他爹被杀之后脑袋在永州城墙上挂了好久,遗体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去。
只能以后设法给立个衣冠冢了。
倒是姜寒酥的父亲坟墓犹在,被她葬在了郴州府的一座山里。
沈墨说等成亲前一定要去祭告一番岳父大人的。
沈墨派了一艘战舰,伪装成商船,护送姜寒酥主仆三人去郴州府。
为了伪装的更像一些,炮舱的射击口被临时遮挡起来,当然用的话还是随时能掀开的。
船上还装了一些货物,都是些布料之类的,船上的旗帜也挂上了某个大商行的旗帜。
随行的有一百名火枪兵,只要不遇到大股的敌人,确保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郴州府虽然挨着永州府,但是跟东安县之间隔了六七个县。
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差不多得一个月左右。
这还是因为全程基本上都可以走水路的,要是走陆路的话,估计至少得多花一倍的时间。
沈墨亲自送到了码头,殷殷叮嘱道:“给你多带了些银子,路上若是遇到鞑子官府刁难,用银子开道。不要舍不得花钱,咱家别的没有,钱目前还是不缺的。你要是实在心疼钱,就记住那些刁难你的家伙,回头我带兵打过去的时候再把咱们的钱给抢回来。”
姜寒酥已经算是老江湖了,行走江湖的经验比沈墨丰富多了,但是听着沈墨有些啰嗦的关心,心中却甜蜜不已,一直乖巧地点头答应着,脸上始终带着笑。
两人腻歪了半天,沈墨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临走前,姜寒酥忽然叫住沈墨,在沈墨发愣的时候,给他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就红着脸快速跑进船舱躲了起来。
看着逐渐远去越来越小的战船,沈墨摸了摸嘴唇,轻轻笑了起来。
生命里忽然多出一个让自己牵挂的人,这种感觉也挺不错的。
第九十五章 处决和封锁制裁
满清永州总兵李光地以及私下串联意图造反的乡绅田友年等一干人等在东安县城最热闹的十字路口被处决。
鉴于行刑的老头业务不太熟练,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会凌迟,所以田友年被从凌迟改为五马分尸。
而李光地一个人独享了超级vip待遇,获得专属刑罚“凌迟”大礼包。
行刑当日,所有的乡绅大户都被县衙热情邀请前来观礼。
那些被判处斩刑的先登场,砍头的刽子手业务很娴熟,手起刀落,人头滚落,干脆利索。
然后才轮到田友年,看着一地狰狞可怖的人头,田有年还没等受刑就吓晕了过去。
晕归晕,流程还是要走的。
田友年的头颅和四肢都被用粗壮的麻绳给绑上,拴在五匹马身上。五匹马向五个方向奔走,然后田友年又被肢体撕裂的感觉给痛醒了,惨叫狂嚎,听得那些观礼的乡绅们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五马分尸这种酷刑太古老了,历史上受此酷刑最出名的一位就是商鞅了。
不过他是被五牛分尸的。
历朝历代都在事实上都将此刑给废除了,都是杀人,所以非必要,都是一刀砍了最省事。
实施酷刑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告诉那些敢于犯罪的人,就算死,也要让你死的很痛苦。
负责驱赶马匹的那五个士兵都是第一次干这活,五个人配合不够默契。
听到监斩的李彪敲响铜锣之后,五个人立刻开始用马鞭抽打着马往前快走。
只是五匹马也速度不一,力度不一,一时之间很难形成同步发力的效果。
田友年遭老罪了,疼的鬼哭狼嚎,吓得那些观礼的乡绅们甚至有人都尿裤子了。
折腾了半天,才终于成功将田友年给分成了五块。
其实根据物体受力原则,当拉扯一块物体时,只能把它分成两块。
当五匹马拉扯时,人体最薄弱的环节易撕裂。因此,两只上肢和头部会先被扯掉,剩下的就是两只腿和躯干了。
当一条腿扯掉时,另一条腿就和躯干在一起,就无法分离了。
所以最后是五块,而不是六块。
再看观礼台上的那些人,基本上全都吓瘫了,其中好几个都吓失禁了。
围观的百姓虽然许多人也是脸色苍白,但是却还会鼓掌欢呼,因为他们知道田友年落到这个下场就是想勾结鞑子朝廷抢走他们的田产粮食,所以一边害怕,一边鼓掌欢呼。
到了最后的重头戏,凌迟的时候,那些乡绅都跑来向李彪请求回家,说是自己年老体衰身体不适云云。
李彪没搭理,让人继续进行下一步。
行刑的张老头装备整了不少,又是各种大小不一的刀子,又是什么金疮药,然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是焚香祷告的,一套流程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要做法祈雨。
结果手艺还是太潮,只割了一百多刀李光地就死了,这让老头颇为遗憾,对着已经不成人样的尸体比划着,看起来还想趁热练练手。
行刑大会结束的时候,观礼台上的乡绅们没有一个能自己站起来走路的,都需要被人搀扶,个个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真的是吓坏了!
李彪最后警告道:“只要大家遵纪守法,县衙和荡寇军就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好好过日子。但是如果非要试试沈总镇的刀利不利,那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乡绅们噤若寒蝉,只剩下连连点头。
……
李光地兵败,三千人马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长沙。
清廷湖南巡抚龚永望、八旗驻守将军乌梁海大惊失色。
两人闭门磋商之后一致决定将此事的责任全部甩到李光地身上,罪名也很简单:轻敌冒进导致丧师身亡。
两人写了一道联名折子,还让永州知府刘光耀也上了一道折子,跟他们一起甩锅给李光地。
刘光耀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厚道,但是也没有别的选择。
李光地毕竟是主将,他这个永州知府却很无辜。而且李光地估计也被反贼给杀了,所以让一个死人背锅就成了最正确的选择。
不仅李光地要背锅,他的弟弟李光卓也被下狱待罪。
甚至他之前杀了永州绿营镇守阿尔托的事情也成了他的一条罪状:滥杀旗人武将。
贪婪愚蠢的阿尔托在刘光耀的折子里都成了因为力谏李光地,劝说他谨慎从事,故而惹恼了李光地而被杀的忠勇之士。
之所以不敢瞒着康熙,并不是因为损失了三千兵,主要是因为李光地是康熙亲自指派来担任永州总兵的。
可以说是李光地是简在帝心的,肯定不能瞒报的。
折子送到京城去了,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康熙的批示下来之前要做点什么,否则的话就显得他们这些官员太无能了,搞不好会被皇帝也给问责的。
可是要做什么,一开始三个人没有达成一致。
按照永州知府刘光耀的想法,就是赶紧调集周边府县的官兵齐聚永州,就算不主动进攻,也要防止东安县的反贼膨胀之后来攻打周边其他城池。
毕竟如果再有县城陷落的话,他这个永州知府肯定是要被问罪的。
但是湖南巡抚龚永望却不同意,他觉得各府都有反贼肆虐,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抽调出来。
一旦抽调了其他府的官兵,导致了当地反贼坐大,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所以他坚决不同意从其他府县调兵,他兼着湖南绿营提督,不同意调兵的话刘光耀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龚永望的私心很明显,一县一府糜烂总归好于全省糜烂。一县一府糜烂,知县和知府可以背锅。
但是如果整个湖南省都糜烂了,那他这个湖南巡抚肯定要被问罪的。
至于八旗驻守将军乌梁海更是无所谓,只要反贼不打到长沙,你们爱干啥干啥。
反正现在大部分的清兵都是汉人组成的,死再多他也不在意。
刘光耀气的没办法,觉得这两个人鼠目寸光,都是智障。但是干生气没办法,人家都是上官,他只有听话的份。
虽然不能派兵,但是却可以做点别的。
最后三人决定,要对东安县进行封锁制裁。
首先就是在东安周边府县的水路陆路上设置关卡,严查从东安县进出的人员船只,严防奸细。
其次禁止周边的商人们往东安县输入各种物资,尤其是粮食以及盐巴等关键物资。
用龚永望的话来说就是这叫做虚弱反贼之策,只要坚持制裁封锁一段时间后,等到朝廷大军再去攻打的时候,东安县的反贼们就已经虚弱无力了。
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
只是刘光耀却对这个封锁持悲观态度。
反贼都有炮舰了,区区封锁顶个屁用。
提早扼杀才是最好的选择。
奈何上官们都是智障,刘光耀只能摇头无语。
第九十六章 制裁封锁屁用没有
陆上的封锁基本上没啥卵用,大宗的货物流通走的都是水路。
周边府县通往东安县的水路就只有湘江这一条水道。
不过广西的全州府却在东安县的上游,沿着湘江从全州顺流之下就可以直达东安县的。
湖南巡抚龚永望给广西巡抚发了一封公函,请他下令在全州府也设立关卡。
但是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根本没指望广西那边能响应。
光是公函传递的速度都是个问题,毕竟要走湘江的话,反贼在东安县这段就给卡住了。
只能走一半水路一半山路,一来一回估计都快两个月了。
到那个时候,形势都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了。
通讯交通不发达影响的问题太多的了,天高皇帝远真不是随便说的。
对于地方上出现的各种情况,中枢朝廷不能及时作出反应,就必须依赖地官府自行处置,所以相应的地方官的权力就会很大,所谓“代天牧守”。
因此,也有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之说。
官员若是敢做事,不怕承担责任,那施展的空间就会很大。当然,如果这个官员是个贪官酷吏,那当地百姓就遭殃了。
但是如果胆小怕事,遇到事情太过保守只懂得往上奏报,那就会耽误事,使的形势更加糜烂。
等到皇帝的批示下来,早就不适用当前的形势发展了。
行政效率太低下了。
所以封建制度不是古人自愿选择的,而是时代的局限让你只能选择封建。
封建封建,封地建国,分开治理,这才是现实的选择。
古代很多时候,皇帝登基大半年了,最边远的一些府县才收到消息。
沈墨现在只有一个县还没啥问题,但是以后地盘大了以后,这种弊端也会越来越明显的。
所以以后肯定要尽快的把无线电报给弄出来,把火车铁路给整出来,尽可能的去消弭这种弊端。
湖南官府暂时不敢派兵过来,但是封锁设卡的速度倒是很快,很快在零陵县和东安县只见的江面上设置了关卡,拦截过往船只。
他们不敢靠的太紧,只敢在零陵县城附近设卡,生怕反贼的战舰冲过来给他们灭了。
反贼有炮舰的消息已经流传开来,虽然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扯淡,认为是李光卓为了他们兄弟俩脱罪才编出来的接口。
这是大山里的反贼,怎么可能拥有炮舰这种大杀器?
又不是海盗。
但是反贼水军厉害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设卡的清兵每天都很紧张,还专门在关卡旁边建了一座高塔眺望上游,放哨的小船也往上游放出了十几里地。
一旦发现反贼水军,就要立刻跑路。
沈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粮食沈墨现在根本不缺,盐巴也有不少存货,都是从县衙府库以及各家地主仓库里搜出来的。
太久不敢说,最起码两个月之内不用担心没有盐吃。
沈墨为了让百姓能够及时吃上盐巴,让县衙专门在县城开了一家官营米铺,专门平价售卖粮食以及盐巴。
而去为了防止有人故意囤货,所以还规定了限购政策,每家每户都要靠着官府发放的粮票和盐票来买盐,每次买多少都有限量。
乡下的五个镇子,也都设立了同样的铺子,供辖区各村的百姓去买盐。
粮票和盐票由各村村公所根据每家的实际人口来发放配给。
对于家中有男丁当兵的,无论是护村队还是守备军,每户每个月都一定数量的盐,村兵半斤,守备军一斤,作为给军属的优待。
票证制度当然是暂时的,以后随着沈墨的地盘越来越大,手中的资源越来越多,肯定是要废除的,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市场去自行解决,官府行使监管的权力就行。
政策肯定是随着形势发展要不断调整优化的。
所以,湖南官府对东安县的封锁根本屁用没有,东安县的日子该咋过就咋过。
全县的人口清差和分田工作都已经全部结束,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重新编入了户籍之中。
整个东安县只有一种户口,那就是民户,废除了原来乱七八糟的奴籍军籍匠籍等等各种依据职业定户口的规矩。
朱元璋当年搞得那一套户籍制度也是根据元朝学来的,祖上做什么职业,子孙后代就得永远干什么,把老百姓禁锢的死死的。
清朝八旗制度之外,普通民户也是基本继承了明朝的户籍制度。
沈墨实行的税收目前只有两种;田赋和商税。
田赋根据土地来收取,根据土地的等级收取的田赋比例也不一样。
上田收取三成,中田两成,下田一成。
一年收取两次田赋,夏赋和秋赋,
除此之外,就是每户家中有十六岁至四十岁之间的男丁的,每年需要加起来服劳役二十天。服役期间官府管饭。
没有男丁的家庭不用服劳役,只需要缴纳少量的银钱就可以免除劳役。
家中有男丁当兵的则可免除劳役。
这种义务劳役之外,官府若有征调,那都是可以拿工钱的。
商税的话目前只有一种门摊税,每月固定数目,按月收取。
除了上面所述,再没有任何的苛捐杂税。
现在,整个东安县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各种作坊里面正在加紧打造兵器,编制盔甲。
全县的妇女们也在农会和村公所的组织下紧锣密鼓地为士兵们缝制鞋袜绑腿等衣物。
娄小茹则带着宣教司的一群姑娘们下乡巡回演出,目前的剧目就只有一个《白毛女》。
沈墨派了一队士兵随行保护,既保护她们免收沿途有可能出现的流寇强盗,也要保护她们会被入戏太深的百姓们误伤。
演出的效果好的惊人。这时候的老百姓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群漂亮姑娘免费演戏给大家看,每到一个村子都是全村出动,将舞台围的水泄不通。
就连周围的树上和房顶上都坐满了人,虽然根本听不清楚演员们的声音,但是已然一个个看的兴致勃勃。
剧情本身又超级有代入感,谁家没有被黄世仁这样的地主恶霸欺负过,所以百姓们看的咬牙切齿,姑娘们演的是提心吊胆。
还好随行保护的士兵早都做了最周密的安排,虽然有如戏太深的百姓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举动,但是很快都被制止了。
当然,每次演完之后,演员们上台谢幕的时候,百姓们也都清醒过来,又欢呼鼓掌,让姑娘们心里又觉得值了。
作为主演,颜如玉的人气一路水涨船高,简直名气直逼沈墨,成了东安县百姓心中最有魅力的女人。
在巡演期间,发生一件谁都没想到的小插曲。
宣教司刚到一个解放不久的村子,村公所召集护村队两百名村兵过来搭建舞台。
随行的士兵在一旁警戒。
结果之前在照庄抢掠过任氏的流寇头子赛吕布带着一群人窜入了村子。
这厮上次遭遇姚国泰之后靠着撒钱逃入了山里,一路流窜到了隔壁的新宁县。
重新纠集了一群手下,四处打家劫舍,祸害了不少地主,然后被新宁县衙通缉。
这货觉得新宁县不能待了,就又带着手下杀回了东安县,正好来到了这个东安县最靠近新宁县的一个村子。
赛吕布天天在山里钻来钻去,根本就不知道东安县已经变了天,想着这次要好好大干几票,好好出一出上次的气。
进了村之后,手下报告说是这个村子很热闹,估计是地主家正在办喜事,正好去抢一波。
赛吕布一听很高兴,正愁找不到地主家在哪里,就兴冲冲地带着一群手下向着人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见到他们,人群肯定是一哄而散。
结果等他兴冲冲地过去之后,地主老财没有发现,却看见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的士兵正一脸诧异地瞪着他们。
赛吕布一下子傻眼了,双方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非常的尴尬。
再然后,再就没有然后了。
第九十七章 大战将起
康熙收到湖南巡抚等人的联名折子后,对于李光地兵败身亡的消息的确有些吃惊。
他并不太相信李光地的失败单纯是因为他的轻敌,认为这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召来大学生明珠和索额图前来商议。
索额图因为之前的阿尔托一事还被康熙给训斥了几句,另外因为其他的一些事情惹得康熙不高兴,最近有点不待见他,所以只说:“湖南反贼众多,奴才以为应该派一能干之臣前去永州坐镇,统一负责剿匪之事。”
康熙问他该派谁去,索尔图又说一切听从皇上吩咐,气的康熙都想把折子扔到他的脸上。
索尔图这明哲保身的本事跟他爹索尼如出一辙。
当初顺治驾崩之前任命的四大辅政大臣,索尼居首,鳌拜最末。
结果索尼畏惧鳌拜,明哲保身,不愿意跟苏克萨哈联手钳制鳌拜,结果被鳌拜将苏克萨哈除掉,排名第三的遏必隆又是鳌拜的小弟,所以最后鳌拜坐大,权倾朝野,小康熙差点被欺负死。
后来除掉鳌拜,亲政之后,康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索尼退休。
这老家伙但凡硬气一点,自己这个皇帝也不会做的这么窝囊了。
索额图和明珠都是从给康熙当侍卫开始发家的,所以康熙一直以来最信任的都是这两个人。
虽然这段时间有点不爽索尔图,但是还是将他当成心腹,结果索额图又说出这种毫无建设性的主意,一看他家的遗传病又犯了,康熙岂能不生气。
还是明珠机灵,看皇帝生气,急忙道:“奴才以为湖南的情况复杂,反贼众多,朝廷派大臣去的话恐怕会有些水土不服,不如从湖南本地提拔一名能干又富有剿贼经验的官员担任永州总兵,统一调度永州,郴州以及邵阳三府的官兵。剿贼期间,三府官员皆受此人节制。如此一来,可对东安县反贼形成围剿之势,反贼灭亡指日可待。”
康熙想了想道:“这个法子还算不错,明珠,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明珠道:“奴才以为永州知府刘光耀适合,东安县本来就是他的治下,剿贼一事他责无旁贷。如果让刘光耀兼任永州总兵,那更能统筹安排钱粮,调度军队,对于剿贼一事大有裨益。”
康熙思考了一下后点头道:“那就依你说的办。替朕拟旨,让刘光耀兼任永州总兵,统领永州、郴州以及邵阳三府所有绿营。让他在明年春耕之前务必剿灭东安县反贼,若有延误,从重问罪。”
明珠急忙答应下来,拟好圣旨,康熙看过之后让人正式用印,派人送往了湖南。
……
东安县,经过半个月紧锣密鼓的筹备,沈墨的三千守备军基本全部到位。
各种装备虽然一时不能配齐,但是装备率也超过了一半。
最少每个人手中都有武器了,就算没有铁制武器,也有木矛作为暂时的替代品。
剩下的装备在紧急制造的同时,守备军就开始了正式训练。
每天训练四个时辰,吃饭管饱,还经常有肉吃,士兵们训练热情很高,并不觉得这样的训练有多苦。
而且他们在来守备军之前基本上都是村兵,有着一定的训练基础,所以进入状态很快。
与此同时,各村的村兵也在持续训练。
整个东安县到处都是一片喊杀之声。
自从赛吕步的脑袋被挂在了东安县城墙上之后,再也没有流寇敢到东安县打劫了。
现在周边的府县都知道东安县被一伙实力极为强横的反贼给占了,东安知县以及永州总兵都被反贼给杀了。
再听着那遍地的喊杀声,谁敢再去东安县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更别说铁牛为了练兵,还下令让各村护村队在本村周围的山里转悠,美其名曰山地拉练,其实也有驱赶躲在山里的贼匪强盗的目的。
又是半个月后,守备军的军备已经基本上配齐。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已经有了三分正规军的样子。
虽然距离沈墨的要求还有很大差距,更别说能跟荡寇军的嫡系士兵相比了。
但是如果跟满清的官军相比的话,除了战斗经验缺少之外,训练强度上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的清军部队。
这时候的军队,能够做到十日一练的都算是合格。五日一练的都是精锐。三日一练的那就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至于每天都操练的,那基本上没有。
主要原因是如果操练的太过频繁,养兵的成本就会极大的增加。
士兵们训练强度大,那就吃得多,战袍盔甲乃至兵器损耗的速度也快。
而且如果训练太频繁,军饷却不增加的话,士兵们肯定不乐意。
后勤成本太高就限制了绝大多数的军队训练强度的上限。
训练强度上不去,战斗力自然上不去。
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行,但是一旦遇上硬仗恶仗,那就很容易崩溃。
所以,归根到底打仗打的还是后勤。
沈墨的守备军是每五天休沐一次,每天都要训练,不计成本的供应。
这支守备军是沈墨麾下第一支守备军部队,但是以后随着经历的战斗越来越多,以后肯定也要纳入野战部队的战斗序列,甚至其中的大多数人都要成为以后扩军的骨干。
所以这是一支种子部队,更要从一开始就要严格要求。
真正的精锐部队可以说都是用钱砸出来的,沈墨现在正好不缺钱。
之前定下的攻打零陵县城的时间是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一日了。
算算日子,姜寒酥一行人也快要回来了。
沈墨找来水师统领郑云龙交代道:“派几艘战船去把零陵县附近的清军关卡给清除掉,顺便接应一下姜姑娘。”
郑云龙领命而去,亲自带着三艘战舰来到零陵县城附近的湘江水面上,结果正好看见了四散奔逃的清兵。
郑云龙正在纳闷,我这还离着老远呢,也没开炮,就是怕吓到这些清兵,怎么这些家伙跑的这么快。
一个部下指着下游开过来的一艘船道:“统领,应该是咱们的战船回来了。”
郑云龙搭眼望去,只见下游的一艘船正在逆流而上,那熟悉的样式一看就是自家水师的战船。
甲板上有一群人正在欢呼,顺着风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女子的的声音。
郑云龙明白了,原来是护送自家主母的那艘战船回来了,而且估计还开炮了。
清军是被这艘战船给吓跑的。
郑云龙急忙道:“加速上前,准备护航!”
三艘战船急忙全速前进,向着对面驶去,并且还打出了欢迎归来的旗语。
姜寒酥一身青衣站在甲板上,旁边搀扶着一个看起来带着病容,容貌跟她很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人,一脸欢喜地指着对面驶来的三艘战舰道:“娘,你看,那是沈墨哥哥派来接咱们的战船。”
中年妇人就是姜寒酥的娘陈氏。
陈氏看着对面飞快靠近的三艘战舰,惊讶道:“墨哥儿这基业不小啊。”
第九十八章 早点成亲生一堆孩子
陈氏也算是将门虎女,她的父亲曾经在隆武帝手下当过大将,陈氏从小也跟着学了一些本事。
虽然不能说上阵杀敌,但是也比普通的女子要厉害的多。
姜寒酥的父亲也从小习武,所以她这一身本事也算是家学渊源。
她跟沈墨十二岁那年见面的时候切磋了一下,那时候的沈墨还差点败在姜寒酥手下。
之所以说差点,那是因为姜寒酥在沈墨快要败的时候及时收手了,给沈墨留了个面子。
这也是因此让原来的沈墨对这个好看聪明心又善的妹子一下子就有了好感。
郑云龙接到姜寒酥一行,派了一艘战舰提前回去通报,自己带着剩下的两艘战舰继续护航。
沈墨听说未婚妻和准岳母都来了,也急忙骑马赶到何家水师码头去迎接。
一行人下了船,沈墨见到姜寒酥搀扶的一名美貌妇人,知道这位肯定就是他的准岳母,急忙上前拜见:“沈墨见过姜夫人。”
两人没有成亲,自然不能直接叫岳母。沈墨虽然脸皮厚,但是这点脸还是要的。
陈氏上下仔细打量沈墨一番,很是欣慰地笑道:“真是个好孩子。你能做出如今这等大事,沈老爷子和你父母在九泉之下肯定都会很欣慰的。”
说着把手放在沈墨伸出来的手臂上,让女儿和准女婿一人一边搀扶着下了船。
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后,沈墨骑着马在马车旁边随行。
陈氏从车窗里看着两边的环境,发现这里果然如同女儿说的一样,百姓安居,百业兴旺,一片祥和有序的景象,原本的一点担心消失了,转头对旁边的女儿道:“墨哥儿的确是个有本事的,闺女,你有福气了。”
姜寒酥听到娘亲夸自己的未来夫婿,美滋滋地笑道:“那当然了,女儿瞧上的人肯定错不了。”
陈氏忽然语重心长地道:“闺女,虽然娘是第一次见墨哥儿,但是管中窥豹,也能看出一些他的志向来。他不是一个会偏安于一隅的人,以后肯定是要轰轰烈烈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的。从崇祯皇帝自悬煤山开始,多少人前赴后继想把鞑子驱逐出中原,可是都没有做到。”
”墨哥儿能不能最终做到,谁都不知道。但是看得出来,墨哥儿跟他祖父一样都是百折不挠的性子,以后必然要面临无数的的腥风血雨,艰难险阻,随时都有可能会遭遇危险。娘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早点成亲,不用顾忌什么三年守孝的之类的规矩。成亲以后,尽早留个后,这样就算墨哥儿以后有个三长两短,老沈家也不至于绝了后。”
“你爹要是还在,肯定也会跟我是一样的想法。”
姜寒酥被母亲的话说的脸红红的,但是她毕竟不是一般女子,想了想道:“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墨哥哥说了,等到打下了长沙以后我们再成亲。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娘,您也别想太多了,墨哥哥上次大难不死,也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的。”
陈氏叹口气,知道自家女儿现在一颗心都系在沈墨身上,肯定事事都要听沈墨的,也就不再多劝。
回到总镇署,陈氏母女两人被安排住进了一栋环境清幽雅致的偏院里,沈墨还派了两个侍女服侍她。
晚上的时候,沈墨又设了家宴给陈氏母女接风洗尘。
陈氏很随和,没有那么多讲究,就跟前世沈墨的亲近长辈一样问了些沈墨之前的事情,听到沈墨被清兵追杀到山里躲藏数日,还差点没命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小竹子还在我肚子里,我怀着她,抱着你,你当时不仅没有哭,而且还对着我笑。我啊,当时就想,这是个好孩子啊,太招人疼了。没想到再见你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年后的今天了,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啊……”
陈氏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拉着沈墨的手泪眼婆娑的,搞得沈墨也有点想哭。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准岳母的确是个好人,的确是发自真心的疼爱自己,不仅也动了感情道:“娘,您老人家别伤心了,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娘,我跟小竹子一起守着您,伺候您。您什么都别想了,把身体养好就好。以后我跟小竹子生一堆孩子还要您给我们带呢。”
沈墨这番话让母女两人都是吃了一惊,脸都有些红。
陈氏是被沈墨的一句娘给叫的,既惊讶又激动。
姜寒酥则是被沈墨说的生一堆孩子的话给羞得脸红红。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孩子。娘老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你们呀就早点成亲早点生孩子,以后娘就给你们带孩子,生多少娘都能给你们带的好好的。”
陈氏高兴不已,一边一个拉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脸上原本的一些愁容全然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都开始憧憬以后含饴弄孙的场景了。
这个女婿太招人喜欢了。
……
沈墨住的院子里,沈墨和姜寒酥并肩走在一起,听她讲述这一趟回去路上的经历。
姜寒酥的小手被沈墨的大手紧紧牵着。
沈墨摩挲着未婚妻手中的茧子,忽然对她道:“我看咱娘一直咳嗽,肯定是以前的旧伤还没好。明天我就请个郎中过来给咱娘瞧瞧。东安县的不行,以后就去永州城。永州的不行,就去长沙找。长沙的要是还不行,我就去鞑子皇帝的皇宫里把他的御医给绑过来给咱娘瞧病,一定要让咱娘长命百岁。”
论起哄女孩子,沈墨敢说在这个世界上他称第二,谁也不敢称第一。
你要问诀窍是什么,那就两个字:真心。
甭管能不能实现,说的时候一定要情真意切,这样子才能感动女孩。
沈墨刚才这番话,虽然有吹牛皮的嫌疑,但是却也不是不能做到。
他真心觉得陈氏这个准岳母很不错,所以也就想着要对她好。
在这个世界,他都没有家了。
所以以后小竹子和岳母就是他的家人了。
他俩以后结了婚,再生一堆孩子,沈墨在这个世界就有了根,就有了更多的家人。
男人要有事业,更要有一个温暖有爱的家。
光有事业,没有家,那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权力再大,也活的没有了滋味。
姜寒酥被沈墨的话听的心都酥了,主动依偎进沈墨的怀里,看着他的眼睛,臻首微微扬起,眼睛慢慢地闭上,樱唇微张。
看着女孩精致美丽的脸,还有她不断闪动的长长睫毛,沈墨心中一荡,毫不迟疑地低头吻了上去。
这时候迟疑还是男人吗?
第九十九章 出兵零陵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祀灶王爷。
从这一天开始,就算正式进入了过年时间,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五,才算是过年结束。
这一天,百姓家里都在杀猪宰羊,杀鸡宰鹅,准备过年的肉食。
东安县的百姓们也不例外,比起别的县来他们这个年过的更舒心更开心更有盼头。
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田地,家中有粮,欠地主老财的高利贷也都被沈先生给一把火烧了。
无债一身轻,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今年这个年过的特别的有年味。
东安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铺子都开始售卖过年的各种商品,爆竹、春联、桃木符以及各种灯笼香烛等。
最繁华的东大街上新开的那家叫做“锦绣阁”的成衣铺子里更是人头攒动,里面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对着店里悬挂的各种款式的汉服眼花缭乱,议论纷纷。
这家店就是沈墨资助让娄小茹开的。
里面的衣服都是平价销售,几乎只收回一个成本价。一开始款式也比较少,只有几种基本款,男装女装都有。
因为人手的关系,所以暂时也没精力推出太多的款式。
东安县现在彻底禁止穿满清服侍,所以这家店一开张生意就非常的火爆。
虽然之前也有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提前推出了一些汉服款式,但是基本上都是属于试探,小打小闹。
而人人都知道锦绣阁是沈先生开的店,款式多,价格定,做工还有保障,所以更愿意来锦绣阁买。
以前的官府在百姓心中是巧取豪夺的代名词,但是沈墨治下的官府却在东安县成了有信誉的代名词。
因为沈先生从起事一来,一直都是说到做到。
威信威信,不仅有威,而且有信。
锦绣阁用到的原料都是从地主家抄出来的,店铺也是抄没的地主家的铺子。
除了人工成本,几乎没有成本。
而其他商家用到布料丝绸都是自己的货物,光是成本这一点就没办法跟锦绣阁相比。
沈墨也不是故意打压市场,他给锦绣阁的定位是先走平民路线,以量取胜。
其他商家可以走中高端路线,做哪些有钱人家的生意。
市场还是要百花齐放的,不能利用官府的权力来强行打压。
娄小茹看到姜寒酥回来后,主动找到沈墨,要把自己身上兼的后勤处和宣教司的职务都辞掉,转交给姜寒酥来担任。
自己以后专心经营锦绣阁的生意就行。
沈墨知道她是为了避嫌,所以也就没再勉强,同意了。
毕竟她现在一个人顾着好几摊子,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总镇署后勤处的事情沈墨交给了秘书柳斌暂时负责。
本来沈墨担心岳母大人陈氏整天闲着有些无聊,想把后勤这一摊子让她管上,可陈氏却坚决不愿意,说自己一个妇人啥也不懂,不想误了正事。
沈墨知道这位岳母大人心中很有分寸,不愿意给别人留下沈墨任人唯亲的看法。
沈墨也就没再勉强,以后等她想做事的时候再说。
至于宣教司的差事,沈墨倒是早就想交给姜寒酥了。
姜寒酥做事聪明又大气,手下还有几十名女兵,又是自己的未婚妻,负责宣教司这一摊子事务倒是很合适。
最起码每次下乡演出的时候,用女兵护卫比起男兵来方便许多。
只是考虑到宣教司的姑娘们的出身问题,所以他征求了姜寒酥的意见,担心她会介意。
姜寒酥知道了沈墨的担心之后道:“她们也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又怎么会介意呢。相反,我还很佩服她们。”
沈墨看见未婚媳妇这么懂事贤惠,也很开心,好好疼爱了她一番后就让她走马上任了。
……
老百姓要过年,但是沈墨却顾不上。
这次攻打零陵县,他要带兵亲征。
这次出征的主力就是荡寇军水师和两千名正兵,三千守备军已经被分到了五个镇分开驻守,保持警戒状态。
各村护村队村兵们虽然可以跟着家人们一起准备过年,但是却不能擅自离村,一旦有情况就要随时集结。
为了防止广西全州府的清军趁机搞偷袭,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却不得不防。
水师派出了两条战舰在全州城和东安县之间的湘江江面上游弋,监视全州府的清军动静。
一旦发现全州方向的清兵有攻打东安县的迹象,就会立刻回去示警,东安县就会迅速进入战备状态。
每个镇之间都建立了烽火台,每个村子也有烽火台,还有骑兵来往传讯,保证在出现敌情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发出警报。
安顿好后方后,沈墨踏上了郑云龙的旗舰,一声炮响后,战舰扬帆起航,向着下游飞速而去。
零陵县城也位于湘江边上,要想打永州,零陵县就必须拿下。
这段日子,零陵县城的守军增加了不少,除了本县原有的一百多巡丁之外,其他的都是零陵知县要求本县乡绅招募来的乡勇。
零陵知县自从知道了永州总兵李光地三千人马全军覆没的消息后,这段日子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东安县的反贼啥时候来打自己。
他从自东安逃出来的人嘴里得知反贼不仅滥杀地主乡绅,而且还强行分田,所以就用这个来吓唬这些本地乡绅地主,让他们招募乡勇,奉献钱粮来帮助守城。
因此招募了一千多名乡勇。
这让零陵知县的安全感增加了不少。
一开始的那几天,这下乡勇被每天要求守在城墙上防止反贼攻打,可是一连半个月过去了反贼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乡勇们肯定不乐意了,天天挨饿受冻,又不拿军饷,所以都闹着要回家。
甚至还有不少偷偷逃跑的。
零陵知县没有办法,就将乡勇们分成三班,轮流守城。还承诺发钱免除明年的徭役,这才勉强将乡勇们安抚下来。
但是这么多人每天待在城里,光是吃饭都是个问题。
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一个惊人的数量。
乡绅们捐助的那点钱粮很快就不够用了,零陵知县只能继续摊派。
这下乡绅们也不乐意了,反贼的一根毛都没看见,就消耗了这么多钱粮,肯定不愿意再给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留下的乡勇们情绪越来越大,眼瞅着要过年了,反贼还不来,这要守到啥时候是个头。
腊月二十二这天,乡勇们再次闹腾起来。
知县这次怎么安抚都没用,乡勇们坚决要求回家过年。
最后只好妥协,给乡勇们放假回家,说只要反贼来了就要立刻回来。
乡勇们乱哄哄的答应着,今天一大早城门一开都跑完了,剩下那些守着城门吹冷风的巡丁,也一个个的脸上都很不爽。
零陵知县安慰自己,反贼也要过年的,应该不会这时候来的。
结果,刚睡了个午觉,还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的时候,就听见师爷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县尊不好了,反贼来了!”
零陵知县一下子就清醒了,猛地站起了,接过又是哎呦一声惨叫。
脑袋撞到床的上面的。
第一百章 实乃英主,我愿降之!
沈墨带着两千正兵在零陵城外靠岸登陆,并没有急着开始攻城,而是好整以暇地先扎下营盘,观察零陵城的情况。
郑云龙率领水师战舰在永州和零陵之间的江面上游弋,一方面警惕永州的清兵,另一方面也阻断零陵县城派出求援的船只。
零陵知县刘尧一看反贼并没有立刻攻城,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方面让人赶紧出城去召集那些回家过年的乡勇,一方面派人向着南边的双牌县求救。
他已经从城头上看见了反贼的战船向着永州方向驶去,知道向永州知府求援是不可能了。
接过派去召集乡勇的人直接一去不回,派去向双牌县求援的人也跑回了老家躲了起来。
反贼那么多,实力那么强,拿什么跟人家抗衡。不跑难道等死啊。
零陵县城里的乡绅富户听说反贼来了,一个个的立刻收拾财物往外跑。
永州虽然去不了,但是这些人在零陵乡下都有田产老宅,实在不行还可以坐船跑到桂阳府(现在属于郴州市管辖)去。
守城的巡丁挡不住,也不想挡,甚至有人也跟着一起跑路。
普通的百姓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是却并没太过担心。
虽然官府口口声声宣称反贼多么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但是民间也有民间的消息渠道。
都说那东安县的反贼头子沈先生是个斯文人,只杀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的土豪劣绅,没有作恶的是不会乱杀的。
而且还会把地主的田地拿来分给百姓,还会烧掉大家伙欠下地主的高利贷,甚至还会给大家发粮食。
至于废除苛捐杂税,打击青皮混混这些措施那更不用说。
所以零陵县的百姓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心里对于反贼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其中自然就有已经提前一个多月跑到零陵县潜伏的戴文胜的功劳。
表面上他是从东安县逃出来的富商,对官员士绅宣称沈墨多么凶残,私下里却派人四处散播沈墨在东安县的种种措施来瓦解人心。
在沈墨攻城的前两日,他已经离开了零陵城前往永州城继续潜伏去了。
这次去还带着姜寒酥的亲笔书信,以应聘丰韵楼掌柜的为由去见白映波。
丰韵楼背后的金主是姜寒酥,白映波看到她的亲笔信后肯定会全力配合的。
姜寒酥现在是沈墨的未婚妻,白映波这条线自然也就归沈墨所有了。
对于那些逃出城的人,沈墨也并没有下令阻止,任凭他们逃散。
只是快到黄昏的时候,沈墨让让两千大军在零陵城下武装游行了一趟。
看着城下装备精良,军容严整的反贼大军,零陵知县瑟瑟发抖。
沈墨还让已经调任荡寇军军中宣教官的陈寒生带着几名跟他一样大嗓门的士兵上前喊话。
陈寒生几人拿着铁皮大喇叭,对着城头大喊道:“零陵县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是东安县沈先生的兵。沈先生爱民如子,这次带兵来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大家不要害怕!沈先生说了,给大家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想跑的就早点跑,不想跑留来的只要不帮着鞑子官府阻挡沈先生的大军,沈先生进城之后就会给大家和东安县的百姓一样分田分粮,让大家过上一个好年!”
“沈先生还说了,城里的人谁要是绑了知县出来献城,谁就就是大功臣。无论是谁,赏银五十两,而且还会给他记上一功。”
“你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日头出来的时候,要是还没有人献城投降的话,那沈先生就当你们是跟鞑子官府是一条心的,那就别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陈寒生喊一句,后面的士兵就重复一句。
连续重复了好多遍,城头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真的分田分粮,那些被强迫上来守城的百姓一个个都动了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偷偷交流起来。
就连零陵知县刘尧身边的几个书吏衙役都有些蠢蠢欲动了,看着刘尧开始咽口水。
不光是为了五十两银子,主要还是为了活命啊。
刘尧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无数恶意,强行镇定叱道:“你们不要被反贼妖言蛊惑了,本县已经派人去求援了,只要最多守上两日,援兵就会到来,反贼指日可破,你们可千万莫要自误啊!只要你们好好帮助本县守城,待到反贼退了,本县一定会向府衙和朝廷给你们请功的。”
一个贫寒秀才提着一根木棒冷笑道:“请功?县尊,你能给我们分田分粮吗?要是能的话,我们就帮你守城。”
刘尧顿时无言以对。
这事情反贼干的,他却是万万干不得的。
沈墨让人喊完话后就没有继续了,带兵回营,下令只守住通往永州城那个城门,其他几个城门都没管。
攻心计已经用了,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去发酵了。
慑于知县的权威,倒是没有人在城墙上动手。
知县刘尧提心吊胆地回到县衙,妻子马氏端来饭菜,他也没有胃口吃。
妻子问他,他就将城墙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
“珍姐,反贼势大,又善于蛊惑人心,这城是万万守不住的。我死之后,你自去逃命切莫流连。我听说那反贼沈墨还算仁慈,对于妇孺不会乱杀的。”
马氏也是个小门人家的闺女,读过书,算是小家碧玉那种类型的。
刘尧原来也是个穷书生,跟马氏也算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恋人。考上举人后得了一个知县的官,马氏父母也就同意女儿嫁给他了。
马氏跟着刘尧来零陵上任也就半年时间。
马氏看丈夫志气颓废,便道:“夫君,你是要一心为大清殉国还是想活?你若是想殉国,我陪你一起死。你若是想活,那就振作起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刘尧道摇头道:“我自然不想死。只是我身为知县,若是降贼,家人定受连累。而且那反贼点名要我的人头啊!”
马氏道:“夫君,那沈先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不像是那种好杀之辈。你来零陵上任才半年时间,平时为官还算清廉,也没有造过什么恶迹,若是主动投降的话,那沈先生应该不会为难与你。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个前程。那沈先生其志非小,他麾下人才肯定缺乏,夫君若主动投效,肯定能得到重用。”
“至于家人,咱们降了沈先生之后立刻派人去把家人秘密接来,朝廷就算想去抓人肯定也没咱们快。夫君,切莫再迟疑了,再迟疑片刻,恐怕外面的衙役小吏都会来拿着我们夫妻的人头去表功了。”
马氏的一席话让刘尧下定了决心,站起来找出一把剪刀交给妻子,让妻子帮他剪掉了脑后猪尾巴,然后又脱下官袍,让妻子找了一块布随便剪裁了一下往身上一裹,用腰带一缠,就成了一套直身。
然后他走出后衙,召集众人宣布道:“东安沈先生替天行道,志在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实乃英主,我愿降之。尔等可愿相随?”
众人一听知县愿降,都欢呼起来,一致表示拥护。
这下子不用死了,而且还有机会分田了。
只有那几个本来想拿知县的人头去表功挣银子的有些失望。
第二天一早上,沈墨刚刚起床,还没洗漱的时候,就听铁牛来报说是零陵知县自己剪了辫子出城投降了。
沈墨愣了一下,笑道:“这倒是个聪明人啊。”
第一百零一章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零陵知县刘尧带着没跑的一些富户乡绅以及县衙的一众胥吏衙役打开城门亲自迎接沈墨进城。
看到知县都剪了辫子,其余人也有样学样。
辫子好剪,但是汉服却一时半会难以寻来。
有人干脆就把从城里的寺庙道观借来僧袍道袍套在身上,甚至还有人穿着女人的衣服。
实在不行的就拿了一条床单裹在身上充数了。
整个场面看起来十分的滑稽荒唐,人人顶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身上却穿的乱七八糟的。
感觉不像是出城投降,反而像是一群和尚在搞时装秀。
沈墨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让他们赶紧脱下来,真的有点辣眼睛。
众人对于眼前的反贼头子竟然如此年轻,如此英俊,如此英姿勃勃很是有些吃惊,但是也让他们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沈墨高踞马上朗声道:“你们能识时务的及时投降,我很欣慰。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的治下是要分田的,没有例外。只要你们配合分田,本身没有太大的恶迹,我不会为难你们的,还会给你们保留足够的田产和粮食财物。你们在城里的各种铺子也会给你们保留着。但是如果有人不老实,那我也不介意用你们的人头去杀鸡儆猴。”
众人心中一颤,知道自己的田产肯定保不住了。
但是没得选,账很好算。配合分田,人活着,还能保留部分田产粮食还有商铺。若是不配合,那就得挨刀子,人死了,所有的东西都要被反贼拿走。
如何选择自然就不用说了。
众人急忙齐声道:“我等悉尊沈总镇之命。”
沈墨又转头对依然有些瑟瑟发抖的零陵知县刘尧道:“你就是刘尧?我知道你,杭州府人,上任半年,官声还算不错,也没有什么恶迹。你的妻子马氏倒是个贤惠的女人,以后有事情可以多听听她的意见。”
刘尧闻言,吓了一大跳。
这个反贼头子实在太过可怕,竟然连自己的妻子的情况都知道,便意识到沈墨对零陵城觊觎已久,城中肯定早就安插了奸细眼线,所以才能对自己这般了解。
刘尧愣了愣,回过神来躬身道:“在下谨遵总镇之言。”
沈墨又笑道:“你不用害怕,你开城投降虽然晚了点,却也算是有功。我虽志在驱逐满清,恢复汉人社稷,但是如今手下人才缺乏。你若是愿意,这个知县暂时还是由你来当。若是不愿,便可自行离去。只不过你若是再入清廷为官,下次遇到便定斩不饶。你意下如何?”
刘尧又惊又喜,果然被妻子给说中了。
这位沈先生果然胸怀广阔,有容人之量,竟然让自己继续当这个知县,这胸襟这气度,若非英主,谁又能称英主?
噗通一身跪倒在地道:“刘尧从今往后愿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
沈墨跳下马来扶他起来道:“以后无需下跪,用心做事即可。在我手下,只要用心做事都有升迁重用的机会,其他的歪门邪道不用考虑。”
转身又对那些一脸羡慕看着刘尧的乡绅富户们道:“你们既然愿意主动投效于我,那就在刘知县这边登记你们的田产数量和奴仆数量。若有瞒报,后果自负。”
众人脸色一变,深感沈墨这一手实在毒辣。
刘尧本就熟悉他们的情况,如今又感激沈墨的宽宏知遇之恩,做事自然认真细致。
他们若想瞒报,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沈墨打了一巴掌,又立刻给了一颗甜枣,又对那些士绅道:
“我麾下如今人才缺乏,你们家中子弟若有成年,品行端正,追求上进者,都可送来县衙登记。先从预备吏员做起,考核通过后便可转为正式吏员。日后表现优秀,也可升迁为官员。我用人,不重功名,只看德行与实干才能。以五日为限,五日后不来登记者,日后永不录用。”
众乡绅又喜又忧。
喜得是虽然损失了田产,但是家中子弟却有了做官的机会。
忧的是这官可是反贼的官。
若说沈墨能够成事,做他的官当然不错。
可他现在算上零陵县,也就两个县的地盘。怎么看都成事的希望都很渺茫,这现在送了子弟来给反贼当官,岂不是就坐实了从贼的罪名。
日后一旦朝廷大军来攻,沈墨兵败,他们就成了实打实的反贼余孽了,肯定要遭受朝廷的清算。
可是万一呢?
万一沈墨以后成了气候,岂不是错失了成为从龙之臣的机会?
这些乡绅们一时非常的纠结。
沈墨招收这些士绅子弟也是没有办法的实情,他现在手头可用的人手太少。
兵好说,但是官吏实在缺乏。
要想当官吏,最少得认字识数。
可是在这个文盲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多的时代,想从普通百姓之中招收人才几乎是不可能的。
士绅家族的子弟基本上都是读过书的,就算没有功名,那也足够担任一个普通吏员了。
沈墨虽然也打算开办学校培养自己的人才,但是那需要时间,没个一两年的功夫根本见不到效果。
所以只能选择从这些士绅家中录用官吏。
当然,要想上任也得经过选拔审核,确定堪用才会任用。
至于给五天的期限,也是逼着这些乡绅做选择,看他们有没有冒险搏一搏的勇气。
若是自己顾虑太多,错过了,那就别怪沈墨不讲情面了。
机会给你了,你不中用,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沈墨不理会那些乡绅们纠结的神色,朝着身后招招手,将秘书柳斌唤过来给刘尧解释道:“这是柳斌,暂时担任零陵县主簿。”
又将李彪唤过来介绍道:“这是李彪,担任典史。你们三人以后要精诚合作,把零陵县的事情办好。”
刘尧急忙跟二人见礼。
他知道这两位肯定都是沈墨的心腹,自己这个知县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跟这二位商量的。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若是沈墨一个人都不派,他反而心里不踏实。
李彪被沈墨带到零陵县来了,马有禄又官复原职,当了东安县典史。
第一百零二章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零陵县城被荡寇军占领之后,沈墨立刻让知县刘尧和典史柳斌带着从东安县带过来的一些宣教干事以及农会人员,还有五百正兵下乡分田。
虽然有一些乡绅地主主动愿意投效,但是还有大部分的士绅逃回了乡下。
对于这些人,沈墨给出的对策是先礼后兵,先宣传一遍政策,若是还不配合的话,就强行分田。
分田过程中若是反抗,反抗者当场格杀,全部田产粮食财务都统统收归公有,家中成年男丁被发配去挖矿劳改,年轻女眷被勒令改建。
幼童和老弱则被送入济养院。
若是乖乖配合的,就按照既定政策来,给其保留足够的田地粮食和财物,城里的商铺也都予以保留。
分田是以零陵县城为忠心向四周逐步辐射,先分靠近县城的,再逐步向更远处推进。
每到一处,先调查当地罪大恶极的那些乡绅,将其全家造过恶的全部拉出来公审,当场判决,当场执行。
天下有没有不盘剥欺压农民的地主,可以说绝对没有。
否则地主是怎么发家的。
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要是沈墨真的较真的话,那天下的地主都改杀了。
可是那显然不现实,但是抓几个典型用来争取民心,杀鸡儆猴还是可以的。
零陵县城一箭未发兵不血刃就拿下来,未免让许多人对于荡寇军的实力以及沈墨的决心有点看不清,所以那五百正兵就是用来展示沈墨的刀到底利不利的。
零陵县城本就在湘江边上,所以全县最肥沃的土地几乎都在湘江两岸。
对于选择哪一个地主先下手,知县刘尧给出的建议是邓氏。
刘尧介绍道:“邓氏是顺治年间从广西迁过来的。当年鞑子进入湖南的时候,湖南人反抗的很激烈,所以死在鞑子屠刀下的人也很多,有些地方几乎是十室九空。如今湖南有一半左右的人都是从江西和广东以及广西等地迁居过来的。邓氏就是其中之一。”
“邓氏本就是广西贺州府大族,来了零陵之后占了很多土地,又招募乡勇帮着清廷镇压各地义军,因此家族势力越来越大,光是其家族子弟在清廷为官的就有十几人,职位最高的就是当今赣州巡抚邓弘济。其他的知府知县还有好几个。”
“吴三桂起兵叛乱,占领了湖南之后,邓氏不愿意投降吴三桂,被杀了不少人,剩下的逃到了湖北等地。吴三桂死了之后,邓氏剩下的人又回来了,康熙还亲自下旨表彰邓氏的忠勇,赐了一块“忠勇之族”的匾额给他们。
邓氏回来以后,对之前跟着吴军对付他们的当地百姓和佃户大肆报复,杀了不少人,当地官府明知此事却都当做不知。邓氏如今民愤极大,光是田地就由近十万亩,零陵县最好的田地几乎一半都在他们手中。光是邓氏手下的家奴和佃户加起来都快过万了。所以,要想在零陵分田顺利,邓氏必须先拿下。一旦拿下邓氏,其余乡绅就丧了胆气,只能乖乖配合。”
看沈墨等人听得认真,刘尧又补充了一句:“总镇,下官认为邓氏与我们绝对没有妥协合作的可能。”
零陵邓氏的名字沈墨从戴文胜之前送回来的情报中也知道了一些,但是没有刘尧说的这么相信。
刘尧这个知县肯定也是认真做过功课的,甚至可能还被邓氏给刁难轻视过。
这样首屈一指的大族若是不配合,他这个知县当的肯定难受。
沈墨知道刘尧说的是实情,邓氏这种情况肯定不会主动配合分田的,他们的利益跟清廷已经绑定的太深了。
没有犹豫,沈墨就拍板道:“好,就拿邓氏开刀。我把水师也配给你们,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邓氏已经尾大不掉,必须一举清理干净。咱们的政策在零陵才能推行下去。”
刘尧和柳斌齐声道:“下官领命,绝对不辱使命!”
邓氏果然早有准备,除了招募两千乡勇准备武力抵抗之外,还弄来了不少船只挡在了湘江上,意图阻止沈墨的人渡江分田。
只不过那都是些普通民用船只,荡寇军水师派来两艘战舰一轮齐射后,全都一哄而散,许多船夫甚至直接跳江逃生。
看到水师竟然真的有炮舰,刘尧又惊又喜,心中底气更是足了不少,对于自己投降沈墨一事也多了不少信心。
水师驱散了邓氏的船队,又将刘尧柳斌等人以及五百荡寇军正兵运到湘江对面。
邓氏虽然对于反贼真的拥有炮舰这件事很吃惊,但是却并不愿意就此认输。
邓氏族长派自己的四儿子邓弘业带着两千乡勇在通往邓氏大宅的路上设置了各种障碍,还有模有样的扎下营寨,似乎想跟荡寇军进行长期对峙。
两千乡勇其中还有三百弓箭手,都是邓氏这几年练出来的精锐之中的精锐。
其实已经有了团练的性质了,只不过康熙默认了,毕竟邓氏现在对大清还是忠心耿耿的。
在邓氏看来,他们人数比反贼多,而且这几年杀的反贼也不少了,许多乡勇都见过血,堪称精锐,
就算东安县的这伙反贼有点本事,但是也不会太厉害到哪里去。
反贼就是反贼,只要自己这边坚守上几天,朝廷援军就会到来,到时候自己这边跟官军两面夹击,这些反贼就完蛋了。
只可惜,邓氏并不知道反贼跟反贼是不一样的。
置于邓氏所谓的精锐?
哼,沈墨表示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荡寇军带队的铁牛。本来这种事情派个营长或者让副手程凯去就行,可是铁牛却抢着要亲自带队。
他这次带去的五百正兵,其中有一百长枪兵,两百弓箭手还有两百火枪兵。
上次李光地带来三千人,被水师给一锅端了。
这次打东安县,本以为能够好好的过过瘾,谁知道却又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铁牛都快被憋死了。
一直捞不到仗打,对于铁牛这个好战分子来说实在过于痛苦。
铁牛看到了邓氏的阵势之后,看了两眼,不仅没有紧张,反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下令部队继续列队前进,到了距离邓氏乡勇约莫一箭之地外停下列阵。
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其次,火枪兵最后,就是一个简单的远近兵种结合方阵,侧翼都不用管。
邓氏乡勇们看到荡寇军不慌不忙地列阵,在邓弘业的指挥下弓箭手准备射箭,其余乡勇举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大声鼓噪起来,似乎想用音波攻击来扰乱荡寇军军心。
他们要是知道,眼前这支军队就是面对天塌地陷都不可能崩溃,估计早都转身撒丫子跑了。
看对面反贼军阵丝毫不乱,邓弘业很是失望,于是下令弓箭手射箭。
邓氏乡勇用的都是软弓,力度小,射程近,大部分都掉落在了双方阵前的空地上。
寥寥几支落在荡寇军阵中,对于全部着甲的荡寇军士兵根本形不成丝毫伤害。
看到这一幕,邓弘业开始有点慌了。
他觉得必须要立刻下令冲锋,不能等待对方发动反击。
可是还没等他下令,就听见对面反贼阵中一阵尖利的哨音响起,抬头看的时候便见一蓬箭雨呼啸着从天而降。
第一百零三章 人在旗在,人亡旗依然在
荡寇军第一轮箭雨落在头上,邓氏乡勇的阵列立刻产生了骚乱,被射中的惨叫哀嚎,没被射中的左右闪避,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列一下子乱了起来。
邓弘业拔出刀大声喊叫命令乡勇们冷静,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荡寇军的第二轮箭雨又兜头落了下来。
邓氏乡勇们这下立刻崩溃了,任凭邓弘业怒骂呵斥,甚至拔刀砍死了好几个乱跑的乡勇都无济于事,纷纷掉头就向后面逃跑。
后面的乡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裹挟着一起转身跑。
邓弘业大骂一声,也只好带着一群心腹家丁转身逃跑。
铁牛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毕竟对方只是一群乡勇。跟荡寇军比起来,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
弓箭手的箭刚射出,一百名长枪兵就挺着长枪冲了上去,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
如果把弓箭换成大炮,这就是一次完美的步炮协同。
铁牛也大吼一声拎着狼牙棒冲了上去。
两百弓箭手和两百火枪兵也顾不上列阵了,一起拔出腰间的短刀跟着冲了上去。
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肯定不能落后。
乡勇们被荡寇军追的哭爹喊娘,也就是仗着他们本乡本土熟悉地形,又没有如荡寇军士兵一样着甲,所以速度上有些优势。
两千乡勇在两轮箭雨中死伤也就一百多人左右,剩下的都被追的四散奔跑,许多人趁机跳到了水田里逃跑。
水田虽然此时水不多,甚至许多还都干涸了,但是对于穿着甲胄的荡寇军士兵来说却极大的限制了追击的速度。
反倒是那些乡勇,许多人甚至甩掉鞋子逃窜。
铁牛见状,大喊:“追那边打着旗子的!”
打着旗子的正是邓弘业和他的一群心腹家丁,这货骚包的很,给自己弄了一面“邓”字认旗,美其名曰方便指挥,鼓舞士气,还让一个心腹家丁扛着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边。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心腹家丁是个实心眼的,看见主子跑了,他也扛着旗跟着跑。
反正主子到哪他就到哪。
邓弘业只顾着跑,也没注意这事,结果跑了半天,回头一看,差点没吓死。
那反贼大军全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狂追,其他人根本就不管。
一个家丁大叫道:“四少爷,肯定是因为你穿的盔甲太明显了,赶紧脱了吧。”
邓弘业一听有道理啊,急忙手忙脚乱的解下身上的皮甲扔掉,然后继续狂奔。
又拼命跑了一会,扛着旗子的家丁大喊道:“四少爷,反贼又追上来了!”
邓弘爷回头一看,荡寇军还在自己后面紧紧跟着,他差点崩溃了。
盔甲都脱了,这遍地都是逃窜的人,为什么就追着我不放啊!
扛着旗子的家丁又大喊:“少爷,快跑吧,反贼追上来了!”
邓弘业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是这货一直给反贼指路了,气的大骂道:“你赶紧把那破旗给老子扔掉!”
抗旗的家丁死心眼,摇头道:“少爷你说过的,人在旗在,人亡旗亡,我还活着,旗子当然不能扔!少爷,你放心吧,你去哪,旗子就在哪!”
邓弘业气的差点吐血,当初觉得这位是个实心眼的靠谱,才让他打旗,可谁想到心眼实诚的都成智障了。
他不想再跟这货废话,一脚将他踹倒,然后继续逃窜。
那扛旗家丁很是委屈,不知道四少爷为何突然这么暴躁,愣了一下爬起来抗起旗子又追了上去。
可是就耽误了这么一会的功夫,铁牛已经带着人追了上来。
凡是没有立刻跪地求饶双手抱头的,直接就是一狼牙棒招呼过去,每次都是搞得红的白的四处乱溅,场面十分恶心。
看见铁牛跟这样的杀神,还跟着邓弘业的家丁们早就肝胆俱裂,不是跪地求饶,就是四散奔逃。
邓弘业以及紧跟着他的“邓”字大旗周围一下子就空了出来。
铁牛奔了过去,邓弘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举手求饶道:“将军饶命,邓氏愿降……”
话还没说完,就被铁牛一棒子砸碎了脑袋。
“现在想降了,晚了!呸!”
铁牛往邓弘业的尸身上啐了一口骂道。
旁边依然在怀里紧紧抱着“邓”字大旗的家丁整个人都吓傻了,瑟瑟发抖。
铁牛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叫什么名字?”
抗旗家丁一愣,脱口道:“我叫邓大春。”
铁牛笑道:“邓大春,你干的不错,立功了,我给你记着。”
邓大春一脸茫然,自己不就是打了个旗吗,怎么这贼将却说自己立功了。
铁牛不管他,带着人向着邓氏大宅扑过去。
邓大春这时候又看了一眼已经面目全非的四少爷,忽然跪倒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四少爷,你咋就死了呢?你不是说咱们一定能赶跑这些反贼的吗?你交给我的旗子还在啊,你怎么就先死了呢……”
……
邓氏族长邓念祖听说儿子带的两千乡勇跟反贼一个照面就崩溃了,儿子也被贼将砸碎了脑袋,吓得面无人色,急忙下令让人紧闭大门,让家中所有的家丁男仆都拿着家伙去守门。
一群女眷躲在内宅哭哭啼啼,不知所措。
邓念祖对老妻道:“莫哭了,对抗反贼都是我一人的错,我听说那反贼不杀妇孺,只要我一死,反贼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保住性命,弘济以后会给我们报仇的。”
一群女眷闻言哭声一下子小了许多,许多人看着他的眼神开始充满期待。
邓念祖气的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他叫了一名心腹家奴进了屋子,写了一封信交给他,吩咐道:“我死后,你立刻去赣州找我儿弘济,让他以后一定要给我报仇。”
说完踩着凳子将脖子套上了房梁上拴好的绳套,准备自我了断。
心腹家奴还在一旁抹眼泪劝道:“老爷你莫要想不开啊,事情也许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呢!”
千古艰难唯一死,邓念祖虽然下了寻死的决心,可是事到临头,却又有些犹豫起来。
那心腹家奴看自家老爷犹豫不决,又听见外面反贼的劝降声:“只诛首恶,投降免死。所有家奴都能分田……”
看着还站在凳子上不肯去死的老爷,忽然一咬牙,一脚将邓念祖脚下的凳子踹翻。
邓念祖猝不及防之下就挂了上去,挣扎了一小会就没了动静。
心腹家奴这时候又恸哭起来:“老爷啊,你是个大善人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这边哭声一响,外面的女眷全部跑了进来,一看邓念祖上吊了,一个个又大哭起来。
只是有些哭声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笑。
片刻后,铁牛看着挂在空中来回晃悠的邓念祖,轻哼一声道:“这老东西倒死了个便宜。”
伺候邓念祖归西的那个心腹家奴谄笑着奉上一封书信道:“将军,这是邓念祖写他儿子邓弘济的信,小人不敢隐瞒,还请将军过目。”
第一百零四章 轰轰烈烈和忧心忡忡
邓氏被反贼攻破,邓氏族长邓念祖上吊自杀的消息传开以后,零陵县的乡绅们顿时噤若寒蝉。
而邓氏十二岁以上的嫡系子弟都被处死,年轻女眷都被勒令改嫁,家产全部被抄没,一系列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这些乡绅地主们心惊肉跳。
他们终于明白了反贼是会杀人的这个最朴素的道理。
原本有些观望犹豫的乡绅们立刻行动起来,主动跑到县衙表示自己愿意配合分田。
有些更积极的,甚至还带来了好几个子弟来县衙登记要当预备吏员。
这些积极的多是以经商为主要致富手段的,家中的田地最多几千亩,甚至几百亩,分了田地对他们来说损失不算太大。
最少分了了田之后他们的商铺这些都能保住,而且沈墨表现出来的态度是鼓励和保护工商业发展的,而不是如同其他反贼那样一抢二杀,这也是促使这些乡绅富户们迅速投效的一个重要原因。
若是沈墨真是那种只会烧杀抢掠的反贼,他那么肯定会反抗到底的。
邓氏有个外号叫做“邓半县”,意思就是他家的田地差不多快占到了整个零陵县的一半。
邓氏一倒,整个零陵县就更没有能够抗衡沈墨的地主了。
知县刘尧和主簿柳斌两人在荡寇军正式接管了邓氏庄园之后,立刻带着农会和宣教司的人行动起来。
首先是成立村公所,发布安民告示,赦免所有跟着邓氏一起抗衡荡寇军的乡勇,保证不追究他们的罪责,并且承诺只要他们回来造册入户,就给他们人人分田。
同时,又号召百姓举报,邓氏之中凡有罪大恶极者只要查证确凿之后都会及时处理。
再者,废除所有欠下邓氏的高利贷,欠条全部销毁。
第三,又宣布邓氏的所有家奴全部被废除奴籍,而且编入民户,都可以跟其他百姓一样活得分田资格。
这三条一出,湘江东岸都沸腾了,有人激动,有人质疑,有人大骂这是蛊惑民心。
不过一时半会却没有人前来主动登记,都在持观望态度,想要看一看这些反贼是不是真的跟其他反贼不一样,能不能说到做到。
其实很多人心里已经相信了一大半,因为荡寇军只是占领了邓氏庄园之后,就没有任何的扰民举动,甚至还处决了一批专门趁火打劫的家伙。
这样军纪严明的反贼他们是没有见过的。
在加上之前就有各种从东安县传过来的消息,所以大部分人心里都是跃跃欲试的。
对于这种情况,柳斌早有准备,让宣教司的人和东安县农会抽调过来的人一起深入百姓之中宣传。
东安挨着零陵,语言相通,很多人甚至说起来可能还有亲戚关系。
尤其是农会的人都是实实在在分到了田地和粮食的人,此时他们现身说法显然更具有可信度。
很快,湘江东安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土改分田运动,每天排着队去村公所登记的人络绎不绝,从早上日出排到晚上太阳落山。
县衙里几乎所有的文吏都被抽调过去帮忙,虽然有轮换,但是一天下来手腕都感觉快断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得人心的反贼,短短几日就能让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拥戴支持。
消息传到了零陵县其他地方,那些农民家奴们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红了,一个个巴巴地盼着反贼大军过去给他们分田。
甚至还有一个叫做陈家坳的村子里的百姓被村中一个贫寒秀才串联起来杀了本村的地主陈氏,然后派人来县城请求县衙派人过去给他们主持分田。
知县刘尧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但是心里又充实又爽快。
几天时间下来,对于沈墨的手段更是佩服不已。
这样的反贼古往今来都少见的的很,只要能够坚持这样做下去,何愁不能闯出一番基业来。
其实,沈墨对于康熙朝的认知有点偏差,有点过于高估康麻子了。
康麻子之所以后世被很多人吹为千古一帝,主要就是那几件事:
智擒鳌拜;平定三藩之乱;收复琉球;以及平定蒙古的葛二蛋叛乱。
最后勉强加上一个击败沙俄,签订《尼布楚条约》。
这几件事都是武功,但若是拿出来细说的话其中运气的成分也很大。
杀个鳌拜埋伏几十个侍卫都足够了收拾了,偏偏搞得那么麻烦。
鳌拜再厉害,也是个人,又不是玄幻小说一举手就能毁灭星球。
平定三藩之乱,若非吴三桂突然病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收复琉球,也是郑经自己废物搞内讧,才让施琅投入了康麻子的怀抱,最后反过来收拾自己这个旧主。
葛二蛋就不说了,也是个二愣子。
而《尼布楚条约》就更是个笑话,明明打赢了却签了这么一个不平等条约。而沙俄割让中国土地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综上所述,康麻子虽然看着武功赫赫,但是细细分析的话也就那样了。
而且晚年的时候还因为九个儿子夺嫡的事情搞得一团糟糕,大清的江山都差点崩溃了。
要不是雍正即位后力挽狂澜,说不定满清那时候就早早嗝屁了。
就跟网上曾经流行的一句话,表面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但是翻开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虱子。
表面光鲜,背后恶心。
而且经过这连年征战,天下百姓苦不堪言,人口锐减,田地荒芜。
活下来的百姓身上更是因为连年战争朝廷增加的各种苛捐杂税而痛苦不堪,勉强度日。
湖南作为吴三桂曾经跟清廷对峙的前沿阵地,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惨。
被吴军抢了一波,后来又被清军抢了一波。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湖南的百姓对于清廷真没多少忠诚度。
谁让他们日子过得好一点,他们就拥护谁。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揭竿而起开始造反。
历史上,湖南的农民起义次数和规模在全国各省也都是排在前列的。
排第一的应该是隔壁的江西老表,那里的人们更喜欢造反。
零陵县的分田土改运动搞得轰轰烈烈的,消息传到永州城,刚刚收到圣旨知道自己升官的知府刘光耀却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忧心忡忡的。
他没想到东安县的反贼竟然大过年的突然攻占了零陵,这等于直接卡住了他的脖子。
而反贼在零陵县搞得一系列动作更是让他浑身冰冷。
反贼用地主乡绅们的田地来分给小民,就等于将他们彻底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来日朝廷大军剿贼,这些小民不仅不会帮官军,反而还会视他们为仇寇,跟着反贼一起打官军。
刘光耀可太知道土地对于百姓的诱惑了。
这样的反贼根本难以彻底剿灭,就算剿灭,那也得好几年的时间。
可是康熙圣旨上给他的时间去明年春耕前剿灭反贼,两三个月的时间根本就难以做到。
况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官兵们根本不愿意这时候去打仗。
况且,永州的绿营兵已经损失殆尽,他要剿贼也只能抽调隔壁宝庆府和桂阳府的官兵。
那就更加不愿意跨府打仗了。
刘光耀看着摆在面前的圣旨,忽然觉得皇帝是不是想找个借口弄死自己。
不然为何要给自己出这样的难题?
第一百零五章 剿贼妙计
刘光耀之前还觉得湖南巡抚龚永望和八旗驻守将军乌梁海等上官都是一群消极剿匪的智障,可是现在康熙给他加了永州总兵这个差事之后,他才发现剿匪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之前虽然也因为剿匪立过不少功劳,但是那都是一般的乱贼暴民,一群乌合之众,官兵随便一冲就立刻崩溃了。
可是沈墨这一股反贼行事气度都透着一股子大气正规,做事颇有章法,更重要的是还善于蛊惑裹挟小民。
这些小民表面上是民,可是只要沈墨登高一呼,很快就能变成一呼百应的贼兵。
这才是让刘光耀最头疼的地方。
想来想去,一个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找来师爷一起商量。
师爷道:“府尊,反贼的发迹之地在东安县。如今反贼出兵零陵,那东安肯定空虚。即使有留守的贼兵,也都是老弱以及反贼临时招募的乡勇。若是能够派一支军队偷袭东安,那沈墨一看老巢受袭,一定会带兵回援。那时候府尊就可以趁机收复零陵了。收复零陵之后府尊再调集重兵驻守,反贼就被堵在了东安县。府尊再从容调集大军围剿,反贼指日可破。”
刘光耀没好气地道:“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可是一来本府从哪里去弄来一支能够奇袭东安的军队,二来反贼既然敢出兵零陵,肯定早就有所防备。我军若是偷袭不成反遭失败,那形势就更加糜烂。”
师爷只顾出主意,是否采纳那是东家的事情,所以对于刘光耀的不满丝毫不在意,而是继续侃侃而谈道:“府尊,既然朝廷让你统辖三府的所有绿营兵,那你就行文宝庆府和桂阳府,让两府的绿营兵从北面和西面两面夹击东安县反贼老巢。
而府尊你就守好永州城,搜集船只打造水师,阻挡反贼继续北上,同时动员乡绅大户奉献钱粮,编练乡勇用来守城。”
刘光耀这次觉得师爷说的还有点道理,点头道:“你继续说。”
师爷摸着山羊胡子继续道:“若是桂阳府和宝庆府两路官军建功,府尊便可率领招募的乡勇收复零陵,再逆流而上与两军一起夹击东安贼军,则胜利可期。
到时候就算不能完全剿灭反贼,那也算是完成了皇上的要求。
若是两府官军进军不顺,那也是他们主将之罪,怪不到府尊头上。
府尊只要守好永州城,皇上就算不满,也最多申饬几句,也不会重责府尊。如此,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左右为难。”
刘光耀细细思索,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师爷果然是本府的张子房,此计甚妙,就按照此计行事。你替本府给宝庆府和桂阳府的绿营主将写信,让他们速速出兵东安,不得有误。等到剿灭反贼,本府给你请功。”
师爷拱手道:“多谢府尊抬举!”
看过师爷拟好的公文之后,刘光耀用上了自己的永州总兵打印,让人立刻送到宝庆府和桂阳府去。
有了剿贼之策后,刘光耀原本压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心情一好,又跑到了丰韵楼检查指导工作,顺便跟美丽迷人的老板娘白映波谈谈心。
白映波亲自出来迎接,把个刘光耀美得不行。
迎进厅中,让人奉上香茗,白映波道:“听说零陵县已经被反贼所占,永州城里人心惶惶,许多人都想逃走,小女子都有些担心。为何府尊却看起来毫无在意,难道是朝廷大军将至?”
刘光耀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笑而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嘚瑟样子。
如今戴文胜已经是丰韵楼的新掌柜了。
白映波收到姜寒酥的亲笔书信后反复看看了好几遍,知道自己的姜姐姐如今找到了自己指腹为婚的沈墨哥哥,并且沈墨的所作所为都让她非常的崇拜和钦佩,两人更是情投意合,如今已经举家搬迁过去了。
白映波虽然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因为这意味着姜姐姐以后不能常来永州城和自己见面了,但是她心里为姜姐姐感到由衷的高兴。
而且因为姜寒酥在信中把沈墨说的好的简直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让见惯了道貌岸然的男人们的白映波心中更加好奇沈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知道自己的姜姐姐不是那种没有见识不知人心险恶的傻白甜,她这么崇拜沈墨,那沈墨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所以她就很想去亲自见见沈墨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她的姜姐姐迷得甘愿不顾一切的奔向他。
想归想,但是却要将姜姐姐托付的事情给办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姜寒酥在信中让她以后重点关注永州官府关于沈墨的各种情报,所以此时看刘光耀的样子,才会出言试探。
刘光耀喝了两口茶,慢悠悠地将茶杯放下,这才好整以暇的地道:”白娘子切莫惊慌,区区反贼不足为惧。朝廷虽然没有派遣大军,但是却已经任命本府为永州总兵,统辖三府官军共同剿灭沈墨此贼。本府如今已经有了剿贼之策,若是顺利的话,反贼覆灭就在旬月之间。”
白映波闻言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讶,浅笑道:“那小女子就在此恭喜府尊了,如此一来,府尊文武大权皆在掌中,就能毫无掣肘地施展胸中抱负了。等到剿灭了沈墨这股反贼,府尊高升巡抚乃至入京为官都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了。小女子以茶代酒敬府尊一杯!”
刘光耀被美人吹捧的一下子飘飘然起来,跟白映波喝了一杯茶后很自然地将师爷的剿贼之策变成了自己的吹了出来。
白映波一听表现出一副果然妙计,府尊文韬武略真的厉害的崇拜表情,看的刘光耀更是心里美的冒泡,连连抚须表示这都是基本操作,不用惊讶。
白映波见状心中不屑,嘴上却道:“府尊为了永州百姓安宁殚精竭虑,小女子自然不能坐享其成,愿出银钱招募乡勇助府尊守城。”
刘光耀大喜,由衷赞道:“白娘子果然是女中豪杰,天生丽质多才多艺自不用说,更难得是如此忠君爱国,善解人意,本府实在感动。他日待反贼剿灭,本府一定给白娘子一个安稳归宿。”
言下之意就是想收白映波当妾室。
白映波心中狂翻白眼,但是面上却是感激不尽。
刘光耀又扯了一会闲篇,才飘飘然离去回府衙安排他的剿贼妙计去了。
白映波立刻找来戴文胜,将刘光耀的话说给他听,担忧道:“沈公子主力在零陵,若是官军两路夹攻,姜姐姐他们就危险了。戴先生还是赶紧把消息派人送出去吧。”
戴文胜笑道:“多谢白姑娘告知此事,不过我家主公对此早有安排。官军若是不去倒也罢了,若是敢去,那必定碰的头破血流,甚至有去无回。”
东安县虽然如今只剩下三千守备军和近万村兵,但是却足以保证安全了。
而且零陵县距离东安县本就不远,主力回援的话半天即可坐船到达,刘光耀要想偷袭根本就在想屁吃。
白映波不了解情况,但是戴文胜却是清楚的。
不过看着白映波依然担心的样子,他又道:“消息我会尽快送出去的。白姑娘不用担心,姜姑娘深受我家主公疼爱,肯定不会让她遭遇危险的。”
白映波知道戴文胜是个沉稳之人,肯定不会虚言骗她,也就放下心来。
第一百零六章 是时候打永州了
宝庆府绿营守备姜淮和桂阳府绿营参将马泳收到刘光耀的出兵命令时,都气的骂娘。
大冬天的也就不说了,这马上过年了,大部分士兵都给放假了,现在却要出兵,谁能乐意?
但是军令就是军令,两人若是敢拒绝奉命,那刘光耀完全可以对他们二人先斩后奏。
贻误军机,这可不是小罪。
不过好歹刘光耀也知道大过年的让人出兵实在不地道,所以在信中给他们许下了可以就地筹措军饷粮草的承诺。
换句话说,他们出兵东安县之后,缴获的一切战利品都交给他们支配。
更简单一点说,就是进入东安县这种敌占区之后随便烧杀抢掠,只要能剿灭反贼,东安县的百姓死活都没关系。到时候刘光耀一道折子都可以把这事情安到反贼身上去。
朝廷要的只是剿灭反贼,至于百姓死活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肯定都是反贼干的。
这让姜淮和马泳两人心里舒服了一些。
然后开始集合军队,准备辎重粮草,征发民夫。
打仗可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要做的准备工作相当不少。一般的军队在接到出征的命令之后,能从正常状态完全进入战备状态,没有两三天是搞不定的。
当然,这里指的是古代这种冷兵器部队的常备军。
如果是乡勇团练这种乡绅武装的话,可能会更慢一些。
两府的清军还在准备出征的时候,消息就已经摆在了沈墨的案头。
沈墨看完后扔给了铁牛,铁牛看完立刻兴奋地请战道:“主公,要不让我回去领兵吧,零陵县的乡绅地主们都被吓破了胆子,现在一个个的积极主动要求分自家的田,一个有卵子的都没有,忒没劲了。还是让我回去领兵狠狠揍那些汉奸兵吧,再让我闲下去我都快长毛了。”
零陵县现在的确在没有一个敢抗拒分田的地主了。
他们就算不怕荡寇军,也随时担心会被自家的佃户和家奴杀了来当投名状,这样的例子已经有现成的了。
地主阶层可以说是最顽固的一群人,但也是最善于见风使舵的一群人。
尤其是许多能够传承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大世家更是擅长此道。
只要他们能在新的统治者身上找到新的利益点,他们就会快速的转变方向选择投效。
地主们发现田地肯定是保不住的,而舍弃田产还能保住性命和部分家产以及商铺,家中子弟们还有了做官的机会,所以分析利弊之后迅速地选择了妥协和拥抱沈墨的所有政策。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尽情享受。
目前为止,在县衙登基愿意担任预备吏员的乡绅子弟已经超过了百人,甚至其中有一小半都是拥有功名的。
其中童生占了一大半,秀才也有十几个。
甚至其中还有一名举人,叫做陈修远,也就是那位串联本村农民杀了地主,然后派人来请沈墨派人去主持分田的贫寒书生。
这哥们考上举人之后没有考上进士,但是有没有钱跑关系买官,所以就一直蹲在家里等着朝廷有了空缺后补缺。
结果这三年清廷一直和吴三桂打仗,根本想不起他这样一个小小举人。
吴三桂败了之后,原来他占领的地盘上出现了许多官职空缺,这哥们本以为自己有机会了,在家里兴奋的天天等着吏部的通知。
结果等来等去依然没有消息。
后来一打听,朝廷因为连年打仗,搞得国库空虚,所以皇帝下旨,那些候补的举人谁先掏钱,谁掏的钱多就给谁先补缺。
在康熙看来,这是一举两得的良策,既能填补国家官员空缺,还能顺便给朝廷创收,多好的事啊。
可是如此一来,那些家境贫寒的举人就倒了霉了,为了考试早已经耗尽家产,现在哪里还有钱去给自己买官啊。
许多人大呼不公平,上书朝廷抗议。
但是人康麻子说了,这事情很公平啊。大家都是举人,又不是什么文盲,谁先给钱谁先让上任,很正常啊。
你不交钱,朝廷也没说不给你官当,只是得往后稍稍,以后有空缺了你再补上就是。
陈修远很失望,从此就有些心灰意冷了,在乡里给人当私塾教师,教一群地主家的孩子启蒙为生。
反贼来了,攻破了邓氏,宣传的一系列政策也传到了陈修远的耳朵里,他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老子是要当官,当不了清廷的官,那就当反贼的官。
这伙反贼看着气象不凡,行事颇有智慧章法,说不定就成了呢。
说干就干,陈修远回去立刻找了几个本家兄弟,四处串联纠集了一大群人,趁着黑夜闯入地主家里杀了地主,封锁粮仓和库房,第二天就派人来零陵县城找沈墨来了。
鉴于他的表现突出,沈墨直接让给他转正,让他担任了零陵县衙户房司吏,带着一群地主乡绅的子弟去分这些人自家的田。
陈修远吃透了各项政策后就立刻出发了,办事很是认真,既有原则,也有灵活性,表现的很能干。
沈墨感慨不已,觉得这些八股文选出的人才还是有不少能干的。
毕竟能考上功名的都不会是笨人,古代的八股可比后世的高考要难多了,能考中举人的都可以称得上学霸了。
铁牛是个好战分子,现在整个零陵都在进行热火朝天的土改分田运动,一个起来反抗的都没有,这让他闲的难受,所以一直踅摸着想打仗。
现在知道清廷要偷袭自家老巢,肯定坐不住了。
沈墨看他一眼道:“好啊,那你就回去守家,攻打永州城的任务就交给程凯了。”
铁牛一愣,惊喜道:“主公,准备要打永州了?什么时候?”
沈墨故意逗他:“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好好守家,别让鞑子掏了咱的老巢。”
铁牛一听要打永州,哪里还想回去守家,立刻嘿嘿一笑道:“主公,我刚才就是那么一说。打永州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我来领兵啊。让程凯回去守家吧。”
沈墨道:“你确定你要打永州?”
铁牛啪的一声挺直胸膛道:“主公,永州请交给我,我一定将刘光耀那个狗汉奸的脑袋放在你面前。”
沈墨看他上套,心中好笑,点点头道:“好,那你就先好好练兵,等到什么时候在零陵县练出五千守备军和两万名村兵,全部通过考核后,就立刻出兵永州。”
铁牛这才明白被主公套路了,但是军中无戏言,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练兵是个枯燥需要耐心的事情,铁牛这种急性子不太适合。
但是如今军中人才太少,他又有练兵的经验,自然不能放着不用。
沈墨打算在明年开春之前一举拿下永州城。
但是前提是要先击败从宝庆府和桂阳府这两支清军的反扑,还要在春耕前练出足够的后备军出来。
不过还好,有两千名正兵可以担任骨干辅助铁牛他们练兵,同时又有水师封锁江面,又有足够的资源去供养,三个月后肯定能练出一支合格的军队了。
当然,这种合格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
对沈墨来说,能够用来守城和本土防御就足够了。
要想成为真正的精锐,除了大量的训练之外,还要经历战场的洗礼,那都需要交给时间。
清兵攻击东安县的情报沈墨已经派水师送回了东安县,而且李志远那边针对这种情况此前已经准备了预案,所以沈墨一点不慌。
就算真的清军超水平发挥,沈墨的主力也能快速的回援。
总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之所以这么快决定打永州,一来是因为永州城在战略上具有重要地位。
永州是湘南重镇,占领永州,就可以隔绝湘南南北东西,向北能攻击宝庆府,向西能虎视衡州府,向南可吞并桂阳府。
这是从军事上来讲。
若是从政治上来讲,沈墨现在虽然占了两个县,但是在天下所有的反清势力中,甚至在湘南的反清势力当中都算是不起眼的存在。
甚至有好几股义军队伍占领的地盘都比自己要大的多。
譬如隔壁的隔壁郴州府,就有王渊王越兄弟聚集义军两万,攻占了三座县城。
衡州府茶陵县就有一位号称是前明宗室的人,叫做朱正平,自号“承平天王,”五万大军前后攻占了五个县,甚至还一度攻打衡阳城。
沈墨虽然不打算跟这些同行比,但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也是时候该拿下一个有分量的城池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了。
一来提振麾下投靠自己的那些人的信心,觉得跟着自己有前途。
二来也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声,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
虽然一旦拿下永州城,就会真正引起清廷的关注,引来大军围剿,但是相比能够得到的好处,这点坏处不足为惧。
而且一旦再次击败清廷大军,自己的影响力必然会呈现爆炸式的增长,以后很多事情就更加顺利了。
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是因为系统的提示。
系统现在处于殖民时代,目前升级到要塞时代的综合评分是六十五分。还需要十五分,达到八十分后才能满足再次升级的条件。
沈墨看了一下分数分布情况,发现这缺少的十五分主要是在地盘面积和政治影响力上。
他估摸着拿下永州城以后就可以大幅度提升这两项上面的分数了,应该就能满足升级的条件了。
综上所述,拿下永州城是势在必行的。
只是永州城要拿下,占领的地盘稳扎稳打也是要的。
目前自己的根基还很浅薄,而且自己走的是精兵路线,步步为营,不能跟隔壁那些同行一样搞游击战当流寇。
等到基础扎实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那就是厚积薄发的时候了,后面的很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第一百零七章 图上谈兵(第一更)
虽然刘光耀定下的剿贼妙计是两路夹攻,但其实只有一路能稍微对东安县形成一点威胁,也就是从宝庆府出发的这一路清兵。
桂阳府的清兵要想攻打东安县,必须经过零陵县。
但是现在零陵县已经牢牢控制在沈墨手中,荡寇军的水师每天在湘江上游弋,百无聊赖。
永州城的清军不敢出来,郑云龙这段日子都成了运输大队长了,不是运载人员渡江,就是运送各种物资钱粮,正经的水战是一点都没捞着。
要是桂阳府的清军头铁敢顺着潇水顺流而下,郑云龙肯定会高兴的热烈欢迎的。
要是清军不敢走水路,那就只能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经过广西全州府然后再翻山进入东安县。
要是他们敢这么做,估计没等进入东安县,队伍就先崩溃的差不多了。
大过年的出兵士兵们本就怨声载道了,还要翻山越岭,走几百里山路,士兵们不哗变砍了主将都算是很厚道了。
所以这一路清兵基本不足畏惧。
宝庆府也就是后世的邵阳市,位于东安县的正北方,中间只隔着一个邵阳县。
虽然听起来不远,但是中间却隔着重重山岭,要想过来必须得翻山越岭。虽然南方的山都不算高,但是山地就是山地,走起来并不轻松。
不过也有另一条路,就是清兵可以沿着夫夷河坐船逆流而上进入新宁县境内,然后再向东攻打东安县。
新宁县在东安县的西边,紧挨着广西,著名的丹霞地貌就在这附近。
要想从新宁县进入东安县,就得翻越舜皇山。
而舜皇山这里荡寇军早就建立了哨站,无论是从广西全州府翻山过来的敌人,还是新宁县过来的敌人,只要翻越舜皇山就会被荡寇军哨兵发现。
当然,宝庆府的清兵也可以在回龙寺一带上岸步行,但是依然要翻山越岭。
虽然这一路上的山势没有经过舜皇山那位险峻,但是路程却长了不少。
在接到沈墨派人送回的情报后,李志远就召集孙翔、常远以及樊鹏飞等人商议如何应对。
孙翔常远的职务还都在荡寇军正兵团里,一个是副团长,一个是参谋长。
但是两人都被借调到守备军里帮助樊鹏飞练兵,所以也是实际上的守备军主官。
李志远虽然不擅长军事,但是却是正儿八经的留守主官,所以招来三人商议。
沈墨临去零陵县之前就召开过一次军事会议,分析了宝庆府清军若是来犯会走哪条路线。
但是却无法确定清军到底会走哪一条。
常远道:“不如把清军放进来,然后利用我们的烽火台系统及时传讯,一旦发现清军踪迹,周围的守备军和村兵立刻出动包围,打一场包围战。而且这样是我们本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打起了把握会更大。”
李志远想了想道:“可是这样可能会造成许多百姓被清军祸害,破坏我们好不容易营造的大好局面。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放在外面打。”
樊鹏飞道:“既然无法确定清军会走哪一条路线,那我们就把守备军主力驻扎在清军的两个登陆点中间,譬如这里。”
说着山前在地图上一个叫做江口的地方点了点,这里从地图看正好处于新宁县和回龙寺两者之间。
“然后我们在两个清军的两个可能登陆点都布置哨探,无论清军选择哪一个,我们都能立刻出兵赶过去阻击。”
众人闻言都沉思了起来。
最年轻的孙翔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一直在思考。
李志远看见了点名道:“翔子,说说你的意见。”
孙翔道:“虽然我们无法判断清兵的登陆点,但是我们却可以让他们跟着咱们走,变被动为主动,将他们引入我们预设的战场之中,这样我们就拥有了主动权。老樊的建议虽然不错,但是忽略了地形的问题。毕竟这只是地图上看起来两边居中,但是实际走起来可能差距会很大。所以有点理想化了。”
樊鹏飞一想的确是这样,地图上只能看个大概,实际上可能差的十万八千里。
李志远眼前一亮道:“翔子,你继续说。”
孙翔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派一支人马在回龙寺附近提前阻击清兵,当然只是诱敌。清军知道我们主力不在,而且又没有跟我们主力打过仗,只知道我们水师厉害,对我们陆军的战斗力并没有什么概念。现在水师在零陵县,所以清军才敢来攻,心中必然存了轻敌之意。只要我们派一支村兵过去诱敌,清军必然上当,到时候只要进了我们的口袋里,那就插翅难飞了。”
众人闻言一想都觉得可行。
李志远问道:“那具体伏击地点设在哪里?”
樊鹏飞接口道:“这个肯定还要实地考察的,我刚才差点犯了图上谈兵的错误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会很快开完,樊鹏飞回去调动守备军,发布动员令。
孙翔和常军两个带着一队兵前去勘察地形。
……
准备了三天之后,在大年三十这天,宝庆府绿营守备姜淮带着三千人马出发了。
说是三千,其实也就是正兵一千,辅兵一千,剩下的都是民夫。
姜淮搜集了大量船只,运输部队和辎重,这些民夫就是用来拉纤的,因为他们是沿着夫夷河逆流而上的,而且夫夷河的水位比较浅,所以需要纤夫来拉纤。
姜淮原来也是吴三桂手下大将林兴珠手下的一个将领,林兴珠在湖南战死之后,手下许多人都投靠了清廷。
姜淮就是其中一个,靠着卖力剿杀昔日的同袍,所以混了一个宝庆府守备的差事。
还好宝庆府比较穷,所以他头上也没有八旗镇守,整个宝庆府绿营就是他说了算。
不过他也明白,经过了三藩之乱后,清廷对于他们这种降将更不会信任了。
他这辈子如果没有意外,估计不太可能会升官了,甚至过两年搞不好还会被朝廷秋后算账。
所以姜淮现在就是打定主意能捞就捞,多攒一点钱去乡下当个富家翁。
这次出兵东安县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听说反贼的库房里堆满了从那些士绅地主家里搜刮抄没的财物,只要击败了反贼,这些东西就都是他的了。
第一百零八章 济公岩伏杀(第二更)
至于能不能打败反贼,姜淮并没有过多怀疑。
虽然前任永州总兵李光地失败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反贼的水师厉害,李光地猝不及防之下吃的亏。
而且李光地是文官出任武官,所以姜淮这些武将都有些瞧不上,认为这些文官根本不动打仗,都是一群纸上谈兵的酸丁,不打败仗才怪。
而现在反贼的水师主力都在零陵县附近,根本开不到夫夷河上来,除非他们会飞。
就凭反贼留守的那些乡勇村兵根本不堪一击。
姜淮又不是没杀过反贼,反贼什么德行他可太知道了,看着乌泱泱的一大片,官军只要一个冲锋立刻就崩溃了。
所以姜淮虽然嘴上叫苦,但是心中还真的没把沈墨这股反贼当一回事。
姜淮原定的进军路线是沿着夫夷河直接到新宁县,顺便在哪里打个秋风过个年,休整上一两天然后再向东安县攻击。
这样最省事了,走的路也近很多。
但是船队过了邵阳县,到了回龙寺的时候,船队突然停了下来。
姜淮一问,原来是河道被阻了。
看着河道中间那十几根又粗又长的原木横在水中,姜淮气的大骂:“这些该死的反贼,等老子抓到他们一个个剥皮抽筋。”
骂完之后吩咐民夫和手下士兵清理阻碍。
好不容易清理完了,船队又往前走了几里路,结果又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姜淮快要气死了,骂了几句后又让人将继续清理河道。
清理完成,继续前进,结果没走几里又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这次别说姜淮了,就是普通清军士兵和民夫们都是一肚子火气。
而此时,恰好有人发现岸边不远处有一群手持木矛穿着藤甲的反贼在窥视,甚至还对对着他们射箭。
姜淮大怒,下令停船,亲自提着长枪跳上岸边,带着人追了过去。
那些反贼一看他追来,吓得急忙转身就跑,甚至有人把手中的木矛都给扔掉了。
追了一会,眼看那些反贼跑的七零八落,姜淮忽然停了下来,担心会有埋伏。
可是他刚一停下,就听见远处一阵尖锐的哨音响起,那些跑散了的反贼竟然又重新聚集起来,然后大喊大叫着向自己冲杀过来。
姜淮大怒,拎着长枪又继续追杀。
双方刚一接触,姜淮手中长枪还没刺中一人,反贼们就立刻崩溃,掉头狂奔。
姜淮这时候已经逗出火气了,紧追不放。
追了一段后,发现周围山势陡峭起来,姜淮心中猛然惊醒,似乎这些反贼在故意激怒引诱自己。
姜淮这个人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并非全无脑子,感觉不对劲就立刻止步掉头往回跑。
还好,回去的路上没有发现伏兵,刚才那伙反贼也没有再出现。
姜淮心中轻松了不少,正跟旁边的亲兵吹嘘道:“反贼就是反贼,根本不堪一击。”
亲兵正待吹捧两句,结果抬头一看,惊叫起来:“大人,快看!”
姜淮抬头一看,刚才自己停船的方向正在冒出大股的的黑烟,烟柱扶摇直上,远远看着很是清晰。
姜淮腿一颤,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调虎离之计,狡猾的反贼根本目标不在他的身上,而是那些辎重船队。
亲兵急忙扶着姜淮道:“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还去东安县吗?”
姜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刚才跟着自己追杀反贼的八百多名正兵都在。
反贼虽然烧了辎重船队,但是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些粮食辎重。
至于那些辅兵民夫,在姜淮眼里都不算人。
他的根基未损。
姜淮想了想,一咬牙道:“回宝庆府,这伙反贼有点邪门。”
姜淮的确有些怂了,东安县的这些反贼比自己之前遇到的反贼都狡猾。
追了一路,对方几乎没死一个人,自己这边却损失了全部的粮草辎重。
现在要是继续去东安县,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自己主力未损,回去之后再做打算。
姜淮带着剩下的八百清兵往回走,没了船,只能走山路。
吃了一次大亏,姜淮谨慎多了,一路上都在提防反贼伏击,可是一连走了几十里山路都没有看见一个反贼影子。
清兵们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起来。
又累又饿,早都跑不动了。
姜淮也累的没了力气,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粗气,打量着周围的山势地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士兵回答道:“这应该已经进了邵阳县地界了。我听人说过,这附近有个济公岩,听说是个很大的山洞,里面能容纳上千人。里面的石头红的黄的白的都有,稀奇古怪的,听说里面还有菩萨像。”
这个清兵说的济公岩在后世也是邵阳县一处很有名的景点。
济公岩位于新坪村后石山林中,岩洞宽广,约5000平方米,高10米、15米不等。红黄白三色钟乳石级成墙和屏风,把洞隔成十二个厅堂。
其实就是一个钟乳石形成的地下溶洞。
姜淮对于济公岩没有什么兴趣,现在又累又饿,只想好好睡一觉,吃顿饱饭。
所有人身上只带着一点干粮,这跑了一路早都吃完了,所以现在一个个人困马乏的根本不想动弹。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山里更是昏暗。
姜淮虽然不觉得反贼会追到这里来,但是还是勉强派了几个哨兵出去警戒,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地方开始睡觉。
山里的夜冷的嗖嗖的,更何况还是冬天。清兵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又冷又饿。
而此时距离此处两三里之外的济公岩洞中,孙翔带着一千五百名守备军士兵躲在洞里。
洞里燃起了篝火,光线映照的那些红黄白的钟乳石,散发着奇异的各色光线,照在人脸上,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孙翔手里拿着一块烤的金黄酥嫩的野兔腿在啃着,嘴边全是油。
其他的士兵也都一群群的围着篝火吃着东西,神情惬意又有些无聊。
一个人影闪进了洞中,来到孙翔身边道:“将军,鞑子兵都睡着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孙翔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守备军士兵,道:“先睡觉,明天黎明前干活。你先去吃东西,换个人去盯梢。”
说话的正是焦桐鹤,现在已经是守备军的哨长,手下管着一百人。
在勘察了地形之后,孙翔他们拟定了更适合的战术。
樊鹏飞带着一千名村兵砍伐树木阻截河道,迟滞清军行进速度。
而常远带着一千名村兵骚扰诱敌,成功将清军主力给调走。
然后孙翔又趁机带人突袭清军的辎重队,杀了清军一个猝不及防。
清军带的粮食大部分都被樊鹏飞带人给运了回去,姜淮看见的烟柱其实都是一些杂物燃烧后的效果。
孙翔利用缴获的船只带着一千五百名守备军士兵顺流而下,来到了济公岩设伏。
他料定姜淮不敢走水路回去,只能走山路。而走山路,济公岩就是他的必经之地。
如果姜淮胆子大,不回宝庆府,反而继续跑去祸害东安县。
那也没关系,常远还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守备军在他去往东安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呢。
姜淮睡到半夜又冷又饿,冻醒了,看了看天色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他起来找了个地方撒了一泡尿,正在提裤子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忽然有一束光芒突然亮了起来。
然后又有无数的光芒在他们周围陆续快速地亮了起来。
姜淮大惊,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个的火把。
他瞬间明白,自己被反贼给包围了。
“起来!快起来!反贼来了!”
姜淮厉声大喊,清兵们朦朦胧胧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只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喝道:“放!”
然后箭雨便从四面八方向着还在混乱一团搞不清楚状况的清兵们激射而来。
其中还夹杂着砰砰砰的火铳发射的声音。
姜淮亡魂皆冒,反贼竟然有火铳!
也顾不上手下的士兵了,转身就想跑,结果刚跑了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胸前的皮甲都被撕裂,一个大大的血洞出现在他的胸口。
孙翔看着手中枪口还在冒着白烟的米尼步枪,有些兴奋。
这段时间的枪法终究没有白练,一发入魂。
第一百零九章 不是要借我人头一用吧?(第三
济公岩一战,清廷宝庆府绿营自守备姜淮以下被杀者三百余人,被俘者近四百人,只有不足百人逃出生天。
要是守备军的士兵弓箭能射的准一些,包围圈能够再严密一些,全歼这股清军也完全有可能。
只不过东安县守备军训练时间太短,若非主将指挥得力,又借助地形以逸待劳,突然袭击,否则要想能达成这样的作战效果都是不太可能的。
打扫完战场之后,孙翔让俘虏们掩埋了他们的同袍尸体之后,便押着俘虏和战利品出了山来到了之前登陆的地方坐船回东安县。
期间遇到一艘邵阳县巡检司外出巡逻的船只,看见孙祥他们船上还插着宝庆府绿营的旗帜,以为是自己人过来打招呼,结果一个守备军士兵不小心手中火铳走火,将一名巡丁给击伤,吓得这艘船掉头就跑。
那士兵懊恼不已。
守备军之中的拥有五百名火枪兵,其中两百支火铳是来自杨村杨氏私藏的燧发枪,另外三百支都是沈墨从系统的枪炮铸造厂购买的。
孙翔这次出来就带了两百名火枪兵,剩下的三百名分别在常远和樊鹏飞手中。
这也是他们这次伏击清兵的一个重要依仗。
弓箭虽然练习困难,但是火枪却相对容易许多。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守备军的五百名火枪兵已经能够娴熟的装填弹药,并且最高速度可以达到每分钟射击三发,而且分段式射击也演练的非常娴熟。
所以即使跟这支清军正面作战的话,守备军大概率还是会最终取胜的。
只是孙翔常远他们考虑到守备军刚刚成军,若是第一战就伤亡太大的话会对军心产生很不利的影响,所以最终选择了打巧仗。
一支精锐强军的士气勇气都是靠着一次次的胜利积累起来的,守备军刚刚成军,军心士气还不够坚定,所以需要用一场干净漂亮的大胜来积累信心。
等到以后取得的胜利越来越多的时候在,这支军队的战斗意志就会越来越坚韧顽强,再遇到正面对决的硬仗的时候就会表现的更加自信和从容。
一名神枪手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一支精锐强军也是用不断的胜利给喂出来的。
孙翔带队坐船沿着夫夷河逆流而上,直接大摇大摆在地新宁县县城外靠岸登陆。
新宁知县吓的急忙让人关闭城门,害怕这伙反贼趁机夺城。
孙翔当然没有夺城的打算,新宁县比东安县还小还穷,只要想打,随时都能打下来,只是现在没啥必要。
焦桐鹤看着那些船只问道:“将军,这些船怎么办?”
这些船只虽然不是什么大船,但是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几十艘,如果直接丢弃不管实在可惜。
但是船又不能拖到岸上,也更不可能派人在这里看管。
孙翔一时也犯了难,抬头看着不远处人头晃动的新宁县城,忽然有了主意。
留下一队士兵看守俘虏,孙翔带着人大大方方地向着县城方向走去。
新宁知县本来正在城头默默祈祷,祈祷这伙反贼不要过来。
本来眼瞅着反贼们好像没有过来攻城的意思,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可是刚一抬头就看见反贼大队人马大摇大摆向着县城而来,知县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城头上。
城头上被临时叫上来的衙役捕快以及乡绅大户们的家奴们也一个个紧张起来,抱着手中的各式武器瑟瑟发抖。
隔壁东安县出了一股十分强横的反贼的消息,作为邻居的新宁县自然早都知道了。
这几个月以来,新宁知县每天都在担心反贼打过来,吃饭不香,睡觉不安,就连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都是反贼打过来了。
短短两个月,新宁知县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他有时候反倒开始盼着反贼早点打过来,早点结束这场噩梦。
可是反贼就是不来,他慢慢的也就放心了。
可谁知道今天一觉醒来,就有人告诉他反贼来了,差点没给他心脏病吓出来。
盼着你来,你不来。以为你不来了,结果你又突然来了,你这是要折磨死我啊!
新宁知县内心悲愤狂呼,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苦苦等待负心汉的怨妇,心里实在苦不堪言。
孙翔可不知道新宁知县内心戏这么多,他来到城下,拿过一个铁皮大喇叭对着城头大喊道:“我是隔壁东安县沈先生麾下大将孙翔,请贵县知县出来答话。”
新宁知县看城下这位反贼将领说话还挺客气,长得也白净斯文,心头淡定了一些,战战兢兢上前道:“我就是知县,这位将军有话请讲。”
孙翔喊道:“贵县请安心,我不是来攻城的。不过有一事相求,还请贵县务必答应。”
一听反贼说不是来攻城的,新宁知县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但是听到反贼有事相求,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他可是看过三国的,最怕的就是别人跟他说有一事相求或者是借一物用用。
好家伙,动不动就借别人人头用用,这是能随便借的吗?
新宁知县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贼将也要借自己的人头一用,吓得都差点哭出来。
不过好歹没有哭出来,强忍着害怕,颤声道:“将军请讲。”
孙翔道:“两件事,第一请贵县帮忙看管那些靠岸的船只,不能损坏丢失,否则他日一定找你讨要。第二,烦请贵县帮忙找一些骡马毛驴等大牲口,我要运输物资。”
新宁知县一听原来是这两件事,彻底放松下来,拍着胸脯大声道:“将军请放心,本县一定照办。”
一个时辰后,看着赶着一群大牲口远去的反贼队伍,新宁知县喃喃道:“要是天下的反贼都这般文明有礼,那该多好啊。”
典史在一旁问道:“县尊,您说什么?”
知县扭头一看,脸一黑叱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赶紧派人去把那些船只给绑好,每天派人看管。若是少了一只,我就拿你的人头给反贼赔罪。”
典史气的心中大骂,但是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好拱拱手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还真怕知县到时候拿自己脑袋给反贼赔罪。
他觉得这伙反贼脑子不正常,敢明目张胆地找官府借东西,更离谱的是还让官府给他们看守船只。
反贼不正常也就罢了,知县更不正常。不仅全盘答应,而且还欢天喜地的将反贼送走。
这到底什么世道啊?怎么有点看不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章 投名状(第四更)
宝庆府的这一路清军几乎全军覆没,桂阳府的那一路清军却怂的更快。
桂阳府位于湖南、广西和广东三省交界处,地理位置比较重要,所以这里的绿营规格高一些,主将是参将,编制上有大约五千人。
参将马泳收到刘光耀的出兵命令后,虽然不能拒绝,但是磨磨唧唧的收拾了四天才出发。
跟宝庆府守备姜淮的自信不一样,马泳是一个很擅长苟的人,说好听点叫谨慎,说直白点叫做怂。
马泳先是派了一支船队沿着潇水而下,船上打着他的参将大旗,但是其实没有几个人,只有一些操舟的船夫。
他自己则带着主力在后面,伪装成商船慢慢溜达。
结果他的前锋船队在双牌县附近上遇到了游弋警戒的荡寇军水师。
早都快憋坏了的水师看见清军大旗立刻上前攻击,一轮炮击过后,击沉击伤了好几艘清军船只,其余的船只吓得赶紧掉头往上游跑去。
荡寇军紧追不舍,又击伤击伤了十几艘,最后发现这些船上竟然没有人,气的郑云龙大骂鞑子狡猾,只能掉头回去了。
逃回来的船只添油加醋的一说,马泳立刻毫不犹豫地掉头往回跑。
反贼水师太厉害,道路被封锁,他过不去也没办法啊。
虽然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水战,但是潇水旁边的双牌知县却吓坏了。
反贼实力强横,竟然还有水师,水师竟然还有炮舰,这简直彻底刷新了零陵知县的认知。
现在的反贼都这么强横吗?
零陵知县之前也是待业举人,花钱买了个知县。
上任也还不到一年时间,因为胆子小,所以买官的钱还没有赚回来就遇上了反贼攻打零陵县,可把他愁坏了。
他其实已经听说了零陵知县刘尧的事情,所以也想效仿刘尧开城投降。
但是现在双牌县守城之事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
城防现在由双牌县大族李氏的长子李元武主持。
李氏虽然也是大地主,但是他家的财富主要是经商而来,所以常年居住在城里。
之前听说反贼来了,李氏号召其他常住城中的大族一起招募乡勇守城,其中李氏就招募了两千人左右,占了乡勇总数的一半。
而这个李元武也是个举人,不过是个武举人,跟之前的陈修远一样是个待业举人。
陈修远这种文举人都排不上官,何况他这个武举人。
况且李元武也不愿意花钱买官,所以一直在家待业,帮着他老子经商。
他是武举人,不仅能开弓射箭,而且还能骑马舞枪,平时还读了不少兵书,算是双牌县最知兵的人,所以当仁不让地成了双牌县的守军主将。
知县说话都没他好使。
现在知县想投降,但是又不敢主动提出来,生怕激怒了李元武等人。
但是他又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机会,因此发愁的不行。
之前沈墨带人进攻零陵的时候,零陵知县刘尧还给双牌知县送去了求援信,结果双牌知县根本没有派出一个援兵,一来是怕引来反贼报复,二来也的确没有援兵可派。
虽然反贼打下零陵县之后一直没有进攻双牌县的迹象,但是零陵县的各种消息还是从各种渠道传了进来,搞得双牌县人心浮动,心思各异。
乡绅地主自然是属于惶恐不安的那一群人,家奴佃户乃至各种小地主,自耕农,乃至贫寒书生,待业秀才举人等群体却是心头火热。
对于乡绅地主阶层来说,沈墨是十恶不赦的反贼。但是对于其他阶层来说沈墨却相当于救世主。
很多人已经在私底下开始串联,筹划着献城投降。
在城中李氏的大宅中,李氏、任氏以及张氏和萧氏各家大族的话事人聚在一起正在秘密议事。
任氏长子先开口道:“我听说零陵县的地都快要被反贼给分完了,而且每个村还组建了什么农会,编练了护村队。现在那些佃户和农民都对那反贼头子沈墨歌功颂德,拥戴不已。照这么下去,咱们地也迟早保不住啊。”
张氏道:“保不住就不保了呗。你家也就一千多亩地,没了就没了。细说起来,二十年前,你家才几亩地,现在这一千多亩咋来的你心里没点数吗?要我说,这伙反贼是讲道理的,只要田地不要命,也不没收商铺家产,反而还废除各种苛捐杂税,保护商人,这对咱们是好事啊。”
萧氏道:“这话没错,我这几天也搜集了许多零陵那边的消息,发现这伙反贼真的说话算数,比官府还要讲道理,守规矩,只要老实配合的都不会为难你。咱们实在没有跟人家对着干的道理啊。况且,这双牌县根本就守不住。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反贼的水师竟然有炮舰!这谁能想到?水师都有炮舰,谁能保证他们手里就没有大炮?到时候大炮一架开始攻城,就凭咱们手下那些乡勇能守住城?恐怕大炮一响,全都跑光了。”
几人说完,都看向了上首的李元武道:“元武,你是咱们这群人的主心骨,你说说到底咋办。”
李元武环视几人一圈后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咱们的确没有跟那位沈先生作对的道理,也没那个实力。咱们是商人,商人重利,谁对咱们有好处,咱们就拥护谁。再多想一步,咱们的家族在这双牌县可能还有点名声,可是放在整个永州,整个湘南又算得了什么?也许,这次就是咱们光宗耀祖的一次好机会。”
众人被他说的心头都火热起来,纷纷对视一眼追问道:“依你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做?”
李元武道:“既然要献城投降,那就需要奉上投名状。有了投名状,咱们再去见那位沈先生就名正言顺了,也更加能证明咱们的诚意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鼓掌大笑道:“大善!”
商议结束后,几人各自回去布置安排。
李元武则带着两名家丁直奔县衙,求见知县。
知县让人请李元武进来,问道:“李先生着急求见,有何要事?”
李元武道:“反贼猖狂凶狠,为了能够保全全城百姓性命,特来向县尊求借一物。”
知县一愣,脱口道:“何物?”
李元武忽然拔出佩刀,一刀砍向知县,大声道:“借汝人头一用!”
知县刚才心中就预感不祥,李元武一刀砍来时下意识的一躲,被砍断了一条左臂。
顾不上断臂血流如注,知县大叫:“不要杀我,我也愿意降贼!”
结果李元武根本不听,又是一刀砍来,知县彻底了账。
李元武上前验过,割下知县脑袋,又抄起书案上一张桌布顺手将人头包了起来,挂在腰间,走到院子里对着闻声赶来一脸惊愕的衙役胥吏们喊道:“知县不顾满城性命,冥顽不灵,妄图对抗沈先生大军。我已杀之,如今我愿投效沈先生,尔等可愿从之?”
众人愕然片刻,看着一脸杀气的李元武,纷纷大呼道:“愿意跟随李公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荡寇集》和理想社
沈墨听说双牌县一群商人提着知县的人头来投效,而且还主动提出要先分自己家的田。
这个消息让他很是觉得有些荒谬,但是仔细一想却好像又很符合情理。
天下万事,逃不过利益二字。只要双方利益契合,任何人都有合作的可能性。
只要自己坚持现有的政策,这种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农民主动杀地主请求分田,商人主动杀知县来请求分田。以后可能还有家奴主动杀主子,士兵主动杀主将,只要沈墨能够给予或者保护他们足够的利益,这些人就有了足够的理由来拥护沈墨的统治。
他让人将李元武等人请进来。
李元武见到沈墨,跟其他人一样惊奇于沈墨的年轻英武。
本来在他的想象中,沈墨至少都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否则肯定不会当反贼还当的这么稳健规矩讲道理的。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搅得永州府快要天翻地覆的反贼头子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翩翩少年,高大英俊的让一向自命不凡的李元武都有些羡慕了。
“我等见过沈总镇,这是双牌知县的首级。此獠冥顽不灵,甘愿做鞑子鹰犬,抗拒总镇大军,我心恨之,所以杀之以做投名状。”
李元武奉上双牌知县人头,沈墨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拿了下去。
他又不是变态,没事谁喜欢看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啊。
“几位都是深明大义的义士,能来投效,我很高兴。虽然外界多叫我反贼,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做的驱逐鞑虏,恢复汉人江山社稷之事。满清虽然占据我华夏江山三十余年,但是他们的江山坐的并不安稳,遍地都有义军起来反抗鞑虏的残暴统治。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一定能将鞑子驱逐出去,恢复我汉人江山。如今我麾下正缺乏才干之事,你们只要用心做事,日后定然会有一个锦绣前程。”
“既然前来投效,那就先熟悉一下我的规矩和我推行的各种政策。等到真正掌握之后,我会量才授予你等职事。”
沈墨说完之后就让人拿来几本小册子交给李元武等人阅读。
这是他之前编纂的那本造反章程,被柳斌校对过之后印刷出来的的。
名字自然不能叫造反章程,而是正是命名为《荡寇集》。
内容很简练,开篇就是阐述了荡寇军的使命和宗旨:“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先是用了数百字阐述了满清的历史和以及入关窃据华夏社稷以来的种种罪行,最后总结鞑虏夷狄之辈乃是文明的破坏者和毁灭者,如果不推翻鞑虏统治,恢复汉人社稷,那么华夏文明将彻底沉沦。
甚至,沈墨还抄了龚自珍的《已亥杂诗》: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用来激励天下汉人起来反抗鞑虏的黑暗统治,抖擞精神,重开日月。
当然了,作者自然是沈墨自己,名字也改成了《荡寇》。
接下来又是一篇短文,名字叫做《平等论》,阐述了天下百姓百业,上至皇帝,下至家奴妓女,虽然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但是却天生人格平等,人人都有吃饱穿暖娶妻生子做官经商,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等各种平等自由之权利。
沈墨还找了一些秀才举人让他们从各种典籍里面寻章摘句寻找平等论的佐证。
文章写得不白不文,但是却逻辑清晰,层层递进,结论鲜明,容易看懂,直击人心。
第三篇章就是阐述荡寇军推行的各种政策,包括分田分地,剪除辫子,恢复华夏衣冠;打击土豪劣绅、废除奴籍,释放家奴,废除苛捐杂税,保护工商业;查封妓院赌坊,治理游民,清除流寇等各项政策的细节。
另外,还重点阐述了针对各个阶层的的政策。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凡是主动愿意投效,愿意遵守荡寇军的各项政策规矩的人,荡寇军举双手欢迎。
若是坚决抗拒,不愿遵守或是诋毁破坏荡寇军的政策规矩的人,一律坚决镇压。
看到这里,基本上就明确了沈墨的两大主要敌对阶层:满清统治者和拥有大量田地的大地主阶层。
至于官僚阶层,属于大地主阶层的代言人,又算是满清统治阶层的马前卒,其实没有多少自由意志。
没有恶迹或者作恶少的,愿意主动投效,改造后可以使用。
若是作恶太多或是冥顽不灵者,那就坚决消灭。
归结起来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打击一切不愿意合作的对象。
第四篇文章,也就是最后一篇叫做展望篇。
阐述描绘了在驱逐鞑虏,恢复汉人社稷之后将会建立一个怎样的新国家。
这个国家政治清明,军事强大,商业繁荣,官吏公正廉明,百姓安居乐业。
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人人都能吃饱饭,有衣穿,有田种,出门有车,在家有粮、生病了有钱医治,有了闲钱可以喝茶听曲。人人拥有读书的机会,可以自由选择职业,可经商,可做官,也可做工种地,人人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
这篇是沈墨根据自己前世的社会制度再加上一些美好的向往营造出来的一个理想之国。
虽然听起来有些乌托邦的意思,虽然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但是这个愿景却可以促使世世代代的人们一直努力一直向前,无限的靠近这个理想之国。
整个《荡寇集》全文加起来不到一万字,但是李元武等人足足看了三个多时辰。
甚至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辰,等他们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县衙的小吏不知道时候给他们的房间都添置了好几盏油灯。
李元武摸索着手上这本小册子,面色潮红,心情激荡,霍然起身对着其他几个伙伴道:“沈先生真有雄主之风,更有匡扶社稷之志。其他的那些反贼跟沈先生比起来,给他提鞋都是万万不配的。我李元武从此以后,誓死追随沈先生,我想看看这书中所言的理想之国到底能实现到什么程度。哪怕能够实现一半,我李元武这一辈子也值了!”
另外几人也被《荡寇集》之中的描述的种种愿景给彻底打动了,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谁也不想蹉跎时光。
若是能跟随沈墨这样一位雄主建立如书中这般伟业,那就算是死了也都值当了。
几人齐齐起身,神色激动,互相拱手大声道:“我等皆愿誓死追随沈先生!”
李元武兴奋道:“好,你们不愧是我李元武的好朋友。既然我们矢志要建立理想之国,那就索性成立一个理想社,尊沈先生为领袖,吸纳更多的志同道合之士进来,来辅助沈先生,早日实现理想之国的远景!”
“好!我愿加入!”
“我也加入!”
“还有我!“
其他几人也都立刻表态要求加入。
李元武见状,大声道:“好,那我们理想社今日就算是成立了。明日我去找沈先生禀告此事!”
第一百一十 二章 进军永州
结社这种事情自古就有,明朝中后期更甚。
读书人结社,官员结社,普通百姓也结社,甚至家奴妓女等社会最底层的人也纷纷起来结社。
结社的本质是为了抱团取暖,互相帮助。
沈墨现在提出了一个明确的政治口号和执政策略,他需要更多的志同道合之人,将这些东西能够接纳吸收消化,然后去推广,让更多的人去接受,去信仰,来追随他,跟他一起践行。
所以李元武等人提出的结社建议正好暗合沈墨的打算。
不过理想社必须牢牢掌控在沈墨自己手中,所以他对于李元武等人的建议,并没有立即答应。
理想社这种基于信仰基于理想,因为思想上的认同而结成的社团,其实就是后世党派的雏形。
所以必须要有严密的章程和组织架构,这样才能成为沈墨达成志向的最有力的武器,绝对不能轻易的假于他人之手,必须由自己来亲自来筹办。
不过李元武等人却有倡议之功,以后理想社壮大之后,他们只要自己不犯错,必然是其中的元老。
沈墨对于李元武等人的倡议表示了极大的赞赏,不过也明确告诉他们结社一事事关长远,不能马虎行事。
根据李元武等人的想法,理想社之中的成员都应该是跟他们一样读过书的富家子弟,家世好,年轻,富有才干。
但是就凭这一点已经跟沈墨提出的“平等论”是相悖的。
嘴上喊着人人平等,但是如果加入理想社都做不到人人平等的话,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沈墨自然不会同意。
按照他的设想,任何人,只要接受并坚决拥护荡寇军的信仰和政策,并且努力践行,无论他是出身官员还是家奴,亦或是佃户甚至是妓女龟公,都是有资格加入理想社的。
否则的话,理想社就成了一群富家乡绅弟子自嗨秀优越感的地方了,毫无意义。
李元武等人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却对于沈墨的胸怀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位沈先生是在真正践行自己提出的“平等论”,而他们这些人却依然抱有门户阶层之见,这让他们感道一丝羞愧。
“总镇胸怀如海,是我等狭隘了。”
众人鞠躬惭愧不已。
在掌握了所有的工作流程之后,李元武等人带着沈墨派给协助他们分田的吏员以及农会代表回双牌县去了。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以及践行荡寇军纲领的决心,准备先从自家开始分田。
李元武的父亲对李元武擅自杀了双牌知县去投贼,一开始是很不理解的,大骂李元武是要把李家代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李元武将怀里的《荡寇集》小册子放到他爹面前道:“沈先生志存高远,绝非一般反贼可比,你看看这个就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说完转身就走,带着他编练的乡勇去先分自家的田地。
李老爷子也是个秀才出身,看了一宿《荡寇集》,终于明白了儿子为何对沈墨这个反贼头子如此推崇了,对心腹家奴叹道:”若此人能够坚持下去,日后驱逐鞑虏,得天下者必此人也。既然我儿已经有了抉择,那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能拖后腿。你去把所有的下人全部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李元武分自家的田,李老爷子就释放自家的家奴。
李家的家奴们也早都听说过零陵县那边的各种消息,此时得到自由身,也是惊喜不已,对着李老爷磕头谢恩。
但是也有少部分人不愿意走,要留下继续伺候李家。
李老爷子无奈,也的确需要有人伺候,道:“既如此,那就签订雇工契约,按月给你们发放月钱。”
其他任氏,张氏以及萧氏的当家子弟,回到家中以后也纷纷想方设法说服了自家的长辈,开始主动从自家分田,释放家奴。
对于这些主动投效主动分田释放奴仆的乡绅,沈墨当然是优待的,粮食财产商铺都给他们保留的。
对于那些敢抗拒的,那就连同他们的命一起没收。
由李元武这些人带头,双牌县的分田土改工作进行得轰轰烈烈,非常顺利。
其中虽然也有一两个抗拒分田的地主,但是都被李元武带着编练的乡勇给干脆利索的收拾了。
分田之后,其他一系列的政策也相继施行。
除了释放家奴,所有的民间高利贷全部被废止;清廷官府以及地主乡绅们征收的各种苛捐杂税乃至一切盘剥百姓的手段都被禁止。
两个县的所有妓院全部被查封解散,赌坊全部被封,各处的乞丐游民,只要手脚健全者愿意编入民户,就分给田地。
如果不愿意辛勤劳作的,全部拉去挖矿劳改。
沈墨还派了水师回去将姜寒酥和宣教司的人都接了过来,在那些被解放的妓女龟公之中选拔人才成立零陵县和双牌县的宣教队,排练《白毛女》,为下乡巡演做准备。
同时,东安县各村农会也都选拔出了一批代表过来协助零陵双牌两县各村成立农会。
李志远也派出了一些人手来充实沈墨手下的官吏数量。
同时,沈墨从两县报名当然预备吏员的士绅大族子弟中也选拔了一部分去东安县实习。
等他们实习回来,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另外,随着分田工作的结束,各村成立护村队以及守备军的进程立刻开始。
零陵和双牌县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比起东安县来要富裕,所以沈墨打算将编练村兵和守备军同步进行。
零陵县编练守备军四千人,双牌县编练三千人,都是属于半脱产性质的军队。
两个县合起来编练的村兵总数将两万人。
为了尽快成军,沈墨将常远和孙翔两个人都调了过来,分别担任零陵和双牌两县守备军的统领,李元武担任零陵县守备军副统领。
同时还从东安县守备军抽调了一匹骨干来担任新组建的两县守备军基层军官。
装备充足,待遇丰厚,士气高涨,编练新军很快就进入了正规。
在编练陆军的同时,沈墨下令荡寇军水师统领郑云龙搜集船只,扩建水师。
扩建后荡寇军水师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以十艘炮舰为主力的主战舰队。
第二部分以普通船只改造而成的普通战船组建的警戒舰队。
第三部分则是辎重运输舰队。
整个舰队加起来大小船只近五百艘,可同时运输人员万人左右。
……
宝庆府和贵阳府的清军在相继进攻东安县失败之后再也没有冒头,都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来。
刘光耀的所谓两面夹击的剿贼妙计也干脆利索的宣告失败,他躲在永州城中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沈墨率军报复攻打永州。
到了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的春天,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二月,清廷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率官兵二万八千余名、战舰二百四十艘主攻海坛郑经水师,福建巡抚吴兴祚、连续击败郑经刘国轩部。
郑经知势不可为,焚演武厅行营,率余众登舟返回澎湖。厦门总兵黄瑞面对清军强大攻势,率部投降。三月,福建沿海诸岛均为清军收复。
二月,投降清廷的施琅之子施齐、施亥及其眷属七十三口被郑经下令全部处死,抛尸海中,原因为其秘密勾结清廷,准备里应外合助清廷收复琉球。
三月十二日,沈墨亲率两千荡寇军正兵以及四千守备军,搭乘水师船只进攻永州城。
永州知府刘光耀大骇,闭城不出,驱赶百姓乡勇近万人守城。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百内应
永州城里面现在根本没有多少正规清军。
姚国泰和李光地的两次全军覆没,将永州城的绿营兵几乎损失殆尽。虽然这两三个月以来,刘光耀一直以永州总兵的身份要求宝庆府和隔壁的衡州府派兵帮他守城,但是前前后后也只要来了两千不到的清兵,而且还多是老弱。
刘光耀气的破口大骂,疯狂问候这两府知府和绿营守备的列祖列宗,尤其对衡州知府杨成泽很是不满。
你老家都被反贼给占了,田地家产都被反贼给分了,你竟然还这么见死不救,真是活该被灭门!
骂归骂,城还是要守的。
刘光耀这两三个月经常召集士绅大户,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这才好不容易让这些人招募凑集了将近一万乡勇壮丁帮他守城。
当然,免不了要抹黑沈墨,抹黑荡寇军,将沈墨和他的部下说的残暴不堪,用来吓唬那些士绅大户。
有人不信,也有人信,比如丰润楼的老板娘白映波就“坚信”知府大人说的话,非常担心反贼会攻破城池,所以主动捐献五千两白银,而且还自行招募了两千名乡勇壮丁帮着知府守城。
刘光耀很是感动,亲自题写了一块“巾帼豪杰”的牌匾敲锣打鼓地送到了丰韵楼表彰白映波的壮举,号召全城士绅百姓学习白映波。
白映波招募的那两千名乡勇由丰韵楼掌柜戴文胜统领。
戴文胜对外宣称的身份是自己原来是东安县的一个小地主,结果被反贼杀了全家,占了土地,只剩下他一个人跑了出来。
他从小习武,胆子也大,人又机警,所以才有机会逃出来。
这个身份虽然是编的,但是根本没法查证,除非亲自去东安县查证。
但是东安县是反贼老巢,谁敢去?
所以他的假身份就无懈可击。
不过刘光耀也丝毫没有怀疑过戴文胜,每次去丰韵楼觉得这个戴掌柜还挺会来事的,对他甚至还有点欣赏。
知道戴文胜还习过武之后更是对他高看一眼,再加上他跟反贼“仇深似海”,所以让他统领那两千乡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戴文胜手下这两千乡勇虽然大部分都是真的乡勇,但是其中却有三百人身份不一般。
这三百人都是姜寒酥之前在郴州府的手下。
姜寒酥回去的时候说了自己要来东安县投奔沈墨,询问手下谁愿意跟自己去。
结果那几十名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女兵都一直同意继续追随她,反倒是后来投效他的那些男兵有些不情愿。
姜寒酥知道这些人自由惯了,怕他们去了受不了沈墨定下的规矩,反而会引起许多麻烦,所以就推荐他们去永州城立足。
那里有白映波可以照料,而且这些人还可以作为丰韵楼的外围力量,替白映波扫清一些障碍和麻烦。
这些人化整为零进入永州城,有人加入帮派,有人在码头做工,还有人摆摊做起来小生意。
白映波招募乡勇,顺便将这三百人就给拉了进来。
戴文胜经过一个月的时间了解,已经将这些人的脾气性格都摸透了。
这些汉子大部分都是瑶族汉子,性子虽然野,有点桀骜不驯,但是却重情重义,一诺千金。
此时的瑶族既有生瑶,也有熟瑶。
生瑶就是那些住在山里,由土司控制的瑶民,即是土司的奴隶,又是土兵,没事的时候就下山抢掠村寨。
这些人不受官府辖制,也不给官府纳税交粮,官府拿土司也没办法。
而熟瑶就跟普通的汉民百姓一样要编户齐民,要给官府交税,要给地主交租,取了汉姓汉名,说着汉话,跟汉人百姓一样要承受官府和地主的双重剥削。
这几年清廷连年打仗,所以这些熟瑶被搜刮的太厉害,受不了了起来反抗,杀了瑶族地主,举兵叛乱。
有一次差点被郴州府的绿营兵给包围,幸亏姜寒酥带人路过,及时示警,他们才避免了被团灭的下场。
所以后来就誓死追随姜寒酥。
现在虽然不在姜寒酥麾下了,但是却一直还把她当做领袖。
戴文胜就从这一点着手,说姜寒酥之所以去投奔沈墨,不光是因为沈墨是她的未婚夫,而且更是因为沈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把沈墨做的那些事情编成一个个小故事,带上一点小渲染小夸张,剧情搞得跌宕起伏一些,一点一点成功在这些汉子心中树立起了一个为贫寒百姓伸张正义,专门对付土豪劣绅,志在驱逐满清鞑子,恢复汉人社稷,让全天下的所有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的伟大英主形象。
戴文胜说的那些虽然略有夸张,但是这些瑶族汉子们听了都很有代入感,慢慢地对素未蒙面的沈墨开始崇拜了。
至于戴文胜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是沈墨派来潜伏保护白映波的。
因为白映波是姜寒酥的好姐妹,现在又在替沈墨做事,这个理由很站得住脚。
除了给这些瑶族汉子进行“洗脑”,戴文胜还出手非常大方,对这些瑶族汉子平时也很关心。而且每次都会告诉他们自己花在他们身上的每一两银子都是沈墨交代的。
说是感谢他们对自己未婚妻的保护照顾,同时敬重他们都是好汉子。
在戴文胜的一系列操作下,这三百瑶族汉子在心里已经基本上认了沈墨为主,对于自己能够成为沈墨夺城的内应而感到兴奋。
刘光耀并没有把守住永州城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一万乡勇身上。
他虽然自大一些,但是却也知道这些乡勇能够拖延一些时间都算不错了。
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给湖南巡抚和长沙八旗驻守将军都发去了求援信,信中重点渲染了沈墨这股反贼的种种可怕之处,断言若是朝廷不及时的剿灭,等到日后壮大起来再想剿灭就苦难了。
一个月前,刘光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本《荡寇集》,翻阅之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又修书一封,连同《荡寇集》一起派人送到了长沙。
此时的湖南巡抚龚永望已经被调离去了山东,那里又开始闹白莲教。
龚永望虽然是搞文字狱出身的,但是对于对付白莲教也有一些经验,所以被调走了。
而接替他的却是一位康熙年间的名臣于成龙,被康熙称为是“天下第一清官”。
于成龙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原本任福建按察使。
因为湖南的起义暴动很多,形势不稳,本来被康熙已经任命为直隶巡抚的于成龙又被改任为湖南巡抚兼绿营提督,节制全省官员文武。
而在沈墨率兵进攻永州城的这一天,正好是于成龙到任湖南巡抚的同一天。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沈墨才是威胁最大的!
于成龙在后世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沈墨小时候还看过他的同名电视剧《于成龙》。
这位老兄大器晚成,四十四岁才出仕清廷,担任刚刚归附清廷治下的广西罗城知县。
按照他的话说就是“此行绝不以温饱为志,誓勿昧天理良心”,带着五六个仆人就去了罗城上任。
当时的罗城是一个真正的烂摊子,跟蛮荒之地没有多少区别。
在于成龙之前,盗贼横行,两任知县一死一逃,局势相当混乱。于成龙到罗城时,这里遍地荒草,城内只有居民六家,茅屋数间,县衙也只是三间破茅房。
他只得寄居于关帝庙中。没过多久,跟着他一起上任的五名仆从或死或逃,就剩下他一个光杆知县。
面对这种困境,搁一般人身上可能直接打道回府了。
但是这位老兄却一点都不带怕的,撸起袖子开始收拾烂摊子,采用“治乱世,用重典”的方法,在罗城为官三年之间,就使罗城摆脱混乱,得到治理,恢复了秩序,当地百姓的生活也变得安居乐业起来。
后来每到一地任职,都是政绩斐然,清廉如水,从知县、知州一路升到了福建按察使这种省一级的三司大员。
今年刚过年去了京城,在康熙面前奏对。康熙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本来让他担任直隶巡抚,却正好收到了湖南来的折子,知道湖南现在局势混乱,湖南巡抚龚永望又是个保守无能之辈,所以就又让于成龙接替龚永望任湖南巡抚兼绿营提督,节制全省文武。
于成龙带着康熙最近刚编练出来的一千名汉军火铳兵马不停蹄地来到长沙,刚一到任,就立刻召集官员议事,主要商量剿匪平叛之事。
他看完永州知府刘光耀送来的那本《荡寇集》,跟刘光耀一样吓出一身冷汗,同时也对沈墨这个反贼头子生出一种由衷的敬佩来。
于成龙跟刘光耀这种出身地主阶层的官吏不同,他是穷苦出身,最了解下面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也知道百姓的苦日子全部源于地主和官府的双重剥削,所以更能明白这本小册子里的的政策,以及所描绘的理想国度对于一般人会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就连他自己看完之后都有些心神激荡,忍不住的心神向往。
只是他很快警醒过来。
于成龙认为天下如今已经大定,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不愿意再继续打仗,不愿意再继续混乱下去。如今造反,都只能让天下重新陷入动荡之中,黎民百姓又要遭受新一轮的荼毒苦难。
他是在万历年间出生的,满清入主中原时,他已经二十二岁了。
虽然他也痛恨满清八旗的残暴不仁,但是随着大势所趋,满清统治日益牢固,于成龙的想法慢慢产生了变化。
百姓们过得苦,满清统治中原已经大局已定,没有人能改变这个事实。与其愤懑痛恨,不如出去做官,还能为一方百姓谋些福祉,也算是为天下做些事情。
于成龙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在四十四岁的时候,终于接受了清廷的委任,去了偏远蛮荒的广西罗城县当知县。
他是六十八岁的时候去世的,当了二十四年官,死的时候箱子里只有一套官服,再无他物,时人感叹不已。
这个人有操守,有能力,还有家国情怀,能够从出仕到离世,二十四年的官途中能够始终如一恪守初心,在满清近三百年的历史上也是极其少见又非常可敬的。
比起后世知名度更高的所谓“日御六女”的纪昀之流,甚至包括曾剃头李鸿章等晚清名臣更值得佩服。
长沙城中的官员们闻令急忙赶到了巡抚衙门,却见新任巡抚兼提督于成龙一身戎装,面容冷峻高踞上座,旁边还摆着一把尚方宝剑。
身后站着两名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武士,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于成龙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陛下让我老于来湖南就是为了剿匪。湖南这两年反贼盗匪越剿越多,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心知肚明。以前的事情我不管,但是今后的却要按照我说的去办,若有人不服气,那就可以上来试试这把尚方宝剑利不利。”
众官都听说过于成龙大名,知道这位老兄清廉如水,手段又很强硬,做事只问是非曲直,根本不考虑什么官场情分,人情世故,若是惹恼了他绝对有可能会被祭出尚方宝剑直接砍了。
因此闻言都是噤若寒蝉,唯唯诺诺。
于成龙懒得跟这些人废话,直接宣布了五条规定:
第一,废除所有地方官府制定的苛捐杂税,只收朝廷应该收的那部分。若有人敢阳奉阴违,直接尚方宝剑伺候。
第二、收拢流民,开垦荒地,各地官府提供种子耕牛帮助农民春耕,恢复生产,不得趁机勒索搜刮。
第三、说服地主减租减息,不得因为收租逼债使得佃户农民暴动造反,若是发现一例,当地知县直接下狱查办,知府等上官也要追究连带责任。
第四、恢复保甲制度,百姓自己互相监视,互相告发,连坐问罪。
第五、招募编练乡勇,加固城池,清除盗贼,凡是抓到盗贼一律斩首。
于成龙五条都是对症下药,既要消除反贼产生的原因,又要用强力手段镇压,让百姓们把精力都放在过日子上,不敢随便造反,给官员们头上也套上了一层紧箍咒。
这些都是对于地方官的。于成龙自己则将主要的目标对准了沈墨这一支反贼。
在于成龙看来,什么王氏兄弟,什么“承平天王”都不足为惧,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整个湖南威胁最大的反而是目前只占据三县之地的沈墨。
如果轻视此贼,不早早将其扼杀在弱小之时,凭此人的手段和蛊惑裹挟民心的本事,将来祸害天下的必将是此人。
《荡寇集》虽然让许多有志之士心头火热,愿意跟随沈墨一起践行理想之国,但是也成功的引起了诸如于成龙这等能臣干吏的重视。
三月十六日,于成龙到任湖南巡抚之后第二天,亲率巡抚标兵两千人,火铳兵一千人,以及普通绿营兵六千人,还有民夫等合计一万余人,坐船从长沙出发,沿着湘江逆流而上,向着永州城而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攻城前戏
永州城有六个城门,其中还有一道水门。
沈墨派水师战船将那道水门堵住,防止守军顺着水道逃走,剩下的五座城门,派出常远、孙翔等人率领守备军堵住了其中的四座,剩下的一座交给荡寇军正兵。
六千兵马围困一万守军,听起来有点荒唐,不符合兵法上所说的““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的原则,那但是建立在双方士兵战斗力相当的基础上。
荡寇军正兵如何精锐自不用多提,就是那四千刚训练三个月的守备军也远非永州城中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乡勇壮丁所能比的。
沈墨扎下营盘之后,并没有立刻开始攻城,而是先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亮肌肉。
总共六千兵马,沈墨愣是弄出了六万大军的效果来。
方法也很简单,第一天他让所有的士兵全部下船,然后在永州城下列队武装游行了一圈,然后开始四面扎营。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又让人在营寨之中多竖旗帜,然后只留下少量部队驻扎在营中,其余的人趁着夜色重新上船开往湘江上游。
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再让水师将部队运到永州城下,当着城头守军的面登陆下船排队进营。
到了晚上的时候再故技重施。
如此连续三天,从永州城头看去,城外密密麻麻的都是荡寇军的旗帜,根本说不清有多少兵马。
况且荡寇军装备精良,军容肃整,人人脸上就差写着精锐二字,城头上的守军看的压力贼大,一个个瑟瑟发抖,别说守城了,手里的武器还能握着的都算是好汉了。
在荡寇军围城的第一天晚上就有守城的乡勇壮丁开始逃跑,虽然被刘光耀杀了十几个,但是最后第二天一清点,跑了三百多个。
到了第二天,看着城外的反贼继续“增兵”,又跑了五百多个。
刘光耀又气又急,虽然一直喊着反贼在用疑兵之计,但是那些乡勇哪里肯信,依然不断的有人逃跑。
到了第三天,一万乡勇跑的只剩下了八千多,这还是刘光耀努力弹压,用银子安抚后的效果。
就连戴文胜手下的两千乡勇也跑得只剩下了一千八百多,那三百瑶民倒是一个没跑,反而在城头看着沈墨的军队眼睛发亮。
毕竟沈墨的实力越强大,越值得他们追随。
就算刘光耀自己嘴上喊着反贼在用疑兵之计,但是也是半信半疑,心里没底。
第二件事采用攻心计。每天派几十个大嗓门的士兵拿着铁皮喇叭轮番上阵对着城头的守军喊话。
喊话的内容就是基于《荡寇集》的主要内容,告诉城中的乡勇们只要放弃抵抗,打开城门,沈先生就会给你们分田分地,而且还解除你们的家奴身份,以后让你们种自己的田,有自己的屋子,天天能吃饱饭,还能娶上媳妇,生儿育女。
沈先生要对付的只是那些清廷的鹰犬狗官,是那些欺压佃户百姓的坏地主,你们没必要给他们卖命。
更有诛心之言对那些已经娶妻生子的乡勇们说,你们要是帮着狗官守城死了,那以后就是你的孩子要管别人叫爹,你的老婆要被别的男人搂着睡觉,你辛辛苦苦侍候的田地也被别的男人给种了,你的屋子要被别的男人住,甚至你孩子不听话了还要被别的男人打,你啥也捞不着!
几十个大嗓门的士兵轮番上阵,用当地方言不停喊话,甚至如陈大胆这种心思灵巧的还会自己加工优化喊话内容,上面这段话就是他先喊出来的。
这么一搞,城头那些本来已经心中发虚的乡勇们更加没有心情守城了。
没结婚的向往属于自己的土地和媳妇,结婚生子的却开始担心自己死了以后老婆孩子真的会变成别人的老婆孩子。
人心更乱了。
刘光耀急的在城头跳脚,下令对着城下那些喊话的贼兵射箭。
可是这些乡勇的箭都是软绵绵的,哪里射的到人。
而且射箭的人心中也存了小心思,担心自己射死射伤了反贼,等到破城后会被反贼报复。
守军的箭射不到荡寇军,反而激怒了荡寇军。
沈墨下令调集弓箭手对城头进行了一次报复回击。步弓本来力度就强,射程也远,两轮箭雨下来射翻了城头几十名乡勇,吓得再也没人敢冒头了。
第三件事就是沈墨下令拆除城墙附近的一些民居,准备用来打造攻城器械。
刘光耀看到这一幕,兴奋起来,对着那些乡勇喊道:“看看吧,反贼就是反贼,所行之事根本没有他们宣扬的那么仁义。现在只是拆屋,尔等若是不拼命守城,等到城破之后反贼要的就是尔等的性命了。”
只是他叫的带劲,但是却没有起到他预期的效果。那些乡勇们脸上的表情不仅没有出现激愤之色,反而颇有些古怪,甚至还有人变得轻松起来。
刘光耀感觉不对,急忙往城下看去,却看见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些反贼虽然在拆屋,但是却是一边有人拆屋,另一边却有人给那些屋主发钱。
那些拿到钱的屋主也是一脸不敢置信,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银钱放在嘴里咬上一咬,然后就兴高采烈的帮忙拆起了自家的屋子。
甚至还有一些距离城墙比较远的屋主跑来问看自家的屋子也能不能拆迁。
能住在城外的都是真正的穷人,那些屋子与其说是屋子,还不如说是一堆窝棚,根本就不值当几个钱,但是沈墨却都让人给了这些屋主丰厚的补偿。
这一幕让刘光耀彻底绝望了,他现在唯一剩下的寄托就是朝廷的援军赶快到来。
沈墨这个反贼太难对付了,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应付。
每个城池外面都居住着大量的贫苦百姓,城外的人往往比城内的多很多。
沈墨利用拆屋给赔偿金这种手段立刻赢的了永州城外贫苦百姓的信任和拥戴,甚至一些胆大的还主动跑过来问有没有什么可以挣钱活计。
沈墨索性就让人在这些百姓当中招募木匠,打造攻城云梯和各种巨盾。
应者云集,甚至沈墨没有花一分钱。他只是承诺将这些来帮忙的人都登记下来,等到永州城破之后优先给他们分田。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城市居民,早都多少年没有种过田了,本来只想着赚点钱,结果没想到还能分地,全都喜出望外,兴高采烈的干起活来。
虽然他们不会种地,但是分到田之后可以佃给别人种啊,自己收租子当个小地主他不香吗?
城外热火朝天,城内一片愁云惨淡。
在荡寇军围城的第六天,在准备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后,沈墨下令正式开始攻城。
这一次他准备好好打一仗,既要给城里的守军看,也要给身后的守备军士兵以及众多的百姓看,让他们直观的感受一下荡寇军的精锐程度。
而此时,于成龙带领的一万余援军才刚刚赶到湘潭,距离永州城还有至少七八天的水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城破
沈墨主攻的是永州城的西门,这是永州城唯一有瓮城的一座城门。
负责主攻的是荡寇军的两千正兵,两百名全身披着重甲,两侧腰间一边挂着长刀,手中挂着一袋子陶瓷炸弹的掷弹兵作为本次攻城的主要力量缓缓列阵而出,来到护城河边上。
五百名身穿披甲的长枪兵扛着一架架高耸的云梯肃立两侧。
五百名弓箭手和五百名火枪兵列阵在后。
沈墨一身黑色甲胄,头顶盔缨迎风飘荡,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缓缓从阵中走出,腰背挺直,举目睥睨四望,身后一杆高高的“沈”字大纛猎猎飘荡,端的是人如龙,马如虎,黑白分明,相得益彰,看的城头上的刘光耀心中发颤。
这个反贼好强的威势!
沈墨手中那根三米左右的大枪猛然向上一举,身后立刻响起了咚咚咚强劲有力的战鼓声。
十六面牛皮大鼓在后阵一字排开,齐声炸响,急促沉闷的鼓点犹如在人心中响起,三军将士无不感觉热血沸腾,激情浩荡,齐齐举起手中兵器:“杀!杀!杀!”
鼓声如雷,杀声震天,城下人心振奋,血脉贲张,城头却是心惊胆战,两股战战,人人面色惨白,目露惊惧之色。
有那胆小的直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光耀看着这一切,也有种神魂为之所夺的震撼。
这个沈墨到底是何方妖孽,半年前还被官府追捕的仓皇求活,可短短几个月时间竟能练出如此强兵,恐怕岳武穆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白映波也换了一身男装来到城头,虽然被城下肃杀威武的军阵气势所慑,也有些发抖。但是看着城下威风霸气的沈墨,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这个反贼头子果然英武不凡,难怪自己的姜姐姐不顾一切的跑去找他。
这样的英雄男儿哪个女儿家能不心生仰慕呢?
只是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下去了,虽然她是沈墨阵营的人,但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万一被自家人给误伤,那就真的太冤了。
随着沈墨手中长枪往前一引,战鼓声越发的急促起来。
五百名长枪兵十人一组,抬着五十甲云梯在鼓声中向着护城河飞速的而来,将加固了的云梯搭在了护城河对岸。
五百名弓箭手同时上前,弯弓搭箭,一波箭雨顿时向着城头飞去。
刘光耀急忙下令让城头守军射箭反击,防止荡寇军渡过护城河。
可是那些乡勇早都被城下军阵的肃杀之气给夺了心神,又有箭雨袭来,身上有没有着甲,哪里还有勇气反抗,不趁机逃跑都算是勇敢了。
实在被逼迫不过,也就是随便放上几箭,根本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荡寇军的箭雨太过猛烈,刘光耀自己都吓得躲到了城楼里面,也顾不上呵斥指挥了。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五百长枪兵迅速利用云梯渡河,紧跟着两百掷弹兵也全部快速渡过护城河,向着城根下冲了过去。
五十架云梯快速地搭在了城头山,云梯顶端的铁钩牢牢地挂在城头的女墙上,两侧还有长枪兵紧紧扶着。
此时,荡寇军的弓箭手为了不误伤友军,已经停止了射箭。
刘光耀急忙命令城头上的乡勇立刻用准备好的礌石滚木金汁等守城武器来阻止荡寇军攀爬城墙。
大部分的乡勇们晕头晕脑的,要么爬在地上不敢动,要么就随手抓起面前的石头往下乱扔,能不能砸到人也不知道。
只有刘光耀的一百名亲兵表现的的比较强悍,拿起石头对准城下的荡寇军士兵兜头砸去,还有人用刀是砍绑着滚木的绳子。
这一百名亲兵是刘光耀保命的最后筹码,人人着甲,都是刘光耀用银子砸出来的精锐,对他忠诚度最高,也是目前永州城里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小部队。
只是再精锐也就只有一百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荡寇军的弓箭手虽然停止了射箭,但是已经冲到了城墙下面的两百米掷弹兵手中的炸弹却已经呲呲地燃烧着往城头飞去了。
这些掷弹兵都说身高力大之辈,别说永州城这之有十米左右高的城墙,就是再高上一倍,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将炸弹扔上城头。
掷弹兵可是军中最精锐的部队,自然不能浪得虚名。
一个清兵刚扔下一块石头砸中了一名荡寇军士兵的脑袋,还没来的及高兴,就看见城下飞上来一个黑乎乎的的物体落在了自己脚下,还呲呲地冒着火花,这清兵下意识的随手一脚就给踢飞了出去。
结果这东西刚被他踢飞到了空中,就猛然发出一声巨响,爆炸开来。
其中的碎瓷片、铁钉、铁蒺藜等物瞬间四散飞射开来,一瞬间扫到了周围一大片守军。
这名脚法不错的清兵也不例外,被一片激射过来的碎瓷片直接插入了左眼之中,痛的他捂着眼睛惨呼大叫,乱走乱跑,结果一不小心直接栽下了城头。
两百枚陶瓷炸弹几乎同时落在了城头上,而且那些掷弹兵还是瞅着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扔。
短短十几秒之内,城头就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躺满了浑身是血挣扎惨嚎的守军。
刘光耀手下那一百名亲兵也在这一轮炸弹攻势之中损失了几乎一半,剩下的就算没死也很多都带了伤。
有人惊恐大叫:“大人,反贼有万人敌,这城是万万守不住的,赶紧逃吧!”
“万人敌”就是这种小型炸弹的俗名,听起来也很形象。
刘光耀看着眼前修罗地狱一般的城头,双腿发软,根本说不出话来。
反贼太强横了,这仗根本没法打啊!
两个亲兵看他发愣,直接过来一把架住他就往城下跑去,其他没死的也紧紧跟随。
被架着下了城,刘光耀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对亲兵道:“去西门!”
西门是戴文胜带兵守着的地方,他如今是刘光耀手下为数不多的大将之一了,因为他手下的乡勇跑的最少,精神面貌也是最好的。
戴文胜又表现出了一定的带兵能力,所以刘光耀这些日子对他多加笼络,把留着自己逃命的西门交给了戴文胜把守。
而西门外的反贼最少,只要寥寥数百人。
表面看是因为沈墨把主力调到了其他方向,实际上却是沈墨和戴文胜暗中约好的。
这一仗如果直接从西门入城的话,那战斗早都结束了。
但是沈墨却偏偏要从其他方向进攻,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真正的展现一次肌肉,让跟他作对的人和效忠他的人都看看荡寇军的实力。
刘光耀刚跑下城墙,城下的荡寇军士兵就顺着云梯爬上了永州城头。
城头上仅有的几个守军不是投降就是快速被清理。
一名荡寇军士兵拔掉城头上的满清龙旗,将荡寇军的红色大旗插了上去。
看见己方大旗在永州城头飘扬,城下的数千名荡寇军士兵以及城外的百姓都不约而同的地发出了阵阵欢呼。
永州城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好的山地步兵
荡寇军攀上城头之后,已经可以宣告永州城被攻破了。
城门被打开,吊桥被放下,城外的大军源源不断地开进城里,在铁牛的指挥下,分别去占领府衙府库官仓武库乃至各处城门等紧要之处。
城中大街小巷也迅速派出巡逻士兵维持秩序,每个队都带着几名军中宣教官,用铁皮大喇叭喊话百姓,安抚人心。
城外的秩序由常远孙翔等人带着守备军维持,并且派出了巡逻队搜捕清军溃兵,防止有人浑水摸鱼,趁机作乱。
大军进城一个时辰后,沈墨在一队亲卫的拱卫下骑着白马进了城,坐进了永州知府衙门之中。
铁牛来禀报城中情况:“主公,城里现在基本稳定下来,百姓们对我们还有些还害怕,大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偶有几个闹事抢夺的蟊贼也被都料理了。府库和官仓以及武库我都派人占领了。
程凯带着人去守卫各处城门,不得命令,严禁进出。那道水门外水师也派了船巡逻警戒。唯一可惜的就是永州知府刘光耀那个王八蛋跑了。其他的同知通判等官吏都降了,现在暂时关在府衙的大牢里。”
沈墨左右看了看屁股下面的知府座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坐起来硬邦邦的还有点咯屁股,转头对铁牛笑道:
”百姓们害怕只是一时的,过上两日,他们看到了咱们的军队是真的不扰民就会主动出门了。至于刘光耀,放心吧,他跑不掉的。”
铁牛眉头一挑,大嗓门震得屋梁上的尘土都簌簌下落:“主公,莫非你早有安排?”
沈墨正待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身,却是他的新任秘书司坤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进来道:“主公,牛将军,永州知府刘光耀被抓住了。戴老板派人来报信,请示主公如何处置此人。”
沈墨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铁牛一愣,一拍自己的大脑袋叫了起来:“原来是老戴,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啊!”
沈墨对司坤道:“让老戴把人带过来,先关起来。等老戴过来,咱们几个开个会,安排一下下一步的事。”
最后一句话是转向铁牛说的。
司坤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刘光耀逃跑时的瓜皮小帽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露出了光溜溜的的脑袋和那细细一根猪尾巴在脑后甩来甩去。
原本白净的脸上此时却显得很狼狈,带着不少淤青,鼻子好像塌了些,嘴角也带着血。
身上为了逃跑换上的粗布衣衫也变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有好几个大脚印,被又粗又长的一根麻绳绑的结结实实的,被一名趾高气昂胸脯挺得老高的瑶族汉子在前面牵着招摇过市,后面则跟着同样一脸自豪的两百多瑶族汉子。
戴文胜一身戎装挎着刀走在刘光耀旁边,看见刘光耀瞅着自己带着怨毒的眼神,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人家都被自己给摆了一道活捉了,还不许人家有点小情绪了?
要优待俘虏嘛。
到了县衙,沈墨出门迎接,大笑着跟戴文胜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
“老戴,这厮被你抓住,咱们这次打永州就算是竞了全功,我记你一功。”沈墨瞅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刘光耀大笑着道。
戴文胜笑道:“主公要记功还是给这些好汉子,还有丰韵楼的白姑娘记功好了,他们才是大功臣。”
说着戴文胜将自己身后的那三百名瑶族汉子介绍给了沈墨。
那些瑶族汉子们看到沈墨跟其他初次见沈墨的人一样都是一脸惊奇。
不过沈墨虽然年轻,但是当主公当的现在气场三米八,这些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瑶族汉子们看到他走过来竟然有点紧张起来,竟然齐齐跪了下去。
沈墨急忙搀扶:”不要跪,以后大家见我腰杆都要挺直。我的腰杆能挺直就是靠着跟你们一样的许许多多的好汉子撑起来的。你们这次又立了大功,是我要感谢你们。”
这些汉子多么淳朴啊,听得这叫一个感动,一个个都当即表示以后要跟着沈墨好好干。
沈墨摆摆手让众人在府衙大院里随意坐成了一圈,自己则站在中间跟这些瑶族汉子们拉起了家常。
问问这个的名字,问问那个的家人,还有他们过去经历过的实情,认真聆听,不时点头,偶尔插句话,这幅平易近人的做派让这些瑶族汉子们心里实在熨帖的很,对于这个年轻的反贼头子不知不觉亲近了许多,说话越来越放松,越来越随意。
一开始只有几个头领跟跟沈墨说话,说到后来所有人都加入进来。
说着说着就有人怒骂起了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那些黑心地主和当地官府,最后又引起了周围一圈人的共鸣。
幸福的人的幸福基本都相同,这个时代这些底层的穷苦人的不幸也基本是相同的。
沈墨听了半天,又让人去后厨给这些好汉子们准备吃食。
忽然有那一瞬间,场面就变得安静下来。
沈墨站了起来,走到场地中央真诚地道:“我听明白了,诸位好汉子都是被狗日的鞑子官府和那些黑心地主给害到如今这种地步的。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被鞑子给逼的走上造反这条路的。
我爷爷被鞑子逼的跳了山崖,我现在连他人家的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爹被鞑子官府抓了,宁死不愿投降,又被鞑子给杀了。我要不是运气好,也早死在了荒山野岭。
从我走出山里的那一天起,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些害人的狗鞑子赶出中原,将天下所有欺压百姓的狗官和黑心地主统统杀光,让咱们的所有的受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你们是好汉子,我沈墨也是好汉子,咱们好汉子就要在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将所有的鞑子和狗官黑心地主统统杀光,建立一个让我们这些可怜人能过上好日子的太平天下,大家说好不好?”
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沈墨最擅长这个。
对于这些瑶族汉子来说什么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他们没有什么代入感的,因为他们是瑶族,不是汉族。
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中华民族的概念,一般底层百姓的家国民族概念其实很模糊。
汉族的百姓都是如此,更别说这些汉化的瑶族百姓了。
所以要跟他们达成思想上的共鸣,就要寻找自己跟他们共同点,让他们感觉原来这位沈先生跟我们一样都是可怜人,也遭遇过家破人亡,都有共同的仇人,这样心理上一下子就有了认同感。
三百瑶族汉子都被沈墨的话给感染了,脸色涨红地鼓掌大叫道:“好,我们跟着沈先生一起杀鞑子,杀狗官,杀黑心地主!”
到了这个时候,沈墨在这些人心中才有了一个具体的真实的形象了,此时才算是对沈墨归了心。
沈墨之所以卖力的拉拢这些瑶族汉子,除了这些人的确有功,还重情重义之外,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人都是很好的山地步兵。
这些瑶族汉子虽然已经汉化,但是许多山中民族的基本技能依然保存着,几乎人人都能开弓射箭,大部分人水性都还不错。
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实在是很好的山地步兵的兵源。
南方多山,要想在南方大战,拥有一支善于山地作战的轻步兵部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这些瑶族汉子就是沈墨相中的最好兵源。
虽然目前只有三百人,但是只要善待他们,日后源源不断的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三千,三万都有可能。
因为湖南的瑶人和壮人甚至苗人数量都是相当不少的,这些人都是很好的山地步兵的兵源。
安顿好了这三百瑶族汉子,沈墨又立刻召集铁牛、程凯、郑云龙、戴文胜等所有军中主要将领开会议事。
沈墨从知府衙门里搜出来的公文已经得知了新任湖南巡抚于成龙带着大军来救援永州的消息了。
那道公函是于成龙到达长沙后第一天就派人送给刘光耀的。
虽然他在送出公函四天后才率军出发,送出这份公函只是希望刘光耀不要丧失希望,希望他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反贼正式开始攻城之后,刘光耀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住,甚至可能都没有半个时辰。
所以,这就给了沈墨从容应对的时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进退两难的于成龙
召集众将议事,沈墨主要交代了几件事情:
第一,派水师船只回东安县和零陵县将李志远以及姜寒酥母女并宣教司以及娄小茹等人等人接来永州。
如今永州已经攻下,在没有占领其他更大的城池之前,这里必然就是荡寇军的中枢之所在。李志远作为沈墨手下头号文官,必然是继续升官来当这个知府的,其他的一干人等自然也要随之而来。
置于李志远来了之后,东安知县等空缺出来的职位有何人来担任,沈墨心中属意由现在已经升任为主簿的刘同谦担任。
刘同谦跟他那位被沈墨砍头的堂兄比起来显然更有做事的才干,这几个月来本职工作做的也是井井有条,让李志远省了不少力气。
之前李志远私下就跟沈墨提过日后让刘同谦继任知县的事。
现在正当其时。
第二件事则是征发工匠民夫在永州城外择地建造一座四座新军营。另外还要扩建永州城外先有的民用码头,使之建成之后兼有民用和军用两种用途,方便将来停靠更多更大型的战船军舰。
军营的规模每座要求能够容纳五千人,也就是说永州城外至少需要能够同上驻扎两万大军。
之所以要建造这四座新军营,原因也很简单,沈墨要再次扩军了。
在沈墨走进知府衙门大门的时候,就收到了系统的升级条件达成的提示,验证了沈墨之前的猜测。
打下了永州城,系统的升级评分一下子冲到了八十分以上。
既然满足了升级条件,沈墨也就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升级。
这次升级系统需要五天。
升级完成后人口上限必然会再次提升,沈墨基于上一次的升级经验,判断这次的人口上限会提升到两万,是当前人口上限的十倍。
所以未雨绸缪,先把军营建好。
水师那边同样的道理,升级完成后,水师的战船建造数量肯定也会有所提升,包括战船的种类和级别也会提升,所以需要一个泊位更多的码头。
之所以不打算建造一个专用的军用码头,一来是在东安县的何家水师码头暂时够用,二来以后打下更大的城池,譬如衡阳,乃至株洲长沙这样的大城之后再建造的话,也会有更合适的地方可供选择。
湘江虽大,但是上游水位秋冬两季的时候会下降很多,甚至有些河段还会干涸,船只太大容易搁浅。
所以大船还是留着以后在洞庭湖乃至长江上游弋作战更加合适。
这次升级成功之后,再建造上五六艘更大的战舰,配合上现有的十艘轻型炮舰,以及其他的大小船只,足以横行湘江了。
沈墨说完这件事,戴文胜蹙眉道:“主公,我军刚进驻永州城,百姓还有些人心不稳,我们在永州乡下又暂时没有基础,所以一时半会恐怕很难组织起来太多的百姓,总不能用刀枪押着百姓来干活。”
沈墨道:“这个简单。四千守备军这次来一箭未发,那就让他们来完成这件事。等到扩军完成,这四千人就跟着派出去分田的人下乡去维持秩序,顺便剿匪清盗。”
湖南遍地是义军,但是其中也有不少专门劫掠百姓的盗贼。
沈墨手中的东安、零陵以及双牌三县以前也有不少盗贼,但是随着纳入了沈墨控制地盘,各村建立起护村队和守备军之后,这些贼寇被挤压的没了生存空间,纷纷跑到周边其他地方。
永州城外还没有开始分田土改工作,所以依然存在着不少盗贼。
不过这些都是疥廯之疾,等到分田工作不断推进,这些贼寇不想死的话就只能继续跑路了。
顺便还能让守备军练练兵,锻炼一下李元武等人的带兵能力。
沈墨说完看向程凯道:“老程,这件事你来负责,回头我把图纸给你,剩下的选址和建造都都由你来负责。从今天开始,我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我去验收。四千守备军交给你全盘支配。常远,孙祥你们两人好好配合,务必要在限期之前完成。”
三人起身领命。
第三件事则是让秘书司坤给三县知县行文,让他们一定要搞好春耕事宜,切莫耽误。
东安县还好,经过了几个月的经营,一切都步入了正规。
倒是零陵和双牌两个县刚纳入沈墨治下,刚完成分田编户工作,分到田的农民们虽然心里振奋雀跃,但是完成春耕实际上困难却不少。
最主要的困难就是缺少种子和耕牛。而且因为以前剥削太重,百姓们家中都没用余粮。现在正好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要保证春耕,既要有种子还要有足够的口粮保证百姓们能坚持到夏收。
以前给地主种地,地主虽然剥削很重,但是相应的也会提供种子和耕牛,虽然也不是白用的。
现在大地主都被打到了,以前的惯例肯定不能沿用了。再加上沈墨这次打永州,又带走了四千守备军。这些人放在乡中可都是壮劳力,这么多人被同时编入军中肯定会导致劳动力不足,也会影响到春耕。
所以就需要官府和农会发挥作用了。
按照东安县的惯例,官府要借粮借种子给农民,而且还是要免息的。同时,要筹备足够的耕牛和挽马来帮助农民们耕地。
这都是官府的职责所在,农业社会,春耕可是一年当中的头等大事。以前皇帝皇后甚至都要亲自下地扶犁劝耕的,虽然是做个样子,但是也说明了春耕的重要性。
等到夏收之后,农民们再把借的种子和粮食还回来就是,各村村公所负责发放粮食种子,而且坚决杜绝收获火耗等坑害农民的行为。
至于劳动力不足的问题,那就到了农会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沈墨甚至要求三县的知县必须亲自去乡下调研巡查,而不是只坐在县衙里发号施令。
安排完春耕的事情,沈墨又说起了第四件事,那就是如何应对于成龙带来的这一支清兵。
众将这时候都表现的兴奋起来,之前的三件事虽然重要,但是却不是他们的本职。现在听到清兵大举来攻,自然来了精神。
这次打永州,众人其实都想卯足了劲好好干一仗,结果也没怎么费力就打了下来,全军伤亡也不超过十个,让众将都有一种狠狠一拳却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沈墨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又道:“我估计于成龙现在应该刚过株洲,再有个两三日就能到达衡阳了。那时候应该也就知道了咱们打下永州的消息了。”
铁牛摩拳擦掌道:“主公,不如咱们一鼓作气把衡阳城也给打下来,把那于老头给活捉了。听主公说这老头还是个有名的清官,我老牛到时候就当面问问这老头明明是汉人,为啥一把年纪了还要当鞑子的官。”
戴文胜道:“主公,那衡州知府杨成泽就是那杨鸿轩之子,咱们杀了他爹娘,抄没了他家,如今把主公当做生死仇人。于成龙若是带兵到了衡阳,两人合兵一处,那杨成泽胆气更壮,肯定会鼓动于成龙早日来攻打咱们的。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将衡阳一举拿下,顺便送杨成泽去下面继续孝敬他老子。”
其他诸将也都出声赞同,众人语气轻松,显然都没觉得打下衡阳城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这也不怪他们骄狂,实在是自起事以来,荡寇军跟清军的几次作战都基本上是一路狂虐,根本没有感受到多少战争的残酷,自然而然心中就会看轻了清军的战斗力。
这也难怪,湖南的清军大部分都是绿营兵,而且这些绿营兵大多数还都是降兵。
士气低落,装备不全,还被满人猜忌防备,不时的还要充当炮灰,战斗力能强才是怪了。
精锐的八旗军不是在京城护卫主子,就是在各省的八旗驻防将军衙手下。
满洲鞑子全族当初不过两百万人,男丁也就四五十万。这些年打仗虽然胜多败少,但是也损失了不少。
如今满打满算,真正的八旗兵估计也就二十万左右。
况且满清入关三十多年,满洲兵早都被中原的花花世界给迷了眼睛,虽然战斗力没有晚晴那些溜鸟斗蛐蛐的八旗大爷兵那么拉垮,但是也没法跟当初刚入关的时候相比了。
这些八旗兵死一个少一个,就算生了儿子,也再养不出当初如野兽一般凶悍生猛的八旗精锐了。
环境变了,长白山的老林子里磨砺出的凶兽跟如今暖房里养大的狼犬肯定不一样。
铁牛要想找个满洲兵试试成色,估计只有等打到了北京城的时候才有机会了。
沈墨将这些说给众将听,众人听了不仅都有些失望。
汉奸虽然可恨,但是杀再多也没意思,还是要打那些真鞑子才带劲。
沈墨摆摆手,场面重新安静下来,继续道:“于成龙的这一路要我说来,其实不用过于担心。咱们定下的调子是步步推进,每占一城,都要先巩固基础,赢取民心。推进的太快,就会出乱子。于成龙虽然看着气势汹汹而来,但是依我看,他的本意是想帮着刘光耀守城,想利用永州城来磨碎咱们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将咱们消耗在永州城下,然后再趁机反扑。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咱们攻城的速度太快。”
铁牛恍然,接过来笑道:“所以于老头知道了咱们破城的消息后肯定就懵了,进退两难了。他要继续打来,就成了他来攻城,咱们来守城了。这老头肯定也没有攻城的准备。可是退的话又很没面子,毕竟是堂堂巡抚,浩浩荡荡带着一万大军走到半路一仗没打就撤,下面的官们也会不服他,甚至那鞑子皇帝也还要降罪给他。这老头现在估计头疼的在骂娘呢!”
众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沈墨也笑,自己这边速度太快,搞得于成龙这位天下第一清官肯定很难受。
……
于成龙现在的确很难受,他刚带着大军风尘仆仆刚过株洲,就收到了衡阳知府杨成泽送来的战报,说是永州失守,知府兼总兵刘光耀生死不知。
于老头看着战报发了半天呆,死活不相信永州那么大一座城池怎么就能在短短不到半日的时间就被反贼给攻破。
他甚至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太大,老花眼又变严重了?
可是再看,终于确认自己没看错。
拿着战报的手抖了半天,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刘光耀无能之辈,该杀!”
又想了半天,最后下令继续向衡阳进发。
永州一失,衡阳危矣。衡阳是湘南重镇,衡阳若是有失,那整个湘南就彻底糜烂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命之子?
于成龙到了衡阳之后,立刻召集军中大将以及衡阳的主要官员议事。
说是议事,其实就是老于的一言堂,他来说,其他人听,这是老于的风格。
该商量该思考的早都想好了,议事也只是宣布一下而已。
这一点跟沈墨倒是一致,开会都不喜欢说废话浪费时间。
说了些约束部队不得扰民,又让衡阳当地官员们帮忙筹备粮草等事,于成龙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永州失陷上面。
永州失守的太快,快的有点诡异,别说于成龙了,就是衡阳自知府杨成泽以下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墨为首的这伙反贼是在是太古怪了。
于成龙依然一身戎装,右手边放着康熙赐给他的尚方宝剑,神情严肃冷峻,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都说说吧,说说对沈墨这伙反贼的看法,还有接下来的仗有什么想法。随便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老于破天荒的征询下面人的意见,也是因为他只有过剿灭小股盗贼的经验,对于沈墨这种巨寇的确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神情冷峻的巡抚大人,又摆出一幅一言不合就要用尚方宝剑斩人的架势,下面的官员谁都不敢先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着头不说话。
原来的湖南巡抚龚永望在剿匪平叛这种事上一向都是保守派,下面的官员们知道了这一点也就顺着他的想法来说。
现在这位新任巡抚新官上任,外界传言这位不是个好相处的,所以都不想当出头鸟,生怕没说到这位新抚台大人的心上而被记到了小本本上。
于成龙对这些人的心思洞若观火,看得一清二楚。
官场的风气自来如此,遇到事情先不管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而是先揣摩上官的意思。上官释放出信号后,下面的人就顺着他的话来说。
朝廷也是一样,大臣们说话前都要先揣摩皇帝的意思,而不是直抒胸臆。
和平年代还好,若是遇到外敌入侵,国势飘摇之时更是如此。皇帝想打,下面的臣子就多是主战派。
皇帝想求和,那臣子们自然多是求和派。
所以历史上很多奸臣,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当奸臣的,而是揣摩上意尝到了甜头以后就变本加厉的开始舔皇帝,不干正事,最后就沦为了彻头彻尾的奸臣。
官员们说白了就是一群依附皇帝存在的政治生物,趋利避害是他们的本能,媚上就成了一种为官的基本技能。
于成龙当了二十年官,各种官员见得多了,自然明白这些,干脆也不等了,冷哼一声,一指左手边第一个人道:“你来说!”
被点名的正是衡州知府杨成泽。
杨成泽被点到也不意外,毕竟他是知府,永州失守的消息还是他派人报给于成龙的。
这片刻功夫心中已经有了腹稿,闻言出列先行礼道:“抚帅,下官先行请罪。沈贼围城之前,永州知府刘光耀曾派人前来衡阳找下官求援。彼时,衡阳本就兵少,且境内尚有不少吴三桂的余孽乃至其他盗匪滋扰生事,所以当时实在没有多余兵力救援永州。这几天下官招募了数千乡勇,准备输往永州,谁知永州城却已经被反贼所破。下官这几日寝食难安,今日正好得见抚帅,故特向抚帅请罪。”
这就是杨成泽当官的的智慧了。
他知道朝廷日后肯定要追究永州失陷的责任的,永州知州刘光耀就算被反贼所杀,那其他相关的人肯定也要担责的。
最主要的就是刘光耀之前求援周边府县的主官们,尤其是他这个衡阳知府,那可是永州最近的一个府,而且兵力也比永州要多不少。
他不去救援永州也有他自己的考虑,一个如他刚才所言,衡州境内的确也不太平。
吴三桂虽然死了,但是衡阳作为他昔日称帝的地方,溃散的吴军士兵相当不少。有些被清军给剿灭了,有些被招降了,但是也有许多躲入了山中落草为寇。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百姓因为活不下去了而起来造反或者落草的。
总之,衡州府本身就乱糟糟的,又正值春耕时节,的确是没有多少兵力去支援永州的。
另外,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他想借着永州城来看看沈墨这股反贼究竟有多强。
攻破几个县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攻下永州这种大城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永州城虽然没有衡阳城高大坚固,但是却也没有差距太大。若是反贼能轻易攻下永州城,那他这个衡阳知府就得担心反贼也来攻打衡阳城。
虽然杨成泽之前已经对沈墨的实力尽量高估,认为沈墨大概会在开始攻城三五日之内拿下永州城,可是却万万没想到永州城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就丢了,甚至永州知府刘光耀都没跑出来。
这可把杨成泽吓坏了,这几天一直在担心沈墨会乘胜前来攻打衡阳城。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比起刘光耀来要强上不少,衡州的兵也比永州的兵要多,城墙也更高大坚固,但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沈墨是他的大仇人没错,他恨不得能将沈墨这个杀他全家的反贼给一口一口咬死。但是反过来,沈墨肯定也早都知道他的存在,说不定也打算一鼓作气拿下衡阳城,顺便抓住自己来个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杨成泽以己度人,觉得沈墨很有理由这么做。
他说的招募了数千乡勇一事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却不是为了救援永州,而是为了守卫衡阳。
现在于成龙带着大军来了,他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灵机一动先来个以退为进,真真假假,就算时候朝廷追究责任,自己身上的责任也会轻上许多。
当然,也有顺便试探一下这位新任巡抚态度性情的心思在里面。
于成龙闻言,对杨成泽倒是生出了一些好感,摆摆手道:“永州失陷,皆刘光耀一人之责。若定要追责,那之前三千兵马全军覆没的李光地更是罪魁祸首。朝廷那边,自有本官为你担保。我听说过你,虽是文官,但是也知兵事。那沈墨于你又有灭门之仇,想必这几个月来你肯定念念不忘报仇之事,必然对此人做了许多了解。既如此,你且说说你对如何应对当前的局势的看法。”
杨成泽闻言一喜,有了这位巡抚大人担保,永州失陷的责任应该不会追究到之间头上了。
谢过之后,又起身道:“抚帅,沈墨这支反贼跟其余反贼比起来的确有诸多古怪之处。其手下不仅有多艘炮舰,而且还有相当数量的火器兵。另外,其手下贼兵都是装备精良,军容严整,作战悍勇,俨然精兵模样,绝非一般反贼能比。若要剿灭此贼,必须先重视此贼,否则定然会重蹈永州覆辙。”
这些情报于成龙也知道了,闻言点点头示意杨成泽继续说。
杨成泽于是将自己打听到的关于沈墨的一切消息全都说了出来,听得于成龙眉头紧皱,半晌无语。
诚如杨成泽所言,沈墨这个反贼身上的古怪之处太多了。
分田分地成立所谓的农会来笼络小民之心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手中那些炮舰乃至火铳以及那些万人敌都是从何处而来?
要知道朝廷对于火器可是控制的想当的严格,若说十几支乃至数十只被人暗中转卖出去还有可能,可是反贼手中竟然有上千支火铳之多,简直骇人听闻。
更别说那横行湘江上游的炮舰了,简直就跟天上掉下来似得。
于成龙是万万不信反贼手中有火铳作坊的,要知道那沈墨半年之前还被朝廷追捕的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要是真有什么火铳作坊,也绝不会被清军逼得家破人亡。
再说反贼短短数月间竟然就能编练出数千名甲胄齐全,悍勇严整的精兵来,更是匪夷所思。
于成龙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带过兵,但是也是看过兵书的人,也大概了解练出一支精兵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总之,对沈墨了解的越多,于成龙的心里就越发没底。
他有一种感觉,沈墨这个反贼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不为人知的底牌打出来。虽然现在只有炮舰,甚至在攻打永州城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反贼用火炮来攻城。
但是直觉告诉于成龙,下一次跟反贼作战的如果反贼手中出现火炮,他大概也不会太过惊讶的。
总而言之,当了二十年官的于成龙以他剿匪的经验来审视沈墨这个反贼头子的时候,竟然有种完全不知所措的感觉。
以往所有的剿匪经验在沈墨这里都失灵了。
甚至仔细想想,闹到如今这种地步,并非李光地和刘光耀等人无能,而是这股反贼太强横了。
强横的就跟那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样,一时间天上地下无人能治。
于成龙甚至想到了汉光武帝刘秀的事迹,心中忽然迸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难不成这位跟光武一样,真是什么天命之子?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老于自己先掐死了。
一个占据了一府三县的反贼而已,怎么可能是什么天命之子?我简直是疯了!
在心中做了一番自我反省之后,于成龙继续问起了杨成泽的剿贼之策。
第一百二十章 围魏救赵
却说于成龙跟众部下商量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看似稳妥的方针出来:
以杨成泽守衡阳,保护大军的后路,供应粮草,并招募更多乡勇充实祁阳以及祁东县两县。
祁阳和祁东县处于永州和衡阳之间,正是衡阳的门户。这两县若是有失,衡阳面前就无险可守了。
而于成龙则亲率本部主力前往攻打永州,企图趁着荡寇军刚刚攻下永州,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夺回永州城。
同时又派了一名唤作金鑫的参将带领一支三千人的偏师从衡阳直往宝庆府而去,携宝庆府清兵沿着夫夷河南下,迂回到东安县,去抄沈墨的后路,想要玩一招围魏救赵。
于成龙虽然心中对于沈墨的古怪之处非常忌惮,但是因此就畏惧不前的话那他也不是于成龙了。
况且万余大军若是裹足不前的话,不仅士气军心会日渐低迷,而且每日消耗的粮草都会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时日若久,这些兵将们无所事事,肯定会外出扰民的。
在这种情况下,于成龙再忌惮沈墨也得硬着头皮出兵。
沈墨这几日忙的腰都有些微微发酸,倒并非是什么荒唐之事,实在是每天批阅各种公文坐得时间太久。
李志远尚未到来,府衙中的胥吏虽然堪用的都暂时留用,但是军政各种事情都需要他一人而决。
虽然他该放权的都充分放权了,但是毕竟麾下人才太少,各种制度还很是粗糙简单,李志远又不在,需要他亲自审阅决定的事情还是相当不少。
在最后一张给守备军请拨粮草和本月饷银的公文上签字盖印后,沈墨一把推开面前的公文,起身伸了个懒腰,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感觉腹中有些饥饿,沈墨向着门外唤了一声,吩咐厨房做饭。
然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什么事情,但是想了想又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
想不起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沈墨如今暂时在知府衙门里办公,这几天也住在后衙的小院里,前后两进,也就住着他和秘书司坤以及一个厨娘一个马夫和一个侍女一个粗使婆子照顾他的起居。
这四个人都是后勤处给他安排的。
话说今天早上刚起来,沈墨忽然想到自己遗忘了这次攻破永州,活捉刘光耀的一个功臣。
这个功臣自然就是自家未婚妻那位跟亲姐妹似得好闺蜜白映波白姑娘了。
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沈墨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还下意识地畅想了一下这个名字是不是名如其人。
当时听姜寒酥提过一嘴,说自己这位好闺蜜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还说什么平生最欣赏少年英雄之类的话。
沈墨只当没听见,一脸正经。
女人的话听听就行,当真的话就算了。
但是无论怎样,人家是帮了自己忙的,那三百瑶族汉子都酬谢了,没道理双标对待。
所以早上刚一想起来,就吩咐秘书司坤去请白映波过来府衙一趟,打算当面感谢一下人家。
置于为什么沈墨不亲自去丰韵楼当面感谢,表面理由是他太忙了,须臾离不得衙门半步。
但是另一个真正的理由是却不足为人道,大概是觉得自己单独去女朋友的家里见她的单身女闺蜜,而且这位女闺蜜貌似还颜值挺高,身材挺好。所以作为一个守男德的正经男人,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自然是要避免的。
可如果让白映波来府衙的话,那就正常多了,毕竟这里是政府大院,人来人往的,都能证明沈总镇的清白。
白映波自从那日在城头上看见沈墨一面后,就隐隐期待着能见沈墨一面。
表面的理由是自己要给姜姐姐再把把关,但是实际上的理由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荡寇军入城之后,又听戴文胜在沈墨面前表举了她和那三百瑶族汉子的功劳,沈墨还拉着那三百瑶族汉子说了半天话,做了一些很得人心的许诺。
这些瑶族汉子都被他这般看重,那么自己这个姜姐姐的娘家人没道理会被忽视。
她这几天让人关闭了酒楼,每天坐在镜子前面精心装扮,还不时的对着镜子练习各种奇怪的表情,衣服也是换了一套又一套的,看的旁边侍候她的丫鬟烟烟第一时间怀疑自家小姐思念春天了。
可是左等右等,想等的人却一直没来,白映波有些失望,有些恼火,也有些隐隐的难过。
莫不是他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有所轻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心情低落的时候,沈墨派人来请她去府衙做客。
这让白映波又重新欢喜起来,只是请人去府衙做客又是几个意思?
谁请客会在政府大院里请?
不过也没有多想,好歹那位大英雄还能想起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带着期待,白映波来到府衙,却被告知沈总镇正在处理公文,请她稍待片刻。
结果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为了维持自己的优雅姿态,白映波的脖子都快僵硬了,腰都坐的开始发酸了。
送上来的茶也没敢多喝,浅浅喝了一口,怕喝多了要上厕所。
在心里不知道骂了沈墨多少句后,终于听到了沈墨吩咐人准备饭菜的声音,小白娘子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提着裙子出了自己等了一个时辰的偏厅,站在沈墨的小院门口张望了起来。
片刻后,便看到一个厨娘和一个侍女提着食盒往这边过来,白映波笑盈盈的迎上去,很自然地接过了那厨娘手中的食盒,笑盈盈道:“这位姐姐,我是沈先生的小姨子,今天刚到。饭菜我跟这位妹妹一起送进去就好了。”
厨娘一脸茫然,然后就看着这个妆容精致,活泼美丽的少女拿走了自己手中的食盒跟着那侍女说说笑笑进了沈墨的小院。
那个侍女自然是见过白映波的,只是对她自称是沈墨的小姨子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拒绝她一起送饭进去的请求。
沈墨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脚,感觉腰不酸了后重新坐回了桌子前,提起笔想整理一下刚才想到的一些事情。
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侍女送饭来了,头也没抬,随口道:”先放着吧,我马上就好。”
说完提笔要想蘸一下墨,却发现砚台里的墨汁都没了,正准备放笔研墨的时候,却早有一只纤细素白的手拿过砚台往里加水,开始娴熟地研磨起来。
而伴随着研磨的动作,飘过来一丝若无若无的玫瑰馨香。
沈墨抬头一看,却是一位身着白裙,姿容妍丽,良心饱满,眉眼之间带着促狭幽怨之意的陌生少女正在一边研磨,一边皱着鼻子看着自己。
沈墨一愣,问道:“你是谁?”
少女眨眨眼道:“我是你小姨子啊!”
沈墨又是一愣,心想我什么时候多了半拉屁股?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肉磨坊
沈墨很快就反应过来,也终于想起自己忘了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却是笑着顺着她的话道:“原来真是小姨子姑娘当面,姐夫这厢有礼了。刚才多有怠慢,还请小姨子姑娘恕罪则个!”
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
白映波本想看他尴尬出糗的样子,出一口心中的闷气,结果看沈墨这般样子,倒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气也消了一大半。
再一想,沈墨也是忙于公务而遗忘了自己,又不是做其他的荒唐事。这正说明这是个做大事的男人,打下偌大一座城池后没有丝毫享乐奢靡之举,没有得意忘形,反而踏踏实实的一门心思仔细经营,这样的男人不成大事都是没有天理的。
咱们白映波白姑娘虽然有些娇憨精灵的性子,也有些女儿家惯有的小心眼,但却绝不是眼皮子浅薄得理不让人的普通女子,平生最讨厌的
就是那种满嘴大话却一事无成之人,如刘光耀之流。
平身最欣赏的也就是这种志存高远,又真能塌下身子步步为营,矢志不改的真男人,如果这个男人还允文允武,又生的英俊挺拔,性子又不古板无趣,那简直就准确地长到了她的审美上了。
譬如眼前这位面带轻笑,言语风趣跟自己赔礼道歉的沈公子,简直完美契合上面的标准。
白映波故作姿态轻哼道:“看在你这么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快些来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说完又笑嘻嘻的转身去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外面小厅的桌上,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显得心情非常的愉快。
沈墨倒是觉得这姑娘性格挺好,大方爽快,还不拿自个当外人,笑了笑,在旁边的铜盆里洗了洗手,也跟着走过去帮忙一起弄。
白映波显然有点意外,这年头的男人都是袖手坐着等着女人伺候,沈墨这种做派的却是极少的。
可是她看沈墨动作娴熟,神态自然,显然是习惯了的,张了张嘴也就没再说什么。
摆好饭菜后,沈墨又让侍女去拿了一副碗筷,让白映波跟她一起坐下吃饭。
这又是让白映波惊讶的一桩事,愣愣站在那里半天,直到沈墨抬头招呼才慌忙坐下,脸蛋红红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墨这具身体虽然是南人,但是他上一世却是标准的北人,穿越过来后依然保持着上辈子的饮食习惯。
不过他也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但是有条件的话还是尽量以面食馒头为主。
今天的菜是两个荤菜加一个素菜,然后一碗菜羹,再配上一大盘馒头。
看着沈墨一手筷子,一手抓起一个大馒头,白映波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左手,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学着沈墨一样。
沈墨伸筷子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又就着馒头咬了一大口,瞥见发愣的“小姨子”,嘴里咬着馒头含混道:“别阔气,随便次!”
白映波回过神来,又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吃就吃,谁怕谁。
用上抓起一个比她手还大的白馒头,学着沈墨的样子吃一口菜,咬一口馒头。
沈墨饭量大,所以厨房蒸的馒头都很大。搁在沈墨前世,这样的馒头一个卖两块钱。
两人都埋头啃馒头,也没人说好。沈墨吃饭是大口吃,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三个大馒头就下肚了。
正准备给自己舀汤的时候,一抬头却看见“小姨子”正惊讶地盯着自己看,手里的那一个馒头还有一大半。
沈墨动手给自己和白映波都盛了一碗汤,看着她手里的半个馒头笑道:“你就吃这点就吃不动了?吃这么少怎么长这么大的?”
说完之后瞥了对方那饱满的良心一言,沈墨忽然觉得自己的话中有歧义,抬头一看果然“小姨子”红着俏脸瞪着自己,手里的半个馒头举在胸前,似乎要向自己扔过来。
沈墨急忙找补了一句:“我是说啊,你是不是吃不习惯馒头,要不我让后厨给你蒸点米饭。你要是没吃饱,回头找你姜姐姐告状,说我慢待客人,那我可就冤枉了。”
白映波虽然心中有些羞恼,但是她也明白沈墨应该不是故意的,哪有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调戏女子的。
所以也没有发作,同样也没有让厨房给自己单独蒸米饭,勉强自己吃完手里的馒头后又喝了小半碗汤。就再也吃不下了。
沈墨因为刚才的话也有点尴尬,也就不说话,专心吃饭。
片刻后,桌上的馒头饭菜都被他一个人一扫而空,就连一大盆汤也都喝的干干净净,白映波都看呆了。
沈墨一边擦嘴一边笑道:“习武之人,饭量大。”
白映波疑惑道:“你跟姜姐姐都是永州人啊,怎么会喜欢吃馒头面食?”
沈墨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随口道:“死过一回之后,不光是饭量变大了,就是口味也变了。现在让我吃米饭,也能吃得下,就是容易饿。所以还是面食更扛饿。”
白映波听他说到死过一会之后心中也有些异样,以为沈墨说的是被清兵追的差点死在了山里,却不知道沈墨说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了桌子,侍女进来提着食盒将碗碟盘子都收拾走了。
沈墨又带着白映波走出院子,在院子里一座小厅中坐下聊天。
今天天光明媚,温度正好,没有了冬日的寒冷,也没有夏日的炙热,风吹在脸上很是温柔,更带来一份惬意。
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各种花开的正好,一副春暖花开,岁月静好的氛围。
沈墨倒也什么闲情去赏花,对着对面忽然优雅安静下来的白映波道:“今天这顿饭是便饭,也不算什么宴请招待。待过两日寒酥到了之后,再正式的请你过来赴宴。”
白映波一听姜寒酥要来,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开口道:“等姜姐姐来了,我要在丰韵楼给她和伯母接风洗尘。到时候啊,你这位大忙人要是有空,也一起来吧。”
沈墨闻言笑道:“怎么听着我像是一个添头。”
白映波咯咯一笑道:“算你聪明。”
白映波厌恶那些爱说大话故作风流之人,沈墨又恰好来自后世,没有古人那么多的讲究,还有前世跟女孩相处的经验,就算尽量克制,也随便几句话就逗得白映波花枝乱颤,良心起伏。
聊过天才知道白映波竟然是长沙府人。
听她说自己小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时候被拍花子的人牙子给拐走,一路辗转最后被卖进了郴州的一座青楼里。
在青楼里吃尽了苦头,也逃了许多次,但是都被抓了回去。青楼老鸨子看她虽然年纪小,长得却是个美人坯子,所以想把她培养起来以后当青楼的头牌。
白映波知道自己很难逃掉,就表现的乖巧配合了许多。
老鸨子很高兴,请了人给她教授琴棋书画,读书写字。
一晃十年过去了,她也长到了十五岁,到了出阁的年纪。老鸨子准备给她办一个盛大的出阁仪式,力捧她成为青楼的头牌姑娘。
可就在前一天,她借故要去庙里上香,然后趁机逃了出来。
老鸨子派人捉她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前来郴州城踩点的姜寒酥。姜寒酥收拾了那几个青楼打手,将她救下。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成章了,她打定主意要一辈子跟着姜寒酥,后来姜寒酥又想打听沈墨的信息,所以就拿抢来的钱买下了丰韵楼,又给白映波营造了一个虚假身份。
白映波也用自己的本事让丰韵楼成了永州城最出名的酒楼。
白映波身世坎坷,但是她讲得很轻松,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只是她在说的时候一直在偷偷观察沈墨的表情,发现他听得很专注,而且脸上没有丝毫的嫌弃厌恶之情,反而似有共情之意,心中不由的放松了许多。
都是乱世之中的可怜人,沈墨听完也没有矫情的安慰人家,只是轻叹一声道:“你是寒酥的好姐妹,也就是我的妹子。丰韵楼你要想开就继续开着,我支持你。若是想出来做事,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个差事,或者你干脆跟着寒酥一起在宣教司做事。不过这都不着急,你可以等寒酥来了跟她商量一下。”
白映波已经从姜寒酥的信中知道了沈墨手下有许多女子做事,听到沈墨提起不仅没有意外,反而颇有些振奋。
不过她的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也只好等姜寒酥来了以后再说。
话说到这里,有些冷场了。
正在沈墨打算开口送客的时候,秘书司坤匆匆赶来道:“主公,衡阳那边有消息了,牛将军等人正在会议室等着你。”
沈墨闻言起身,跟白映波说了一声抱歉,并且派司坤代自家将她送回去。
白映波自然不会怪罪什么,起身告辞。
回了丰韵楼,丫鬟烟烟看家自家小姐回来坐在镜子前发呆,凑上来一脸八卦的道:“小姐,那位沈公子怎么酬谢你的?是要赠你许多金银,还是其他绫罗绸缎,还是说要纳你过门?”
白映波摇摇头道:“都没有,只是让我等了他一个时辰,然后给我吃了一个大馒头,又说了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烟烟一听都懵了,脱口道:“世上竟然有这么小气刻薄的男人吗?”
白映波却忽然语气认真的地道:“烟烟,你不懂。要是他真的给了我金银或是提出什么纳我过门的意思,那才是这世上最刻薄小气的男人。现在他在我心里却是世上最大方的男人,给我的酬谢也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烟烟当然不懂,她觉得自家小姐要么脑子坏掉了,要么就是被那个沈公子给灌了什么迷魂汤。
要是有一大堆金银,别说大馒头了,就是顿顿大鱼大肉也能吃一辈子了。
小姐,挺聪明的一人,怎么忽然变傻了呢?
烟烟百思不得其解。
……
沈墨的住的小院子隔壁的一座小院就是各位军中主将们临时办公的地方,当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待在各自营中,来这里也都是找沈墨汇报情况或是请示请命之类的事情。
一座厅堂被临时改造成作战会议室的样子,长条会议桌,最前面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
简约实用。
铁牛、戴文胜、郑云龙三人已经坐在会议桌旁对着地图议论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沈墨来了,急忙起身敬礼。
沈墨回礼,让众人坐下。
沈墨也没坐,走到地图前面看着地图,背对着众人道:“老戴,你来说。”
戴文胜是情报头子,自然要他先汇报。
戴文胜急忙站起来,走到地图旁边,指着地图汇报道:“根据水师哨船送回来的情报,昨日于成龙带着主力乘坐大批船只向着永州而来。另外还有一支大约三千人左右的偏师去了宝庆府。于成龙的主力号称五万,但是刨除水分,估计也就是一万左右,不会超过两万人。”
沈墨看着地图,轻哼一声道:“老于头这是打算用主力来牵制咱们的主力,好让他的偏师抄咱的老家啊。”
戴文胜道:“我们几个也是这么人认为的。于成龙用的就是阳谋,意在逼迫我们主动放弃永州,回去守卫东安县。”
沈墨转身看着三人道:“你们的意思是怎么打?”
铁牛这个好战分子大大咧咧道:“咱们从起事以来遇到的清兵都是不经打的,于成龙这老头看着气势汹汹,其实也就是那样。主公只要给我两千人马,再让老郑的水师配合一下,我保证于老头一个兵都过不来。”
郑云龙道:“主公,我不担心于成龙这一路,担心的是去往宝庆府的那支清军。现在东安县没有大将坐诊,老李又正往过赶,正好处于一个相对薄弱的时机。若是处理不好,则可能造成东安县糜烂。”
沈墨闻言点点头,却问起了另外的事情:“城外的四座军营修筑的怎样了?”
戴文胜道:“进度超过一半了,估计再有两天就差不多首尾了。码头的扩建已经基本完工。”
沈墨若有所思,回身又盯着地图看了片刻后道:“让程凯和孙翔带五百正兵回去守东安。各县抽调来的守备军在军营修建完成后留下一千人,其余的返回各县协助守城。”
众人一愣,铁牛道:“主公,咱们现在只有两千正兵,老程带走五百,就剩下一千五了,是不是有点少啊?”
沈墨笑道:“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咱们这么多人都待在永州城,于成龙肯定心有忌惮,就算围城也不会轻易攻城。我就是要让他看到咱们人少,所以才会有胆子来攻城。老于只要敢来,我就要让他在这永州城下把血流干。”
顿了一下沈墨又看着铁牛道:“上次攻城太容易,你不是不过瘾嘛,我相信很多人也看的不过瘾,觉得咱们是走了狗屎运捡了一个软柿子捏。这次就顺便给他们看看咱们手里的家伙到底硬不硬,甭管来的是核桃还是榴莲,咱都要给他砸个稀巴烂。”
三人一听,很快就明白了沈墨的意思。
以往是攻城,这次却要用守城来将永州城变成一个血肉磨坊,既能震慑清兵,也能震慑永州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明不够普通,却还这么自信
虽然决定了这一战要以守代攻,利用永州城的坚固城防,利用荡寇军的强大实力将永州城变成一座吞噬生命的血肉磨坊,但是却并不代表荡寇军就要静静待在城里等着清军来攻。
大战开始之前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的。
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于成龙相信自己即将面对的永州城是一座防备空虚的城池。
他派一支偏师去宝庆府,意图本来就很明显,就是想要抄沈墨的后路,亦或者是说围魏救赵,逼迫沈墨回援老巢。这一点一看就很明白。
自从对沈墨起了忌惮之心后,于成龙就不断提醒自己要最大程度的重视沈墨,所以他必然清楚沈墨也将很快知道自己的调度,明白自己的意图。
打仗这种事,双方车马炮摆出来,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那么多的奇谋妙策让你施展。
战争的常态还是正面对决,谁胜谁负最终还是取决于本身的实力。
于成龙知道沈墨会明白自己的战术意图,沈墨也知道于成龙知道自己明白了他的战术意图,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于成龙相信他的战术的确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之前攻打永州乃至零陵,于成龙那边肯定知道自己这边拥有的炮舰乃至火枪等利器,甚至有可能他还读过《荡寇集》,否则也不会刚刚到任屁股还没坐热就心急火燎地带着一万多人跑来打自己。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于成龙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湖南的第一号“反贼”,准备先把自己掐死以后再去收拾其他的义军和盗贼。
沈墨对于于成龙的敏感还是有些佩服的,到底是名留青史的能臣。
不过也仅此而已,论当官理政的本事,于成龙肯定是很优秀的。论个人操守,他也基本上无可指摘,反而值得钦佩。
虽然出仕满清,但是却并非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而是为了能够造福百姓。这一点不能成为指责他的理由。毕竟真的说起来,后世所有的人祖上都是当了顺民的,不愿以当顺民的早都死光了。
但是论起打仗的本事,沈墨却只能呵呵了。
这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文臣出将入相的时代了,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民,战争的专业性越来越强,战斗形式也在快速发生着变化,非专业人氏很难胜任的。
曾剃头虽然被人称为名将名帅,但是也是栽了多少跟头,打了多少败仗才练出来的本事。
甚至有一次被石达开打的差点投湖自尽。
于成龙显然是个战场初哥。
既然于成龙的打算就是让沈墨明白自己的打算,那沈墨也就要投桃报李,让于成龙认为自己的阳谋开始奏效了。
虽然咱们的沈总镇比起老于来也强不到哪里去,绝大多数的战争经验都是来自于高端游戏中的虚拟战争,但是却一直保持着一种年轻人的自信。
虽然作为开挂的穿越者他不够普通,但是却依然足够自信。
当然,这种自信更多的底气是来源于他手下士兵们和将领们,先不论他这个主帅的本事如何,单论这些士兵的纪律性服从性以及忠诚度,他认天下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的。
别说这一仗他是有备无患,以逸待劳,就算真的处于逆势,他也相信自己能够逆势翻盘,最终成功反杀。
左右都是胜利属于己方,只不过游戏难度会提高一些罢了。
……
于成龙带着大军离了衡阳城,派出一支先头部队三千人乘坐快船先行,任务是增援祁阳县。甚至这三千人当中还有一千名于成龙自己的标兵,其中还有五百名火铳兵。
自己则带着主力和辎重行在后面。
祁阳县是衡阳和永州城沿着湘江这条路中间的唯一一座城池,而且从距离上来看,明显离永州城更近。于成龙担心沈墨先占了祁阳,他那此次出兵面临的局势就更加不利了。
只要祁阳城握在手中,就有了攻打永州城的桥头堡,后续的援军以及粮草辎重等物都能源源不断的送了上来。
一旦祁阳有失,那对于成龙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若是个稍微知兵的人,肯定都会意识到祁阳县的重要性。
沈墨这种一看都是很有脑子的反贼肯定不会对祁阳视而不见的。
于成龙只能祈祷沈墨手中兵力不足,又是刚刚占领了永州,并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去攻打祁阳。
沈墨当然不会对祁阳的重要性视而不见,不过他也的确暂时没有攻占祁阳的打算,因为兵力的确不足。
留下的一千守备军还要帮忙守永州,其他的都要回去协助各自乡里春耕。
沈墨对于春耕的重视更甚于于成龙的这次来攻,换句话说于成龙这次来攻在沈墨眼里威胁也就一般般。
而祁阳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取的话也随时可以拿下,何必急于一时。
只是不攻城不代表什么都不做,从拿下永州城开始,荡寇军的水师就在祁阳旁边的江面上来回溜达,虽然并没有做出诸如炮轰城墙或者是拦截过往船只的暴力举动,但是来往祁阳的船只也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不少。
永州城都被反贼占据了,还摸不清沈墨这股反贼底细的商人们自然得小心谨慎起来,先观望一下情况再说。
这样一来,本就因为沈墨占据永州城而带来的物资日益紧缺的情况愈加严重,城中粮价飞涨,许多人纷纷想要逃到下游的衡阳去。
祁阳知县卞和平倒是个有能力敢担当的官员,一方面强行下令平抑飞涨的物价,发现囤积居奇者一律关进大牢。同时又做主打开官仓,平价售粮稳定民心。
其次,派出县衙捕快衙役以及巡检司兵丁在城中维持秩序,凡是有趁乱滋事者一律严惩。
再次,说服那些地主乡绅,尤其是拥有大量田产的大地主们招募乡勇来守城。
这些大地主们对于沈墨采取的政策也都有所耳闻,都在担心沈墨一旦拿下祁阳,自家的田产也就保不住了。
所以卞和平稍微一开口,这些大地主们就很快响应,短短数日便招募了五千多名乡勇帮助知县守城,还自愿捐献了许多钱粮。
这些大地主们之所以这么积极,一来是希望卞和平能够守住城池,击退反贼,从而保全自己的家产。
二来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卞和平告诉它们,新任巡抚正带着大军前来剿贼,只要坚持几日,巡抚大军一来,现在猖狂的反贼肯定就会灰飞烟灭。
基于此两点,这些乡绅们才会如此举动。
直到现在,乡绅们依然不觉得沈墨这股反贼能有跟朝廷上万大军抗衡的实力。
康熙平定三藩的确让清廷以及他本人的威信声望在天下士绅之中上涨了不少,换句话说,此时天下绝大多数的士绅都觉得清廷这江山再一次坐稳了。
从逻辑上来讲的确是这样的,毕竟带甲数十万的吴三桂和分别拥兵十万的耿精忠、尚之信一度占领了整个南方,甚至湖北、浙江乃至陕西甘肃等地也都被叛军占领。
彼时,许多人都觉得叛军势大,大清要完。
可是康熙采用政治上分化瓦解,军事上剪除两翼的策略,先后招降耿精忠和尚之信,原本跟随吴三桂一起起兵的陕西提督王辅臣也主动投降,最后就剩下吴三桂孤军面对清廷大军围剿,最终匆匆称帝五个月后病死衡阳,吴军也从此土崩瓦解,一败涂地。
三藩之乱让康熙在政治上获得了巨大的威望,让天下人心更加的顺服,这也是康熙平生最得意的一桩功绩。
原本的历史上也的确如此,三藩之后,康熙朝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叛乱或者说起义。
平定三藩的意义深远,在施琅灭了琉球的郑氏集团之后,清廷终于能腾出手来去发展国力了。
沈墨现在只是占据了一府三县四座城池而已,跟三藩之乱那种大半个天下都失陷的局势比起来的确算不了什么,最多是疥廯之疾。
这也是这些士绅们如此积极响应知县号召的根本原因。
经过这一系列的操作,卞和平算是初步稳住了祁阳县的人心局面,但是他心里却远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
虽然城中已经招募了将近上万名乡勇,还有乡绅们捐献的钱粮也想当可观,但是卞和平对于守住祁阳城却没有多少信心。
原因也很简单,永州知府刘光耀不算是个无能之辈,而且当时招募用来守城的乡勇比自己只多不少,更重要的是永州城比起祁阳城来说城防要坚固的多。
可饶是如此,城池还是被反贼给破了,而且根据逃出来的人所言,从反贼正式开始攻城到破城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这种情况下,卞和平还能镇定的做出这一系列的操作,没有弃城逃跑已经算是很有胆气很敬业了。
若还要求他一定能守住城池那的确有点强人所难了,他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巡抚的大军赶紧到来,就不用自己单独来面对反贼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了。
沈墨对于祁阳城中的动静丝毫没有在意,卞和平就是张巡再世也不好使。
这一仗的关键就在自己能否击败于成龙身上,于成龙一旦败北,祁阳县不攻自破。
在郑云龙快要望穿湘水之时,于成龙的先锋大将长沙总兵祖君昊终于姗姗来迟,带着三千先锋出现在了祁阳城外的江面上。
得到消息的郑云龙激动不已,走到甲板上眺望了一番后,大笑着下令道:“传令各舰升帆,咱们去迎接客人!”
随着旗语打出,水师八艘炮舰以及大大小小的几十艘船只都陆续起帆,在郑云龙的旗舰带领下如同狼群一样向着清军先锋船队包围上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磅炮面前人人平等
祖君昊显然对荡寇军的水师早有防备,在郑云龙发现他们的同时,他也发现了荡寇军的水师。
他第一时间就下令让船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用来作为水上交战的战船。这些船只虽然叫做战船,但是大多数都是用普通商船改造的,船舷两侧都加装了厚厚的隔板,正面的甲班也被加厚,竖起了一张张蒙着铁皮的巨盾。
船上的清兵躲在这些巨盾和隔板后面手持弓箭火铳严阵以待,甚至从两翼的隔板缝隙之中还伸出了许多长长的拍杆,显然是用来阻止敌方船只靠近的。
这些清军战船随着祖君昊一声令下后,立刻分散开来,迎着荡寇军水师战船快速拦截上去。
而与此同时,后方的运兵船则趁机靠岸,显然是打算利用战船的掩护让清军士兵上岸步行进入祁阳城。
郑云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清军的意图,不过他收到的命令是不能把清军吓走,所以就当没有看见那些正在努力靠岸的清军运兵船,而是带着舰队向着清军迎上来的战船继续扑了上去。
荡寇军水师在上游,顺流而下,速度很快。清军战船在下游,虽然是逆流,但是却借着东南风速度也不慢。
双方战船很快接战,不过战斗的形式却跟祖君昊预料的不一样。
荡寇军的小船数量多,并没有直接跟清军战船硬碰硬,而是依然采用了群狼战术,七八艘战船围住一艘清军战船,转着圈的攻击。
各种火箭火铳轮番向着清军战船上招呼。
而八艘主力炮舰则在一旁压阵,看到哪里战况吃紧或者是清军战船想要逃窜就立刻过去支援。
清军的战船虽然做了改装,但是毕竟不是专门的战舰,而且每艘船上的士兵也不多,在围攻之下很快就有三艘起火,不光是船帆起火,甲板舱室乃至用来防护的隔板都开始燃烧起来。
荡寇军的水兵们用的火箭上面都用火油滚过,射到船上很快就能引起大火。
火铳兵的火铳也以最快的速度不断射击,后面的士兵专门填装弹药,站在最前面的士兵则只负责射击。
流水线作业保证了火力的连绵不断,而且这种火力还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打击。
这狼群战术一下子给清军打蒙了,没死的清兵纷纷跳船逃跑。
在双方接战不到十分钟就有清军战船掉头开始逃跑,郑云龙立刻派炮舰追了上去。
很快,那艘逃跑的清军战船也起火燃烧起来,上面的清军跟下饺子似的纷纷跳水,姿势狼狈的堪比某国炸鱼队。
对那些跳水的清军郑云龙也不搭理,继续指挥水师围剿那些清军战船。
又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已经先后有十几艘清军战船起火,其中三艘已经开始缓缓下沉。
荡寇军这边虽然也损失了七八艘小船,但是船上的士兵在落水的第一时间就被周围的其他战船给救了上去。
剩下的清军战船被荡寇军水师给前后夹击,几艘主力炮舰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开炮,但却是那些小船的底气所在。
那些小船来去灵活,每艘船上包括划桨的水手加起来也就十来个人,但是却如嗜血的狼群一样继续包围撕咬着剩下的清军战船。
清军先锋大将,长沙总兵祖君昊第一批登岸,站在岸边远远望着江面上的水战,脸色十分难看。
一名副将走过来禀告道:“大人,上岸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剩下的也很快全部上岸了。”
祖君昊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继续盯着江面上的水战,副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以为主将是心疼那些战船,开口劝慰道:“大人是在心疼这些战船吗?这些本来就是计划里要舍弃的。若非舍弃这些战船来牵制反贼水军,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的靠岸。那些死了的兄弟,大人回头多抚恤一些就是了,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这副将是祖君昊的心腹,所以说话就随意直白了许多。
祖君昊收回目光,看他一眼道:“你真以为我们能顺利靠岸,是因为反贼水军被我们的战船牵制而顾不上我们吗?”
副将一愣,道:“难道不是吗?”
祖君豪冷哼一声:“你要是还这么蠢的话,这辈子永远当不上总兵了。别废话了,催促后面的人快点,上了岸的人迅速整队,远离岸边,别等到人家改了主意。”
副将听的一头雾水,被骂的莫名其妙的去整队了。
郑云龙看到清兵已经全部上岸了,并且开始整队,忽然转头对身旁的传令兵道:“让船靠过去,不给这些王八蛋提个醒,他们还以为自己来走亲戚的。”
很快,郑云龙的旗舰脱离水面战场,迅速向着清兵登陆的岸边快速驶去,祖君昊看到这一幕,急忙举刀大喊:“快!快!远离岸边,远离岸边!”
距离近的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立刻向远处跑。距离远的士兵有些没有听清楚,一脸茫然。
有的意识到了江面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回头张望,正好就看到了快速向他们驶来的荡寇军炮舰。
这些清兵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样式古怪的尖头战船,甚至对那些突然从船舷两侧伸出来的黑洞洞的炮口感到好奇。
祖君昊看到这一幕,更加着急,厉声大喊:“趴下!快点趴下!”
他到底是个有经验的,懂得趴下能够增加在炮击中活下来的概率。
虽然这个时候的炮弹大多数都是实心弹,没有后世火炮那么强大的爆炸冲击力,但是趴下这一招战场技能依然适用。
当然,如果正好被那大铁球砸在身上,那别说趴下了,就是劈叉一字马也不好使,直接就给你当场送走了。
虽然有人听话立刻就地趴了下来,但是大部分的清兵还是懵的,没有及时作出正确的反应。
荡寇军炮舰在一个保证清军火铳和弓箭都打不到,但是舰炮又刚好能打到清军的地方停了下来,一面侧舷对准了岸上的清兵。
然后早就装填好的炮手立刻点火,两秒钟后,两门三磅炮几乎同时轰鸣,数十颗铁珠被火药在炮管中燃烧产生的强大力量立刻推出了炮膛,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向着依然站在岸边傻愣愣的清军人群中呼啸而去。
一瞬间,站着的清兵就被如被一阵狂风吹倒的青草一样倒伏了一大片,伴随着各种瘆人的惨嚎声,岸边这一片撒满了断肢残臂,血肉模糊。
被铁珠击中的人,甭管你穿的什么甲,穿了几层甲都没有任何区别。
加特林面前人人平等,三磅炮面前这句话同样成立。被击中要害的身体立刻破开一个大洞,被击中四肢的直接断手断脚,哪怕是被擦脸而过,也会被带出一道深深的血槽。
而刚才领了祖君昊命令过来整队的副将直接被一枚铁珠正正的击中了面门,一张脸瞬间就剩下了半个。
两门三磅炮的一轮齐射足足造成了十几名清兵的死亡,另外还有七八个重伤的,轻伤的几乎没有。
一轮炮击过后,炮击立刻开始转向,显然想要用另一侧的两门三磅炮再来一次齐射。
这次不用祖君昊提醒,所有的清军士兵都没命的往远处跑去,祖君昊跑在最前面。
至于河滩上的那些扔在抱着自己的断肢哀嚎惨叫的清兵却无人顾及。
郑云龙看清兵跑远了,也就下令停止炮击,不再浪费弹药了。
“给你们上岸进城的机会还磨磨唧唧的,不给你们提个醒,真当老子来看热闹的。”
郑云龙瞅着那些仓惶逃跑的清兵,嘴里骂骂咧咧的,然后下令炮舰返回战场,继续围剿剩下的清军战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谢于大人赠粮!
祖君昊带着两千多残兵仓惶逃进了祁阳城,祁阳知县卞和平看到这么狼狈的援军,心中暗暗吃惊,但是也不敢多问,生怕惹怒了这些正气不顺的丘八又惹出了什么祸事,只好赶紧派人安顿他们,提供饭菜,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长沙总兵祖君昊虽然断尾求生,成功将大部分士兵都带人了祁阳城,可是心中却着实窝着一团火,同时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好歹也算是打老了仗的人,什么惨烈的场场面没见过,就是死人堆里都睡过觉,自然不会因为今日湘江边上那一幕留下心理阴影。
他的不安来源于反贼水军今天的表现。
在其他人看来,反贼水师是被己方的战船给缠住了,给后面的运兵船争取了靠岸的时间。
可是祖君昊眼中,对方明明有机会来阻拦自己带兵登陆的,可是却偏偏无动于衷。最后的那艘炮舰过来一轮炮击更像是提醒和驱赶,并不是来阻拦他们登岸,毕竟那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登岸了。
看起来更像是对方故意放他们进入祁阳城,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实在太古怪了,明明有机会有实力拦住敌人,可是偏偏没有做,反而只是一味的跟他们的战船纠缠,阴谋的味道显得十分浓厚。
可是偏偏祖君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伙反贼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让他更担心的是这伙反贼竟然真的有炮舰,而且样式古怪,跟那些在东南沿海的红毛鬼的战船样式倒是接近。
难不成这伙反贼背后还有西洋人的影子?
如果沈墨知道祖君昊这个猜测的话,大概也会表示一定程度上的赞同。
毕竟帝国这个系列游戏就是那些西夷制作出来的,所以也不能说人家猜的错。
此时,站在祁阳城头,正好可以看到那些反贼水军拖着缴获的清军战船扬帆向着上游的永州城方向驶去,耀武扬威,好不嚣张,祖君昊的右手抓着城墙,面色更加阴郁。
虽然能猜到反贼肯定有什么阴谋,但是到底是什么却无法得知。他开始担心后面的巡抚于成龙率领的六千多主力了。
如果反贼依然不予拦截,那就更加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要不要提醒一下巡抚大人,可是这个念头一起来,祖君昊就犹豫了。
这一段的湘江基本上都被反贼水军完全控制,要想送信出去风险会很大。
还有一层顾虑,他更担心那位巡抚大人知道这个消息后掉头返回衡阳,那他手下这两千多人就和祁阳城就要独自面对反贼了。
这么一想,祖君昊又放弃了给于成龙报信的的念头。
……
“主公,城外的四座军营已经全部完工,除了留下的一千名守备军,其余三千都已经安排返回各县了。按照你的吩咐,其中一座用来驻扎咱们剩下的一千五百正兵和这一千名守备军。剩下的的三座完全可以容纳扩军后的士兵。”
“按照你的吩咐,凡是想出城人一律放行,而且都明确告知了他们,若是出城那留在城中的宅子商铺以及其中的物品全部充公。虽然有一部分人犹豫了,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坚持出城。”
“各支巡逻队全天巡逻,暂时没有出现趁机滋事抢夺制造混乱的人。”
“城中店铺大部分都关门歇业了,尤其是城中的几家粮铺今天开始都陆续关门了。全城最大的刘氏米铺听说可以出城之后,装了十几车的粮食想要运出城去,都被我们给拦了下来。”
永州知府衙门,沈墨站在地图上静静地看着,戴文胜在后面拿着个小本本在汇报。
从昨日开始,沈墨就让人在城中散布清军大举来攻的消息。
消息传出去后,果然引起了城中人心动荡。
虽然这几日荡寇军表现的很是军纪森严,除了必要的维持秩序,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扰民举动,而且沈墨这个之前被刘光耀污蔑的凶暴残忍的反贼头子也没有做出任何凶暴残忍的事情,这一度让城中的人心安定下来,市面上也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热闹繁华。
但是沈墨毕竟刚刚攻下城池没几天,城中大部分人都不认为他能抗住清军的这次反扑,而且这次领军的还是堂堂的一生巡抚,可见朝廷已经开始重视沈墨这股反贼。
一旦被朝廷重视,那么就距离覆亡不远了。
吴三桂带甲之士几十万都依然兵败身亡,何况沈墨这样才占据了一城三县的小小反贼。
沈墨对于城中人心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所以下令想逃出城的都可以走,随身财物可以带走,但是诸如粮食盐巴等大宗货物却是严禁带出去的。
而且若是出城,之前的宅子商铺都会被抄没充公,也就是你人可以走,但是你的不动产以及其中的家具货物就别想要了。
对于这一条,虽然很多人也有所犹豫,但是一想官军肯定会击败反贼的,到时候拿着房契这些再找官府要回来就是了,大不了打点一些银钱罢了。
根本没有多少人相信反贼这次能赢。
沈墨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这些人留在城中起不到啥用,反而还会添乱。二来也正好利用这次清军来攻的机会给这永州城换一批居民。
那些被遗弃的宅子商铺被抄没以后的用途沈墨都想好了,除了拿出一部分用来自住以及分给手下大将以及各个衙门办公之外,其余的可以当房东出租,也可以售卖。
能赚钱的事情沈墨当然不会错过。
虽然逃走的大部分都是城中的中产和富商豪绅这些有钱人,穷人逃走的很少。
并不是说穷人不怕死,主要是逃出去也没地方去,还不如躲在自己的破房子里听天由命。
万一反贼赢了呢?
虽然绝大多数人认为这个概率几乎没有,但是这伙反贼看起来就跟其他的反贼不太一样,兴许结果也会不一样的。
整个永州城其实人也不多,城中不过三万多人,现在跑了剩下不到一半。
如果加上荡寇军的所有士兵,也还不超过两万。
“既然城里空出了这么多的房子,那就将城外的百姓全部撤进城中,集中安置。城外的房子全部拆掉,能用的木料砖石都清理掉,我倒要看看老于头来了后拿什么攻城。这件事老李你来负责。”
沈墨看了一会地图,转身对一个是时辰前刚刚到达永州城的李志远交代道。
李志远点头记下。
“老戴,你要留意城里可能会出现的间谍细作,虽然以我们目前的控制能力不太可能出现,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反谍也是你们情报处一个主要任务。”
戴文胜起身领命。
沈墨又转向铁牛道:“你这边要注意那些守备军士兵的情绪心态,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很容易出现各种问题的。”
铁牛道:“主公且放心,我抽调了两百正兵跟这些人混编在一起,有这些正兵带领,他们出不了乱子的。”
沈墨点点头,看了一眼一个空着的位子道:”老郑还没回来,司坤你派人给他传话,告诉老郑于成龙带的人可以过,但是粮草辎重却不能放过。”
秘书司坤急忙点头记下。
沈墨最后又将目光投向坐在会议桌最后面的两个倩影,那是姜寒酥和娄小茹。
两个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关系不错,一直在静静听着沈墨的各种安排。
看到沈墨目光投过来,姜寒酥起身一本正经道:“需要我们做什么的,沈总镇尽管吩咐,保证不辱使命。”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沈墨也笑了,摆摆手道:“不用搞得这么正式的。不过真有事要让你们两个负责忙活。”
两人都神情认真的听着,对于能在这场大战中帮忙,两人都很期待,尤其是姜寒酥,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一定要当好沈墨的贤内助。
沈墨交给她们的任务两个:“一个是组织城中的妇女以及老弱在后勤处的组织下给全军将士做饭送饭,搞好后勤工作。另一个是挑选一些年轻手巧胆子大的妇女,跟着两名军医学习一些基本的战场救治技能,临时充任战地护士团。”
同时姜寒酥还有一项附带任务,就是带着她手下的几十名女兵维持后勤处和伤病营的纪律。
两人一听都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保证一定不辱使命。
……
于成龙带着的清军主力在两天后终于也赶到了祁阳城。
只是上岸的时候跟他们的前锋部队一样狼狈。郑云龙带着的荡寇军水师按照沈墨的吩咐放过了他们,但是却烧毁缴获了他们携带的几十船的粮草辎重,顺便还让于成龙损失了几百人。
于成龙是山西人,不同水性,又是个六十四岁的老头子,之前根本没有经历过水战,在荡寇军水师犹如饿虎扑食一般围上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一头栽倒水里,幸好被旁边的一名亲兵给拉住了。
等到上了岸,老于头上二品大员的顶戴都不见了,脚上的一只靴子也没了,就连下巴上的白胡子也都被被江水打湿变成了一绺一绺的。
不过这次郑云龙没再向岸上开炮,只是走的时候让人对着岸上大喊:“谢于大人赠粮!”,气的于成龙差点心脏病发作。
第一百二十五章 鹰炮和长重炮
祁阳县城,县衙大堂上,一声戎装的于成龙高踞上首正在召开军议,商量攻打永州城的事情。
左手武将以长沙总兵祖君昊为首,右边的文臣则是以祁阳知县卞和平为首,说是文臣,其实就他一个正经官员,排在他后面也不过就是县衙的主簿和典史等不入流的小官。
祁阳县城本就不大,一下子涌进了近万名士兵,饶是卞和平拼命调度安排,却依然显得拥挤不堪。
毕竟除了这近万清兵,城中还有数千百姓乡勇,这些人几乎将一个小小的县城给挤满了。
这些清兵在湘江上吃了亏,心中本就有气,再加上这时代官兵军纪败坏,跟强盗贼寇的区别可能就在于那一身衣服了。
这两日光是各种扰民害民的事情就发生了好几十起,甚至还搞出了人命。百姓们集体跑到县衙门口哭诉,搞得卞和平焦头烂额。
他这个知县虽然完全可以秉公办理,但是又担心惹怒了这些丘八,引起更多的乱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禀告于成龙,盼望着于成龙能够约束这些官兵。
于成龙得知后大怒,严惩了一批闹事的清兵,甚至还斩了两名侮辱妇女致人死亡的罪魁祸首,才堪堪将这股风气刹住。
这些其实都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一下子涌入这么多的官兵,城里的粮食存量一下子就吃紧起来,那些地主豪绅之前捐献的粮食即将吃完。而派人下乡征粮又要渡河,而河面上一直有荡寇军的战船在封锁江面,让筹粮变得极为困难。
除了粮食问题,军中士气因为种种不顺耳日趋低迷,许多士兵心中都开始滋生怨气,甚至营中都发生了好几起斗殴事件。
在以上种种不利因素的影响下,于成龙只能决定尽快开始攻打永州城。若是再晚上几天,不用反贼来攻,他手下这一万清军都有哗变的可能。
于成龙本事就是文官,有没有指挥过什么像样的战斗,手下这些将领们虽然慑于他手中的尚方宝剑不敢造次,但是心中对他却是不怎么服气的,私下各种阴阳怪气的都出来了。
于成龙自然也能感觉出来,虽然他为官严峻,但是却也知道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来处置任何人,否则会引发许多难以承受的后果。
为今之计就是尽早攻打永州城,才能让手下这些骄兵悍将转移注意力。
于成龙看着分列两侧的文武,心中微微有些沮丧。本以为这次剿贼之事能一举建功。自己带领浩浩荡荡一万大军,挟朝廷堂堂正正知识,逆流而上,反贼就算不望风披靡,那也是瑟瑟发抖。
最终的结果自然也是一举平定反贼,收复失陷的城池,安定民心,恢复地方,自己的履历表上又多了光辉的一笔,既不负皇上的信重,又不辜负百姓的期待,简直完美。
可是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种种不顺,反贼用比自己想象中快了数倍的时间攻下了永州城,然后大军又在湘江上屡遭反贼水军袭击骚扰,不仅损兵折将,粮草辎重更是损失殆尽,逼得自己如今又不得不仓促出兵。
如此种种,让本来信心满满的于成龙对于是否能打下永州城实在没有多少信心了,更别说彻底剿灭沈墨这股反贼了。
只是多年来养成的坚韧性格让于成龙不会把这些担忧挂在脸上,外人眼中的巡抚大人依然那个冷峻严厉的抚帅,镇定自若,丝毫不慌。
“我决定明日即出兵收复永州。综合各种情报,已经可以确定永州城的贼兵加起来不过三千人,若是再加上那些反贼强迫守城的民壮,也不会超过五千余人。况且,这几日许多人听闻官军到来的消息后都纷纷逃出永州,城中人口不足五成,可见贼军残暴不得人心。我军势大,兵力又是反贼数倍之多,定能一举收复永州,剿灭反贼。”
于成龙开门见山,果然发现众人,尤其是那些这几天神色阴郁的将领们纷纷神情一振,而祁阳知县卞和平闻言也不禁松了口气。
只要这些丘八走了,他就能轻松许多了。
这些丘八再不走,整个祁阳县就被他们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接下来,便是分派任务。
依然是长沙总兵祖君昊作为先锋,领本部两千人先行到达永州城东北方向的早山岭附近扎营,于成龙自己带领主力缓行。
而祁阳知县卞和平则负责后路,守好祁阳县,确保官军后路安全。
为了确保后路安全,于成龙还从自己的标兵里拨出了五百人给卞和平助他守城。
本来从祁阳到永州,最快的当然是走水路。可是现在不说祁阳县没有那么多的船只,就算有,于成龙也不敢走水路了。
他现在被荡寇军水师已经给整出了心理阴影了。
既然不能走水路,那只能走山路了。走山路的话,辎重之类的就没法携带,只能让士兵们每人携带三日口粮快速前进。
等到打下永州城,缴获的粮草肯定就能解决后续的粮草问题了。
于成龙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决定了明日出兵,就严令各部立刻准备,明日一早用过饭后即刻出发。
……
却说沈墨这边,虽然对于祁阳城的中具体情况无法知悉,但是也多少能根据掌握的各种情报推测一二,因此也大概能推断出于成龙的出兵日期。
至于于成龙的进军路线,众人经过分析之后,都一致认为于成龙大概率会穿越湘江西岸的山路来攻,主攻目标应该就是永州北门。
原因也很简单,永州城的大部分都位于湘江西岸,而北门外正好是大片的开阔地,适合大队人马展开。
对于于成龙的驻军地点,众人也都找出了几个可能的地方,其中早山岭就在其中。
早山岭其实就是一座低矮的山岭,具体永州城北门约莫十里左右,三面山峦包夹,正前方一道缓坡,用来大军扎营的话,很容易形成易守难攻之势。
选择此地作为大军扎营之地,也是卞和平寻找了一个当地猎户打探出来的情报。
于成龙决定出兵的那一天并不知道自己关于反贼沈墨的情报已经严重过时了。
沈墨手中如今并不是只有紧紧两千五百人们,而是正儿八经的一万大军。
在系统升级完成,成功进入了要塞时代后,系统的人口限制果然如同沈墨所预期的那样增加到了两万人。
两万人之中,农民的数量上限是两千人。
除了人口增加,枪炮铸造厂之中的制造菜单也赫然点亮了两个新的图标:鹰炮和长重炮。
鹰炮,是欧洲十五到十七世纪期间一种专门针对步兵所研制的火炮。早期属于小型火炮,炮口直径较小,一般在55毫米左右,炮身很轻,可随小分队行动,速度快,方便灵活。缺点是威力较小,不适宜在大战中实用。
后期的鹰炮炮管加长,口径增加,威力和射程也随之增加,也被应用到了战船上。
鹰炮的炮管大约在两米左右长,炮管重大约一百二十七公斤左右,用0.5公斤的火药来发射同样重量的炮弹,可以装在炮车上使用,行军的时候可以拆卸下来。
之所以叫鹰炮,主要是欧洲人喜欢用爬虫或者鸟类的名字给命名这些武器,并且会把这种动物的形象铸在炮管上面,比如鹰炮上面就是铸刻了一只鹰从而得名。
鹰炮属于前膛炮,炮管也是滑膛,射程相对有效,最大射程大约在五百米左右。
根据系统给出的定价,一门鹰炮的价钱是四百两白银,同时配备可以发射一百次的火药和炮弹。
除了鹰炮之外,还有一种长重炮。
长重炮顾名思义,炮管又长又重,是一种长程炮兵单位,破坏力强、弹着精准,不过破坏的范围有限,用来打击敌军坚固的工事效果较好。
相比较鹰炮,长重炮更加笨重,行军移动的时候很不方便。
系统给出的价格是每门五百两白银,同时配备可以发射一百次的火药好炮弹。
有了火炮就得有操炮的炮兵。
这次升级完成后炮兵的图标也在军营里点亮了。
炮兵的训练是以一个炮兵小组为基本单位的,一个炮兵小组拥有四名成员,分别是炮长、两名装填手,一名清膛手。
每个炮兵小组的价格是两百两银子,平均下来也就是一个人五十两银子。
炮兵属于技术兵种,这个价格也不算贵。
经过一番计算之后,沈墨总共建造了三十门鹰炮和二十门长重炮,同时训练了一百个炮兵小组,再配上一百名长枪兵和一百名火枪兵作为护卫,组建了一个包括五十门火炮,六百名士兵在内的炮兵营。
除了组建炮兵营之外,沈墨手中的火枪兵已经增加到了两千名,弓箭手增加到了三千名,掷弹兵也增加到了一千名,长枪兵增加到了三千名,轻骑兵增加到了五百人。
这样的兵种配比,也是经过计算,根据沈墨当前的财务状况以及当前战斗的时机需求来最终做出的一个最优比。
比如说轻骑兵之所以只有五百人,一来是南方多山,骑兵的用途遭到了很大的限制。二来骑兵的价钱不菲,既要训练骑兵还要购买战马,对于沈墨的财务压力比较大。
这五百名骑兵也主要用来巡逻传令等,目前基本不太可能用于作战。
超过一万人的军队,让荡寇军的规格也正式上升到了一个军的编制。
新增加的八千多名正兵此时都已经在湘江东安的四个军营之中完成了集结。
而与此同时,湖南巡抚于成龙的先锋大将祖君昊也带着两千本部人马穿越群山来到了早山岭开始扎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空城计?
祖君昊带着两千清军前锋到达早山岭后,一面下令扎营,一面派人在周围打探是否有反贼伏兵。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沈墨这次打定主意就是开门迎客,从祁阳到永州这一路上根本没有派出军队拦截,最多只是派了些哨探打探清军踪迹。
别说早山岭周围一片平静,就是清军探子再往前数里,已经远远望见了永州城楼,却依然没有遭遇任何反贼士兵。
情况太过诡异反常,探子不敢继续往前,只好折回禀告祖君昊。
祖君昊听了蹙眉不解,从祁阳城过来一直到此地太过顺利平静,让他心中反倒更加忐忑不安起来,生怕反贼是不是又设下陷阱等自己一头扎进去。
最终他还是不放心,亲自带人去探查,可是直到距离永州城北门近两里之外,却依然不见半个反贼踪迹。
祖君昊更加心神不宁,眺望永州城头,能看见上面飘荡个红色旗帜,城门紧闭,城头上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
再看周围,都是一片难得的开阔地,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匿伏兵的可能。
如果此时城门大开,城头上再安坐一个抚琴之人,这场景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空城计。
可是沈墨不是诸葛亮,他更不是司马懿。
祖君昊本来也不是疑心病重的人,但是之前这股反贼的种种古怪不寻常之处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又盯着城墙城门看了半天,依然不知道反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头问身后的两名裨将,一人硬着头皮道:“或许是反贼知道自己兵少,知道我军势大,不愿平白损失人手,所以才没有派人巡逻警戒。”
另一人指着不远处的城墙道:“大人请看,这城墙外面的房屋都被拆除,成了一片白地,显然反贼是为了防范我军拆屋打造攻城器械。如此看来,反贼的确是存了龟缩不出,想要利用坚城来消耗我军的心思。而我军兵力远超反贼,反贼又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我军渡过护城河,强攻之下,反贼即刻之间就会溃败。我军虽然没有水军,不能完全将城池包围,但是只要北门一破,反贼就会仓皇逃窜,永州城就算是收复了。”
对于这名裨将的盲目乐观祖君昊不置可否,又盯着城头看了一会,方才转身回营。
且不说祖君昊回营之后如何让人砍伐树木打造云梯,且说他在城下窥视城头的是时候,沈墨也正好带着人巡视城防。
北城就是沈墨选定的战场所在,城头上已经堆放了大量的守城物资,既有传统的滚木礌石,也有沙袋泥土等物,甚至还堆放了一溜十几口大水缸,里面放满了水。
城头上的城楼主体结构是木制的,所以必须要准备这些灭火之物。
而城楼下面的藏兵洞里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一个个的急救病房,娄小茹和姜寒酥两人这两日已经组织起来一百名妇人组建起了临时的战场护士团。
这一百名妇女在两名军医的突击培训下全部结业,发髻都用头巾包起来,系着围裙,袖口也都用皮筋扎起来,都是方便干活的装束。而且每个人的左胳膊上都缠着一条红色布巾,来显示她们的身份。
姜寒酥则依旧是一身青衣,不过套上了一层皮甲,背弓挎箭,行走之间飒飒生风,英姿飒爽的让人侧目,只是左臂上箍着一个绣着红色十字的布巾。
而娄小茹则是一身素白,其他的跟那些女护士一样装扮,也是包头围裙,只是她的左臂上同样箍着一个绣着红十字的布巾。
沈墨随口提了一句红十字作为战地护士团的标志,她就给自己熬夜绣了一个,甚至还给姜寒酥也绣了一个。
其他女护士因为时间来不及只能用红布临时代替。
这些妇女大部分来自于城中的各家青楼。虽然得知清军大局来攻之后,许多妓女都跟着人群逃走了,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留了下来。
留下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是沈墨进城之后立刻宣布取缔查封所有的妓院,允许妓女从良,并且给她们编入民户。
虽然反贼给妓女编户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在宣教司颜如玉等人的现身说法下,许多妓女都动了心思,想要跟着颜如玉她们一样在沈墨手中做事。
而且荡寇军入城之后军纪森严,没有任何的扰民举动。沈墨为首的荡寇军首领们也都洁身自好,不仅讲规矩,而且还很讲道理,做事很有分寸。
再就是看过沈墨亲自编写的《荡寇集》之后,许多人心中激荡,不把沈墨当成一个普通的反贼头子,而是把他视为了救助自己脱离苦海的救星,所以也毅然而然的加入了宣教司。
一部分人加入了战地护士团,另一部分则加入了白映波带领的后勤组,丰韵楼这个高档酒楼也变成了做大锅饭的大食堂。
白映波除下了她的各种纱裙绣衣,素面朝天,同样换上了包头围裙的农妇装束,一会催促厨子们做菜快一点,一会催促送饭菜的快点走别让饭菜凉了。
丰韵楼的前门处停了一溜的板车,都是用来给城楼上守军送饭用的。
沈墨只是来转了一圈,点点头就离开了。
自己这个小姨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却是雷厉风行,有条不紊,伙食这块显然不用操心了。
各种事情安排下去,众人都各自忙了起来。沈墨去巡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做得很好,甚至做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内政有李志远主持,军事上有铁牛程凯等人,情报反谍有戴文胜把着,后勤上姜寒酥带着一群姑娘弄得妥妥贴贴的。
至于其他三个县,现在都在忙着春耕。
就算清兵来攻的消息会让许多人心中犹疑,生出反复之心,不过沈墨也并不怎么担心。
一切都在自己能不能击退清兵,守住永州城。赢了,那些有异心的人立刻就会老实下来。
若是输了?
输是不可能输的,一个有系统这样金大腿的人要是输了,那干脆直接跳入湘江自我了断。
大家都很忙,反倒是沈墨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闲人,这两天就是带着秘书司坤以及几个卫兵四处转悠,看看有什么可以查漏补缺的地方。
只不过大家的主观能动性都发挥的很好,让沈墨想找个能刷存在感的机会都很难。
这可把他郁闷的,现在就盼着于成龙赶紧来攻城,好让自己活动一下筋骨。
话说他很久都没有亲自上阵动手了,想想都有点浪费自己这具人类高质量男性的身体。
在祖君昊扎好营寨的第二天,于成龙终于带着清军主力来到了永州城外。
祖君昊汇报了自己之前前去探查的情况后,于成龙也是心中生疑,又带着人亲自去探查了一番,发现果然如同祖君昊所言。
于成龙看着城头上的荡寇军旗帜,沉吟了良久后道:“明天一早开始攻城。不管反贼有什么算计,攻城开始之后就会明了了。”
回到早山岭大寨之后,于成龙继续派人砍伐树木打造云梯和护盾等攻城器械,且等第二日攻城。
第二日城中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城外战鼓声响起,号角声不绝于耳,沈墨登上城墙一看,却是清军在城下开始列阵。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近万名清兵在城下列阵,旌旗招展,人喊马嘶,刀枪如林,的确还是有些威势的。
不过这时候就看出荡寇军正兵和守备军士兵的素质差异来了。虽然城下的清军看起来兵强马壮,军威赫赫,但是所有的正兵依然面不改色,情绪完全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而那些守备军士兵许多人的脸色都产生了变化,有人苍白,有人潮红,还有人小腿肚子都开始了抽筋。
不过有荡寇军正兵压阵,守备军士兵们除了一些本能的紧张外,倒是没有出现什么转身就跑的情况。
“来了这么多清兵啊?这次俺又要立大功了!”
沈墨耳朵非常好使,听到旁边一个士兵竟然看着城下兴奋不已,不仅不紧张,反而看起来就跟单身了几十年的老光棍忽然看到一大堆漂亮姑娘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激动。
而且这个声音听着还有点耳熟,沈墨好奇之下走过去一看,原来果真是熟人。
“马冬,是你啊?现在都当上哨长了?表现不错啊。”
原来这就是焦家庄村兵出身的马冬,之前活捉了清廷永州总兵李光地的那位。也就是因为那次立功,他被抽调编入了教导队练兵,后来又升成了哨长(相当于百夫长)。
这次沈墨留下一千名守备军士兵帮助守城,他就在其中。
马冬回头一看是沈墨,立刻紧张起来,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了起来,叫了一声“沈先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墨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杀敌,这次如果你继续立功,你就有机会在永州城里安家了,到时候可以把你娘和你妹都接过来住在城里了。”
一听这话,马冬立刻挺起胸脯大声道:“沈先生,我一定努力杀敌,再活捉一个鞑子大官!”
沈墨闻言差点笑出声来,这小子心中的立功是不是只抓大官,小兵都看不上眼么?
正想再说两句,突然城下的鼓声猛然急促起来,紧接着就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呐喊声。
清兵开始攻城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弄巧成拙的反贼?
清军要想攻下永州城,首先要克服他们面前的第一道障碍:护城河。
永州因为建在湘江边上,甚至湘江还穿城而过,所以北门这边的护城河直接引入湘江之水,又深又宽,将半个永州城都围了起来,两端还跟湘江连通着。
沈墨当初攻打时候是攻打的南门,因为他是从南而来。南门外虽然也有护城河,但是却因为地形限制没有那么北门那么深那么宽,所以从南面攻打会相对容易一些。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格局,主要是因为永州城当初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防备从北边而来的敌人,每一次修葺加固也都秉承了这个指导方针,久而久之就形成北面易守南面易攻的格局。
清军战船损失殆尽,江面又被荡寇军水师牢牢封锁,无法渡江,只能选择从北面强攻。
一般想要越过护城河,要么负土填河,用土将护城河填平,堆出一条通道来。要么是用加固过的足够长的云梯搭在护城河两岸,又用木板搭在云梯上组成栈桥来越过护城河。
第一种办法适合旷日持久的围城之战,而且需要数量庞大的民夫来挖土填土,且耗时相当长久。
永州城护城河又宽又深,若是负土填充的话,就算城头上的荡寇军不做反击,眼睁睁看着清军填河,至少都需要五六日之久。
所以这个办法直接就被于成龙给否决了,那只能剩下第二种办法了。
数百名清兵在急促的鼓点中,呐喊着抬着几十架加固的云梯向着护城河冲了过来。这些清军士兵一手抬着云梯,另一只手举着一张小圆盾护住头脸要害,用最快的速度狂奔。
眼瞅着最前面的清军已经距离护城河边上不到十几步,但是城头山却依然一片安静,只有红色的荡寇军大旗被东边吹过来的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随着啪嗒一声响,第一架云梯顺利的搭在了护城河上,引起了一阵欢呼。
紧接着又是第二架,第三架,很快就有二十多架云梯都顺利搭在了护城河上。
城头上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来组织清军搭建栈桥,看起来似乎被清军的的威势给吓傻了失去了反击的勇气似得。
清军阵后许多士兵乃至低阶军官都是大声欢呼起来,觉得反贼虽然水军厉害,但是面对朝廷大军却吓破了胆。
于成龙虽然没有多少领兵经验,但是从各种角度想都觉得此事透着一股子诡异,扭头看向身侧的长沙总兵祖君昊问道:“祖总兵,你怎么看?”
祖君昊从来到永州城下就处处觉得诡异,但是又猜不出沈墨的意图,只能道:“抚帅,反贼这么做不外乎两个目的,一个是趁着我军渡河的时候再开始反击,所谓半渡而击。另一个则是想让我军越过护城河猬集在城墙下再开始反击,以达到密集杀伤的目的。”
于成龙若有所思,沉吟后又问道:“你以为是哪一种最有可能?”
祖君昊道:“若是末将主持守城,应该也会放敌人靠近城墙,形成猬集之势时突然反击。如此既能对敌军造成骤然打击,遏制其攻城之势。这么远的距离,若是早早放箭的话必然收效甚微,若是等待敌人到了城墙下再反击,箭矢以及滚木礌石效果会更加显著。”
于成龙听明白了,反贼是想把清军放近了再反击。
于成龙虽然不熟,但是李云龙对这一招却很熟练。守阵地则放近了打,攻阵地则土工作业拉近距离后再打。
山崎大队表示我们就是这么被干掉的。
于成龙点头道:“这沈墨面对我上万大军竟然如此沉得住气,果然是个人物。此等人物要是能为朝廷效力,朝廷也会多一员猛将啊。奈何却偏偏是个反贼啊。”
言语之间颇有些“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惋惜之意。
祖君昊听得却心中微微泛酸,有点不以为然道:“抚帅,反贼此举虽然大胆,但是却有弄巧成拙的风险。一旦我军越过护城河,定然士气大振,只要冲上城头,反贼必定会阵脚大乱。只要我军能够选一队精锐人马,由一大将率领冲上城头,挡住反贼的反扑,大军就可源源不断攀上城头。届时反贼必然回天无力,只能弃城逃窜。”
两人说话的同时,清军已经顺利的将三十多架云梯全部搭在了护城河上,并且搭桥的这一波清军全部安然返回,没有一个折损的。
这自然又引起了清军后阵的阵阵欢呼。
带队的清军清军守备被于成龙唤了过来问话的时候神色之间颇有自傲之色,言语之间对城头上的反贼颇为轻视。
于成龙见状微微蹙眉,但是毕竟对方胜利完成了任务,也不好苛责,嘴上勉励了两句,就让祖君昊下令继续搭桥。
第二波清军同样一手持着小圆盾,一手夹着木板冲过去给那些云梯上铺木板。只要木板铺好,就可以顺利越过护城河冲到城墙下面了。
这次反贼终于有了反应,有箭矢以及石头从城头落下。
只是那些箭矢射的歪歪斜斜,而且没有多少力度,且大部分都被清兵的小圆盾给挡住,基本上也没造成什么杀伤。扔下的石头却因为距离太远不是落在了城墙下,就是落在了护城河里。
这更让清军士气大振,直接无视城头的反击,铺设木板的速度大大加快。
很快,三十多条栈桥全部铺设完成。
于成龙见状,也是心中大定,虽然依然隐隐有些疑虑,但是此时却也顾不上了。
正如祖君昊所言,只要大军越过护城河,冲到城墙下面,管你沈墨有什么战术算计都不好使了。况且,根据他掌握的情报,沈墨手下只要两三千名士兵。
这些士兵还要分成一部分守卫其它方向的城门城墙,肯定还要留出一部分能部署在北边城墙上的也就没多少了。
只要清军攻上城头,反贼就基本上可以宣告崩溃了。
从刚才城头反贼的攻击力度可以看得出来,反贼已经有些开始慌乱了。
只要一鼓作气冲上城头,战斗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于成龙想着自己这一路来的坎坷不顺,深深的舒了一口气,看向左右沉声道:“诸将,谁愿第一个领兵登城?破城之后,本官为他在圣上面前请功。”
“末将愿往!”
“末将愿为抚帅效死!”
“俺也一样!”
一群将领都瞬间都站了出来,纷纷请战。
虐菜的机会摆在眼前岂能放过,而且还能在皇帝面前挂个号,简直不要太划算。
于成龙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长沙总兵祖君昊身上道:“祖总兵可愿第一个破城?此次劳师远征,祖总兵一路作为先锋官披荆斩棘,历经艰辛。若由你第一个攻上城头,也算是有始有终。你意下如何?”
从于成龙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一片好心白送给祖君昊一个立功的机会。毕竟这次出征祖君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还是自己手下头号大将。
按理说他直接下令即可,但是却偏要询问祖君昊的个人意见,实在是因为祖君昊没有站出来请战。
若是这个机会给了其他人,祖君昊心中恐有怨言。
毕竟就算收复了永州城,这次的剿贼也还不算结束,后面的仗还要靠祖君昊去打。
所以,这是一次酬功的机会。
祖君昊之所以没有站出来请战,还是因为他心中有些不安。虽然之前嘴上说着反贼弄巧成拙,但是直觉却让他隐隐感到不妙。
但是此刻主帅亲自点名,还用的商量的语气,祖君昊就算再有顾虑也没法拒绝,只能抱拳道:“多谢抚帅看顾,末将领命!”
于成龙大喜,拨出自己的五百标兵充入祖君昊麾下,让祖君昊带着两千五百人对着城头发起了冲锋。
沈墨站在城头上手按长刀,一直没有动静。
直到看到清军正式开始攻城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五百名手持炸弹的掷弹兵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人敌
祖君昊亲领两千人马率先攻城,其中就有于成龙的五百标兵。
能做先锋的兵马都是精锐,巡抚的标兵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几乎是人人披甲,那五百巡抚标兵更是穿着双层战甲,里面是一层链甲,外面是一层棉甲,既能防护刀枪剑戟等冷兵器的穿刺,也对火铳有一定的抵御能力。
祖君昊虽然个头不算很高,但是身材魁梧,给自己披了三层甲,头戴铁盔,手持一柄大斧,很适合短兵搏杀。
他身旁的的两百亲兵也是人人手持大斧,跟巡抚的标兵一样披着两层甲,甚至还戴着铁面具用来防护面部,是祖君昊这么多年苦心积攒的保命底牌。
这次被于成龙指派第一个攻城,祖君昊虽然不能抗命,但是心中的那种不安却让他把底牌几乎都摆了出来。
兵贵神速,祖君昊整队完毕后只说了一句:“无令而后退者,杀!”
然后转身面向永州城墙,大斧一挥,下令出击。
清军冲过之前搭建好的栈桥之时,城墙上的反击终于凌厉起来,箭矢如雨,又急又密,准头也比之前的那一波反击要强上许多。
但是清军人人披甲,而且此时士气正盛,这波迟来的反击基本上没有对他们的攻势造成什么影响。
等到清军先头人马抬着云梯冲到护城河对岸的时候,祖君昊清晰的听到城头上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叫声,心中一松,神情一振,举着巨斧大呼道:“反贼军心已乱,第一个登上城头者赏银百两!”
此言一出,众军人人奋勇。
很快第一架云梯就搭在了永州城头上,下面的清兵立刻拼力向上攀爬。于成龙的那五百标兵在后面对这城头射箭压制守军反击。
压制效果很明显,城头上的反击力度瞬间小了许多,混乱的叫喊声反而越来越大。
清军士兵士气大阵,身后的军官们更是厉声催促。渡过护城河的清兵加速往前冲,冲到城墙下面的则嘶吼着顶着城头的箭雨礌石拼命往上攀爬。没有过河的也在压阵的祖君昊严令下快速过河。
清军一时攻势如潮,气势如虹,城头的反贼守军虽然奋力反击,各种滚木礌石箭雨纷纷倾泻而下,但是却根本无法阻止清军的攻势。有种随时会被淹没在这股狂潮之中的趋势。
一瞬间,永州北城墙外立面上搭起了几十架云梯,上面爬满了努力往上攀爬的清兵。
城头上虽然不断有礌石滚木砸下,箭矢射下,反贼士兵用长枪捅刺云梯最上面的清兵,甚至有人试图用刀砍断牢牢挂在城墙垛口的上的云梯。
不断的有清军被滚木礌石砸中惨叫着摔了下去,也有快要翻上城头的清军被反贼的长枪刺中摔下城头,甚至还有一架云梯被砍断,云梯上的所有人都从空中掉落。
但是眼看胜利在望,清兵却无人退缩,反而更加奋力攻城。
祖君昊此时也在亲兵的护卫下渡过了护城河,在后方督阵。城头上的反击变得如此凌厉激烈,这让他心中的那股不安也消失了许多。
反贼果然是如同自己之前猜想的那样,想把己方放近了打。但是显然反贼低估了官军的战斗力,此时再反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这沈墨也不过如此,拿下一座永州城就让他膨胀了,竟然敢如此轻视我军,现在终于自食其果。抚帅之前还觉得此人是个人物,看来也不过是老朽糊涂之言。”
祖君昊心中腹诽的同时,又连连催促清军继续加紧攻势,务必不给反贼任何的喘息之机,一举攻上城头。
在这种情况下,城墙下面的清军密密麻麻,虽然不至于说人挨人,但是也形成了猬集之势。
于成龙在后阵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用一支康熙皇帝御赐的单筒望远镜看着这一幕,神情舒展了许多。
这支单筒望远镜还是他之前进京面圣的时候康熙给的,据说是英吉利女王赠送给大清皇帝的礼物之一。
于成龙放下单筒望远镜,对左右道:“祖总兵果然是一员猛将,如此凶猛攻势之下,反贼必难阻挡,此战必胜。”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都觉得这一仗赢定了。
甚至许多人觉得沈墨这个反贼能撑到现在还每天逃跑都是一种超常表现了。至于说能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还能守住城池,这些人想都没有想过。
那根本就不可能。
城头上现在的反击当然都是真的,只不过发动反击主力还是荡寇军正兵里的弓箭手和长枪兵以及那一千名守备军士兵,火铳兵以及掷弹兵沈墨到现在也没有动用。
而那些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当然是半真半假了。
说是半真,那因为的确有一些守备军士兵被清军的猛烈攻势给吓到了。
至于半假,那就是程凯灵机一动让人故意跟着呼喊来迷惑清军。
沈墨一直站在城头观察着战况。
平心而论,这种大规模的攻守战斗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真实上演的战场情景的确能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对人的心灵造成震荡。
这根打游戏完全不一样的体验,游戏中那些士兵就是一串串数字,死了再造就是了。
但是现实中,譬如眼前,沈墨清晰的能看到那些清军士兵狰狞的面孔,能听见他们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甚至城下那种强烈的血腥味都在随着风而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感官。
这让沈墨忽然明白了一句话:战争是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事情,没有之一。
不过也仅此而已,只是情绪上的一点小小波澜。
沈墨手中大枪忽然向前猛地砸出,将一个刚刚爬上城头准备翻越女墙,脸上还带着兴奋之意的清兵直接给砸碎了脑袋,尸身重重地跌落了下去,又顺便砸倒了城下的一名清兵。
“铁牛他们出发了吗?”
沈墨收回大枪,看了一眼匆匆赶来,同样一身戎装的秘书司坤问道。
“主公,牛将军已经出发了,一个时辰后他们应该就能到达祁阳城下了。”司坤沉声道。
沈墨点点头,探头又看了一眼城下密密麻麻跟打了鸡血似的清军,对着身旁的一名军官道:“是时候了。”
那军官闻言,立刻转身对着身后一直静静等待命令的五名掷弹兵连长下令道:“五个连按照序列依次上前投弹,投弹结束后立刻退后准备第二轮,以哨音为号。”
“是!”五名连长立刻领命,回到本部人马前传达命令。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正在拼命攻城的清军忽然感觉到城头上的反击力度一下小了许多,立刻高声大呼起来:“反贼崩溃在即,兄弟们杀啊!”
一时间,,杀声震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清军已经打破了永州城。
祖君昊此时也有种大局已定的感觉,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要下令部下一鼓作气的时候,却忽然看见城头上飞下来密密麻麻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还呲呲地冒着火花。
祖君昊心中一突,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本能的心中冒出一个词:“万人敌!”
其实小型炸弹这种东西从明朝中后期的时候就在明军中装备了不少,主要材料就是小型陶罐或者瓦罐里面装上火药,夹杂着铁片碎石子等物,然后留出引线,用泥土封上口子晾干就完事了。
这其实就是一种土炸弹,在抗战时期甚至还有民兵用这种武器来杀敌,而且还创造性的给里面加上了辣椒面或者胡椒面,当做生化武器使用。
只是由于黑火药本身的威力太小,再加上火药如果保存不善的话威力也会受到很大影响。还有诸如密封性以及陶罐瓷罐的成本问题,甚至还有这种武器的使用局限性等限制,所以后来在战场上见到的就越来越少了。
使用的效果完全不能跟工业时代制造的手榴弹或者手雷相比。
祖君昊征战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这东西的。
但是他也只是心中微微一惊,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他手下这些士兵都是身披重甲的,反贼想要靠这种土炸弹来建功,显然有点想多了。
不过这东西虽然对于披甲士兵来说有点无用,但是如果在密集的人群中爆炸,很容易伤到眼睛咽喉等要害部位的。
虽然心中不屑,但是祖君昊还是立刻下令让士兵们散开一点。
可是不说此时乱哄哄的,他的命令能不能得到及时执行,就说他是低估了荡寇军手中的陶瓷炸弹的威力了。
系统出品跟那些匠户们自己做的手工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无论是黑火药的质量还是装药量,以及瓷罐的质量以及里面装着的铁钉铁蒺藜等物,还有瓷罐的密封性,乃至使用这些炸弹的士兵素质,荡寇军这边都是全面碾压的。
第一波一百枚陶瓷炸弹落在城下,清兵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几乎同时爆炸开来。
火药燃烧产生的巨大冲击下,瓷罐爆裂开来,其中的铁钉铁蒺藜等物伴随着那些碎瓷片以极快的速度四面横扫开来,瞬间周围站着的清兵就倒下了一片。
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祖君昊看见这一幕,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此时,城上又是一声哨音响起,他抬头望去,又看见一堆“万人敌”从天而降,落在了下面猬集一片的清军之中。
祖君昊面色瞬间惨白,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何方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胜
五百名掷弹兵连绵不断的四轮炸弹攻击下,攻城的两千清军之前猛烈无比的攻城之势彻底被终结,城墙和护城河之间的狭隘区域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之前士气如虹悍不畏死的清军士兵从八千枚陶瓷炸弹彻底给炸懵了,死伤无数,士气一瞬间从高峰直落谷底。
在短暂的蒙圈之后,幸存下来的清军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任凭军官如何厉声呵斥,也都不顾一切的向着护城河对面逃去。
结果又引起来新的混乱,许多人在推搡拥挤之中掉入了护城河。甚至有人对着挡住自己逃命去路的同袍直接就是一刀砍过去。
沈墨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直等着清军在城墙下形成猬集之势,好让掷弹兵达成最大的杀伤效果。
现在看来,的确没有白等,短短几分钟之内八千枚陶瓷炸弹的杀伤效果还是令人基本满意的,虽然不如自己熟知的手榴弹手雷那样恐怖,但是也足以自傲了。
清军在刚刚的两三分钟内至少损失了近千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承受的战损比,所以溃败也成了必然之势。
沈墨既然打定主意要让永州城成为这些清兵的血肉磨坊,自然不会让剩下的清军轻而易举的逃过护城河。
五百掷弹兵完成了任务之后立刻退往一旁,而一直待命的一千名火枪兵立刻补上,在城头形成了三排阵列,已经装填好弹药的燧发枪反对准了城下正在拼命溃逃的清军。
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响起后,第一排的火枪兵立刻开火,逃跑的清军溃兵应声倒下一大片。
射击完成后第一排从两侧退后,第二排补上又是一轮射击,然后继续从两侧退后,由第三排上前补位射击。
一轮三段式射击结束后,护城河两岸站着的清军已经寥寥无几了。
沈墨的目光却盯着一名在十几名亲兵簇拥下刚刚逃过护城河的一名清军将领,忽然一招手道:“枪!”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秘书司坤将沈墨好久都没用过,已经装填好了弹药的米尼步枪立刻递给了他。沈墨接过,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将枪口瞄准了那个清军将领,枪托抵在了右肩肩窝出,右手食指轻轻搭上了扳机,心中默念起了就使用过一次的“一击毙命”的特殊技能,等到传来系统确认在目标在有效射程内的声音后扣动了扳机。
那名清军将领自然就是率军攻城的长沙总兵祖君昊。他的两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亲兵在荡寇军那一波炸弹反击下损失了大部分,剩下的几十人簇拥着急忙往护城河对面跑,结果又在荡寇军的火枪兵攻击下死了一大半,最后就剩下十几个人护送着他好不容易逃到了对面。
逃过护城河之后,城头的枪声终于停止了,祖君昊长舒一口气,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看着狼藉一片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河对面,他感觉浑身冰冷,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区区一个占据了一府三县的反贼竟然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且远超官军的火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君昊现在真的快要崩溃了,他现在都后悔自己应该早点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最让他心疼的就是他这些年花费了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那两百亲兵。说是亲兵,其实根本就是的他家丁,全都是他用大量的银子喂出来的,当然这些人也在战场上救过他许多次。
可是却在这么一伙原本以为能够轻松剿灭的反贼手中顷刻之间几乎死伤殆尽,这让祖君昊快要心疼死了。
心疼的同时顺带着连派他出阵的于成龙也给恨上了。
“沈墨,今日之败我记住了,他日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报今日之耻!”
祖君昊看着城头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正转过头打算回归本阵的时候,却听见城头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响,这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一种危险,刚想扭头去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脑袋好像被一柄大锤狠狠击中一般,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经验值+25”,听着脑海中系统传来的提示音,沈墨轻轻舒了一口气。
几个月没用了,幸好这个技能还没失效。
祖君昊身边的十几名亲兵看着脑袋忽然炸开的自家总兵,直接懵了。
不过这些人倒是也算精锐,短暂的蒙圈之后,抬着祖君昊的尸体飞快的向着后阵狂奔而去。
城头上的荡寇军士兵看见自家主帅击杀了清军大将,瞬间欢呼声一片。
距离沈墨不远处的马冬刚好看到这一幕,对沈墨钦佩的目瞪口呆。
沈先生果然是沈先生啊,那么远的距离,竟然能一枪干掉清军大将,简直太厉害了!
马冬但凡有点文化的话,估计会用匪夷所思这个成语来形容沈墨刚才的表现。
对比沈墨的远距离一枪狙杀敌军大将,马冬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守城的时候干掉三个清兵的功劳也算不得什么了。
沈墨一枪干掉了祖君昊之后没有沉浸在挂逼的成就感之中,而是立刻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巨大的吊桥啪的一声重重搭在了护城河对面,永州北城城门也轰然洞开,早就在城门后面待命的程凯举起手中长刀,一马当先率领着五百轻骑兵呼啸而出,踏着吊桥,向着清军后阵冲了过去。
在他后面,还有常远带领的三千士兵也紧紧追杀了过去。
两千前锋几乎全军覆没,先锋大将祖君昊也被偷袭阵亡,整个战场局势在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说于成龙本人毫无准备,就是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士兵同样毫无准备。
面对着冲杀而来的荡寇军,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应来。况且于成龙本身还不是一个知兵之人,就更加不可能有正确的应对了。
程凯带领那五百名轻骑兵转瞬杀到,直奔于成龙中军而去。
清军各部惊慌不已,急忙前来营救主帅,却因此挤成一团,混乱不堪。程凯带着五百骑兵冲到清军阵前却没有硬冲进去,而是忽然勒马减速,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陶瓷炸弹,用火折子点燃后,在手中稍微等了一下后然后使劲向着挤成一团的清军阵中扔了过去,然后哈哈大笑着从清军两翼绕了过去。
谁说炸弹只能是掷弹兵玩的,骑兵也可以的。
五百枚陶瓷炸弹的效果非常显著,清军拥挤混乱的阵势变得更加混乱,原本过来保护主帅的各部清军被炸弹炸的四处乱窜,一下子把于成龙的中军给暴露了出来。
于成龙的中军其实就是他的标兵组成的。他两千标兵,给祁阳知县卞和平留下五百守城,之前又给祖君昊拨了五百攻城,所以现在身边只有一千标兵了。
这一千标兵虽然属于巡抚的直属部队,但是于成龙上任才几天啊,本身又为官清廉,没有多余的钱财赏赐犒劳这些人,所以他们对于成龙这个巡抚大人实在谈不上有多么忠心。
常远带着三千荡寇军士兵此时刚好冲到,眼见如此良机,自然不会错过,火枪兵弓箭手同时攻击,然后长枪兵端着长枪开始冲阵。
于成龙的一千标兵很快陷入崩溃,转头就向后跑去。
常远带人在后狂追,于成龙长叹一声,就被一名守备官带着几十个亲兵强行带着往早山岭大寨的方向逃去。
主帅一跑,剩下的清军也立刻崩溃,四处乱窜。
程凯和常远两人带着开始追捕清军溃兵。
……
就在荡寇军终于结束追杀清军溃兵,押着大批俘虏返回,并且开始打扫战场的时候,铁牛带着的五千人马在水师的护送下刚好在祁阳城下登陆。
刚一上岸,没有休息,铁牛就立刻下令攻城。
他这次带的五千军队之中就包括了大半个炮营,三十门鹰炮全部被他带来过来。长重炮太重,行动不便,所以就没有带。
看着城下忽然出现的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祁阳知县卞和平惊恐不已,搞不清楚这支军队的身份。
他第一反应就是沈墨这个反贼派人来抄于抚帅的后路来了,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
此时巡抚带着一万大军压境,沈墨手下区区数千贼兵尚且自顾不暇,哪里会有多余的兵力来偷袭祁县。
难不成是巡抚大人安排的援军?
可是看到那面红色的写着“荡寇”二字的大旗时,卞和平的一颗心瞬间如坠深渊。
不过城中好歹还有数千名乡勇以及于成龙留下的五百标兵,这让卞和平又有了一丝希望,立刻派人赶往永州城去给于成龙报信,然后同时下令全城戒严,死守待援。
他想自己最起码能够坚守两三天,到时候巡抚的大军就会回援。
毕竟守城比攻城要容易许多。
为了拖延时间,卞和平还派人出城假装说自己要献城投降,请铁牛稍待片刻。自己解决了于成龙留下的人马之后一定开城投降。
铁牛满口答应,然后等那使者刚刚走近城门,然后立刻下令开炮。
三十门鹰炮被分成三组,毫不吝惜炮弹火药的轮番对着起阳城头轰击。
一个时辰后,祁阳城破。
在山岭之中狼狈穿行的两天的于成龙带着收拢起来的数百名残兵败将回到城下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城头高高飘扬的红色“荡寇”大旗。
于成龙望着这一幕,眼前一黑,一口血猛然喷出,然后就晕死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章 大家都是聪明人
于成龙吐血昏死过去,后路又被抄,剩下的数百名清军顿时群狼无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不过他们也没用纠结太久就有了最终的抉择。早就埋伏在附近守株待兔的铁牛带着一千荡寇军士兵出现在清兵溃兵的周围时,这些清兵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跪地投降。
至此,清军这次攻打永州城的主力宣告全军覆没。从长沙出兵的时候上万人马,现在除了从宝庆府去攻打东安县的金鑫所带领的那三千人外,于成龙亲率的七千多主力阵亡超过三千,被俘虏的也接近三千,剩下的既有失踪的,也有逃散的。
而祁阳县这边,自知县卞和平以下,整个县衙官员胥吏衙役捕快都被一锅端,于成龙的五百名标兵战死了大约有一半,剩下的也都投降了。
卞和平之前招募的五千多名乡勇,在铁牛让人开炮攻城之后,逃跑了一小半。破城之后,剩下的不到十分之一,也全部跪地投降。
至此,祁阳县彻底落入了沈墨的手中。
而从宝庆府带着三千偏师攻打东安县准备捅沈墨菊花的金鑫却跟于成龙的快速结束战斗的想法不一样,而是坚决的遵循了一个“苟”字。
金鑫到了宝庆府之后,筹措了一些粮草船只之后,沿着夫夷河继续南下。上次宝庆府绿营守备姜淮的遭遇他已经听说了,所以一路非常的小心。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反贼的骚扰阻击,这让金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姜淮是个草包,才会中了反贼的调虎离山之计,兵败身亡也是活该。
鉴于姜淮的教训,金鑫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轻易分兵,哪怕走的慢一点,哪怕拿不下东安县,也不能中了反贼的圈套。
哪怕到时候无功而返,只要自己能完好无损的将三千人马带回去,那也是功劳一件。
说不定巡抚于成龙已经打下了永州城,那时候反贼主力必然已经崩溃,自己再去收复东安县就易如反掌了。
这么一想,金鑫索性直接带着三千人马沿着夫夷河直奔新宁县。新宁县就在东安县隔壁,只要自己带着大军进了新宁县,然后放出消息去,反贼必然惊恐失措,肯定会向永州的反贼求援。
为了不被抄了老巢,那个反贼头子沈墨必然会分兵回援,这样也算是帮助巡抚牵制反贼兵力了。
反贼若是来攻,自己就坚守新宁城不出。反贼若是龟缩在东安县城里不出来,那自己就派小股部队去周围的乡村筹粮。
总而言之,就是以牵制骚扰为主要策略,尽量避免跟反贼正面硬刚。
留守东安县的是东安县守备军统领樊鹏飞,然后沈墨又让孙翔带了五百正兵回援。孙翔是正兵营的参谋长,回来以后自然就是东安县这边的主帅,樊鹏飞自然就成了他的副手。
更重要的是,上次击毙姜淮,全歼清军的主要功臣就是孙翔。
孙翔接手军务之后,立刻下令全县的守备军和护村队进入战备状态,然后又将五百正兵和两千五百名守备军混编在一起,一分为二,一半由樊鹏飞作为主将镇守东安县城。
剩下一部分自己亲领作为机动部队。
得知了清军偏师从夫夷河南下之后,孙翔一直想要在半途寻找战机。可是最终发现清军谨慎,一直没有太合适的机会,这让孙翔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束手无策。
己方兵少,而且绝大多数还都是训练时间尚短,战斗经验不足的守备军,若是自己手中有一千正兵,孙翔都跟正面跟这支清军硬刚。
看到孙翔皱眉不语,在守备军种担任哨长的焦桐鹤忽然进言道:“孙将军,这伙清兵这么谨慎,一定是知道上次那个姜淮被咱们干掉的事情,所以才这么小心。而且行军速度这么慢,显然也不符合兵贵神速的道理,我觉得他们可能没有胆子直接去攻打东安县城。但是他们又不能违抗军令,所以肯定会有其他的想法来对付我们。”
孙翔听了焦桐鹤的话忽然一下子来了灵感,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你说说这伙清军会怎样对付我们?”
焦桐鹤道:“我小时候上山砍柴,遇到了一只狼。那个狼很瘦,一直跟着我,无论我怎么吓唬它就是不走。但是我拿着木棒石头冲过去的时候它就跑,我不追的时候它就又跟了上来。我当时也很害怕,也又累又饿,不敢跑也不敢放松,手里一直拿着棍子,慢慢的往山下走,还不停的要回头看它会不会冲上去咬我。最后好不容易遇到了上山的老幺叔,也就是焦小刀他爹,那狼才跑掉。我当时看到老幺叔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老幺叔后来跟我说那只狼就是打算一直跟着我,直到我自己没有力气的时候再上来吃我。”
孙翔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所以你是想说这支清军就跟那匹狼一样,又怂又瘦但是还想吃人,但是又不敢主动攻击,所以就想吊在我们后面想趁着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扑上来吃掉我们。”
焦桐鹤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就是瞎琢磨的,总觉得打仗这种事情跟打猎还有那些野兽捕猎的道理差不多。”
孙翔笑道:“你小子虽然没读过书,但是看起来打仗一事上还有些天赋。按照你的想法推测的话,这支清军极有可能会去新宁县,蹲在我们屁股后面来牵制我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占了新宁县,看看这伙清军还有什么招数。”
新宁县比东安县还穷,沈墨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现在时机到了,拿下来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说干就干,孙翔略作准备后就集合人马直奔新宁县而来。
新宁知县得到贼兵又来了的消息后吓了一跳,然后登上城墙看见“孙”字大旗的身后,又松了一口气,急忙派人出城求见孙翔道:“孙将军您上次委托我家县尊看守的船只都完好无损,一艘都没少。您可以清点一下。”
孙翔对那充当使者的师爷道:“师爷误会了,我不是来找船的。我是来攻城的。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永州城已经被我们拿下来,我们周边就剩下新宁县了。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回去告诉贵知县,他若是想投降,我给他一炷香功夫,亲自开门出城投降。只要他投降,我可以不滥杀一人。若是他想当满清的忠臣,东安原知县刘同仁的脑袋可还在城墙上挂着呢,让他好好思量一下。”
说完就挥挥手把师爷赶走了。
新宁知县一听,叹了口气之后心中反而轻松了许多,一块吊了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让小妾拿着剪刀把自己脑袋后面的老鼠尾巴给剪掉,然后脱下官服,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身青色直裰(汉服的一种常见男装)换上,又给头上戴了一个四方平定巾(简称方巾),然后走到前衙,召集全县所有胥吏衙役捕快,宣布了自己要投降的事情。
正在为反贼大军来攻而惴惴不安的胥吏衙役们听到这话,握着刀棍匕首的手都松开了,一致高声称赞县尊英明。
然后接下来就是大家互相拿着剪刀剪辫子,瞬间县衙多了一群秃头。
若非脑袋上没有戒疤,会让人有种误入和尚庙的感觉。
更让知县错愕的是他手下的典史主簿乃至各方司吏根本都不用换衣服,直接外面的袍子一脱,里面就是非常合身的一身前明服装。
主簿穿的是跟自己一样的直裰,典史则更骚包,穿的一身红色圆领缺胯袍(唐代流行的服装),其他书吏衙役也都各有准备,看的新宁知县目瞪口呆,心中直呼原来聪明人不止自己一个。
众人看着彼此,面面相觑之后又都拱手微笑,一切自在不言中,然后在知县的带领下打着一面临时从县衙后厨用来蒸馒头的一片白布当成白旗,出了县衙,浩浩荡荡的穿街走巷,然后打开城门投降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俺决不当王八
孙翔看到新宁知县一干人的样子,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用手中马鞭指着亲自扛着白旗的新宁知县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你这献城之功我给你记下了。我也会遵守诺言的,你且放心。”
知县大喜,急忙带着人将孙翔迎进县城。孙翔只带了两百正兵进城,剩下兵马全部在城外扎营。
进了县衙之后,孙翔又让知县以下全部写了一封投诚书,上面写着自己的籍贯性命职务乃至投诚的原因,甚至还有对满清朝廷的贬斥之言,历数康麻子的重重罪状等内容。
知县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却也大概明白类似于文字投名状之类的东西,心中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写了下来,然后签字按手印。
孙翔看了之后全部收起来,然后对知县道:“现在,你们还是把原来的官服给换上。”
新宁知县:“???”
孙翔稍作解释,新宁知县这才知道自己被坑了,心里又惊又乱,暗骂眼前这个年轻的反贼将领是个笑面虎。但是刀把子在人家手上,自己刚又交了投名状,心里再有怨言也不敢多说什么。
孙翔给新宁知县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让他在清军到达城下后不许他们进城。这让新宁知县心中又安定了许多,拍着胸脯表示这个自己擅长。
布置好了之后,孙翔将两百正兵留在城中,换上衙役捕快等人的衣服。意思不言而明,即是作为知县的帮手,也是悬在知县头上的一把刀。
然后孙翔自己则出了城,带着剩下的军队离开了。
金鑫带着三千清兵一路坐船沿着夫夷河南下,路上虽然也遇到了几次袭击,但是都很快被他们给击退了。
手下的军官都觉得反贼就是反贼,不堪一击,反倒是金鑫太过小心谨慎了,甚至不许部下追击反贼,这让很多人都略有不满。
金鑫却坚持自己的做法,他怀疑这些反贼还想故技重施,所以根本不予理会下面人的牢骚。
这样一路进入了新宁县境内,反贼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金鑫也放松了不少。
登岸之后,留下一小队人马看守船只,金鑫带领大队人马来到新宁县城两里之外停下,然后派了一名哨长带着一小队人马前去叫门,并且跟那哨长交代道:“你去告诉那知县,就说本官要带大军入城休息,让他准备粮草酒菜招待。若他答应,你就一箭射死他。若是他不答应,你就直接回来报我。”
哨长听得一脸懵逼,不解其意,但是还是领命前去。
半个时辰后拿哨长回来禀告道:“大人,那知县不同意咱们大军进城,只说若是大人带一二护卫进城便好生招待。若是不同意,那只能在城外扎营。”
金鑫闻言神情放松下来,又对那哨长道:“你去告诉他,既然他不愿意本官率大军入城,那就尽量多送粮食酒菜过来犒劳军队,否则我必打破城池。”
哨长闻言又转身去了。
金鑫麾下众军官大惑不解,道:“大人,咱们为剿贼大老远的来这鬼地方,这鸟知县竟然敢这么怠慢咱们,还不许咱们进城,这显然是看不起咱们的。要是我直接带兵破城,打杀了这个狗官才好。可是大人为何偏偏看起来还一点都不生气?”
金鑫看着手下这些夯货,皱眉解释道:“你们懂个屁。这新宁县挨着反贼老巢,咱们能想到来这里抄反贼后路,那沈墨难道就想不到吗?若是刚才那知县一口答应咱们进城,那十有八九是已经降了贼,想把咱们骗进去来个瓮中捉鳖。若是不放咱们进去,那才是该有的是事情。你们手下这些兵都是些什么货色,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但凡是个脑子清楚的知县,都不会同意让咱们进去的。”
众军官一听,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这年头,官兵很多时候比强盗还要让百姓害怕,他们这些人也知道自己和自己手下的兵是个什么德行,天下人也更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
放他们进城,这城池都不用反贼来打,自己都先破了。
若是城外有敌军来攻的话,放他们进城还情有可原。
众人不说话了,但是忽然有一人大声道:“大人,俺觉得你刚才说的不对,。”
金鑫一看,却是一个平时脑子就有点一根筋的家伙,气的冷笑道:“那你说说老子哪句话说的不对?要是说不好,小心老子用鞭子抽你。”
那人梗着脖子道:“你刚才说什么瓮中捉鳖,那鳖不就是王八吗?那咱们岂不是成了王八了?你要当王八你自去当,俺是不会当王八的。”
这年代已经有王八蛋的说法了,但是王八这个词多数用来形容一个男人被人戴了绿帽子了。
这个憨憨刚娶了个新媳妇没多久就跟着于成龙出征了,这一路上天天惦记自己的小媳妇,最担心的就是他不在家新媳妇给他戴帽子,所以一听到鳖这个词立刻就炸了。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又是哄堂大笑起来,气的金鑫拿着马鞭对着那夯货就是一顿狂抽,一边抽一边骂道:“不想当王八是吧?老子打死你个鳖孙!”
憨憨一边躲一边梗着脖子红着脸大声道:“俺就是不当王八,打死俺都不当王八!”
众人笑的更大声了,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
新宁知县虽然不同意金鑫大军入城,但是却派人送来了一些猪羊以及酒水粮食等物资劳军。
金鑫依然谨慎,让人试过那些东西没有问题之后才让部下享用。而他扎下营盘之后,也没有丝毫攻打东安县的意思,每日里只是向着城中索取肉食酒水,看起来一副专门来新宁县打秋风的架势。
一连数日,新宁知县不堪忍受,直接拒绝继续奉送肉食酒水,还痛斥了一番金鑫派去的人,大骂金鑫败坏官军声誉等等。
金鑫虽然谨慎,但是这几日不见反贼来攻,也渐渐放松下来。此时见这新宁知县谦恭后倨,那股子**性子一下子就上来了,带着大军直扑城下进行恐吓。
新宁知县看着城下这三千骄兵悍将的威胁虽然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但是用余光看到身后的那些“衙役”“捕快”们冷峻的表情,也只能拼命冷静下来,义正言辞的呵斥金鑫。
金鑫大怒,彻底被激怒了。
老子怕反贼,难不成还要怕你个小小知县,立刻下令攻城。
这货原来也是个受招安的强盗头子,脾气一上来也顾不上什么后果了,之前的谨慎全部都忘到脑后了,竟然亲自带人上前攻城。
知县吓坏了,急忙看向身旁的一名”捕头”。
那捕头将他往旁边一扒拉,抓起一只竹哨塞进嘴里,尖锐的哨声顿时响起。
然后知县就看见那些“衙役”“捕快”们纷纷上前走到女墙出,同时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用火折子点燃了上面的引线,然后停顿了一下后奋力的向城下扔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禽兽不如
骄狂的金鑫并非真的想要打破新宁县城,更多的是一种威慑吓唬。三藩之乱平定后,武官的地位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再加上清军招降了许多叛军将领,甚至还招安了许多强盗山贼,乃至各种打着反清旗号的“义军”,使得清军的成分更加良莠不齐,也因此催生了很多骄兵悍将。
太平年月,文贵武贱,文臣把武将拿捏的死死的。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传统的以文驭武的政治传统外,也有武将本身很多人出身草莽行事残忍暴烈的原因。简单来说,很多所谓的武将根本就是披着官袍的强盗,甚至比强盗贼匪还要无耻狠毒。杀良冒功,搜刮百姓,甚至动辄屠村,这种事情从明末到清初屡见不鲜。
三藩之乱如今虽然大致平定,但是却远没有达到天下太平的程度,清廷还依然要依靠这些武将来平叛剿匪,所以这些人行事则更加肆无忌惮,强盗本性也展现的越发明显。
搁到太平年月,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守备了,就算是参将总兵这种高阶武官,敢纵兵攻城,这么做都是明显作死的行为,无异于谋反,别说砍头了,就算是株连三族都是活该。
金鑫原本也是打着反清的旗帜的所谓“义军”首领,结果看到吴三桂都败了,立刻怂了,主动投诚。康熙当时为了尽快平定三藩之乱,所以给了地方上很大的权力,允许他们招安这些小股的强盗贼匪,所以金鑫才得了一个守备的官职。
金鑫这个人带兵的本事其实没有多少,最多是有一点奸诈狡猾罢了。能够从宝庆府一路苟到现在已经算是本事用尽了,若是还想指望他能洞若观火,神机妙算,那真的就为难人了。
于成龙也是初来乍到,对手下这些人不了解,看到金鑫表现的稳当谨慎些,就觉得这是可用之人,才会派他领这一支偏师。
当然,于成龙不光是不了解金鑫,他也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他的对手沈墨,所以才会落一个全军覆没,自己吐血被俘的下场。
金鑫既然是一怒之下攻城,自然也没有准备什么攻城器械,只是让手下向着城头射箭。按照他的想法,只要两轮箭射上城头,新宁知县就会立刻认怂,然后自己趁机勒索一把,敲敲竹杠。
结果没想到知县不仅没有认怂,反而还敢让身边的的衙役捕快们反击,这更让他愤怒了。
只是他的愤怒还没来的及发作,就看见冲到城墙下向上射箭的部下在一片轰隆隆巨响之中瞬间倒下了一片,这让他直接有点发蒙,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可是城头的荡寇军士兵不会给他发蒙的机会,第一轮爆炸的硝烟还没有散去,第二轮小炸弹就又扔了下来,城下的清军又被炸翻了一片。
金鑫看到一个捂着咽喉踉跄两步然后栽倒在地的部下,终于反应过来城上扔下的是什么东西了。
“万人敌!”
然后他也立刻意识到这些反击的所谓捕快衙役肯定是反贼假装的,自己虽然一路苟到底,但是最终还是落入了反贼的算计之中了。
金鑫心中越想越惊恐,忽然一名士兵指着后面大营的方向大叫道:“大人,咱们的大营着火了!”
金鑫急忙回头去看,却见不远处的大营不知道何时已经燃起来熊熊大火,而且更让他肝胆欲裂的是还有数不清的人影正挥舞着武器呐喊着从四周向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金鑫大惊,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惊得再也顾不上攻城了,急忙勒马掉头就跑。身后几名心腹急忙跟上。
他这次带的三千清兵根本就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他自己的部下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不过金鑫显然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而且他也明白,带的人越多,自己越容易跑不掉,目标太大了反而会被敌人注意到。
所以他打算带着几名心腹跑到之前登岸的地方,那里有他藏在隐秘之处的一艘船,只要上了船,就能顺流之下,逃得一条生路了。
金鑫这个主将一跑,剩下的清军也很快陷入了崩溃之中,前有坚城,后有追兵,不跑留着过年啊。
城头上的荡寇军士兵看到这一幕,小炸弹也不扔了,又拿出弓箭和火铳来自由射击。
现在城下遍地都是目标,命中率高的惊人。
今日这一切都是孙翔的计划,新宁知县只是按计划行事而已。只是他本来以为清军主将这么苟的性子,应该不会这么容易的就被激怒,所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他这次回去之后只给樊鹏飞留了五百人守东安县城,各村的村兵也都抽调了三分之二出来,总共凑了八千左右的人马,在舜皇山集结后,昨天黑夜趁着熟悉地形的优势悄悄潜伏在清军大营周围。
按照他的计划,清军主将就算会被激怒,也最多是派出小股人马去城下示威恐吓。自己要利用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清军注意力都在城头的时候趁机带人从背后突袭清军大营。
结果没想到金鑫这厮直接倾巢而出跑到城下去耀武扬威,让孙翔直接省了大事,直接踏破大营,一把火直接给烧了起来。
清军两面受敌,后路被断,要是还不崩溃,那才是没有天理了。
这次被集合起来的的东安县守备军和村兵们本来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时终于有了杀敌立功的好机会,紧张的是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对于清军的战斗力还都有些不知深浅。
许多人甚至临走前都把后事交代好了,准备用死来给家人换一个好前程。
结果到了战场还啥都没干,敌人就崩溃了,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直到军官们吹着哨子大骂道:“还瞅啥啊,再瞅功劳都跑完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提着武器撒丫子开始四处追杀清军溃兵,什么紧张忐忑惊愕全都顾不上了,眼中只剩下了满地乱窜的一个个“功劳”,那些功劳换成实际的好处就是土地和银钱啊。
却说金鑫一路纵马狂奔,炮了许久,跑的胯下的战马浑身汗出如浆,大口的喘着粗气,脚步也都有些蹒跚的时候,回头一看,身后再也没有一个追兵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而跟着他的十几名心腹此时也只剩下了三人,个个都是狼狈不已,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大哥,咱们以后怎么办?”一名在金鑫反清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心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急忙问道。
其他两人也都看着金鑫。
金鑫一仗没打,三千人马就损失殆尽,就是能活着回去也会被于成龙以军法处置的。
金鑫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根本没有太犹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道:“回去是肯定回不去了,那个于老头虽然不懂军事,但是却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主。既然回不去了,那就重新进山,到时候再拉一票人马出来,咱们当个山大王,比给鞑子当走狗要舒服多了。至于你们的在长沙的女人,回头若是有机会就接出来,没机会就再重新找几个就是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咱们有人马,女人多得是。”
三个心腹其中两人点了点头,都赞同金鑫的话。
只是有一个却犹豫迟疑道:“大哥,俺想回去看看俺的浑家,俺走的时候她刚有了身子。俺想回去看看能不能把她接出来。大哥,你放心,俺绝对不会透露你和兄弟们的消息的。”
金鑫看着那人,走到那人跟前揽着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跟了我这么些年,我自然信你。既然老婆有了身子,你是该回去看看的。”
那人闻言感激不已,正要说话,却忽然感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胸口赫然插着一柄匕首。
他一脸惊愕,双眼圆睁,正要说话,金鑫手中匕首又使劲一搅,另一只手死死捂着他的嘴巴。那人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剩下两人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金鑫拔出匕首,蹲下身子在那人尸身上擦了擦血,轻叹一声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心软。这世道,心软成不了大事的。”
三人将那人身上的银钱财物搜刮一空后,准备继续前往藏匿船只的地方。
此处距离那地方已经很近了,他们甚至能听见河水淙淙的声音了。
正准备上马的金鑫忽然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果然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说杀就杀了,你这种人要是能成大事才是老天无眼啊!”
金鑫闻言愕然,立刻拔出刀来,跟剩下两人背靠背摆出一副临敌的姿态来。
随着说话声,一队身穿黑色衣服,脚下打着绑腿,手中端着长长的火铳,腰间挂着短刀的士兵从四面缓缓围了上来。
而为首一人手持长刀,身穿皮甲,脸上的稚气犹然隐约可见,但是此时却充满着愤怒和杀意。
此人自然便是孙翔安排在此处守株待兔的焦桐鹤。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富有成效的战前动员
金鑫眼看无路可逃,忽然暴起想要挟持考前的焦桐鹤,结果还没等到近身,就被焦桐鹤身后的火铳兵给射成了筛子,那两个心腹也落了个同样下场。
焦桐鹤是守备军的哨长,手下一百士兵也算是东安县守备军乃至沈墨麾下所有的守备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哨之一,另外一个哨则是马冬担任哨长的那个哨。战斗力,除了这两人带兵能力强,训练抓的狠之外,他们的求战欲望在守备军中也是最强烈的两个哨。
不说别的,就是焦桐鹤和马冬两个哨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们不仅自己当了哨长,因为立功而得到的土地奖励都超过十亩了,而且还有其他的诸如布匹粮食棉花等奖品。焦桐鹤的老娘现在都是焦家庄农会之中的妇女委员了。当然,能当上妇女委员不光是因为占了儿子的光,焦桐鹤他娘也是个能干大方的女人,做事情有主见,女红也厉害,所以这个委员也是实至名归。
马冬他娘身体不好,人老实,所以没有当上委员。而且一个村的农会里目前也只有一个妇女委员,相当于后世的妇女主任。平时主要负责妇女事务,包括打老婆、溺婴以及调解家庭矛盾等事情,必要的时候还会组织村里的妇女给子弟们做衣服纳鞋底制作绑腿等。老实人可不适合当这个委员。
虽然没有工资拿,每个月只有两斗粮食的补贴,但是却依然做的很带劲,成了焦家庄所有女人最羡慕的人。
现在村里没了地主,焦桐鹤家隐隐约约成了焦家庄如今最显赫的人家,平时大家伙说起来的时候都是既羡慕又感叹啊。谁能想到当初孤儿寡母可怜巴巴的这娘俩,如今却成了焦家庄的最显耀的人物,真是时来运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焦桐鹤他娘深知自家如今这一切都是沈先生给的,所以每次儿子回去都会叮嘱要跟着沈先生好好干,绝对不能给沈先生丢人。
马冬她娘虽然没有当上妇女委员,但是作为功臣家属,家里的破房子都被村公所带人给推倒了,重新给盖了一座新房子,而且还是砖混结构的,虽然跟有钱人家的大宅子没法比,但是比起以前的破房子也要好上许多倍。
马冬他妹子已经接到了县学的录取通知,让四月一号去县学报名。第一届县学那时候也要正式开学。首批被录取的都是守备军中的士兵子弟。以后等学校规模扩大了,招生范围肯定也会扩大的。
对于这些士兵家属入学,县学一律是免除学费,还包吃包住的。
可以说,沈墨现在实现的政策就是一切以军人优先的鼓励政策,只要你愿意参军,好好表现,不仅你本人能够得到公平的晋升机会,你的家庭也会随之往上攀升。
一人参军,全家受益。
在这两个哨长的榜样下,他们两个带的士兵求战欲望自然就成了最强的。再加上两人带兵的本事都不错,尤其是焦桐鹤,看着不怎么强壮,但是打仗很喜欢动脑子,所以孙翔对他也很偏爱,给的装备也是最好的。
焦桐鹤得了堵住清军后路的任务后,带着本部人马先是干脆利索的灭了金鑫留下的看守船只的小队人马,又让人将那些缴获的船只连在一起藏到了下游。自己又带着人在周围搜索一圈后发现了金鑫藏的那艘船,从而推断出金鑫若是兵败肯定会朝这边来,所以就提前埋伏在了周围,结果正好堵了个正着。
士兵们兴高采烈的将金鑫三人的脑袋割了下来,又把他们身上的财物以及金鑫的腰牌官印乃至身上的盔甲武器全部拨了下来,还有金鑫三人的战马,这些都是战利品,回去要作为计算战功的证据。
武器装备这些战利品按照荡寇军的规矩,先上缴登记后再行分配,缴获这些战利品的部队可以获得优先分配权。
焦桐鹤派了一队人看守缴获的船只,自己带着其他人带着战利品往回走。金鑫急忙都跑到这里来了,清军大队肯定已经溃败了,现在回去还能抓几个俘虏,要是回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了。
虽然他们这次抓住金鑫已经是立了大功了,但是谁会嫌功劳多啊,自然是多多益善,就可以早日跟哨长一样光宗耀祖,泽被家人。
只是他们大部分都是步兵,虽然缴获了三匹战马,但是也没人会骑马,都用来驮栽战利品了,即使心里着急速度也快不起来。焦桐鹤有点后悔把那些船只给藏到下游去了,可是现在回去又太麻烦,只能尽量的加快脚步。
眼瞅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距离新宁县城还有二十多里地,众人都有些郁闷,觉得俘虏估计早都被抓完了,等他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焦桐鹤正要下令原地休息的时候,却看见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从一旁的林子里冲了出来,大家伙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戒备。
结果抓过来一问,这人却是附近一个村子的村民,刚山上打猎回来,结果走到村口就看见一队清兵在村里杀人放火,他吓得急忙跑出来想要去县城报官。
这个村子是属于新宁县的,自然没有护村队之类的。
那汉子说完之后看着周围这一群脑袋光溜溜没有辫子的士兵,看他们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又瞅见了马背上挂着的几个留着金钱鼠尾的脑袋,骇然之余忽然福至心灵道:“你们是隔壁东安县的好汉?”
焦桐鹤点点头又皱眉一脸严肃的纠正道:“我们不是什么好汉,我们是沈先生麾下的东安县守备军,可不是那些强盗山贼之类的货色能比的。”
焦桐鹤虽然只是一个守备军哨长,而且还是那种半脱产的农兵,但是对于自己的军人身份很是看重,绝对不容他人误解乃至污蔑轻视的,尤其是那些不了解荡寇军,不了解沈先生的外人。
那汉子也是个机灵的,急忙道:“对对对,不是好汉,是守备军好汉爷。好汉爷们,我听说你们是专门救穷人的队伍,能不能去把那些害人的官军给赶跑啊。要是能救了俺们村的人,俺回头给你立个长生牌位天天上香,对,还有给那位沈先生也立一个……”
听着这汉子越说越离谱,焦桐鹤赶忙打断了他。
按理说新宁县还没有正式纳入荡寇军的地盘,焦桐鹤是没有义务去救这些村民的。而且孙翔给他的命令是完成了截断清军后路的任务后立刻回去跟主力汇合。
自己要是半路跑去救人,这算不算违背军令?
但是若是不去救,他又良心上过不去,毕竟他也是穷人子弟,太知道那种面对恶人而无助绝望的感觉了。
去年的时候沈先生要是不带人杀了黄顺,他家迟早也会跟焦小刀一家一样被逼的家破人亡的。
而且他看着身后的部下,许多人都脸上露出了不太情愿的表情,只是焦桐鹤威望起来了,他们也不敢随便说话。
但是意思都很明显,肯定希望他别多管闲事,毕竟这是新宁县,又不是东安县。大家还要回去抓俘虏,立军功呢。
客观的说,这些守备军士兵包括那些村兵,保卫乡梓的时候会很拼命,但是一旦出了本村乃至出了本县,这种狭隘的地域观念还是会表现的很明显。
在他们看来,如果清兵在东安县祸害,他们拼命杀敌那是不用说的。但是新宁县的人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就跟后世网络上很多人看见国内的一些坏人恶事的时候气愤填膺,喊打喊杀,但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国外,也就最多随口感慨一句而已,
通俗点讲就是人的同情心同理心只对自己人讲。至于外人,最多说一句这个人好可怜。
焦桐鹤自然也有这种观念的影响和约束,但是他现在眼界高了,看问题的角度跟这些普通士兵就又高明了一点点。
他脑子转了几圈,很快就有了主意,转身对部下道:“大家听我说,三天前新宁知县就打着白旗出城投降了,我跟孙将军一起进城的,这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从那个时候这新宁县也就是咱们的地盘了。现在这些清兵在咱们的地盘上杀咱们的乡亲们,这件事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要是还不管的话,那不仅咱们良心上过不去,就算回头孙将军知道了肯定也要责罚咱们的。严重一点,搞不好这个兵都当不成了。当不成兵了,分给你们的地都要都收回去,还要被赶出村子。所以,我现在问大家,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焦桐鹤厉害啊,他不给这些人讲大道理,就跟他们讲利益,一下子把这些士兵心中的危机感给点燃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异口同声的喊道:“救,那肯定得救!既然是咱们的地盘,就不能让这些狗官军给祸害了!”
焦桐鹤闻言大喜,振臂高呼道:“说的很对,咱们不仅要救人,还能趁机多杀几个清兵立功。这也是给大家伙立功的一次机会,所以咱们一定不能错过。”
几句话说的部下嗷嗷直叫,纷纷振臂求战,看的旁边的那个汉子目瞪口呆,看着焦桐鹤略显稚嫩的脸,心道这个娃娃脸将军还挺有本事的嘛。
既然决定了要救人,焦桐鹤也就雷厉风行,安排了几个人看守战马和战利品,自己带着其他人跟随那个村民快速向着山里而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沈先生的自来水
焦桐鹤要去救人的村子叫做林家山,因为村子后面有一座山,而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姓林,就连他旁边这个带路的汉子也也姓林。
林家山距离山外有十多里山里,虽然焦桐鹤已经尽量的催促众人加快脚步了,可还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点意外,虽然村子里也有哭泣的声音,而且也有被大火烧毁的屋子还在冒着黑烟,但是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尸横遍野,反而许多村民正在灭火,还有一队男人背弓跨刀在村里四处搜索,甚至路边还扔着几具穿着清军衣服的尸体。
那些男人们看到全副武装的焦桐鹤一行人出现在村口后,为首的一人竟然吹响了脖子上挂的竹哨,然后很快村子中央方向也传来了一阵锣声,听到锣声的村民也顾不上灭火了,都快速向着村子中央的一栋大宅子跑去。
那些背弓跨刀的男人们也立刻取下身上的武器,排成两列,第一列持刀,第二列张弓,对着焦桐鹤他们做出了戒备姿态。虽然看起来有些慌乱,甚至许多人的都还在发抖,但是看得出来也是经过一定训练的。
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众人的预料,也立刻端起火铳排成阵列,做出了戒备状态。
焦桐鹤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带路的叫做林旺财的汉子,手按在刀柄上,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会认为是这个林旺财把他们骗过来想要搞伏击,因为眼前这些人的表现显然可以看出对他们的到来也有些猝不及防。而且村里明显也发生过战斗,还有被打死的清兵尸体。
只是眼前的场景实在不符合林旺财说的情况,所以必要的戒备肯定要做的。
林旺财也有点懵逼,急忙摆手解释道:“军爷,我也不知道啊,我平时住在那边的山上,靠着打猎为生,隔几天会下山把猎物和皮子卖给村里人,换一些粮食盐巴。昨天我猎了一头野猪,今天想带着下来换点粮食和酒菜,结果就看见有清兵冲进村子里杀人防火,我就赶紧扔下野猪跑去准备报官,结果就遇到了你们啊,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啊……“
焦桐鹤看着林旺财一脸委屈的样子,知道他没说假话,于是道:“我信你,那你就去跟村里人说清楚我们的来意,免得起了误会。”
林旺财神情一松,急忙向对面跑过去。
那些拿着武器汉子们看到林旺财果然都是神情松弛下来,跟他说了好一会话,林旺财又指着焦桐鹤他们神情焦急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有一个汉子跑回村子里面去了。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穿皮甲,同样背弓跨刀的年轻人带着两个人来到村口,打量了焦桐鹤等人一番后,主动解下武器放在地上慢慢走过来大声道:“诸位都是荡寇军的好汉吧?我叫林佳明,是本村地主林思简的儿子,我很钦佩沈先生,也非常感激各位能来搭救我们村子。诸位若是相信我,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焦桐鹤看这人的样子不像说假话,就让他慢慢走过来。
走近了发现这个叫做林佳明的年轻人虽然身材不算很高大,但是眼睛却很明亮,看到焦桐鹤他们的时候看起来很激动。
为了证明自己,这哥们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焦桐鹤面前,激动道:“这位小将军,这本书我都翻阅了好多遍,里面的内容都能背下来了。我想说沈先生就是我此生要追随的那个明主,从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要跟随沈先生一起驱逐鞑虏,在华夏大地上建立一个真正的理想国度。”
焦桐鹤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名字他还是认识的,《荡寇集》孙翔手里就有一本,还给他讲过上面的内容呢。
他现在眼前这本的确被人翻得都卷了毛边,证明这个林佳明所言不虚。
沈墨要是在这里,肯定会高兴自己竟然已经有了自干粉(自带干粮的粉丝),估计还会感慨一句这就是思想的力量啊。
焦桐鹤放松下来,挥挥手让身后的士兵们解除戒备,然后指着村子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佳明急忙解释起来。
这位原来是林家山最大地主林思简的独生子,另外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正因为他是独生子,林老爷就很宠他,所以这兄弟从小就养成了特立独行的性子。
十六岁的时候还考上了秀才,然后却没有继续考下去。别人问起理由,他说忽然觉得八股取士只能取到一群只懂得寻章摘句的傻子和贪婪自私的功利主义者,反而耽误了那些真正的能够经世安邦的人才,所以就干脆放弃了科举,在家自己读书。
这一待就是三年,他爹气的天天骂他不孝子,但是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隔壁东安县闹反贼的消息传到林家山之后,这兄弟忽然对沈墨的做的那些事情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于是偷偷跑到东安县城去实地考察了一番,结果发现传言不虚。
然后他还在县城的一家书坊里面花了高价买了一本人家店主用来收藏的《荡寇集》,回来后越看越兴奋,越看心中的那团火烧的越旺。
前几日干脆主动剪了辫子,并且将自家的地学着沈墨分田的样子也分给了村里的佃户们,而且还学着沈墨成立了护村队,成立了村公所。
倒是农会一时没有弄起来,因为村里那些老人都觉得他这个年轻人瞎折腾,不想陪着他一起折腾。
这一番折腾差点没把他爹气死,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而且还是独苗,以后还要靠他给自己养老,所以只能由着他折腾了。
那些分到田的佃户村民自然很激动,非常的拥护这位林少爷,跟着他每日操练,搞得有模有样的。
这个村子里虽然依然以种地为生,但是所谓靠山吃山,村里的男人基本上都会打猎,所以都会射箭,操练了几日渐渐有了一些模样。更夸张的是这位还专门弄了一面荡寇军军旗,只不过在下面绣了一个“林”字。
今天进村的这股清军自然就是在新宁城下溃败的清军的一小股,被荡寇军追的慌不择路,结果跑到了林家山,又累又饿,就想抢点吃的,结果刚进村祸害了几户人家后就被得到消息的林佳明带着村兵们冲杀过来。
这些清兵本来士气低落,又累又饿,一看见那面荡寇军军旗直接就吓的魂不守舍,根本没有抵抗的勇气,转身就跑。
林佳明本来也有点紧张,但是一看清军这么怂,自己一下子变得勇了起来,带着人杀了跑的最慢的几个清兵。
清兵彻底不见了踪影之后,他才派人救人灭火,搜查有没有漏网之鱼,结果就听说荡寇军的人来了。
焦桐鹤听完感觉一肚子槽想吐,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吐起。
敢情自己虽然没赶上杀敌抓俘虏,但是吓走这些清军溃兵的还是咱们荡寇军啊。
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呵斥这个林佳明不经允许私自制作使用荡寇军军旗,还是要夸他一颗红心向太阳了。
想了想,最后摆摆手道:“算了,你先安顿村中百姓。若是有空,跟我去新宁县见见我家孙将军,看他怎么安排你。”
林佳明得知清军三千人马全军溃败,主将都被眼前这位娃娃脸的哨长给割了脑袋的时候,顿时肃然起敬,急忙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胜后的收获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双方都放下了戒备,开始轻松的交谈起来。林佳明觉得焦桐鹤是来救援他们的,所以要派人去给他们安排饭菜,却被焦桐鹤给拒绝了。
看着林佳明的疑惑的眼神,焦桐鹤就知道他误会了,开口解释道:“我们有纪律的,在外打仗不能随便在百姓家中借宿吃饭,也不能随便征用百姓家的财物,一旦被发现是要处罚的。如果严重的话会被驱逐出军队,甚至连村兵都当不成。林少爷,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身上都带着干粮呢。”
这既是纪律要求,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不能随便食用外人的食物。
林佳明听完更是又是惊讶又是钦佩,指着路边扔着的那几具清兵尸体感慨道:“官府口口声声说你们是反贼,说你们残忍好杀,祸害百姓,岂不知真正的强盗贼匪就是这些官兵。若是这天下真有人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绝对非沈先生莫属。”
林佳明编练的的那些村兵这时候也都围过来围着焦桐鹤手下那些守备军士兵问东问西,想知道他们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清兵,当兵有什么好处,守备军跟村兵又有什么不一样。
焦桐鹤带人趁机宣传了一波荡寇军的政策,听得那些村兵眼中都流露出明显的羡慕之意,有人甚至拿眼睛看向林佳明。
林佳明手下这些村兵虽然家家都分了田,但是没有粮食补贴,也没有军属优待,更没有军饷拿,毕竟林少爷只是一个地主儿子,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给他们这么多福利。
况且,林少爷自家的地都分了一大半,要是还敢把自家的粮食拿出去分了,他爹林思简估计就会变成林死谏,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林佳明心知肚明,有些尴尬。
在林家山稍微休息了片刻,众人吃完干粮就准备返程,连村子都没进去。
林佳明决定跟着焦桐鹤他们一起去见孙翔,结果他爹林思简闻讯赶来阻止。
林佳明知道他老子的担心,指着焦桐鹤他们道:“爹,这样秋毫无犯,连村子都不进,连咱们一口水都不喝的队伍,你见过这样的反贼吗?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救援咱们,就算你不领情,也不能把别人想的那么坏。我这次去是要给咱们林家寻找一条新出路的,总不能世世代代都窝在山里吧?”
林老爷子被儿子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放他离开。
林佳明这人也光棍,拿了一把腰刀揣了一袋干粮就跟着一起出发了,一个随从也没带,倒是让焦桐鹤对他印象更好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山下跟看守物资的人员汇合的时候,已经算是有了初步的交情,显得十分投契。
一个地主少爷还是个秀才,一个佃户的儿子基本上是个文盲,但是偏偏还能想到一起,说到一起,颇有些志同道合的样子,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美谈。
……
至此,清廷湖南巡抚于成龙亲自发起的这一次针对沈墨,针对荡寇军的攻势被彻底瓦解,以清军全军失败而告终。
金鑫所率领的这一支清军偏师队伍,自金鑫以下被杀被俘者超过一千五百多人,其余人溃逃。
再加上永州和祁阳两战,这次跟随于成龙出征的一万多名清兵战死者加起来超过三千多人,被俘者近四千,其余的溃不成军四处逃窜。
完全可以说的上全军覆没,甚至就连主帅于成龙也被俘,先锋大将祖君昊阵亡,偏师主将金鑫被杀,而且随军的粮草辎重船只全部损毁或者被荡寇军缴获。
这都不能叫做损失惨重了,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反观荡寇军这边,三次战役,三个战场,加起来的伤亡士兵不会超过两百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在永州之战时前期沈墨为了诱敌而没有让主力出手才产生的战损了。
这两百人之中其中战死的不到一百人,其余大多数都是轻伤。而且伤员都已经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大部分伤员伤愈归队后都不会影响战斗力,
这听起来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其实又很符合逻辑。
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荡寇军其实都占了。荡寇军士气如虹,又以逸待劳,而且还拥有水师的绝对优势,又依仗坚城固守,再加上士兵成分单一,上下一心,装备又远超清兵,令行禁止,将领也都充分执行沈墨的战术意图,这样要是还不胜才叫没有天理了。
最重要的沈墨有系统作为依仗,底牌是层出不穷,根本不愁无牌可打。
说句对沈先生不敬的话,这样的仗只要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来说都不会输的。挂逼的优势实在太大了,就跟中国女篮亚洲杯小组赛打菲律宾队一样,轻轻松松赢了对方九十分以上,简直就是大人打小孩,职业队打野球队,根本就是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当然,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跟于成龙自身缺乏领兵经验和低估了对手,同时也高估了清军,以及没有专门的水师护佑,又是劳师远征等因素都有关。
但是,战争,不就是打的这些么,努力扩大己方的优势,削弱敌人的优势,此消彼长,你这边涨的多了,敌人那边就消的多了,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了。
这一战结束后,沈墨的地盘一下子扩大了将近一倍,祁阳县和新宁县都落入了沈墨手中。祁阳到手,湘南最重要的城池衡阳城面前已经无险可守,荡寇军随时可以沿江而下兵临衡阳城下了。
在战略上已经握着极大的主动权了。
这是东边,而西边,随着江淮和金鑫的两次惨败,宝庆府治所武冈州城已经基本上无兵可守,而且人心尽丧,只要荡寇军派一支偏师兵临城下,绝对是分分钟投降的结果。
新宁县也属于宝庆府辖下,另外还有邵阳、新化、城步三县。这次荡寇军大胜之后,基本上都属于可以传檄而定的那种城池了。
可以说这一仗结束后,沈墨的实力已经跃升了一个极大的台阶,无论是人口兵员还是可支配的各种资源都极大的扩展增长。
从战略上来讲,战略纵深也大了许多。
吐血昏死的于成龙被送回来永州城,沈墨请了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给他诊治。平心而论,这次对战双方虽然是敌人,但是沈墨并不认为于成龙是洪承畴范文程那样的汉奸走狗。
就冲这位老爷子为官的时候做的那些事情,沈墨都不能把他当成真正的敌人去残酷对待。
于成龙在昏迷了三日后终于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从照顾自己的婆子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所在后,他睁着眼睛看了半天房顶后坐起身请婆子给自己端来热水洗漱一番后,请人给沈墨传话,他要见沈墨一面。
而沈墨其实也有自己的一些私心,所以欣然答应。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是什么孽缘?
沈墨走进安顿于成龙住的小院时候,正好看见于成龙坐在院子里的石卓旁端着一碗粥在喝。
于成龙已经六十四岁了,原本的时空中六十八岁他就去世了。他四十岁出仕,又出身贫苦,为官又十分清廉,如果不穿官服的话,跟一个乡下的普通老农完全没什么两样,头发几乎全部变白,面容苍老,沟壑万千,简直能把上下五千年的沧桑都写在脸上。
“老于,慢点喝,这要是呛着了我就白救你了。”
沈墨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于成龙对面,随口道,语气随意的就跟与多年的熟人说话似的。
于成龙一愣,放下碗,盯着沈墨上下打量了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年轻,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沈墨看着面前石桌上的几样小菜还有一盘大馒头,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转身对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婆子道:“帮我拿双筷子,再来一碗粥,正好饿了。”
婆子答应一声,急忙转身去了。
咽下口中的馒头,沈墨才看着于成龙叹道:“老于,你也比我想象的要老很多啊。我可是从小就知道你的名字,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就想着有一天会不会见到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说起来咱俩之间还挺有缘分的。”
于成龙听得一头雾水,一肚子问号,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自己之前在广西为官,后来又去了福建,这还是头一次来湖南,结果就被眼前这个说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反贼头子给俘虏了,这也算是缘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才能让咱俩相遇?
还有什么来到这个世界,难不成他原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不成?或是从小就听过自己的名声,想想广西跟湖南挨着,兴许听过也不足为奇。
沈墨看见他的的表情,摆摆手道:“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也不重要。你肯定最好奇的是自己既然落到我手里,我为何不杀你,反而还要救你,对吧?”
于成龙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不尽然,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有些明了。无非是想让我为你所用,好吸引更多的人来为你效力,我没说错吧?”
婆子这时候送来了筷子和一碗粥,沈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又啃了一口大馒头,不急着答话,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于成龙看他吃馒头吃的这么娴熟自然,跟自己的习惯几乎一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是也不着急,等到沈墨将一个馒头吃完之后才再次开口道:“我记得你是永州人氏,为何却喜欢北方饭食?”
沈墨微微一笑道:“也许我上辈子跟你一样是个北人。你刚才说我想让你为我所用,我承认的确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我转念一想你是决计不可能同意的,所以又放弃了。”
于成龙一愣,反问道:“可是你不试着招揽我一下,怎么就知道我会拒绝?”
沈墨反问:“那你会答应吗?”
于成龙想了想道:“我当然不会答应。”
沈墨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然后笑道:“这不就对了嘛。明知道你不会答应我干嘛要开口?我又没有当舔狗的爱好。”
于成龙自然没有听过舔狗这个词,但是却也大概能理解什么意思。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反贼头子,如果刨除他反贼这个身份,其实还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年轻人。
“那你说说我不会答应的理由。”于成龙谈兴也起来了,看沈墨对这个话题没有继续的意思,自己反而主动问了起来。
沈墨右手拿着筷子在空中虚点道:“从两方面分析的,其一,从大势上论,你老于是崇祯年间的秀才,却到了四十岁才出仕满清,这说明你跟那些软骨头不一样,你还是有节气的。只是后来满清日益坐稳了江山,你觉得大势已去,便想着出来做官还能为饱经战乱荼毒的百姓们做点事情,这才愿意出仕。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虽然成了我的俘虏,但是你心中肯定还是觉得如今天下大势依然在满清,此时起兵反清只会使得兵祸连结,让百姓继续受难,所以你不愿意助纣为虐。简单来说就是你不看好我,或者说不看好这天下每一个起兵反清的人,你就算这次全军覆没,你也不会觉得我真能走到那最后一步。对吧?”
于成龙闻言久久无语,盯着沈墨看了半天,心中的感觉非常复杂。他一方面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懂自己,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荒谬,这么懂自己的人竟然是个反贼头子。
半晌后,沈墨都吃完第二个馒头了,于成龙才继续问道:“这是其一,那其二呢?”
沈墨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粥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干净,然后擦了擦嘴道:“第二,你年纪太大了,身体又不好,估计没几年光景了,我也不忍心劳动老人家。毕竟尊老爱幼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嘛。”
于成龙显然对这句话很不以为然,一下子站起身瞪着沈墨,想说自己根本不算老,历史上八十多岁依然领兵出征的人都多得是,自己才六十四岁而已。
但是话到嘴边又清醒过来,自己又不打算从贼,老不老的又有什么相干,只能轻哼一声悻悻然的坐了下来。
沈墨瞧见,心中暗乐,这老头估计生平最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老,所以刚才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差点发飙。
不过他没有丝毫想委婉的意思,继续扎心道:“老于,人要服老,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心里也有数。这人老了,不光是躯体老迈行动迟缓,就连思想志向也都趋于保守了,变的胆小怯懦保守怕事。你觉得如今大势仍在满清,可是我却看这天下是千疮百孔,烽烟四起,满清根本不得人心。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短短半年之内打下这么多的城池,还有这么的百姓愿意拥护跟随我。你如果非要问我为何要反清,你就摸摸自己脑后的辫子,再看看眼前之人的华夏衣冠,你就明白为什么了。”
沈墨说到后来,语气逐渐变得激昂愤慨起来,于成龙被他说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惭愧之色。
说完这段话,沈墨起身,又道:“于大人,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为民之官,又清廉如水,我钦佩你的操守和作为。你若要走,我随时可以派人送你离开。只是若下次再成了我的俘虏,那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说完立刻转身离去,身后的于成龙怔怔坐在原地,脸色变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公心和私心论
沈墨对于成龙说的话是九分真,一分假。
假的地方就在于他其实挺希望于成龙能够弃暗投明投效自己的,他现在手下的确眼中缺乏人才,尤其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那种大才。
但是这话出自于某种傲娇和一些话术小技巧,是不太方便说出来的。
于成龙一个六十四岁的老头,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他经历的足够多的事情让他的三观已经非常的牢固,不像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那般可以轻易被几句话就能说动。这些人内心都有自己一套判断人事的标准和原则,而且非常的坚持这种原则。
无论这种原则在外界看来是多么迂腐固执或者陈旧保守的,但是却正是这样的原则和标准才造就了他们为后人铭记的声名。
海瑞其实也是这种人。
这种人要想改变,他们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言语,却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内心。只要他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东西触动到了他们的内心,很多事情就会慢慢发生改变了。
所以沈墨表面上承诺给于成龙自由,可以放他随时离开,但是他相信于成龙不会轻易离开的。虽然目前他不会答应投靠,但是肯定会利用当俘虏的这次机会来趁机好好了解一下沈墨的底细,以便知己知彼。
沈墨根本不担心于成龙此举能够对自己造成某种威胁,他真正的底牌外人永远是不可能知道的。
虽然于成龙没有答应投效,但是却有一个人的表现出乎意料,那就是祁阳知县卞和平。
卞和平是陕西延安府人,算是李自成的老乡。这位倒是个正儿八经的进士,三十六岁考上进士,在京城翰林院当了三年闲差,吴三桂死了之后,湖南被清廷收复,大量官职空缺出来。他趁机自请外放,就当了祁阳知县。
到如今还不满一年,可以说湖南的官大部分都不满一年,因为吴三桂死了也才一年左右。以前这些职位上都是西选官。
所谓西选官,就是指的平西王府选的官。据说以前,南方某个地方一旦有官职空缺出来,清廷和吴三桂的平西王府都会派出官员去上任。而南方基本上就是吴三桂的地盘,距离又近,所以往往都那些西选官到任的早。
康熙派来的官到任一看位子早被人占了,只好灰溜溜的打道回京。
所以,那时候人人争当西选官,吴三桂也趁机用来卖官赚钱,也趁机笼络了不少人。
卞和平自愿投效的事情沈墨知道之后的确很有些意外的,因为从这个人之前为了抵御自己而做出的种种措施上来看,其人都是忠于清廷的。这种突然的转变让沈墨不得不怀疑此人别有用心。
不过沈墨也没有急着否定,而且这还是第一个主动要投效自己的进士,所以就算表明一种态度,沈墨也不能轻易拒绝,所以他略作思考后让人将卞和平带到了知府衙门。
卞和平看起来很有投效的诚意,不仅主动将金钱鼠尾剪掉,而且换上了一身汉服深衣,还带上了一顶方巾,只是脑袋光溜溜的看着有些滑稽。
“卞和平见过沈总镇。”
卞和平是一个容貌威严的中年人,颌下三缕长须修建的整整齐齐,语气中正平和,行礼一丝不苟,相貌堂堂,是那种让人见第一面就觉得靠谱的人。
沈墨抬抬手表示免礼,看着他开门见山道:“你之前大张旗鼓的抵御我军,如今成了阶下囚才三日就要投效我,不免转变的也太快了,你作何解释?”
卞和平拱手道:“之前抗拒总镇大军,是因为彼时我是祁阳知县。既为知县,便有守土牧民之责。而总镇你却是举兵起义,对抗朝廷,你我属于敌对双方,我之种种举措,不过是在履行作为知县的职责,何错之有?那是出自公心。”
“而如今,我成了总镇的俘虏,且又贪生怕死,所以也不愿为朝廷殉职。就算总镇放了我,我既有失守之罪,朝廷就算不杀我,这辈子我的仕途也就基本到头了,甚至有可能会被罢职回乡,平庸一生。而我这三日观察总镇治下种种事迹,军纪严明足可与岳家军媲美,治下百姓小民也是欢欣鼓舞,整个秩序井然有序。并且总镇自身克己自守,生活简朴,丝毫不见奢靡享受之风,如此种种,已经颇有明主之相。所以出自私心,我选择投效总镇。”
一番理由说的也算是极为坦率了,而且说的理直气壮的,让沈墨一时之间都无法反驳。
我打你是尽我的职责,我如今投效你只是出自于理性的考虑,总而言之都有我的道理。
虽然话中不乏有拍自己马屁的意思,但是却不让人反感,因为对方说的的确是事实。
沈墨沉吟起来,倒并不是在思考这个人的话能不能信,而是在看他的忠诚度。
五十五分,不算高,但是却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分数。如果放到男女关系上来比喻的话,就是对方对自己有好感,今天这番话就是来表白的。
片刻后沈墨点点头道:“你倒是个坦率的人,从你之前做的事情还有官声来看,倒的确是个干吏,也没有多少恶迹。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担任祁阳知县,我给你再搭配典史和主簿,再安排一千兵马驻守祁阳。你今日就回去上任,先搞好春耕之事,莫要误了农时。等到夏收之后再开始实现分田土改等事情。”
“另外,你对祁阳县的情况也熟悉了,尤其是那些士绅们情况更加了解,回去之后先把那些劣迹斑斑的名单整理出来,该清算惩罚的按照流程去清算惩罚。”
两人都很坦率,沈墨也很大方,直接让卞和平官复原职,但是却也要他证明自己的诚意,不能光用嘴巴来说。
清算惩治祁阳县的大地主乡绅就是让他来交投名状的,用行动来跟清廷,跟地主阶级划清界限。
沈墨说完,盯着卞和平的神色,结果发现人家表情很平静,拱手道:“下官领命,绝对不辜负总镇信任。”
看起来心中早就有了准备。
这让沈墨觉得这人还是个人物。最后又交谈几句后,便让人带他去见李志远了。
李志远作为沈墨手下的文官头子,这些知县都是受他直接管的,要上任之前肯定要跟他这个上官见一见的。
或者说,沈墨这边和颜悦色来表达求贤若渴的态度,而李志远那边则负责唱红脸,给这些投诚的官员立规矩定原则。
大家分工合作,配合默契。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给我封侯?
卞和平如此快速的思想转变,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要归结与这一战沈墨表现出来的强横实力。
虽然这一战是于成龙进攻,沈墨防守,但是从一开始沈墨这边其实就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无论是在湘江上用水师拦截清军船队,烧毁清军辎重然后到于成龙最后被迫仓促进攻,一步一步其实都在按照沈墨设定的剧本走。
如果说卞和平之前对于还觉得于成龙就算打不下永州也最少能够全身而退的话,那么在铁牛带着几十门火炮直接轰击祁阳县城之后,卞和平对于沈墨的实力认知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能在大军攻城的情况下还派出五千人马携带大炮来偷袭敌人后方,若非是反贼主帅脑子进水,那必然就是对方对于官军的这一次进攻根本就是有恃无恐,甚至是设好的一个圈套,更是对自己实力的的绝对信心。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卞和平吓了一大跳,深深的觉得沈墨这个反贼的实力底蕴绝非眼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所以他干脆利索的开城投降,然后在被关了几天后又干脆利索的表示要投效,根本原因还是他对于沈墨的真正的实力有了信心。
其实,永州之战的影响深远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很多事情甚至向着沈墨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去发展了。
首先,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永州境内出现了大量的外逃地主乡绅。这些人之中大多数都是自知自己作恶多端,要是落在沈墨手中肯定是要被公审的那一类人。
他们放弃了田产,祖宅,甚至大量的粮食,只带着大量的金银财物逃亡衡阳甚至株洲长沙等大城池。
有良心一点的还带着全家一起跑,凉薄一点的则只带着几个亲近之人,其他人全部任凭其自生自灭去。
反倒是那些剩下的小地主自耕农们心思则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沈墨占领了永州城之后,并没有立刻开始开始分田土改工作。于成龙带着上万大军前来攻打的消息能够流传的那么快,自然也有沈墨主动让人传播扩散的缘故。
这一仗表面上要打的是于成龙带着的上万清兵,实际上也是要借这一战大胜之威彻底打掉那些心中还存着妄图对抗荡寇军的豪绅地主们到底侥幸之心,另外也给那些盼着分田分地的佃户乃至自耕农和小地主们吃一颗大大的定心丸,让他们知道沈墨是能能力保证他们的既得利益的,这样他们也就有了拥护沈墨的底气。
同时顺便也能震慑永州周围的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各种山贼草寇乃至江湖帮派等三教九流的势力,
之前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在战场的周围其实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长湘南地区数年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攻守之战。可以说,在战斗开始之前或者说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多少的观众心中都是不认为沈墨能够胜利的。
甚至相当一部分人觉得沈墨在清军兵临城下之前就会弃城逃跑。就算那些心中盼着沈墨胜利的人,从理智上也感觉沈墨胜利的希望不大。
正是因为大多数人不看好沈墨,所以战斗的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引发了许多猝不及防的后果。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那些逃跑的大地主乡绅们根本没有想到沈墨会胜利的那么块,而且还那么彻底,来攻的上万清军全军覆不说,主帅于成龙还被俘,就连祁阳县也落入了沈墨手中。
这些大地主豪绅之前在听说官军大举来攻的消息时有多嚣张多么幸灾乐祸,现在逃跑的时候就有狼狈。因为荡寇军水师封锁了水路的缘故,这些人逃跑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走最便利的水路,而是翻山越岭,骑着毛驴骡子来躲避追捕。
不过这显然是他们想多了,大战过后,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沈墨哪里顾得上他们这种小角色。不过他们跑了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大地主跑了,小地主和自耕农们则是心中忐忑,因为他们不清楚沈墨的具体政策,所以难免会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他们不像大地主们家产丰厚,就算抛下土地跑到城里去也能照样过得滋润,他们的主要财产就是他们辛辛苦苦耕耘的土地。
无论是沈墨还是李志远都在忙着战后的善后工作,目前还顾不上这些人。结果这些人自己就先慌了,尤其是永州城附近的十几个村子更是如此。
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沈墨是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清军的,所以更是惶恐不安。这十几个村子经过一番紧急磋商后,每个村子派出了一名代表,组成了一个民间代表团来求见沈墨。
沈墨刚接见完卞和平,秘书司坤就拿着一张拜帖和一张礼单前来禀告。
看着拜帖山那一个个村名还有人名,还有上面恭敬至极的用词,沈墨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得意,知道这一仗的效果终于开始慢慢显现了出来。
拿过礼单看了一眼,上面按照村子排列,村名后面又是一串串的人名,后面写着该人奉献金银多少,粮食多少,甚至丝绸布匹铁锭麻丝盐巴茶叶等物都应有尽有。
虽然这些物资后面跟着的数量在沈墨看来并不算多,但是加在一起也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了。
拿着礼单,沈墨笑道:“这是做什么?想贿赂我?”
司坤笑道:“应该是看我军这次大胜,过来表明一下态度,顺便试探一下主公对他们的态度。主公若是不想见的话,我就先把他们打发回去,或者让李知府那边接见一下。”
沈墨想了想又问道:“今天下午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吗?”
作为秘书,司坤对于沈墨的每日的行程都要做到了如指掌的,立刻回答道:“主公原定今天下午要去给这次阵亡的将士立碑的。”
沈墨闻言默然,将那礼单放在一边,对司坤道:“你去告诉那些人,就说礼单我收了,只是事务繁忙,让他们三日后再来。”
司坤点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走。
他知道在沈墨的事务排行榜上,跟军队有关的事情都是要优先处理的。今天虽然沈墨不见这些乡绅代表,但是收下他们的礼单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
司坤刚出去,戴文胜就跟着进来了,表情古怪的的对沈墨道:“主公,朱承平派了使者来,要封主公为侯,使者如今正在前院候着。”
沈墨闻言一愣:“这个朱成平又是个什么东西,还要封我当侯?”
戴文胜笑道:“朱承平就是原来在湘东一代活跃的自号‘承平天王’的那位,前两天据说刚打下了袁州府,现在占据了一府六县,然后就迫不及待的自称楚王了。称王之后就四处册封各路抗清义军首领,没想到这次连主公都惦记上了。”
沈墨听完有点哭笑不得,难怪戴文胜刚才表情古怪。
才占据了这么点地方就膨胀成这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湘南三十六寨
这个所谓的“楚王”根本就是个草头王,自称是前明楚王后裔,但是偏偏他如今打下的袁州府又在江西境内,跟沈墨的地盘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竟然大老远跑过来册封自己,这没有十年脑血栓都干不出来这事。
搞清楚了状况之后,沈墨根本没有搭理此人使者的意思,直接让戴文胜代自己打发了事。
戴文胜估计早知道沈墨会如此处理,所以笑着领命而去了。
他走了没多久,负责城池守卫的程凯又来了。
“主公,湘南三十六寨派来人过来求见,还带着一封他们三十六寨总盟主的亲笔信。”
程凯带来对这个消息让沈墨更是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忽然冒出了个什么总盟主了?难道是清朝版的左冷禅之类的人物,要搞什么类似于“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把戏,还要给自己发个盟主令不成?
看沈墨一脸茫然,程凯急忙解释起来。
原来这个所谓的湘南三十六寨最早的时候就是从明末开始的几支抗清队伍,为首者分别是萧、夏、陈、苏四家。这四家原来都是湘南地区的开明士绅,颇有家财,所以清兵打到湖广(明朝的时候湖北和湖南合称湖广布政使司,到了清代康熙年间才分成湖南湖北的)的时候,不愿意剃发易服,给满清当奴才,所以就散尽家财,招募乡勇,坚持抗清。
这二三十年下来,死了很多人,但是却也有更多的人加入,慢慢的在湘南地区形成了三十六股抗清队伍,对外宣称三十六寨。
他们躲在山里跟清兵打游击战,又在山中自己开垦荒地,自给自足,清兵来了就进山,清兵走了又出来骚扰袭击。虽然主要宗旨也是抗清,但是期间肯定也免不了做些绿林行径,找点进项。
湖南山多水多,这三十六寨都是本地人组成,其中既有汉人,也有壮人瑶人以及苗人等少数民族。这些人对于大山非常的熟悉,也习惯了躲在山里的生活。
清廷从顺治到康熙,不断的发兵清剿,但是却基本上都没啥效果。清军一来,山外的百姓就会给他们通风报信,这些人就会立刻转移进入大山之中。
清军去的人多,后勤保障上就成了问题。去的人少,又不顶事,反而还会被三十六寨的人给埋伏袭击。
清廷头疼不已,但是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在山外实行封锁。但是这封锁也效果有限,大山里到处都是出口,根本没办法完全锁死。
幸好三十六寨虽然剿灭不了,但是成也大山,败也大山,他们的人数始终多不起来。而且三十六寨虽然标榜“同气连枝,共同对外”,但是毕竟不是一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统一统领,内部的各种矛盾龌蹉也相当不少。
所以满清虽然无法完全剿灭他们,但是他们也对满清政权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三十六寨之前活动的主要范围实在郴州府那边。郴州府挨着江西,跟沈墨的永州府之间还隔着一个桂阳府。按理说双方根本不搭界,而且大战结束才几天而已,这些人这么快就找上门,让沈墨觉得有点不合常理。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一想到以后迟早都要将郴州府纳入手中的,免不了要与这些人接触的,还不如先接触一下看看这些人的成色。
沈墨想了想对程凯道:“你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我明天抽空见一见。”
整个下午,除了这种集体求见的代表团,还有一些单独派人来求见的,光是拜帖都收了一大堆,既有当地士绅地主的,也有豪商大贾,甚至还有一些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毛遂自荐来投靠求官的。
更让沈墨感觉好笑的是永州境内及其附近的几所寺庙道观都派人送来了礼物,礼物不轻不重,说的话也是云山雾罩,但是归纳起来就是四个字:结个善缘。
要不是看着这些拜帖书信以及礼单,沈墨都不知道区区一个湘南地区竟然有这么多三教九流的各方势力,感觉就好像自己往水里扔了一个炸弹,一下子炸出了一堆的鱼鳖虫虾。
不过沈墨暂时没有心情搭理这些事情,大部分交给下面的几个骨干去处理。唯二需要他亲自接见的就是那些乡绅代表团以及湘南三十六寨的使者。
不过都被他安排到了明天。
这次战斗中阵亡的近百名士兵都被火化以后葬在了永州附近的一处山坳之中,竖起了一座高达三米左右的石碑,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事迹。
沈墨亲自带着军中的几位大将来给这些阵亡将士树碑,起坟。
石碑上的字都是沈墨亲笔题写后请石匠刻上去的。
看着面前这座高大的石碑上“荡寇军阵亡烈士之墓”下面那一个个的名字,沈墨沉声道:“你们都是好男儿,你们的家人我一定会妥善照顾的。你们的名字也会永远记在我心中的。”
默哀片刻后,沈墨带领众人三鞠躬,然后又轮流上前给英灵奠酒。
这次阵亡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守备军士兵,沈墨已经安排军务处派人按照名单将这些阵亡士兵的抚恤金和他们十年的军饷全部送回了他们的家中。而且这些阵亡士兵的家庭享受二十年的免税免赋免除劳役的优待,家中适龄孩童上学的可以优先录取。士兵们之前分的地依然归其家人继续耕作。若是独生子的,其父母由官府负责赡养。若是有子女者,官府每月发给抚养津贴。”
虽然在沈墨看来,这些措施也算不上太优厚,相对于一条生命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但是实际上却足以在乡间引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震动。外人羡慕不已,议论纷纷。
就连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也因为这诸多的优待条件而完全冲散了悲伤的情绪,甚至惊喜不已,对沈墨感激不已,认为沈墨太过仁义,甚至还会觉得自家捡了大便宜。
这其实就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的价值观的巨大差异所导致的不同反应。
在沈墨看来,生命毕竟是宝贵的,这点钱财和优待政策跟生命的重量相比不值一提。
但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人们反而觉得沈墨给的实在太多了,甚至可能还会有人觉得沈墨人傻钱多。
不过沈墨就算知道,也无所谓了,他只求个心安而已。
第一百四十章 这个反贼不正常
祭奠完阵亡将士后,沈墨回到城中,已经是天色将暮。
秘书司坤禀告道:“主公,姜姑娘来过一趟,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主公回来就又离开了。临走时交代我转告主公,请主公晚上过去吃饭,说是陈夫人熬了鱼汤要给主公补身子。”
从跟姜寒酥重逢之后,两人之间一直都是聚少离多。这次将姜寒酥母女接过来之后也只是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平时沈墨都是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多少小情侣之间该有的热乎状态。
沈墨自己前世情史丰富,自然不会如小青年一样谈个恋爱就要天天腻歪在一起。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别人也会和自己一样,却忽视了姜寒酥本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搁到后世现代社会,还是个高中生或者刚上大一的少女,正是喜欢粘着男朋友的年纪,可是自己却天天忙的不露面,的确有点不像话。
听到司坤的话,沈墨一怔,想了想的确是有点忽视人家了。而且他明白这是小寒酥明明想自己了,却偏要打着丈母娘的旗号过来找自己。
“那行,你回头跟厨房交代一声,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饭。”
沈墨叮咛了一声,回到卧室准备换身衣服再去姜寒酥那边,结果进了卧室之后发现房间里面整齐了许多。床上换了一件新床单,被套也换了,枕套也换了。门口的鞋架子上的靴子也摆的整整齐齐的,甚至连之前下雨的时候穿过的那双沾满泥巴的靴子都变得干干净净。
靠窗的桌案上面的物件也摆放的整整齐齐,尤其是笔筒里面的东西都是整齐划一的朝着同一个方向摆着。
沈墨身边虽然有侍女和婆子,但是也只是让她们负责日常生活,做个饭打扫个卫生洗个衣服之类的,但是他自己的卧室一般都是自己亲自收拾。
沈墨前世没创业之前也是个普通家庭孩子,从小也很独立。小时候父母忙的经常顾不上他,所以洗衣做饭这些事情他很早就自己学会了。
高考志愿自己填的,就连大学开学也没让父母去送,自己拎着一个行李箱就走了。
毕业之后创业开公司,人前被人沈总长沈总短的叫着,背后其实连个房子都没买。每次忙完回去如果不太累的话都是自己做饭收拾屋子。
虽然交的女朋友不少,但是不让沈墨给她们做饭洗衣都算是贤惠懂事的了,更别指望她们能照顾自己。
这穿越过来大半年了,沈墨虽然变了很多,变得心肠更硬,更加理智,但是以前的很多习惯却还继续保持着,比如说饮食习惯,比如说喜欢自己收拾屋子,生活简朴,更比说深入骨髓的家国民族情怀,以及对生命,对底层百姓生命和权利的尊重等等。
之所以保持这些习惯,并不是说沈墨不喜欢被人伺候,不喜欢享受,而是他一直在心中拉着一条警戒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的思想会被物质上的享受慢慢腐蚀,最终原本坚持的思想信念也会随着物质生活越来越奢靡而滑坡垮塌。
历史上无数的枭雄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宵衣旰食,简朴持身,能够与部下同甘共苦,以身作则,所以能够在刚起事的时候迅速打开局面,赢得人心。
但是稍微有点成就的时候就很快陷入了奢侈享乐的陷阱之中,变得刚愎自用,独裁残暴,然后一步一步变成了他们当初反对厌恶的那些人样子,最终也就是昙花一现,彻底消弭在历史长河之中。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沈墨好歹也是正儿八经读过书的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自己这个主公要是都不能以身作则,或者说稍微放松一点,下面的人就会有样学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厦距离崩塌也就不远了。
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就是这个道理。普通人骄奢淫逸危害有限,也就最多害了自己和家人。但是作为一方首脑,一个掌握了成千上万人命运的人,却更加谨慎细微,坚守自持。
眼前的屋子显然不是侍女收拾的,那只有可能是姜寒酥帮自己收拾的。
沈墨心中一暖,也生出了些许愧疚出来,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冷落姜寒酥了。
换了一身便服,沈墨出了府衙后门,马夫早就在后门牵着马等着,看见沈墨,急忙牵着马迎了上来。
沈墨接过马缰,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然后翻身上马,一个人向着丰韵楼而去。
姜寒酥和陈氏来了之后,就被白映波接去了丰韵楼。
丰韵楼也算是姜寒酥的产业,所以住在那里也是理所应当。
沈墨骑在马上,看着街道上日渐增多的人群,看着满大街的行人大多数都穿着各式汉服,许多男人的脑袋上都是光溜溜的一片。个别文雅的还带着个帽子或者方巾遮掩一二。
街道两侧的店铺也陆续开张,伙计们站在门口招揽着顾客。当然还有许多店铺仍然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封条。
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惊恐畏惧之意,反而脸上都挂着由衷的笑容。
这些都是永州之战前逃走的人剩下的产业,按照沈墨之前让人发布的告示,这些产业现在全部被没收充公了,属于官府产业。
看着眼前的这座城池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热闹,沈墨心中其实很有几分成就感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很多人眼中,他这个反贼头子简直相当的不正常,不说施行的种种政策手段跟一般的反贼天壤之别,甚至他的个人操守,生活习惯也让许多人暗中猜疑他是在沽名钓誉,故意作秀。
更阴暗猥琐一点的还猜测他是不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疾,所以才会表现的这般无欲无求。
层次高一点的人认为这是优点,是能成大事的表现。但是一般人却认为他有毛病,不正常。
……
丰韵楼,后面的一座小院里,陈氏年纪大了,又有旧伤在身,等不到沈墨,有些春困,便躺在床上小睡起来。
一身青衣的姜寒酥和一身白裙的白映波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正在剥大蒜,面前的白瓷盘子里已经放着一堆剥好的白花花的蒜瓣。
两人一个青衣飒爽清秀,一个白裙娇憨妍丽,一青一白,交相辉映,若是有心人看见定然感叹一声“人间好风景!”
两人一边剥,一边聊着天。
不远处的厨房案板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备好的菜,只等沈墨来了就可以下锅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好色之徒
白映波纤细白嫩的手剥好一个蒜瓣,扔到盘子里,看着脸上一直带着轻笑的姜寒酥道:“姜姐姐,你说的那什么大盘鸡,是要做给你家墨哥哥吃的吗?”
姜寒酥抬头瞥她一眼道:“不然呢?你不会是以为我要做给你吃的吧?”
白映波闻言捂着自己饱满的良心故作伤心状:“人家太伤心了,有了情郎就忘了好姐妹,你这么重色轻友真的好吗?”
姜寒酥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哪里做妖。
白映波知道姜寒酥完全不吃自己这一套,也就不再演戏,很自然的收了神通凑近一点道:“姜姐姐,你们多年未见,久别重逢,是不是就跟诗里说的那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那种感觉?是不是就想着每天耳鬓厮磨,朝夕相处,如胶似漆?”
看着自己这个闺蜜一脸八卦的样子,姜寒酥眉头一挑道故意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白映波猛点头,表现的求知若渴。
姜寒酥却重新坐直身子道:“想知道话自己就去试试啊。”
白映波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要是能跟你一样找到一个沈墨这样的如意郎君,我才不稀罕问你呢。”
姜寒酥此时脸上却露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盯着白映波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某些人最近有点春心萌动啊。”
白映波心中一跳,充满胶原蛋白的鹅蛋脸一下子红了,故作不解道:“人家怎么听不懂姜姐姐你的意思呢?”
姜寒酥看着她故作镇定的心绪样子,“切”了一声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上次守城之战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好,还不就是想在我家沈墨哥哥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价值,让他不要把你当花瓶看待。”
白映波脸更红了,下意识连忙摆手否认道:“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姜寒酥瞪了她一眼,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还不了解你?你最喜欢的就是英雄豪杰,沈墨哥哥完美的契合你的要求,你要是没点想法,别说我不信,就是烟烟都不信。你上次去府衙之前,连续好几天心不在焉,每天打扮花枝招展,不就是为了取悦某人吗?”
白映波听了羞愤难当,大叫道:“肯定是烟烟这个死丫头说的,我要撕了她的嘴。”
在厨房烧火的烟烟听见了吓得一哆嗦,身子缩了缩,一声不敢吭。
而在院子的角落里拿着柴刀劈柴的青竹紫竹两个人则耳朵高高竖着,两个小脑袋一直往这边看,四只眼睛同样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姜寒酥见白映波羞恼的样子笑的跟个偷鸡成功的小狐狸一样开心,能让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好姐妹吃瘪还真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啊。
白映波见状,也顾不上羞恼了,站起来伸手去抓姜寒酥同样饱满的良心。
姜寒酥个子高,根本不会给她得逞的机会,站起来一只手按在白映波的脑袋上,急的她挥舞着两只胳膊甩着王八拳,却又碍于自己身高,又还隔着石桌,根本够不着姜寒酥,急的哇哇乱叫。
紫竹青竹笑的前俯后仰,也顾不上劈柴了。
烟烟也站在厨房门口看,笑的合不拢嘴,整个院子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两人闹了一阵,终于又坐了下来,白映波俏脸涨红,青丝都有些凌乱,衣裙也有许多地方褶皱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姜寒酥欲言又止。
姜寒酥也不逗她了,轻笑道:“你是不是担心我生气?”
白映波乖巧的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姜寒酥伸出葱白玉指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道:“你呀,还是不了解我。对我来说,能跟沈墨哥哥重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若是还能终身厮守,那更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奢求,更不会无聊到去妒忌吃醋。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想跟你分开。你如果喜欢沈墨哥哥的话,那你就自己努力争取。如果他也中意你,那就自然最好了。我会帮你,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们自己。”
白映波似乎都听傻了,呆呆地看着姜寒酥,怔怔道:“姜姐姐,你真的不会生气吗?自己的如意郎君被别的女人惦记,是个女人都不会心里舒服吧?”
姜寒酥道:“心里不舒服肯定会有一点,但是也仅此而已。从古到今,凡是有所成就的男人莫不是妻妾成群,更何况沈墨哥哥这种志在天下的男人更是不可能终身只守着一个女人的。就算他愿意只守着我一个人,我也不会同意的。若是等到别人开始劝他纳妾再娶的时候,我肯定还会背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白映波听得若有所思,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寒酥继续说道:“其实我很心疼沈墨哥哥,他的家人父母全都没了,只留下他一人孤单在这世上。而且据我所知,从他起事以来,不仅在生活上过的十分清苦,身边更是一个女人都没有。我俩重逢之后,我就想着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让他后顾无忧,能够安心的去打天下。可是你也知道让我打打杀杀还行,但是论起照顾人来的确有些不擅长。所以,我希望他身边能多一些人跟我一起照顾他。如果这个人恰好还是我的好姐妹的话,岂不是更是两全其美?所以,你喜欢沈墨哥哥,我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乐见其成。”
白映波了解姜寒酥,知道她的性子,根本不屑于说假话,所以一番话说的她感动不已,伸手抓住了姜寒酥的手流着泪笑道:“姜姐姐,你对我真好!”
姜寒酥眉头一跳,用一只手压着白映波的两只柔荑,空着的那支右手去给白映波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哄道:“别哭别哭,把妆容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片刻后,白映波的尖叫声再度响起:“姜寒酥,我跟你拼了!”
原来姜寒酥刚才假装给她擦眼泪,却故意用剥了大蒜的手轻轻抹在了白映波的眼皮下,整的白映波眼睛红红的,眼泪跟绝了堤似得往出流。
刚刚睡醒的陈氏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少女在院子里追来打去,脸上露出了姨母笑。
站在院子门口半天的沈墨忽然有点尴尬,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那个小姨子会看上自己,而且自己的正牌女友还很大度的愿意跟好姐妹共享男友,这番毁三观的正常操作让他既惊愕又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妈的,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
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沈墨轻咳一声,踏进院子大声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听到他的声音,追逐的两女急忙停了下来都看向他,姜寒酥目光之中满是带着笑意的柔情。
而白映波则是含羞带怯,想看又不好意思,甚至感觉有点尴尬。
丈母娘陈氏站在门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一脸姨母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介不介意一次娶两个?(二
“墨哥儿,你先坐一会。菜都备好了,只等下锅了。你是男人,没有下厨房的道理。烟烟,给墨哥儿泡壶茶。”
陈氏系上围裙,一脸慈爱的将挽着袖子的沈墨推出厨房。
这让本打算大显身手,弥补一下被自己冷落的姜寒酥的沈墨有些隐隐的失落,哪怕是打个下手陈氏也不允许。
前世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爸爸在外面等着吃,沈墨和妈妈在厨房一起做。一开始的时候妈妈不信任沈墨的手艺,只让他打下手。后来慢慢的,变成了妈妈打下手,沈墨当主厨。
儿女成年之后,回家的次数都是越来越少,能够跟父母一起做一件事的时候更是不多。所以沈墨很珍惜每次跟妈妈一起做饭的时光,觉得很温馨,很幸福,也正好让妈妈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可以照顾好自己。
知道儿子能做一身好菜的时候,沈妈妈一开始还是有点失落的。自己养的猪长大了,学会了独立生活,这让一直把子女当做孩子看待的父母在欣慰的同时也会产生一种失落。
现在穿越过来,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再无相见之日,不能承欢膝下,不能听爸爸吹嘘自己当年在部队的种种,更不能陪着妈妈一起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聊天,这种另一种形式上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深切痛苦其实一直萦绕在沈墨心中,多少个夜里他总是能在梦里梦到前尘往事的种种,每次醒来之后枕头都是湿的。
别人都说他是个狠人,但是那只是对那些不尊重自己,不珍惜的自己的人而言,沈墨内心对于亲情还是非常的渴望和重视的。
只是时空相隔的痛苦无法消弭,只能用忙碌来转移这种痛苦。
自从姜寒酥和陈氏来了之后,沈墨觉得自己心中的痛苦没有那么强烈了,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心中隐隐有将对父母的思念寄托在陈氏这个准丈母娘身上的趋势。
陈氏毋庸置疑是个开明慈爱的长辈,但是她毕竟深受这个时代的影响,觉得男人下厨是一件不合规矩,不体面的事情,尤其是沈墨如今还是一方势力的主君,更不可能让他去下厨了。
沈墨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些许失落之色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没再勉强为之。
毕竟自己跟陈氏相处的时间还少,以后慢慢了解了再做些改变也晚。
姜寒酥从沈墨来了之后一双眼睛就一直在他身上,虽然沈墨刚才的情绪变化只是短短一瞬,但还是被她敏锐的收在了眼底。
她想到了什么,看向沈墨的眼神更多了一份心疼,拉着沈墨的手出了厨房,将他按在院子里的石卓旁轻声道:
“墨哥哥,我跟着丰韵楼的大师傅学了一道‘大盘鸡’,今天做给你吃。如果不好吃的话你可不许笑话我。娘最拿手的是做鱼,今天一大早就亲自去城外码头边上的鱼肆买了三尾大鲜鱼,说要给你烹制鱼汤。娘做的鱼汤可鲜了,你一定不会失望的。还有小白,她今天也有拿手菜要献宝的。总之呢,今天厨房是我们三个的地盘,你今天就乖乖等着吃好了。以后等你闲了,你再做菜给我们吃,好不好?”
看着眼前柔声细语,笑意之中带着关切的清丽少女,沈墨笑着点点头道:“好,那我等着。”
说着看了一眼厨房,发现陈氏看不到自己这里,轻轻一拉姜寒酥的皓腕,在她猝不及防之下对着她的樱唇啄了一口。
姜寒酥脸一下子红了,美目轻嗔,那一瞬间的娇羞风情看的沈墨心中一荡,差点有化身人狼的冲动。
不过好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初哥,再说还有丈母娘就在旁边的厨房,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得忍着。
准丈母娘虽然没有看见,但是院子里劈柴的青竹和紫竹两个却是看的目瞪口呆,小脸红红,心想这个姑爷好大胆啊。
因为被姜寒酥挑明心思,又正好看见沈墨到来,而借口躲到厨房的白映波看见姜寒酥出去,心中发虚,生怕她将自己的小心思告诉了沈墨,那就丢人丢大了。
所以一直偷眼瞧着二人动静,却恰好看见了这一幕,顿时被狗粮塞了满满一嘴,一下子对于姜寒酥的大盘鸡还有陈夫人的鲜鱼汤的期望都降低了许多。
烟烟泡了一壶茶放在沈墨面前,他笑着点点头,圆乎乎的小丫头脸一下子红了。
虽然不能进厨房,但是沈墨也没有坐下等着吃。左右瞅了瞅,过去将青竹紫竹两人劈柴的活给抢了过来。
两个小丫头虽然练过功夫,但是毕竟是普通人,哪里比的上沈墨这种开挂的选手,呆呆的站到一旁,看着沈墨一斧头一个,不一会就将一堆柴火劈完,而且还给堆放的整整齐齐,脸上一点汗珠都没有,简直轻松的就跟玩似得。
劈完柴火,沈墨又看到了院子角落里的水井,然后又用井口上的辘轳打水,将厨房门口的两个大水缸给灌的满满当当的。
丰韵楼的后院都是女眷,所以没有男人,平时的各种粗活都是烟烟紫竹青竹这三个丫头做的。
沈墨的一番动静,厨房里的三个女人显然也看到了,姜寒酥脸上是笑意,陈氏则是诧异,白映波则是嘟着嘴吐槽道:“像极了毛脚女婿第一次上丈母娘家的抢着干活的样子。”
一句话成功逗笑了姜寒酥母女两人。
沈墨终于找不到活干的时候,饭菜也做好了。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饭菜,最中间的是姜寒酥做的大盘鸡,旁边的是陈氏做的清蒸鱼红烧鱼还有一盘鲜鱼汤,白映波做的则是一道湘西酸肉。
除了这些肉菜,还有五六样素菜。
每一道菜分量都很足,显然众人明显是准备了一天的。
众人围着石桌坐了一圈,就连三个丫鬟都被沈墨叫过来一起吃。众人也都知道沈墨的规矩,所以也不诧异。
白映波还拿出来一坛花雕。花雕酒,状元红,女儿红,它们其实都是同一种酒,是从古时“女儿酒”演变而来,但因饮用的情境不同而又不同名称。
花雕酒又名状元红和女儿红,相传古时江浙地区的人都会自家酿黄酒,因为想送人但苦于一般的器皿不够精细,所以就请人烧制一些外面雕有龙凤、花草、鱼鸟的瓦罐或土罐,因此装在此类器皿中的黄酒被尊称为花雕。
花雕是黄酒,所以男女都可饮用。有了酒助兴,几杯酒下肚之后,本来还有点局促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轻松起来。
再加上沈墨两世为人,见多识广,又是个惯会调节气氛的高手,三言两语引得众女笑声不停,就连陈氏也好几次都掩嘴轻笑。
对于一桌子辛苦做好的饭菜,最好的赞誉就是全部吃光。
这对于沈墨这个大肚汉来说,自然轻而易举。
一顿饭吃完,桌上的盘子都被沈墨一扫而空,就连大盘鸡里用来入味的蒜瓣都被沈墨吃的干干净净的,看的姜寒酥眉开眼笑,开心不已。
吃完饭,烟烟他们三个丫头去厨房收拾,白映波则重新泡了一壶茶,四人坐在石桌旁聊天。
沈墨给陈氏倒了一杯茶,然后道:“伯母,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咳嗽还很频繁吗?”
陈氏有旧伤,常年咳嗽,沈墨之前给找了几个郎中会诊,这段时间一直在喝药。
陈氏笑道:“我好多了,现在咳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现在不用跟过去一样担惊受怕了,每天又没什么事情,现在就盼着你跟小竹子早日成亲,然后生个孙儿给我带了。”
沈墨显然也没想到准丈母娘如此自然的将话题就转到了催婚上面,不禁有点尴尬,姜寒酥脸瞬间红了,拉着母亲的手低声羞道:“娘,你说这些干嘛啊!”
陈氏看着不好意思的女儿,忽然正色道:“小竹子,今天墨哥儿正好也在,有些心里话我就当着你俩的面说一说,你们也都听一听。我知道墨哥儿是个有主意的人,如果我说的不中听,你也别放在心上。”
姜寒酥急忙看了沈墨一眼,又看看自己娘亲,大概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使劲摇头示意不要说,但是陈氏却当做没看见,对沈墨道“墨哥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话一说,姜寒酥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偷偷看着沈墨。
沈墨心中一突,脑子快速运转起来,最后瞅着姜寒酥脸上期待又紧张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是小竹子的生日?”
姜寒酥闻言嘴上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一下子生动起来,显然非常开心。
陈氏也笑了起来:“墨哥儿能记得就好。”
猜想被肯定,沈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姜寒酥道:“小竹子,我给忙忘了,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回头我一定给你补上。你想要什么,哪怕是康熙的玉玺我回头也给你弄过来。”
这句玩笑话一下子把姜寒酥给逗的眉眼弯弯,白映波则嘟着嘴又感觉被塞了满嘴狗粮,陈氏再一次露出了姨母笑。
陈氏摆摆手道:“不需要什么礼物,你在前面做大事的,我们这些女人不给你添乱就好了,还要什么礼物。我要说的是你俩的婚事。小竹子已经满了十八岁了。这年龄搁到别家的闺女都抱孩子了。我知道墨哥儿你志向远大,但是这乱世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这辈子已经见过太过生死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早点成亲,那些虚礼之类的就不用太讲究了。你们成亲后有个孩子的话,我这心里也能安定下来。有了孩子,你在外面专心做你的大事,我跟小竹子给你在家带孩子。万一,我说万一,沈家也算是有后了,你爹娘还有你祖父在泉下也都会安心的。”
陈氏说这些的话的时候语气很温和,但是神情却相当认真,显然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考才会说出来的。
沈墨静静的听着,看着旁边的姜寒酥头垂的越来越低,脸越来越红,还一个劲在桌子下面拉着娘亲的衣袖,显然是很不好意思了。
她再大方爽朗,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而且还是个古代的少女,听着娘亲这般露骨直白的催婚岂能不羞臊?
不时的还看一眼沈墨,眼中带着歉意,大概是觉得母亲的话会让沈墨为难。
陈氏说完之后,看着沈墨,等他表态。
沈墨伸手过去把姜寒酥的小手握在手中,然后对陈氏郑重道:“伯母,我父母家人都不在了,你就是我唯一的长辈。能娶到小竹子是我的幸运,能有您这样一位长辈更是我的幸运。您的一片苦心我也都能理解。这样吧,我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过来下聘礼,然后再定一个好日子成亲,您看如何?”
虽然说父母长辈都不在了,而且生在这种乱世,不用按照传统婚礼那样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那么复杂的流程,但是也不能太随意了,毕竟两世为人,结婚还是头一次,怎么着也得正式一些。
陈氏听了沈墨的话,脸上的一缕担忧瞬间消失不见,一下子露出了灿烂的岳母笑,拉着早就因为开心而脸发烫的女儿的手和沈墨的手叠在一起,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听我的,你也别下什么聘礼了,左手倒右手,以后都是一家人,没那个必要。至于日子,我早都看好了,三天后,也就是三月二十五,正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你三天后抬着轿子来接人就行,娘这边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沈墨都听傻了,从来结婚都是男方着急,女方各种刁难,要房子车子票子,各种要求层出不穷,结个婚能让男方掉层皮。结果到了自己这里,全都翻过来了,不仅啥都不要,而且还生怕自己不愿意。
这样的丈母娘简直是感动大清啊。
沈墨看看姜寒酥,她也有点听傻了,带着委屈道:“娘,你就这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啊?女儿还想在你身边多陪陪你呢。”
陈氏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当娘不知道你天天巴巴的等着墨哥儿过来找你,天天守在门口跟个望夫石似的。早点嫁过去,娘看着也不心烦了。”
姜寒酥羞得差点把头钻到桌子下面去。
丈母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墨要是还拒绝,那还是人吗?
他立刻道:“好,我一切都听伯母的。”
陈氏故意板着脸道:“还叫伯母?”
沈墨多机灵啊,嘿嘿一笑,立刻改口道:“是,娘,孩儿错了。我跟寒酥成亲了,您不光是我的岳母大人,也是我的亲娘。”
这话听得陈氏开心的眉飞色舞的,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女婿,口中连连叫着“好孩子”,整个人一下子显得精神了许多,荣光焕发的。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姜寒酥脸上幸福的神情更是难以抑制,看着沈墨的双眼更是柔情似水,还多了一份期待和羞涩。
看着陈氏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三天后成亲的事情,一旁的白映波简直惊呆了。
陈伯母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不过看着姜寒酥脸上的幸福,白映波忽然心中一片悲凉,感觉自己可怜又无助,吃了一嘴的狗粮也就罢了,最后还要遭受如此暴击,瞬间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陈氏多细心一人啊,瞅了一眼可怜无助的小白姑娘,忽然又对沈墨道:“墨哥儿,还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沈墨拍着胸脯道:“娘,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您。”
陈氏笑呵呵道:“墨哥儿,你介不介意一次娶两个?”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十动然拒(两章合一)
丈母娘的话让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墨和姜寒酥面面相觑,都听傻了。
而白映波愣了一下之后,才意识到陈氏说的另一个人是自己,“呀”的一声后捂着已经红的跟火烧云似的脸跑进屋子里躲了起来。
厨房门口一下子冒出三个脑袋来,烟烟在最下面,上面依次是青竹和紫竹,三人也都是嘴巴长大,露出吃瓜群众吃瓜不嫌大的惊奇表情看着外面众人。
姜寒酥回过神来,嗔怪地看了一样亲娘,道:“娘,你……”,但是责备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起身也跑回屋子里去“安抚”白映波去了。
陈氏则不以为然的对沈墨笑道:“这姑娘家家脸皮子薄,明明心里千想万想的,可是嘴上却偏偏不好意思。墨哥儿,你若是愿意,小白那边娘去给你说,她肯定乐意的。至于小竹子,你也不用担心,他跟小白两个情同姐妹,早看出来了小白对你的心思。要不是这样,娘也不会开口说这话的。”
陈氏这个主意虽然很刺激,沈墨十分心动,但是最终还是拒绝了。
“娘,你对我好我是明白的。但是这件事不能这么草率。在我心里,无论以后我身边有多少女人,小竹子一定是第一个进门的,这是她应该得的。至于白姑娘,我们还不算熟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陈氏听了,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却是欣慰。
虽然她心里也把白映波当女儿看待,但是毕竟姜寒酥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沈墨刚才的话就是奠定了姜寒酥的正妻地位。
白映波就算进门,也只能当妾。
正妻跟妾自然不能一起进门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沈墨是尊重姜寒酥,也是尊重她这个丈母娘的。
陈氏点点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是娘孟浪了。娘的意思是小白也是个好姑娘,若是你们彼此也有那份心意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沈墨点头道:“娘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一切随缘吧。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既然定了三天后成亲,那我就回去早作准备。”
陈氏笑道:“好孩子,也不用太讲究什么排场,到时候请一些亲近的人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做个见证就好了。只要你们两个过得好,比什么讲究排场都要重要。”
沈墨由衷地感觉到了陈氏对自己的那种疼爱,以及经历过生离死别家破人亡之后对于世事的豁达。
……
回到知府衙门自己住的小院子里后,沈墨坐在书房里发了一会呆。
怎么去吃个饭的功夫,回来就即将变成已婚男人?
这让他有些恍惚和不真实,两世为人,忽然要结婚,本能的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惶恐。
虽然现在的他不用担心房子车子票子,以及奇葩丈母娘的刁难等这些普通男人结婚的时候常见的难题,而且未婚妻还是自己很中意,又大方爽朗,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但是却莫名的有了一丝丝的恐婚。
他想了想,觉得这种情绪应该是基于男人骨子里对于婚姻所衍生的那些责任担当,诸如要养家糊口,光宗耀祖,传宗接代,保护妻儿等的一种谨慎。
想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体,虽然也是十八岁,但是两世为人,心理年龄加起来将近五十岁了,结婚的话也算是正当其时。
身体正是人生最巅峰的时候,心理上又懂得如何跟女人相处,懂得怜香惜玉,懂得如何经营家庭。
灵魂上是成熟睿智的大叔,外表上却是生龙活虎的正太,结合起来就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样子。
不过想想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姜寒酥,才十八岁,若是搁到自己那个年代,也才是一个正高三或者大一的学生。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禽兽。
不过即来自,则安之。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他要去改变,但是有些东西却也得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来说,他自然是客。
只不过他这个客的目标却是反客为主,最终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情绪平静了许多,沈墨将秘书司坤叫了进来。
“我三天后要成亲,这件事我想交给你筹备。”沈墨开门见山道。
司坤闻言长大嘴巴半晌无语,怎么主公出去吃个饭的回来就要成亲了?
这么突然的要成亲,难不成主公被逼婚了?为什么逼婚,难道是主公跟姜姑娘两个之间早都暗度陈仓,发生了一些不得不早点成亲的事情?
可是主公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主公每天不都在知府衙门吗?
如果姜姑娘有了的话,会给主公生个公子还是千金呢?……
司坤脑子里顿时一堆八卦问题衍生出来,因此显得表情古怪,半晌不说话。
沈墨看见他的样子,随手将一团废纸准确无误地砸到司坤的脑门上,黑着脸道:“没有什么暗度陈仓,更没有什么奉子成婚,就是忽然想成亲了。你在胡思乱想,就把你发配到新宁县去当主簿。”
司坤吓了一跳,自己想什么主公竟然都知道,急忙正色道:“属下不敢,主公成亲这是一件大事,可得好好筹备。虽然三天的时间有些仓促,但是主公若是有什么要求,属下一定尽力办妥。”
沈墨道:“没那么的讲究,你帮我找一栋空宅子,不用太大。然后拟定一份宾客名单,不用太多人,就是咱们自己的人就够了。另外,再准备花轿,喜服以及一干成亲用品。你可以去找娄小茹帮忙,她是女子,心更细些。总之,不用奢靡讲究,但求热闹喜庆。切记,尽量不要宣扬,不要扰民。”
司坤掏出小本本用炭笔快速的记录着,最后道:“属下都记住了,主公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沈墨挥挥手让司坤自去忙碌。
自己一个人又在书房里坐了一会,虽然一直努力让自己平静。但是各种思绪和莫名其妙的想法却不停地在脑子里窜来窜去,譬如自己的身体被系统强化的这么厉害,姜寒酥能够不能承受的住。
成亲后多久要孩子比较合适,万一姜寒酥怀孕太早了怎么办,如果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怎么办?这年代女人生个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一样危险。
如果有了孩子,会是个闺女还是小子,要是闺女的话取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可是一想到闺女以后要被别人家的猪拱走,沈墨心里就不得劲了,觉得还是小子好,去祸祸别人的家的白菜。
甚至又想到了陈氏之前的提议,心里微微有些后悔。
若是自己答应了,是不是三天后就能一夜之中连续做两次新郎了……
想想好像都挺带劲的。
轻轻扇了自己一下,沈墨轻声“呸”了一声道:“不要脸。”
……
沈墨三天后要成亲的的消息在荡寇军高层之间迅速传开,李志远等人听到后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然后都不约而同的跑来问沈墨是不是真的。
关键是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八卦,脸上的表情丰富的不用说话沈墨都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又不能生气,只能一脸笑容的解释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解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郑云龙也跑来问的时候,才被忍无可忍的沈墨一脚给踹出了屋外。
这下,终于安静了,大家也都知道主公是真的要结婚了。
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奔走相告。
作为一方势力的主君,沈墨要成亲的事情不胫而走,别说荡寇军的高层了,从永州至祁阳、零陵,双牌乃至东安新宁各县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而且湘南地区各方势力派来永州城的使者们也相继知道了这个消息。
虽然沈墨有言在先,要求控制规模,只是内部人员庆贺见证一下就行,不邀请外人参加。
可是从消息传开的第二天中午开始,就陆续有人开始上门送礼。
首先来送礼的是永州城外湘江东岸的周氏。
周氏也是个地主,家中有几千亩田地,但是却是以经商为主业的,光是在永州城内就有十几家商铺。
在于成龙带一万清军前来攻打的时候,周氏也跟大多数乡绅地主一样认为沈墨这次必败无疑,所以也不顾沈墨公布的政策,放弃了自己在城内的家宅商铺,逃回了乡下庄园开始观望,甚至还组织起来乡勇以防备有可能会到来的溃兵。
结果没想到一场大战,清军全军覆没,主帅于成龙都被俘虏。
周氏这下彻底慌了,紧急召开家族会议,商讨对策。
众人众说纷纭,有人说干脆带着金银逃到长沙,也有人说什么也不用做,静观其变。甚至还有人提出说干脆负荆请罪,求得沈墨谅解云云。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乱糟糟的定不下来。甚至最后还有人哭了起来,觉得这下子周氏要完蛋了。
周氏族长周楚奇还算是有些决断,呵斥了众人一番后,定下了主动放弃田产,全力配合荡寇军一切要求,尽量保留粮食财物以及商业渠道的对策。
为了便被动为主动,周楚奇特意安排人在永州城打听沈墨的各种消息,想跟沈墨搭上关系。
结果派来的人打听了几天,发现沈墨一不重女色,二不爱财,三不贪杯,四不好口腹之欲,每日只是沉迷公务,简直无懈可击,完美的根本不像一个反贼头子。
这把周氏的探子给急的团团转,眼瞅着荡寇军战后善后工作完成,就要开始想着乡村大力推进了。
一旦到那个时候,周氏就丧失了先机。
恰好这时,周氏的探子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碰到了娄小茹带着颜如玉等一群女子在采购各种丝绸红布以及红纸红烛等成亲用的物事,从她们的谈话中得知了沈墨要成亲的消息,顿时如获至宝,急忙赶回了周氏庄园告知了这个消息。
周氏族长周楚奇认为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跟沈墨示好的机会,于是亲自开列了一份礼单,亲自来到了永州城送礼。
沈墨看到那份礼单的时候,也禁不住为这位周氏族长的机智而点了个赞。
这位虽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礼单上写的却是捐献给收留抚养孤寡老人和孤儿的济养院,其中粮食五千石,粗布三百匹,还有丝麻铁锭盐巴等物,数量都很可观。
末尾还说敬佩沈墨一片拳拳爱民之心,所以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意来给永州百姓做点贡献,还望沈总镇能够接纳自己这一片心意。
通篇没有流露出丝毫给沈墨送礼的意思,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沈墨盯着那礼单看了半天,笑道:“这位周族长是个聪明人。行吧,你告诉他,就说他的心意我领了,替那些孤寡老人和孤儿感谢他。让他安心过日子,咱们荡寇军做事自有一杆秤。”
司坤将这话传给周楚奇之后,其人如蒙大赦,瞬间轻松了许多,对着司坤连连鞠躬感谢后方才离开。
从周氏以后,各种送礼的人在府衙后门排起了长队,尽管司坤一个劲的告诉他们沈总镇不收礼,但是这些人总能各种理由。
有人跟周氏一样打着给济养院捐献钱粮财物的幌子,有人打着犒军的理由,还有人甚至打着拓宽护城河,修缮永州城墙的旗号,总之,五花八门什么理由都有。
至于送的礼物,又跟周氏一样送粮草的,也有送金银的,还有送宅子的,甚至还有人将女儿送来要给沈墨当个使唤丫头。
以上的主要都是永州当地的士绅商贾,主要是想跟沈墨修补关系,最终多保全一点自家的财产。
“楚王”朱承平的派来“册封”沈墨的使者早都被打发走了,倒是湘南三十六寨的使者还在城中。
湘南三十刘寨常年待在山里跟清军打游击,本就不咋富裕,使者身上也没啥钱。
这哥们急的抓耳挠腮,知道若是自己这个紧要关节要是都不送礼的话,那他们家总盟主派他来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还好这位也是个读书人,写的一手好字,练得还是宋徽宗的瘦金体,最后没有办法之下硬着头皮写了一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条幅,裱糊之后送给了沈墨。
在急促紧张的三天筹备之后,终于到了迎亲的日子。
沈墨一大早就起来,被娄小茹带着一群姑娘们给按在椅子上打扮收拾。
而与此同时,清廷长沙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也带着十门红衣大炮和两万名清兵到了衡阳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次就是你
如果说之前永州总兵李光地的失败,以及永州失陷,还不足以让长沙的八旗驻守将军乌梁海重视的话,那么这一次于成龙的全军覆没就足以引起了乌梁海的重视。
永州已经失陷,如果沈墨继续进军的话,下一步就是衡阳了。
衡阳可是真正的湘南重镇,还是吴三桂昔日称帝的京城,若是衡阳失陷,那不仅整个湘南会彻底落入反贼手中,而且造成的政治影响也将是巨大的。
清廷在湖南好不容易慢慢恢复的秩序也将重新崩溃,清廷的威信也将受到严重削减,湖南乃至周边省份的反清武装更会士气大振。
这一系列的严重后果是乌梁海无法承担的,所以在得到于成龙兵败被俘的消息后,乌梁海惊愕之余急忙调集长沙附近八旗驻守兵力五千人(含汉八旗)以及绿营兵共两万,携带十门红衣大炮南下衡阳。同时,考虑到反贼水师厉害,所以又给驻守在岳阳附近的正在洞庭湖剿灭水匪的一支清军水师发去了调令,让他们南下协助作战。
同时,又以八百里加急给北京的康熙皇帝紧急求援,让他派遣更多的兵力来防守。
乌梁海是正白旗的人,并不是一个喜欢冒进的人,做事情很保守,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所以面对湘南的局势,他想到的是只要守住衡阳,至于收复永州等失地,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红衣大炮原来叫做红夷大炮,是明朝人根据打捞缴获的欧洲殖民者的长身管火炮改良后制造的一种大口径长身管,前装滑膛炮。
明朝的时候中国人把当时的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统称为“红毛鬼”,他们又属于西夷,所以这种大炮又被叫做“红夷大炮。”崇祯六年的时候,被袁崇焕诛杀的皮岛守将毛文龙麾下参将孔有德和耿忠明率部投降后金,将红夷大炮和相关的工匠炮手都带去了辽东。
从此以后,满清就有了红夷大炮。只不过他们也是属于明朝人口中的蛮夷之列,所以自然不喜“红夷”二字,于是改为“红衣大炮。”
红夷大炮在后来满清征服天下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康熙八年,康熙让比利时人南怀仁在红夷大炮的基础上设计改良了三种型号的火炮,分别是轻型火炮“神威将军”型,以及中型火炮“神功将军”型,重型火炮“武成永固大将军”型。
康熙对于制造火炮非常重视,整个康熙年间总共铸造了九百多门火炮,是清代铸造火炮最多的时期。
其中两千斤以上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火炮有一百多门,五百斤至两千斤的”神功将军火炮也有两百多门,剩下的全都是五百斤以下的轻型火炮“神威将军”。
这些火炮铸成之后,管理的非常严格,大部分都在京城,剩下的被分配地方上的战略要冲,由八旗驻守将军调配管理。
之前孔有德投降满清后,黄太吉专门成了一个“重兵”营编入八旗,专门操炮。这个“重兵”营全部由汉军组成。满洲兵你让他拼命可以,但是操炮这种技术活还是不行的。
但是自三藩之乱后,康熙对汉人更加的提防了,所以撤销了“重兵”营的编制,直接将这些火炮让满人将领管理,但是下面操炮的主要还是汉军。
没办法,满脑子肌肉的八旗兵指望不上。
乌梁海这次带来衡阳的十门红衣大炮,两千斤以上的重炮没有,五百斤到两千斤的有四门,五百斤以下的六门。
这种火炮行动迟缓,发射的都是实心炮弹,用来攻城或者守城很好用,但是用来野战的话却不合适。乌梁海想的也是用这些大炮来守住衡阳。
……
沈墨被打扮的跟个状元郎一样,一身红色状元袍,头戴乌纱,两边插着大红花,骑着一匹白马,在一群腰间缠着红绸布的亲兵簇拥下,喜气洋洋的带着迎亲队伍向着丰韵楼出发。
沈墨也没有因为自己结婚而扰民,所以大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百姓们对着骑在白马上高大英俊,身姿挺拔的新郎官指指点点,既新奇又兴奋。
自从满清入关以来,要求汉人百姓剃发易服之后,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种打扮的新郎官了,一个个多稀奇啊。
尤其是沈墨长得还这么英俊高大,而且百姓们听说了这位新郎官就是传说中的“沈先生”之后,一个个更是惊奇不已。
满清官府原本故意丑化抹黑沈墨,把他描述的成了一个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虽然后来也知道那都是污蔑,但是在许多人心中,能够起来造反的莫不都是那种一身肌肉,满脸胡须的粗豪汉子。
所以见到沈墨本尊这样一位骑着白马的翩翩少年郎时,那种跟心目的形象所形成的巨大反差一下子就引起了众人赞叹和热议。
如果这个时代有热搜的话,沈墨毫无疑问会登上永州当地的热搜榜第一,标题大概会叫:“震惊?如此翩翩郎君竟然是反贼头领!”
虽然沈墨不愿扰民,但是在两侧的人群中以及沿途周围各种紧要地点以及制高点上,戴文胜都安排了人手,防止有人趁机作乱。而且从三天前沈墨要结婚的消息传出之后,永州的城防就再一次严格起来,每一名进城的人都会被严格核实身份,检查随身携带物品。
不过沈墨这次成亲太突然,永州当地的满清势力基本被一扫而空,其他各方势力别说暂时没有对付沈墨的动机,就算真有什么人脑子坏了想搞个刺杀,也根本来不及实施。
在街道两侧人群的注视议论下,沈墨骑着白马,跨国三座桥,四条街,终于来到了丰韵楼的后门前。
姜寒酥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母女二人,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拦路要红包的人。闺房里也只有白映波作为女傧相陪着新娘子。
白映波因为被陈氏硬点鸳鸯谱的事情搞得现在看到沈墨都脸红害羞,更没有心思来为难沈墨了。
不过沈墨还是依礼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
看着坐在铺着大红锦缎床单的,一身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双手贴在小腹前的姜寒酥,沈墨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一把搂着她小蛮腰来了一个公主抱,笑道:“娘子,夫君来接你回家!”
姜寒酥惊呼一声,红盖头下面传出轻笑声,然后双臂搂住了沈墨的脖子,将臻首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健壮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无比的踏实幸福。
看着沈墨大踏步的抱着新娘子出了闺房的们,躲在后面的白映波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感觉沈墨塞给他的大红包有点不对劲,拆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张剪成心形的红纸,写着五个筋骨嶙峋的小楷:“下次就是你!”
看着手中的心形红纸,白映波一时痴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白天的……
沈墨成亲的宅子也是原来的永州知府刘光耀的一栋宅子。
刘光耀这厮按理来说是要住在知府衙门后衙里的,可是却看重了一户富商的宅子,然后给人家罗织了一个串通反贼的罪名,逼得这个富商无奈之下只能把宅子献给他才逃过了一劫。
刘光耀被俘之后现在还关在知府衙门的大牢里,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被处决。
这个宅子也就一直空着。沈墨要成亲,继续住在知府衙门里就有点不合适了。
司坤找了许多,最终觉得这个宅子非常合适,两进的四合院,装修的也算雅致,带着后花园,花园里还有假山池塘石亭水榭,而且也比较幽静,周围环境也很不错,处于城南,距离知府衙门也不算远。
所以就走了个程序,将这个宅子从公产变成了沈墨的私宅,然后又派人收拾了一番,换了一些家具,就算是沈墨的婚房了。
既然成了亲,丈母娘陈氏也接了过来一起住,反正这宅子里房子多,住上几十号人都绰绰有余。
本来姜寒酥还打算想白映波一起过来住,可是白映波却说要照看丰韵楼。
姜寒酥多聪明一姑娘啊,自然明白白映波的意思。虽然她跟沈墨之间的事情基本上挑明了,但是毕竟是个未婚姑娘,再跟已经成亲的姜寒酥一起住就有点不合适了。
她等的是将来名正言顺的三个人住一起。
宴席摆了十几桌,不算多,基本上都是沈墨身边的心腹骨干,还有一些各方势力的代表。
这些人来的时候自然又都各自带了一份贺礼。
行礼的时候,陈氏高坐堂上,即是丈母娘,也是沈墨的娘,所以拜父母就拜了她一人。刘光耀被抓了以后,沈墨还问过他自己便宜老爹和爷爷的遗体,依然没有结果。
刘光耀说是早都扔到乱葬岗了,这几个月过去了肯定早都被野兽吃的干干净净了。
沈墨就算想立个衣冠冢,都找不到他们的遗物。
行完礼后就是开宴了,沈墨给岳母陈氏敬了酒,又跟李志远等骨干以及各方代表碰了杯就算完事了。酒席吃的很快,也没人敢闹沈墨的洞房。铁牛看着有点那个意思,结果看到沈墨抬起一只脚,眼神带着警告,立刻偃旗息鼓,带着程凯等人赶紧回军营去了。
沈墨端着步子进了新房,一进门就原形毕露,猴急猴急的挑开了姜寒酥的盖头,一把搂住,直接亲了上去。
“娘子,天色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姜寒酥好不容易喘口气,看了一眼外面还亮着的天色,轻声害羞道:“墨哥哥,是不是太早了,啊……”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就被沈墨扑到在了床上……
他等这一天可太久了,早都快憋坏了。
那一夜,梨花木的大床响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沈墨神清气爽的早早就起床了,精神焕发,满脸红光,见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打招呼,任谁都看得出来沈总镇心情非常的好。
姜寒酥直到中午才勉强起床,脸上散发的那种初为人妇的娇媚和少女残存的稚嫩娇羞混在一起,散发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看的站在后面给媳妇梳头的沈墨差点又把持不住。
姜寒酥红着脸瞪了一眼沈墨,小声道:“墨哥哥,你收一下,这大白天呢。”
沈墨尴尬一笑,急忙往后缩了缩。
收拾好了之后,两人又去前院给陈氏敬茶问安。陈氏看着携手而来的女儿女婿,脸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花。敬完茶后,沈墨让人去安排午饭,陈氏拉着女儿的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悄悄话,说的姜寒酥脸红的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十分不好意思。
陈氏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道:“你这丫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娘给你说的都是能早点怀孕的法子。你从下练武,身体底子好,趁着墨哥儿这几天有空闲,多试试娘跟你说的法子,争取早点怀上。墨哥儿这次连湖南巡抚都给抓住了,鞑子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刀兵再起的时候,墨哥儿肯定就忙的没时间回家了。你早点怀上,就算墨哥儿真有个什么万一,沈家也算是有后了。”
姜寒酥抬起头来道:“娘,我懂你的意思。只是墨哥哥肯定不会有事的。”
陈氏看着女儿坚定的神情,摸着她已经梳成已婚妇人样子的发髻道:“傻丫头,咱娘俩这辈子就指望墨哥儿了,我比谁都不希望他有事。只是这乱世之中,刀枪无情,凡事都要想到最坏的后果。罢了,你们刚成亲,娘说这些话也不合适。总之,你理解娘的一片心意就行。”
陈氏之所以一直急着让两人成亲,也是因为她的坎坷经历,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全感,充满了忧患意识,所以总有一种时不我待的危机感。
姜寒酥点点头,拉着陈氏的手道:“娘,你放心吧,墨哥哥跟我说了,他是主君,不会轻易去冲锋在前的。而且墨哥哥一定能够把鞑子赶出中原的。你就放宽心,好好养好身子。以后我俩给你多生几个孙子孙女让你带,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陈氏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没开口,只是将女儿搂在了怀里。
现在女儿成亲了,而且还是从小定的娃娃亲,这让她也是了了一桩心事。沈墨如此优秀,也让她觉得能够告慰九泉之下的的丈夫了。
沈墨婚后的幸福生活只持续了三天,就被郑云龙派人送回来的一封情报给打断了。
大战胜利之后,郑云龙一直按照沈墨的命令带着水师在衡阳附近的湘江江面上游弋,主要就是探查清廷的动静。
乌梁海带着两万大军顺着湘江南下衡阳,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去的。
郑云龙让人搜集确认情报之后,立刻派船回来报信。
收到这封情报,沈墨也不意外。而且早都针对清廷有可能做出的反应做了相应部署。
不过沈墨还是立刻召集了铁牛等人来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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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来之笔
为了沟通方便,沈墨的总镇署还暂时设置在永州知府衙门里,他原来的小院也继续保留着。
作战会议室里,看到人到齐之后,秘书司坤去请沈墨过来。
沈墨到来之后,所有人立刻起身敬礼:“主公!”
沈墨回礼,示意众人坐下,然后道:“情报想必司坤已经给你们通报了,都说说你们的想法。”
这次参会的人员也不多,文官就李志远一人,武将这边就是铁牛、程凯以及常远还有水师统领郑云龙。
当然,还有一个情报头子戴文胜。
孙翔现在还在新宁县坐镇,既要防备西边武冈州的清军,同时还要防备南边广西全州的清军。
至于北边宝庆府的清军,能打的早都在两次战斗中损失殆尽了,剩下的那些临时招募兵丁,荡寇军不打过去都算是他们天大的福气了,哪里还有胆子敢主动出击。
宝庆知府现在都快吓死了,要不是担心家人被牵累,他都想直接弃官而逃。现在谁要是敢说主动出兵剿灭反贼,那就是他的生死大敌,是必须要弄死的。
戴文胜作为情报头子,第一个开口道:“主公,诸位,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这个乌梁海带着两万大军进驻衡阳之后并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迹象,甚至还从衡阳周围的各县抽调兵丁和乡勇来加强了衡阳的防守兵力,同时还勒令衡阳各县征发民夫,征收粮草,而且还在衡阳附近的湘江等主要水道上设置水关,严查来往船只行人。
从这些迹象分析的话,此人极有可能是打算死守衡阳。”
程凯接过来道:“如果他要死守衡阳的话,又有两万大军,还有征发的民夫乡勇,以及周边各县抽调的兵丁,以衡阳城的城防坚固程度,我军要想拿衡阳的确不会容易的。”
铁牛道:“这个鞑子如果铁了心想当王八的话,那咱们就先守着他的乌龟壳子,先把周边的县城给吃下,到时候衡阳就成了孤城一座,那么多人挤在城里,粮草耗尽之后,到时候就算咱们不打他们,他们自己就先乱了。”
水师统领郑云龙赞同道:“牛将军说的没错,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围点打援。我到时候会将衡阳附近的水道封锁,让清军的援军无法南下,衡阳就成了孤城一座,迟早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经过几次大战,众将都对清军的战斗力产生了一种轻视感,觉得清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所以现在面对清军的时候心理优势十分的明显。
别说乌梁海了,估计这些人就是听说康熙亲自带着十几万大军前来也不会慌得。
众人都说完了,只有常远一直看着会议桌前面的宽大地图沉吟不语。
沈墨注意到了这一点,直接点名道:“老常,说说你的想法。”
常远坐直沉声道:“主公,诸位,从目前的各种情报来看的话,这个乌梁海显然是个保守之人。看他的意图显然是想死守衡阳,防止我军夺取衡阳。
这种人的话一般都会力求保险,所以我猜测这次南下衡阳,除了他带的两万清兵之外,既有可能还有另外的力量,比如水师。
毕竟,经过几次大战之后,清军必然已经知道我军水师犀利。而湖南本就水网密布,若无水师作为依仗,一味死守衡阳的话,只要我军封锁水道,衡阳必然会陷入孤城之危。我们能想到,乌梁海不可能想不到。”
沈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常远接着道:“而且衡阳是水路要冲,附近的水道不仅有湘江,而且还有耒水以及蒸水等多条大河交通,我军水师虽然强悍,但是主力炮舰数量却只有区区十艘,根本不可能将这些水道全部封锁死的。”
说到这里,常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认为众人想要将衡阳彻底锁死变成一座孤城的想法并不现实。
众人闻言都思考起来,沈墨点点头,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战术指挥杆走到地图前面指着衡阳的位置道:
“常远说的很有道理。衡阳之所以能够成为湘南重镇,就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四通八达,水道密布,本来就是大城,吴三桂定都衡阳之后又多番加固,如今城防更是坚固。我们要想孤立衡阳,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将衡阳周围能够控制各条水道的城池全部占领。但是这显然是我们目前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到的。”
众人都表情严肃,认真听讲。
沈墨指挥杆越过衡阳,往北移动,停在了一个位置道:“知道这是哪里吗?”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只有戴文胜开口道:“似乎是洞庭湖。”
沈墨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洞庭湖。八百里洞庭,古称云梦泽,烟波浩渺,阔大无比,南纳湘、资、沅、澧四水汇入,北与长江相连。其中水寨密布,水匪横行。清廷当初为了剿灭洞庭各路水匪,在此地编练了一支强大的水师。这次乌梁海南下,既然知道我军水师强悍,极有可能也抽调了这里的清军水师一同南下。”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情报,但是却极有可能。如果这支清军水师真的南下,那么我军水师必然要集中起来在衡阳以南的湘江上封锁江面,防止这支清军水师逆流而上来打我们。如此一来,我军更没有多余力量去封锁其余水道,更谈不上去孤立衡阳了。”
众人听完,这才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说白了,包括沈墨在内,大家都是在战斗中不断成长,所以难免会有各种各有的问题产生。
名将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
沈墨每次开会前,都是先听大家的意见,然后来综合归纳,最终给出自己的意见。
所谓抛砖引玉,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众人沉默了片刻,铁牛开口问道:“主公,照这么说的话,咱们就不打衡阳了?”
沈墨笑道:“衡阳当然是要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乌梁海既然要当缩头乌龟,咱们就成全他。清军水师如果敢来,就让老郑带着咱们的水师把他们堵在湘江上。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乌梁海守他的衡阳城,咱们打咱们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两不相干。”
众人都被沈墨的话给听懵了,倒是常远听明白了,眼睛亮了起来,一拍手道:“妙啊,主公这招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屑与傻逼为伍
沈墨的意思很简单,他本来就没打算现在打衡阳。
毕竟刚拿下永州不久,地盘还有没有真正消化。永州的分田土改工作才刚刚开始,村兵还没有开始组建,乡村政权也没有建立起来,自己对于永州的控制还不算牢固。
永州的人口以及各种资源还没有真正的转化成他的实力。
沈墨给自己定下的宗旨一直都是要把基本盘的基础夯实的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而不是如历史上的其他的农民起义军一样狂飙突进,盲目扩张,以至于泥沙俱下。顺境的时候还好,一旦遭遇逆境,之前被胜利掩盖的各种矛盾和问题就会很快如同雪崩一般汹涌而来,上演一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闹剧。
在沈墨看来,真正的英雄人物是既能有顺势而起的魄力,更要有遏制欲望的理性。如果稍微有点成就,攻下几座城池,就急着享受,急着称王称帝,那就是一个纯粹的大傻逼。
比如说派使者来册封自己的所谓“楚王”朱承平,在沈墨看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跟这种大傻逼,沈墨自然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回到眼前,既然乌梁海打算死守衡阳,那自己就成人之美,假装被他的两万大军给吓住了,不去攻打衡阳。
水师也不用四处去拦截清军水师,只要在祁阳附近的湘江上拦着不让清军水师过界,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这任务对于当前的荡寇军水师来说并不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郑云龙,你就带着水师主力守住这段就行,清军水师若是敢过界,你就好好收拾他们。若是他们不过来,你也不比搭理他们。当然,必要的时候可以敲打一下他们,但是不要太狠了。那些船只以后可都是咱们的。”
没错,沈墨已经把清军所有的战船都当成自己的财产去看待了,毕竟省下的就是赚的,不用花钱打造战船他自然乐意。
“是,主公!”
沈墨这已经是正式下达命令了,郑云龙立刻起身领命。
“铁牛,是时候拿下宝庆府了。我给你五千正兵好二十门火炮,你要在两个月内给我拿下宝庆府全境。”
沈墨点点头,又转向一直跃跃欲试的铁牛命令道。
“遵命,主公,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铁牛起身大着嗓门道。
“程凯,你领五千正兵南下拿下桂阳府全境,给你一个半月时间。”
“遵命!主公!”程凯立刻起身领命。
之所以给铁牛两个月时间,主要是因为宝庆府境内山地较多,没有直接从永州到宝庆府的水道,大多数路程都是崎岖南行的山路。
而桂阳府则相对水网更密集一些,行军运输更加的方便一些。
“常远,你从今日起正式担任荡寇军参谋长,在铁牛和程凯两人领兵出征时,统一负责镇守事宜,直接向我汇报。”
“遵命,主公!”常远起身昂然领命。
常远性格稳重,思虑稳妥周密,善守,所以负责镇守一事最为合适。
“另外,传令各县,孙翔任守备军总兵,节制辖区内所有守备军和村兵,樊鹏飞任副总兵,辅助孙翔。”
“传令孙翔、樊鹏飞二人,可以剿代练,半年内要剿灭辖区内所有的大股贼寇。境内的反清势力若愿无条件归入我军者可予以接纳。其中若有残民害民,恶名昭彰者,一律不予接纳,杀无赦。若无条件愿意投降我军者,其首领最高可授予哨长(连长)一职,其部下全部编入守备军之中。”
“传令各县,新纳地盘,务必在夏收之前完成所有的分田分地,编练村兵之事。”
“是,主公,会后马上下发相关人员以及各县。”
秘书司坤一边快速在小本本上记录,一边沉思领命道。
沈墨点点头,又看向一直在记录却没有发言的李志远道:“老李,虽然这是军事会议,但是你这边的担子也不轻。分田土改的工作还要你来统筹安排。另外,人才短缺的问题依然是没有得到解决,你还需要多费点心给那些士绅们做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多送一些子弟来充实各各级衙门。”
沈墨之前接见过永州附近的乡绅代表,给他们吃了定心丸,告诉他们只要坚决拥护荡寇军,不当两面派,自己一定会保护他们的正当利益的。
而且也说了可以让他们的子弟来衙门充任吏员的话。
虽然那些乡绅都殷切表示愿意为沈先生效犬马之劳,但是迄今为止,主动来衙门报名的人却并不多。统计了一下,只有不到一半的士绅将家中子弟送了过来。
在沈墨深耕的老巢东安县不存在这种情况,解放较早的零陵县和双牌县情况也好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双牌县的李元武等人带头,影响了很多人,所以这两县的吏员基本上是不缺的。
现在人才缺口最大的反而是永州府衙以及祁阳县和新宁县这几座新纳入的城池。
虽然之前的衙门里许多吏员衙役还勉强可以留用,但是因为沈墨是要将政权深入到乡村的,所以建立镇公所和村公所的人员却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沈墨和荡寇军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而且通过永州一战也证明了自己强横的实力,但是许多人,尤其是士绅阶层还持有明显的观望态度。
按照这些人的逻辑,你分我的田可以,拿走我的家产也可以,甚至解放我的家奴也没问题,这些事情就算日后清廷反攻,也完全可以说是被迫的。
但是如果家中子弟在沈墨麾下出仕,那么这从贼的罪名就真的洗不清了。
这其中的深层次原因不言而明,自然是沈墨目前的实力还不够强横,地盘还不够,名声还不够响亮导致的。
毕竟派子弟出仕,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投资行为。一旦投资失败,倾家荡产都是轻的,抄家灭族才是最有可能的下场。
但是偏偏沈墨又不能狂飙冒进,不能轻易的扩大地盘,所以就导致了这个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
李志远道:“主公,这个问题我一直也在思考该如何解决。现在想来,那个商贾之子李光武提出的建立‘理想社’的提议倒是个不错的办法。由主公领这个社首,对于入社的成员做出严格的筛选。加入理想社的社员以后在任官,升迁乃至福利各方面都会有所优待。
当然,这些优待对应的也有更加重大的责任和义务。如此一来,理想社的社员就会是主公最忠实的拥趸,他们也会是后备官员的最好来源。同时,这些人都有各自的人脉,可以帮助主公招揽更多的良才。”
理想社一事沈墨其实也在犹豫,因为他知道理想社一旦建立起来,发展的未来趋势必然会成为后世的那种政治党派。
对于党派政治,沈墨一直是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这可能是来自于他前世只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的一种本能戒心。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是避免不了要走这条路线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瑶民要结亲?
成立理想社的事情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今天是军事会议,没有充分的时间去讨论这件事。
“老李,这件事回头再说。军事上的事情很重要,但是民政上的事情同样重要。你这边辛苦一下,需要人手的话优先配给你。你觉得能用的人才尽管大胆提拔任用。充任吏员的,不一定是读书人,只要能够识文断字会算数都可以充任吏员。回头在东安县学那边开设一个干部培训班,把这些地主乡绅家的子弟们送去培训一下,顺便再参观考察一下东安的乡村,回来以后就会成熟多了。”
李志远眼睛一亮,击掌赞道:“这是个好主意,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当官的真正职责和使命是什么。咱们荡寇军的官吏可不是用来升官发财的,而是真正为百姓服务的。”
沈墨说的这个干部培训班就相当于是后世的dangxiao,干部履行任职之前都要去dangxiao培训合格后才能上岗。
东安县是沈墨占领的第一个县,群众基础也是最牢固深厚的,相当于是沈氏革命的摇篮,真正的革命老区。
让这些实习吏员去参观学习对于扭转他们的旧思想是很有必要的。
交代完李志远这边,沈墨最后又对情报头子戴文胜道:“老戴,你的情报处现在多少人了?”
戴文胜起身道:“情报处现有人员三百四十八名,其中情报分析人员三十人左右,还有行动小组十个,每个小组十到十五人之间,其余的全部为编外人员,负责一些外围工作。另外,截止目前为止,情报处发展的线人已经多达四百多人。”
沈墨之前一直没有问过这些事情,乍一听还是很有些惊讶的,追问道:“现在的情报侦查范围能达到什么程度?”
戴文胜道:“比如说主公想知道衡阳知府杨成泽今天晚饭吃的什么,晚上起了几次夜,四天后详细的情报就会放到主公面前。”
戴文胜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嘴角的那一丝轻松的笑意显然说明他对自己的工作成绩还是很有些骄傲的。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戴文胜,心中都是直呼好家伙。
铁牛瞪大眼睛道:“老戴,你是不是在我身边也安排有眼线?那岂不是以后我晚上睡觉说梦话,穿啥颜色的犊鼻裤你都能知道?”
不等戴文胜回答,沈墨先开口训道:“别胡说八道,情报处针对的对象都是我们的敌人还有那些刚归降投效不久的人,怎么可能在自己人跟前布置眼线!再说了,我和老戴对你磨牙放屁打呼噜这种屁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众人一阵大笑,铁牛臊的立刻起身认错。
众人闻言也都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戴文胜的眼神却都有些毛毛的,总觉得老戴俊朗的气质当中多了一丝阴险。
情报处的职责现在是个二合一的状态,既要收集军事情报,还得关注内部的各种情报。既要发展铺设情报网络,还得承担反谍任务。
任务繁杂艰难,非常的不容易。
戴文胜能在短短半年之内将情报处的工作做到这种程度,沈墨是真的有意外的。
“老戴,你的确有搞情报工作的天赋。我还是那句话,要多少经费我都批给你,只要你有那个本事。不过眼下的重点一个是收集衡阳清兵的各种情报,另外也要兼顾内部的风吹草动,以及周围各种势力的情报都要搜集。”
“用西游记里的话来说,你的情报处就是我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戴文胜挺着胸膛保证道:“主公且放心,三年之内我一定让主公知道康麻子脸上究竟有几颗麻子。”
这句牛皮吹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刚才被戴文胜的话给惊出来的那一点惊悚立刻荡然无存。
任务各自下达之后,沈墨立刻宣布散会,各自开始准备行动。
司坤将根据沈墨命令拟好的一道道公文在让沈墨审阅过后盖上总镇印章然后下发相关人员。
铁牛和程凯则在军务处领了军令后各自去集结人马,准备出征。
常远则要跟两位军事主官去交接防务,水师统领郑云龙则要安排部分船只运送程凯这一路攻打桂阳府的人马。
荡寇军的战争机器立刻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沈墨审阅完了司坤拟定的各种文件后,全部一一盖章后,伸了一个懒腰,问道:“今天还有别的重要事情需要处理吗?”
司坤立刻道:“主公,雷蒙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千多瑶民,正在城外扎营等待。刚刚常远参谋长派人送来的消息,请示如何安置。”
“雷蒙?”沈墨一时间想不起来雷蒙是哪个,愣了一下之后忽然想起来了原来就是之前跟随戴文胜一起充当内应,且最后抓住永州知府刘光耀的那三百瑶民的首领。
雷蒙他们这三百人都属于盘瑶,雷也是其中的一个大姓。
想起来之后,沈墨立刻兴奋道:“原来是他呀,竟然能够带回来一千瑶民,真是出乎意料。”
上次沈墨跟雷蒙以及那三百瑶民闲话家常,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吃饭,又给了他们充满诚意的各种承诺。
雷蒙深受感动,主动表示愿意回到老家去带来更多的瑶民来沈墨麾下效力。
没想到这才过去十几天,还不到一个月,他竟然就带回了上千人,的确很让人吃惊。
“走,去看看。这可是咱们的第一支山地步兵,不能怠慢了。”沈墨起身就要往外走。
司坤急忙在后面道:“主公,常远参谋长说这些瑶民人人背弓跨刀,看着有点桀骜不驯,主公还是要小心些。”
沈墨停下脚步问道:“雷蒙现在何处?”
“就在门外。”
“请他进来。”沈墨吩咐道。
不多会,一个肤色黝黑,体格健壮,身上披着一件半身皮甲,头缠黑色布巾的汉子走了进来,看见沈墨立刻拜倒在地:
“沈天王,雷蒙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带来了一千一百一十六名瑶人。我担心他们会坏了城里的规矩,现在正让我两个弟弟带着他们在城外等候。”
沈墨深深的看了一眼雷蒙,笑着将他扶了起来道:“你能平安回来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司坤,传我命令,立刻准备十口肥猪十头肥羊,还有两百石粮食,我要去犒劳这些远道而来的瑶民兄弟们。”
“是,主公!”
司坤立刻转身传令去了。
雷蒙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感激:“沈天王对我们瑶民这般厚待,我雷蒙誓死效忠天王!为了表达我们瑶民的忠诚,我们希望能够和沈天王成为一家人。”
沈墨有点没听明白,笑道:“难道我们现在不是一家人吗?”
雷蒙摇头道:“我们要成为更亲近的一家人。我这次回去,不光带回了一千多瑶民汉子,还带来了我们盘瑶最美丽的瑶妹。我们希望沈天王能够娶了我们最美丽的瑶妹,这样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人馋你夫君身子怎么办?
沈墨这下听懂了,这些瑶民要跟他和亲,要把他们族中最漂亮的妹子嫁给沈墨,从而来跟沈墨结成更稳固的利益联盟。
沈墨想收编这些瑶民为己所用,显然这些瑶民也想抱沈墨的大腿。
而通婚联姻则是自古以来最常见的结盟方式,普通人之间结亲成为亲家,世家大族之间联姻则成为政治同盟,而国家跟国家之间的联姻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联姻,不过往往都是小国或者弱国的公主贵女嫁给大国强国的君主或者权贵人物,往往代表的是一种示弱和献媚。
所以不管是昭君出塞远嫁匈奴,还是文成公主万里迢迢去吐蕃嫁松赞干布,根本原因都是是在于当时的大汉和大唐相较匈奴和吐蕃这两个游牧民族是处于弱势地位,所以不得不屈辱的牺牲一个弱女子和随行的成百上千普通人的幸福和性命来为国家民族赢的喘息之机。
甭管后来史书上如何渲染中土先进文明改变促进边疆文明发展进化,这种和亲本质上都是让人感觉屈辱的。
回到眼前,雷蒙提出要让沈墨迎娶他们瑶族女子,其实也是一种示弱和献媚。
从政治意义上来讲,这对沈墨都是好事。
只是,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拥有后世灵魂,且刚刚成亲三天的男人来说显然是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
沈墨回过神来,对雷蒙道:“雷蒙,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三天前刚刚成亲了。我很喜爱我的妻子。”
雷蒙闻言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又问道:“沈天王,你现在是几个妻子?”
沈墨道:“妻子当然只有一个。”
雷蒙又问:“那有没有纳妾?你们汉人的达官贵人除了娶妻之外,还可以纳好多妾的。”
雷蒙属于熟瑶,也就是汉化很深的瑶族,说汉语,写汉字,跟汉人百姓一样编户齐民,给官府纳税,给地主交租,跟那些被土司奴役的生瑶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们又保留了瑶族的一夫一妻制度,没有纳妾一说。
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沈墨惊讶道:“难道你会同意让你们最美丽的瑶妹来给别人当妾吗?”
雷蒙道:“如果是别人的,肯定不会愿意的。不过沈天王你是神仙般的人物,以后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大英雄的,给你这样的大人物当妾也是我们瑶妹的幸运。”
沈墨不能直接拒绝雷蒙,毕竟能否顺利收取这些瑶民之心,不仅关系着他是否能够拥有一支能够在山地之中熟练作战的山地步兵,更重要的是关系着他以后能不能顺利收取广东、广西乃至云贵等地。
因为这些地方同样的居住着大量的瑶族百姓。
可是沈墨又不情愿用自己作为联盟的砝码,况且还是一个根本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对方高矮胖瘦黑白美丑的一个瑶族女子,更谈不上说双方的三观契合,兴趣爱好相投等精神层面的东西。
沈墨知道,如果换了一个这个世界的土著,搁在自己的位置,肯定会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这笔账太好算了。
迎娶一个瑶族女子,就能得到数万数十万瑶民的追随效忠,怎么看都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但是沈墨这里却行不通,这件事跟他的三观是相悖的,他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
沈墨沉吟了片刻后对雷蒙道:“雷蒙,你了解我们汉人的习俗,应该知道妾在家里的地位如何。你都不担心你们的瑶妹以后会不会过的幸福吗?”
雷蒙似乎对沈墨的问题感到有些讶异,瞪着眼睛奇怪的看了沈墨一眼,这才道:“女人的幸福不就是嫁个能供她吃饱喝足,有屋子住,有衣穿的丈夫吗?如果还能生出儿子的话,她会过的更好的。沈天王你对我们都这么好,肯定也会对我们的瑶妹非常好的。这一点我信你。”
沈墨无语,自己跟一个清朝的人去讨论女性婚姻幸福的问题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他想了想,最后道:“这件事让我回去跟我的妻子商量一下,我必须尊重她的感受。”
雷蒙闻言表情更加讶异,似乎觉得纳妾这种事情难道不都是男人自己说了算吗,为什么沈天王这样的大人物还要征求他妻子的意见?
难不成沈天王的妻子是一个母老虎?
只是这话雷蒙不能说,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沈天王干脆利索的打败了清廷一万大军,而且还俘虏了清军主帅的消息。
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族中的长老们同意了他让瑶妹嫁给沈天王的提议。
暂时搁置了和亲的事情,沈墨带着人抬着肥猪肥羊去了驻扎在城外的瑶民营地犒劳他们。
这些瑶民们看见沈墨的时候都很惊讶,没想到雷蒙口中的大英雄沈天王竟然是这么的年轻英俊,对着他一番指指点点的。
不过看见沈墨让人抬过来的肥猪肥羊还有粮食的时候,这些瑶民们对沈墨的印象一下子从各种猜测观望瞬间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好感。
沈墨又当场宣布他们将会获得和自己麾下其他士兵一样的待遇,自己治下所有的瑶民只要编入户籍,都可以和汉民一样分到田地,税赋租子也和汉民保持同样的标准,瑶族的百姓同样可以当官,读书,经商,不受任何规矩之外的限制。
沈墨敞亮真诚的态度彻底打消了这些淳朴的瑶族汉子的顾虑,他们在雷蒙的带领下,面对沈墨弯腰双手奉上了自己腰间的猎刀。
这代表着效忠和臣服的意思。
沈墨象征性的接受了雷蒙和几个首领的猎刀,并且当场宣布将他们编入荡寇军战斗序列,成立荡寇军第一山地步兵营,雷蒙作为营帅,其他几个首领也各有职衔。
同时,沈墨又一处空出的营地划分给这些瑶族士兵,又承诺三天之内给这些士兵全部补齐装备,授予军旗。
这种种措施,让这一千余瑶族士兵对沈墨的忠诚度蹭蹭蹭地往上涨。
雷蒙的忠诚度已经达到了八十以上,其他几个首领也都在六十往上。
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沈墨已经很知足了。
以后只要自己不遵守承诺,这些瑶族士兵必然会为他效死的。
晚上回到家中,换了一身素白春衫,发髻在脑后轻轻挽着,带着一丝慵懒和随性的新婚少妇姜寒酥一边给沈墨按摩着有些僵硬的肩膀,一边闲聊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沈墨忽然拉住了姜寒酥的左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亲了一口道:“小竹子,有人馋你夫君的身子,你说怎么办?”
姜寒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右手在沈墨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笑道:“墨哥哥,你不就是说小白那丫头吗?我又没说不同意你,你干嘛还要问,是想试探我吗?”
沈墨摇摇头道:“不是小白,是别人。”
姜寒酥一愣,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妖精,想吃你这个唐僧肉了?”
第一百五十章 示威、雷九妹
沈墨没有任何隐瞒的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姜寒酥,然后心中略有些担忧。
虽然他知道姜寒酥是一个大方贤惠的女子,不会轻易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但是毕竟新婚才刚刚三天,就面临这种事情,难免会有些想法的。
“原来是雷蒙他们啊。不过据我所知,瑶民一般是不与外族通婚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要和墨哥哥你联姻,显然对你很是信任,对于跟咱们结盟抱有很大的诚意。所以才会不惜打破他们的传统。如果能够跟雷蒙这一支盘瑶结亲,对于以后墨哥哥收取整个南方的瑶民都会大有裨益的。”
姜寒酥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让沈墨很有些惊讶。
“小竹子,你就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吗?这可是别的女人要跟你抢夫君啊,你难道不应该表现的幽怨委屈一些?你这样冷静明理,让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啊,我忽然好伤心啊……”
沈墨故意做出一副伤心失落的表情来,惹得姜寒酥失笑不已。
最后她走到沈墨面前,面对面坐在他怀里,然后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看着沈墨的眼睛柔声道:“墨哥哥,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没有人会不在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的,这一点我也一样。
只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越优秀的男人,越会吸引女人。若是墨哥哥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或者是一个普通的乡间汉子,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但是你毕竟是要做翻天覆地大事的英雄,这种事情既然会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的基业越大,这种事情就会越多。到了你这个层次,你就不只是小竹子一个人的夫君了,你还是成千上万人的主君。
作为主君,必然要为臣民考虑,很多时候要牺牲个人的好恶,掩饰个人的情绪,这是一个成熟的主君必然要经历的事情。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我当然希望能跟你两个人一生一世白头到老,厮守一生。但是那样就太自私了。
而且我心里很明白,你能告诉我这件事,已经足以证明了你对我的在意,我真的很开心。相比其他人,你已经足够自律和简朴了,若是只守着我一个人,恐怕明天这永州城就会传出我善妒的流言来。所以,只要你觉得有必要的事情尽管去做,我都能理解和支持。”
沈墨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宝藏女孩呢,怎么可以这么贤惠大度,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伸手轻轻将妻子搂入怀中,沈墨叹口气道:“小竹子,跟着我委屈你了。”
姜寒酥将头靠着他胸前,柔声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一点都不委屈。从我跟你相认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你在前面做大事,我不能给你帮大忙,但是也不能给你添麻烦啊。所以,尽管放手去做,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后。”
沈墨被说得都有些惭愧了,搂着怀里的妻子,感受着她温软馨香的娇躯,半晌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完抱着姜寒酥一下子站起来,大踏步地向着里面的卧室走去。
“啊?!墨哥哥,没关门!”
在一声娇羞的惊呼声之中,沈墨脚后跟一抬,卧室的门咣当一声紧紧关上,片刻后里面的梨花木大床便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
门外的院子里的石桌旁,陈氏坐在石凳上,手中正在绣花,那是一只已经快要完工的老虎鞋,看大小应该是给一两岁的婴童穿的。
忽然,她停下手中的阵线,转头看了沈墨卧室的方向一眼,静静听了片刻后,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姨母笑。
“年轻真好啊,看来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抱孙子了。”
陈氏笑呵呵地喃喃道,继续开始绣花。
……
第二天,是铁牛和程凯两路大军出征的日子。为了保密,没有举行什么誓师大会之类的仪式,趁着天色还没亮,两路人马就一北一南的悄悄出发了。
这次出征的都是正兵,正儿八经的嫡系,根本不需要搞什么战前动员。别说这次的目标只是一些绿营兵和乡勇,就是真正的满洲八旗兵在面前,这些正兵也是丝毫不怵的。
雷蒙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出征的消息,跑到总镇署来找沈墨主动请缨,要求跟着程凯一起去打桂阳府。
沈墨却拒绝了,他对雷蒙道:“我相信你的诚意,也相信瑶民兄弟们的勇气,只是你们远道而来,身体疲惫,而且装备给养都没有补充完整,士兵们也没有足够的训练,我现在派你们去,那就是让你们去送命,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对我来说,无论是汉民还是瑶民,亦或者是壮民,还是苗人,只要是我沈墨麾下的战士,我都不会轻易让你们去冒险的。你们每一个人的命我都很珍惜。”
雷蒙很感动,但是还是想请战。这些朴实的瑶族汉子,觉得沈墨对他们好,又承诺给他们美好的未来,他们自然要拼命效力,才能不辜负沈墨的厚待。
沈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咱们现在才占了一府六县之地,跟整个天下比起来只能算作九牛一毛。以后打仗的机会多得是,肯定会有你们表现的时候。走,再去营中看看。”
说着,带着秘书司坤和一队亲兵,然后拉着雷蒙再次来到了瑶兵营中。
瑶兵们看到沈墨到来,都很兴奋,纷纷涌上来行礼问候。
沈墨左右看了看,发现瑶兵们的情绪都很饱满,精神也很振奋,只是大多数人身上的衣服头巾都显得有些陈旧破烂,甚至大部分人脚上穿的还都是草鞋。
不过他昨天已经吩咐军务处给这些瑶兵们补充装备了,最少先给每个人弄一套新衣服和新鞋子,换上新头巾。
至于盔甲,肯定没办法全部给他们配备皮甲,只能先给军官配备上皮甲,普通士兵只是暂时使用藤甲。
对于这些要充任山地步兵的瑶兵来说,更轻便,能防火防水的藤甲其实更适合他们。
只是这些瑶兵使用的武器却都要全部更换,他们手中的猎刀和猎弓用来打猎还可以,但是用来打仗就差点意思了。
不过沈墨上次灭了于成龙一万余大军,凑出一千多人的武器装备来还是很轻松的。
当然,那些缴获的武器还要用来装备新纳入地盘的村兵们,所以看着不少,但是其实也用不了多久的。
不过沈墨已经下令在永州城附近的山坳里建造新的兵工厂了,这些兵工厂不仅能够打造各种冷兵器,还能打造各种防具。
古代冷兵器因为冶炼技术的局限,所以坚韧程度都不算好,战场上武器损耗率相当的高。
所以一支一万人的军队,武器装备库存量按照五倍来配置才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比例。
随着军队人数越来越多,光靠缴获显然无法满足实际需求,必须要建造一个成规模的军械基地。
按照沈墨的计划,永州附近的这座军械基地除了打造冷兵器的兵工厂,还有制造枪炮的枪炮铸造厂,以及马厩都要设置在其中。
目前,兵工厂已经开工建造,由重兵守卫。而且附近就有一座荡寇军的军营。
沈墨这次来瑶兵营是来立威的,恩威并施才是上位者的常规手段。
昨天送来肥猪肥羊以及各种承诺,那是施恩。今天他就要来示威。
当然,这个示威不是要来杀人,而是要给这些瑶兵一个更立体更威武的主君形象。
办法也很简单,让这些瑶民来挑战自己,能赢过他的将会获得十两白银以及一身皮甲,以及一头肥猪的奖励。
沈墨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雷蒙之后,雷蒙显得很错愕,看着沈墨,一脸的为难。
”是不是担心我丢人出丑?”
沈墨直接问道;雷蒙也是个实诚汉子,闻言点点头,又急忙道:“沈天王,你是大人物,这些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万一伤到了你我可没法跟姜姑娘交代啊。”
雷蒙这些人能够来到沈墨麾下,还是因为姜寒酥的缘故。
姜寒酥不仅是他们的恩人,更是他如今的主母。雷蒙昨天跟沈墨提亲之后,回去的路上才反应过来沈墨的妻子正是姜寒酥,心中一下子觉得很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对不起恩人。
本来今天还打算去看望姜寒酥的,因为心虚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姜寒酥,所以都没去。
结果沈墨又说要跟瑶兵们比试,把雷蒙吓的够呛,生怕沈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更无法面对姜寒酥了。
因为沈墨看起来虽然并不文弱,但是他的长相给人的印象就不是那种动刀动枪的粗人,反而看起来更适合吟诗作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雷蒙虽然佩服沈墨闯出的这一番基业,但是却并没有见识过沈墨的功夫,所以才会有此疑虑。
沈墨明白雷蒙的顾虑,忽然伸出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站在其中,伸出一只手对雷蒙道:”你若是能够将我拉出这个圈外,我就听你的。若是不能,那你就听我的。“
雷蒙松了一口气,立刻笑道:”这可是天王你自己说的,可不许耍赖。”
沈墨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童叟无欺,尽管来吧。”
听说沈天王要跟首领雷蒙比力气,瑶兵们一下子来了兴趣,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谁不知道雷蒙首领是咱们族中有名的大力士,沈天王看着都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怎么可能赢得了!”
“除非雷蒙首领让着沈天王,否则肯定一下子就会被拉出圈的。”
几乎所有的瑶兵都认为沈墨根本不是雷蒙的对手,雷蒙只要稍微一发力,就会把沈墨拉出圈的。
不过却有一人不这么认为,她说:“你们的眼睛只相信你们看到的,所以才会有这么愚蠢的判断。沈天王能够闯出这么大的基业来,肯定不会轻易的给别人羞辱自己的机会。我相信他一定会赢的。”
有人调侃道:“九妹,你还没有嫁给沈天王,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沈天王虽然是汉家的好儿郎,但是怎么看都不会是你哥哥雷蒙的对手的。雷蒙可是曾经能双手举起一只肥大的野猪的勇士。”
被叫做九妹的是一个男装打扮的娇小少女,肤色虽然略微黝黑,但是却五官精致,身材婀娜,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显得顾盼多情,又聪慧伶俐。
雷九妹道却不以为然到:“我哥哥虽然是勇士,但是沈天王才是真正的英雄。英雄不会做出愚蠢的事情来的,我相信他一定会让你们知道自己的看法是多么可笑的。”
边上的人又开始调侃她,雷九妹却不再说话,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紧紧盯着沈墨。
沈墨如今耳聪目明,周围的议论声自然听的清清楚楚。雷九妹和旁人的谈话声也自然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眉头轻轻一挑,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一双多情妩媚的桃花眼正望着自己。
沈墨一怔,然后点头微笑。
雷九妹对他甜甜一笑,大声喊道:“沈家哥哥,我相信你能赢的。”。
这话一下子引起了周围的一片起哄声,可是雷九妹却一点都不忸怩,依然大大方方地盯着沈墨。
沈墨没想到这位瑶族妹子竟然这般大方率真,再次点头微笑致意。
雷蒙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起了较劲的心思,将袍子的下摆掖在腰带中,然后扎稳马步,抓住沈墨的手,“嘿”,吐气开声,猛然向前一拉。
本以为沈墨会轻易被他拉过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保护沈墨不摔倒的准备,结果却发现沈墨的身子只是微微一晃,脚下却丝毫没有移动。
雷蒙心中一急,直接伸出两只手去拉沈墨。
沈墨哈哈一笑,叫道:“给我过来吧!”,单手一用力,直接将扎稳马步的雷蒙一下子拉了过来。
雷蒙跌跌撞撞的冲向沈墨怀中,沈墨却没等到他靠近,身子微微一蹲,竟然单手将壮实的雷蒙给举到了空中。
雷蒙骤然离地,本能的大叫了起来。
瑶兵们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面色平静,脸不红气不喘的沈墨,然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声。
雷九妹一脸骄傲地对旁边目瞪口呆的一人道:“现在你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勇士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强烈的危机感
“天王神力无敌啊,我甘拜下风!”
雷蒙被放下来之后,心悦诚服地抱拳对沈墨说道。他万万没有想到,看着比自己单薄许多的沈墨竟然力气如此之大,让一向以力大而自得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家单手举到了空中。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沈墨露出一个挂逼大佬独有的淡定笑容道:“你也不用懊恼,我的力气,就是昔日能够扛鼎的楚霸王复生也不一定能是我的对手。”
雷蒙:“……”。
在见识了沈墨的神力之后,雷蒙自然没有再阻拦沈墨要跟瑶兵们比试。
瑶兵们听说了沈天王要跟他们比试,赢了还有丰厚的奖品奖金,都表现的跃跃欲试。
沈墨问雷蒙瑶兵们最擅长的是什么,雷蒙想了想挠着后脑勺说是打猎。
这让沈墨一时无语,总不能跑到山里去比试打猎吧。
最后略微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就比射箭。
雷蒙从一千多人之中挑选出来十名箭术最出众的瑶兵,分别跟沈墨比试。用的弓也是沈墨让人送来的步弓。
结果自然没有任何意外,无论是射远还是射准,射固定靶还是射天上的飞鸟,沈墨都是轻松取胜,无一例外。
瑶兵们看的目瞪口呆,然后又是真真欢呼,对沈墨更是心悦诚服。
雷蒙的妹妹雷九妹一直在旁边为沈墨加油助威,没当沈墨胜过一人就欢呼雀跃,看起来比自己赢了还要开心。
雷蒙看的直摇头,我这个傻妹妹哟,人家沈天王可还没答应娶你呢。
比试完了之后,沈墨又在营中跟瑶兵们一起吃饭,而且还特意破例让人送来酒水,跟瑶兵们一起喝酒,成功塑造了一个力大无穷又箭术神准,而且还善待士卒,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的主帅形象。
等到沈墨要离开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发现雷蒙的忠诚度已经达到了八十五分了,其他几名首领的忠诚度也都有了明显的上升。
这几人的忠诚度上升那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雷九妹竟然也有了八十二分的忠诚度,这让沈墨很有些意外。
“你妹妹一个女孩子,住在军营中肯定会有许多不方便,你如果没意见的话,我可以给她在城中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
沈墨看了一眼跟着哥哥雷蒙一起出来的送自己的雷九妹,对雷蒙说道。
雷蒙还没说话,雷九妹就先开心的走到沈墨面前,盯着沈墨问道:”你是要接我住进你的家里吗?是决定了要娶我吗?”
沈墨完全没有想到瑶族的妹子这么的直接,一时间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雷蒙虽然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但是却也明白汉人是要讲究一个委婉的,所以急忙瞪了一眼妹子,然后对沈墨道:“天王不要生气,我妹妹她只是因为很喜欢你,才会这么说的。”
沈墨更无语,你们兄妹俩都这么直接吗?
不过沈墨倒也不是什么虚伪做作的人,定了定神,对雷九妹道:“你很漂亮,也很聪明,如果能娶到你也是我的幸运。只是我们才刚刚见面,彼此都不了解。不如这样,我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你先住下来,如果想做事的话也可以安排一些事情给你去做。等过上一段时间,我们更熟悉一些的话,你如果还愿意嫁给我,那我们再来商量。”
雷九妹虽然不懂现在娶自己和过一段时间娶自己之间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心中已经把人沈墨认定为有智慧的人,觉得他的安排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至于沈墨说的做事情,她到没有在意。
最终,沈墨带着雷九妹和她的一个丫鬟月娘一起进了城。
沈墨安排给雷九妹的住处当然不是自己的府邸,而是白映波的丰腴楼。
看到沈墨从小院的门口走了进来,坐在院子里的新绑的秋千上发呆的白映波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惊喜,急忙想要站起来,结果却没站稳,不小心晃动了秋千,吓得她惊叫一声。
沈墨快步走过去,双手将秋千的两条绳子拉住,让秋千停了下来。
只是这个样子,倒是看着像是白映波躲在他的怀里一样。
沈墨伸出手笑着看向她,白映波脸红红的,犹豫了一下抓住沈墨的手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沈墨趁机握紧她的白皙柔嫩的手,白映波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随他了。
“你怎么今天有空来了?不在家陪着姜姐姐吗?”
白映波撇开头,任凭沈墨抓着自己的手,低声说道。
沈墨早看出来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意了,明白这句话根本就是没话找话。
微微一笑道:“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我说我想你了,你信吗?”
白映波虽然大胆率真,但是何曾听过这么直白的撩拨言语,一时间又羞又喜,红着脸,张着小嘴,瞪大眼睛看着沈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从上次成亲的时候,沈墨给她包了那个特殊的大红包之后,这些天白映波一直魂不守舍的,还不时的发呆傻笑,就连丫鬟烟烟都看出她犯了相思病。
虽然沈墨用那个特殊的大红包给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可是两人的关系毕竟没有明确的表达过,所以忽然来这么一下子对于情窦初开的小白姑娘来说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沈墨看她娇羞发愣的样子,心中一荡,果然男人最喜欢的还是女人害羞的样子。
当然,这有个前提,是长得好看的女人。如果是芙蓉或者凤姐之类的,那害羞起来绝对会要人命的。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一下子刮得小白姑娘有点不辨东西南北了。
沈墨是个厚脸皮的,看见她这个样子,哪里还能不晓得要乘胜追击,趁着人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一把搂住,然后对着人家光洁的额头亲了一口。
白映波如遭雷击,整个人脑子一下子变成空白起来,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这个男人也太大胆了……
接下来,沈墨牵着晕乎乎的白映波,又将雷九妹介绍给了她。
当然,没有说要结亲的事情,只说她是雷蒙的妹子,要暂时住在这里,让白映波照顾一下。
白映波当然知道雷蒙,此时又被沈墨一套连招给搞得晕乎乎的,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别说让她照顾雷九妹了,就是沈墨现在要抱她进房,她估计都不会反抗的。
直到沈墨走了好半天,白映波才恢复了思考能力,一扭头,看见旁边一个身材虽然娇小,但是论起丰满窈窕丝毫不差自己的少女,正用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白映波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捂着脸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雷九妹摇摇头,然后道:“你长得真美丽,难怪沈家阿哥这么喜欢你。”
白映波心中一喜,不好意思道:“你怎么看出来他喜欢我?”
雷九妹甜甜一笑道:“沈家阿哥这样的大英雄,喜欢就是喜欢,绝对不会掩饰的。他看着你的眼神都写满了喜欢两个字,就跟我喜欢他一样。”
白映波听到前半句很开心,听到后半句却一下子警惕起来:“你也喜欢他?”
雷九妹点点头,很坦率地道:“对呀,他是个大英雄,我喜欢他。只是他还没有答应要娶我,只是先让我住在这里,说是要熟悉一下再说。”
听到这话,再上下打量一下面前的瑶族少女,白映波心中一下子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来。
……
“前面是什么地方?”
铁牛穿着一身铁甲,背后背着米尼步枪,腰间挂着狼牙棒,手中拄着一根约莫十几斤重的大枪,站在山路边一块巨石上问道。
他旁边的山路上,是摆成长蛇阵蜿蜒而行的荡寇军士兵。
这次出征宝庆府,他带着五千名正兵,以及二十门火炮,一路上要走的基本上都是山路。
南方的山不如北方的山高大,最高的山基本上也不会超过一千米,多数都是低矮的丘陵和矮山。但是却胜在连绵不断,没有多少平坦之地。
除了大江大河两岸的冲积平原,山地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
听到铁牛的问话,一个体型精瘦的中年汉子急忙回答道:“牛将军,前面在走一段就到了头坝岭,这附近左手边有座山叫做人古山,右手边有座石山头。这两座上原来都有草寇强盗,经常打劫过往的行商,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这个中年汉子姓余,叫做余不二,真名叫做余宝洪,是个专门来往永州府和宝庆府之间的行商。因为他做生意很讲究诚信,说一不二,所以得了个外号“于不二”。
沈墨击败于成龙之后,这余不二是第一批向沈墨示好的商贾,又恰好他熟悉永州到宝庆府的路径,所以被请来当做给铁牛当向导。
铁牛闻言嗤笑一声:“贼寇?鞑子来了老子都不怕,何况是一些草寇。老余,你就放宽心的带路,我保你一根毫毛都会掉的。”
不过嘴上虽然吹牛,但是该谨慎的时候铁牛是一点都不会大意的。
前哨侦查部队连续派出了三波,每波之间距离都保持在几百米之内,一旦发现有情况立刻吹响竹哨示警。
后面还有殿后的后卫部队,铁牛自己带着火炮和主力在中间行军。
若是遇到容易被埋伏的地段,他都会派人去搜索,确保安全后才会继续行军。
粗中有细说的就是铁牛这种人,看着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但是心中却非常的有数。
余不二领的这条路相对来说还比较容易行走,就连火炮也能在骡马的拖拽下前行。唯一的缺点就是要绕远不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宝庆府的府城也是一座大城,如果没有火炮攻坚的话,光靠人力强攻死伤肯定会不少。
虽然沈墨手下的兵训练简单,悍不畏死,但是沈墨却不想做无畏的牺牲。
能用火炮平推,干嘛非要用人命填,那不是脑子有坑吗?
队伍又往前行了一段,忽然前哨回来报信道:“禀告牛将军,前面有一处峡谷,有两队人马正在厮杀,看其服饰杂乱,不像是清军。”
铁牛闻言立刻下令全军戒备,自己前去查看。
到了地方,前哨部队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只是没有铁牛的命令,都没有发动攻击。
铁牛站在高处往下看去,发现下面一处较为宽阔的峡谷之中,总数约莫上千名服饰杂乱的人正在混战一团。
这些人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刀枪棍棒斧子大锤应有尽有。
其中还有十几面旗帜,其中最大的两面气质上一个写着“黄”字,一个写着“吕”字。
铁牛看了几眼,发现下面这些人根本就是菜鸡互啄,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老余,过来瞅瞅。”铁牛回身向着余不二招手。
余不二凑过来看了片刻后有点不确信地道:“牛将军,这似乎是人古山和石山头的山贼。那个“黄”字大旗应该就是人古山大当家黄虎的旗帜,那个“吕”字大旗应该就是石山头大当家吕长虹的旗帜。这两伙人平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为何却在此厮杀。”
铁牛心中有数了,摆摆手道:“管他什么黄虎黄狗的,只要挡住了咱们的去路那就得收拾他。”
这个峡谷是铁牛去宝庆府的必经之路,所以他必须处理眼前的这些人才能继续前进。
铁牛招来一个营长,命令道:“你带五百人从峡谷两侧绕到峡谷的另一头,堵住这些人的去路,我从这边带人将他们驱赶过去。正好抓一些俘虏给咱们当苦力运输辎重。”
铁牛这次出征,没有如清廷的军队出征一样征发大量民夫随军,所以军中的火炮以及粮草等辎重都由辎重营的士兵运送。
现在眼前这些正好挡了道,而且还是在永州附近打劫,无论如何铁牛都必须要扫清他们。
抓到的俘虏正好也可以用来当苦力。
那营长领命后,立刻带了五百名士兵轻装沿着峡谷两侧迅速向着另一头而去。
而下面的那两拨人马依然毫无察觉他们身后来了一支大军,还在非常激烈的菜鸡互啄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经不起念叨的反贼(五千字大
估摸着峡谷另一个出口的五百士兵已经就位之后,铁牛带着大军从谷口杀入峡谷之中。
对付这群乌合之众,根本都不需要使用火铳,甚至连弓箭都不需要使用,也不用讲究什么阵型,直接冲杀过去就是了。
两拨正在菜鸡互啄的山贼看到这一彪突然杀出的人马,都有些发蒙。
两个山贼头子黄虎和吕长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是对方的后手,异口同声大骂对方卑鄙无耻。
可是看到这这彪人马打着的那面血红色,上面绣着“荡寇”两个大字的旗帜时,立刻脸色苍白,大喊道:“风紧,扯呼!”,再也顾不上厮杀了,带头向着峡谷的另一侧跑去。
身后众喽啰一看老大都跑了,那还打个屁啊,也赶紧跟着狂奔。
如今沈墨的大名和这名荡寇军大旗已经永州乃至整个湘南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人古山和石山头这两个山寨的草寇距离这么近自然也是知道的,甚至两个强盗头子前几日还亲自跑到永州城外去窥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攻守大战,所以更清楚荡寇军的实力,也因此才会一见到荡寇军的旗帜就掉头逃跑。
说起来,这这两伙强盗在这个峡谷厮杀跟荡寇军还有一点关系。
黄虎和吕长虹两人暂时放弃争端,气喘吁吁跑了几里地,好不容易跑到了峡谷的另一个出口,结果却发现已经被人堵上了。
铁牛派去堵口子的这对人马没有打出旗帜,所以这些强盗草寇不知道厉害,还妄图冲杀过去,结果被一阵又准又狠又快的箭雨给射了回去。
看着谷口满地的自己小弟尸体,黄虎和吕长虹两人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忽然,峡谷对面传来了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沈天王麾下荡寇军,若不想死,立刻投降,否则杀无赦!”
两人一听,得,原来是被荡寇军给包了饺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荡寇军会堵住他们,但是两人却知道今日要是不投降,那必死无疑。
“我等愿降!将军饶命!”
两人走到谷口不远处,抛下手中武器,跪地投降。后面的小喽啰们也哗啦啦跪了一地。
等铁牛赶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山贼都被绑住手脚,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让人将两个山贼头子带过来,铁牛打量了一下问道:“谁是黄虎?谁是吕长虹?”
“禀告将军,小人就是黄虎。”
铁牛看一眼,这黄虎长得虽然不甚高大,但是却看起来很结实,五官平常,脸色蜡黄。
“禀将军,俺是吕长虹。”
吕长虹是个小眼睛的胖子,身高倒是比黄虎略高一些,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显然是个心眼多的家伙。
“说说吧,明明都是山贼,为什么要在此处火并,若是敢骗我,你们自己掂量一下。”
铁牛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拎着狼牙棒审问两人。
看着铁牛如一座铁塔似的雄伟身材,还有那吓人的狼牙棒,心眼多的吕长虹咽了一下口水,缓解了一下紧张情绪,赔笑道:“小人还没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铁牛冷哼一声道:“我是铁牛,赶紧说,再废话我就用这根狼牙棒看看你脖子上这颗瓜熟不熟了。”
黄虎闻言惊呼道:“原来你是沈天王麾下第一大将,人称‘牛魔王’的铁牛将军!”
铁牛听得一愣一愣的,啥时候我就成了“牛魔王”了?
吕长虹是个人精,看见铁牛脸色不爽,急忙赔笑解释道:“铁牛将军请息怒,如今人人都知道沈天王麾下第一大将就是铁牛将军,而铁牛将军雄伟如山,又用兵如神,而且豪迈无双,所以外界就给您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铁牛听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看着吕长虹一下子顺眼了许多,点头笑道:“没想到本将军的名号竟然这么响亮,不错不错。那你还知道其他人的绰号吗?比如说我的搭档老程,还有水师的老郑,以及老常他们?”
吕长虹急忙道:“程将军也许是太过低调,倒是不知有何绰号。倒是统领荡寇军水师的郑将军,有好事者给送了一个‘湘江神龙”的绰号。至于其他将军,那小人就不清楚了。”
“嘿嘿,湘江神龙,老郑这外号倒是比我的听起来还神气。不过也是,老郑带着水师可是打了好几次漂亮仗,别说这绰号还挺带感,回去告诉他,他肯定乐的找不到北了。”
铁牛嘿嘿自言自语几句后,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别废话了,赶紧说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干仗。”
吕长虹看铁牛被自己几句话给奉承的脸色好了很多,心中一松,正要开口,却被黄虎抢了先。
黄虎道:“不敢欺瞒将军,我们之所以刚才在这里厮杀,是因为得到了一条消息。前两天我的人抓住了一个从人古山下路过的家伙,一问却是宝庆知府的一个师爷。从这师爷嘴里得知宝庆知府打算跑路的消息。这师爷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自己先跑了。”
“这个师爷是绍兴人,所以想超近道从这里到永州然后坐船回老家,结果被我的人给碰上了。”
“所以呢?”
“我听那师爷说那宝庆知府虽然想跑路,可是舍不得他当知府一年多搜刮的那些金银财宝,这两天到处找人变现。所以我就想着绝对不能让这厮跑了,把这厮抓住以后我就能发一笔大财了。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带人准备去宝庆府,结果在这峡谷里就遇上了吕长虹这厮,没想到这厮竟然跟我打一样的主意,所以我俩就干起来了。”
铁牛听完又看向一脸郁闷一直找不到时机插嘴的吕长虹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吕长虹道:“我也是从宝庆知府那个师爷嘴里知道的。只不过我跟黄虎这厮见财起意不一样,我有更高的追求。”
铁牛来了兴趣:“一个师爷被你们俩一人抓了一次?”
吕长虎略微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黄虎,然后低声道:“将军,其实是我在黄虎那边有个眼线,他知道消息后连夜通知我的。”
黄虎一听眼睛睁得溜圆,大怒道:“好你个吕胖子,你竟然在老子身边安插奸细?你是不是想害我?我饶不了你!”吕长虹闻言不屑道:“就凭你这脑子,我要想害你,你早死了百八十回了。你也不用这么瞪着我,自己笨就要承认,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
吕长虹的嘲讽技能拉满,黄虎气的嗷嗷直叫,要不是被绑着手脚,又在铁牛面前,肯定早都扑过去撕咬吕长虹了。
铁牛冷哼一声:“给老子闭嘴,谁再废话,直接弄死。”
黄虎这才闭上嘴巴,狠狠地瞪了吕长虹一眼,别过头去不看他。
铁牛看两人安静下来,继续问道:“你刚说你有更高的追求,是什么意思?”
吕长虹也不隐瞒,直接道:“回禀牛将军,我跟黄虎目的不一样,我不仅想抓住宝庆知府,还想趁着宝庆府人心慌乱,守备空虚之际将宝庆府拿下来,以做我的进身之阶。”
铁牛闻言眯起眼睛道:“详细说说。”,手中的狼牙棒同时都握紧了。
吕长虹是个聪明人,很快察觉到了铁牛的情绪变化,知道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可能就要面临脖子上西瓜爆裂的下场,急忙解释道:
“牛将军,我吕长虹虽然是个山贼头子,但是却也懂得一些民族大义。这些年虽然以剪径为生,但是基本上没有害过人命。平日里也偶尔打劫一些为富不仁的地主乡绅,有时候也会袭击鞑子官府的人。但是我却一直记得自己是个汉人,所以拒绝了好几次鞑子官府的招安,一直在山里当草寇,因为我不愿意给鞑子当狗。”
“将军如若不信,可以把我的头盔拿下来一看便知。”
铁牛闻言,对旁边的一名士兵示意一下,那亲兵上前取下了吕长虹头上的皮盔,赫然是束着发髻的一个脑袋。
士兵又在铁牛的示意下检查了一下,确定是真的头发,而不是糊弄人的假发。
铁牛见状,对这山贼头子产生了一丝敬意,示意他继续说。
吕长虹松了口气继续道:“这几个月来,沈天王和诸位将军摧枯拉朽,轰轰烈烈,在湘南搞出了这么大的一番基业,凡是绿林道上稍微有点志气的人无不钦佩,很多人都想去追随沈天王。我听说湘南三十六寨也派人去联络沈天王了。我也不例外,但是又担心沈天王觉得我是一介草寇,看不上我,所以就想着带着一份大礼去见沈天王来表达我的诚意。”
铁牛明白过来:“所以你就想先把宝庆府拿下来,然后用来作为你的投名状?”
吕长虹点点头道:“不错,宝庆知府一旦逃跑,邵阳城中肯定会陷入混乱,难免有人会浑水摸鱼,制造混乱。我若是能够尽早占领城池,就可以提前稳住局面。如果我猜的不错,牛将军此行应该也是要去攻打宝庆府的。”
铁牛盯着吕长虹看了半天,看得他心中发毛,这才开口道:“你倒是个聪明人,胆子也不小。不过你也有点高估你手下这些喽啰们的素质了。不过既然你要表达诚意,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好好表现,我回头会在我家主公面前举荐你的。”
吕长虹大喜,急忙跪倒在地:“多谢将军成全!”
铁牛皱眉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下跪。我家主公不喜人下跪,咱们又不是鞑子,不要上赶着给人当奴才。只要你有真本事,一定会有大好前途的。”
“是,将军教训的极是,吕长虹知错。”
看着一脸兴奋的吕长虎,再看看对他表现出欣赏之意的铁牛,黄虎有点茫然,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明明干的都是一样的事情,可为什么自己的理由却听起来这么上不了台面呢?
格局终究还是太小了……
……
吕长虹和黄虎两人手下的喽啰的武器都被收缴了,在埋葬了战死的那些同伴尸体后,铁牛将他们编入了辎重营之中帮忙运输大炮和粮草等辎重。
这些山贼们看到那一门门用布蒙着的火炮都是一脸惊奇,许多人甚至幻想炮弹落在自己头上之后的场景,然后禁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威震湘南的沈天王啊,竟然有这么多的火炮!这么多大炮一起架起来,别说邵阳城(宝庆府的治所)了,就是京城的城墙估计也都撑不住。”
“我听说荡寇军的水师战船上也安装有火炮,好家伙,一炮下去,鞑子的船直接就四分五裂了。难怪人家沈天王能打的鞑子落花流水,瞧瞧人家这装备,来多少鞑子都是白给啊……”
一群牵着运送辎重的毛驴骡子,推着小推车的小喽啰们一边走一边议论,语气都不知不觉的自豪起来。
很显然,他们已经把自己代入了荡寇军之中,所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旁边列队行走的荡寇军士兵们看着,听着,脸上露出了一副“果然是一群没见识的山贼草寇”的的表情来。
有了这一千多名山贼的加入,而且他们还熟悉道路。黄虎原来还是个私盐贩子,对永州到宝庆府的路径比余不二还要熟。
因为自感输了吕长虹一阵,所以在带路上表现的格外的卖力。
在他的带领下,原本三天的山路,竟然只用了两天就到了邵阳城外二十里处。
铁牛叫来一名军官,就是之前负责堵住峡口的那名营长,名叫杜毅,命令道:“你带一千人先行赶到邵阳城外,不需攻城,只要封锁各处城门即可。”
然后又对黄虎道:“我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带着你的手下跟着杜营长一起去,一切听杜营长吩咐。此战过后,若你表现合格,我给你一个加入荡寇军的机会。切记军令如山,若是你的人不尊军令,那就别怪军法无情。”
黄虎又惊又喜,急忙拍着胸脯大声道:“牛将军请放心,我黄虎好歹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说一不二。我的人要是有人违抗军令,不用杜将军出面,我先就砍了他狗日的。”
铁牛听得皱眉,不过也知道这人一时半会贼匪习气难改,也就挥挥手不再多说。
很快,杜毅带着一千正兵和黄虎的五百多名山贼,向着邵阳城而去。
而此时的邵阳城里,正是人心惶惶,一片慌乱。
邵阳城北门是城中最大的一座城门,平日里人流量最大的的一座城门,非常的宽阔,平时就算并排行走三辆马车都不会堵住,但是今天却堵成了一条长龙。
原因很简单,城里当官的和有钱的都在往城外跑,许多普通百姓也跟风背着大包小包往外跑。
那些大户人口都是大车小车的,恨不得把房子都搬走。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宝庆知府李正龙自己运输财物的几十辆大车。
这厮也是花钱买的这个知府,所以到任一年多拼命的敛财,这几十辆大车的上的财物都是他这一年多搜刮的,更别说还有许多都被他换成了银票揣在怀里。
这厮是个极为贪财的人,明知道宝庆府的清兵在两次败给反贼沈墨之后,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反贼随时会来攻打。
可是却还是舍不下他那些搜刮的财物,还想观望一阵。
可是前两天城中流言四起,说是反贼马上就要兵临城下,这才开始慌了,着急忙慌的将财物装车,又要安排船只,又要将那些难以运输的财物找人兑换成方便携带的银票。
只是城里又不是他一个聪明人,那些商贾大户也听到了风声,自然也想跑路,所以他的兑现过程并不算顺利。
就连他上任之前在南京请的师爷都提前跑路了。
李正龙又不愿意舍财,所以一直拖延到了今天才开始跑路。
李正龙虽然是知府,但是此时大家都急着逃命,而且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出知府的旗号,所以就堵在了城门口。
身材矮小肥胖的李正龙是榆林府人,坐在马车上,穿着一身团花的紫色员外袍,一双眯眯眼焦急地不时往城门口看去,一只小胖手给自己扇着风,神情焦灼。
“到底是个什嘛情况吗?这帮瓜皮把门堵住,谁都跑不了,真是气死个老子了!”
一着急,李正龙气的方言都出来了。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跨刀的汉子,看着前面道:“东家,我去看看。”
说着策马带着几名同样跨刀的汉子走向了城门口。
很快,城门口就传来了喝骂声,然后伴随着惨叫声,人群的惊呼声,显得一片混乱。
片刻后,那个骑马的护卫返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对李正龙道:“东家,路通了。”
李正龙掀起帘子一看,城门口果然不堵了,松了一口气道:“干的好,赏银一百两。”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李正龙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暗道自己请的这个护卫的确是个狠人。
不过只要他能出了城,别人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等到车队出了城,李正龙急忙让人向码头方向行去。
在码头上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几十条船,只要上了船,就可以沿着资水向北到达新化县,然后辗转进入湘江,最后跑到江南一带。
凭借这么多的财物,他后半辈子就算不当官了,也能滋润无比的当个富家翁。
想到江南水乡的富饶繁华,尤其是南京秦淮河上的姑娘们的万种风情,李正龙就忍不住的咽口水。
只是一想起自己才当了一年多知府,捞了才区区三十多万两,还没有达成自己预期的五十万两的目标,心中就一阵郁闷。
都怪那该死的反贼沈墨,要不是他,自己还能再捞个至少一年半载的。
真希望那反贼日后能被朝廷给千刀万剐!
正在yy的李正龙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眉头一皱,掀开帘子就口吐芬芳:“是哪个瓷锤瓜皮又磨叽起来,好好的咋不走了?是不是想死了?”
只是话刚说完,他的姿势就僵硬了。
因为他看见车队的前方正有一队身穿黑色战袍,顶盔掼甲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那些士兵们一个个表情肃然冷漠,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尤其是看到一面写着“荡寇”二字的血红大旗在风中舒展的时候,李正龙的身子彻底僵住了。
这些反贼真是不经念叨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砍头大会
李正龙被突然出现的荡寇军士兵给吓傻了,但是他请的那个护卫却反应很快,见机不妙,直接掉头策马狂奔。
其他几个护卫也反应过来,纷纷开始乱窜。
那些赶车的车夫们吓得则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堵住邵阳城北门的正是杜毅亲自带领的一支人马,通过黄虎介绍,得知北门和邵阳最大的码头距离不远,所以第一时间就带人直扑过来,结果正好堵住了要跑的李正龙。
杜毅是一名弓箭手出身的军官,看到那名第一时间就掉头逃跑的家伙,一挥手,一小队人马就立刻冲了过去。
他自己则快速的摘下背后的弓,弯弓搭箭,略微瞄准一下,长箭呼啸而出,正中那人的后背。
那护卫一头栽下战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冲过来的荡寇军士兵给按在了地上。
其余逃窜的几个护卫没有一个人跑掉,不是被抓,就是被当场射杀。
坐在车上已经被吓傻的李正龙被押了下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是什么人?”杜毅上前问道。
李正龙抬起头道:“好汉饶命,我是从新化县来此处经商的,这马车上装的都是我这次进的货物。诸位应该是沈天王麾下的好汉吧,我听说沈天王治军严厉,对百姓秋毫无犯,还请这位将军放我过去。”
杜毅还没说话,一旁的黄虎开口骂道:“你糊弄鬼呢?你这口音这么重,明显就是北方人,哪里有一点新化县的样子?进货?你倒是说说你进的什么货物?要是对不上号,小心脑袋搬家。”
李正龙一看糊弄不过,急的一张肥脸上冷汗直冒。
杜毅一挥手,旁边一名士兵走到一辆马车上砸开里面的箱子,打开一看,过来道:“营长,里面都是金银珠宝。”
杜毅点点头,走到李正龙面前,一把扯下了他腰间挂的一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赫然一方官印。
看到官印被发现,李正龙知道自己身份已经败露,身子直接瘫软在地,一股难闻的腥臊味从他股间散发出来,周围人纷纷皱眉掩鼻。
两名士兵上来将李正龙五花大绑,然后重新扔在他坐的马车上。
黄虎走过来,陪着小心对杜毅道:“杜将军,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
杜毅道:“不要叫我将军,我只是一个营长。你带着人封锁码头,一艘船都不要放走。我现在去占领邵阳城北门。”
黄虎得令,带着他的几百名手下赶往码头。
杜毅在后面大喊道:“不许滥杀无辜,否则军法严惩!”
“遵命!杜将军!”
……
邵阳城完全是兵不血刃的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宝庆府绿营残存的数百名清兵早都闻风而逃,城中的巡检兵丁和乡勇们更是毫无斗志,一个个在看到荡寇军血色大旗的时候就直接丢掉武器,脱下衣服躲进了城中的民居中。
邵阳知县更是个识时务的,直接带着县衙的典史主簿等大小官吏,顶着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脱下原来的官袍,露出早就穿在里面的汉服跪在县衙门口迎接铁牛。
“在下盼望将军,如同久旱的土地渴望甘霖一般的恳切啊。虽然身上穿着满清的官服,但是里面却一直穿着我们大明服饰,代表着在下心中一直念着大明啊。如今沈天王天纵奇才,纵横捭阖,我大明复国有望啊!”
看着邵阳知县跪在地上慷慨激昂的样子,感觉再说下去都能把自己感动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铁牛脸色一黑,真想一脚把这货给踢翻了。
知县后面跪着的典史悄悄看了一眼铁牛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色,急忙扯了扯知县的衣服,示意他赶紧别说了。
知县不明所以,回头一把打开主簿的手,继续慷慨道:“你拦我作甚?我申可为心中之志难道不能对人言吗?”
黑着脸的铁牛看着这货继续表演,终于忍不住讥讽道:“你既然心怀大明,那怎么不揭竿而起,却还做起了鞑子的官?难不成是打算一路升到大学士,然后趁机刺杀鞑子皇帝,然后恢复大明?”
那知县申可为闻言一愣,然后很认真地想了想,为难道:“将军此计甚妙,只是其中为难之处也不少,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铁牛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让人将这厮给拖下去先关起来。
然后众人都听见那申可为一边被拖走,一边还在竭力大喊:“将军,我是真心心怀大明啊……”
一旁的主簿和典史都不禁捂着额头一脸尴尬,心中都在吐槽为什么会摊上这么愚蠢的一个上官。
铁牛一指那主簿道:“你叫什么名字?方才为什么要试图拦着那知县说话?”
主簿急忙道:“回禀将军,在下叫做李旭,是邵阳县主簿。方才拦着知县,是想提醒他不要说些无知之言激怒将军,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铁牛眼睛眯起,盯着这李旭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这知县说的是无知之言,为何又会激怒我?”
李旭虽然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很坦率地道:“很简单,沈天王祖父沈龍沈老先生一辈子跟随过五位前明君主,最终自己也以身殉了大明。如今沈天王起兵反清,虽然跟沈老先生驱逐鞑虏的志向一致,但是却并没有打出恢复大明的旗号,显然在沈天王心中也认为大明早已经成为过去,根本不值得恢复。与其恢复大明,还不如沈天王自己亲自再造乾坤。”
“这申可为想讨好奉承将军,胡乱揣测,必然会激怒将军,所以在下才会想要拦阻他。”
铁牛听完,盯着李旭看了片刻后点头道:“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你如果愿投效我家主公,这邵阳知县就让你先兼着。若是不愿,我也可以放你回家。”
李旭闻言,心中又惊又喜。
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就让自己从九品不入流的小官一跃成为了七品知县,简直就是鲤鱼跳龙门的机缘啊。
他哪里还能不愿,急忙拱手道:“下官谨遵将军号令,愿为沈天王效力!”
铁牛点点头道:“很好,你现在立刻发布安民告示,派出衙役捕快上街巡逻,维持秩序。同时配合我的人封锁府库官仓和武库。”
李旭急忙一一领命,立刻精神抖擞的去安排了。
一旁的典史听着一脸羡慕,心中感慨不已。
知县是个蠢货,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还把自己弄得下了大牢。
典史却是个会看眼色的,三言两语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果然要当官还得有脑子啊。
……
邵阳城是宝庆府的治所,所以城中既有宝庆知府衙门,还有邵阳县衙,同时在城外还有邵阳绿营驻地。
邵阳知县背下狱,知府被抓,其他的官员胥吏不是投降,就是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在邵阳主簿李旭的协助下,城中的秩序很快安定下来。
虽然之前荡寇军的形象被各种妖魔化,但是亲眼看到荡寇军士兵对配合顺从的百姓秋毫无犯之后,城中的人心也就慢慢踏实了下来。
在荡寇军入驻邵阳第三天后,城中的大部分店铺都恢复营业,街道上的人流量也越来越多。
铁牛已经派人回永州向沈墨报信,请求他派出官员来这里主持分田土改等后续事宜。同时,又派出杜毅带领一千人马沿着资水北上攻打新化县。
新化县是宝庆府最北边的一座县城,属于宝庆府最靠北的一座城池。新化县城位于资水之盼,清军若是从安化县沿着资水南下攻打宝庆的话,新化城必然首当其冲。
一旦控制了新化县城,就能阻断清军从资水南下的通道了。
所以新化县必须先行拿下。
同时又派出另一名营长吴志阳带着一千人马前去攻打武冈州。
武冈州也是属于宝庆府治下的一个州,在宝庆府的最西边,挨着绥宁县。绥宁县就属于靖州的地界了,所以武冈州拿下之后就成了宝庆府最西边的屏障了。
铁牛自己则亲率三千主力坐镇邵阳城。
其实铁牛很想亲自去带兵攻城略地的,让他待在城里搞这种善后工作,实在让他很郁闷。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作为一路大军的主将,肯定不能根据个人好恶来行事,也只好强行忍着性子坚持。
这几天他既要管军事,还要管民事,临时的邵阳知县李旭动不动就跑来请示他,搞得他很是烦不胜烦。
毕竟人家这态度很端正,遇到事情多请示领导也没毛病。毕竟是新附之人,做事的时候谨慎一点也是正常的。
还好这个李旭头脑清楚,说话简短有条理,请示事情的时候不是只把问题抛给他,而是先提出问题,然后给出了自己思考的解决方案,又列出这些方案的利弊来,然后让铁牛拍板。
这让铁牛对这个李旭更欣赏了,觉得这是个人才。
不过他也知道李旭这也是变相的在展示自己的能力,不过这种展示是很有技巧的,没有能力硬展示的话恐怕就会落一个跟前任知县申可为一样的下场了。
说到申可为,这两天铁牛让人调查了一下,这货跟邵阳知府李正龙简直就是邵阳城里的两害。
两人搜刮百姓都是一把好手,只不过李正龙是知府,搜刮的多。申可为是知县,搜刮到的还要给知府分润上贡。
再加上这厮老家就在邵阳县,所以也不敢搜刮的太狠。
除了搜刮百姓外,这厮欺男霸女,搞文字狱,谋夺他人家产等恶行也是不少。
李正龙更不用说了。
所以在占领了邵阳城第五天后,在铁牛的示意下,邵阳新任知县李旭就将李正龙和申可为等几人的罪行查的清清楚楚。
至于李旭,铁牛也让人私下调查过。
虽然在申可为当知县的时候有不作为的嫌疑,但是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九品的主簿就算有啥看不惯的也只能听知县的,但是李旭个人的私德和官声还是不错的。
不过整个邵阳城里也就出了李旭这样一个有操守的官员,其他的,除了知府和知县两个外,其余的通判同知典史巡检没有一个干净的。
这些人虽然没有李正龙和申可为那么臭名昭著,但是却也没少干坏事。
这些人的罪状确凿,都被铁牛给下了大狱。
占领邵阳城第七天,在城中心的一片广场上,搭建起来了一个巨大的高台,上面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荡寇军邵阳公审大会”。
前两日的时候,城中各处热闹之地就贴出了官府的告示,要在今日当众审判处决前宝庆知府李正龙以下等十几名罪犯。
行刑一般是午时三刻(差不多中午十二点),之所以午时三刻行刑,据说在此时开刀问斩,此时阳气最盛,阴气即时消散,此罪大恶极之犯,应该“连鬼都不得做“,以示严惩。
但是听说要砍前任知府和知县等人的脑袋,邵阳城中被其荼毒不浅的百姓们辰时(相当于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正点是上午十点)就来了,在法场周围提前站位,甚至许多人的手中还提着篮子,里面装满了烂菜叶臭鸡蛋以及各种攻击武器,准备到时候好好发泄一波臭弹。
一些头脑机灵的百姓甚至在法场周围摆出了小摊,主要是卖烂菜叶臭鸡蛋等臭弹的,甚至还有一个更夸张,直接卖小石头的。
甚至还有人在旁边支起了算命摊子,还有在旁边卖糖葫芦,甚至更夸张的是有一个卖馄饨的摊子。
更夸张的是这个摊子上还坐满了人,生意好的不行。
因为很多人人都没有吃早饭就跑来看热闹了。
但是一吃早饭,又担心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到时候挤不进前排去。所以,又顺势产生了替人占位子的黄牛党。
到最后,甚至连许多卖菜卖衣服都跑来摆摊来了。
逻辑也很清晰,大家看完砍头后正好要回去做午饭,顺便买点菜也很正常,都不用专门去菜市场了。
卖衣服的也很聪明,因为现在邵阳城纳入了沈墨麾下。沈墨的政策之一就是要剪掉金钱鼠尾,恢复华夏衣冠。
所以城中的成衣铺子这几天生意相当火爆。
但是毕竟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还有很多穷人消费不起,于是就诞生了这种摆摊卖便宜汉服的小贩。
等到铁牛带着人来到法场的时候,看到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场景,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庙会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进兵新化
铁牛带着五百士兵压阵,邵阳知县李旭则担任监斩官,其实也有纳投名状的意思。
流程也很简单,首先宣读李正龙和申可为等十三人的种种罪状,然后一一验明正身,最后宣读判决书。
这些人罪状很多,而且李旭调查的报告也能详细。要是全部念出来肯定太耗费时间,所以每个罪犯后面都会详细通报其一个重大恶行。
围观的百姓们听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大骂这些王八蛋该千刀万剐,甚至许多人忍不住想要上台当场打死李正龙等人。
若非荡寇军的士兵们维持秩序,场面恐怕就失控了。
当听到邵阳知县李旭宣读对李正龙等十三人全部判处斩刑之后,现场一片欢呼拥戴之声。
有人大叫“杀得好!”,有人跪着大哭:“苍天有眼,恶有恶报”,也有人在振臂高呼“沈天王万岁”,“荡寇军万岁!”……
现场一度沸腾。
铁牛看着下面的沸腾的人群,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旭,低声道:“这些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李旭明白铁牛的意思,是问他下面那些喊”万岁”的人是不是他安排的托。
“不敢欺瞒将军,下官的确有所布置,不过也只是顺势而为而已。必须要让邵阳城的百姓全都知道今日这些贪官污吏能得到惩治都是因为沈总镇和荡寇军的缘故。若是有不妥之处,还请将军治罪。”
铁牛摆摆手道:“你做的很好,好好干。如今主公麾下非常缺乏人才,只要你用心办事,不乱规矩,将来做个知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旭大喜,急忙谢过铁牛。
处决书宣读完毕之后,距离行刑还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就交给了老百姓用来发泄愤恨,早都准备好的烂菜叶、臭鸡蛋以石头瓦砾等各种“暗器”全部向着刑场上归成一排的十三名罪犯身上飞去,很快,每个人身上头上脸上都是污秽不堪,如果被石头瓦砾砸中的话还会头破血流,一个个狼狈不堪,左右摇晃着身子来躲避。
“谁把屎扔上来了?差点砸到老子身上!”
一个光着膀子,扛着鬼头刀的刽子手忽然大骂起来,引起一阵哄笑之声。
等到百姓们手中的“暗器”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李旭才让人将法台收拾一下,然后下令行刑。
行刑之前要再次验明正身,结果发现一个家伙不知道被砸中了脑袋上哪个部位,还没等到砍头就直接死了。
不过这也不影响砍头。
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起之后,监斩官李旭从面前的签筒中抽出一块写着“斩”字的重重地扔到了地上,高呼一声:“斩!”
然后在刽子手鬼头大刀下,十三颗脑袋滚落尘埃。
围观人群惊呼之声不断响起,等到行刑完毕,现场又是一片欢呼沸腾之声。
这一次喊“沈天王万岁”,“荡寇军万岁”的人明显比之前多了好多。
李旭瞧着这一幕,转身对铁牛道:“牛将军,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
借着这次公审大会,铁牛亲自宣布了荡寇军如今实行的各种政策,分田分地,减租减税,免除一切清廷和原地方官府征收的一切苛捐杂税等,再次引起了现场百姓的欢呼拥戴。
因为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邵阳城的百姓已经知道荡寇军真是说到做到,秋毫无犯,军纪严明到令人赞叹。
百姓们都是用脚投票的,谁对百姓好,谁更有信誉,谁能真正保护百姓,谁更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已经一目了然了。
所以,此时宣布这些,百姓们大多数人都是相信真能实现的。
昔日商鞅变法,立木为信。荡寇军却是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沈墨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主君,荡寇军是一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军队,沈墨建立的政权更是拥有足够威信的衙门。
……
与此同时,杜毅率领的一千士兵也坐船沿着资水北上,到达了新化县城外。
本以为新化县的官员士兵就算不闻风而逃,那也能传檄而定。结果没想到杜毅却在新化县城下遭到了激烈的抵抗。
因为只带了一千正兵,所以杜毅根本没有打算围城,直接在新化城西门外扎下营盘,然后摆出一副打算攻城的架势。
本以为这么一搞,城中人心浮动,说不定会慑于荡寇军的威名而有人开城投降。
结果等了一夜,第二天新化县城依然城门紧闭,而且城头上人影看起来比第一天还要多。
杜毅知道想兵不血刃拿下新化县城是不太可能了,所以立刻下令攻城。
他这次带来的一千人之中有三百长枪兵和两百弓箭手,还有五百名火枪兵,最后还包括五门火炮。
杜毅打算先试试城头上的防守力度,所以先让长枪兵和弓箭手配合着接近城墙,结果一直到了快要靠近城墙,城头上才发动反击。
箭矢滚木礌石等一股脑的砸了下来,荡寇军长枪兵两人一个巨盾,掩护着后面的弓箭手向着城头抛射。
双方一时间有来有往,城头仗着地形优势,又物资充裕,所以居高临下的给荡寇军很大的反击力度。
这让荡寇军士兵一开始就出现了伤亡,但是阵列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弓箭手的长箭依然犀利,准确地带走着城头一个又一个守军的生命。
杜毅在阵后冷静地观察着城头的情况,看了一阵,下令收兵。
在一阵清脆的锣声响起之后,攻城的荡寇军阵列中想起了尖锐的竹哨之声。这是前线军官下令撤退的信号。
虽然是撤退,但是荡寇军却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阵列,交替掩护着退出了战场,回到了本阵之中。
看着城下的反贼退走,城头上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名身材高大,神情略微有点阴鸷,长着鹰钩鼻,穿着一身披甲,腰间挎着长刀的青年男子却眼神死死盯着城下正在撤退的反贼军队出出神。
一旁的新化知县本来还脸带欣慰,可是看着旁边这鹰钩鼻青年的样子,不由问道:“王公子,贼兵已经被咱们打退了,看来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凶悍。公子为何却显得忧心忡忡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两千家丁和一万乡勇
被称作“王公子”的阴鸷青年扭头鄙视地看了一眼旁边一脸不解的知县,冷哼道:“刘知县,你若是能看出来其中紧要,哪里还需要我来守城?既然你不知兵,就干好你的后勤之事,其余事情还是尽量别掺和吧。”
刘知县听了差点没气死,瞪着那阴鸷青年,伸出一只手指着,“你你你”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好拂袖而去。
阴鸷青年看着刘知县的背影骂了一句“蠢货”后,又转头看向城下的反贼军阵,表情更加阴鸷了。
旁边一名同样穿着皮甲,腰间跨刀的汉子走到阴鸷青年身边问道:“大少爷,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那阴鸷青年道:“你方才从那些贼兵身上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那心腹被问得一时有点茫然,最后不确定地道:“这伙贼兵看着倒是不弱,而且进退之间颇有章法,看起来应该是反贼之中的精锐。”
那阴鸷青年摇头道:“你也是个蠢货,也就比那刘守元能强上一点。”
那汉子被骂的表情尴尬,但是一想自己比知县还要好一点,心情又舒服了许多,立刻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来。
“少爷昔日可是正儿八经的守备官,是整个新化县乃至宝庆府最知兵的人。小人愚钝,还请少爷指点。”
原来此人叫做王彬,原来常德府当过绿营守备,半年前辞官回家。
新化县是个宝地,各种矿产资源非常的丰富,不仅有铁矿和煤矿这种常见矿山,而且储量还都不小。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如锰矿、锑矿等各种稀有金属矿产。
根据后世统计,整个新化县有三十六种矿产资源。
其中铁矿和煤矿的储量都相当的可观。
除了这些,新化县还出产高岭土。
高岭土是烧制瓷器和制作纸张的重要原材料,尤其是烧制瓷器更是必不可少。
众所周知,天下制作瓷器最有名的地方就是江西景德镇,号称“瓷都”。而高岭土也得名于景德镇高岭村。
虽然得名于景德镇,但是其实高岭土在全国广泛分布,除了江西之外,广东,陕西,福建,湖南和江苏等省都有分布。
而新化县就分布有储量可观的高岭土。
如今新化县最大的高岭土矿以及铁矿煤矿等矿山基本上都被王家所垄断。依靠这些矿山,王家发展出了规模庞大的制铁作坊、瓷器作坊以及造纸作坊等。
这些作坊生产的铁器、瓷器以及纸张等几乎占领了宝庆府以及周边城池的大部分市场。
正是因为王家在新化县垄断了这些矿产,王家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又贿赂当地官员,自家也有官面上的人物,外地来的客商根本无法跟他们竞争,所以王家成了新化县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发家之后,王家这些年巧取豪夺,将自家的田产从一千多亩现在扩展到了五万多亩。而且因为掌握着铁矿和铁器作坊,王家还训练出了一支一千人的家丁队。
这一千家丁可不是普通地主老财家的家丁,不仅所有的家丁都拥有铁制兵器,而且着甲率超过了五成,其中甚至还有两百名弓箭手。
整个新化县又接近一半的百姓在位王家工作,要么是王家的佃户,要么在王家的矿山上当矿工,要么给王家烧窑制瓷,要么在王家的造纸作坊工作。
王家族长王善言有个外号“王半城”,就足以说明许多问题了。
每一人新化知县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王家拜会,相当于拜码头。
如果王家不给面子,那知县在新化县基本上啥事都干不成,可能命令都出不了县衙。
所有新化县的人都知道,新化县真正说了算的人就是王家族长王善言。
这一千名家丁其实就是维护王家在新化县的实际掌控者地位而设的,根本就是王家编练的私兵。
因为王家的各种经商渠道,所以沈墨起事,又占领永州城,还击败于成龙的一万大军等各种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王家的耳中。
关于沈墨的种种情报,以及荡寇军的各种政策手段等情报也汇集了过来。
王善言越看越惊慌,越看越害怕,他深深的感觉到沈墨实行的这些政策针对的就是自己这样的豪绅。
一旦让沈墨打到新化县来,王家必然难以幸免。
所以王善言急忙召回了长子王彬来商量此事。
王彬算是王家最有出息的一个,还是个武举人出身,他爹给他花了钱买了一个常德府绿营守备的官。
王彬性子阴狠,又有野心,所以干了半年就辞官了。本来打算去南京游历一番,结果被他老子给叫了回来。
王彬将收集到的关于沈墨和荡寇军的资料全部研究了一遍后,又对着舆图看了半天,然后很果断的做出了出沈墨会很快攻打宝庆府判断。
他爹王善言很相信儿子的判断,所以把防备反贼的任务交给了王彬。
王彬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第一步他先派人四处传播谣言,说是荡寇军就是一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贼寇,所到之处,罪行累累。男人要么杀死,要么被抓去挖矿,而女人年轻的则被抓去充作军妓,年老的直接杀死。
更抹黑荡寇军的谣言是荡寇军要杀死所有留过金钱鼠尾的男人。
除了杀人,还会抢夺所有人的土地,分给他们手下的士兵们……
总之,每一个谣言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有所谓的从荡寇军魔爪下面逃出来的“幸存者”现身说法。
总之,先搞了一波舆论战,把荡寇军“恶贯满盈”的形象给弄了出来,搞得新化县百姓人人自危。
第二步,则是趁机扩充家丁队,将一千人的家丁扩充到了两千人,然后每日操练,积极备战。
第三步,还召集新化县其他的乡绅筹募粮草,招募乡勇,总共召集了一万多名乡勇,其中很多都是王家的矿工和各个作坊的工人。
有了王家的支持,这一万人超过一半拥有一把铁制武器。
有了两千家丁和一万乡勇,这新化县的防务自然就落到了王彬手中,新化知县刘守元根本一点权力都没有。
所以刚才几乎是被王彬指着鼻子骂蠢货那么赤裸的羞辱,刘守元也最多只能拂袖而去。
因此,杜毅这一次面对的真正敌人是王家这个庞然大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夜袭
王善言之所以让儿子王彬带着王家家丁来守县城,不是他们觉悟有多高,而是单纯的出自利益考量。
荡寇军一旦占领新化县,王氏要么投降,乖乖顺从,配合沈墨的一切政策,要么就坚决抵制,死磕到底,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第一条路就算王氏能够活命,可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届时,王氏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都会一落千丈,只能依附于沈墨苟延残喘。这样的代价无论是对于王善言还是整个王氏都是难以接受的。
妥协的前提是双方的利益冲突不算大的前提下,如果利益冲突太强烈,自然无法轻易妥协,只能你死我活。
新化县如果纳入自己治下,沈墨自然不会再允许存在王氏这样一个巨无霸的豪绅家族。
王氏也无法承受损失昔日荣光的代价,所以双方注定了要成为生死之敌,除非一方彻底倒下才能结束。
王彬之所以帮着守城,也是想利用新化县城来跟荡寇军打消耗战,只要把荡寇军能拖在新化城下,届时,王家编练的家丁和乡勇们就能来对荡寇军进行围歼。
王彬相信,只要荡寇军在新化城下败上一场,肯定会士气大跌,短时间内无法再对新化城造成威胁了。
对王彬来说,荡寇军和沈墨的名字最近听的都耳朵快要起了茧子,都说沈墨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手段高明,他手下的荡寇军如何精锐善战,如何训练有素。
但是这些消息在王彬听来,却很不以为然。
一群泥腿子出身的反贼,侥幸占了几座城池,打了几个胜仗,就天下无敌了?
真是笑话!
王彬在常德府当绿营守备的时候也是跟反贼交过手的,很了解这些反贼是个什么德行。
打顺风仗的时候士气如虹,但是一旦遇到硬茬子,很快就会陷入崩溃。
前明崇祯年间李自成声势那么浩荡,已经建国称帝,甚至攻进了北京城,逼死了崇祯皇帝,可是却在山海关一片石大战后一败涂地,然后就开始了节节败退,不到一年时间百万大军分崩离析,李自成自己也死在了湖北九宫山。
李自成那么强大的反贼都失败了,更何况一个只占了几座城池的小反贼更不用说。
所以王彬相信,只要能守住县城,扛过贼军第一波的攻击,贼军士气就会逐渐消减,等到自己的合围计划实现的时候,就是这支反贼军队覆灭的时候了。
那家丁头子被主子骂了一句后还是有点茫然,眨眨眼小声问道:“所以,少爷的意思是?”
王彬道:“这伙贼军的表现比我想象要好上一些。无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表现非常从容淡定。当我们从城头对他们进行反击的时候,身旁同伴的死亡对于周围的其他贼兵几乎没有任何影响,继续保持着攻击的强度。撤退的时候更是如此,贼军本阵鸣金收兵之声响起,这些贼兵立刻跟着军官的哨音指挥,交替后撤,完全不给我们任何可趁之机。”
“而且,贼军的这次攻击明显是一次试探,想试探出我们的防守力度。看来,这次领兵的贼军将领并不是一个莽夫啊。”
“所以,这一仗要想赢可能要比之前预估的要难上很多。”
那家丁头子听完,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来,忽然道:“大少爷,这伙贼军如果打不下县城,会不会去偷袭王家大宅?”
王彬冷笑一声,骂道:“说你是蠢货还真是没错,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想不到?贼军不去骚扰王家大宅还好,若是去了定让他们碰的头破血流。
王彬之所以这么自信满满,那是因为王家大宅在几年前就被改建成了一座城堡式的庄园,不仅四周望楼箭楼耸立,院墙更是加高加厚,甚至外面还挖掘了一道壕沟,引入河水。
根本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
更重要的是王氏大宅里留着五百最精锐的王氏家丁,还有临时招募的两千乡勇驻守。
那五百家丁几乎是人人着甲,而且全部都是王氏用银子喂饱的,对王氏忠心耿耿。
而王氏这些年利用铁器作坊,虽然明面只是打造各种工具农具,但是私下却铸造了不少兵器铠甲,弓弩等物更是相当不少。
虽然历朝历代都明令禁止民间私藏甲胄弓弩,但是禁令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从沈墨起事一来攻破的豪绅地主家里搜出来的那些盔甲兵器就很说明问题了。
别说盔甲兵器这些了,前明时期,广东福建一代私自铸造大炮和火铳的豪绅大族也不在少数。
战乱时期,朝廷无力管。
和平时期,朝廷就算想管,也根本管不过来。毕竟天高皇帝远,通讯又非常不发达,皇帝获取信息只能依靠下面的人往上报。
基本上下面的人想让皇帝知道什么,皇帝才能知道什么。
所以导致地方官的权力就非常的大。而地方官员治理地方往往还要依靠这些豪绅大族,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明明知道这些豪绅地主家里私藏兵器甲胄,也不太可能去举报搜查的。
甚至有时候县中闹盗贼,官府的力量不足的时候,还要请这些豪绅大族来出兵剿匪。
反正只要这些大族不起兵造反,对这些明显违反朝廷禁令的事情,地方官府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的。
王氏就是典型的这样的豪绅,既掣肘地方官府,又能够对地方官府进行强力支持,所以地方官员就算心中再不满,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得过且过。
王彬的自信就来源于这些,所以他根本不怕贼军去攻打王家大宅。
那家丁头子听了王彬的话,立刻笑了起来:“大少爷说的对,这些贼兵要是真的脑子坏掉跑去打王家大宅,肯定会后悔莫及的。”
再说荡寇军这边,杜毅在经过一次试探性攻击后就收兵回营,稳住营盘,然后立刻召集下面的几名连长来商议。
看到人到齐了之后,杜毅沉声道:“很显然,如今守城的并不是清廷官兵。宝庆府的绿营被咱们两次大败之后基本上没有多少人了。剩下的在咱们占领邵阳城后早就跑完了,新化县城根本不可能有成建制的清兵。所以,我现在怀疑守城的另有其人。一连长,黄昏十分你带人从后营出发,去周围侦查一下,找上几个熟悉新化县情况的人来回来。其他人,严守营寨,随时听命。”众人领命,会议很快结束。
荡寇军第一次攻城未果之后,就再也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扎下营盘,紧闭营门,一点动静都没有。
城头上的王彬也一直在关注城下荡寇军的动静,可是一直等到快天黑也没见到任何动静,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心中也有些疑惑。
这些反贼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打算围城?
可是围城的话却又明显不像,毕竟新化县城两个们,反贼军队只在西门外扎营,另外一个门根本就没有任何反贼士兵出现。
但是如果说反贼会因为一次攻城未果就罢手也明显过于天真。
所以王彬一时之间也拿不准城下的荡寇军想干啥,但是一想这不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意吗?
只要反贼敢在城下就消耗两日,被己方围歼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好。
所以王彬也没多想,只是让人继续监视荡寇军的动静,然后自己回在县城的豪宅休息去了。
王氏家丁们虽然装备齐全,看着很精锐,但是毕竟没有多少战斗经验。而且因为荡寇军攻了一次城就没了动静,自然会让这些家丁产生轻视之心,所以虽然监视着城下,但是却也只是没事的时候瞅两眼,也没有派人出城去侦查。
被派出去侦查的一连长带着一连的人趁着黄昏从后营悄悄出去,沿着资水走了半夜,回营的时候带回了几个被绑着双手堵住嘴巴的人。
“这都是什么人?”杜毅皱眉问道。
“营长,这些都是县城附近的地主大户,我们摸进村子了里只要找到村里最大的宅子就肯定是这些地主大户的家。要打听消息,找这些人肯定比找那些普通百姓要知道的多。”
杜毅点点头,走到这些人面前道:“我们是永州沈天王麾下荡寇军,前来攻打新化县。我现在问你们几个问题,如实回答的,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们。但如果知情不报的,那就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了。”
在几个地主惊恐忐忑的表情之中,杜毅让人先把他们带出帐篷外,只留下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
杜毅走到这个胖子面前问道:“你知道如今是谁在县城之中主持守城?不要告诉我是新化知县刘守元。”
那胖子闻言面色变幻,眼珠子滴溜溜的赚个不停,最后一咬牙道:“这位将军,小民实在不知啊,小民平日里孤陋寡闻,对县中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啊。”
杜毅听了点点头,表情平静,然后摆摆手,立刻就有两名荡寇军士兵过来架着胖子出了营帐,然后就听见胖子惊恐的求饶声,最后在一声惨叫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两名士兵回到营帐之中拱手复命,身上还沾着明显的血迹。
帐外站着的那几个地主此刻已经脸色发白,身体抖若筛糠。
杜毅让人又带进来一人,还没开口问话,那人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呜呜地喊叫了起来。
杜毅让人将那人嘴巴上的布条取下,那人带着哭腔快速道:“将军饶命啊,我说,我全说,千万不要杀我!”
然后那人就将他知道的一切信息都说了出来。
杜毅听完感觉都有点离谱,一个地主大户带着自家的私兵来帮助官府守城。
不过他再一想,也明白了王家为何要这么做的理由了。
“看来,咱们在新化县的真正敌人不是官府,而是这王家了。”
杜毅自语道,又问刚才那人:“方才那个胖子跟王家什么关系?”
那人急忙道:“他叫闫生财,他把女儿嫁给了王善言当第九房小妾,而且他还替王家管着一个造纸作坊。他怕说了,回头王家收拾他,所以才不敢说的。”
杜毅笑道:“那你就不怕王家回头收拾你?”
那人哭丧着脸道:“王家收拾我那都是后话了,可是我现在不说真话的话,那将军立刻就会要了我的脑袋,这笔账我还是会算的。”
杜毅赞赏道:“你倒是个聪明人,放心吧,既然你说了实话,我肯定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也不会让王家有机会报复你的。”
又问过这人名字,知道此人叫做苟富贵,然后让人将此人带出帐外去。
接下来,杜毅又一一审问了剩下几个人,将他们的话跟苟富贵说的互相印证,证明苟富贵说的都是真话。
让人将这几个地主先关起来,杜毅再次召集所有主要军官议事。
“现在情况很清楚了,守城的主将是王氏族长王善言的长子王彬,守军是王家编练的家丁私兵。所以我们这次攻克新化县的主要敌人就是王家。王家一破,新化县便等于基本落在我们手中了。”
“营长,怎么打,你就直接下令吧,区区一个地主豪绅,就算真有点能耐又能翻起多大风浪来?他们人多又如何,咱们还有大炮呢!炮口之下,县城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这次跟随杜毅出征的一个炮队队长的话,他的脾气跟他掌控的火炮一样火爆,姓铁名根柱,外号柱子。
“柱子,你不就是想打炮吗?你先听营长说,肯定会有你打炮的机会的。”一连长接着说道。
柱子嘿嘿一笑,不再开口,等着杜毅继续说。
杜毅道:“所以我不打算打县城了,我们直接去打王家大宅。只要打下王家大宅,县城也就不攻自破了。但是我们不能大摇大摆的直接去攻打王家大宅,还得留下一部分人来在这里稳住城里的王彬,否则我们就要腹背受敌了。谁愿意留下在这里迷惑敌人?”
话音刚落,十个连长齐刷刷的举起了手。
杜毅看着众人,示意大家放下手,继续道:“留在这里迷惑城中的敌人会有一定的危险,因为王彬一旦明日发现我们还没有动静,很有可能回出城来试探性的攻击我们。所以留守的部队必须要坚决予以反击,既不能让王彬知道我们主力已经不在,又要给他们以足够打击,让他们不敢轻易再冒头。”
众人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在这些荡寇军的军官脸上根本看不到畏惧二字。
最后杜毅点名留下了二连以及六连七连三个连共三百人。二连是一个长枪兵连,六连和七连则是火枪连,搭配起来足以牵制城中的守军了。
二连连长朱松伟被杜毅认命为留守主将。
安排妥当之后,杜毅连夜带着其余七百主力,还带着五门火炮,由苟富贵带路,连夜向着王家大宅而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首次遭遇战
苟富贵作为向导还是很称职的,他虽然是个地主,但是经商是他的主要营生。
对于王家霸占垄断新化县的商业本就心有怨言,再加上已经“出卖”了王家,所以他现在比任何人都迫切的希望王家能被荡寇军所灭。
王家大宅距离新化县城大概有三十多里地,要是放在白天的话的确不算太远。
只不过夜间行军就要慢了许多,再加上还要带着五门火炮,行进速度更是慢了不少。
不过还好荡寇军正兵都没有夜盲症,二来王家大宅所在天子山脚下,距离资水河也不算远,所以只要一直沿着资水向西北方向走,就能找到王家大宅。
其实夜盲症的根源在于是人体内缺乏维生素a,只要经常吃动物肝脏,或者蛋黄,甚至最简单用松针泡水连续喝上几天就好了。
多吃胡萝卜和水果蔬菜也能有效补充维生素a。
苟富贵作为一个小地主,经常也是吃各种水果蔬菜的,所以也没有夜盲症。
夜盲症一般都是营养不良的穷人容易得。
苟富贵在前面带路,可是越走越心惊。
并不是说路途险峻或者遇到了阿飘之类的不干净的东西,实在是被他身后的这八百名荡寇军将士给震住了。
这一路上行来,八百人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响起的军官的催促声之外,剩下的就是沉默的脚步声以及拖拽大炮的挽马喷鼻的声音。
连续行军一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掉队,也没有一个人抱怨,而且看起来每个人都是气定神闲的。
这种超强的纪律性简直大大超出了苟富贵的认知,他作为一个经常走南闯北的商人,都感觉腿肚子快抽筋了,可是荡寇军士兵们却看起来一点疲累的样子都没有。
这让苟富贵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放心了不少。
不过他是向导,又人在屋檐下,所以也不敢提出要休息,只好咬牙坚持往前走。
还是杜毅看出来了,下令原地休息。
军官们立刻向四周派出警戒人员,士兵们纷纷原地坐下,掏出干粮沉默的啃了起来。
苟富贵坐在河边一边石头上,一边捏着自己酸痛的小腿,一边小心翼翼的凑到一旁的杜毅面前问道:“杜将军,你手下的这些兄弟都是沈天王的精锐吧?我看他们的样子比官军还要精锐!”
杜毅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吃着干粮的士兵们,回头轻笑一声道:“如果这都算精锐的话,那我们主公手下就有两万精锐了,而且以后还会更多。”
苟富贵闻言眼睛一下子睁大老大,乖乖,两万精锐?全都是这样的?
现在的反贼都这么财大气粗吗?
他想了想,觉得杜毅可能在吹牛,但是他不敢提出质疑。
休息了不到一刻钟,队伍就继续出发了。
又向前行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苟富贵带着队伍向东转入了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平坦宽敞,看着并排都能行两辆马车。
苟富贵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都是王家自己专门修的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上两三里就能到达天子山脚下,王家大宅就在那里。”
队伍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大概一里多地后,便看到了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苟富贵指着那处道:“那就是王家大宅,那些灯火就是大宅四周的望楼和箭塔上的火把和灯笼。我以前因为跟王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来过一次王家大宅。我记得王家养了许多狗的,咱们小心一些,不要惊动了那些狗。”
话音刚落,前面的黑暗之处就响起了狗叫声,先是一只狗叫,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很快,远处就传来了人声,有人大声呼喊着“有情况”,然后便听见各种纷乱的叫喊声,脚步声等不一而足。
苟富贵面色一苦道:“杜将军,看来咱们要想悄悄进村是不可能了。”
杜毅淡然一笑道:“本来也没打算悄悄进村,既然发现了,那就直接杀进去好了。”
话虽然如此,但是杜毅并没有立刻下令冲杀进去。
他抬头望望天色,发现天边已经亮起了启明星,所以立刻下令队伍原地休息,保持警戒。
这个操作给苟富贵看懵了,不解地问道:“杜将军,既然咱们已经被发现,为何不趁着王家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直接杀进去,反而要止步不前?”
杜毅心情好,随口道:“现在天色尚暗,如果贸然冲进去,说不定会落入王氏设好的各种陷阱之中,白白增加无谓的伤亡。不如先休息片刻,让士兵们养精蓄锐,等到一会天亮之后再杀进去。反正王氏大宅就在那里,跑不掉的。至于你担心王家有了准备不好对付,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别说区区王氏了,就算里面是两千清军驻守,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多大区别。”
苟富贵听得面上连连点头,心中却一直在吐槽这个反贼将领太会吹牛。
果然,片刻后,天色就亮了起来,只是太阳还躲在山后面看不见。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杜毅下令全军起身继续前进,并且派出了一支尖兵小队在前面排除陷阱。
道路两旁生长着一片毛竹,荡寇军士兵们砍下毛竹充当探路期,几个人并排前行,一边缓缓前进,一边排除陷阱。
虽然这样效率比较低,但是杜毅也不着急,毕竟现在应该害怕的是王家人。
不出所料,王家真的在路上设置了一些陷阱,不过也就是普通的陷阱,在道理两侧没有规律的挖了十几个陷阱,里面布满了削尖的木桩等物,最上面覆盖着一些树枝松土。
白天的时候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的,到了晚上看不清楚的确很容易中招。
不过所幸陷阱并不算很多,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全部排除。
杜毅带着人穿越陷阱,转过一道弯路之后,正好碰见了一队出来查看情况的王家家丁。
这对家丁约莫有一百人左右,都穿着皮甲,手握铁头长矛,有些人甚至背后还背着弓箭,腰间还挎着刀。
两队人马翔路相逢,王氏家丁显得有些慌乱,看着面前的荡寇军,有人停住脚步,有人想往后跑,还有人一脸茫然,还有人大叫“反贼来了,快快列阵!”,总之,一片慌乱。
而荡寇军这边一直保持着警戒姿态,一看见这队王家家丁,立刻做出了应有的临战姿态。长枪兵向前列阵,长枪如林保持警戒。
弓箭手在后迅速列阵,在尖锐的竹哨之声中弯弓搭箭,准备射击。
而火枪兵则好整以暇的端着火铳在弓箭手之后列队,态度从容。
“放箭!”杜毅一声令下,竹哨声随即响起,一蓬箭雨呼啸着划过天空向着慌乱的王家家丁头顶落下。
精锐还真不是说穿个盔甲,配个铁制武器就能成为精锐的,那是必须经过无数次战斗的洗礼后还能从容面对生死厮杀的,那才叫精锐。
王家家丁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荡寇军的一轮箭雨落在他们头上后,死伤了二十多人后,就立刻陷入了崩溃,纷纷掉头向着身后的王家大宅狂奔而去。
有人甚至连手中的武器都给直接扔掉了。
真正的一触即溃,这一幕让杜毅摇头,让苟富贵则是难以置信,一脸的震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开炮!
杜毅并没有下令追击那些逃跑的王家家丁,而是继续按照原有的节奏向前推进。
又向前行进了大概两里地,就看见一座高大的宅子矗立在山脚下。
这座宅子占地越有上千亩之大,呈长方形,围墙又高又厚,每一面围墙里面都有四座箭塔和望楼。
宅子的大门看起来很高大结实,而且还闪着光芒,似乎是上面包了一层铁皮。
宅子的外面还挖着一条宽约三丈的壕沟,壕沟里面灌满了水,看起来深度大概也在一丈左右。
大门外面竟然还有一座比大门还要宽大的吊桥,只是此刻大门紧闭,吊桥也在缓缓升起。
杜毅来到壕沟前越一箭之地外观察对面的大宅,发现围墙以及箭塔和望楼上面站满了人。
他刚靠近一点,就有箭从上面射下来,只是距离他还有数丈远就落在了地上。
杜毅面不改色,继续观察了一会,将苟富贵叫了过来问道:“王家大宅有后门吗?”
苟富贵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是有的,只是我没有从后门走过。不过王家这些人这么惜命的,肯定会留出后门的。而且后门应该是直接能通往天子山中的。说不定王家在天子山里面也设置有藏身之地。”
杜毅点点头,立刻对一连长孙德洲下令道:“你带人绕到后山去堵住王家的退路,我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这边就开始攻击了,所以你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绕到后山。”
一连长孙德洲立刻领命,带着本部人马脱离大队向着后山绕去。
王家大宅里面的一座高高的望台上,一个穿着皮甲,头戴铁盔,腰间很骚包的挂着一柄长剑的微胖青年疑惑地看着下面好整以暇正在列阵的荡寇军,皱着眉头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队?看其服饰盔甲也完全不像官军,到底什么来路?为何会来攻打我们王家?”
此人叫做王灏,是王家族长王善言的次子,也是王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王灏跟王彬不一样,很有些商业头脑。如今王家能有这么大的家业,他在其中也有很大的功劳。
平日里王家的矿山以及各种作坊,日常的管理都是王灏在总揽。
只是这次听说反贼要来攻打新化县,所以王善言将两个儿子都叫了回来,一个去帮着知县守县城,一个坐镇自家。
听到王灏的话,他身边站着的一个魁梧大汉不确定地道:“二少爷,这伙人会不会是永州沈墨的手下贼兵?”
王灏一愣,道:“沈墨的手下?他们不是正在打县城吗?昨日我大哥还派人回来报信说贼兵第一次攻城被他给击退了,还让咱们谨守门户,等他将贼兵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还要我带人去跟他围歼贼兵。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这些贼兵就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大哥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不成?”
那魁梧大汉闻言也百思不得其解,盯着下面看了半天道:“二少爷,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但是看这些人的行止,似乎很是精锐,所以我们还得小心应对啊。”
王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我又不瞎,还用你说这些。你自称是军中宿将,却练出的所谓精锐,跟人家一个照面就落荒而逃,我要是还不知道对方不是善茬,那我这么多年不就白活了。”
魁梧汉子闻言顿时面红耳赤,脸上不敢作色,但是心中却不由的对王灏生出一丝怨气来。
此人叫做伍琦,乃是昔日吴三桂手下心腹大将马宝的手下。吴三桂病死衡阳,马宝也兵败身亡,这伍琦就改名换姓流落新化县,恰逢王家招募家丁教头,他就前来应聘。
毕竟是当过兵的人,也有两把刷子,所以很快就成了王家的家丁教头。
不过他虽然自称是带兵将领,但是其实昔日也只是马宝手下一个亲兵罢了,平日里耳濡目染,从马宝等人处听来的那些东西忽悠一下外行还行,但是实际上练出的兵就是个花架子。
这就属于虚构工作经验了,也是打工人常用的手段。在上一家公司明明只是个业务员,到下一家公司面试的时候简历上就敢写成销售部经理。
要是当过销售部经理,那简历上就会变成营销总监了。
之前王灏听说村里来了敌人,所以就派来一队家丁出去营地。之前这伍琦整日吹嘘自己训练的这些家丁多么厉害,所以王灏也满是期待的想看看这些家丁的真正战斗力,结果跟敌人一个照面,死了二十几个,剩下的全部狼狈的逃了回来。
这把王灏气的够呛,恨不得当场就让伍琦滚蛋。只是考虑到眼前的形势,才没有口出恶言。
王灏又盯着外面的敌人观察了片刻后,叫过来一名心腹家丁道:“王三,你去找我爹,让他把那批宝贝赶紧拿出来。拿出来之后分给你带的那一百人。我爹要是不同意,你就告诉他说是再晚一点,王家就完蛋了。”
王三闻言犹豫了一下道:“二少爷,那些宝贝真要拿出来吗?到时候恐怕会惹出许多麻烦的,要是让官府知道就不得了了。”
王灏气急,一脚踹了过去,大骂道:“你个狗奴才让你去就赶紧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现在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在想什么官府不官府的?”
王三被踹了一脚,不敢多说,赶紧灰溜溜地去了。
不多时,王三就带着一百名家丁重新来到了墙头,人人手中端着一支火铳,腰间挂了一个皮袋子。
这些火铳还是几年前王善言托人从澳门的红毛鬼手里买回来的,每支五十两银子,总共花了他五千两银子。
王善言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所以买这些火铳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大忌,一旦被外人知道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平时大部分是时间都是锁在库房里吃灰。
还好王彬让王三带着一百名家丁操练了机会,大概知道火铳怎么使用发射,否则这些东西到现在肯定还窝在库房里吃灰。
看着一百名手持火铳的家丁站上了墙头,王灏的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
他看着外面的荡寇军,喃喃道:“来吧,既然你们敢来王家撒野,那就让你们知道我王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与此同时,杜毅看了看天色,下令道:“半个时辰已到,把大炮给我拉过来。”
很快,五门鹰炮都被拉到了阵前,炮兵们迅速的布置好了炮兵阵地,并且将发射角度对准了王氏大宅厚厚的吊桥和大门方向。
“报告!炮兵队装填完毕,请求发射!”
炮兵队长大声报告道。
“三轮齐射!”杜毅下令。
“轰轰轰轰轰!”
五门鹰炮几乎同时打响,五枚炮弹呼啸着向着王氏大门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贼有大炮这还怎么打?!
在火药的强大推力下,四枚一斤重的实心炮弹狠狠地砸在了厚实的吊桥上,立刻砸出了四个大洞。
另外一枚炮弹则击中了旁边的围墙,迅猛的冲击力直接砸飞了一大块碎石土块,一块坚硬的土块飞溅上去,正好击中了一名王家家丁的面门。
那家丁瞬间鼻梁开花,血流满面,惨叫一声,从墙头上栽了下来,掉进了外面的壕沟之中,然后拼命的扑腾呼救起来。
这一轮炮击顿时吓坏了墙头上的王家家丁们,虽然只有一个倒霉蛋受伤,但是大炮那震耳欲聋的巨响都足以让这些人面色发白,两股战战了。
这些家丁见到个火铳都稀罕的不得了,更别说火炮了,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茫然惊惧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是炮?贼军竟然有炮?”
王家老二王灏惊得脚步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从望楼上栽下去。
他本以为自家有一百支火铳这种王炸底牌已经很厉害了,可是万万没有一群反贼竟然连大炮这种大杀器都有,实在太过于惊人了,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眼前这一幕,让王灏惊惶不安,他忽然想起一事,指着下面的荡寇军失声道:“我知道了,他们一定就是那沈墨手下的贼兵!”
因为之前王家收到的各种情报里面,就有沈墨手下拥有数十艘炮舰的消息。
(这个情报显然夸大其词),当时王家所有人都觉得这纯属无稽之谈,区区反贼能有几支火铳都算是顶天了,怎么可能会有炮舰这种东西!
别说反贼了,就是朝廷的水师,也只有广东福建那边的水师才有炮舰,主要是为了对付对岸琉球岛上的郑氏集团的。
此刻,惊愕的发现敌人有火炮,王灏终于想起来这个被所有人都认为是谣言的消息来,继而因为这一点认出了荡寇军的身份。
旁边的伍琦也是面色苍白,闻言脱口道:“荡寇军?他们不是在围攻县城吗,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说完之后,跟一脸惊骇的王灏一起面面相觑,都是满脸不解。
不过王灏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很快回顾神来,喃喃道:“这伙贼军肯定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留了一队人马吸引我大哥的注意力,主力连夜来奔袭我家大宅!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伍琦这时候也慌了,紧张的追问道:“二少爷,现在怎么办?”
王灏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道:“伍琦,你带几个人从后门出去,立刻去县城找我大哥,让他带人回来。我在这里挡住这些贼军。你一定要快,要是晚了,老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伍琦一听,正中下怀,心中狂喜,但是面上却是一脸严肃拱手道:“二少爷放心,我一定速去速回,让大少爷带兵回来,到时候咱们里外夹击,一定能击溃这些贼兵的。”
说着就转身下了望楼,挑了几个跟自己往日里亲近的家丁,匆匆回房带了一些金银细软往后门去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荡寇军的五门鹰炮已经完成了第二次的装填,随着炮队队长手中的小旗子挥下,又是“轰轰轰轰轰”一阵巨响。
这次五枚炮弹有一枚击中了拴着吊桥的一侧铁索,铁索从中断裂,吊桥发出一阵巨响,向一侧悬空掉了下来,斜斜地垂在了半空之中。
其他四枚炮弹因为被刻意调高了发射仰角,所以击中了吊桥城门的大门门楼,激起了无数碎石。碎石又在飞溅的过程中击伤了七八名正好站在门楼附近的王家家丁,又引起一阵惨呼。
一枚碎石还擦着王灏的耳朵掠过,给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快放火铳!放火铳!”
王灏被吓坏了,嘶声大喊了起来。墙头上的王家家丁们闻言慌慌张张的向着下面扣动扳机,砰砰砰的火铳射击声杂乱无序地响起,墙头上瞬间白烟弥漫,视线模糊。
“这王家竟然私藏火铳,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底气了。”杜毅看见这一幕,轻哼一声,下令继续进行第三轮炮击准备。
至于王家家丁们射出的火铳,完全没有对下面的荡寇军造成丝毫威胁,因为燧发枪的射程实在太近。
荡寇军用炮欺负他们,他们的火铳跟大炮比起射程来可是差得远了。
所以荡寇军直接无视他们的攻击,继续用大炮蹂躏王家家丁。
王氏家丁们手忙脚乱的放了一枪后又手忙脚乱地开始重新装填弹药,许多人的手都一直在颤抖,装了半天弹药也塞不进枪膛里面去,甚至还有人手抖的太厉害,一失手直接把枪通条给掉到墙外的壕沟里面去了。
等到火炮再次装填完毕后,杜毅特意下令要求对准拉着吊桥的另一侧完好的铁索轰击。
只是这年代的大炮精准度实在感人,用来攻击较大的目标命中率还凑合,但是要用来专门攻击铁索这种不显眼的目标就要靠运气了。
这一轮的炮击的五枚炮弹显然运气都不好,没有一枚击中铁索的。
但是虽然没有击中铁索,但是除了击中吊桥和围墙的三枚外,竟然有两枚炮弹直接击中了墙头上站着的两名王家家丁。
一个人当即剩下半个脑袋,一个人直接被打烂了半个身体。
这恐怖血腥的一幕吓坏了周围的家丁,再也顾不上装填弹药了,发一声喊,纷纷逃下城头,甚至有人直接从墙头跳了下去,落地后摔断了腿也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向着后院跑去。
王灏刚好也目睹了这一幕,第一次见到炮弹击中人体的场景对他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一时间面色惨白,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简单来说,就是吓傻了。
一个心腹家丁急忙跑过来,拉着王灏就往下面跑,一边跑一边急声道:“二少爷,快跑吧!这伙贼军太厉害了,我们根本守不住的。”
王灏被这一嗓子喊得回过神来,一时间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守还是赶紧跑。
守的话刚才那恐怖血腥的一幕让他已经彻底没了抵抗的勇气,可是跑的话什么准备都没有,一时间倒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忽然,外面再次想起了一阵巨响,然后又听见“噗通”一声,重物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王灏艰涩的咽了一下口水问道。
“少爷,这是吊桥断了后砸在地上的声音。贼军马上就要打进来了,赶紧跑吧!”那家丁急声催促道。
王灏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向着后院狂奔而去。
他要收拾一些金银细软,然后带着自己最心爱的小妾逃跑。
至于老爹老娘等人,就自求多福吧!
……
王灏一跑,墙头上的王家家丁们很快也跟着跑的一个都不剩了。
杜毅又让人炮击了一轮,王家那宽大厚实的包铁大门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炮兵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步兵们开始表演的时刻了。
留下一百人在外面警戒和保护炮队,杜毅带着剩下的五百人快速通过吊桥,一脚踹开了王家大门,冲杀了进去。
进去之后,凡是手中有武器而且还没有立刻跪地投降的人,直接射杀。
荡寇军的弓箭兵和火枪兵进去之后只射击了一轮,就没有了射击的机会。
因为满院子都是乱窜的王家家丁,接下来的任务已经变成了抓俘虏。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跪满了人,都是双手被绑在身后跟双脚相连,只能跪着,想起身逃跑都不可能。
俘虏太多,一开始还是用麻绳捆的,但是后来麻绳不够用了,杜毅就让人将那些俘虏的裤腰带抽出来绑自己。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体型肥胖,穿着团花锦缎员外袍子的中年男子,神色惊恐,脸上还有几道伤痕。旁边跪在一个同样神色惊惧徐娘半老的女人。
“杜将军,这就是王家族长王善言和他老婆马氏。”
带路党苟富贵指着地上的两人点头哈腰地对杜毅说道。
王善言看着眼前的苟富贵,眼睛都差点红了,恨不得直接蹦起来咬死他。可是他最多也只是狠狠瞪了苟富贵一眼,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神情冷峻的贼将,丢了老命。
人越老其实越怕死,反倒是年轻人往往把命不当回事。
苟富贵被王善言瞪了一下虽然慑于他往日的积威,有点心慌,但是一想王家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胆气立刻又壮了起来。
他在跪着的人里面扫了一圈,然后对杜毅道:“杜将军,除了王善言的长子王彬和次子王灏之外,王家的其他人都在这里了。那王灏应该是跑了,要不要跑人去追,免得这小子跑去找王彬报信。”
杜毅摇头道:“不用追,他跑不了的。”
结果刚说完,就见一队荡寇军士兵押着几个垂头丧气的人从后院走了出来。
苟富贵一看,赫然正是往日里趾高气扬的王家二少爷王灏,还有一个面目姣好的年轻妇人。
“报告营长,这两人从后门逃跑被我们给抓住了。之前还有几人也从后门逃出,警告无果射杀了几个,只剩下这一个。”
剩下的那一个就是被王灏派去找他大哥求援的伍琦。伍琦一脸沮丧,他根本就没想着去新化县城找王彬求援,只想着逃到常德府去。
反贼有大炮,这还打个屁啊,逃命才是王道。
奈何人家早就有了防备,想跑也跑不掉。
带队的是之前被杜毅派出去堵王家后门的一连长。
杜毅点点头,下令将王家主子和家丁下人们分开审讯。
“找几个熟悉王家所有产业的人带路,我们要快速派兵占领王家的那几个矿山和作坊,以免被人浑水摸鱼。”
县城不着急攻打,如今王家大宅已破,剩下的矿山和作坊要是也落入了荡寇军手中,那县城的王彬根本就没心思再守城了。
审问很快有了结果,在刀枪的威逼之下,王家的两个管家还有几个心腹家奴度纷纷表示愿意当带路党。
杜毅做事情雷厉风行,首先宣布只要那些王家家丁愿意弃暗投明,自己可以做主烧毁他们的卖身契,而且到时候还给他们编入户口,可以分配田地,拥有自己的土地。
这一举措很快让那些垂头丧气的王家家丁们骚动起来,让沮丧的伍琦也重新察觉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位将军,小人愿意投效荡寇军,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伍琦第一个蹦出来表态道。
“你是什么人?”杜毅冷眼问道。
伍琦急忙道:“将军,我是王家家丁教头。虽然是个教头,但是也只是混口饭吃。王家在新化县作威作福,罪恶昭彰,我心中实在恨之,只是迫于生计只能与王家虚与委蛇。如今将军前来,我自然要弃暗投明。”
杜毅看了伍琦一眼,点点头道:“好,你现在就是这些王家家丁的临时统领。你去挑些能用的人出来,只要五百人就行。”
伍琦献媚想求活,杜毅正好也需要他这样一个熟悉王家情况的人当仆从兵,干一些脏活累活。
伍琦大喜,急忙从王家的家丁乡勇里面挑了五百人出来,又临时委任了几个自己信得过人当小头目。
这五百人能活命,又听说跟着荡寇军还能获得自由身,还能分的田地,自然也乐的效劳。
没有几个人天生愿意给人当奴才的。
其他的人杜毅就下令将他们遣散了。
最后,杜毅留下一百人看守王家的粮仓和库房,维持秩序,又派了两名连长各带一百人,在带路党的带路下去占领王家的的瓷器作坊以及制铁作坊。
矿山暂时还顾不上,再说了那都是些原材料也不用太着急。反倒是那些作坊里面不仅有大量的成品瓷器以及铁锭铁坯这些,肯定还有不少的钱财。
杜毅自己带着剩下的五百人,以及伍琦带领的五百名王氏家丁,押着王善言夫妇以及王灏等人,又快速向着新化县城返回。
而此时,站在新化县城城楼上观察了半天城下荡寇军营寨的王彬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些贼军未免表现的太过于安静了?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彬虽然觉得自己手下的家丁还算不错,但是也不会轻易相信城下这支明显进退有度,装备精良的贼军不可能因为昨日的一次进攻受挫就放弃攻城的打算。
昨日夜间没有动静也属于正常,可是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贼兵营寨中虽然也有炊烟升起,可是却营门紧闭,一点出营列阵的迹象都没有。
王彬有些心慌,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最后决定派人出城去试探一番。
片刻后,两百名王家家丁带着一千名乡勇出了城门,列着还算整齐的阵列,慢慢地向着荡寇军的营寨逼去。
第一百六十章 四段射
新化县城里的王家家丁和乡勇们一出城,大营之中留守的荡寇军斥候就很快发现,并且报给了留守主将二连长朱松伟。
朱松伟当即下令不要出营,继续监视。
王彬带着两百家丁和一千乡勇小心翼翼地不断逼近荡寇军营盘,可是对面却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出击的迹象,这让他心中越发狐疑,认为对面可能只是一座空营。
可若是空营的话,那么敌人去了哪里来?
答案简直不言而明,王彬想到那个可能的时候感觉自己心跳都慢了一拍。
可是距离对方营盘只有不到两百步的时候,对方依然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这让王彬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加速前进!”
王彬忍不住了,他想要立刻看看敌人的营寨到底是不是一座空营寨,所以冒着犯了兵家大忌的风险,督促手下快速前进。
那两百家丁还好,虽然前进速度加快了,但是勉强还能保持着一点队形。可是后面那一千名临时拼凑起来的乡勇立刻就现了原形,队伍稀稀拉拉的,快慢不一,队形彻底混乱起来。
王彬见状虽然恼火,但是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继续催促手下加速前进。
一直冲到了荡寇军营寨前面五十步之外,可是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只能看见营寨外面的那些拒马鹿柴等障碍物以及临时用木板木桩围起来的寨墙。
因为时间仓促,而且又不打算长期围城,所以杜毅也没有下令去挖壕沟,只用拒马鹿砦这些东西来作为障碍物。
王彬带人冲到了障碍物面前,下令乡勇们上前挪开那些障碍物,而让两百家丁继续保持警戒。
乡勇们很顺利的挪开了障碍物,营寨里面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从眼前到营寨大门前这五十多步已经变成了一片坦途。
这是这一幕让王彬不仅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心中更是焦虑起来,难道敌人真的已经不在营中了?
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以荡寇军之前那一次佯攻表现出来的素质,一次攻击未果就撤退是最不可能的那个选项。
可是如果没有跑,人又没在营寨中,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去打王家大宅了。
这个猜测让王彬心中立刻跟压了一个沉重的大石头一样难受,让他也变得急躁起来,保持腰间的长刀狠狠的叫嚣着让家丁和乡勇们立刻上前去摧毁敌人的营寨。
这完全是一种泄愤的行为,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他现在已经来不及懊恼了,只想着立刻带人回去救援王家大宅。
虽然忧心如焚,但是却想着自家大宅戒备森严,又有五百家丁和两千乡勇守卫,就算贼军再悍勇,应该也能撑到自己带人回去。
谨慎了一路的王家家丁和乡勇们亢奋的大叫着冲向了荡寇军的营寨,已经不在乎任何的队形阵列了。
他们知道营中已经没有了敌人,所以想着先人一步进去兴许还能捡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是就在他们冲到营寨面前十几步的时候,变故忽然发生了。
那些充作围墙的木板忽然全部向后倒去,露出了后面正在严阵以待,黑盔黑甲的荡寇军军阵。
负责留守的二连长朱松伟手中长刀狠狠虚空劈下,大声下令道:“射!”
“砰砰砰……”
分成四列的一百名火枪兵立刻开始了依次射击,第一排射击完毕后立刻转向两侧回到阵列最后面重新装填。
然后第二列无缝衔接,上前一步,枪口放平,扣动扳机。
然后是第三列,第四列,交替上前,打完就立刻转回后阵重新装填,准备第二轮的射击。
一百名长枪兵则分成两列,在火枪兵两翼列阵,保护他们的侧翼。必要的时候要冲上去挡在火枪兵前面近战搏杀冲上来的敌人。
因为黑火药燃烧不充分的缘故,荡寇军的军阵上空白烟弥漫,士兵们射击的时候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依据之前观察好的印象以及对面敌人发出的声音来射击。
荡寇军火枪兵们装填弹药的动作非常娴熟快速,配合又非常的默契,所以战场上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铅弹连绵不断的从荡寇军的军阵之中泼洒了出来。
在一百名火枪兵每人射出了五颗铅弹之后,朱松伟终于下令停止射击。
但是士兵们依然继续快速装填,依然保持着警惕。
白烟散去之后,原本一片空白的营寨前已经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粗略估计至少在两百人左右。
而不远处则是一群狼狈逃窜的敌军溃兵。
王彬根本没想到自己以为的空营里竟然还埋伏着一支贼军,而且竟然还有数百名的火枪兵。
那连绵不断的枪声,以及手下家丁和乡勇们临死前的惨叫哀嚎让他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一点战斗的勇气了,在失神了片刻后毫不犹豫的掉头逃跑。
朱松伟看见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带着一群人狂奔,当机立断下令全军追击。
他的任务是不能让城里的王彬带人回去救援王家大宅,所以绝对不能放走王彬。
荡寇军一边追击,一边放枪,不断的有王家溃兵中枪倒下。
不过很快就有那机灵的发现,荡寇军只追击那些跟着王彬跑的人,所以很快就有人不断的离开王彬,向着四周逃窜。
朱松伟当然没空理那些溃兵,继续追着王彬不放。
王彬本来想逃回城里去,可是身后荡寇军紧追不舍,城中的县令刘守元根本就不敢给他开门,怕他身后的荡寇军跟着他一起进城。
王彬知道刘守元早都对王家不满,所以只能咒骂两句,带着几个心腹家丁顺着河边狂奔。
朱松伟见状,留下一队人去抓捕那些溃兵,以及防备城中的敌人出城偷袭,自己则带着十几个速度快的士兵继续追击王彬。
一追一逃,双方很快就跑出了三里多地,王彬累的气喘吁吁,脚步沉重,胸腔都快炸开了,脚步越来越慢。
而朱松伟等人却身体矫健,不仅不累,反而速度越来越快。
而且追一会,不时的还会开上一枪,王彬带着的五个家丁已经有两人被荡寇军的火枪击中,一死一伤。
眼瞅着只有十几步就要追上自己了,实在跑不动的王彬一咬牙冲到资水河边,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跟着他的那三个家丁一个跟着跳了河,还有两个犹豫了一下没来得及就被朱松伟给俘虏了。
从俘虏嘴里确认了逃走的就是王彬之后,朱松伟又带人在王彬跳河的位置上下游都搜索了一遍,却只发现了跟着王彬跳河的一名家丁的尸体,王彬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猴儆鸡
没有找到王彬,朱松伟留了两个人守在河边,然后自己带着人押着俘虏回到了新化县城下。
此时,县城外面的城墙下跪满了被抓的俘虏,其中大部分都是被临时招募来的乡勇。荡寇军也没功夫绑着他们,只是让他们跪在地上,若是敢跑就开枪射击。
被刚才荡寇军火枪兵四段轮射那恐怖血腥的一幕已经给彻底震慑的乡勇们,早都没有了逃跑的勇气,乖乖的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朱松伟安排了几个人看守俘虏,然后自己来到城下,用铁皮大喇叭对着城头高喊道:“王彬已死,王家大宅也被我军攻破,王家已灭,尔等若是还要负隅顽抗,破城之后定斩不饶。此时若是开城投降,不管何等身份,一律不追究抗拒我军之罪。”
朱松伟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还让人专门点了一炷香插在地上。
结果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城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脑袋光秃秃,手中端着知县帽子,穿着清朝官服的男人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那人走到朱松伟面前跪下道:“新化知县刘守元乞降,还请将军遵守承诺,饶我等性命。之前守城抗拒贵军一事全都是王家之人在一力操持。王家势大,在下虽为知县,却无丝毫自主之权,还望将军明察。”
朱松伟走到他身后看了看,笑道:“你这知县倒是挺懂规矩,自己先把猪尾巴剪了。既然你在我规定的时间内开城投降,我肯定说话算数,留你性命。你现在起来,暂时继续当这知县,帮助我军维持秩序,安抚百姓。若是表现的好,日后我家主公兴许会给你一个效力的机会。”
刘守元大喜,急忙起身谢过。
虽然荡寇军不会乱杀人,但是那些残余的王家家丁们都被筛选出来,解除了武装,临时关在了县衙的大牢里。
朱松伟带着两百人进驻了新化县城,守住两座城门,又派人在城中维持秩序。另外还有新化县衙原本的衙役捕快们协助,县城的秩序很快稳定下来。
虽然百姓们依然惊惧不定,但是看到这些之前流言中描绘的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反贼”们只是在街道上来回巡逻,根本没有丝毫侵犯百姓的举动,心中却还是放松了不少。
等到中午十分,杜毅带着主力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朱松伟已经占了县城,这让他很有些惊喜,连续夸了朱松伟好几句。
朱松伟懊恼道:“只是让那王彬跑了。”
杜毅笑道:“区区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跑了就跑了。他要是真有那报仇的胆子,我还敬他是条好汉。”
新化知县刘守元听说荡寇军的主将回来了,而且还是连夜奔袭王家大宅,将王家一家子给干脆利索的抄了,更是又惊又怕,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投降的早,否则肯定跟王家落一个下场。
杜毅见过刘守元之后,也继续让他暂代知县一职。
“这新化县,除了王家之外,还有那些大地主豪绅需要重点关照的?”
面对杜毅这个问题,刘守元很快明白了杜毅的意思,是要彻底铲除王家在新化县的根基,于是急忙道:“除了王家,还有贺家,赵家以及楚家这三家。这三家都跟王家关系紧密。双方不仅是姻亲,而且在商业上也互相合作。”
杜毅又问:“这三家平日里名声如何?如实回答,切莫诬陷。”
刘守元刚才的确起了攀诬的心思,毕竟王家彻底倒了他才会放心,但是听到杜毅后面的一句话又赶紧收起了那些小心思,急忙道:“在下倒是没有听说过他们有太大的恶迹。不过在下可以为将军寻几个熟悉本县情况的胥吏衙役来。”
杜毅点头,然他去寻人。
不多时,刘守元就带着几个战战兢兢的衙役胥吏过来。
杜毅一一问过后大概了解到这三家虽然不算什么守正之家,但是也算不上臭名昭著,所以心中有了注意,派人去请这三家的家主以及县中其他的地主豪绅们来县城议事。
王家一倒,这些人也就知道了荡寇军的厉害,不怕他们不配合。
沈墨要的是一个完好安稳的新化县,而不是一个坛坛罐罐都打破了的新化县。
所以这些乡绅地主如果能好好配合的话,杜毅自然会给他们一次机会的。
一天后,新化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在县城聚集起来。这些乡绅地主老爷们一个个面色忐忑,不想来但是又不敢不来。
杜毅将这些人召集进了县衙的大堂,自己坐在主位上,让人先是当众宣读了王家的罪状,最主要的两条,一是纠集家丁乡勇抗拒大军。而是盘踞新化县多年,鱼肉百姓,跋扈嚣张。
最后直接宣判王氏族长王善言以及长子王彬次子王灏斩刑(王彬虽然跑了,但是依然缺席审判,以后抓回来了依然要斩)。
其他王氏族人以及女眷也各有处置。
并且宣布三日后在县城举办公审大会,当场处决王氏父子。
杜毅等罪状宣读完,温和地笑道:“诸位都是新化县的头面人物,这三天就不要回家了,就留在县城等待观礼。”
众乡绅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是把他们扣押了,还要杀了王家这只大马猴给他们这些鸡看。
但是嘴上却都是表示一切听从杜毅的。
毕竟王家这样一尊在新化县呼风唤雨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大神都被人家跟捏臭虫一样给轻易捏死了,谁要是还敢扎刺那纯属厕所门口摔跤——找死!
三天后,公审大会如期举行,王善言和王灏父子二人被斩首示众,百姓们一片欢呼,众乡绅噤若寒蝉。
借着这个机会,杜毅宣读了荡寇军在占领区的各项政策,一时间普通百姓振奋不已,奔走相告。
而乡绅地主们却如丧考妣,垂头丧气。但是却也知道这些事情他们根本阻挡不了,若是强行阻挡,只能落一个跟王家一样的下场。
不过杜毅也并非一味炫耀武力。
王家被灭之后,留下的那些矿山以及各做作坊,还有店铺和商业渠道,这些都可以用来作为招揽这些乡绅地主们的筹码。
沈墨现在手下人才还是太少,所以现在对这些地主们也开始使用一些怀柔政策来笼络他们。
基本的政策肯定不能打折扣,但是可以在商业乃至家中子弟为官通道上给这些人一些优待,也足以消弭他们内心的那些不满了。
若是还不知足,那就只能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刀利不利了。
果然,在杜毅透露了一些口风之后,新化县的乡绅地主们变得热情积极了许多,纷纷表示一定全力配合荡寇军的所有政策实行。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用心险恶
进军武冈州的这一路荡寇军却并没有如攻打新化县的同袍们那么顺利。
武冈州同样隶属于宝庆府,这里汉人以及苗、瑶、侗、壮以及僚等各族杂居,情况比较复杂。
清顺治四年(1647年),前明桂王朱由桹在武冈州建立永历朝,也就是后来的永历帝,以原来的岷王府为王宫,改武冈州为奉天府。
这里同样是山地丘陵连绵不断,境内大大小小的河流有数百条。
铁牛派出的进攻武冈州的这一路人马的主将叫做吴志阳。
相比较杜毅喜欢打巧仗,吴志阳更加喜欢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带着队伍进入武冈州境内没多久,吴志阳就遇到了袭击。
第一起袭击发生在他们路过一座山的时候,在山下原地休息,结果从山上冲下来一群背弓跨刀的人对着他们忽然射箭。
等到吴志阳派人追赶进入山林之后,这些人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随后的几天内,这种袭击越来越频繁,既有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山林里冲出来的袭击者,也有在道路上设置各种陷阱的伏击着。
从进入武冈州双牌镇开始,这种袭击就开始频繁发生,以至于在短短三天之内荡寇军就出现了三十多人的死伤。
可是偏偏吴志阳却偏偏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想跟对方堂堂正正打一仗都没有机会。这些袭击者看起来显然都很熟悉这附近的山林,而且袭击的特点也往往都是一击就走,根本不给你反击的机会。
吴志阳快要气炸了,但是却又暂时无计可施。
毕竟在武冈州,他们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的,对这里的情况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虽然气恼,但是吴志阳却没有失去理智。他仔细分析之后得出判断,这些袭击者背后的主事者显然早就知道荡寇军要来,而且从他们一踏入武冈州境内就被人给盯上了。
甚至吴志阳怀疑袭击他们的势力不止一股,否则不可能连续好几天一路行来频繁遇袭,否则说不通。
所以吴志阳决定退回双牌镇,一来双牌镇是进入武冈州的第一个小镇,距离邵阳县最近。
驻扎在双牌镇的话联络求援都更加的方便。
二来是吴志阳严重怀疑双牌镇上有人在盯着他们的行踪,一直给背后的袭击者通风报信,所以他要回双牌镇查清此事。
三来的话也可以给那些袭击者一个假象,让他们误以为荡寇军是怕了他们袭击,所以才会撤退。
做了决定之后,吴志阳立刻带兵后撤,而且故意摆出一副溃败的样子。
果然,在他撤兵后不久,原本驻兵的附近一片林子里就出现了两个身影,对着附近观察了片刻后,一人对另一人道:“看来这些反贼是怕了,被我们给打跑了。不过还是要继续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是真的逃跑还是暂时的后退。你在这里继续盯着,我回去禀告土司老爷。”
说话的人头上抱着黑色的头巾,脚下穿着草鞋,腰间别着猎刀,背上背着猎弓,一副猎户的打扮,但是却跟汉人的猎户服饰差别很大。
另一人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继续跟着荡寇军。两人又约定了联络信号后快速分开了。
除了这两人之外,周边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同样探查情况的身影,而且这些人明显不是一家,显然证明了吴志阳的判断。
吴志阳知道背后还有眼线跟着,所以继续让队伍表现的垂头丧气,军容凌乱,向着双牌镇缓缓返回。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趁机来个“钓鱼执法”,结果一直等到队伍进了双牌镇,都没有等到袭击者的影子,这让吴志阳很郁闷,但是也更加证明了袭击者背后的主事之人的谨慎奸猾。
双牌镇是一个小镇,并不是后山那种行政区域的镇。这时候的镇往往是一个地名,是指的某个小型人口聚集区,往往处于交通要道上,所以慢慢就繁荣起来,形成了一个小镇,
双牌镇的位于武冈州东北方向,因为处于武冈州和邵阳县以及新宁县一州两县的交界处,后世的话还与隆回县,洞口县相邻,所以又有“一脚踏五县”或是“鸡鸣五县”之称。
此时还没有隆回县和洞口县,这两县的地盘现在还属于邵阳和新化县。
吴志阳在双牌镇外的一片依山傍水的空地上扎下营寨,然后又向着四周派出警戒巡逻哨,然后自己亲自带着一队人来到双牌镇上。
他来到镇上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从这些镇上的百姓嘴里得到一些情报。
镇上的百姓大多数都是汉人,也有少数其他民族的人。
他们看着荡寇军的目光是畏惧之中带着仇视,尤其是那些少数民族的人眼中的仇恨更是不加掩饰,许多人甚至看着他们经过的时候还有拔刀的迹象。
吴志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也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制止了手下想要拔刀的冲动,吴志阳在小镇上转了两圈后,又买了一些粮食布匹以及一些药材。
虽然那些铺子的老板看起来都不太情愿,但是看在银子以及刀子的份上最后还是成交了。
买的所有东西,吴志阳都照价给钱,没有丝毫的强拿白要的意思,反倒是让那些老板们有些惊愕。
一连三日,兴许是因为找不到袭击的机会,所以那些讨厌的袭击者们再没有出现。
而吴志阳则是每天都带人去小镇上转上两圈,买上一些东西回来,而且依然照价支付。
而且这三天之中,荡寇军的士兵没有一起骚扰当地百姓的举动,这让这些百姓们看着吴志阳他们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谁都没有见过这么讲道理守规矩的反贼,别说反贼了,就是官兵都没有这么好的军纪。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吴志阳让双牌镇上唯一的一家米铺的老板送上五十石的粮食到军营,而且还提前给了定金。
老板本来不想接这个生意,毕竟这是一伙反贼啊,做他们的生意能不有顾虑吗?
不过吴志阳给的太多了,给他的是双倍的价钱,这让米铺老板根本无法拒绝,收下了定金。
收了定金之后,老板的老婆骂了他一晚上,说这些反贼穷凶极恶,这几天虽然看着很守规矩,但是都是装样子,等你明天去送了粮食,别说剩下的尾款拿不回来,就是能有命回来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老板被骂的第二天起来黑眼圈都出来了,既懊悔,又忐忑,但是钱都收了,若是不去送粮的话,又怕反贼要了自己的命。
最后带着几个伙计战战兢兢的推着小车去送粮食。
到了军营之后,吴志阳让人检查了一下粮食没有问题之后,立刻爽快的将尾款给了老板,还额外给了一点辛苦费。
这让老板又惊又喜,觉得自家的老娘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是听她的,这笔钱赚不了不说,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人一激动,就容易话多。
老板看荡寇军很守规矩,又看吴志阳笑眯眯的很温和的样子,不仅感慨道:“都说你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见了女人就祸害,可是如小人这几日所见所闻,贵军之军纪严明,古往今来都是少见啊,估计也就昔日的岳家军能够媲美了。”
吴志阳心中一动,笑眯眯地道:“不知道老兄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流言,又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老板道:“我也是听镇上的人说的,具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真说不清楚。不过这些话好像上个月就开始流传了,算起来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吴志阳一听,算算日子,这些污蔑抹黑荡寇军的流言开始传播的日子差不多就是新宁县被占领的时间。
新宁县跟武冈州也是挨着的。
看起来是新宁县被荡寇军占领引发了武冈州这边的一些人的恐慌,所以才会提前散播谣言,裹挟民意,让百姓们仇视荡寇军,继而给荡寇军进攻武冈州造成羁绊困扰。
再加上那些频繁的袭击,估计是想激怒荡寇军,从而让他们对当地百姓进行报复,进而坐实那些传言。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些背后的主谋们肯定会弹冠相庆,而武冈州的各族百姓也会因此对荡寇军真正的仇视起来,进而成为那些背后主谋们用来保护自己利益的炮灰。
一旦荡寇军对百姓举起刀,那么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证明了他们跟其他那些反贼没有什么区别。
沈墨一直以来宣传的那些政策口号就会显得可笑而虚伪了。
由此可见,这些背后主谋的用心极其的险恶。
吴志阳心中思索,脸上却依旧笑眯眯地道:“敢问老兄,为何我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感觉那些蛮人特别的仇视我们?似乎恨不得对我拔刀相向?”
老板叹口气道:“这原因也很简单。你知道咱们这武冈州里,除了汉人之外,还有许多的苗人、瑶人以及壮人还有僚族人等。这些蛮子们有些跟咱们汉人一样种地经商,说汉话,取汉名,给地主交租,给官府交税,这种我们叫做熟蛮。还有许多生蛮,就是那些住在山里,给土司老爷当奴隶,平日里打猎种地做工,日子过得更是可怜巴巴。要是土司老爷们跟别人打仗,他们还要给土司老爷当兵,出去跟人拼命。”
吴志阳点点头,听他继续讲。
这米铺老板看反贼大将竟然这么耐心听自己说话,而且看起来还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说的更加来劲了。
根据老板的说法,在武冈州流传的关于荡寇军的各种谣言里面,除了说他们来了会烧杀抢掠之外,还编排了许多诸如少数民族的男人会被统统抓去做奴隶,在矿山里做矿工,女的则要被抓去当营妓或者被叛卖到江南给人进窑子。小孩子甚至都要被抓去实施宫刑,然后送给反贼头子沈墨当小太监。
还说要毁了他们的神庙祖坟,断绝他们的香火……
总而言之,荡寇军已经被黑出翔来了。
流言之中,甚至说沈墨已经准备在永州当皇帝了,所以才要抓那些小孩子当太监。
至于什么荡寇军占领的地方里,苛捐杂税如何如何多,百姓如何苦不堪言,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老板说的滔滔不绝,甚至还说出了代入感,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吴志阳听得眉头直跳,怒气渐长,脸越来越黑。
看着吴志阳的脸色越来越黑,老板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想起眼前这位好像就是自己刚才愤恨唾骂的对象,急忙讪讪一笑道:“吴将军,小人刚才只是转述那些流言,并不是故意诬蔑贵军。”
吴志阳回过神来,收敛了一下神情,恢复了温和的样子道:“无妨,我刚才只是听到这些诬蔑我军的话心中实在气愤,并不是对你不满。”
老板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将军这么通情达理的人,贵军又军纪这般森严,那些话肯定都是骗人的。”
吴志阳笑道:“要是这里的百姓都跟老兄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老板被夸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吴志阳又趁机问道:“老兄你在这里开店这么多年,肯定很熟悉这周围的情况了。”
老板拍着胸脯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是如果说双牌镇的话,没有我左满囤不知道的。将军想打听什么,尽管问。”
吴志阳笑道:“你这个名字倒是很应景嘛,跟你的粮食生意很搭。”
老板不好意思笑道:“我家这店是个老店,我爹在的时候就开着,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就给我起了一个满囤的名字,让我长大了接手他的生意,说是民以食为天,取了这个名字一辈子饿不着。”
闲聊了几句后,吴志阳便跟他这左满囤东拉西扯起来,有意的引导着话题,尽量打探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半个时辰后,左满囤揣着一包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而吴志阳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距离双牌镇二十多里外,有一个村子,叫做左家庄。
左家庄有个左家大院,住着一个叫做左先义的地主。左先义是双牌镇拥有田产最多的一个地主,双牌镇附近的百姓一半都是他家的佃户。
而且左家还有人在清廷做官,好像就在武冈州府衙里面当差。
这个米铺的老板吴满屯就是左家的一个分支,不过属于血缘很远的那种了。
但是左满囤说起左家的时候不仅没有一点与有荣焉的意思,反而颇有些不满和牢骚。
吴志阳当时没有表露什么,但是心中却已经基本笃定这个左家,左先义跟自己这一路人马这几天的被频繁袭击绝度脱不了关系。
利益相关,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太正常了。
所以吴志阳打算先拿这个左家开刀,从这里撕开一条扫荡武冈州的口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十八路诸侯讨沈墨
武冈州,左家大院。
外表儒雅的左家家主左先义坐在大堂里,手里端着一杯茶,都已经凉透了。
他不停地向着门外张望,表情焦急。
这段日子以来,左先义并不好过。不好过的源头当然就是沈墨和荡寇军了。
左先义活了五十多岁了,从前明活到了大清,见过的风浪也不算少了。
明朝的官军,张献忠的大西军,永历朝的南明军队,各路反王乃至清军,各种军队都见过,兵灾匪祸经历了不少。
但是最让他害怕的就是这些沈墨和他的荡寇军。
原因也很简单,别的军队虽然都是军纪败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就算再坏抢过一茬后就走了,他的田地还是他的,回去之后还能继续当他的地主。
只要这些田地存在,他的日子就能一直滋润下去,左家也就能一直维持延续下去。
所以对其他的军队,左先义是怕,但是却最多是咒骂几句,先躲开一波,然后等兵祸过去之后再回去过自己的日子。
但是对于荡寇军,他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荡寇军跟以往的军队都不一样,他们来了就不走了,而且还要将地主们田地全部分给那些黔首小民,这就等于彻底断了地主们的根,断了他们的传承,比挖了地主们的祖坟还要严重的多。
这种深深的恐惧就转化成了刻骨铭心的恨。
在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驱使之下,左先义一直在紧密的关注着荡寇军的动静。他知道新宁县已经落入了荡寇军手中,武冈州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因为左家所在的双牌镇紧挨着新宁和邵阳两县,荡寇军一旦进攻武冈州,左家必然首当其冲。
这种种忧虑让左先义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想来想去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普通的百姓身上作威作福倒是威风的很,但是面对这些真刀真枪,披坚执锐的军队,任何的敌对行动都能引来杀神灭门之祸。
左先义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又舍不得祖辈辛苦攒下的家业就此断送,所以这段日子愁得掉头发,就连新娶的第九房小妾都没了兴趣。
还好,这时候在武冈州衙门当差的儿子回来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武冈知州孔宗烈也很担心沈墨进兵武冈,所以邀请境内所有大小土司和汉人士绅地主一起共聚州城商量结盟以抵抗沈墨一事。
左先义知道之后很是振奋,兴冲冲的跑去州城参见了这个聚会。
这些土司老爷们和汉人地主乡绅们平日里虽然有商业来往,但是彼此之间也多有摩擦,彼此之间也存在着不小的矛盾。
来州城聚首之后,还没等到知州孔宗烈提到结盟御敌的事情,他们之间就互相吵了起来。
以前的各种积怨这个时候都趁机爆发出来。吵架斗嘴那都不算啥,甚至那些平时在自己寨子里土皇帝一样的土司老爷们直接就开始拔刀了。
这些人虽然愿意来州城聚会,但是也都互相防备,所以每人都带着一些护卫。
若非知州孔宗烈平日的威望还不错,估计还没等结盟,这些人就先自己打成一锅粥了。
最后吵了三天,在知州孔宗烈的努力斡旋调解下,终于达成了一个松散的“抗贼联盟”。
盟主自然就是知州孔宗烈,负责协调斡旋以及执掌调度。
至于其他人,土司老爷们回去整顿自己的土兵,大地主豪绅回去组织家丁乡勇,这些自然就是抗击反贼的主力。
而小地主们则负责捐钱捐粮,盯梢报信一类的事宜。
这个联盟里面大地主和土司老爷们加起来总共有十八家,所以知州孔宗烈还调侃的说他们这是效仿昔日袁绍和曹操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旧事。
奈何土司老爷们大部分都是文盲,地主老爷们多是半文盲,知道这个典故的人少之又少,甚至还有人问董卓是谁,把出身山东孔氏的知州大人差点没给噎住。
左家在双牌镇虽然是首屈一指的大地主,但是在整个武冈州还不够看的。但是他左家所处的位置又很特殊,所以这十八路“诸侯”里面也勉强把他算上了。
虽然算上了一路“诸侯”,但是也就是承担一些通风报信的任务。
也正因为如此,吴志阳率领的这一路荡寇军从一进入武冈州境内就被监视上了。
左先义也算是有些手段,以给他家的佃户减租减息为诱饵,让这些佃户百姓吗充当他的眼线,来监视荡寇军的行踪。
而且那些关于荡寇军和沈墨的流言很多就是他派人暗中传播出去的。
这就导致了那些百姓们对于盯梢报信的任务很是热衷。
荡寇军远道而来,对于当地的地形自然不熟悉,所以基本上走的都是大路。
这么大的一支队伍,经过时肯定没法掩藏行迹,所以一路上基本都在那些当地百姓的监视之下,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四处遇袭,举步维艰。
左先义这边负责通风报信,袭击以及挖陷阱的则是那些土司老爷手下的土兵以及大地主手下的家丁乡勇。
一开始,听说荡寇军损失惨重,举步维艰,左先义很是兴奋,觉得自己还挺有成就感。
后来又听说反贼不再继续往前走了,反而开始撤退,这让他更加高兴,觉得反贼终于知难而退了,当晚还美美地喝了一场,折腾了第九房小妾一晚上。
但是第二天醒来之后听说反贼大军回到了双牌镇,扎下了营盘,停下不走了,这个消息让本来腰有点酸,头有点痛的左先义一下子精神起来,光着身子蹦下床在地上转来转去,甩着他胯下的不名之物眉头紧皱,苦思对策。
他敏感地察觉到反贼大军留在这里不走,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立刻派人跑到州城去给在州衙里面当差的儿子送信,让他告知盟主孔大人,请他赶紧联络调度军队来围剿反贼。
但是反贼在双牌镇连续待了三天,每天只是上街买东西,还照价给钱,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这让左先义有些看不懂,但是心中却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直等了三天,派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左先义又开始慌了。
早上一起床,他就感觉自己右眼皮跳个不停,这让本就有点迷信他开始变得心惊肉跳,饭也吃不下,茶也喝着不香,一直派人去看送信的人有没有回来。
可是一茬一茬的人派出去了,却都没有回来,这让左先义更慌了,脑子里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
正此时,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还没等开口,左先义就霍然站起来急声问道:“是不是有福回来了?”
管家一愣,急忙摇头神色惊恐道:“不是啊,老爷,外面来了一大队贼兵,已经将庄子团团围住了。说让老爷你出去,否则就打破庄子,鸡犬不留!”
左先义闻言双腿一软,一屁股直接瘫倒了椅子上。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们也配妄称诸侯?
左家大院外面已经被一千荡寇军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左家高大的门楼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五门大炮。
吴志阳站在门前看着高大的左家门楼,微微眯着眼睛,一脸沉静。
周围的荡寇军将士则是神情冷峻,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愤恨之色,只等主将一声令下就会立刻踏破左家大院。
等了片刻后,左家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吴志阳带着两个人走了出来,对着吴志阳强颜欢笑道:“老朽迎接来迟,不知道将军尊姓大名,带着大军前来所谓何事?”
吴志阳表面镇定,但是内心却慌得一批,抖动的双腿已经出卖了他。
吴志阳眯眼看着眼前这个容貌儒雅,但是却因为留着金钱鼠尾而显得气质别扭的老头,微微一笑道:“我叫吴志阳,是沈天王麾下将领。至于我为什么而来,难道左老爷你不知道吗?”
左先义心中一突,知道这反贼大将肯定猜到了什么,但是还是硬撑着挤出笑容道:“将军说笑了,老朽跟将军初次见面,自然不知将军所谓何来。将军若是有什么需要老朽效劳的,请进管吩咐,老朽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吴志阳轻哼一声盯着吴志阳道:“看来左老爷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说完一摆手道:“押上来!”
很快,吴志阳身后两名士兵就架着一人走了过来,那是一个被打昏过去的年轻男子。
“左老爷可认得此人?”
吴志阳指着那男子对左先义问道。
左先义只看了一眼,差点直接晕过去。
因为这就是他跑去知州衙门送信的家奴左有福,自己坐等右等都等不到,原来是落入了贼军手中。
左先义知道自己再硬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噗通一声跪在吴志阳面前,哭丧着脸道:“吴将军,老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饶恕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吴志阳冷哼一声道:“且说说看,若你表现的好,也不可不可以。”
在死亡的威胁下,左先义很快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吴志阳。
不过在他的描述下,他自己参加这个联盟都是被逼的,不是他自愿的。
听完之后,吴志阳没有理会左先义的小心思,冷笑一声道:“十八路诸侯?你们也配!我家主公爱民如子,克己修身,英明神武,你们竟然用董卓那种暴虐残民,荒淫粗鲁之徒类比,真是个个该死!况且你们只不过是一群乡下的土财主,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废物,别说跟曹操袁绍相比了,就是袁术这样的蠢货你们都是远远不如,哪里来的自信妄称诸侯?真是无耻之极!”
左先义被骂的脸色尴尬,一句都不敢反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袁术会是蠢货,也不知道袁术跟袁绍又是什么关系。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只能乖乖听着。
吴志阳也不多跟他废话,直接让人将左家大院里的所有人全部押出来,在宽敞的院子跪了一地。
吴志阳的目光在这些战战兢兢的左家人身上扫过,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因为院子里跪着的这些人全部穿着粗布衣裳,没有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
吴志阳笑了起来,走到左先义面前道:“左老爷,你倒是挺聪明的,知道让自己的妻儿换上粗布衣裳,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他们的身份了吗?”
左先义被一口道破心思,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不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吴志阳伸手指着人群之中的几个妇人和小孩,对一旁的士兵道:“把他们带到一旁。”士兵们立刻将吴志阳指到的那几个人全部带了出来。
看着那几个人,左先义直接吓的瘫倒在地,然后又急忙膝行跪在吴志阳面前苦苦告饶道:“将军饶命啊!只要将军饶了我全家性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愿意把所有的田产粮食都献给将军,只求将军饶我一家老小性命啊!”
吴志阳看左先义确实被吓破了胆,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按照我的话去做。如果表现的好,我会饶了你的妻儿老小的。”
左先义闻言大喜,急忙保证一切都听吴志阳的。
吴志阳带着左先义进了屋,大概一刻钟后出来,然后带着大军离开了。
走的时候当然是带走了左先义的妻儿老小,藏在马车里跟着军队一起离开了。
且说武冈州知州孔宗烈接到左先义派人送来的信后立刻派人去联络那些“诸侯”们留在州城的心腹,让他们通知他们各自的主子带兵来州城回合。
武冈州虽然是州,但是却没有绿营兵驻扎。平时用来守城的也是巡检司的兵丁。跟其他县唯一不同的是,武冈州的巡检司有两百多个巡丁。
不过这两百多个巡丁平日里也就是守一下大门,在城里巡逻一下,维持一些日常治安。
指望这些人来守卫城池那根本就是幻想。
孔宗烈虽然是曲阜孔家的人,但是也属于旁支,根本占不到孔圣人多少荫泽。家中也没有多少田产,所以只有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往上爬才能出人头地。
所以听到隔壁县闹反贼,而且反贼沈墨势力越来越大的时候,孔宗烈一开始是慌张的。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虽然是危险,但是也同样是机会。
在湘南所有的城池不断沦陷的背景下,如果自己能够挡住沈墨的攻势,那必然会是一枝独秀的局面,简在帝心也是指日可待。
如果能立下这种大功,他升官那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虽然沈墨来势汹汹,气势如虹,但是孔宗烈一旦认定击败沈墨是自己成名立业的好机会,就会转变思维开始分析此事成功的各种可能性。
他认为,沈墨虽然用分田分地这种手段笼络了那些无知小黔首小民的心,但是却也彻底的将他自己推到了所有地主豪绅的对立面。
对于饱读诗书的孔宗烈来说,他觉得沈墨这根本就是取死之道,造反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干还能成功得了天下的的人,哪怕是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也没敢这么干。而李自成这么干了,所以最后也落了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沈墨这么干,就是想让天下的地主跟他不死不休。
经过这么一分析,孔宗烈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奋斗,武冈州的地主乡绅和大小土司们就是自己天然的盟友啊。
自己虽然没钱没兵没粮,但是这些人却有啊。
所以才有了结盟一事。
只是这结盟的结果虽然勉强达成了他之前预期,但是这过程却让孔宗烈很闹心,觉得自己这个盟主手下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是接到了左先义的信,得知了反贼军队被迫撤退到双牌镇的消息后还是很让他振奋的。
而且这几日的各种情报汇集来,也知道了这次进犯武冈州的反贼也只有一千人左右。
所以孔宗烈产生了聚集各路人马,围歼这一千名反贼的想法。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金蝉脱壳
孔宗烈这个盟主的命令很快就被各路“诸侯”收到,一听说要围歼那支龟缩在双牌镇的贼兵,这些人都很兴奋,立刻开始召集手下,点起兵马,向着约定好的集结点出发。
有些是派自己的儿子或者心腹大将来领兵,也有一些人想着出风头的自己亲自出马。
听说各路“诸侯”都纷纷出兵,武冈知州孔宗烈很是振奋,甚至给自己也披上了一层盔甲,虽然只是一副比较轻的纸甲,做做样子就行了,反正不用他这个“盟主”亲自上阵。
三日后,各路兵马在一个叫做云雾寨的地方集结完毕,清点完毕后,各家来的人马竟然超过四万之数。
站在一处高坡上,一身青色纸甲的孔宗烈意气风发,捋着胡须,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着漫山遍野的人马,恍惚之间生出一种弹指间灰飞烟灭的错觉来。
虽然他也知道这所谓的四万大军根本就是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遇到稍微强悍一点的对手估计也只有逃命的份。
但是这不影响他自我感觉良好,谁还没个出将入相的梦想呢!
而且不是孔宗烈一个人自我感觉良好,其他“诸侯”也是一个样,一个个牛逼哄哄的,穿着各式各样的盔甲,腆着肚子扶着刀,都摆出一副绝世猛将的架势来。
只是那乱七八糟的服侍,五花八门的武器,以及乱糟糟的场面无不宣告着四个字:乌合之众。
这些人在吵吵闹闹之中又举行了一个煞有介事的会盟仪式,还有人提议模仿戏文里的情节歃血为盟。
孔宗烈虽然觉得这种行为很沙雕,但是看着那些热情的土司老爷们,他也只好捏着鼻子喝下了那一杯血酒。
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后,竟然没有立刻出兵,而是就地犒赏三军。
看着看些随军携带者各种牲畜和酒菜的土司老爷们下令让那些即是土兵又是奴隶的土人们开始布置酒宴,孔宗烈感觉到脑门抽抽。
本来觉得四万打一千,就算一人一口口水能将那那些贼兵给淹死。
可是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场面,孔宗烈忽然心中没有那么笃定了。
但是他这个盟主根本就是个样子货,平日里这些土司老爷们都不咋给他面子,这次个个都带着兵出来,更不会拿他当回事了。
若非他还有点手段,还算有点威信,这个盟主估计都落不到他头上。
所以即使心中再不爽,也得随着这些土司老爷们的性子来。
吃吃喝喝一晚上,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欢声笑语的。
这哪里是去围歼贼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土司老爷地主乡绅们组团出来搞野游来了。
就这样磨蹭了一天之后,第二天,讨贼大军才开始上路,向着双牌镇而去。因为有着左先义不断派人过来报信,说是贼军的营寨依然还在,但是一直龟缩不出。
这刺激的各路人马加速向着双牌镇奔去,都想去抢这个头功。
现在大家都知道贼兵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悍,如今又士气尽丧,成了缩头乌龟,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没有人不喜欢的。
孔宗烈虽然没有带过兵,但是却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派人把那些各路“诸侯”找过来,说了自己的猜想。
“诸位,这些贼兵恐怕有诈啊,我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还是要尽量谨慎一点,别阴沟里翻了船啊。”
那些乡绅地主们闻言好歹好矜持些,给知州大人一个面子,只是说一句盟主果然谨慎。
但是那些当惯了土皇帝土司老爷们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个个直言不讳地嘲笑知州大人文人胆小,临阵露怯。
甚至还有一个土司直接笑道:“孔盟主要是怕了,现在就回去州城里,等我们破贼的好消息吧。”
众土司闻言放肆的哄笑起来。
孔宗烈面皮抽搐,脸色涨红,但是却拿这些土司老爷没有办法,只能忍下心中的怒气。
四万人马继续往前走,甚至期间还为了抢路而发生过几起冲突,差点闹出内讧来。
好不容易到了双牌镇,各路人马自行扎营,完全没有什么章法。
孔宗烈也不懂,只是派人将左先义叫来,询问荡寇军的情报。
左先义慨然道:“禀告盟主以及各位,贼军这几日一直龟缩不出。老朽一直派人盯着他们。贼军假作仁义,在镇上买卖东西还要给钱。老朽有一本家做粮食生意的,曾经去给贼兵送过一次粮食,进过一次贼军大营,因此探知了一些贼军的情报。”
孔宗烈急忙道:“什么情报?快快说来。”
左先义目光一闪,继续道:“贼兵之前被我们屡次偷袭之下伤亡惨重,如今士气低迷,军心沮丧,根本没有丝毫战意。但是听说那沈墨治军严厉,若是他们无令直接撤兵,回去之后肯定会受军法处置。所以这主将吴志阳只能继续龟缩在双牌镇等待沈墨的命令。”
还没等孔宗烈说话,其他那些土司老爷们先鼓噪起来了。
“可不能让这些贼兵跑了,本老爷一定要用他们的人头回去筑京观。”
“没错,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跑到咱们武冈州来撒野,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既然如此,还在这里废话做什么,直接带着人马杀过去就是了!”
土司老爷们纷纷叫嚣着,好像敌人已经成了他们砧板上的肉任他们宰割了似的。
这些聒噪的声音吵得孔宗烈脑瓜子疼,但是却只能等那些土司老爷们说完了才道:“诸位,虽然这一千贼兵已经成了我们的瓮中之鳖,但是本官觉得还是要谨慎一些,毕竟这贼兵狡猾,万一被贼兵所趁,那就不划算了。”
青狮寨的寨主付豪闻言瞪着大眼睛不屑道:“孔大人就知道谨慎谨慎,若是再谨慎一些,贼兵都跑完了。依我看,孔大人你是个文官,又不懂带兵打仗的事情,还不如学着那你们汉人那庙里的菩萨一样坐在那里就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办就行了。”
青狮寨上的是侗人寨子,也也算是武冈州这边一个大寨子。这付豪就是青狮寨的土司,这次带来的将近三千土兵,算是十八路诸侯里面带兵最多的一个,所以每次议事的时候存在感是最强的,也是最不把孔宗烈这个盟主放在眼里的。
甚至之前那一晚喝了酒之后还直接扬言说这个盟主就应该让自己来当。
其他大小土司们也纷纷出言附和,虽然那些汉人地主乡绅给孔宗烈帮腔了几句,但是不仅没有一点作用,反而被那些土司们更是直接出言嘲笑,其的那几个说话的地主乡绅们直接拂袖出了大帐,留下孔盟主一人面对这些桀骜不驯的土司老爷们。
孔宗烈气的脸都绿了,很想直接拂袖而去,直接回州城衙门去。
这群土司太欺负人了,本官好歹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一州知州,你们竟然敢如此的欺辱蔑视本官,简直眼里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可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大骂,表面上还是要保持着自己知州大人的风度。
难怪人家都不愿意这西南偏远之地来当流官,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
其实别说他了,就是历朝历代的朝廷对这些土司们都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采用羁縻之法。
对朝廷来说,这些土司只要不起兵造反,那就是个好土司。至于对着朝廷派出的流官骂上几句娘,讽刺挖苦几句,这都不叫事。
流官要是上书朝廷诉苦,朝廷最多安抚几句,可能朝中的各位大佬还会觉得是你这个官当的太无能。
在心里咒骂了半天付豪等土司,孔宗烈努力做好表情管理,终于让自己的表情恢复了一个比较正常的样子,道:“既然付主动请缨,那本官自然乐见其成。那就由付大人带着你的人马先打头阵吧。”
这些土司们都有朝廷册封的各种官职,所以这些流官们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都会称呼他们的官职,或者称呼大人。
比如说这个付豪,就挂着一个武冈州通判的官职。
当然,这是虚职,真正的通判的差事另有别人承担。
付豪闻言哈哈大笑,拱了拱手道:“孔大人,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掀开大帐帘子扬长而去,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付豪本部人马的聒噪喧哗之声。
其他人虽然没有抢到打头阵的任务,但是却没没有多少人去真正抱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付豪是想着自己先下手为强。因为谁都知道这一千名贼兵装备精良,几乎人人着甲。
若是能把贼兵这些装备给自己弄到手中,那自然是一笔不菲的横财。
如果自己手下的三千土兵能够获得这批装备,付豪觉得自己在武冈州就可以横着走了。
到时候,别说一个通判的虚职了,就是知州这个位子他也想坐一坐的。
其他人的想法则主要是想让付豪去试探一下这些贼兵的成色,看看贼兵是不是如左先义说的已经士气低迷,军心沮丧,全无战意了。
如果是的话,那到时候大家就上去抢战利品,抢到多少各凭本事。
可万一贼兵使诈的话,那正好有付豪这个夯货去踩雷,大家乐见其成。
付豪带着手下三千人马来到荡寇军营寨前不远处,骑在一匹矮小的滇马身上观察看片刻,发现其中果然有人影晃动,荡寇军的血色大旗还在营中飘扬。
只是营门紧闭,一副高挂免战牌的样子。
付豪对左右大笑道:“贼兵果然胆小如鼠,躲在乌龟壳里不出来。那就让老子彻底敲碎他这个乌龟壳。”
很快付豪下令攻击。
付豪这三千土兵其中着甲的有两百人,主要是皮甲。
另外还有五百人的藤甲兵。其余的两千多人都没有着甲,就是头上包个黑头巾,腰间别着猎刀,背后背着短弓的奴隶。
一声令下之后,五百名黑头巾的土兵向着荡寇军的营寨冲了过去。
荡寇军营寨之中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冲到了大营前面二三十步的样子,里面才有了动静。
有人惊慌失措的喊叫,还有羽箭从里面射出来。
不过那些羽箭射的歪歪斜斜,根本就没多少准头,更别说造成多少杀伤了。
青狮寨的土兵们见状兴奋地嗷嗷叫着冲到更带劲了,直到冲到了营寨前面十几步远的时候,营寨之中的反击才变得有有点像样,羽箭的准头也提高了不少。
土兵们开始出现了伤亡。
这第一波冲锋很快就结束了,土兵们在付出了二十几个人的伤亡后撤了回来。
而寨墙后面的荡寇军也只是跟着射出了一波歪歪斜斜的羽箭就没了动静。
付豪对于这点伤亡根本不在乎,自信满满地对左右道:“这些贼兵已经没有多少战意了,看他们反击力度就知道了。这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就跟那些被我们猎杀的野兽一样。换人继续攻击。”
第二波攻击的土兵跟第一波一样,只是快到了荡寇军的营寨门口才遇到了反击。
双方这次的战斗就激烈了许多,也比第一次持续的时间更久,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土兵们才撤了下来。
付豪皱着眉头道:“这些贼兵比我想象的要顽强一些啊,这个沈墨有点能耐啊,最少练兵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不过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能那么容易的打下那么大的地盘。若不是这小子做事情太绝,不给老子留后路,说不定老子还要认识一下他。换人,继续进攻!”
这一波的攻击跟前两次如出一辙,都是在营寨门口附近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每次都是荡寇军看着快要不行了,但是最终却都坚持了下来。
付豪一连换了五波人马上去攻击,每次看着都有希望,但是最后还是给赶了下来。
气的他直接拔刀砍了一个带队的头目,大喊着下令让那五百藤盾兵上阵。
而此时的荡寇军营寨之中,营寨大门后面筑起了一道简易工事,后面守着一百左右的荡寇军士兵。
后面的则还有两百人在原地休息。
而其余七百人和主将吴志阳却并不在营中。
那么吴志阳去了哪里?
他此时已经带着主力七百人和五门鹰炮来到了武冈州北面的罗家岭附近,距离赧水已经不足十几里了。
赧水是自西南向东北贯穿整个武冈州的一条大河,沿着赧水而下,直接可以到达武冈州城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度陈仓
吴志阳以三百人牵制四万敌军这种事情不说绝无仅有,但也是足够的大胆,足够让人匪夷所思的。
换做别人,换成其他的任意一支军队,别说牵制敌人了,恐怕主将前脚一走,留守的三百人都会后脚立刻转身就逃。
三百人对付四万人,即使是据寨死守,那也是死路一条,趁早逃跑才是正道。
留下根本就是充当炮灰的,这道理只要脑子正常的都明白。
就算留守的将领头铁,但是一旦双方开打,守军出现伤亡之后,军心士气就会快速的消退,崩溃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但是作为荡寇军来说,因为出现伤亡就快速崩溃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别说出现伤亡了,就是三百人死的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不会投降或是逃跑的。
要么敌人放弃进攻,要么全员战死,只要没有收到主将撤退的命令,根本不会有第三种结局。
这也是吴志阳敢这么做的底气所在。
当然,除了对于自己的士兵充满信心这一点,吴志阳敢摆出这么大胆的计谋来,也是因为他知道那所谓的十八路“诸侯”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看着人多势众,但是却存在号令不一,各行其是,而且士兵也良莠不齐,装备残缺不全以及军机败坏,战斗力弱鸡等各种问题。
对付这种临时拼凑起来的敌人,要说全部歼灭他们那不可能,但是若只是牵制他们那三百人绝对足够了,甚至还绰绰有余。
而且吴志阳临走的时候还将全军所有的羽箭和大部分的粮食都留给了他们,两百弓箭手搭配一百长枪兵,配上足够多的羽箭,又是据寨而守,在吴志阳看来足够了。
负责留守的三个连长接到命令的时候也都一脸平静,觉得这种差事跟其他的差事没什么两样。
上下一心,军心斗志坚如磐石,又有足够的物资储备,而且敌人还是一群临时拼凑的杂牌军,这种任务要是都不完成,那才是真的丢人。
要是孔宗烈知道他口中的“贼军”竟然如此狂妄,觉得三百人守住四万人的攻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估计会生生笑死。
吴志阳带着七百主力,拖着五门鹰炮到了赧水岸边,找到一处野渡口,然后派人开始搜集船只。
半天时间从野渡口上下游总共搜集了大小船只五十多艘,连同船夫水手都被一同征用了。
吴志阳下令将所有的旗帜都收起来,将所有能暴露荡寇军身份的特征都尽量消除,在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天色刚亮,就带着军队坐船顺着赧水顺流而下,到了黄昏时分就抵达了武冈州城外的渡口码头。
这个码头是武冈州州城附近最大的一个码头,平日里从邵阳城来往的船只都在这里停泊或者起航。
原来每天的吞吐量挺大的,只是最近却看起来减少了许多。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邵阳城被荡寇军给占了。虽然荡寇军保护工商业,军纪严明,但是许多人心中难免忐忑,都抱着观望态度,所以自然就会影响到邵阳附近的各条商道的发展繁荣。
不过这种情况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因为动荡是暂时的,利益却是永恒的。
此时的码头上虽然没有白日那么热闹,但是停靠的船只也不算少。一些货船在卸货,码头上的搬运工们光着膀子在奋力卸货。
码头附近还有一排货仓,一些打手模样的人手中拿着用黑布裹着的武器,看似在随意游荡,但是却目光警惕。
码头边上还有一排店铺,既有饭馆茶楼,也有客栈酒楼,甚至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青楼。
这时候青楼门口的一排红灯笼已经亮了起来,表示这家青楼已经开始营业了。
门口倒是没有影视剧中那样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妓女在门口甩着手帕向着来往的行人发浪来招揽生意,只要两个龟公模样的小厮在门口等着迎客。
只是半天功夫,只有两三个客人进去,相比较以往冷清了太多。
倒是对面的茶楼里人坐的是满满当当,所有的客人眼睛都朝着一个方向,那就是一楼大厅那座高台。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高台上正有一位说书人正在口水四溅地说着一段新书:
“诸位,咱爷们今天不讲水浒,也不讲红楼,却来讲一段咱们大清版的”十八路诸侯讨董卓!请诸位静听!”
茶客们来了兴趣,纷纷掏出怀里的铜钱向着下面扔去,起哄着让那说书先生赶紧讲,别墨迹。
那说书先生扫了一眼周围明晃晃的一片铜钱,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然后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这次继续道:“诸位都应该知道永州府那边如今正在闹反贼,那反贼头子姓沈名墨,据说乃是前朝余孽之后人……”
这说书先生舌灿莲花,用艺术加工的手法将沈墨起事的过程渲染的简直就跟妖魔下凡专门来造反的一样曲折离奇,跌宕起伏,沈墨自己听了估计都听不出来这说的是他的故事。
水浒传的读者听了也会直呼内行。
“且说那沈墨击败湖南巡抚于成龙的十万大军之后,气焰更加嚣张,扬言要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占领整个湘南,于是派手下头号大将牛魔王率领大军五万直扑邵阳城。邵阳知府李正龙李大人,邵阳知县申可为申大人,还有其他数位大人为了抵抗贼军,全部慷慨殉国。邵阳之战,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听着这说书先生满嘴胡诌,下面有人听不下去了,打断道:“狗屁的慷慨殉国,那宝庆知府李正龙还有邵阳知县申可为就是一对大贪官,整个邵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偏你这说书先生给他们脸上贴金,要是他们在下面知道了,估计都会羞臊的活过来的。”
“没错,而且根本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人家反贼的人马直接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城里那些官一个比一个跪的快,都生怕跪晚了掉脑袋。你嘴里说的那几个人的确是死了,不过却都是被人家反贼给宣读罪状之后砍了脑袋的。要是这样就是慷慨殉国的话,那这天下就都是忠义之士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人起来造反……”
两个来自邵阳城的客商对着说书先生一顿嘲讽,引来了一片起哄嘘声,羞臊的说书先生面皮涨红,喃喃自语道:“说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胡诌呢……”
好不容易等到起哄声平静下来,脸色恢复正常的正要继续说,突然靠在二楼窗边的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指着下面惊呼道:“那些是什么人?怎么都穿着盔甲?难道是孔知州打败贼军回来了?”
这几天武冈州的热搜榜首就是武冈知州孔宗烈会盟十八路诸侯,聚集十万(号称)大军讨伐贼军这件事了。
这几天武冈州的茶馆酒肆青楼勾栏之中都在议论这件事。
有人赞叹孔知州的魄力之大,威望之高,竟然能将那些平日里蛮横跋扈桀骜不驯的大大小小的土司老爷们召集在一起起兵讨贼,实为不易,当真可敬。
当然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以十万对付区区一千贼军,肯定是手到擒来,摧枯拉朽一般的取得碾压式的胜利。
因为之前那些流言传播的太过成功,荡寇军在武冈州大部分人的心中已经都是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的强盗形象了,所以民间舆论是普通支持和看好孔宗烈这次的会盟讨贼壮举的。
甚至还有人自发的捐款捐物,喊着要为讨贼大业尽一份微薄之力。
毕竟此时在武冈州的绝大多数人心目中,沈墨和荡寇军就是那个剥夺践踏他们安宁生活的恶魔,而孔宗烈为首的乡绅地主土司老爷们确实保护他们的英雄。
所以,这样的行为从逻辑上来说是正确的。
这些人甚至会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深深感动。
所以看到外面街道上忽然多了一群穿着盔甲,队列严整的队伍,这些人自然会本能的认为这是讨贼大军得胜归来了。
其他人听到呼唤,也纷纷凑过来往下看去。
此时天色将暗,从上往下只能看见这些这些人穿着盔甲的大概样子,自然也看不清这些人身上的盔甲样式的特别,自然也看不清这些人头盔下面包裹的发髻。
有个胆大的冲着下面大喊道:“下面的将军,是不是孔知州已经灭了反贼,让你们回来报捷的?”
下面的队伍中有一个走在最前面的,看着像是将领模样的人笑道:“没错,贼兵已经被孔大人带兵团团包围了,肯定活不过明天了。不过孔大人谨慎,担心有贼兵会来趁机偷袭州城,所以派我们回来守城。”
听说贼兵已经被包围了,即日就将覆灭,众人一阵欢呼。
又听说孔知州担心贼兵偷城,许多人都不以为然。
贼兵主力都被包围了,哪里还会有人前来偷城,这位孔大人真是太过谨慎了。
不过也有人觉得奇怪,嘀咕道:“这些官兵看着有些古怪啊,平日里哪里会这么好脾气跟咱们这么搭话,不祸害咱们这些小老百姓都算是仁义了。”
“对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过兴许是人家打了胜仗,马上有赏金拿了,所以心情好才跟你多说两句。”
“这有什么古怪的,难不成这些人还能是贼兵不成?”
周围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觉得古怪那人自己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吴志阳带着七百士兵,拖着五门用苫布盖着的五门鹰炮招摇过市,竟然没有引起一点怀疑。
沿途过往的人都把他们当成了得胜归来的讨贼大军,这让吴志阳既想笑又生气,心中暗骂这些人有眼无珠,都是一群傻子。
码头距离武冈州城并不算远,吴志阳很快就领着队伍来到了城门前面。
不用他示意,身后的士兵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为了掩饰行迹,所以火枪都被黑布给裹了起来背在了身后,看着像是背着一杆短矛。
所以此刻随时能动用的武器就是腰间的短刀。
武冈州城里本来没有宵禁的,但是这几日因为反贼来攻的缘故,所以临时有了宵禁。
宵禁的时间就是天色刚黑的时候,一直持续到次日拂晓。
两个负责守门的巡丁打着哈欠从城门两侧的藏兵洞里走出来准备关门,忽然看到一支长长的军队列着整齐的队伍向着城门口走过来,直接愣住了。
一个年纪轻的巡丁愣愣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官兵?没有调令不得入城!”
吴志阳高声道:“我们当然有调令了,我们奉知州孔大人的命令回来守城的。速速让开,延误军纪,你可承担不起。”
年轻的巡丁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他旁边的一个年级较大的巡丁急忙一把捂住了嘴巴,然后对着吴志阳陪笑道:“这位将军,我这个兄弟年轻不懂事,还请将军莫要怪他,饶他一命!”
那个年轻的巡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看着平日里这个比自己横很多的老大哥忽然变怂,而且好像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吴志阳微微一愣笑了起来,走到那老巡丁跟前道:“看出来了?别声张,我们是荡寇军,你给我当个向导,我不会为难你的。”
那年纪大的巡丁闻言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急忙点头哈腰地连声答应。
既然被看出来了,吴志阳也就不遮掩了,立刻下令让手下士兵接管城防。
城门洞附近的十几个巡丁,除了那个年纪大的,其他的全部被下了武器,然后绑了起来,堵着嘴巴扔进了城门后的藏兵洞。
州城有四座城门,吴志阳派了四名连长带着本部人马立刻去接管其余四座城门。而他自己,则在那个年老的叫做张标的巡丁带领下直扑府库和官仓以及武库。
这些都是要害之地,占领了这些,整个州城就算是掌握在了手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扛着火车连夜逃跑了
武冈州城只有两百巡检司的巡丁,而且一半的人还跟着知州孔宗烈这个讨贼盟主去给他当亲兵了。
所以面对荡寇军的突袭,根本没有一点抵抗的余地。
一个时辰后,整个武冈州城就彻底落入荡寇军的控制之中,而且几乎是兵不血刃的。为什么说几乎,是因为去占领西门的时候,一名巡丁面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有点激动,身体抖的有点厉害,因此脖子被割出了一条血线。
除此之外,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城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都不知道城池在一夜之间悄然易主。
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后,城里的人要出城,城外的人要进城,才发现城门紧闭,城楼上原本的大清龙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血红色的荡寇大旗。
人们茫然又惊恐,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到那队装备精良,军容严整的黑甲士兵列队在城头上巡逻时,人群之中有些脑子快的才反应过来。
原来昨日黄昏时分自称奉知州孔大人之令回来守城的那队军队根本就不是什么官军,而是一支暗度陈仓的贼兵。
“我就说嘛,昨天感觉那支队伍有点奇怪,原来果然是贼兵啊。你们一个个的还不信我,现在都傻了吧?”
惊恐慌乱的人群中一个声音似乎颇有些得意,插着腰强调着自己的睿智。
吴志阳在占领了州城之后,并没有多加停留,又留下三百人守住城池,包括那五门鹰炮也给留了下来。
他带着剩下的四百人在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出了城,从官道上向着双牌镇奔去。
意图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跟留在双牌镇的那三百士兵做一个里应外合,夹击那十八路“诸侯”的四万大军。
七百人夹击四万人,听起来过于疯狂,但是吴志阳却偏偏这么做了。
目光回到双牌镇这里,十八路诸侯的人马对着荡寇军的营寨已经发起了数十次的进攻,但是每一次都是冲到了营寨门口,眼瞅着即将成功,可是战斗却忽然激烈起来,最终只能丢下一地尸体然后仓皇撤退。
其实这两天时间里进攻的都是青狮寨土司付豪的人马。
两天的进攻不仅没有取得丝毫战果,反而让付豪损失了五百多名士兵,这其中甚至有一半是披甲士兵,这让本来自信满满要拿头功的付豪很是憋屈,本来就急躁的性子变得更加狂暴,眼睛都是红的,看起来的确像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
其他土司乡绅见状,对于一向桀骜蛮横的付豪这般境况颇有些幸灾乐祸,然后又是暗自庆幸。
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反贼的防守竟然如此坚韧,如此强硬,面对四万大军不仅岿然不动,而且还能打退每一次进攻,简直顽强的不像是一支反贼。
作为盟主的孔宗烈看的也是心惊胆战,虽然看到付豪吃瘪,他也心中暗爽,但是反贼表现出来的强大的战斗力和坚韧的战斗意志还是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这真的只是沈墨手下的随便派出的一支偏师吗?
孔宗烈甚至怀疑营寨里面敌人是不是沈墨本人亲自带着精锐亲卫来了,所以才会这般殊死抵抗。
孔宗烈虽然乐意见到付豪吃瘪,但是毕竟他是讨贼联盟的盟主。作为盟主,他还是比其他人更有大局观一些。
他来见付豪,劝他道:“付大人,这些贼兵意志坚定,一时半会难以攻克。你手下士兵这两日伤亡众多,不如暂缓攻击,撤下来休整一番,让其他人替你上前攻击。我们人多势众,若是采用车轮战,贼兵就是再强硬坚韧也最终会被我们攻克的。”
付豪闻言有些心动,因为他心里都在滴血了。
两天的攻击几乎损失了他八分之一的人马,此时原本高涨的士气已经快要跌落谷底了,手下的土兵们脸上的神色都写着怯阵两个字。
如果再打下去,可能都会出现逃兵了。
可是付豪却不甘心,他拼死攻击了两日,好几次贼兵的营寨都是摇摇欲坠。现在损失这么多人,却要换别人来攻击,那就等于之前的一切都替别人做了嫁衣。
一想到贼兵那些甲胄装备要便宜别人,付豪心中就涌出强烈的不甘心。
他红着眼睛对孔宗烈道:“孔大人,只要我的人没死光,我就不可能让别人上的。你回去告诉那些想捡便宜的,我付豪不是笨蛋,你们也别想那我当笨蛋。”
孔宗烈心中的确有让其他人捡便宜的想法,因为这是一次削弱制衡付豪的好机会。
但是看到付豪这么直接的说破自己的想法,他还是老脸一热,只好拱手告辞。
果然,休整了半天之后,付豪又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付豪动用了一千人马,由自己的儿子付果亲自率领,其中就有一百皮甲亲兵。
而且付豪自己亲自带着一队亲兵担任督战队,若是没有命令敢往回跑,他直接提着刀就一刀砍死。
这一次战斗比两天以来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付果带着青狮寨的土兵们甚至攻破了荡寇军的营寨大门,双方士兵都开始进行了短兵相接。
可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青狮寨的土兵们就开始狼狈的掉头逃窜。
付果没有逃,因为他在刚才的短兵相接之中被一名荡寇军的连长被一刀砍掉了半个脑袋。
这一次攻击,付豪不仅损失了一个儿子,而且还损失了三百余人。
这个结果让付豪很是难以接受,狂怒不已,亲自提着刀砍杀了好几个保护儿子的土兵。
但是那也只能是无能狂怒的表现,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再继续攻打下去的实力了。
来的时候带了四千人马,短短两天时间内损失了几乎四分之一,而且还搭上了一个最喜欢的儿子,这简直就是付豪这辈子遭遇过的最大的一次失败了。
武冈州的这些土司们平日里私下也是各种争斗不休,付豪虽然鲁莽急躁,但是却并不是傻子。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耗下去,说不定贼兵还没被剿灭,自己就要先被其他的土司给吃掉了。
付豪失败的很惨,但是做决定也很快。
在退下来没多久,他就带着剩下的三千人,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回青狮寨了,就连儿子付果以及其他那些战死者的遗体也不要了。
跑的非常的快,差不多相当于连夜扛着火车逃跑那种速度和果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蛇
付豪跑路之果断和快速,让孔宗烈和剩下的十七路诸侯目瞪口呆。
谁都没有想到之前意气风发嚷着要打头阵立头功的付豪跑起路来竟然也这么的干脆利索。
不过看着伤亡惨重的付豪,其他人心中也是心有戚戚。
谁能想到区区一千贼兵竟然如此难啃,直接让兵力最强盛的青狮寨都崩掉了满嘴牙。
只是他们若是知道此刻荡寇军营中根本没有一千,现在甚至连三百人都没有了。就是这三百人抵抗了他们整整两天的话,那么估计还会有人跟付豪一样连夜撤兵了。
这场攻防战的惨烈让其他人也都开始冷静下来,没有人再原意轻易的上去尝试了。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双方陷入了暂时的对峙之中。
荡寇军那边依然紧紧守在营寨中不出,之前战斗中破损的寨门和栅栏也在被快速的修补起来。
而山下的十七路“诸侯”之中已经有人开始出现了撤兵的苗头,土司们之间,地主乡绅们之间也都开始频繁走动,其目的不言而喻。
“盟主”孔宗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苗头,心急如焚。
他自然不愿意这些人此时撤军,这时候撤军,就等于彻底的前功尽弃。以后想要再组织起来这么一次联盟可就太难了。
如果就此撤退的话,带来的连锁反应也会非常的巨大,后果相当的严重。
荡寇军的士气会因此大振,武冈州内的各路人马以后在面对荡寇军时首先心理上就会出现畏惧心态,一触即溃将会成为常态。
如果那样的话,荡寇军将会从容的占领武冈州,然后一一击败收复武冈州的各路势力。
凭借反贼头子沈墨的手段,那几乎都是几乎可以预见的事情。
当然,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他这个武冈知州也会彻底变成一个罪人,不仅官当不成了,而且肯定还会被朝廷下狱治罪。
毕竟这次的盟军是自己出面组织的,所以这个锅肯定得他来背。
这种局面显然是孔宗烈不想看到的。
所以在察觉了这种苗头之后,孔宗烈又凭借着自己的威望去一一游说各路“诸侯”,又是痛陈就此撤军的利弊,又是承诺各种好处,最终勉强将这股撤退的苗头暂时压了下来。
虽然如此,可是却依然没有人原意主动去攻击荡寇军的营寨。“诸侯”们觉得贼兵如今肯定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如先围困上几日,说不定他们自己就先行崩溃了。
其实,这些人的猜想也是有些道理的。
此时的荡寇军营寨中,留下的三百人已经损失了五分之一之多,剩下了两百多人。
损失的兵种之中,长枪兵是最多的。
道理也很简单,每次短兵相接的时候他们都是守在最前面的,所以损失自然也是最惨重的。
两百弓箭手损失了二十多人。
储备的羽箭剩下的也不多了,分到每个人身上不足十支。
但是营中的氛围却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糟糕,阵亡的荡寇军同袍遗体都被收敛起来,停放在后面的营房之中。
从敌人手中缴获的一些能用的武器也被收集整理起来后下发到每个人。
而且在营寨栅栏之后还挖掘出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壕沟,敌人就算攻破了营寨栅栏,也要越过这道壕沟才能跟荡寇军短兵相接。
但是要想做到这一步,那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
剩下的荡寇军士兵们脸上都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什么沮丧低迷的神色,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无事可做的也会坐在地上默默的吃着干粮,抓紧时间休息,等待下一次战斗的爆发。
孔宗烈虽然觉得一鼓作气比较好,但是却也不能强行下令这些人出兵,只能点头同意。
但是不知道为何,孔宗烈总感觉这支贼兵有些邪门,所以在安抚好了各路“诸侯”之后,他将自己的盟主大帐往后挪了挪,放在了所有人马的最后面。
越远离贼兵的营寨,他的安全感就越强。
当夜,孔宗烈睡了一个好觉,而且还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这支贼兵被全歼,他一下子成了拯救武冈州的大英雄。皇帝也知道了他名字和功绩,派人传旨给他升官,还成了湖南布政使。
一时间他志得意满,人人争相结交,就连曲阜的本家孔府当地族长也派人来送礼,邀请他回去祭祖。
孔宗烈美得不行,梦里都是笑着的。
只是这梦做到后来,感觉有点冷,好像有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放在了自己脖子上,这让他很不舒服。
难道是一条蛇爬到了自己脖子上?
虽然永州的蛇多,但是武冈州的蛇也不少。
一想到蛇,孔宗烈立刻吓醒了。
他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脖子。
只是却没有发现蛇,反而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刀刃。
孔宗烈悚然一惊,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甲胄,面带冷笑的年轻男人站在自己榻前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把雪亮长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你是谁?”
孔宗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问道。
在说话的同时,他几乎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但是却不敢相信。
“你觉得我是谁,那我就是谁。”吴志阳微微一笑,手中的刀依然稳稳地架在孔宗烈的脖子上。
孔宗烈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着额头悄然滑落的冷汗,迟疑道:“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你的人马被我们团团包围,你怎么可能闯的出来!”
“你说的对,所以我是武冈州州城而来。”
吴志阳淡淡的声音让孔宗烈一愣,继而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来脱口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吴志阳话中的意思孔宗烈听得很明白,就是告诉他州城已经陷落。
这个消息让孔宗烈彻底失态,他根本不相信一支一直在四万大军围困之中的贼兵突然攻陷了远在大后方的州城。
这个消息的离奇性比他忽然升任湖南布政使的概率还要小。
吴志阳看了看他,从袖中摸出来一物扔在孔宗烈面前。
孔宗烈一看,表情瞬间呆滞,面色变得苍白。
因为那是一支他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的脖子上的挂的长命锁,上面的孔字还是他亲笔写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看到儿子身上的长命锁出现的那一瞬,孔宗烈立刻明白眼前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武冈州城的确已经失陷了,否则不可能人在知州后衙的儿子身上的贴身物件会出现在这个人的手中。
“你想让我做什么?”
孔宗烈是个聪明人,知道对方没有在睡梦中取自己的性命,又用儿子的长命锁来威胁自己,显然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这就说明他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这让孔宗烈微微松了一口气。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没人能够坦然面对,孔宗烈这样一个功利心很重的人更加不会例外。
吴志阳看他这么配合,也就挪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微微一笑道:“很简单,你这个盟主召集你手下的各路‘诸侯’们过来议事就行。”
孔宗烈一滞,立刻明白对方这是要让他将人骗过来来个一网打尽。
这些人若是一死,武冈州的天就真的要塌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抵挡沈墨的入侵了。
到时候自己就算是逃出一条命,朝廷也不会饶过他的。
可是孔宗烈也明白,自己要是不答应,那么眼下就有性命之危。
看着迟迟不说话的孔宗烈,吴志阳也不劝他,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把玩着手中的那块纯金的虎头长命锁。
死道友不死贫道,孔宗烈并没有纠结太久,就做出了决定。
“我答应你们,但是你们一定要保证我儿子的安全。若是食言,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孔宗烈红着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面对他毫无意义的威胁,吴志阳冷哼一声道:“那你也得有做鬼的本事才行。废话少说,只要你好好配合,事成之后,我保你全家性命,说不定还能给你一条出路。”
孔宗烈明白这个出路的意思,一想到自己这个讨贼盟主竟然也要从贼,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可是他别无选择。
护卫着孔宗烈的那些巡丁早就被悄无声息的收拾了,反抗的直接弄死,配合的绑起来扔到山坳里。
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下来,被吴志阳的人换上。
为了防止露出破绽,这批冒充巡丁的荡寇军士兵甚至互相帮忙剃光了头发。
至于那条丑陋的猪尾巴,没有留的必要。带着头盔谁也看不出你有没有留辫子。
吴志阳则带着剩下的人埋伏在孔宗烈的大帐四周。
孔宗烈派出一名心腹长随,在两名“巡丁”的“护送”下战战兢兢的开始去各路“诸侯”的营帐中出传话。
孔宗烈生怕这些人不来,所以给的理由是邀请这些人来继续商议在剿灭贼兵之后如何分配战利品以及战后请功犒赏等事。
他深知这些人这次愿意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益。只要一提到利益这些人就会跟恶犬闻到骨头一样的兴奋。
果不其然,各位大小土司和乡绅地主们一听这个立刻都不困了,纷纷表态一会就到。
而且为了确保这些人能被吴志阳一网打尽,孔宗烈还很贴心的提醒这些人不要带太多随从,毕竟人多眼杂,他们要商量的事情过于隐秘,传出去可就不太好了。
这个提醒众人深以为然,觉得孔知州不愧是盟主,考虑事情果然周密。
钟家寨的寨主钟万泉也是一个土司,不过他是苗族土司,在武冈州的土司里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土司。
这次来带着两千人马,除了已经跑回老巢的青狮寨寨主付豪之外,就属他的人马最多了。
付豪走了,钟万泉觉得自己就是各路诸侯里的老大了,所以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
他想第一个赶到,给知州孔宗烈施压,让他在分配利益的时候要向着自己一点。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他也没带太多人,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只带了四五个随从就匆匆来到了孔宗烈的大帐前。
“孔大人在不在里面?”
钟万泉看着大帐门口站岗的两名“巡丁”问道。
还没等对方回答,钟万泉忽然看着那人道:“老子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生啊?”
面前的这个“巡丁”给钟万泉的感觉跟他印象中的那些巡丁不太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太一样呢?钟万泉想了想,确定是精气神不一样。
之前他印象中的那些巡丁都是一副懒洋洋半死不活的样子,而眼前这个巡丁却腰背挺直,神情冷漠。
两者之间的感觉就像是猫咪和豹子的区别一样。
这个巡丁自然是荡寇军士兵假扮的,而且还是一名连长。
感受到了钟万泉的注视,这名连长眼神微微眯起,手不好痕迹的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忽然大帐里面传来孔宗烈的声音:“是钟大人来了吗?快快进来,本官微恙在身,不便起身迎接。”
听到孔宗烈的声音,钟万泉也就没再逼问,只是再次看了一眼“巡丁”,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他起身并未质疑对方的身份,刚才那一问纯属好奇。
钟万泉的那五个随从也跟着进去,门口的“巡丁”也没有阻止,只是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冷厉。
很快,大帐之中就传来了几声短促的惨叫声,但是很快就结束了,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姓孔的,你真是……”
钟万泉的愤怒的声音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听动静是被人一下子给打晕了过去。
门外的“巡丁”掀开帘子进去扫了一眼,孔宗烈站在榻前,脸色有些潮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因为害怕。
地上倒着六个人,其中五个都已经死了,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都是钟万泉的随从,全部都是被一刀毙命。
钟万泉则昏倒在地上,两名扮作巡丁的荡寇军士兵正在捆绑他,嘴巴上顺便还给堵了一块破布。
“巡丁”扫过一圈后,对孔宗烈点点头道:“孔大人做的不错,继续保持。”
说完一摆手道:“先弄出去。”
然后这些尸体和被五花大绑的钟万泉很快就被人从大帐后面给扔了出去,那里早就安排了人处理这些落网之鱼。
帐内刚才的搏斗痕迹和血迹也都被迅速的清理掉,甚至连淡淡的血腥味都被扇走了。
刚刚处理完这一切,大帐前面又来了几个人。
为首者是将军寨的土司巫太国,同样带着五六个随从,脚步匆匆,边走还回头张望。
门口的“巡丁”低声提醒道:“鱼又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简单粗暴
没有任何意外,巫太国跟钟万泉一样,甚至比钟万泉还要顺利的落入了荡寇军手中。
半个时辰后,吴志阳看着眼前十几个绑的严严实实,嘴巴堵着,躺在地上挣扎蠕动的人,觉得这次的计划顺利的出人意料。
果然是人为财死,这些人只要听到利益的味道后就什么都不顾了。
所谓的十八路“诸侯”,除了损失惨重害怕被人吞并连夜跑路的青狮寨土司付豪之外,还有一个早已经投靠了荡寇军的左先义,以及一个被捕的时候挣扎的太凶而被荡寇军一刀剁了的小土司之外,剩下的十五个全都在这里了。
本来还做了好几种预案,专门为了预防意外出现,结果一个都没用上,这让吴志阳感觉有点失望,还有一丝惆怅。
“这十八路诸侯有点水啊,袁公路比起你们来都算是英明了。”
吴志阳转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身后的孔宗烈感慨道。
孔宗烈面皮抽搐,装作没有听见。
他在知道做左先义早就投降了之后,才愕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这次所谓的会盟讨贼根本就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将领故意给他们创造的“机会”,从一开始他们就落入了人家的算计之中。
想到此节,孔宗烈老脸发烫。想起之前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忽然感觉很是羞耻。
这一羞耻,就显出了人家吴志阳的高明,和他自己的自以为是的所谓睿智。
这个认识让孔宗烈忽然有一种原来人家付豪说得对,我果然是个不知兵的废物的那种感觉。
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作为至圣先师的后人,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废物的。
自己只是不擅长这些罢了。
吴志阳自然不知道孔宗烈的内心戏这么多,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该如何处置眼前这些人。
这些人可以说是武冈州最有实力最有头面的一群人,或者也是那些实力人物的心腹干将。
杀了很简单,但是对于后期彻底控制武冈州却会留下很多后遗症。
但是放了也不可取,那是放虎归山。
吴志阳想的头疼,打仗是他的专业,但是处理这种涉及到民心政治等更高层次的东西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这时候,身后一直安静的孔宗烈忽然开口道:“吴将军,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些人虽然被抓,但是他们的手下加起来还有三万多人马,这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妥善处置啊。”
吴志阳回过神来,看着孔宗烈,饶有深意地问道:“孔知州既然有此一问,必然心中已经有了腹稿,不如说出来听听。”
孔宗烈知道自己这次坑了这么多人,以后必然是再也没法回头了,所以要尽可能的将将自己有可能面临的威胁清除削弱。
心中刚才一直就在盘算这件事。
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果然听到吴志阳想问,孔宗烈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开口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不如派人以这些人的名义将他们的心腹将领都诱骗过来,然后……”
孔宗烈做了一个手刀下斩的动作,用意不言而喻。
“剩下那些兵马,群龙无首,只要将军率军稍微一击,必然会迅速崩溃。”
吴志阳看着眼前这个面相儒雅的男人,眉头微微一挑,盯着他不说话。
这厮的确是个狠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在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选的时候便能如此的果决狠辣,的确不容小觑。
孔宗烈的这个主意里面显然有为自己考虑的打算,吴志阳一听就明白了。
总不能指望一个刚投降,而且还是被迫投降的人这么快就设身处地的完全为荡寇军的利益着想,这根本不现实。
吴志阳也没有那么天真。
孔宗烈说完后就看到吴志阳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知道大概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看出来了,心中一紧,暗道这位小将军还真是不好糊弄,讪讪一笑急忙找补道:
“吴将军,我的确也有一点私心。这次之后,我这个武冈知州肯定是做不了了,甚至全家老小还会被朝廷通缉,我在清廷这边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如今沈天王的实力越来越雄厚,颇有席卷整个湘南之势。无论我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还是性命着想,都只能一心一意地追随沈天王了。
武冈州土司众多,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清廷虽然名义上统治这里,但是派来的流官却根本没有多少实际权力,大部分的权力都在这些土司手中掌握着。
所以,这次若能趁机将这些土司手下的力量尽可能地削弱,对于以后沈天王彻底控制武冈州有着莫大的好处。”
孔宗烈可以说表现的很是坦诚了,这倒是让吴志阳对这个人有了更深的一层认识。
这样的人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当清廷的知州就会盟土司乡绅联合讨贼,现在成了反贼的俘虏,被迫投降之后又能立刻调转枪口毫不留情的向着那些之前的盟友下手,堪称狠辣果决。
吴志阳并没有考虑太久,就点头同意了。
无论孔宗烈的动机如何,他的这个建议都是很有道理的。
这次若能趁机消弱武冈州这些反动势力的实力,那必然是有益无害的。
“说说你具体的做法。”
孔宗烈闻言兴奋起来,立刻向吴志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其实说起来跟之前诱骗那些土司乡绅们过来是一样的。
孔宗烈的计划是用这些土司乡绅们身上的信物去诱骗他们的心腹骨干过来,然后由吴志阳带人趁机抓捕或者格杀。
但是吴志阳很快否定了这个办法,因为其中的漏洞太多。
看着孔宗烈讪讪的样子,吴志阳一脸平静道:“没那么复杂,咱们主动出击,各个击破。只要你能骗进他们营寨中去,剩下的就交给我就行。”
军人的办法往往都是简单粗暴却又实用高效的。
用孔宗烈这张脸骗进营去,然后堵住营门,直接发难就好。以有心算无备,以荡寇军强横的实力,这些兵马里没一个够看的。
这些“诸侯”们彼此之间都有些防备,所以营寨之间也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而且这里到处都是山岭,只要动作够快,解决完一个营寨后其他营寨也很难发现什么问题。
听了吴志阳的办法,孔宗烈嘴巴张了半天,最终拱手说了一句:“将军高明!”
果然是武夫作风啊,太简单粗暴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黑熊头领
吴志阳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钟家寨的人马。
选择钟家寨作为第一个目标不是因为他们的土司老爷钟万泉成了第一个落网之鱼,而是因为钟家寨的人马最多,距离也最近。
吴志阳带着一百名扮作巡丁的荡寇军士兵跟着孔宗烈很顺利的就进入了钟万泉的营寨之中。
而不远处另外还有两百名荡寇军士兵埋伏在暗处,一来是防止这边有人趁乱逃走,二来也是为了阻隔其他营寨的人听到动静而过来打探。
钟万泉的手下看到孔宗烈带着人过来有些困惑,对着孔宗烈问道:“知州大人,我们土司老爷呢?他不是去呢那边了吗,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过来?”
孔宗烈假作很焦急地说道:“你们土司老爷正在跟其他寨的土司老爷们为了战利品的分配吵架,你们钟土司带的人太少,眼看着不是别人的对手。我平日里跟你们家土司老爷交好,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但是我作为知州又不能直接插手,所以赶紧来通知你们。快让你们现在领头的几个人过来,你家钟老爷有事情要吩咐。”
这些人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孔宗烈一个堂堂盟主知州会亲自来传达自家土司老爷的话,但是也没有多想。
而且传个话为何还要带这么多人,而且这些巡丁除了腰间的刀之外每人背上还背着一杆用粗布裹着的长条物,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他们也没有多想,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都是一群习惯了听命令行事的小兵罢了。
所以很快就有人将孔宗烈的话传了进去,没多久就有几个看起来明显就是小头目的人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挺胸凸肚,面相凶恶,拎着一把大斧,穿着一件半身铁甲,大老远就扯开嗓门喊道:“孔大人,我家土司老爷有什么吩咐,你快点说来。哪个王八蛋敢跟我家土司老爷较劲,我一斧头劈了他!”
看见这个凶汉,孔宗烈眉头一跳,尤其是那壮汉手中明晃晃的大斧让他感觉腿肚子有点抽筋。
但是孔宗烈毕竟是个人物,很快镇定下来,一脸焦急地向那凶汉招手道:“原来是熊头领,快来快来,你家土司老爷正着急呢。”
这个熊头领是钟万泉手下第一悍将,生的力大无穷,长相又很凶恶,打仗的时候喜欢用大斧子剁人脑袋,所以得了一个“黑熊”的诨号。
时间久了,人们都忘了这厮的本名,都叫他黑熊头领,熟悉一点的人则简称“熊头领”。
钟万泉这些人马当中,除了钟万泉本人外,就属这个黑熊地位最高了。
黑熊拎着巨斧呼哧呼哧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叫嚣着要把那些敢跟自家土司老爷作对的人统统劈死。
孔宗烈看着黑熊靠近,急忙回头想给后面的吴志阳使眼色,示意他做好准备。
结果一回头发现身后的吴志阳和一百名荡寇军士兵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悄然散开,悄无声息的摆出了一个适合包围的扇形阵列。
那黑熊虽然看起来粗鲁狂野,但是却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夯货,走了几步发现孔宗烈身后的那些士兵有点不对劲,忽然站住,拎着斧子指着大声叫道:“你们干啥?”
黑熊只是觉得孔宗烈身后这些巡丁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是却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喝问。
吴志阳一看,直接拔刀向上一举,大喝一声“杀!”
杀声一起,他的身后早就做好准备的荡寇军士兵们立刻撤下早就拿在手中的长条物上裹着的粗布,露出了物体的真容。
赫然就是一支支火铳!
这些火铳早都装填好,处在待击发状态。
扣动扳机,砰砰砰之声顿时在耳边炸响,黑火药燃烧不充分导致的白烟瞬间升腾而起,弥漫眼前。
枪声之中伴随着不断的惨叫哀嚎,等到一轮射击结束,白烟散去,出现的眼前的赫然是满地的尸体,以及远处或呆若木鸡或四处乱窜的钟家寨土兵们。
那个跟野兽一样的凶汉黑熊仰面倒在了地上,身上至少有五六个血洞,手中依然紧紧握着他那把巨斧,眼睛圆睁,还有点死不瞑目的意思。
至少有五六支火铳是对着他一个人的。
除了黑熊,黑熊身后那些原本还因为自己的小头目身份而沾沾自喜的另外几个钟万泉的心腹也躺了一地,除了一个还有点微弱的呻吟声之外,其余的都已经安静的追随黑熊而去了。
钟万泉被抓,手下心腹大将也被悉数杀死,剩下的土兵们变成了真正的无头苍蝇,又茫然又惊恐。
有人还想趁势往营寨外面冲出去,但是冲过来一批被吴志阳带人放倒一批。几番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往出冲了。
吴志阳大喊道:“跪地投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可是一连喊了两遍,都没有见到多少明显效果,那些土兵们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惊恐而茫然的。
吴志阳有点尴尬,也有些恼怒。这些土兵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难道是还嫌自己杀的人不够多?
孔宗烈第一次亲眼看到荡寇军作战,而且还是用火铳突袭,刚从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惊骇之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吴志阳的样子,意识到这位年轻将军好像弄错了什么事情,急忙上去道:“吴将军,这些人并不是不愿投降,他们应该是听不懂你说的官话。还是让在下用当地土话跟他们说吧。”
吴志阳一愣,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这些土兵大部分都属于生番或者半生番,换句话说就是汉化程度不高的少数民族。
很多人平日里都是生活在大山里,跟汉人接触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能听懂汉话了。
能听懂汉话的基本上都是那些熟番,也就是汉话程度很高的那些少数民族。
在得到吴志阳的同意之后,孔宗烈急忙上前几步,用一口流利的土话将吴志阳刚才的话大声重复了好几遍。
果然,在他喊完之后,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地,兵器也扔了一地。
没多久,只要是活着的土兵都跪地投降了。
看着这一幕,吴志阳老脸一热,有点尴尬、
孔宗烈偷瞄了一眼吴志阳的脸色,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暗爽。
自己虽然不知兵,但是这学习语言的天赋还是很好用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闹剧谢幕
既然投降了,吴志阳就没有了大开杀戒的理由,于是让孔宗烈继续当翻译,让这些土兵们抽出裤腰带互相捆绑,而且还是要那种手脚绑在一起的那种。
而且绑完之后还让两个人绑在一起互相牵制。
这些土兵们在荡寇军那一轮火枪射击中早都吓傻了。虽然说火铳已经出现几百年了,但是这东西从发明到现在一直都属于稀罕物。
别说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土兵了,就是很多清廷的官军都没有见过火铳。
刚才火铳那凶猛无比的杀伤力让这些土兵们大开眼界,继而心神震怖,甚至许多人把火铳当做某种神仙使用的恐怖法宝。
想想看,就连他们之中最勇猛的能搏杀野兽的黑熊头领一声不吭就被这种法宝给弄死了,他们自然更没有反抗的勇气了。
所以这些人都很配合,比绵阳还要温顺。
绑好之后,吴志阳又让孔宗烈告诉这些人,只要他们好好配合,一定会放他们回去的。
而且告诉他们,以前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土司钟万泉已经也已经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
以后的武冈州就是荡寇军做主了,荡寇军的领袖是沈墨沈天王。
以后他们这些人就不用再当奴隶了,只要拥护沈天王,他们就可以跟山下的那些汉人百姓或者是熟番一样每个人都分到田地,而且没人再敢随意欺凌甚至虐杀他们了。
孔宗烈听得这些话面色古怪,但是却不敢随便加料,还是忠实的翻译了吴志阳的意思。
没有吴志阳想象中的那么激动的反应,绝大多数土兵都是一脸茫然疑惑的表情。
孔宗烈凑过来低声道:“吴将军,这些人被土司们压榨的太久了,对于土司的畏惧依然深入骨髓。要想让他们拥护沈天王,必然慢慢来。”
吴志阳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不再多说。
甭管以后怎样,先趁机做一波政治宣传再说,这两千人里只有有那么几个人听进去了,那也都是值得的。
有了几个人的种子,以后就有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乃至几万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搞定了钟家寨的两千人,留了些人在这里看守,吴志阳又带着人跟着孔宗烈如法炮制,搞定了将军寨的一千多人。
到天黑的时候,已经搞定了七家兵马最多的势力。
这七家这次带来的兵马占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二。
但是消息最终还是流传了出去,剩下的九家感觉到不妙之后,也顾不上他们的土司老爷或是地主老爷了,干脆利索地连夜跑路了。
等到了第二天天亮之后,吴志阳也下令将之前搞定的那七家的人全部释放。
当然,他们随身的武器盔甲包括携带的物资粮草也都被收缴了。
至此,这一场一开始声势浩大的十八路“诸侯”讨贼大戏就在这样一个仓促狼狈的结局中匆匆落幕了。
吴志阳也带着进攻武冈州的荡寇军主力跟留守的人马顺利会师。
只是原本的三百人马此时只剩下了两百余人,伤亡将近百人。
这年头没有抗生素,没有消毒的手术刀,没有能够及时治疗伤病的外科医生,很多士兵受伤后本来不重的伤最终却不治而亡。
沈墨虽然设置了军医所,但是真正的专职军医却只有两个人。虽然已经在继续努力的培养学徒和战场护士,但是却需要时间。
吴志阳这次出征,军中就没有军医,学徒也没有。
所以很多本来能得到救治的伤兵最终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死亡。
这也是时代之殇,只能依靠时间来改变了。
吴志阳带着幸存的士兵们埋葬了所有阵亡的同袍,将他们葬在了他们战死的山岭上,给他们起了一个大大的坟丘,并且竖起了一座高高的墓碑。
“荡寇军双牌镇战役阵亡将士之墓”,宽大的墓碑上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在祭奠了阵亡将士之后,吴志阳很快安排双牌镇战役的幸存将士们去武冈州城休整。
然后他又派人向驻扎在邵阳城的主将铁牛汇报这次武冈战役的过程和战果,并且带回去了阵亡将士的名册。
经过这一场前后经历五天左右的大战之后,武冈州的反抗实力已经被彻底瓦解。
武冈知州孔宗烈投降,并且亲自诱捕出兵的土司乡绅们。这虽然是孔宗烈的个人选择以及迫于无奈的选择,但是却给这些本就和清廷之间颇有龊龌的土司们造成了更深的裂痕和猜忌。
就算荡寇军此时撤退,清廷再派一个人来当知州,要想还跟孔宗烈一样再搞个讨贼同盟,几乎是不可能的。
清廷或许会说孔宗烈是个败类,他降贼只是他个人选择,并不代表朝廷立场。
但是在这些土司乡绅眼里,在普通的百姓土民眼中,孔宗烈是朝廷派来的官,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代表朝廷。
所以这就有意思了。
这一战的影响深远,除了再也没有人敢在半路上袭击荡寇军,再也没有人敢当着面怒视他们,甚至还敢把刀这种事情发生。
因为三百对四万那一战的细节传出去之后,武冈州的各方势力都惊呆了。
一千人打四万人都足够让所有人震撼不已了,可是事实竟然是三百人就挡住了四万人,而且还挡住了整整三天时间,甚至还杀伤了上千人。
这种战斗力都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而是恐怖。
真正的恐怖如斯!
各方势力中,最受震动的自然是之前在荡寇军营寨前碰的头破血流,损兵折将超过千人之多,最后灰溜溜提前跑路而逃过一劫的青狮寨土司付豪。
据说,付豪从得知了另外十七路诸侯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立刻闭门谢客,让人紧守寨门。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青狮寨。
付豪心虚了,害怕了。
十七路诸侯都没了,盟主也投降了,就剩下他一个硕果仅存的“诸侯”,而且还是唯一一家进攻过荡寇军,并且给人家造成伤亡的势力。
若说荡寇军会放过他,沈墨会放过他,付豪自己都不信。
付豪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吴志阳的确没打算放过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 炮击青狮寨
荡寇军恩怨分明,有仇就报,如果有可能一般都是当场就报。当场报不了的,也会在腾出手之后第一时间就报。
付豪可能觉得自己才是吃了亏的那一方,但是吴志阳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杀了荡寇军的人就想跑路,还想躲起来,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那显然是太过天真。
吴志阳留了两百人守城,自己带着剩下的七百多人,带着五门鹰炮,在从俘虏之中挑出来的熟悉青狮寨地形的向导带领下寻到了青狮寨。
付豪听说荡寇军打来了,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却并没有太过担心。
付豪这一支土司从元末的时候就存在,这数百年来已经将整个寨子经营的跟一座小城堡似的。
虽然名义上是宅子,但是却相当于一个小型城池。
这城池既有他们本族的风格,也借鉴了汉人城池的许多特点,前有壕沟,吊桥,上有望楼箭塔,甚至在寨门里面还弄了一座小型的瓮城。
在付豪看来,荡寇军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自己的寨子修的这么固若金汤,而且自己手下还有数千名土兵守寨,荡寇军再厉害,也别想轻易打破自己的寨子。
但是付豪只有守寨的心,却没有出寨野战的勇气。
双牌镇一战,荡寇军坚若磐石的防守以及吴志阳诡异大胆的用兵已经彻底将付豪的勇气打没了。
不光是付豪被吓破了胆,就是他手下那数千名跟他一起逃回来的土兵也被荡寇军吓破了胆子。
让这些人出去野战,估计还没接敌,就自行崩溃了。
吴志阳看着眼前这个坚固高大,甚至比某些县城还要坚固的寨子,也微微有些惊讶。
但是并不过于意外。
他虽然用兵大胆,但是却绝不莽撞。
来之前搜集了许多关于青狮寨和付豪本人的情报,所以对于眼前这个寨子的坚固程度早就有心理准备。
稍微观察了片刻,吴志阳就做出了直接炮击的打算。
这样坚固的宅子,强攻的话肯定损失巨大。他是来报仇立威的,不是来送人头的。
很快,五个炮兵小组就构建好了炮兵阵地,对着城头瞄准了片刻,炮兵队长便过来报告已经做好发射准备。
吴志阳瞅着青狮寨那坚固厚实甚至还镶嵌着一个个青铜铆钉的大门以及徐徐升起的,点点头道:“先来个十发齐射。”
炮兵队长立刻领命,回到炮兵阵地前,举起指挥刀大喊道:“十发齐射准备!”
五个炮兵小组立刻神情严肃,炮长已经举起了燃烧的火把站在了大炮身后,准备随时点火发射。
其他炮兵则单膝跪地,张开嘴巴,双手捂住耳朵,做好了炮击时候的防护准备。
“放!”
炮兵队长指挥刀猛然劈下,奋声下令。
“轰轰轰轰轰!”
五门鹰炮几乎同一时间炸响,炮兵阵地上瞬间烟雾缭绕。
第一轮发射完毕后,炮兵队长举起一支千里镜查看炮击的战果。
千里镜就是单筒望远镜,这东西现在还是个稀罕玩意。
不过这是对于别人,但是对于沈墨却并不觉得多么稀罕。之前有一次攒够了经验值兑换了一个支援纸牌点之后,兑换的物品却是一个神秘礼盒。
这个礼盒里装着五支单筒望远镜。
这次铁牛出征的时候带了两支,程凯也带了两支。剩下的一支沈墨留着自己用。
铁牛将自己的两支给了吴志阳一支,吴志阳又交给炮兵队长临时当炮队镜使用。
观察了片刻,炮兵队长指挥各炮调整弹道,重新装填继续发射。
轰轰轰……
炮声不绝于耳,阵地上烟雾弥漫,荡寇军步兵们则不动如山,神情冷淡。
风从远处带着各种惨呼哀嚎声潜入耳中。
“射击结束,清理炮膛!”
弥漫的白烟被一阵忽如其来的风给吹散,炮兵队长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
吴志阳接过炮兵队长递过来的千里镜,对着远处观察其这十发齐射的效果来。
千里镜的视野中,原本厚实宽大的吊桥和寨门都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甚至大门两侧的寨墙也坍塌了一块。
城头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只有一杆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雄狮的青色旗帜独孤地飘荡在寨墙上面。
又观察了片刻后,吴志阳放下千里镜,下令道:“进攻!”
早就严阵以待的步兵们端着火铳和长枪,摆出警戒搜索阵型开始向前推进。
这场战斗其实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付豪上次跑得快,但是这次运气明显不好。他本来在寨墙上指挥守城,结果在听见炮响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谁能想到反贼竟然真的有大炮,拿大炮来攻打一个小小的土司山寨,这他娘的谁能顶得住!
付豪的想法是趁着荡寇军还没有攻破寨门,赶紧回去收拾点财物,带着老婆孩子从后山逃跑。
他们付家经营数百年,逃命的密道自然是有的。
原本这的确是个最明智的选择,只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差,老天爷都没有站在他这边。
荡寇军第一轮炮击中,有一门炮的射击仰角稍微高了点。本来是瞄准寨门轰击的,结果炮弹却非得有点高,穿过寨墙的时候正好击中了正往下跑的付豪脑袋。
付豪一死,寨墙上的土兵们也在炮声中吓得失魂落魄,不是四处乱窜,就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毫无斗志。
所以荡寇军步兵在炮击结束后,很顺利的进入了青狮寨中。
没有什么战斗发生,只有打扫战场,收拢俘虏这些收尾工作可以做。
吴志阳派人寻找付豪,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猜测付豪是不是逃跑了,但是他的老婆小妾和孩子们都在,也没人看见付豪跑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搞得吴志阳有点小郁闷。
大张旗鼓的跑来报仇,结果打破了人家的寨子,抓了一群小喽啰,正主却不见了踪影,能不让人失望吗?
最后还是一个俘虏战战兢兢指着一具穿着铁甲的无头尸体说着有可能是付豪。
吴志阳在询问了付豪的妻妾之后,得知付豪胸前纹着一只青狮,左边屁股上还有一颗黑痣,让人把这具无头尸体的衣服扒下之后发现果然胸口有青狮,屁股上有黑痣。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报捷
青狮寨被攻破,付豪被炮决,这一趟出兵武冈州的第一阶段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付豪已死,吴志阳又处决了一批跟随付豪一起出兵的骨干,又处决了一些平日里在青狮寨作威作福的人,又宣布对其他人都是既往不咎,而且只要是配合荡寇军的人,都有机会编入民户,分的土地,甚至子女还能入学读书,以后学成之后还有机会当官做吏。
而且吴志阳还从付豪囤积的财物和粮食之中拿出了不少来发给土民们,告诉他们这是永州沈天王给他们的福利。
只要他们一直拥护沈天王,以后田地粮食有的是,家家都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虽然土门们对吴志阳的话半信半疑,甚至有些听不懂。
但是那些发下来的粮食财物却是实打实的,所以很多人觉得那个没见过的沈天王比起付豪这个土司老爷来好像是仁慈了许多,跟着他好像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吴志阳大概是不会想到,他的一番宣传让沈墨的形象在这些土民心中成了另一个土司老。
不过是个比较仁慈的土司老爷罢了。
对这些土民来说,谁统治他们其实都行,只不过是从一个土司老爷换成另一个土司老爷而已。
无论换成那个土司老爷,他们都是当奴隶的命。
无非是这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沈土司似乎更仁慈一些罢了。
不过吴志阳看着这些土人们麻木迷茫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自己的这番宣传没有起到太好的效果。
不过还好,总算是人心暂时稳定住了。
“罢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宣教司的人来作罢。”吴志阳摸了摸有些肿痛的咽喉,叹口气自语道。
付豪既然已经死了,吴志阳也没有为难付豪的妻妾子女,反而选中了一个小妾生的儿子,让他继承付豪的土司之位。
不过这也是个权宜之计,只是为了稳定人心罢了。
这个土司就是个吉祥物罢了,自然不可能再如同付豪之前那样当土皇帝了。
之所以选小妾生的儿子,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种原本没有继承权的庶出子上位后会更好控制。
至于以后是要彻底的改土归流还是维持现状,那就是沈墨和李志远等高层考虑的事情了。
平定了青狮寨后,吴志阳又立刻派人将战报送到了邵阳城给铁牛。
“杜毅这小子干的不错,竟然能在短短两天之内就拿下了新化城,还将新化县的地头蛇王家给搞定了,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的。我要给他报功。”
铁牛笑呵呵的听着随军的参谋念着杜毅从新化县送来的战报,心情大好。
参谋也笑道:“杜营长这一仗打的真是漂亮,一招暗夜奔袭,就让王家这样的地头蛇进退失据,最终陷入我军陷阱。实在堪为战术范例。”
铁牛大笑道:“说得没错。你回头把这些总结一下,编成战例。主公以前说过以后要搞个军校,还说要让我老牛去学校给那些学员上课。我原来还发愁给人家讲什么,现在可不就有了吗?虽然这仗不是我老牛亲自打的,但是却是我的部下,那就相当于是我打的,没毛病吧?”
参谋笑道:“没毛病,将军你这是运筹帷幄之中,杜毅营长是决胜于百里之外。”
被参谋这一记小小的马屁拍的心情更家愉悦。
笑了一会,铁牛又道:“也不知道吴志阳那小子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上次看他的战报说是进展不顺,被困在了双牌镇。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参谋正想开口,门口传来了鳌拜短促的叫声,却是有人进来了。
鳌拜就是之前铁牛在攻打谷村的时候从地主李孝德家里顺回来的那条狗,被铁牛收拾一顿后彻底成了铁牛的狗腿子。
这次铁牛率军出征,把鳌拜也给带来了。
鳌拜没啥事做,在知府衙门里天天溜达,追着后厨买回来的鸡满院子乱跑,搞得鸡毛乱飞,被铁牛收拾一顿好立刻老实了。
这几天一直站在铁牛的屋子外面当看门狗,一有人来它就开始叫。
不过它分得清熟人生人,熟人来的时候就短促的叫声一两声,声音也比较轻,算是欢迎和通报。
若是生人,它的叫声就比较大,而且会连续叫,甚至还会发出那种低沉的嘶吼声,变现出一个警惕的态度来。
进来的是李元凯,是双牌县商贾李元武的胞弟。
李元武自从读了沈墨的《荡寇集》之后,彻底成了沈墨的忠实拥趸。
李元凯是秀才出身,比他哥李元武小了两岁,长得也是英武矫健,受他哥的影响,也加入了理想社之中。
李元凯的志向是以后成为领兵大将,所以这次听说要出征,就上书沈墨请求随军做参谋,好历练一番。
沈墨考校了一番后觉得这小伙子是个可造之材,就把他安排给了铁牛。
另外一个参谋叫做李衡,也是一个乡绅家的子弟。
这两个参谋虽然不懂打仗,而且还是在实习期,但是毕竟都是读书人出身,在军令文书档案这些方面给了铁牛不少帮助,让铁牛这个主将感觉轻松了不少。
所以对这两个人也还算是比较满意。
李元凯手里拿着一封战报双手送到铁牛面前笑道:“将军,这是吴志阳营长刚派人送来的捷报,跟随战报一起来的还有一批俘虏。”
铁牛一听捷报,眼睛一亮,急忙拿起战报打开看了起来。
越看眼睛越亮,看到最后,蒲扇大的巴掌忽然在旁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拍,哈哈大笑起来。
这动静吓得门口趴着的鳌拜一个激灵,急忙站了起来,向着屋子里头张望,似乎在看铁牛是不是又要收拾自己。
“我刚才还在担心吴志阳这小子,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能耐。杜毅在新化县端了一个王家,而吴志阳不仅把武冈州知州给抓了,而且还把武冈州的头面人物几乎是一网打尽。要不是我了解他们,都要觉得这这些事情都是编出来的。”
铁牛站起身,拿着那封战报,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道。
旁边的参谋李恒接过铁牛手中的战报看了一遍后,脸上也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来。
咱们荡寇军的人现在都这么猛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剿匪
杜毅和吴志阳分别在新化县和武冈州打开局面,暂时站稳了脚跟,这让沈墨如今的地盘已经扩展到了两府之地。
永州府包括东安、双牌以及零陵和祁阳四个县。而宝庆府则包括邵阳县。新化县、新宁县以及武冈州。
从地图上来看,整个湘西南地区除了靖州府之外,已经全部落入了沈墨手中。
铁牛得收到杜毅和吴志阳的捷报之后,也立刻让李衡起草战报,快速将战报送往永州给沈墨报喜。
两支偏师战果卓越,让铁牛很是满意。
不过铁牛坐镇邵阳城,也并没有闲着。
邵阳城的民政如今由原邵阳主簿李旭暂时代理。李旭虽然如今暂代邵阳知县,但是也只是铁牛的临时安排。要想正式上任,必须得亲自去一趟永州城,被沈墨当面考核过之后才能正式上任。
沈墨的正式考核也很简单,一来是看这些由原本的清廷官员转投过来的实习官员在实习期的表现是否满意。
当然,这一部分要有当地的驻军主将的推荐信来作为证明,推荐信在这些人到达永州之前就已经送到了沈墨手中。
如果说这些官员本身能力还勉强能伪装的话,那么沈墨的第二条考核标准则是根本无法作假的。
查看忠诚度。
系统对于沈墨麾下的所有人都可以查看忠诚度,无论是系统出身的人,还是主动投效或者是从清廷投降过来的人都可以查看。
准确度当然是百分之百的。
对于这些投诚官员,沈墨的要求也不算高,只要忠诚度能达到六十以上,则能力还算可以的都会给他们留用转正。
毕竟嘴上说着誓死效忠这种话听听就行了,谁当真谁才是大傻子。
忠诚度这种东西,除了系统出身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是看情况的。
沈墨越强,实力越雄厚,这些人的忠诚度就越高。反之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沈墨自然不会要求别人刚投降过来就对自己百分百忠诚。而且百分百忠诚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除了系统出身的。
沈墨要提升别人的忠诚度,只能是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强。在这个变强的过程当中,也能顺便让这些投降投靠自己的人满足他们的合理愿望和诉求,忠诚度自然就上去了。
言归正传,所以邵阳知县李旭现在还是个代理知县。
不过李旭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以前做主簿的时候就很敬业,对于全县的钱粮数目以及税赋徭役这些事情都是如数家珍,非常的熟悉。
其实作为知县,钱粮就是最重要的两件事。
至于说断案处理诉讼这些事情,其实还是其次的,而且绝大多数的案子都在县丞典史这些下面的司法官员手中就解决了,需要知县亲自主持的并不多。
李旭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按照荡寇军的纲领主持在邵阳县的分田工作。
虽然铁牛在入城之后处决了宝庆知府李正龙和原邵阳知县申可为等十几个贪官酷吏,用铁血手段极大的震慑了邵阳城中以及县中的所有乡绅地主。
而且铁牛还遵循了沈墨提出的支持保护工商业发展的政策,减免了许多清廷和地方官府定下的名目繁多的商税,只收最简单的门摊税和大宗货物交易税。
既立威又施恩,已经足以让邵阳城的乡绅地主们不敢在表面上抵制分田工作。
但是毕竟这是个苦差事,既要细致周密,还得公平公正,而且还需要很强的工作灵活性。
稍微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引起新的矛盾。
但是李旭却做的很出色,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跑,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过。经他的手制定的分田方案,各方面都很满意。
铁牛曾经还亲自化妆成商贾带人去分好田的村子中去暗访过,但是所见所闻都很正常,老百姓们对于李旭还都挺认可。
李旭这么能干,铁牛自然开心。
当然,李旭虽然能做事,但是也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该请示铁牛的时候一定会请示,该他自己当机立断拿主意的也绝对不敷衍拖沓。
是个真正能干事的官。
民政这一摊子有李旭领着,军队这边除了杜毅和吴志阳两支偏师在外作战之外,剩下的就是剿匪的事情了。
没错,宝庆府,或者说整个湖南地区,不仅山多水多长虫多,而且强盗山贼也相当的多。
或者更进一步讲,古代的任何王朝的任何时代,强盗山贼都是层出不穷的。
只不过王朝初期和衰落期以及末期的时候这种匪盗问题会更加严重一些。
满清入关以来,各种势力就层出不穷。既有当地的百姓活不下去了揭竿而起落草为寇的。
也有一些乡绅大户不满清统治而起兵造反的,打出反清旗号的。
也有各种溃兵败将组成的强盗实力,既反清也抢劫老百姓。
这其中有些是真正坚定反清的,但是大部分都是浑水摸鱼的,打着反清的旗号却干着祸害老百姓的烂事。
总之,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
之前被铁牛收服的黄虎和吕长虹二人这段时间就领着他们手下的两千喽啰,还带着五百荡寇军正兵压阵,对邵阳城附近的土匪强盗窝子进行齐齐扫荡。
黄虎和吕长虹分开行动,每个人带着自己的手下,然后带着二百五十名荡寇军士兵压阵。
铁牛告诉二人,谁表现好,剿灭的强盗山贼多,到时候就在在沈墨面前优先推荐谁。
这两个人经过了种种事情之后,已经打定主意要抱紧铁牛这条大腿,正式加入荡寇军之中,脱离他们原来的强盗身份。
所以都想获得铁牛的优先推荐,因此两人都很卖力。
不过因为这两日都是山贼出身,所以铁牛为了防止两人滥杀无辜,或者说出现杀良冒功,私吞战利品等事情,派给他们的荡寇军士兵即是给他们压阵壮胆,也是作为宪兵来监督他们的。
这两个人都是有经验的山贼头子,手下的喽啰里面也有不少的能人,熟悉山贼的行为模式,又有强悍的荡寇军士兵压阵,所以剿匪工作进展神速。
短短不到十日的时间,邵阳城附近就有五处山寨被剿灭。光是抓到的俘虏加起来快有五六千人了,还缴获了相当数量的财物。
除此之外,还解救了不少被这些山贼掳走的妇女百姓。
这些山贼虽然有地形之利,但是遇到黄虎和吕长虹这两个熟悉他们习性的同行,这点地利优势也很快就被抵消了。
而且一旦遇到难以攻克的山寨,压阵的荡寇军士兵上前一顿小炸弹扔过去就解决了。
对于那些抓到的山贼头子和他们手下的主要骨干,全部押回邵阳城受审。
凡是审出来身上有无辜百姓命案的,都会被判处斩刑,在经过铁牛最终审核之后便押赴刑场处决。
这几天邵阳城的法场,也就是上次处决李正龙等人的那个地方,每天都有人被砍头。
住在附近的百姓每天多了一项日常活动,就是过来参观砍头。
荡寇军杀人从来都是有理有据,杀的全都是那些该死的人,百姓们看的很是过瘾。
以至于原本偏僻的法场附近,已经形成了不少的固定摊位,卖什么都有,眼看着有形成邵阳城一处新商圈的趋势。
剿匪的政策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那些被裹挟上山落草为寇的人,只要手中没有命案的,做过简单审问筛选之后都被释放了。
在释放之前这些人也被编入了民户之中,而且还承诺只要他们以后安守本分,都有资格分田分地,参军读书,甚至为官的。
对于那些不愿意当农民种地的人,铁牛便把他们编入了守备军之中。
邵阳县的守备军成分没有其他县那么单纯。其他县的守备军基本上都是由良家子组成的,而且很多人都是从村兵提拔上来的。
但是每个县的情况不一样,邵阳县的守备军主力就是黄虎和吕长虹手下的两千喽啰。
铁牛再派出一部分荡寇军正兵去当军官和教官,作为骨干。
现在剿匪的就是以邵阳县守备军的名义在剿匪,而黄虎和吕长虹两人都挂着一个守备军代理统领的名义。
之所以是代理,就是要看他们表现。表现好的话才能转成正式的。
当然,这种由山贼土匪作为主要兵源组成的守备军,在军容风纪上肯定跟其他县的由良家子组成的守备军有不小的差距。
坏毛病很多,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来约束纠正。
不过优点也有,就是很多人打过仗,见过血,比起良家子来更容易形成战斗力。
只能所各有利弊。
反正如今邵阳县的守备军总人数已经突破了三千,而且每次剿匪回来都会增长不少。
对于这些守备军士兵,也会给他们分田的。虽然很多人当了落草几年后都不会或者说不愿意回去种地,但是内心也是希望能够拥有一份属于自家的田地的。
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土地,这几乎刻在中国人基因里的一种最朴素的需求和愿望。
似乎有了土地,人才算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了根。就算以后死了,也能有个能传承下去的财产,那似乎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续。
所以这个政策对于这些因为种种缘故落草为寇,失去家园和土地的士兵们来说真的非常具有诱惑力。
这让他们内心对沈墨充满了感激。这种感激表现在他们剿匪作战的时候往往表现的很勇敢很拼命。
那种状态的转变让黄虎和吕长虹都很惊讶,他们没想到自己手下那些原本见势不妙就撒丫子逃窜的手下竟然也有这么血性的一面。
继而对素未蒙面的沈墨更加多了一份钦佩和敬仰。
从这些山贼窝子里也解救出来了许多妇女,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子。
这些女人都被山贼祸害侮辱过,她们的家人不是被杀,就是不愿意再接受她们。
所以这些女人被解救出来之后都很茫然,会产生一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困惑。
对于这种事,铁牛也从沈墨手里学到了一些。
他把这些妇女编成了一支女兵营,从其中挑选出一些识文断字,大方稳重的担任女兵营的女官来领导这些可怜人。
女兵营有单独的一片驻地,而且铁牛派人修建了专门的营寨,并且严令若无他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女兵营。若是出现骚扰调戏女兵之事,直接军法处置。
而且还专门派了一支荡寇军正兵小队过去驻扎在女兵营附近,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铁牛分给女兵营的任务目前有两个:一个是做一些后勤辅助工作,比如说帮着军队缝衣服绑腿,旗帜以及做鞋袜等。
第二个任务则是让她们排练《白毛女》等剧目,以便以后下乡巡演。
那些被解救的可怜女人们,本来还担心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结果万万没想到荡寇军对她们的安置如此妥当贴心,心中是既惊喜又感激。
对于这些受尽屈辱的苦命人来说,别人稍微对她们好一点,她们都会铭记在心感激不尽的。
女兵营里面甚至有人偷偷的给沈墨和铁牛立了长生牌位,而且还是营中的几位女官领头干的。
每天早晨起来先是所有人一起面对两个长生牌位鞠躬作揖,祈祷沈天王和牛将军两人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铁牛知道这个消息后很是哭笑不得,但是也没办法强制她们停止。
因为这个时代,老百姓们感激某个人的时候就会给他立长生牌位,这也是一种民间惯例。
剿匪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出了邵阳县的守备军人数增加了不少,又成立了女兵营,府库的钱也增加了不少。
另外,由于盗匪快速减少,邵阳城周边的治安也好了许多,来往邵阳的行商也多了很多。
再加上铁牛坚定的执行沈墨的支持工商业的政策,所以邵阳城的商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荣起来。
街上的人流日益增加,沿街的店铺越开越多,甚至还有许多新盖的门面开始动工。
行人熙熙攘攘,商人们兴高采烈,整个城池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热闹场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提铁牛这边捷报连连,诸事平顺,同样领兵五千出征桂阳府的程凯却遇到了截然不同的局面。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三千瑶兵
明洪武元年改元朝设立的桂阳路为府,治平阳县(今湖南桂阳县)。属湖广布政使司。辖境相后世湖南省桂阳、临武、蓝山、嘉禾等县地。
在洪武九年的时候,桂阳府又降成了桂阳县。
明崇祯十二年(1639),析桂阳本州西南禾仓堡和临武县西北部分置嘉禾县,属桂阳州。
清康熙十七年(1678),吴三桂称帝衡州,避其讳改桂阳为南平州,次年(1679)吴三桂死了之后清廷又复其名为桂阳州。
只不过很多人还习惯性的会叫做桂阳府。
桂阳州如今治所就在桂阳县,领蓝山、嘉禾两县。
总共就是一州两县的地盘,不算很大。西边挨着属于永州府的道县和江华县,东边则挨着郴州府。
桂阳州这地方河流很少,大部分的区域都是山地丘陵地带,道路难行,环境复杂。
程凯带着五千荡寇军正兵在水师的护送下先抵达道县城下。道县在行政区域上也属于永州府,沿着潇水从永州城就可以一路南下直达道县。
大半个永州都落入了沈墨手中,道县县令早在数日前就偷偷逃跑了,剩下的典史主簿等官吏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也没地方可逃,所以都躲进了家里,县衙直接停摆。
城中的其他乡绅也没有胆子跟荡寇军作对,所以程凯刚带着人马出现在道县城下,就看见大门洞开,一群剪了辫子,穿着明朝服饰的乡绅打开城门迎了出来。
真正的兵不血刃。
程凯在占据道县的第二天,紧挨着道县的宁远县以及道县南边的江华县和江宁县,这三个永州府最后的没有被荡寇军占领的县都派来了使者,表达了他们迫切愿意加入沈天王麾下的殷切愿望。
宁远县的是使者是一群汉人乡绅派来的,为首者叫做寇良选,乃是宁远县很有名望的寇家的嫡子。
这寇家据说跟昔日北宋真宗时期的著名喝醋宰相寇准寇老西还有点关系,但是关系多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而江华县的使者则是江宁实力最大的瑶族土司赵江龙派来的。
江华县在后世叫做江华瑶族自治州,这里的瑶人非常的多,甚至比汉人还要多,可以说是全国瑶族最多的一个县了。
这里的瑶人跟随土司赵江龙一样,大多数都姓赵。
他们跟雷蒙一样,都是属于盘瑶的一支,汉化的程度相当高。
赵江龙这个人并不莽撞,反而颇为会看形势,从沈墨先后大败李光地和于成龙这两次大战之后,认为沈墨占领整个永州乃至整个湘南地区已经势不可挡,所以要尽早的做出决定。
是顺应投靠还是选择对抗,答案几乎是必然的。
一个能传承数百年的汉人世家也好,或是类似于赵家这种几百年的土司,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
或者说当权者的关系处理哲学。
他们的处世哲学的核心就两个字:现实。
简单的来说就是谁势力强大就跟随谁。前明的时候他们向明朝皇帝效忠,满清占了天下后他们又顺势上表称臣。
吴三桂造反,占了湖南,他们又效忠吴三桂。
如今沈墨实力强横,雄踞湘南,他们自然也要向沈墨主动靠近,表达一下他们的善意,顺便试探一下沈墨对于他们这些土司的态度。
对赵江龙这样的土司来说,无论是谁当权,想要当地安稳,就必须最终依靠他们这些土司老爷。
只要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力没有受到侵害,上个表称个臣真不叫事。
当然,江华县除了赵江龙,也还有其他的大大小小的土司,既有瑶族的,也有苗族、白族、壮族等十几个民族的。
有些人在观望,也有个别人本能地对荡寇军这种外来户有些警惕。不过跟赵江龙一样派出使者过来的也有好几个。
江宁县同样是民族混居的地方,还挨着广西,民族情况更是复杂。
同样也有好几股不同的势力都派来了使者。
程凯坐在道县的县衙大堂主位上,看着下面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使者,很是有些惊讶。
自己刚占领道县,这些人就闻着味来了?
这也太快了吧?按照常理推算的话,从听到道县被荡寇军占领的消息到派出使者来到道县,怎么着最快也得有个三四天时间,甚至更久。
但是看着这些人的样子,还有他们手中的礼单,程凯觉得这些人似乎根本就是早都等在道县附近了。
只要荡寇军一来,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出现表达善意。
这算什么?另一种版本的守株待兔?
不过程凯的任务是将桂阳州拿下来,若是顺便将永州府最后三个县收入囊中,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这些人的的来意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于是道:“诸位代表你们的家主或是土司老爷表达的善意本将军很是明白,也很赞赏你们的睿智。不过本将军是军人,只管打仗的事情。你们的家主和土司若是对你们有其他的吩咐,请恕我这边无法答复你们。你们若是有意,我会派船护送你们去永州面见我家主公沈天王。”
这些人听到程凯的话,面上一喜,纷纷抱拳道:“多谢将军成全!”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一个个显然就在等程凯这句话。
程凯说了两句就让这些人散了,并且安排了人去找水师的船只护送这些人去永州。
只是他刚出了县衙大堂,就听说江华县的土司赵江龙的使者单独求见。
程凯皱眉,不知道这赵江龙的使者到底有什么事情还非要私下求见,想了想让然将他带进来。
那使者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汉人直缀,束发戴冠,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中年汉人书生。
当然,这里指的是明朝的样子。
那使者进来,看见程凯皱着的眉头,心中大概也猜到了程凯的疑惑和小小不满,所以在行过礼之后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程将军,我家土司老爷非常仰慕沈天王的风采,很想为沈天王占据湘南出一份力气。这次将军带着大军而来,相比是要将整个桂阳州和郴州府都逐步纳入沈天王治下。我家土司老爷愿意出动瑶兵三千,以助将军平定湘南。”
听到这话,程凯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看着那中年书生使者,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汉人?而且还是个读书人?”
使者道:“鄙人赵柏青,是我家土司老爷的幕僚。鄙人的祖父曾经在明朝为官,曾担任过江华知县。后来满清占了中原,我祖父也抗清殉国,我父亲也一同殉国。我娘也跟着我父亲一起共赴黄泉。赵土司的父亲救了当时只有九岁的我。说起来,我算是跟我家土司是一起长大的。”
程凯明白了,这人是赵江龙的绝对心腹。
“你家赵土司出兵三千,有什么条件?”程凯好整以暇地问道。
赵柏青一脸淡然微笑道:“我家土司老爷一心想追随沈天王,心甘情愿,没有任何条件。这三千瑶兵,悉尊将军号令。”
这赵江龙是个聪明人啊,知道若是提条件才是落入了下乘,不仅不会得到沈墨的好感,反而会引来沈墨的不满甚至厌恶。
倒是这种只付出不求回报的做法,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程凯说实话对赵江龙的三千瑶兵还是有些眼馋的,毕竟桂阳州的环境大多数都是山地丘陵,地形崎岖。
很多地方别说道路难行了,根本就是没有路。
荡寇军虽然精锐,但是在这种环境下行动,也会受到很多限制。
但是若有三千擅长山地作战,熟悉当地环境的瑶兵来助阵,就会轻松许多。
程凯和铁牛出发前,沈墨对他们都是面授机宜过的,允许他们便宜行事。
看着程凯沉吟不语,那赵柏青继续开口道:“我家土司说了,将军远道而来,携带的粮草辎重肯定不够。为了不给将军增加负担,这三千瑶兵全部自带干粮,无需将军费心粮草补给。而且我家土司老爷还给将军准备了粮草三千石作为对沈天王和将军的一片敬意,也表达一下我家土司老爷的心意。这三千石粮食三天后就能抵达道县。”
程凯闻言,笑道:“你家土司老爷还真是有心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家土司老爷所求何事,也没法给出确切的回答,但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只要你家土司老爷的请求不过分,我家主公肯定也不会亏待他的。”
赵柏青闻言面上一喜,拱手道:“多谢将军,我一定转达给我家土司老爷。”
程凯把话说到这,至于这其中的分寸就要赵江龙自己去揣摩了。
赵江龙派来的三千瑶兵第二天就到达了道县,显然早就在附近待命了。
消息传开以后,许多后知后觉的人都有些后悔,于是又纷纷派人来求见程凯,说是愿意派兵助阵。
这些人热情的不行,而且还都是自带干粮,啥都不用程凯管。
程凯最后权衡了一番,又给出了两千人的名额。
在道县停留了三天左右,大军的人手从五千变成了一万。多出来的五千人,除了三千瑶兵之外,剩下的两千人来自于三个县十几家势力。
这两千人都被编入了辎重营。
除了出人之外,这些人还总共凑起来了两万多石的粮草,以及其他常用物资等。
看着源源不断进入营中的车队,还有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眉开眼笑的各路人马,程凯心情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他们还要一家一家的去跟对这些地主乡绅们以理服人,然后才能从他们的口袋里弄出粮食。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城池闻讯而降,乡绅土司们积极主动上赶着出人出力出钱出粮,还生怕你不要。
难道这里的乡绅地主土司老爷们觉悟更高?
程凯想来想去,明白了原因在哪里。
不是这些人觉悟高,而是荡寇军的实力飞涨的太快,太吓人,而且在湖南各处的反清势力当中独树一帜,卓尔不群,所以让这些人心中既畏惧,又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改变他们家族和他们自身命运的机会。
能做出当下的这些举动来,显然他们私下都不知道商议分析判断了多久,最终决定将宝压在沈墨身上。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投资。
这场投资若是成功了,沈墨将来一旦席卷天下,坐稳龙庭,他们这些人都算的上从龙之臣了,到时候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家族也会一跃而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朝新贵家族。
就算失败了,他们也最多损失一些人手和粮草罢了。
再退一万步讲,沈墨假如最后兵败,清廷卷土重来,也是大概率不敢拿这些人怎么样。
毕竟大家一起从的贼,一旦遇到清廷秋后算账,那肯定会结成联盟,跟清廷对抗的。
不想湘南再乱起来的清廷,面对这种情势,最终必然是要退让的。
因为这些地方从古到今都是名义上属于朝廷管辖,但是实际上却都在土司手中控制。
清廷若是敢对这些土司们动手,那么周围的其他土司也会感觉到唇亡齿寒,到时候整个湘南就会彻底乱了起来。
所以,这些人才会有恃无恐。
荡寇军水师的船只将各方势力的使者送去了永州,而程凯则带着四千正兵和五千各路人马组成仆从军向着桂阳州出发。
留下一千正兵,,分别驻守道县、江宁、江华以及宁远县。派兵进驻,拔下满清龙旗,插上荡寇军的红色大旗,宣告着这四座城池正式落入了荡寇军手中。
而且这是四座县城现在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清廷委派的知县都跑路了,下面的官吏们也都躲回了老家,暂时持观望态度。
若是不尽早派兵驻扎,肯定会引来一些想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家伙。
要知道湖南山多,土匪山贼自然也更多。甚至就在后世建国初期,湖南某些地方的农民白天是农民,晚上就拿着刀客串强盗剪径杀人。
转变的非常自然,你完全想不到一个白天看着憨厚老实的农民晚上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杀人跟杀鸡似的强盗。
当然,这种事情以前在不少地方都存在过,只是后来随着百姓生活条件的提高,治安环境的好转,慢慢的才销声匿迹了。
所以,在古代旅游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这就是看出徐霞客是个猛人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人捞过界了
程凯带着大军到达宁远县城之后,就听说了桂阳州已经变天的消息。
消息是宁远县当地富有名望的寇家家主派人送来的。
”将军,这个寇家就是之前派了其长子寇良选为使者的那个寇家。寇家虽然算不上宁远县第一家族,但是却颇有清名善名,家规严厉,而且家中子弟这几年颇有一些良才。只是寇家家主寇寇清平却严禁寇家子弟出仕满清,所以这些年寇家子弟要么经商,要么在家读书,没有一个出仕的。”
程凯的作战参谋杨政在一旁给对程凯讲解寇家的情况。
杨政也是零陵县乡绅杨家之子,跟双牌县的李光武还是好友。因为李光武的引荐,也加入了荡寇军中当然参谋来历练。
杨政最擅长的就是收集情报,每到一地,会把当地的主要势力和情势都搞清楚,以作为程凯决断的参考。
另有一人叫做白晶,双牌县的乡绅子弟,跟杨政搭档一起作为程凯的参谋。
杨政擅长搜集整理情报,心思灵动,思虑周密。白晶则少年老成,不苟言笑,主要负责各种文书工作。
“这寇家家主倒是个有骨气的。将人请进来,听听什么情况。”
程凯点点头,示意将寇家派来的人带进来。
来人进来之后,向程凯大大方方的行礼后自我介绍道:“在下寇良才,家中排行老二。之前前往道县的寇良选是我胞兄。听说将军带着大军牵来驱逐鞑虏,恢复我汉家社稷,我寇家满门激动不已。家父本想亲自前来拜见将军,奈何年老体迈,行动不便,只能派在下来代为遏见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程凯看这寇良才说话谈吐大方有度,言语之间气度俨然,心中顿生好感,起身离开桌案,亲自挽着他的手臂将他引到一旁坐下,好奇问道:“寇老弟,我听说你们寇家子弟严禁出仕满清,这是什么原因?难道你们不担心激怒满清,引来大祸吗?”
寇良才正色道:“家父曾经说过,我家先祖平仲(寇准的字)当年可以不惜性命前途逼迫宋真宗御驾亲征,提振全军士气,最终逼退契丹蛮夷。先祖为了国家安危,都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们这些后世子孙平庸无能,没有先祖那样力挽狂澜拯救国家的气魄本事,苟全性命在鞑虏的屠刀之下,已经很愧对先祖了。若是再出仕满清,那更是会让先祖蒙羞,就不配作为寇家后人了。”
一席话说的平淡真诚,但是却让程凯肃然起敬。
起身走到寇良才面前躬身一礼,诚挚道:“令尊的节气令人佩服。请寇兄弟回去转告令尊,就说我家主公一向最佩服这些有节气的贤士,若是令尊身体允许,日后可随时去永州见一见我家主公。”
寇良才急忙起身还礼,语气真诚道:“我寇家做的这些事情跟沈天王的祖父沈老先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沈老先生一生辗转效忠五帝,宁死也不愿意降清,才是真正值得天下人敬仰的。
沈天王能够继承先祖遗志,起兵反清,实在是顺应了天下亿万心怀汉家江山的黎庶之心。我寇家若是能附骥尾,那是我寇家的真正荣幸。将军的话我一定转告家父。家父屡次说过,若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沈天王的风采。”
两人交谈一番后,彼此印象都很好。
程凯觉得寇良才大大方方,谈吐爽利自然。而寇良才觉得程凯的表现并不想他之前想象的那样粗鄙,反而彬彬有礼,完全不像是人们传统印象中的那些行事粗鲁,腹中草包的义军将领的形象。
交谈一番后,程凯问起了这次寇良才的来意。
“将军也知道我家中部分营生是行商,周边的城池都在我家的行商范围内。昨日,我家派往嘉禾县的一名掌柜回来说,嘉禾县的清兵已经全部跑光了,知县也逃跑了。听说是在郴州府的王氏兄弟带着人马打了过来。说是桂阳县已经被占领了,现在王氏兄弟正派人往嘉禾县而来。”
这王氏兄弟前面也有提到过,也是湘南地区一股重要的反清势力。
为首者叫做王卓、王越,是弟兄两个。之前一直在郴州府活动,没想到现在却跑到了桂阳州来。
桂阳州虽然距离郴州府近,但是从行政规划上此时却是属于永州府的。
沈墨现在占领了永州城,已经默认了永州所有的地盘都归他管了。不光是沈墨,荡寇军中所有人几乎都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这王氏兄弟竟然打到了桂阳州,这在程凯看来就是捞过界了。
之前沈墨在永州大败于成龙之后,湘南各地的反清势力几乎都派来了使者。
但是王氏兄弟却不在其中。
不过程凯也只是微微有些皱眉,并没有立刻动怒,而是看着寇良才继续问道:“王氏兄弟之前也听说过一些,但是了解的不多。寇老弟对他们了解多少?”
寇良才也不藏私,想了想道:“我家听说王氏兄弟起兵反清之后,因为郴州府距离宁远县不远,所以对于王氏兄弟还是比较关注的。我父亲甚至还动过投效王氏兄弟一起反清的念头,但是很快就熄灭了。
这王氏兄弟是贩卖私盐出身,因为犯私盐前几年被官府杀了全家,就剩这弟兄二人落草为寇了。大概一年前,这两兄弟忽然起兵反清,还打起了一个‘灭清王’的旗号,分别称大王小王。”
寇良才将他知道的关于王氏兄弟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王氏兄弟利用自己当落草为寇的时候拉起来的一帮人马,在郴州府内起兵反清。
一开始这他们的确还算有点追求,杀地主杀贪官,打开府库,将钱粮分给农民百姓。而且军纪也还算严明,所以一开始愿意追随他们的人还是很多的。
想想,就连寇家这样富有清名的人家都起了追随的心思,可见王氏兄弟一开始还是搞得不错的。
可是这弟兄两个到底是小人物出身,实力强大以后,看着那么多人追随自己,那么多人畏惧自己,看着那么多抢来的抢粮财富,他们便开始膨胀堕落了,便的骄奢淫逸,贪婪残酷,
带头的都这样,下面的人肯定更严重。不仅把两个首领的坏毛病学了个十足,而且还发扬光大,开始祸害百姓,欺男霸女,甚至滥杀无辜,很快就变成了他们当初最讨厌的那类人。
慢慢的,许多有识之士对王氏兄弟产生了失望,转身离开了他。
郴州府的百姓对王氏兄弟的态度也从原来的欢迎变成了恐惧和厌恶。甚至在许多人的心目中,王氏兄弟比原来的清廷官员好地主乡绅还要跟让人害怕。
郴州府清军绿营游击任嘉祯却是个会打仗的,趁着王氏兄弟失了人心,带着郴州绿营偷袭了王氏兄弟。
王氏兄弟大败,仓皇逃窜。这任嘉祯也不知道跟王氏兄弟有多大仇,一路带人将王氏兄弟从郴州府最东边一直撵到了桂阳州的地界才止住脚步。
王氏兄弟原本五万多人,一场大败后又一路溃逃,到了桂阳县的时候已经剩下一万出头了。
桂阳州虽然是个州城,但是城池的规格还是以前的小县城,根本经不住又气又饿满肚子怨气的王氏兄弟攻打。
城池很快被打破,投降的知县以下所有官吏,甚至包括衙役捕快乃至巡检司的巡丁,没有来得及跑的人都被王氏兄弟砍了脑袋挂在了城墙上。
进了城的王氏兄弟又纵兵四处抢劫,祸害百姓,整个桂阳县已经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从桂阳县逃出来的人将消息传到了嘉禾县,所以才会出现前面提到的知县带头逃跑的事情了。
程凯听完,心中对王氏兄弟已经起了杀意。
桂阳州是自己这次出征的主要目标,结果自己还没到就被这两个畜生祸害成这样子。
虽然之前沈墨说过如果遇到真正一心反清的势力,就算不能将对方收服,也要尽量交好。毕竟大家的共同目标都是一致的,就算不能形成联合阵线,但是也不能互相拆台啊。
但是沈墨也知道反清势力当中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所以又给了程凯临机专断的权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具体情况具体看待就行,不能学常凯申微操大师逼得下面的将领都关闭电台了。
程凯一边思索,忽然想起一事道:“这个郴州游击任嘉祯的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寇良才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一旁待命的杨政却开口道:“将军,这任嘉祯老家就是东安县人。据我所知,好像就是照庄任氏。”
程凯一听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就是去年跟杨村杨氏先后脚被他们灭了的那个任氏啊。
一拍脑门道:“我算是明白那任嘉祯为何要紧咬着王氏兄弟不放了,肯定是想要寻我们报灭家之仇,但是有没有那个本事和胆量,只能把心中的怒气撒到王氏兄弟身上了。”
众人一听好像大概似乎是这个道理,愣了一下后都笑了起来。
程凯也笑道:“这么看来,倒是王氏兄弟替我们受过了。”
杨政接过来道:“是王氏兄弟自作孽不可活,才给了人家对付他的机会。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发兵嘉禾,我担心若是去晚了,嘉禾县又被王氏兄弟给祸害了。”
寇良才也点头道:“算算时间,王氏兄弟的人马今日黄昏左右就应该能到嘉禾县了,所以将军若是要发兵就必须尽快。”
程凯真是没想到自己这次出征的主要敌人竟然不是清廷,反而变成了同行。
不过也就是心中感慨一下罢了,决断却丝毫没有迟疑。
“杨政,你将朱熙叫来。”
朱熙是程凯麾下轻步兵营的营长,麾下一千五百人,其中长枪兵五百人,弓箭手五百人,刀盾兵三百人,还有两百火枪兵,算是这次出征程凯手下人数最多的一个营长。
朱熙长得跟铁牛很像,就是没有铁牛那么高。
程凯给他起了个外号“小铁牛”,每次看到朱熙的时候就有种铁牛在自己面前听令的感觉,这让程凯心中觉得有点暗爽。
虽然这次他跟铁牛两个都是一军主帅,但是在职级上铁牛是荡寇军的营帅,他是副营帅,比他高了半级。
当然,这点小心思没有人知道。
朱熙很快就奉命赶到,程凯简单的将情况说了一下后下令道:“你马上去集结部队,准备出发。这次让杨政跟你一起去,提供情报支持。另外,我会给你找个向导抄近路,一定要赶在王氏兄弟之前抵达嘉禾县城,并且歼灭一切跟我们抢地盘的敌人,甭管是谁。”
朱熙除了跟铁牛身形个头像之外,好战的性子也很像。
作为程凯麾下的主力营长,这一路过来一仗都没打,这让本来憋着劲要好好打一仗的朱熙很郁闷。
现在一听有仗要打,虽然敌人不是原本以为的清兵,但是也让朱熙眼睛一亮,挺着胸膛大声道:“将军请放心,若是让一个贼人进了嘉禾县城,我提头来见!”
程凯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骂道:“我要你的脑袋有个屁用。现在不知道敌人的具体进程,说这些屁话干啥?赶紧滚蛋去集合部队,带上两天的干粮就够了。我再给你配上一千瑶兵。瑶兵关于走山路,可以让他们先行一步。”
朱熙挨了一脚,行了礼后满脸红光的就走了。
至于向导,寇良才则自告奋勇地主动要求带路,因为他家来往四方行商,所以知道一条通往嘉禾县的近道。
程凯本来有所迟疑,觉得他这个看着文弱的读书人能不能胜任。
但是在寇良才在他面前直接撩起袍子下摆连续两个后空翻,又撩起袖子秀了一下结实的肱二头肌之后,程凯就答应了。
人家寇家虽然是诗书传家,但是家中却一直有习武的风气。
别说寇良才兄弟几个了,就是他家老爷子寇清平去年的时候还拎着长刀砍人呢。
人马很快季节完毕,一千五百荡寇军正兵,再加上一千瑶兵,在寇良才的向导下立刻向着嘉禾县奔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嘉禾县十里之外出现一杆“王”字大旗,旗杆下汇聚着数千名衣衫杂乱,手持各种武器的人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贼里的泥石流
王卓是一个身材不高,面相斯文的人。若不是他此刻身上穿着一件皮甲,手中拎着刀,眼神凶厉,形容略微有些狼狈的话,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而不是一个反贼头子。
但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面善心狠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去干贩卖私盐这种掉脑袋的勾当。
王卓的弟弟王越则看起来长得五大三粗的,穿着一身铁甲,拎着一柄从某县衙刽子手手中抢来的鬼头大刀,显得凶神恶煞,一看都不像是好人。
总而言之,这弟兄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起来反清也不过是因为个人私利罢了,打着反清的旗号来招揽人而已。
不过王卓到底是比他弟弟王越多读了几本书,懂得道理也更多一些,在队伍刚拉起来的时候,还能控制的自己的欲望,也能控制下面的人。
这让他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打了不少胜仗,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投奔。
可是当掌握的权力和财富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之后,看着那些以前趾高气扬的官兵在自己的大军面前狼狈逃窜,看着那些以往高高在上的乡绅贵人跪在自己面前哀哀求饶,看着那些以往高不可攀的富家小姐们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时候,他脑袋里那根理智的弦就彻底崩断了,彻底迷失在了这种权利的带来的虚幻快感之中。
这种本来就以投机为目的队伍,一旦领头的人思想上开始滑坡,其腐朽变烂的速度会比他们兴起的速度还要快的多。
王氏兄弟最兴盛的时候部下超过五万人,他们号称二十万。
可是现在,在距离嘉禾县城十多里之外的这个叫做袁家村的地方,还依然跟着王氏兄弟的不到一万人了。
王越从一处民房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提着裤子,脸上有些伤痕,看起来很新鲜,似乎是被人用手抓破的脸。
而从他身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则是一具双目圆睁衣不蔽体的女尸。
王越走到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拄着刀沉默不语的王卓面前,嘿嘿一笑道:“哥,那小娘皮还挺烈的,竟然敢挠我。她自己找死就不能怪我了。”
王卓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王越,骂道:“你就管不住你裤裆里的那玩意,我看你迟早要是在女人身上。”
王越被骂的不服气,顶嘴道:“你也别说我,你在郴州府的时候先后娶了八房小妾,其中好几个都是硬抢过来的。我玩个村妇怎么了?咱俩大哥不说二弟,你以后别再拿这种事情骂我。”
王卓闻言一窒,无话可说,只能狠狠瞪了王越一眼。
一个手下头目走过来道:“大王,打听清楚了,这地方叫做袁家村,距离嘉禾县城就十里左右的山路了。这天色眼看着不早了,咱们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再走?兄弟们都跑不动了,被官军追了一路,一个个都腿肚子抽筋,这会儿都在嚷嚷着要休息。”
王卓面色一冷,骂道:“你们这帮蠢货,这个地方能休息吗?要是任嘉祯那个王八蛋追过来,这地方一个破村子拿什么守?”
那头目被骂的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越却瞪大眼睛道:“大哥,姓任的那个小子要是敢来,咱们就跟他好好干一场。咱们这一万人还干不过他那两千鸟兵?再说了,咱们以前又不是没跟官军打过仗,那些官军以前见了咱们跟狗似的,咱们以前能揍他们,现在也能!”
王越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不说话的头目那鼓鼓囊囊的腰间,又向着附近那一堆堆在村子里游荡抢掠的手下们,气的鼻孔喷出一口气骂道:
“打?拿什么打?就凭你们现在这种德行?一个个脑子里想的都抢钱抢女人,哪里还有心思打仗?别说打了,恐怕远远看见清狗的影子,你们一个个跑的比狗都要快,都想保住自己抢来的那点钱,谁还会想着打仗?你们现在就一群真正的乌合之众!”
王越倒是知道乌合之众的意思,不服气道:“大哥,你骂我们就等于骂你自己。这群乌合之众还不都是你带出来的?”
王卓差点被气死,站起来一脚踹到了王越身上,但是对方也只是身子晃了晃,还冲着他嘿嘿笑。
王卓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跟这个夯货置气,对那一直在旁观看热闹的头目道:“确保袁家村没有人跑掉吗?”
小头目被王卓阴狠的眼神给看的毛毛的,急忙道:“大王请放心,这村里的人在咱们进村的时候就全部给看起了,保证一个都跑不掉。”
王卓冷哼一声道:“一个都跑不掉?你们在村里找乐子,那些看守的人能心甘情愿地看人?”
那小头目不明白王卓的意思,犹豫地问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蠢货!”
王卓骂了一句,眼神阴狠地回头看了一眼袁家村村中的一个打谷场上,那里正聚集着数十名瑟瑟发抖的村民百姓,然后嘴里吐出一个字:“杀!”
那头目一愣,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急忙点头答应下来,然后跑去安排了。
不多时,那边打谷场的方向就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叫喊求饶声,然后又是一声声短促惊恐的惨叫声。
声音很快平息了下来,一阵风送来了浓郁的血腥味,王卓仰起头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眼中的阴狠之色更重了。
看着眼前的大哥,五大三粗的王越都感觉有点毛毛的,问道:“为啥一定要杀这些人?”
他问这个问题自然不是心善,只是有些不解。
王卓看着这个啥都有就是没脑子的弟弟,心中又骂了一句蠢货后开口道:“不杀他们,若是让这些人跑出去一个,肯定会去嘉禾县城那边报信的。一旦知道咱们的消息,那边有了防备,咱们还能轻易打下来吗?要是不能轻易拿下嘉禾县城,等到任嘉祯追过来,咱们就要两头受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吗?”
看着大哥忍着怒气给自己解释的样子,王越有些不服气,但是却也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但是又不想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忽然灵机一动道:“大哥,我在想若是咱们打下嘉禾县以后怎么办?难道要留在嘉禾县不走?”
“留着不走等着清狗来打吗?蠢货?”
“那又要继续跑路啊?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大哥,我不想跑了,咱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招兵买马,然后杀回郴州府去,宰了任嘉祯那个小兔崽子。”
“不想跑也得跑,湘南这地方咱们待不住了。我最担心不是任嘉祯那种清狗,而是永州的沈墨。”
王卓说着看了远方一眼,脸上阴狠的表情之中多了一丝明显的忧虑。
王越疑惑道:“大哥,你说的是那沈墨沈天王?他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他远在永州,根本挨不着咱们。就冲大家都是反清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跟咱么作对吧?
嗳,大哥,听说那沈天王如今兵强马壮,连湖南巡抚于成龙都给收拾了,这是何等的威风啊!要不,咱们带着咱们剩下的这些兄弟去投奔那沈墨,就凭咱们兄弟手下这一万人,他沈墨要是懂点事怎么也得给大哥你一个第二把交椅啊。我就勉强坐个第三把交椅也行。”
王越本来是灵光乍现,但是越说越兴奋,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有操作性。
可是没想到大哥王卓却依然用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王越就很不服气,扯着嗓门道:“我又说错了吗?难道我们去投奔他,他沈墨还敢不收我们?”
王卓叹口气道:“我要是死了,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个弟弟太蠢了,蠢得他已经没有力气骂他了。
看着王越不服气的样子,王卓叹口气解释道:“且不说能不能坐上第二把交椅,你我若是去投奔沈墨,恐怕会死的更快。”
王越一脸不信道:“凭啥?大家都是反贼,都是在湘南这片地界混,都是跟清狗干仗的,他沈墨敢杀咱们?就不怕咱们这一万兄弟弄死他?”
王卓见状,感觉心更累了,不想再浪费口舌解释了,只是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要记住咱们沈墨根本不是一路人就行了,以后若是遇到了沈墨或者他手下的人,躲远一点就好。”
王越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但是王卓却不想搭理他了,安排好岗哨以后,向着村里最大的那个小地主的房子走去。
王卓心中很清楚,虽然沈墨和他们都是同样起兵反清,但是大家真的不是一路人。
甚至可以说沈墨跟所有的反贼都不是一路人,他简直就是反贼里面的一股泥石流。
虽然沈墨跟所有反贼一样杀清兵,杀官员,抢地主,但是沈墨却又很有规矩,不仅给部下立了不多规矩,更是给自己立下了许多规矩。
而且听说沈墨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妻子,家里的下人也只有三四个,简直过的还没有一个寻常的小地主滋润。
坐拥两府之地,先后击败清廷数万人马,连湖南巡抚都被他给俘虏了。
换做他王卓能干成这么牛逼的事情,别说只有一个女人了,估计都要想着称王建制了,称孤道寡了。
可是沈墨却依然很低调,听说还在忙着办学校,给那些泥腿子分田地等在王卓看来并不太能理解的事情。
王卓不理解,但是理智告诉他沈墨这种人更可怕,将来做的事情会比自己大很多。
所以,他根本不想去投靠沈墨,不光是受不了沈墨那些规矩,而是本能地觉得沈墨会杀了自己。
因为自己之前做的这些事情不合沈墨的规矩。
王卓其实内心是不服气,也有些不明白的。大家都是反贼,你沈墨凭什么就把自己搞的比朝廷的规矩还要多?
所以他想跑到广西去,那边山更高,林更密,而且土司众多,清廷的力量更少,是一个适合自己蛰伏的地方。
只是一想到要去广西就得经过道县以及江华江宁等三县,王卓心中就有些不踏实。
因为这三个县都是属于永州府,而永州现在是沈墨的地盘。
虽然根据他目前得到的情报,这三个县还没有被沈墨派人占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卓就是感觉到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虽然王卓认为此时在这个村里过夜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他也不能强行命令手下继续赶路。
如果强行下令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趁机逃跑。而且这些人也的确被清军追的很疲惫,所以必须好好休息一夜才能继续前进。
王卓打算等到明天一大早就立刻离开这里去攻打嘉禾县城,在嘉禾县城再抢一波后便迅速遁入广西境内。
等到王卓兄弟俩人进入了袁家村之中的一个小地主家的宅子里,其他散布的贼兵也都进入了村中,随便找个民房睡觉休息。
外面只有只有几个放哨的贼兵在漫不经心的来回溜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切景象都开始慢慢模糊起来。
过了好久,夕阳已经全部躲入了西边的群山之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而袁家村则响起了一片喧嚣大笑之声,那是王氏兄弟手下的贼兵在做乐。
这是,村外的一个池塘里的一丛茂密的水草之中忽然冒出一个人影,他站起身后,不顾身上挂着的水草和泥巴等污秽,先是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村子里的那些灯火,悄悄离开池塘,向着嘉禾县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另一边,程凯派出手下大将朱熙和参谋杨政,在作为向导的寇良才带领下,引着一千五百名荡寇军正兵和一千名瑶兵轻装奔袭,沿着一条寇良才指引的近道向着嘉禾县城全力狂奔。
寇良才行进在山间小路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像个读书人的样子,纵横跳跃,敏捷的犹如山间的灵猴。
而那一千名赵江龙派来的瑶兵则仅仅跟在他的身后,看起来也都毫不费劲。
朱熙带着一千五百名荡寇军正兵则紧随瑶兵之后,虽然无法超过,但是却也看起来很从容。
唯一拉垮的就是参谋杨政,虽然也练过武,身体素质还不错,但是却是的走的最慢的一个,气喘吁吁的,从对头掉到了队尾。
最后还是两个朱熙派了两个士兵用绳子拉着他才勉强跟上队伍。
不过山路行军跟平地行军还到底区别很大,饶是荡寇军正兵们身体强悍,纪律严明,意志坚韧,但是却还是比不过那一千瑶兵。
眼瞅着太阳日渐西斜,朱熙叫来寇良才问道:“此地距离嘉禾县城还有多远?”
寇良才道:“山路还有二十里左右,朱营长的意思好打算让我带着瑶兵先行一步吗?”
朱熙点头道:”不错。我担心若是全军一起走的话时间会来不及,要是让王氏兄弟祸害了嘉禾县城,那就真的罪过了。你先行一步,到时候若是遇到敌人直接打出我们荡寇军的旗帜,先把敌人唬住,我随后就到。”
那统领一千瑶兵的头目叫做赵盘,是赵江龙的一个庶子,看着倒是很机灵的。
朱熙也给他交代了一番后,便让两人带兵全速前进,直扑嘉禾县城。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野狗岂敢与猛虎争锋!
却说寇良才和赵盘带着一千瑶兵一马当先,抄近道来到嘉禾县城后惊愕的发现县城城门洞开,逃命的人员车辆挤成一团,男人的呵斥叫骂声,女人的啜泣声,小孩的哭号不绝于耳。
看到这一幕,寇良才心中一沉,难道来迟了?
谁知道一抬眼,就看见瑶兵首领赵盘拎着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子走过来扔在地上,示意寇良才问话。
寇良才看的清楚,眼前这个胖子刚才很是蛮横,站在马上车辕上,用鞭子不断抽打挡住他的马车去路的人。
而赵盘手下的一千瑶兵已经将城门团团围了起来,那些想要逃跑的人都被堵在了城门口。
有人通过装束认出了这是瑶兵,惊呼“这是哪家的土司也起兵造反了?”
寇良才没想到这个赵盘做事如此干脆利索,给他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开始审问眼前这个胖子。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王氏兄弟打过来了?知县何在?”
那胖子蛮横惯了,被人从马上上提溜过来,还被摔在地上,本能地就想发作,但是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立刻变得文明友善起来,有问必答,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原来自从昨日从桂阳县传来了王氏兄弟要打过来的消息后,嘉禾知县就以下乡巡查的借口跑路了。
再晚些时候,有人看见了知县的车驾跟野狗出笼一样狂奔的时候,城中的人才知道知县其实是是跑路了,所以大家都慌了。
主簿跑回了乡下的自家庄园,典史也带着自家老小出了城向着蓝山县而去。
其他的衙役捕快胥吏都是一哄而散,整个县衙只剩下一个喂牲口的马夫没有跑路。
年龄太大,跑不动了。
城中的官吏都跑了,富户乡绅们自然也不会留下来送死。嘉禾县巡检司的巡丁都跑完了,城门都没人守了。
心急的人连夜出城跑了,性子慢家当多的人第二天天亮之后才陆续出城。因为逃跑的人太多,大家都想先一步出城,所以就发生了许多小冲突,搞得城门更堵了。
这个胖子是当地的一个打行的头子,平时欺压良善惯了,养成了蛮横的性子,所以才会出现用鞭子抽打挡路之人的举动。
打行其实就是明清两代的黑社会,这胖子就是个黑社会头子。
寇良才听完眉头舒展开来,还好王氏兄弟还没打过来。
他跟赵盘交流片刻后,一千瑶兵很快行动起来,直接将那那些逃跑的人逼回城内,然后强行接管了两座城门,然后又派人在城中巡逻,稳定城中秩序。
为了震慑稳定人心,寇良才直接将朱熙给他的那面荡寇军的大旗给插在了城头上。
然后又亲笔写了几份告示贴在城中各显要之处,明确告诉城中百姓沈墨沈天王已经知道王氏兄弟祸害桂阳州百姓,所以派来了荡寇军过来剿贼。
这些瑶兵就是先头部队,主力大军马上就到。只要大军一到,王氏兄弟末日就在眼前了。
而且寇良才还在布告中警告那些想要浑水摸鱼趁机作乱之辈,若是被发现,全家定斩不饶。
告示贴出去之后,城中的人心一下子安稳了许多。
毕竟这几个月一来,沈墨的名字是经常听说,而且名气越来越大。
如果有热搜榜的话,沈墨这几个月一直蝉联湘南地区榜首,甚至在整个湖南都能排入前几名了。
很多说书先生现在都爱拿沈墨的实情当做素材,各种夸张渲染,把沈墨都快说成是天上破军星下凡了。
当然,在种种传言之中,沈墨的形象有好有坏。好的说他爱民如子,善待普通百姓,给百姓们分田分粮,而且军纪严明,从不扰民等等。
坏的则说他滥杀无辜,强抢百姓粮食钱财云云。
但是无论是说好的还是坏的,这些流言都有一个共识:沈墨真的很厉害,很能打,实力很强大。
所以嘉禾县城里的的人知道这些瑶兵是沈墨派来的之后,有人心惊,有人心喜,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都本能的觉得纵横郴州府的王氏兄弟根本不是沈墨的对手。
这里面的逻辑也很简单,外界对沈墨的评价有好有坏,但是对王氏兄弟基本上就没人说好的。
别说乡绅富户这些有钱人了,就是普通的百姓一提起王氏兄弟都是面露恐惧愤恨之色。
更直观的一个逻辑是,沈墨接连大败清兵,无论是府一级的绿营,还是总兵,或者是一省巡抚,都不是沈墨的对手。
而王氏兄弟这几个月来却经常被清兵追的到处乱窜,跟丧家之犬一样,而且还只是郴州府的区区两三千绿营兵。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眼前这些瑶兵都跟着荡寇军作战,说明了都有土司开始投靠沈墨,这更说明了沈墨的强大。
如果说王氏兄弟现在就是一群到处乱窜的野狗一样,那沈墨现在就是一头不断扩展疆域的猛虎。
猛虎昂首一啸,野狗必然两股战战,更遑论敢与猛虎争锋了!
所以城中人心很快安定下来。
寇良才又让赵盘派兵守卫府库官仓,还好动乱出现的时间不长,府库官仓还没被人趁机抢掠。
抢先王氏兄弟一步占领了嘉禾县城,这让寇良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王氏兄弟此时依然没有出现,这又让有些担忧。
不过这时,朱熙带着一千五百荡寇军正兵也刚好赶到。
看到朱熙到来,寇良才心中松了一口气,感觉顿时安心了不少。
“寇老弟你们干的不错,幸好没有被王氏兄弟先一步占领城池。这一功我给你们记上,回头报上总镇署,我家主公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朱旭看着城中稳定的局面,拍着寇良才两人的肩膀赞赏道。
寇良才拱手谢过,又道:“朱营长,如今贼兵不知踪迹,我担心他们四处流窜祸害嘉禾百姓。”
朱熙点头道:“不错,王氏兄弟现在就是两只到处咬人的疯狗,要是不把他们早点灭了,恐怕会有更多的百姓的被他们祸害。赵盘兄弟,我们一起派出人手向四面打探消息。”
赵盘刚要领命,就见朱熙手下一个连长匆匆赶来道:“营长,抓住一人行踪诡异,自称知道王氏兄弟如今的踪迹。”
朱熙立刻让人将那人带了过来,当面询问。
人很快就带过来了。
这人虽然觉得眼前这伙将兵不像是官军,但也不敢隐瞒,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那人正是隐匿在袁家村村口边的池塘中而逃过一劫的那人,名叫栾彦夫,是住在袁家村附近的一名猎户。
此人独身一人,平日靠着打猎为生。因为他的箭术精准,打的猎物皮毛都很完整,所以附近村子的人都很喜欢跟他交换。
他用猎物的皮肉跟周围的百姓交换一些粮食盐巴钱财,所以跟袁家村的人也都很熟悉。
今日他带着几张皮子准备去袁家村换些粮食,结果正好看见了王氏兄弟下令屠村的一幕,害怕之际躲入了池塘之中,藏匿在水草之中。
本来想禀告知县的,但是刚跑到城门口却看到城头上的荡寇军大旗又迟疑起来,想要回去又不忍心就此放弃,结果被朱熙安排的荡寇军暗哨给盯上,把他当做奸细给抓了起来。
朱熙听完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起了栾彦夫他打猎的许多事情来。
栾彦夫虽然心中着急,也有些不解眼前这个将领模样的人不去带兵剿贼,却反而问起自己打猎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他也不敢不答,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片刻后,朱熙点点头笑道:“我相信你说的话。”
栾彦夫听得一脸茫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寇良才却明白过来,心中暗赞朱熙心思细腻,看似在闲聊,问些不想干的话,但是其实却是再用这些细节来印证这个栾彦夫的身份。
这让他心中对于沈墨更加高看一眼了,手下这些将领虽然都很年轻,但是却果断之中又不失细腻,做事带兵都颇有章法,无论是程凯还是朱熙,都颇有良将之资。
确认了栾彦夫提供的情报真实性后,朱熙立刻下令派一千正兵和一千瑶兵迅速集结,偃旗息鼓,自己亲自带队,在栾彦夫的带领下快速奔向袁家村。
此时,夜色深沉,两千人马打着火把,在熟悉地形的栾彦夫带领下快速向着袁家村而去。
黑夜的山路上,瑶兵的队列里不时响起用方言聊天说话的声音,但是荡寇军的队列里却悄无声息,只有脚步声的沙沙声。
栾彦夫虽然是一个猎户,不懂军事,但是却也能感觉到这些穿着一身黑色甲胄的士兵们更加厉害。
看了一眼跟在自己旁边的瑶兵首领赵盘,栾彦夫低声道:”瑶族阿哥,你是这支队伍的头头?”
赵盘骄傲地点点头,但是下一秒却又有些尴尬起来。
因为栾彦夫又紧接着问道:“为啥你带的这些兵都在说话,而人家那些兵却都埋头走路,一声不吭呢?”
赵盘看了一眼后面悄无声息的那支队伍,摇摇头道:“这就是为啥子我家土司老爷派我来跟着沈天王的兵一起打仗的原因了。人家那些是真的精锐兵马,我们这些兵那只是叫个兵,不一样的。”
栾彦夫点点头低声道:“确实不一样。”
赵盘一滞,撇撇嘴道:“我终于知道你为啥一直打光棍了。”
栾彦夫瞪大眼睛望着他:“为啥子?难道不是因为那些女人都嫌我我穷吗?”
“呵呵!”
赵盘冷笑,给了栾彦夫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虽然夜路难行,但是在三个时辰后两千人马无一损伤的赶到了袁家村村外。
栾彦夫经常来往袁家村,将袁家村出入的各条路都指明之后,朱熙下令将袁家村团团包围,然后亲自带着数百名精锐趁着夜色潜入了村中。
王卓之前安排的那几个哨兵早都忍不住困意躲进屋子睡大觉去了。
朱熙的潜入根本没有任何人发现,而且很顺利地找到了王卓兄弟俩住的的那个小地主家的宅子。
侧耳细听了片刻,宅子里面传来起伏的鼾声外再无别的动静,朱熙也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让人先将宅子四周围起来,然后静静等待天色亮起来。
夜战自古以来就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没有必要,没有将领喜欢夜战的。
容易误伤己方之外,而且还没办法观察战场形势,还会给敌人趁机逃脱的机会。
王卓从地主老爷的锦塌上忽然坐了起来,听着隔壁房间自己亲弟弟王越那如雷鸣一般的喊声,心情很是烦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弟弟的鼾声吵醒还是因为心中有事,所以这一晚上都是半睡半醒之间。
虽然他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杀光了袁家村所有的人,还派出了岗哨,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有一股不踏实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有想到的,但是却会给自己带来极大危险的那种。
这是一种直觉,王卓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让他在当私盐贩子的时候,以及在之前跟清军打仗的时候好几次都逃过一劫。
所以他很迷信自己的直觉,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危险才会让自己有这种危险。
他是和衣而睡的,枕头旁边就放着他的刀,保证随时都能拿到。
提着刀下了床,推开门走出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听见的只是满院子此起彼伏的鼾声。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但是那种危险的直觉却一直萦绕不散。
王卓打算出去看看。
原本守在大门后面的几个士兵都不见了踪影,这让王卓瞬间警惕起来,手按在了腰刀上。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基本上能看清远处的物体大概的轮廓了。
“王三,李大嘴,你们人呢?”
王卓按着刀大叫道。
只是他没有等到回答,却等到了一声大门轰然倒塌的巨响。
“杀!”
一声暴喝之后,一队黑色洪流就沉默着从洞开的大门外杀了进去。
第一百八十章 克己者方能服人
以有心算无备,再加上两军之间的战斗力悬殊,这种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宅子里的王卓王越兄弟贪生怕死,双双被擒。跟他们一起住在宅子里的亲兵则全部被杀。
朱熙深恨这些人丧尽天良,屠戮百姓,所以一个都没留。
至于留着王氏兄弟,并非不杀他们,而是要让他们的人头在必要的时候再砍,达到最好的效果。
住在村中其他屋子里的贼兵一个个睡的太死,大宅子里的战斗都已经结束了,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依然酣睡如常。
朱熙将队伍分成小队,挨家挨户踹门进去清除。村子里的百姓都被这伙畜生杀光了,根本不担心误伤。
杀戮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终于有起床撒尿的贼兵发现了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战斗从天色刚蒙蒙亮开始,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全部结束了。
九千多名贼兵,被杀的有两千多人,其余的全部被俘。因为朱熙已经将整个村子团团包围,凡是逃出去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而荡寇军和瑶兵只是有十几个人受了轻伤,毕竟近万贼兵里面也有那么几个凶悍的角色的。
以两千对一万,还是一场没有一个漏网之鱼的歼灭战,听起来似乎有些玄幻,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村子中间的打谷场上跪满了被绑住手脚的俘虏们,一个个面色惊恐,神情沮丧。
栾彦文在一旁看到目瞪口呆,望着这些俘虏们瞅了半天,“这是有多少人?”
旁边的朱熙道:“大概七千左右吧。”
栾彦文瞪大了眼睛:“七千人?你们竟然抓了这么多人?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朱熙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跟这群如同野狗一般的敌人作战,战果再辉煌,也没有多少成就感。
他看着打谷场地上那些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嗅着在炙热的阳光下开始蒸腾散发的血腥味,眼珠子微微发红。
“将军,那些贼人就是在这里杀了袁家村的所有人,我看得清清楚楚。”
栾彦夫已经从抓了这么多俘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开始充斥在鼻尖的血腥味让他想起了昨日的猜想,想起了眼前这些人就是屠戮自己熟悉的那些村民的元凶,说话都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朱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着轻声走过来的赵盘问道:“赵兄弟,村民们的遗体找到了吗?”
赵盘脸色凝重,眼睛也微微有些发红,道:“找到了,都被这些畜生扔到了村子的后山,甚至有一些已经被野兽给撕咬了。”
赵盘忘不了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这些畜生连幼童和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甚至还有一个腹部鼓起眼看不久就要分娩的孕妇遗体。
那失神恐惧的眼睛圆睁着,一只手举起来做出一个保护的动作,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腹部,在生命最后一刻也要保护好自己没来得及向这个世界发出声音的孩子。
朱熙点点头,面无表情地下了一道命令。
他让人押着王卓王越兄弟两人以及所有的俘虏,来到后山,在那些已经被赵盘带着瑶兵们摆放整齐的的村民遗体附近停下。
王卓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双手抖个不停。
他转头看了一眼黑盔黑甲,面无表情的朱熙,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是却没有一点求饶的勇气。
看着包围着他们的那些黑盔黑甲的士兵们脸上冷肃的表情,虽然只是简单了看了一眼,王卓就明白了自己败得不冤。
沈墨拥有这样的强兵,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懂得克己。
能克己者才能服人,他王卓也懂这个道理,但是却根本做不到。
所以他才落到了如今这个下场。
“你们要干啥子?不要杀我们!大家都是反清义军,我们兄弟杀了那么多清狗,沈天王不能杀我们!杀了我们会让天下所有的抗清义军寒心的,会让清狗笑话我们的。只要不少我们,我们愿意给沈天王效忠卖命,做牛做马都行……”
王卓知道求饶无用,但是他弟弟王越却大声的求饶起来。
王卓听着弟弟的话,微微一叹,但是却又本能地生出些希望来,看向朱熙。
但是朱熙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嘲讽意味浓厚的冷笑,就连周围一直脸色漠然的荡寇军士兵们脸上也露出了嘲讽鄙夷的神情,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这让王卓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又瞬间沉了下去。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要看你们表现如何。如果表现的我满意了,兴许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朱熙的话淡淡的,但是却给了这七千多俘虏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王越大声叫道:“将军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做到。”
其他俘虏们也是满眼期待地盯着朱熙。
赵盘听说朱熙要放了这些俘虏,有些着急,低声道:“朱将军,这些人作孽太多,放不得啊。”
朱熙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赵盘虽然不明其意,但是却也知道朱熙自有打算,所以不再说话。
“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不许用任何的工具,在这里挖出一座坑来,安葬这些被你们杀害的村民。给你们两个时辰,你们能在这两个时辰内挖好,我就考虑放了你们。若是不能,那你们就给这些村民们陪葬吧。”
朱熙的话让王氏兄弟和七千多贼兵俘虏面面相觑,不让用任何工具,难道直接用手挖坑?
王越本能地想要抗议,但是看着朱熙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有四周那弓弩端起,火铳抬起,长枪举起,满脸杀意的荡寇军士兵,立刻怂了。
王卓虽然认为这是朱熙在刻意折磨他们,但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依旧惧怕死亡。
朱熙下令给俘虏们解开双手,然后让他们互相绑住彼此的双脚,然后让他们开始徒手挖坑。
脚上被限制,而且彼此牵连,就算要跑也会绊倒一片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坑杀
此时已经快到初夏时节了,太阳越来越高,空气中的温度逐渐炙热起来。
王氏兄弟和他们七千多手下在生死的威胁下,在刀枪的威逼下,在对生的强烈了渴望下,疯狂地用双手挖坑。
虽然并不是秋冬季节,土地还算是松软,但是没多久,所有俘虏都是满身汗水,衣衫湿透,双手血肉模糊,腰也酸痛不已。
但是看着依然一动不动如同一棵标枪一般站在原地,手按腰刀,面无表情的朱熙,还有周围那些一脸肃杀之色的荡寇军士兵,俘虏们心中虽然怒骂,但是却只能咬牙继续坚持。
人的潜力还是很惊人的,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威胁之下爆发出来的潜力。虽然血肉模糊,十指剧痛,虽然腰酸背痛,汗流浃背,但是随着太阳的越来越高,俘虏们挖坑的速度也越来也快,甚至还出现了分工合作,流水线作业的趋势。
有人负责用手挖土,有人脱下衣衫来运土,王氏兄弟俩似乎也进入了包工头的角色,指挥着手下干活。
坑越来越大,挖出来的土已经在旁边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眼看着坑的深度以及到达了人的腰间,可是朱熙却依然没有表态,还是如同标枪一般站在原地冷漠地望着他们。
王氏兄弟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一些俘虏甚至开始失态,大喊大叫叫骂起来,或者干脆躺在坑里不动弹了。
朱熙见状,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挥挥手,就有士兵下去将那些罢工的俘虏从坑里提上来,然后现场处死。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闹事了,只能咬着牙继续挖。
时间一点点过去,看着已经升到了头顶的太阳,再看看已经淹没过绝大多数俘虏头顶的深坑,朱熙终于有了动静。
“将他们带上来!”
朱旭指着满脸狼狈,泥巴和汗水混在一起将身上的丝绸衣服糟践的如同泥猴一般的王氏兄弟。
王氏兄弟被拉出坑来,如同两摊烂泥一般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是心情却放松了下来。
王卓本来以为朱熙要等他们将坑挖好之后再将他们坑杀,毕竟他也是度过几本书的,知道武安君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兵的故事的。
但是现在朱熙没有杀他们,还将他们带出了坑,他又燃起了希望,觉得兴许自己真的能逃得一条性命。
毕竟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反王,从层级上来说沈墨是平级的。他朱熙只是沈墨的部将,要是敢滥杀已经投降的自己,恐怕沈墨那边也不好交代。
虽然他之前坚信沈墨会容不下自己,但是此刻却又不断地给宽慰自己,给自己找出了一些自己不该死的理由。
人真是最会给自己找理由的生物。
说是理性和感性并存,但是往往最终都是被感性支配,但是还会欺骗自己我很理性。
看到朱熙叫停,又把王氏兄弟给带出坑,其他的俘虏们都兴奋起来,甚至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回头看看四周这个深坑,又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浑身的泥巴,所有人甚至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朱旭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等待俘虏们平静下来后开口道:“你们的表现超过我的预期。我要恭喜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俘虏们的欢呼声给打断了。
“我们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将军真是说话算数的大好人啊!”
“将军一言九鼎,下人佩服!小人若是回去之后一定给将军立长生牌位,祈祷将军长命百岁!”
“不用死了吗?真的不用死了吗?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俘虏们乱七八糟,语无伦次。
似乎真的迎来了大赦一样。
朱熙等俘虏们再次平静下来之后继续道:“我要恭喜你们,这里山清水秀,又有这么多人跟你们作伴,而且还都是你们相熟的同伴,你们在下面也不会寂寞。”
这话让俘虏们一滞,开始骚动起来。
解释解释什么叫做下面不会寂寞?哪个下面?
朱熙不理他们,站在深坑面上,俯视着他们,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人做了孽是要还的。你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如果不死的话,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人。”
听到这里,俘虏们彻底明白过来,原来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他们疯狂起来,大喊大叫着试图从深坑里跳出来逃跑。
但是他们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而且又在超过一人高的深坑之中,又手无寸铁,根本难以爬上地面。
就算侥幸爬上,迎来的也是荡寇军的刀枪。
“杀!”
朱熙眼中杀意迸发,举起了右臂。
一场屠杀就此开始,惨叫怒骂声响彻山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朱熙看看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
鼻尖忽然闻见了一股骚臭味,回头一看,却是不远处的王氏兄弟之中的王越被惊骇的屎尿其出,瘫倒在了地上。
而王卓则面色惨白,看着朱熙的目光惊骇无比,如同望着恶魔一般。
朱熙没有搭理他们,让人将他们待到一边去。
看着眼前这个尸山血海的场景,朱熙沉默了片刻后,下令开始填坑。
士兵们一起动手,没多久就堆起了一座巨大的坟茔。
荡寇军管杀也管埋,这是一贯的优良作风。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朱熙又让人给袁家村几十口子罹难的百姓们重新挖了一座坟,从村中寻来草席,给他们盖在身上,然后亲自带人掩埋了他们,并且给立了一座墓碑。
“你们的仇我们已经替你们报了,泉下安息吧。”
找来一壶浊酒,在坟前祭拜过后,朱熙才带着人回了袁家村。
袁家村人已经死光了,这里临时变成了朱熙的行辕所在地。
王氏兄弟和他的手下们抢来的财物都被搜了出来,正在清点归类。
朱熙派出警戒后召集手下的几个连长以及赵盘等军官来议事。
没想到赵盘来的最早,只是看着朱熙的时候却眼神有点畏惧,表情有点不自然。
朱熙明白,自己坑杀了那七千贼兵俘虏,给人家吓着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虎狼逻辑
因为坑杀七千贼兵一事,赵盘对朱熙显然产生了一些观感上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是佩服朱熙的话,那么经过此事之后明显变得多了一份畏惧。这种变化表现在两人的相处状态上,就是赵盘说话更加谨慎低调,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
朱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但是却也并不在意。
荡寇军自沈墨而下,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外界的看法都在其次。
“我非恶魔,也无意成为武安君第二。仁慈是对于善良的人而言,这些贼兵能到此时还跟着王氏兄弟,要说有人没祸害过百姓,恐怕你自己也是不相信的。对于这些丧失了基本人性,已经蜕变成了四处祸害百姓的野兽,我若饶恕他们,谁又能拯救那些被他们残害的百姓?”
“说这些并非在意你的看法,只是赵土司既然让你统兵协助我们,那我们就是友军。作为友军,我觉得需要向你解释一下,不希望因此事而留下芥地。你若心怀介意,尽可领兵返回,我不会怪你。若有必要,我回头可向赵土司为你解释。”
朱熙看着一脸不在此的赵盘,开口解释道。
赵盘有些尴尬,也有些惊愕,沉默了片刻后拱手道:“朱将军,我只是奉我家土司老爷协助贵军作战,一切行动听将军指挥。一来我并无怪罪你的资格,二来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今日之事实乃头回见闻,所以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并非有意作色,还请将军恕罪。”
朱熙点点头,微微一笑,不再就此事多言,而是开始讨论今日的主题。
“王氏兄弟虽灭,但是郴州府绿营守备任嘉祯却率兵两千驻扎在郴州府和桂阳州的交界处。当然,这是数日前的情报。现在王氏兄弟既然撤出了桂阳州,那说不定任嘉祯已经趁机占领了桂阳县。明日,我打算直扑桂阳县。苏玮,你和赵盘各带本部人马作为先锋,先行一步,探查桂阳敌情。若桂阳县无人防守,便尽快占领。若已经被清军占领,则就近监视,切莫惊走清军。”
朱熙的布置让下面众军官纷纷摩拳擦掌,面露兴奋之色。
赵盘看的心中佩服不已。
其他反贼看见官军都是能避则避,但是荡寇军这群人从上到下看见官军一个个兴奋的跟猎人发现猎物,光棍发现俏寡妇一样激动。
求战欲望之强是他平时仅见。
被点到名字的军官苏玮是一个面相斯文的年轻军官,是一名弓兵连的连长,善射。
听到主将点到自己的名字,顿时大喜,挺着胸膛大声道:“请营长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把清兵吓跑的,一定会等到营长过来给他们包饺子吃。”
赵盘听得眼睛都瞪直了,原来朱熙竟然打的围歼清军的主意?!
谁知道朱熙却瞪了苏玮一眼道:“谁说我要包饺子了?若是清军真的占领了桂阳县,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们牵制住。至于其他的暂时别问。”
苏玮有点搞不懂了,但是却也知道自家营长在憋大招,嘿嘿笑着连声答应了下来。
赵盘看的也懵了,猜不透朱熙的真正目的了。
朱熙看向赵盘道:“赵盘兄弟,这次你的人手不需要正面攻击,只需要协助苏玮就行。我知道瑶民兄弟们都是好汉,但是也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赵盘听得似懂非懂,也急忙学着苏玮的样子右手放在左胸上行礼领命。
又安排了晚上的警戒事宜,朱熙就让众人给散了。
……
第二天一大早,苏玮和赵盘吃过早饭,就匆匆带着本部人马奔向桂阳县城。
而朱熙在派人向着后方还在宁远县的程凯汇报战况,又向驻扎在嘉禾县的寇良才和驻守军官简单通报了一番情况后才带着队伍慢悠悠的出发了。
苏玮和赵盘带着人一路急行,在一天后来到了桂阳县城附近一座叫做打油岭的山岭下,正好遇到了一群正在逃难的人群。
一问之下,这些人全都是从桂阳县逃出来的。
原来王氏兄弟祸害了一遍桂阳县后匆匆逃窜,本来驻扎在郴州府和桂阳县交界处的郴州府绿营守备任嘉祯派人打探得知了这一消息后,立刻带着手下两千绿营兵在三天前抢占了桂阳城。
桂阳县的百姓被王氏兄弟祸害的不轻,好不容易等他们走了,结果官兵又来了。
本来以为官军来了自己就安全了,许多人亲自带着各色犒军之物前去城外迎接“王师“,感谢他们的解倒悬之恩。
任嘉祯也很给这些出城迎接的乡绅代表们面子,亲切地一一扶起,又说了一番豪言壮语,好不慷慨激昂。
把桂阳县的乡绅们给感动的,觉得官兵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嘛。
结果第二天任嘉祯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派人将城里的乡绅富户全部叫去,然后派兵将他们团团围住,直接说自己却少粮草,缺少军饷。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你们的救星,那就拿出点诚意来表达一下你们对救星的感激。
乡绅代表们这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官兵还是那个官兵,一点都没收敛不说,而且还更加变本加厉了。
众人心中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叫苦。
任嘉祯嘴上说着自愿捐献,但是却把纸笔摆到这些乡绅面前,让他们自己写要捐献的钱数目。
写完之后还要给他过目,若是不满意就打回重新写。
至于如何不满意,人家也不说,乡绅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一直加码,直到任嘉祯彻底满意为止。
拿到乡绅们写的自愿捐献文书后,又让他们签名,但是这时候任嘉祯还不会放他们走,而是派人拿着这些乡绅写的文书直接去找他们的家人索取对应的钱粮财物。
什么时候把钱粮凑够了什么时候放人回去。
这一招虽然没有明目张胆抢掠,但是却比抢掠更狠。短短两天时间内从桂阳县的乡绅手中弄到了五万多两银子和近十万石粮草还有其他许多财物。
结果任嘉祯这厮尝到了甜头,又把目标对准了那些小地主小富户,甚至还开始派兵下乡收取”犒军钱粮”,整的整个桂阳县鸡犬不宁,稍微有点资产的人都开始逃跑了。
苏玮他们遇上的这群人几个小地主和富户组成的联合逃难团队。
“这王八蛋,竟然敢抢我们的钱粮,我一定要弄死他!”
苏玮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气的破口大骂,那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被人抢了一笔巨款一样。
那样子,吓得旁边的那些逃难的人瑟瑟发抖。
一旁的赵盘也听的有点懵,那任嘉祯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人家勒索的也是那些乡绅富户的钱粮,怎么就成了抢你们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逻辑?
就算赵盘读书少,但是也知道这个逻辑是不对的。
苏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副理所当然地道:“这个王八蛋肯定是知道了这湘南迟早都是我们的地盘,所以提前抢掠勒索一把。在他的眼里,早已经不把桂阳县,乃至整个湘南的百姓当做清廷的子民了,而我们家沈天王则是爱民如子,天下所有的良善百姓都是我们沈天王的子民。那谁抢百姓的钱,那岂不是等于抢我们的钱?敢抢我们的钱钱粮财物,那他就必须死。你说这个王八蛋该不该杀?”
赵盘听得有点乱,感觉好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最终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苏玮说得对。
旁边的难民们直接听傻了,道理还能这么讲的吗?
咦?原来这是沈天王派来的队伍!沈天王那么厉害,我们是不是不用逃离家园了?
这些人忽然就不在乎苏玮的那些虎狼逻辑了,眼中又开始流露出希望之光来。
若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流离失所,逃离家园?
苏玮又找那些难民细细问了一番,知道任嘉祯今日派出了许多小股部队下乡勒索钱粮,所以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和赵盘略作商量之后,下令部队偃旗息鼓,收起所有的旗帜,甚至让士兵们用衣服遮住皮甲以及所有的武器,然后将那些难民手中的车辆骡马家当暂时借过来,派遣一支化妆后小部队扮成了一支小型商队沿着官道向着桂阳县城而去。
而大部队则跟在后面,既掩藏行迹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同时又派人将这边的最新情况向后面的朱熙汇报。
那些难民们虽然不太情愿,但是看在刀枪的份上以及苏玮承诺赶走清军让他们不用流离失所的份上,也只能同意。
任嘉祯的确是存了在桂阳府勒索抢掠一番后就退回郴州府的打算。
他是东安县人,自从半年前沈墨从东安县崛起,照庄任氏被沈墨所灭之后,他就跟沈墨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以前他还动过带兵回去灭了沈墨给自己爹娘老子报仇的念头,但是一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如果没有上面的命令,根本不能带兵跨府剿贼。
二来郴州府本身也有很多反贼,他这边都忙不过来,更何况那边。
等到沈墨的实力越来越强,接连击败永州总兵李光地,占领永州后又彻底歼灭湖南巡抚于成龙后,他虽然仍然不死心,但是去也知道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自己报仇的事情是基本没有指望了。
而且王氏兄弟在郴州府兴风作浪,让他一度都生出了跑路的念头了,更别说报仇了。
之前被王氏兄弟打的好几次都落荒而逃。若非他平时给郴州府的绿营镇守上贡的不少,他的帽子早都被拿掉了。
几次败仗之后,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准备弄点钱辞官跑到江南当个寓公。可是没想到王氏兄弟的快速堕落让他又看到了希望。
不甘心的他几次趁机出击,很快就试探出了王氏兄弟的虚弱,因此信心大涨,带着两千绿营兵将王氏兄弟撵的跟丧家之犬一样乱窜。
这个过程中,任嘉祯和他手下的绿营兵自然发了不少的财,也让这支绿营兵的胃口和胆子也越来越大。
王氏兄弟被赶出郴州府后,他们又跟在后面趁机占领了桂阳县。
这一路上连打胜仗,绿营兵们的腰包越来越鼓,这让下面的人很多都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想法,觉得应该一路撵着王氏兄弟向西,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发财。
但是任嘉祯这个人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以沈墨如今的实力,必然要将整个湘南彻底纳入手中的。
永州府南边这几个县和桂阳州迟早会迎来沈墨的人马,所以越往西越有可能碰到沈墨的军队。
任嘉祯虽然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但是也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这两千人就比人家李光地的三千人和于成龙的一万人更厉害。
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桂阳县狠狠捞上一笔后,敛上一笔巨款,然后回到郴州府,要么拿出一部分打点,把自己调到其他地方去任个肥缺。
要么就辞官带着敛来的钱财去江南过寓公。
想让他跟沈墨正面碰撞,他是没那个胆子的。
本来他昨日从那些乡绅富户手中勒索了那许多钱粮后觉得差不多可以会郴州府了。
但是奈何他手下的那些军官们不同意,觉得到手的财物还不够。
任嘉祯心中知道在这里待的越久,危险就越大。但是没有办法,他能带着这两千绿营兵一路撵着王氏兄弟来到桂阳县,并不是因为他个人威望有多高,而是用利益捆绑的这些人。
如果自己违逆了这些人的意思,这支用利益纠集起来的兵马立刻就会溃散,甚至手下的人还会对他产生反噬。
所以,任嘉祯只能妥协,最终跟手下军官们达成一致,今天再下乡勒索一天,而且只在县城附近抢。
明日就开始拔营回郴州府。
苏玮安排的假装行商的那支队伍在走到距离桂阳县城附近一个叫做马庄的地方时候,正好遇到了一队从马庄抢劫出来的清兵。
第一百八十三章 咱们被包围了!
这队清兵这次出来一无所获,原因很简单,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
桂阳县上次被王氏兄弟祸害,县城周边的许多百姓都躲进了山里。虽然王氏兄弟早已经离开,当时许多人还不知道,依然躲在了山里。
这些清兵自然扑了个空,一气之下竟然一把火将马庄给烧了。
所以看到这队忽然出现的“行商”自然不会放过,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大喊道:“这一定是反贼的奸细,一个都不能放走。”
本就是随口的欲加之罪,却没想到竟然说中了真相。
假扮行商的荡寇军士兵们假装害怕,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演技实在太拙劣,看起来很呆板。若是细心一点的人恐怕都会发现不对劲。
但是眼前这些见财起意的清军显然不是心细的人,或者说根本没有心细的必要。王氏兄弟都被撵成了丧家之犬,怎么可能会有人主动来送死?
荡寇军小分队拙劣的演技成功地骗过了这些清军的注意力,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给了后面跟着的苏玮率领的主力反包围清军的机会。
看着主力反包围之势已成,被清军包围的“行商”们也不装了,带队的军官一声爆喝,从旁边的车厢里抽出武器突然发难,向着一名近在咫尺的清军劈了过去。
其他士兵也纷纷抽出藏好的武器开始反击,犹如扮猪吃狼的猛虎一般冲向了清军。
而苏玮带着的主力见状,也立刻在后方发动了攻击,里应外合之下,这对清军很快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出去。
死了七八个之后,其余的一看前后都是敌人,根本逃不掉,干脆利索地跪地投降了。
那些俘虏被稍微一审,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交代了。
“任嘉祯明天就要跑路?这孙子这么胆小吗?看来要加紧速度了,不能让这孙子跑了,营长就要收拾我了。”
苏玮很快做出了决定,心中有了盘算,立刻让人请来赵盘商量。
“赵兄弟,任嘉祯这孙子要跑。他要是跑了,咱俩的任务就失败了。”
赵盘一听也急了,急忙道:“可不能让这小子跑了,咱们得拦住他。”
苏玮点点头一脸坏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咱们人少,不能跟他正面硬刚。这孙子既然这么胆小,咱们就学习一下张翼德,搞个疑兵之计,吓唬吓唬他,让他躲在城里不敢出来。我估计,只要将这些清兵包围在桂阳县城三天,营长交给咱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赵盘没咋读过书,最多只知道张翼德就是张飞,其他的一概不知。
“我听你的,你尽管吩咐就成。”
想了想,没想明白苏玮到底要怎么做,但是赵盘却知道一个道理:当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身边那个聪明人的。
苏玮见状,一拍赵盘的肩膀道:“赵兄弟,好样的。这次只要咱们胜利完成任务,头功就是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手下的瑶兵兄弟们冒险的。”
然后两人低声商量了一番,赵盘听得连连点头,对着苏玮竖起了大拇指,脸上露出佩服的表情。
两人商定好了之后,很快就行动起来。
至于那一小队清军俘虏,则被带上同行。
桂阳县城里的任嘉祯今天一天都有点心神不宁的,在县衙坐不住,又带人来到了城头巡查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亲兵队长看着面带忧色的任嘉祯劝道:“大人,不用担心那些出城募捐的兄弟。王氏兄弟这会说不定已经跑到了宁远县,这桂阳县地界根本就没什么成气候的反贼了。”
任嘉祯摇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不知为何,今天总有些心惊肉跳的,好像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
亲兵队长笑道:“大人肯定是这两日太过辛苦,有些过于焦虑了。这次咱们捞了这么多,明天就撤离桂阳县了。桂阳县距离郴州府这么近,一日的路程就到了。到了郴州府,那更是咱们的地盘。王氏兄弟被大人打跑了,郴州府就再也没有成气候的反贼了,大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任嘉祯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心中的焦躁不安稍微减轻了一些,就又回到县衙休息去了。
等到黄昏时分,外出“募捐”的各队清兵陆续返回。只有少量的队伍有一些收获,但是大部分的队伍都是空手而归的。
那些空手而归的清兵一个个骂骂咧咧的,甚至还想直接抢劫城中的百姓来弥补自己的“损失”,但是被任嘉祯被强行压住了。
倒不是任嘉祯爱护百姓,而是他知道一旦洗劫城中百姓,那么城中百姓的对他的仇恨就会更进一步,甚至会引发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对于一心求财然后明天就打算撤退的任嘉祯来说不希望这个时候还要节外生枝。
况且这种接近于哗变的事情一旦不加控制,会导致他这个主将的威望会遭到削弱,使得他对军队的掌控里也会随之削弱。
这更是任嘉祯所不愿意看到的。
之前的妥协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让步了,再让步下去这支军队就真的失控了。
虽然这场风波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是却也让任嘉祯花费了许多时间心力却处理这件事以及消弭有可能产生的后果。
事情处理完成之后他感觉很累,回到榻上直接到头就睡了,连外出“募捐”的小队有一支没有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夜色深沉,除了城头上少量的警戒人马之外,其余的清军也都进入了梦乡,城中各处被清军霸占的民居之中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而在夜色的掩盖之下,城中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城外四面城门外有一群悄悄活动的人影,好像正在忙忙碌碌的搬运着什么。
黑夜逐渐远离,光明逐渐到来。
等到黎明过去,天色渐渐发亮的时候,在城头上警戒的清军哨兵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似乎发现了城下突然多了一座模糊的建筑物。
只是天色还有些麻麻的,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随着天色大亮,城头上的清军终于能能看清那栋突然出现的建筑物是什么了。
有人定睛看了许久,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不好了,咱们被贼军包围了!”
而同样的惊呼声几乎在四面城墙上同时响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攻心围城
还没睡醒的任嘉祯被手下从床上紧急叫起来,一肚子的起床气。本以为是下面的士兵又开始闹腾了,黑着脸都准备杀一儆百了。
结果听说一夜之间桂阳县城被人包围了,四面城门外都出现了敌人的营寨,这让他一下子大惊失色,顾不上洗漱披挂,急忙带着一队亲兵来到城头观察。
放眼望去,只见原本是一片空地的西城门外一里左右的地方竟然一夜之间竖起了一座营寨。
营寨看起来很是粗糙,用来作栅栏的许多树干上还带着树枝树叶,显然立营之人颇为匆忙,没有时间去清理这些枝桠。
这座营寨当面宽越有数十丈,寨墙上一杆血红色的大旗硬着清晨的风舒展飘扬,不时的露出上面的两个大字。
任嘉祯心中有些慌乱,盯着那那面血红色大旗看了许久,又回头问身旁的亲兵队长:“你能看清那旗面上写的是什么字吗?”
亲兵队长眯着眼睛瞅了片刻,有点不确定地道:“大人,似乎是荡寇二字。”
任嘉祯闻言,甚至一晃,差点栽倒,幸好身后的亲兵队长一把扶住。
“大人,你没事吧?”亲兵队长自己问出这句话话,脸色也忽然变得苍白起来。
“严守城门,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否则杀无赦!”
任嘉祯没有回答,定了定神,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咬着牙吓了一道命令后带着人匆匆赶往其他三座城门处查看。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确定了城下一夜之间竖起四座营寨包围了自己的军队就是在湘南叱咤风云的沈墨麾下的荡寇军。
因为除了那杆血红色的荡寇军大旗,甚至还有一小队黑盔黑甲的荡寇军士兵大摇大摆地来到城楼下劝降:
“城里的清兵听着,我是永州沈墨沈天王麾下荡寇军大将苏玮。我家主公沈天王已经亲率五万大军前来收取郴州府,如今大军已经到了嘉禾县,不日即可抵达此处。我知道你们是郴州府的绿营兵。若是敬畏我家主公的威名,就速速擒下任嘉祯献城投降,我家主公可免你们一死。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等到大军到来,城破之后无一可免。”
“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若是明日天亮之时,仍然没有人开门纳降,那就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了。”
苏玮说着一挥手,后阵立刻有人将昨日在城外擒获的那十几名清军俘虏押了上来。
“这些人就是你们昨日派出搜刮百姓的同伴,冥顽不灵,意欲顽抗。那就让他们给你们做个榜样!”
说完,一挥手,那十几名被堵住嘴巴拼命摇头呜呜乱叫使劲挣扎的清兵被他们身后的荡寇军士兵按着脖子,直接砍了脑袋。
十几颗面目狰狞的人头瞬间滚落尘埃,腔子里的血喷洒了一地。
城头的清军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声,有那眼神好的甚至认出了那十几个清兵就是昨日没有回来的那一队人马。
苏玮砍完人头就施施然带着人返回了营寨之中。
而此时的桂阳城头上气氛却变得诡异起来,没有人说话,但是每个人的眼神都在说话。
一阵眼神交流之后,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城头上虽然腰板挺直,但是却脸色苍白的任嘉祯。
任嘉祯察觉到了这些各异的目光,其中就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扭过头去一一看了回去。
他毕竟还是一军主将,那些被苏玮的话说动的人还是对他有些畏惧的,被看的不由自主的移开了目光。
“你们在想什么,本官一清二楚。你们如果真的被敌人三言两语就蛊惑的拿我的人头去献城投降,那才是真的愚不可及!且不说敌人是不是真的沈墨的手下,就算是沈墨本人亲自到来,本官也毫不畏惧。
王氏兄弟如此凶悍,在郴州府横行过年,还不是被本官撵的如同丧家之犬,如今已经不知去向!沈墨区区一个起事不过半年的反贼,就算侥幸赢了几场,难不成还真嫩翻了天不成?你们难道以为朝廷会放任沈墨此贼坐大而坐视不理了吗?”
任嘉祯看着自己这个主将的威望还在,一番眼神逼视获得上风后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果然一些清军士兵被他说动,刚才被苏玮挑起来的异样心思淡了一些。
任嘉祯正要继续分说,下面一个一直不太服气他的把总却冷哼一声跳出来叫道:“大人,大话谁都会说。人家永州知府李光地大人,还有湖南巡抚于成龙于抚台哪个不把你官大,哪个不比你能耐,哪个不比你兵多,可是都败在了沈墨手下,而且一个被杀,一个被俘。难道这两位大人都是废物不成?”
这番话说的许多士兵心思又动摇起来,眼神继续看向任嘉祯。
任嘉祯气的脸色铁青,手按着刀把,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死死盯着说话那人。
那人看任嘉祯不说话,心中更加得意,继续道:“大人,我们也不要你的人头,好歹咱们都是袍泽兄弟。但是你也要为兄弟们性命着想啊。咱们这两千人可挡不住人家沈天王的五万大军啊。要不,你就偷偷的一跑。我们把城门打开投降,这对大家都好。你觉得如何?”
任嘉祯闻言沉默好一阵子,这才点点头道:“很好,你说的很好。你过来,我跟你交代一些事情。”
那把总看着任嘉祯铁青着脸的样子,自然不会轻易信他,冷笑道:“你莫要诳我过去,然后一刀砍了我!你若要我信你,你弃刀在地,我就信你。”
任嘉祯气急,瞪着那人怒视片刻后,“哐啷”一声将腰间长刀拔出扔到了远处,空着双手慢慢向那把总慢慢走了过去。
那把总看他弃刀,也就放松了一些警惕,但是还是招呼一些心腹围在了自己身旁。
任嘉祯的亲兵队长见状也要带人上去护卫任嘉祯,却被他挥手斥退。
他慢慢走到那把总身前,张开双手苦笑道:“张成,我知道你一向不服我,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时刻对我发难。也罢,我其实早就想去江南当寓公了。这样吧,你只要答应不害我性命拿去降贼,我就给你五千两银子。只要你放我离去,这些兄弟就由你来统领,如何?”
那把总张成是个贪财之辈,一听有五千两银子可以拿,眼睛一亮,颤声道:“当真?”
任嘉祯惨笑一声,“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脚下没站稳,还是激愤之下心神动摇,脚下忽然一个趔趄,猛地向那张成怀里倒去。
张成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任嘉祯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就听见张成一声惨叫,怒吼一声后猛然向后栽倒。
只见他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而任嘉祯此时则完全没有方才那虚弱的样子,整个人一击之后猛然向后弹去,暴喝一声:“杀!”
早就收到任嘉祯信号的亲兵队长带着手下士兵怒吼一声向着张成的那些心腹扑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欺骗战术和远程奔袭
张成被任嘉祯用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秒杀,他的心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任嘉祯的亲兵给围了起来。
一番厮杀后,全部都追随张成而去了。任嘉祯有意杀人重振威信,所以一个都活口都没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面对着张成等人的尸体,剩下的清兵都是惊疑不定,不知所措。
任嘉祯适时宣布:“张成是贼军奸细,妖言惑众,意在扰乱军心。今张成和其心腹已死,此事就此结束,一律不再追究。”
毕竟任嘉祯也是这支清军的主将,张成这个刺头一死,他又宣布不追究其他人刚才的冒犯,所以人心算是暂时稳住了。
但是任嘉祯却也明白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只要城外的荡寇军发起进攻,军心肯定会再一次的出现动荡,极有可能会出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张成。
但是他更不能主动出击,以手下这些人脆弱的军心、低迷的士气,主动出击根本就是送菜,只会崩溃的更快。
所以任嘉祯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不出,而且还要祈祷城外的荡寇军不要攻城。
在拿出一部分自己的钱财散发下去,让军心士气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任嘉祯又做了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打探荡寇军的虚实。
因为荡寇军除了之前在城下的一番耀武扬威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动作,这让在城头上苦守了一天的任嘉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觉得荡寇军有可能是在故弄玄虚,其实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
所以他打算派人趁着夜色出去打探情况。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任嘉祯很快挑选了几十个人换成便服,趁着夜色,用绳框将人从城头上垂下去。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这些人当中大部分在落地之后就跑了,只有三四个还有点职业操守,拿钱办事,结果还没等摸到荡寇军的营寨旁边就被伏在暗处的瑶兵们给抓获了。
这些瑶兵们都是天生的猎人,而且苏玮也早有布置,所以根本就不会给他们窥探虚实的机会。
这几个被抓住的清兵为了活命,根本不用审讯,立刻将城中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玮。
苏玮也因此很快猜出了任嘉祯的想法。
而城中,心怀期待的任嘉祯一夜没睡,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有见到派出去的人回来一个,这让他心中更是一沉。
但是荡寇军也并没有在第二天如同之前所说的发动进攻,而是继续保持静默。
不过诡异的是,一夜过去之后,荡寇军四面的营寨之中远远望去增加的更多的旗帜,营寨之中还有大队人马操练的的呼喊声。
甚至就连营寨的寨墙都变宽了许多。
这种诡异的情形让任嘉祯惊疑不定,根本吃不准荡寇军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他依然怀疑荡寇军实在虚张声势,但是却再也不敢随便派人出城去了。
苏玮当然是在虚张声势了。虽然他之前说过只给城中的清军一天的时间开城投降,否则第二天就要攻城。
但是他手下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荡寇军正兵只有一个连,再加上一千瑶兵,拿什么去攻城?
手中有没有火炮等重武器,瑶兵又不善攻城,只要一攻城就会露馅。
所以他只有继续采用欺骗战术,利用夜色让士兵们砍伐树木故意搭建营寨,在桂阳县城四营造围堵之势。
而这些营寨也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营寨,充其量只只有正面的一堵寨墙。士兵们躲在寨墙后面多竖旗帜,没事就呼喝大喊营造声势。
他现在就吃准任嘉祯担心军心溃散而不敢出动出击的心理跟他比看谁能够熬下去。
只要能在这里将这两千清兵牵制上三日时间,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在苏玮用欺骗战术围城的时候,朱熙则带着主力快速向着郴州府而去。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围点打援,利用任嘉祯带领的这一支清兵来吸引更多的清兵来救援,从而从容伏击。
但是朱熙却从各方面收集到的情报中得知,桂阳县周围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清兵了。任嘉祯率领的这两千清兵就是整个郴州府最大的一支清军。
所以围点打援根本没有用的,
因此朱熙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郴州城。
任嘉祯带走了两千清兵,郴州城里根本没剩下多少守军。此时城防空虚,有没有防备,实在是一个偷袭的好机会。
朱熙带着一千多人连夜奔袭,在熟悉地形的猎户栾彦夫的带领下急行军两日后来到了郴州城外的一处山岭下。
栾彦夫经过了袁家村一战,亲眼看到了荡寇军的超强战力,以及荡寇军坑杀了王氏兄弟手下七千贼兵为袁家村近百口子男女老少报了仇,他果断选择了加入荡寇军之中。
朱熙看他射术精准,又为人机警,擅长跟踪蹑迹,所以把他编入了斥候队中。
“将军,这里叫做湘潭岭。过了此处,再行二十里左右山路就能到郴州城下了。”
栾彦夫指着旁边那座不算高耸的山林说道。
朱熙点点头,下令全军原地休息,并且派出警戒。
然后转头纠正栾彦夫道:“不要叫我将军,叫我营长。咱们荡寇军之中目前能够资格被称为将军的就那么几位,以后你都会慢慢认识的。你表现不错,表现好的话,一定当军官也是有机会的。以后分了田,娶个媳妇,再给你生个娃,你这好日子就算过上了,再也不用孤苦一生了。”
栾彦夫本来加入荡寇军也只是因为想有个前程,没想那么多。被朱熙这么一说,心中也升起了对那种“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的向往。
在湘潭岭下休息了半个时辰后,朱熙一声令下,荡寇军立刻起身,继续前行。
栾彦夫就是个活地图,对桂阳县乃至这附近的地形真的了如指掌,果然在前行了大概二十多里之后,郴州城的轮廓已经清晰地显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众将士神情一振,都看向朱熙。
朱熙手搭凉棚眺望片刻后道:“收起旗帜,全速潜行。抵近城门之后,全力夺门!”
“遵命!”
第一百八十六章 肥羊很凶
郴州城前段日子在王氏兄弟横行之时,城中人心惶惶,以至于各处城门经常关闭,甚至还实行了宵禁。
城中的百姓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以至于物价飞涨,尤其是粮食盐巴等紧要物资更是一天一个价。有时候甚至一天要涨好几次价。
富家大户还好,家中都有存粮。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苦不堪言了。别说许多人根本就没有闲钱买粮食盐巴,就算有也根本赶不上每天都在暴涨的物价。
虽然这个时代饿死人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郴州城却每天都有被饿死的百姓尸体数十具甚至更多被抬出。
城中因此还发生了好几起百姓抢粮的骚乱事件,但是却都很快被官府被镇压了下去。
郴州官府根本没有去处理那些趁机囤积居奇敛财吃人血馒头的无良奸商,也没有打开官仓放粮救济百姓平抑物价的打算。
对于郴州知府来说要稳住的一个守卫郴州城的任嘉祯和他手下的两千多绿营兵,因为这些人能替他卖命守城。
第二个则是城中的那些大户豪绅,因为这些人一来可以提供给他守城的钱粮,二来也是他治理地方要依仗的人物。
至于那些普通的黔首小民,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死再多也不影响他的政绩官声。
若是上面查问起来,全部推到那些反贼身上即可。
前几日任嘉祯击败了王氏兄弟,并且将他们撵出了郴州境内,这让城中的百姓们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且许多原本因为贼兵横行而被中断生意的行商也重新来到了郴州城中,城中的物资短缺的境况正在得到缓解。
此时,郴州城南面的城门人流如织,进进出出的很是热闹。
守城的那些兵丁,面前放着一个大竹筐,里面堆着成堆的铜钱。
这是用来收城门税的。
“快,下一个。出城不要钱,进城一人一个铜板。你,把盖布掀开,里面放的什么东西?进城卖菜的?交税,两个铜板……”
城门口的兵丁们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指挥进城的人排队交税。
这些并不是郴州巡检司的兵丁,而是郴州绿营留守的人马。他们都知道守备任嘉祯带着主力出去捞钱去了,所以他们也不甘寂寞,在各处守门设卡收税,给自己捞油水。
进城的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虽然心中大骂这些丘八祖上十八代,但是面对着他们明晃晃的刀枪也只能咬着牙掏钱。
一个清兵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正在向城门这边过来的一个车队对一旁的同伴嘿嘿笑道:“有肥羊来了,这下能发一笔小财了。”
过来的这个车队大概有十几辆车子,数十名汉子,车子上装的满满当当,显然是来郴州城做生意的。
这样规模的车队这几日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见。
每次出现,只要不是本地的豪绅大户家的车队,外来的行商都会被这些兵丁狠狠敲一笔竹杠。
所以才会看到车队这么兴奋的。
另一个清兵抬头一看也笑了起来:“的确是个肥羊,看他们头上包的头巾,应该是山上那些瑶民过来卖山货的。可是好久没看到瑶民来城里了,必须要好好教教他们规矩才行。”
“那必须的!”
两个清兵搓着手嘿嘿奸笑起来。
说话间,那个瑶民车队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了。
那两个清兵对视一眼,伸手将进出城门的人往两边挡,嘴里叫道:“都让让,挤什么挤?你们这些穷鬼赶紧靠边站,把路让出来。”
百姓们被驱赶的站到了路旁,那两个清兵摇头晃脑耸肩塌腰地走到那已经赶到了城门口的车队面前,对着为首的那名身材高大的如同铁塔一般瑶族汉子上下打量一番后,仰着脑袋,手按在腰刀上,斜着眼问道:
“哪里来的?进城做什么?车上装的什么?”
为首的那身材高大的瑶族汉子,神情从容,微微一笑道:“永州来的,进城收些货。至于车上装的什么,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清兵一愣,觉得眼前这个瑶民很是奇怪,跟自己以往见过的瑶民都不一样。
以往的瑶民见到官兵,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神情戒备,哪里会有眼前这人这么从容镇定的。
甚至眼前这人还给了他一种压迫感,让他微微有些紧张。
清兵愣了一下,“永州来的?那么远来郴州城做什么?”
一边问,一边顺手揭开了那盖在车上的苫布,眼睛一看之下忽然定住了。
因为那车上赫然放着一堆明晃晃的刀枪。
那为首的“瑶族”汉子见状,手一伸,一把长刀就拿在了手上。
说话那清兵眼见不好,掉头就要跑,却被那“瑶族”汉子从后面赶上,一刀给劈死。
另一个清兵反应慢了一拍,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这汉子旁边另一名汉子一刀给劈死了。
“抢门!”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暴喝一声后立刻挥刀向着城门里面冲去,身后那几十名汉子也立刻从车上抓起武器向城门冲去。
这个人自然就是朱熙了。
本来打算直接快速袭击夺城的,结果抵近城池之后发现进出的人流太多,怕误伤百姓。
正好遇见了一队来郴州府的行商,朱熙跟对方讲了一下道理后就顺利地借来了他们的车子,又用黑头巾抱住头遮挡头发,扮成瑶族车队顺利来到城门口。
此处守卫城门的清军还有二十几人,朱熙则带着三十多个荡寇军正兵,以有心算无备。
而且正好那些百姓们刚被那些清兵驱赶到了一旁,让出了一条通道,让朱熙得以顺利地杀了进去。
“我们是永州沈天王麾下荡寇军,只杀贪官清狗,不杀百姓!速速躲避!”
朱熙一边冲一边喊,以免那些无辜百姓被卷入厮杀之中。
守城们的二十多个清兵很快就被杀散,除了留下七八具尸体之外,其余的都哇哇乱叫着一哄而散。
朱熙顺利的占据了南城门,然后立刻下令让人去通知隐藏在城外不远处的主力进城。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金蝉脱壳
南门被荡寇军控制后,后续主力大军源源不断的快速冲进城中。分成数股,直扑官府衙门,府库、官仓以及其他各处城门。
一个时辰后,整个郴州城彻底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
因为朱熙的动作太过迅速,自郴州知府往下所有官员都被堵在了衙门里,乖乖做了俘虏。
任嘉祯留下的几百绿营兵除了小部分跑得快的逃了之外,剩下的也都当了俘虏。
在彻底控制了郴州城之后,朱熙立刻派人送战报给驻扎在嘉禾县的主帅程凯,然后留下五百正兵驻守郴州城,自己则带着主力连夜掉头直扑桂阳县。
桂阳县,任嘉祯在城中枯守两日之后,终于决定不能再继续僵持下去。
两天中城外的荡寇军一直没有主动攻城,虽然眼见着营寨不断拓宽,但是始终不见大队人马出营,所以任嘉祯再一次的怀疑敌人是在虚张声势,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主力,只是小股部队伪装吓唬自己而已。
任嘉祯做出决定之后,将手下众军官召集起来议事,道:“贼军狡猾,我怀疑他们在故弄玄虚,所以我打算派兵出城主动攻击,以作试探。诸位谁愿意主动请缨,往前一步!”
说完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手下众将,结果众人闻言神色都是一凛,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对这些人的忠诚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让任嘉祯面色一黑。
不过这也让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神色缓和下来,道:“贼军强悍,的确难以匹敌,本官不怪你们。作为主将,我既然把你们带入了如此困境,那就必须身先士卒,带领你们走出困境,回到郴州。我决定自己亲自带兵,出城试探贼军虚实。”
听到这话,众军官齐齐松了一口气,连声送上一堆马屁,说什么大人爱兵如子,身先士卒,富有担当,有古之名将风采云云,听得任嘉祯面上冷笑,心中直犯恶心。
任嘉祯又煞有介事地布置自己出城后的重重事宜,谁来守城,谁来负责钱粮,谁来维持城中秩序,一一安排到位。
众军官一看,都觉得任嘉祯还挺有作为主将的担当,有人甚至还为自己刚才的胆怯觉得有点汗颜。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面皮可以不要,但是命却是不能不要的。
安排妥当后,任嘉祯又亲自挑选了五百名士兵,作为跟随自己出城试探的人马。
为了激励这些人,任嘉祯还让人抬来几筐搜刮来的财物,亲手给五百人一一发到手中。
又发表了一番动情的战前动员,搞得五百清兵还有点热血沸腾,大声表态说愿意为大人效死。
所有事情都搞定之后,任嘉祯决定黄昏时分出城。对外宣称的原因自然是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贼军守备松懈,既有利于隐藏行迹,又还能勉强视物。
但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任嘉祯自己知道。
而城外的荡寇军这边,苏玮也在和赵盘商量。
“赵兄弟,你说任嘉祯这孙子看咱们两天没动静,会怎么想?你如果是他,你会怎么做?”
苏玮手里咬着一根烤的金黄的野兔后腿一边啃一边问道。
赵盘手中同样也拎着一块肉在大快朵颐,不过却不是什么野猪山鸡野兔之类的肉,而是蛇肉。
苏玮亲自见到赵盘抓蛇本事的,路过一处草丛,苏玮啥都没看见,,赵盘人就窜出去了,手往草丛里一伸,一条蛇就被他捏住了七寸,立刻变得半死不活的。
小半天的功夫,赵盘就抓住了四条蛇,其中甚至还有一条是眼镜蛇。
当然,这个时候自然不叫眼镜蛇,当地人叫做蝙蝠长虫。
苏玮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跟大部分人一样还是对蛇这种生物感到有些膈应的。但是赵盘捏着那些蛇就跟捏着一条腊肉一样轻松,看得他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就想和赵盘保持距离。
赵盘看见苏玮的样子,有些得意。
原来荡寇军的人也会怕蛇啊,这让他之前觉得因为荡寇军太猛而产生的那一点点自卑感顿时消散了许多。
赵盘咬下一截蛇肉,使劲地嚼了几口咽下去之后,脸上露出了满足惬意的神情,徐徐吐出一口气道:
“这孙子就跟这蛇一样,看着吓人,但是胆子又小。咱们这两天没动静,他肯定也在琢磨咱们到底是不是在吓唬他。但是他肯定没有胆子出城来打咱们的,要么继续躲在城里当王八,要么就要趁早逃跑。”
苏玮一听,愣了一下,也顾不上手中喷香流油的野兔腿了,忽然大声道:“不好,这孙子肯定要跑,咱们得拦住他。”
不等赵盘做出反应,苏玮已经扔下野兔腿转身去集合队伍了。
赵盘愣了一下,赶紧三两口将手中的蛇肉嚼完,随手在身上擦了两下手上的油,也急忙跟了上去。
没错,任嘉祯的确是要跑路。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稳住人心,故意散播出去的烟雾弹。
黄昏时分,他让人悄悄打开城门,然后带着五百挑选的士兵出城后,直奔对面安静的荡寇军营寨而去。
冲到一半的时候,这些清兵就开始呐喊着开始冲锋了。
可是等他们一直冲到了荡寇军的营寨前面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出来迎战,都是齐齐一怔,心中都纳闷起来。
有人回头想找主将任嘉祯的时候却发现任嘉祯早都不见了。
不仅任嘉祯不见了,他的亲兵队长还有十几名跟他一起出城的亲兵也都不见了。
有人反应过来,大叫起来:“任守备跑了,咱们被骗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清兵们听到被骗之后立刻丧失了进攻的欲望,连眼前近在咫尺,看起来一攻就破的荡寇军营寨也顾不上了,瞬间一哄而散,趁着已经暗下来的夜色四散而逃。
苏玮虽然想到了任嘉祯可能会逃跑,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厮会来一招金蝉脱壳。等他集合好队伍赶到的时候就只抓住了几十个乱窜的清兵,而任嘉祯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而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四周都是荒山野树,根本无法搜捕追击。
“娘的,这孙子还真是够鸡贼的。”
苏玮气的骂了一句,只好押着那些俘虏回去了。
至于桂阳县城,任嘉祯一跑,城中的清兵本就是惊弓之鸟,现在更是群鼠无首,明天只要略作吓唬就能拿下。
没有必要晚上摸黑攻城。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南征大胜
次日,天亮之后,苏玮跟朱熙的人马在桂阳城下顺利会师。
当得知朱熙已经将郴州城拿下后,苏玮瞪大眼睛:“营长,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啊,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围点打援呢。”
朱熙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围点打援?那是你想多了。咱们主公的名声现在不说整个湖南,在整个湘南可都是如雷贯耳的。别说这周围没有成建制的清军,就算有,他们只要知道是咱们在围城,也根本不敢来救援的。”
苏玮大笑道:“这个倒是事实。要不然桂阳城中的清兵也不能被我手下这点人给吓唬住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了。”
随即又叹口气道:“只可惜让任嘉祯那孙子跑了。”
朱熙问怎么回事,苏玮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这小子跑路倒是挺在行的,不过跑就跑了,他肯定也不敢再回郴州城了。如今郴州城已经被咱们拿下,周围剩下几个县城也不足畏惧。只要收拾了眼前桂阳城中的这些清兵,整个湘南就算是完全掌握在咱们手里了。”
朱熙听完,神态轻松地道。
这时候赵盘也过来跟朱熙见礼,朱熙将赵盘好好夸赞了一番,整的赵盘心情美滋滋的。
两部会师之后,指挥权自然移交给了朱熙。
朱熙并没有立刻下令攻城,而是让人围住城池,然后派人去劝降,自己这边则开始好整以暇地吃早饭,抓紧时间休息。
结果早饭还没吃完,城里的清兵就开门投降了。
任嘉祯出城后一夜未归,跟他一起出城的那五百清兵乱哄哄的一片也被城里的清兵察觉到了不对,很快就有人猜到了任嘉祯跑路的事实。
主将都跑路了,剩下的清兵自然更没有斗志了。几个主事的军官商量了一晚上,都一致同意投降。
但是他们毕竟超过了之前苏玮给定下的一天的期限,所以即使已经决定投降,但是心中还是忐忑不已,害怕投降之后被清算。
心中七上八下的,紧张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色亮起来后,他们看到城外果然又来了一大队人马,这才相信苏玮说的主力即将到来的话是真的,心里更害怕了。
在这种情况下,朱熙派人刚一劝降,说保证饶恕他们的性命,这些人就毫不犹豫地投降了。
桂阳城就这样兵不血刃地拿了下来。
在拿下桂阳城的第二天,程凯也带着这次南征大军的主力和两千瑶兵赶到桂阳。
紧接着,南征大军又兵分两路,由程凯和朱熙各率一路,由朱熙负责攻取湖南最南边的宜章、临武和蓝山三县。
而程凯则亲率主力以郴州城为中心,花费半个月的时间,连续拿下郴州城附近的汝城、资兴以及永兴三县,甚至将兵锋推进到了隶属衡阳府,衡阳城难免屏障耒阳县附近。
荡寇军虽然战力强悍,但是此次出兵正兵人数太少,每占领一城都要留下兵马驻守,所以程凯在将整个郴州府拿下之后,下令停止前进,以免战线拖得太长,出现收尾难以兼顾的危险。
而面对着荡寇军的锋锐攻势,驻守在衡阳的湖南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也神经紧张起来,紧急派了三千人马驰援耒阳城,生怕荡寇军拿下耒阳城后直接威胁衡阳。
程凯在耒阳城以南的耒水畔一个叫做珠玑滩的地方留下一千人马驻守,监视耒阳城的清军。
而耒阳城的清兵也不敢主动出击,双方在耒阳形成了对峙局面。
至此,这次南征算是圆满结束。不过程凯却还不就此班师。
整个湘南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了清廷的官府,成建制的清兵更是没有,但是要想彻底掌控湘南,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剿匪。
这些匪里面既有原来就活跃在湘南地区的那些山贼草寇,也有各种打着反清旗号实际上却在行盗匪之事的各路绿林势力。
还有一些是被荡寇军击溃逃入山中的清军溃兵纠集在一起形成的新匪。
再加上湘南还有各种少数民族土司土兵土民。
这些势力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人员组成也是良莠不齐,对荡寇军的态度心思也都各不相同。
程凯要彻底将湘南地区的秩序梳理清楚,就必须逐一处理跟这些势力的关系。
或者剿灭,或者收服,或者交好,是一件非常复杂且需要智慧的大工程。
除了以上,还要重新恢复湘南地区的生活秩序,恢复经济秩序,保证各族百姓的正常生计。
至于说分田分地这些后续工作那更是千头万绪,异常复杂。
想打这些事情,程凯就很头大。
他虽然比铁牛要细致耐心,但是毕竟是领兵大将,宁愿跟敌人鏖战肉搏,都不喜欢上述这些琐碎细致的事情的。
他能做的就是先从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入手,先剿匪,保证湘南地区能有一个基本的安全环境,改善湘南遍地是匪盗的局面。
但是这些盗匪在湘南活跃多年,湘南又多山。这些盗匪熟悉地形,别说剿灭了,就是寻到他们的踪迹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沈墨在程凯临行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给了他跟湘南三十六寨总总盟主联络的方式。
前文说过,湘南三十六寨是一个民间的自发抗清联盟,从最早的开始起事的那一批人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十几年的历史了。
当年许多老人都已经去世了,昔日的三十六寨如今也只剩下了七个寨子。
清廷这些年一直对他们围追堵截,想要彻底剿灭,但是却一直没有成功。但是湘南三十六寨的日子也因此过的很艰难。
上次沈墨永州大胜于成龙之后,湘南三十六寨还派了使者去结盟,甚至在他们的总盟主给沈墨的信中还流露出原因把这个总盟主位子让给沈墨的意思。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想找沈墨这棵大树靠着。
沈墨当然对这个什么总盟主没什么兴趣,但是却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毕竟大家都是反清义军。
现在正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喜事连连
五月底的永州已经很有些夏天的味道了,人们已经全部换上了单薄的夏装。
沈墨这段时间心情很愉快,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能感觉出这位年轻的总镇大人那不加掩饰的愉悦心情。
造成他心情这般愉悦的主要原因自然就是铁牛和程凯两路大军连战连捷,顺利将宝庆府以及桂阳府,乃至郴州府,还有永州府剩下的城池全部拿下,将整个湘南地区都纳入了自己的治下。
清军的力量湘南地区几乎被扫荡一空,虽然之后还要进行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治安战,肃清各路势力,但是大局已定,基本上可以宣告荡寇军在整个湘南地区站稳了脚跟。
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故,几乎不可能再改变这一既定事实的。
除了军事上的节节胜利之外,政治上,理想社也正式成立了。
沈墨自然作为社首,是理想社的最高领袖和最高掌控者。在他之下,成立了一个常务理事会。
李志远、铁牛等荡寇军的骨干担任理事。
在理事会下面,还有一个秘书委员会。
理事会虽然掌控着理想社的大权,但是因为这些理事们另有正职,不可能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这边,所以需要另外一批人来处理社中的日常事务,所以秘书委员会就应运而生了。
秘书委员会其实就是理想社的日常管理机构,其主要人员除了荡寇军的之中的一些中层和基层军官骨干之外,人数最多的就是如同李元武,林佳明等沈墨的狂热粉丝了。
沈墨对于秘书委员会的定位就是负责处理日常事务,同时负责发展、筛选以及监督社员。
至于社员的发展、选拔和监督考核办法流程这些,沈墨也制定出了一套相应的规章制度和流程出来。
对于理想社的政治定位,沈墨目前只是把它聚拢一个打造荡寇军核心人员,将系统人员和土著骨干结合起来,打造一个荡寇军核心体系的一个框架。
简单来说,就是能加入理想社的人都已经可以看做是既有能力又有忠诚的骨干人员了。
以后投效过来的人是否必须要加入理想社才能任职当官,虽然暂时没有硬性要求,但是这肯定是一个趋势。
以后随着理想社的发展壮大,人人都会知道,要想真正获得沈墨的信任,成为荡寇军的骨干核心,就必须要加入理想社。
甭管你是为了升官,还是说想实现真正的理想抱负,加入理想社都是必经之路。
这也是沈墨有意造成的一种趋势,是否理想社的社员,就会成为区分是否是真正自己人的一个主要特征。
不过,想要混入理想社,如果对沈墨没有真正的忠诚,没有对荡寇军的纲领政策有深切的认同,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你演技再好,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沈墨规定,所以正式的理想社的成员必须经过他的亲自考核。
考核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他亲自见一面。
虽然对于这个听起来过于草率的考核办法,如李元武等人有点不明所以,但是却也出自对社首的狂热崇拜而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自然不知道沈墨是一个挂逼大佬,是不是真正的忠诚,在他的眼前无所遁形,一目了然。
沈墨对于这种党派政治自己也是心中有些疑虑和谨慎,所以打算一点一点的试验和放开。
虽然前世生活在一个党派政治非常成熟的世界,但是毕竟他并没有亲身参与进去,对于党派政治的了解也只是通过各种书籍影像资料了解一二,却基本都是皮毛。
当然,不可能每个新加入的社员沈墨都要亲自考核,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以后随着荡寇军的快速发展,社员肯定会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快速增加。
如果每个人都要沈墨看一遍的话,那他其他事情也不用去做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沈墨规定,每一名社员都可以作为入社介绍人来介绍新人加入理想社。新加入的社员有一年时间的实习期。
这一年时间就是一个考核期。如果在这一年时间内表现良好,才会推荐上去,最终统一在一个统一的时间内去接受沈墨的考核。
而如果新社员在实习期间犯下了严重错误,甚至违法乱纪甚至忤逆作乱,介绍人也要受到连带责任。
同样,如果新社员表现良好,并且顺利通过考核,转为正式社员,介绍人也会受到表彰奖励。
责任和权利都是相辅相成的。
目前为止,理想社的社员加起来还不足一百人。但是沈墨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字就快速的以几何倍数来增加的。
除了理想社的建立,沈墨的个人生活也有了两桩喜事。
一个是姜寒酥有了身孕,这个消息也是刚刚被永州城的好几个大夫给证实的。
沈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点突然,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不顾那么多人在场,抱着被自己滋润的越发有女人味的姜寒酥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把一旁的丈母娘陈氏吓得大呼小叫,急声让他小心点。
姜寒酥自己也没想到,也有些发蒙,但是看着沈墨开心的样子,心中幸福无比,脸上的笑容也绽放成了一朵花。
转完圈后,沈墨又在姜寒酥额头上使劲“叭”了一口,笑道:“好媳妇,没想到咱俩这么快就要为人父母了,你夫君我可真是厉害啊。”
姜寒酥看着旁边的母亲还有几个郎中,羞得脸一下子红了,轻轻啐了一口沈墨,在他胸口上轻轻捶了一下,示意他收敛着点。
沈墨却满不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然了,不光我厉害,你也厉害,咱们是强强联合,以后再生他个十七八个的才好啊。”
姜寒酥越听越羞,红着脸啐道:“十七八个?你当我是猪啊……”
沈墨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丈母娘陈氏看着小两口甜蜜的笑容,又露出了熟悉的姨母笑。
几个郎中在一旁抬头望天,都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来。
谁能想到外界传说杀人如麻,用兵如神的沈总镇却还有这么随性的一面,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被灭口?
沈墨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要做准爸爸的事情,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好歹也是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过来的人。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所以拉着媳妇的手说了一大堆自己知道的怀孕注意事项,譬如不要剧烈运动啊,但是也不能每天坐着不动。要多吃瓜果蔬菜,保证营养均衡等等。
一番话听得所有人都傻了,姜寒酥瞪着一双大眼睛怀疑地问道:“墨哥哥,你怎么这么懂?竟然比女人还懂?”
沈墨一愣,看着旁边丈母娘怀疑的眼神,郎中们好奇的目光,有点尴尬,急中生智道:“这都是听我祖父说的。老爷子能文能武,也懂些医术,所以我自然也就了解一些。”
众人这才释然,丈母娘陈氏点点头道:“沈老先生的确是通晓医术的,我以前也听小竹子的祖父提起过的。墨哥儿你能知道这些当然最好了,我也就放心很多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注意一些,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该节制的就要节制。”
沈墨刚刚还为把锅甩到了自己那个已经去了极乐世界的便宜祖父身上而得意,忽然听到丈母娘的后半句,差点没给噎住了。
一看媳妇姜寒酥,刚刚恢复正常的脸又瞬间变成了一张鲜艳的红布,一双美目瞪着亲娘,看起来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几个郎中又是一副抬头望天啥也没听见的样子。
沈墨干咳两声,对那几个郎中道:“辛苦几位了,诊费已经准备好了,诸位请便。”
几个郎中闻言如蒙大赦,急忙拱手谢过,背着药箱匆匆走了出去。
等到没有了外人,姜寒酥拉着陈氏的手羞臊道:“娘,你都说了些什么啊,以后让女儿还怎么见人啊!”
陈氏却不以为然地道:“人家郎中啥事情没见过,这点事算什么。我说的话你们两个要当回事啊,可别瞎折腾的把我的宝贝外孙给我折腾没了,那我可是不依的。”
姜寒酥红着眼拉着亲娘的手臂道:“娘,你还说,墨哥哥可还在呢。”
陈氏充分体现了一个过来人的豁达,瞪了一眼女儿道:“就是因为墨哥儿在我才说的。娘知道你俩刚成亲,正是最腻歪的时候我,娘是过来人都理解。但是你是娘的女儿,娘最了解你。墨哥儿说啥你都肯定听他的,这男人啊,稍微一磨,女人就容易心软。娘的意思是你俩忍一忍,等到孩子出来以后怎么都好说。”
饶是沈墨脸皮厚,也被这敞亮的过来人丈母娘给说的老脸发热,禁不住小声辩解了一句道:“娘,这个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只要稍微注意一点也可以的。”
陈氏闻言瞪了过来:“嗯?”
沈墨被这一瞪有点心慌,看出来了陈氏是认真的,立刻打消了给陈氏科普一番孕期夫妻生活小技巧的打算,立刻点点头一脸认真地道:“娘,我知道了,我们一定注意。你就等着抱孙子好了。”
陈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了起来。
看到丈母娘还有继续教育的意思,沈墨急忙借口军务繁忙,找了个理由撤了,只剩下陈氏和姜寒酥母女俩继续留在房里继续说话。
……
回到前面的办公区,沈墨让秘书司坤将今天需要处理的公文拿了过来。
处理了几个日常的公文后,沈墨翻到了一封铁牛从邵阳城送来的公文,看了一会,抬头问司坤:“雷蒙和他手下那些瑶兵最近怎么样?”
司坤想了想道:“一切正常。主公给他们发放足额的军饷和粮草,定期还有肉食补充,而且还给他们补充了兵甲器械,这些瑶兵都很感激主公。每天在雷蒙统领的带领下训练的也很努力,军容军纪看起来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就是他们军中失职的人太少,就是雷蒙自己也不认识几个字。昨天,雷蒙还请求主公给他军中配备几个参谋。”
说完,司坤将一封雷蒙写的报告拿了过来放在了沈墨面前。
沈墨翻了一下,看着雷蒙那歪歪斜斜甚至还有好几个错别字的请示报告,笑道:“能写这么一封报告也真是难为他了。这样吧,你回头把李元武叫过来,让他再举荐两个人,三个人一起去雷蒙军中当参谋,负责参赞军纪和处理公文军令等事。”
司坤答应了一声,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沈墨想了想又道:“你派人把雷蒙叫过来,我有事找他。”
司坤立刻出去安排去了。
沈墨看着铁牛的公文沉吟起来。
铁牛在公文中说了如今宝庆府的情况。宝庆府如今也是大局已定,但是后续的许多工作也是刻不容缓的。
整个湘南地区,尤其是宝庆府和郴州府桂阳府这三个府,土司众多,匪盗也多,汉民和其他民族混居,情况复杂,必须得派一员得力干将去辅助铁牛和程凯才能梳理明白。
而且肯定免不了还要跟那些当地的大大小小的土司们打仗,所以还需要一支能够擅长山地作战的部队去支援。
现在程凯那边有江华县土司赵江龙派的三千瑶兵协助,问题不大。
所以只要给铁牛派一支人马过去就好,这个差事自然就落到了雷蒙身上。
雷蒙现在对沈墨已经很服气,忠诚度也越来越高了,但是却一直念叨着一个事情,那就是让沈墨尽早娶了他妹子雷九妹。
按照雷蒙的逻辑就是沈墨娶了他妹子,那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成了一家人,他给沈墨打天下就能全心全意了。
所以,要想让雷蒙去宝庆府帮铁牛,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沈墨倒也不是矫情。雷九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丰韵楼那边,跟白映波住在一起。
沈墨隔三差五的也会过去看看,跟两人吃个饭,聊聊天。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雷九妹这个瑶族小姑娘还是很不错的,性格直爽热情,有一说一,不扭捏,大大方方的。
人长得也不错,身材也好,虽然皮肤略微黑了点,但是属于那种健康色,也处在沈墨的审美范围内,所以沈墨对她观感也是不错的。
让沈墨惊奇的是,白映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跟雷九妹竟然相处的也很融洽,完全没有一点吃醋的样子。
这让沈墨对于雷九妹的交际能力也有些佩服。
现在姜寒酥怀孕了,以沈墨对她和丈母娘陈氏的了解,肯定会再次提出让沈墨纳妾的事情。
现在看来,纳妾不仅成了家事,还成了政治任务了。
第一百九十章 激将
雷蒙没过多久就赶到了总镇署,额头上带着汗珠,风尘仆仆的。
“总镇,你找我是不是打算娶我妹子了?”雷蒙一进来就兴冲冲地问道。
沈墨一阵无语,板着脸道:“我找你来是要说正事的,你给我严肃点。”
雷蒙瞪着眼睛道:“娶我妹子就是正事啊!总镇,你是不是瞧不上我妹子?”
沈墨无奈,这都哪跟哪儿啊。
“九妹是个好姑娘,我挺喜欢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但是今天找你来是因为别的事情。”
沈墨给雷蒙吃了一颗定心丸,雷蒙这才憨憨的笑了起来,拍着胸脯道:“总镇,你尽管吩咐。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是我妹夫,我是你大舅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就去。”
沈墨心想我要是真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妹子估计我也娶不成了。
“你这段时日练兵练得怎样了?”
“兄弟们吃得好,穿的好,还经常有肉吃,日子过得跟以前比起来简直神仙日子,好多人都长胖了,就等着好好打一仗呢。总镇,是不是要打仗了?要打仗的话,这次一定要让我去啊,我可不想再留着吃闲饭了!”
雷蒙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凑到沈墨跟前急吼吼地问道。
“那就好。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没有让你跟着铁牛和程凯他们出征,不过那也是为了你和手下的瑶民兄弟们好,这你应该理解。对于真心追随我的人,我一定不会轻易让他们置于险地的。当时你们初来乍到,兵甲器械都不齐备,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我如果直接让你们去上战场,那就是拿你们当炮灰。对我来说,每一个兄弟,每一名士兵的性命都很重要。”
沈墨的这番话说的很平静,但是雷蒙却心中一阵感动。
他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明白汉人说的“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听得眼睛都微微有点发红,猛点头道:
“总镇,我明白,我手下的兄弟们也都明白。就连我妹子也早早都明白了总镇是真的拿我们这些瑶民当兄弟看的。
不过我们瑶民也更明白喝了人家一口水,要还给人家一块肉的道理。总镇养了我们这么久,我们为总镇你卖命也是天经地义,心甘情愿的。你说吧,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对没有二话,哪怕是让我们去北京城取了鞑子皇帝的狗头,也是一样的。”
这话把沈墨给逗笑了,笑道:“你知道北京距离永州多远吗?别说取鞑子皇帝的狗头了,就你手下这一千多人,还没出湖南,估计就剩不下几个了。清军虽然里面有不少草包,但是也有一些能打的,咱们不怕他们,但是也不能太不把人家当回事了。行了,又扯远了。言归正传,这次叫你来,是让你去宝庆府帮铁牛。”
将宝庆府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沈墨最后道:“说起在山里打仗,还是要靠你们这些世代在山里生活的人。程凯那边,江华县的土司赵江龙可是派了三千瑶兵助阵的,这次可是立了不少功劳,你可不能被人家给比下去了。”
沈墨知道雷蒙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所以故意用赵江龙来激他。
果然雷蒙一听就很不服气,瞪着眼睛道:“他赵江龙能做到的事情,我雷蒙也能做到的。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总镇,我这就回去集合队伍,立刻出发,你照顾我妹子,等我把宝庆府那些敢跟咱们作对的王八蛋全收拾了就回来。”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你给我回来。”
沈墨知道他是个急性子,但是没想到这么急,哭笑不得的给叫了回来。
“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你回去后先统计一下需要的物资装备,需要什么尽管报上来,我让军务处给你全部补齐。就算要走,也要跟九妹告个别,不能就这么屁股一拍就走。”
雷蒙一想,也是哦,嘿嘿笑着离开了。
让雷蒙宝庆府帮忙,铁牛那边就会从容许多。
湖南湖北,乃至整个南方,民族众多,所以土司也多。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山里,沈墨要想把他们收服,单靠荡寇军正兵是做不到的。
这些人就算正面打不过,但是利用熟悉地形,熟悉山林的优势,给你各种伏击偷袭也会让人焦头烂额的。
就算打不过,人家逃进山里,荡寇军士兵就算再精锐也只能干瞪眼。
但是一味的怀柔,尤其是一开始的怀柔也不行,那样这些土司根本就没有敬畏之心,会把沈墨跟之前的那些朝廷当成一样的软弱可欺。
沈墨可不想现在搞个羁縻怀柔,以后天天听到这些土司造反叛乱的消息。
所以他要用雷蒙作为瑶民的优势来对付这些人。有了雷蒙和他手下的瑶兵,那些土司老爷们原本的优势就会被抵消掉。
又有荡寇军作为坚实后盾,只要日子久了,不怕这些土司不认怂。
而且这些土司们利益诉求也各不一样,他们跟手下的那些土民土兵也有很多矛盾。雷蒙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来分化瓦解他们,壮大自己。
此长彼消之下,他们就会认输。
前期的军事打击过后,再辅助以一些政治经济手段,困扰西南地区千年的土司世袭制度就会得到最大程度上的解决,地方秩序也会真正稳定下来,朝廷的影响力才会最大程度的得到体现。
虽然同样是为沈墨效力,但是雷蒙的情况跟赵江龙却很不一样。
虽然都是瑶民,但是雷蒙是属于瑶民之中的底层,只能说在普通的瑶民之中有些威望,但是却没有什么根基。
所以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沈墨,这也是他心心念念想跟沈墨联姻,把妹子嫁给沈墨的主要原因。
没有安全感嘛。
但是赵江龙却是货真价实的土司,他出兵帮助沈墨,一来是向沈墨示好,二来也是想趁机试探荡寇军的实力。三的话大概也是想用这次出兵助阵来作为以后跟沈墨结盟的一个筹码。
沈墨并非说要一定要将所有的土司们斩尽杀绝,如果能够结盟的话,只要赵江龙的条件不过分,他也是愿意考虑的。
打天下,虽然有一个打字,但是却并不完全都是打打杀杀。
必要的谈判和妥协也是必不可少的。
还是那句话,政治就是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你若给脸不要脸,那我不仅不给你留脸,甚至还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效忠的是自己的信仰
安排好了雷蒙支援宝庆府的事情后,沈墨又开始思考要派谁去宝庆府和郴州府以及桂阳府主持后续的各种政策执行工作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两处都要派遣一名有能力的文官却跟铁牛和程凯搭档坐镇。
前面大仗基本上打完了,剩下的治安战基本上应该都是些小打小闹。后续推行各种荡寇军的政策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沈墨拿着司坤送上的官员花名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并不是说沈墨手中没有符合条件的文官,有当然是有的。
文官头子李志远就不用说了,那是沈墨的左膀右臂。但是他肯定是不能去的,他去了,大本营永州这边的日常政务就没人负责了。
至于戴文胜,那是沈墨的情报头子,且不说不擅长民政,就算能干,沈墨也不能让他去。
情报工作有多重要不用多说,戴文胜现在每天都在忙着在铺设荡寇军的情报系统,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墨现在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除了这两位骨干,其他的文官大多数都是被俘后或者主动投降后为沈墨所用的原清廷官员。
其中虽然颇有几个有才干的,但是却也现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没有闲人可派。
人才还是太少了啊,虽然这段时间收录了不少乡绅子弟充作实习吏员,但是这些人都太年轻,而且还都处于实习考察期,显然是不堪大用的。
要派去的人必须是那种有才干,有应变但是还有原则的人,而且个人的操守也要过得去。
沈墨并不是说需要人人都要如同于成龙那般清廉如水,那基本不可能。
能出一个于成龙已经不错了,人人都是于成龙的话,那就太违反人性了。
想到于成龙,沈墨忽然看向坐在旁边另一个办公桌上的秘书司坤问道:“老于头现在什么情况了?”
自从上次去看过于成龙一回后,沈墨就再没去过。
不过给了于成龙自由活动的权利,每天出门身后带着一小队的荡寇军士兵,他爱去哪随便他,哪怕是军营也都可以。
司坤笑道:“这老头自从伤好了之后,找看守他的士兵要了一堆砖头还有一块石锁,每天除了吃饭,看书,发呆之外就是搬砖,举石锁。我去看过一次,那石锁看着随时能把他拉倒在地上,可是这老头还是咬着牙死撑着。据说现在已经举得比原来轻松许多了。”
沈墨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老于头竟然还开始健身了。
想想他那干瘦虚弱的身板,沈墨既有些佩服,有有些为他那身板担心,怕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练过去了。
“既然开始主动打熬身体了,看来老于头是不打算求死了,这是好事啊。他还做了些什么?”
沈墨追问道。
“再就是每天在街上溜达,逮住人就拉着人家问话,甭管是摆摊的小贩,还是进城的行商,或者是码头的苦力,甚至还有城外种田的农民,他都要拉着人家问东问西,主要都是问一些譬如以前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官府有没有欺压虐待,收取苛捐杂税等等,又问人家现在的日子境况,问的还很细。人家看他还留着辫子,本来都不愿意搭理他。但是看着他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咱们的士兵,也就耐着性子回答他。”
司坤略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道。
沈墨听着若有所思起来,问道:“然后呢?”
“这两天好像没有再出去溜达了,每天就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发一会呆就拿起笔在纸上写点什么,大概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一样。”
沈墨大概明白于成龙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了。
他想了想道:“回头你去找一趟老于,问他如果想通了的话,可以过来找我聊聊。如果不愿意,告诉他可以去东安县学教书。如果他还有别的要求,只要合理的都可以满足他。”
沈墨虽然心中希望于成龙能够投效自己,不光是因为眼馋于成龙的个人才干,更是因为如果能得到于成龙这样一个名闻天下的清官干吏的投效,那对于沈墨的个人政治声望将会有巨大的提升。
想想看,康熙皇帝亲自嘉奖的清官干吏,堂堂湖南巡抚都愿意投靠,这天下谁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他沈墨是那种成不了气候的反贼?
只是沈墨却也清楚,对于于成龙这种根本不拿生死当回事,心中有自己坚定信念操守的人,什么威逼利诱这些手段都没啥用。
这种人如果自己想不通,你用啥手段都不好使。
自己要是想通了,你就算不给他发俸禄,他也愿意追随你。
这种人效忠的并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家族或者某个国家,他效忠的是他自己的心中的信念。
沈墨猜测,于成龙这段时间的表现就是在试着去了解沈墨,了解荡寇军的一切。他的所见所闻让他产生了一些思想上的变化,所以才会出现开始思考发呆。
这是一个好的迹象。
最少说明他愿意主动了解和接纳他周围的新变化,愿意去思考,而不是用过去的成见和偏见来看待沈墨和他荡寇军。
司坤点头记下,忽然问道:“总镇,如果于成龙答应去东安县学教书,但是却不愿意剪掉辫子,那该怎么处理?”
现在在沈墨治下,这些纳入治下超过两个月的区域,几乎找不到还留着金钱鼠尾的人了。
就算有些百姓因为经济的问题还穿着一些满清款式的服饰,但是辫子却基本上都剪掉了。
男人们现在头顶的要么一头短发,要么就是光溜溜的光头,没有人会留辫子了。
这不光是荡寇军的强制要求,也是一种身份认同。
谁要是敢留着辫子出现在人前,官府就算不抓你,百姓们也会动手按住你给你强行剪掉的。
于成龙也就是因为身后跟着荡寇军的士兵,否则肯定也会享受这种待遇的。
回到司坤的问题上,沈墨想了想道:“随他去吧。头上的辫子容易剪掉,心中的辫子却不容易。我等着他主动剪掉辫子的那一天。”
原本的时空大清灭亡之后,北大都能容下一个留着辫子的辜鸿铭,他沈墨也能容下也留着辫子的于成龙。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外
沈墨没有等到于成龙来找自己,因为他说自己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明白。
于成龙也没有答应去东安县教书事情,不过却请求沈墨答应让他去四处走走,说也许这样能帮助他更好的想明白一些还在困惑的事情。
沈墨答应了他,这样的人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不过对于于成龙没有答应立刻去东安县学教书,他还是对这个老头有些佩服的。
他心里的东西想不明白,肯定是没办法去教别人的,尤其还是一群待启蒙的儿童。
或者说他没有完成自我身份的认同转变之前,觉得自己不合适去教书。
不过于成龙的一个举动却让沈墨很意外。
“于成龙亲自剪掉了自己的辫子,并且用火烧成了一把灰。我问他既然没有答应效忠主公,也不愿意去教书,为什么要剪掉辫子?”
司坤回来禀告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有点钦佩和讶异。
”他说自己当初剪掉了长发,留了辫子,是为了出仕为官。他说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一直想剪掉这条辫子,留着只是因为辫子有用。
现在他以败兵之将的身份成了俘虏,所以就没有必要留着这条辫子了。他还说这辫子是对于华夏文明的一种亵渎和侮辱,他非常赞同主公恢复华夏衣冠的做法。
但是他又说,在他心里,还是认为主公是破坏天下安定的反贼,认为主公是不可能长久和成功的。
但是他又看到了主公做的种种事情,觉得主公跟其他反贼不一样,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人,所以他很纠结,不知道该用何种身份来看待主公。
他最后说,如果有一天他想明白了,一定会亲自来见主公的。”
司坤说完,脸上的神情钦佩之中又带着一些困惑,似乎不明白于成龙的真正意思。
沈墨静静地听着,半晌后道:“这是一个很轴的人,随他去吧。能想明白,对对我对他都是好事。想不明白的话,我也不介意多养一个闲人。”
心中暗自补了一句反正老于头也没几年好活了。
历史上的于成龙活了六十八岁,而现在他已经六十四岁了。
就算原本的生命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于头想当个独立调研员,那就随他的意,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意外之喜。
司坤点点头,记下了沈墨的吩咐。
于成龙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在沈墨同意的第二天,就坐着一亮朴素的牛车出了永州城,原来跟着他的那队士兵依然跟着他作为他的护卫。
说完了于成龙的神情,沈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派谁去和铁牛以及程凯搭档主理民政?
想了半天,沈墨最后在两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一个名字是零陵县代理知县刘尧,另一个则是邵阳县代理知县李旭。
刘尧原本就是零陵知县,在主动投降后沈墨就让他继续代理知县,干的还是很不错的。
推行沈墨定下的政策还是很坚决的,而且前几日过来述职的时候沈墨看了一下忠诚度已经达到了七十。
这个人虽然有点优柔寡断,但是自己有头脑,也能听进去人劝,用的好的话很有希望成为一名干吏。
本来按照正常的流程,就算要重用他,也得再等上个一两年观察一下再说。
奈何沈墨现在手中缺人才缺的厉害,所以也就只能火线提拔了。
给刘尧定下的位置是湘南行署专员,负责郴州和桂阳州两地的民政工作,跟程凯这个湘南靖安将军配合治理地方。
这个官职也是个临时性的,因为地盘在不断扩大,人才又紧缺,所以只能先临时设置。
等以后大势稳定之后,很多东西,包括行政区划以及组织架构等都要重新规划制定的。
至于铁牛那边,沈墨则定了邵阳带领知县李旭暂时署理宝庆知府一职。
按照铁牛的报告,这个李旭有胆色又有才干,很值得培养一番。
沈墨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先让他把宝庆府的那一摊子顶起来,然后过上几个月让他过来述职,亲自考验观察一下。
只要是人才,并且忠诚度不差的,沈墨会给他们最大的机会,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和限制。
“你拟定两份委任状,签个章就发出去。铁牛和程凯那边也以我的名义叮嘱一下,虽然他们有监督权,但是却也尽量不要随意干涉他们正常行使自己的职责,各司其职,好好配合。”
沈墨抬起头,对着司坤交代道。
司坤一一记下,坐回自己的桌子开始拟定相关文书。
沈墨又让司坤给李元武也发一份委任状,让他担任雷蒙军中的参谋长,手下可以配备几名参谋,负责雷蒙军中一系列的军令公文等事宜。
参谋长这个职务本身就有监督军事主官的职责在其中。
李元武和雷蒙素不相识,出身更是大相径庭,让他两个搭档,也有互相制衡的意思。
沈墨相信他们的忠诚度,但是制度建设上却也不能马虎,这是非常必要的。
李元武是这个人既有头脑,还有热血,能文能武,做事干脆利索,现在又是理想社的秘书委员会的委员,算是投奔沈墨的乡绅子弟中最出彩的一位。
李元武这段时间,一直在双牌县暂时代理巡检一职,主要的任务就是带领由他自行招募编练的一群巡丁协助典史维持治安和剿匪。
这个差事主要也是沈墨考验他的一个临时过渡职务。
事实证明,李元武干的还是很出色,零陵县的治安一日比一日好转,偏远的山区且不论,最起码县城附近以及人口稍微多一些的聚落都已经不见了盗匪的踪影。
这当然主要是荡寇军威名太盛的缘故,但是也离不开李元武这些基层治安人员的努力。
很快,司坤就拟好了几分委任状,沈墨看过之后很快签发用印。
司坤收好之后又请示道:“主公,刘尧走了,零陵知县谁来担任?”
这个沈墨早就想好,道:“让柳斌升任零陵知县。还有你,以后肯定也要外放为官的,要有这个心理准备,我这里对你们只是一个过渡期。”
司坤神色严肃道:“主公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绝对不会辜负主公的期望。”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衣冠禽兽
一系列的委任状和嘉奖书陆续从永州总镇署发了出去,相关人员立刻开始交接,然后走马上任。
沈墨的统治机器以一种非常高效的速度在运转,没有各种繁文缛节,没有各种无用的流程,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认真做事。
只有认真做事,用心做事,才能获得沈总镇的赏识重用,才能不断升迁。
在调派手下文臣武将的同时,各县的县学也陆续开学。
东安县学是第一批,分为男校和女校,分开教学,就连老师也是分开的。男校的学生最多,老师也都是男的。
女校人数很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军属,教书的老师也是如颜如玉这样识文断字的女子。
做出这样的设置,沈墨也是做了一定的妥协才达成的,毕竟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是后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让女人上学,而且上的还是官学,这种事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奇闻,跟他们以往的认知完全不相符。
若非沈墨的威望足够的高,东安县的百姓对他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畏,否则让女子上学这种事很难推广的开。
一个事实是,中华文明从宋朝以后是逐渐趋于保守的。
明朝前期的时候因为朱元璋出身和思想所局限,整个国家和社会是处于一个非常僵化的状态的。
最显著的一个例子就是朱元璋制定的户籍制度,把人根据各种职业死死地固定下来。祖上干什么,儿子孙子乃至后代都要做什么,不能随意改行。
不同的户籍有不同的限制,譬如商人以及他的子孙后人就不能穿绸缎,盖房子不能僭越,就连出行都不能坐马车,不能坐轿子,子孙后代也不能参加科举等等。
如其他军户、匠户乃至妓户等都有各种非常严苛的限制。
这样的规定显然是违背社会正常发展规律的,更是违背人性的。
也只有在老朱活着的时候执行的还算彻底,老朱死了以后,他定下的种种规矩就慢慢的被废弛,最终名存实亡。
到了明朝中后期,基本上明初老朱制定的规矩被破坏的没剩下多少了。
譬如说商人不能穿丝绸,不能坐大轿子,宅子不能如何建筑等全部被事实上废弃了。商人穿着各种名贵的绫罗绸缎招摇过市,乘坐的轿子也是一个比一个豪华,宅子也是越盖越大,各种僭越。
商人的子弟别说参加科举了,就是在朝为官的也不少。
甚至还有商人穿着皇家专用的明黄色袍子招摇过市。
官场的规矩也是被破坏的七零八落,譬如说满朝衣冠禽兽。
这句话不是骂人的。老朱给大明朝的文武设计的官袍都是有着严格标准的。
文官的官袍除了颜色上的区分,胸前的补子上的图案都是各种不同的鸟类。
一品仙鹤补;二品锦鸡补;三品孔雀补;四品云雁补;五品白鹇补;六品鹭鸶补;七品鸂鶒补;八品鹌鹑补;九品练雀补。
而御史以及各科给事中这些言官,胸前则绣獬豸,代表公正。
而武官这边,一品麒麟补;二品狮子补;三品豹子补;四品老虎补;五品熊补;
六品彪补,七品犀牛补,八品犀牛补,九品海马补。
除了衣服颜色和胸前的补子图案不同之外,官员们帽子上镶嵌的宝石也各不相同,都要严格的要求。
这就是衣冠禽兽的由来,一开始的用来形容文武百官的。只是后来才演变成了骂人的词。
官服和官帽当然不能随便穿戴的,否则就可以治你一个僭越之罪。
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文官还好一点,要些脸面。武官很多就表现的无法无天,甚至经常有一些低阶武官,譬如一个九品武官,胸前本应该绣着海马,但是他觉得海马没面子,就私自给自己的胸前绣上一品武官才能用的麒麟。
这样的事情在明朝末期相当常见。
除了这些政治规矩的的废弛,对于女性的很多约束也日渐松弛,女人出来抛头露面事情越来越多,读书识字的女子也越来越多。
这其中的原因很多,就不一一赘述了。
而且明朝中后期,女子的地位不断提高却是一个事实。
但是这种趋势在满清入住中原后就戛然而止,满清统治者重新给华夏百姓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对于女人尤其的苛刻严厉起来。
别说读书了,动不动就被那些八旗老爷们当做奴隶掳掠回家中去了。
康熙虽然在后世被称为圣明君主,什么千古一定,但是事实上,整个满清逐渐趋于保守,使得中华文明开始越来越落后于西方列强,就是从康熙开始的。
英帝国在进行完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很想打开胖大的东方市场,所以英女王派了使者来觐见康熙,给康熙送上了许多珍贵的礼物。
其中就有工业革命的产物,比如一座高大的座钟,一个制作精细的地球仪,以及单筒望远镜,还有各种精美的新式布料,以及许多奠定了工业革命基础的书籍,还有几支英国人制作的最新式的火枪等等。
如果康熙是一个真的雄才大略,高瞻远瞩的皇帝,从这些礼物上就应该就意识到了西方已经开始超越中国,就应该奋起直追,努力发展,保持强盛的国力。
但是康熙却只是把这些东西当做奇技淫巧,大部分都锁进了他的皇家仓库之中。
本该用来研究改良然后仿制后用来大量装备军队的新式火枪也被他当做个人去打猎时候的猎枪,白白错失了中华民族迎头赶上西方列强的机会。
这其中自然有满清统治者担心这种新式火铳一旦流传出去,被远远多于他们的汉人百姓拥有后会推翻他们统治的原因,但是也有他们本身的蛮夷出身的狭隘。
在几十年统治后,百姓们的思想更加的的的咚咚咚的的顶顶顶顶顶的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咚咚咚点点滴滴的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备战
东安县学现在学生也并不算多,男生有一百二十多人,女生这边这之有二十多人,只有男生总数的一个零头。
这还是前期做了大量宣传工作以后的成果,而且还是沈墨的起家之地,真正的革命老区。
至于老师,男校总共也只有三个老师,女校则是颜如玉一个女老师。
生源的话,农兵家属和乡绅子女大概各占一半左右,普通的百姓子弟也没有几个。
倒不是说没有批给他们名额,这方面是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上学,而且吃住都是官府承担,甚至还不要学费,但是却依然没有多少普通百姓愿意把孩子送来。
在大部分人看来,就算不要钱,可是送孩子去上学就等于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
有那功夫,还不如还孩子多帮家里干点活。
东安县衙也很无奈,报到了沈墨处。
沈墨认为这些百姓是没有看到上学的好处,所以才会这么短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能苛责他们有多么长远的眼光的,他们往往看重的都是眼前利益。
换句话说,孩子上了学能有啥实打实的好处?这对他么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沈墨也也没有下令强行征收生源。只要第一批学搞好了,有了好出路,到时候这些人能就会争着将孩子送到学校的。
县学的教学内容也很简单,主要就是认字和识数。能读写常用的汉字,能掌握基本的四则运算就算是可以了。
第一批学生的学制是半年到一年,半年后会进行第一次大考。
考试合格的学生如果年龄达到十四岁以上,愿意进入衙门当小吏的可以直接分配到衙门去实习,如果对学习感兴趣的到时候可以进入更高层次的府学去深造。
沈墨目前已经开始下令在永州城筹办府学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潇湘书院”,因为湘水和潇水在永州交接而过的缘故。
目前,东安县学已经开学将近一个月了。
沈墨打算找个时间回去视察一番,看看效果如何。
建立学校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培养后备人才,但是这却需要时间。
所以沈墨同时继续吸收那些拥护支持荡寇军的士绅家中的子弟充入各级衙门充当实习吏员,一方面缓解了人才荒,另一方面也是对于这些士绅的一种示好和拉拢。
虽然沈墨是以打土豪分田地作为基本政策的,但是却并不是说要将所有的乡绅基层一网打尽,彻底的站在乡绅们对立面。
那不现实,也不可能,更不符合荡寇军的利益。
沈墨给乡绅们画了一个圈,只要他们站在这个圈内,沈墨完全可以跟他们合作。但是只要他们敢出圈,那就必须坚决打击。
规矩,一定要守规矩。守规矩的人沈墨当然愿意给他们机会,反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沈墨的地盘越来越大,治下秩序越来越稳定,他的个人威望越来越高,一开始很多持观望态度的乡绅态度也随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都很愿意主动将家中子弟送到衙门充当吏员。
所以,现在虽然沈墨麾下很缺那种能臣干吏,但是普通的吏员却是很充足的。
这些实习吏员,以后要想转成正式吏员,甚至要当官,就必须进入潇湘书院学习一段时间,通过结业考核后才能正式转正或者晋升。
对于潇湘书院的定位,沈墨的设想就是中学加上党校的结合,要把它办成荡寇军思想改造,官员培养的大本营。
而且潇湘书院将来不仅会培养文官,而且还会设立一个武科,培养军事人才。
当然,现在许多细节的东西还都在筹备之中。
除了打造人才培养储备体系,沈墨也一直在紧锣密鼓的加紧扩充军备。
扩充军备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增加军队人数,另外一个方面是改善装备。
系统从殖民时代升级到要塞时代之后,人口上限增加到了五万人。
而沈墨现在所有的系统农民加上士兵只占用了两万人,也就是说还有三万人的额度。
随着地盘的不断扩大,秩序的快速稳定,沈墨手中可以用来支配的财富和资源也越来越充足了。
所以扩兵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一支强大的军队才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做一切事情的根基所在。
所以,军队建设才是重中之重。
但是扩充也不是无脑扩充,想暴多少兵就暴多少兵的,好歹也得遵照基本法。
这个基本法就是钱粮的多少。
毕竟除了军队,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必须根据现有的财务状况做好预算才行。
经过军务处一个多月的核算,在保证其他各项正常开支的前提下,沈墨定下了扩充陆军一万人,水师扩充到三千人左右,炮兵部队也扩充到一千人的扩军计划。
一万陆军其中包括了五千名系统农民组成的警卫部队,五千正兵组成的一个新的野战旅。
以系统农民的身体素质和服从性,只要装备好,稍加训练,他们就是一支合格的军队。
用来当然维持秩序和守城的戍卫警戒部队,绝对是能够胜任的。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系统农民组成警卫部队,还是正儿八经的系统正兵,都是可以随着训练和经历战斗来成长的。
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些系统农民组成的卫戍部队召唤的成本更低,功能性也更强,作为守城戍卫部队来说更加实用。
因为他们就算转职当兵,但是本身的各种技能依然保留,这就使得他们可以承担的任务会更加多样化。
比如在守城的时候可以快速修复被敌人损毁的城池,可以快速建造各种守城器械,可以直接转化为后勤部队等等。
好处实在多多。
这些系统农民组成的警卫部队连同之前的警卫队,被沈墨编成了一个警卫团。
第一批出现在他面前的系统农民首领赵方担任团长,钱虎担任副团长,孙猛担任参谋长。
警卫团直属沈墨,由三个警卫营和一个后勤分队,一个炮兵分队以及一个医疗分队组成。
装备的话,三个警卫营,一个全部装备燧发枪,身着可以防御火铳的棉甲。
一个装备长枪和弓箭,装备皮甲。
最后一个营则是一个刀盾营,装备圆盾和短刀,装备皮甲。
后勤分队负责辎重管理运输以及装备维修还有日常后勤供应。
至于医疗分队,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单位。医疗分队的两个主官就是之前系统支援来的两个军医。
成员则是他们之前训练出来的那些女性战场护士,当然也有少部分男性。
之前在永州保卫战的时候曾经发挥过作用。
目前为止,最后确定下来原因当专职战场护士的人员已经超过了五百人。铁牛和程凯出征的时候每人带走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还依然留在了永州。
之前他们没有正式的编制,这一次则正式编入了警卫团之中。有了编制之后,这些人都是可以跟其他士兵一样领军饷的。
至于炮兵分队,只配备了一百人,只有二十门火炮,而且全部都是轻型的鹰炮。
毕竟警卫部队一般情况下用不到炮兵。如果警卫部队的炮兵都要排上用场的话,那说明情况已经到了很危急的时刻了。
另外的那五千正兵,除了一千名掷弹兵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是火枪兵。
这新增的五千人也单独变成了一个步兵团。
而炮兵部队这种,火炮的总数增加到了三百门,其中包括两百门鹰炮一百门长重炮。
因为火炮数量的增加,又需要大量的牲口运输拖拽,所以相应需要的后勤人员也多了不少。
三百门火炮单独成立了一个炮营。
这是一个单独的建制,不包括警卫团的炮队和铁牛程凯带走的那些炮兵。
至于装备,火枪火炮以及掷弹兵使用的小型炸弹基本上都是从系统的枪炮铸造厂和兵工厂之中购买的,其他的冷兵器以及各种防具则由沈墨在永州建立的兵器作坊制造提供。
简单来说,就是制造成本高,耗时久的热兵器都是直接给系统下订单,而那些容易打造的则由工匠们直接打造。
能买的买,能造的造。
而水师这边除了人数扩充之外,更重要的是战船数量的增加。
除了原有的十艘炮舰以及数百艘缴获收集改造的各式战船之外,又新增加了五艘重型战船。
这五艘重型战船比起那十艘炮舰来,不仅体型吨位上明显大了许多,载重量以翻了好几倍。
更重要的是这些重型战舰的火力更加强大,比起炮舰每侧只有两门三磅炮的火力,这些重型战舰每艘共有十八门八磅炮,每侧共有九门。
而且在船舷两侧还抱着铁皮打造的一层护甲,船头船尾还假装有用于冲撞的撞角。
站在那些炮舰上看这些重型战舰,都是必须要以仰望的角度。
这些重型战舰是要塞时代码头能够建造的最大型的战舰了。
不过对于沈墨来说,目前已经是足够了。就算有更大型的那种战舰出现,除非在长江那种大河里才能航行,一般的内河并不适合航行更大型的战舰。
很容易搁浅的。
要知道,目前清军的水师之中根本都没有吃水五百吨以上的战舰。别说这五艘重型战舰了,就是那十艘炮舰只要不遇上数量太过悬殊的清军水师,那也都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这五艘重型战舰上配备的水手和战斗人员以及其他后勤人员,每艘船在两百人左右。
以上的扩军计划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落实之中,永州城旁边的军港上的船坞附近重兵保守,防卫森严,里面正在加紧打造五艘重型战舰。
每一艘重型战舰的造价是三千两白银,足足是炮舰的六倍之多。
相应的,它的建造工时也是炮舰的数倍。大概每十天才能建造一艘出来。
现在已经有两艘建造成功。在下水之后,在第一时间就被严密的遮挡起来,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再亮相。
而之前在永州城附近建造的四座军营,每天都有士兵入驻,军营的空间也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缩小。
永州附近山坳里的兵器作坊和兵工厂附近同样重兵把守,每天都有蒙着黑布的大车从其中出来送到各处的军营。
除了正兵的扩充之外,零陵、双牌以及祁县还有新宁等占领时间将近两个月的县已经基本上分成了分田分地等工作。
这些工作的完成,让这些县的百姓对于沈墨,对于荡寇军的拥护明显地高涨起来,所以在这些地方建立护村队以及守备军的工作也就顺利正常的开展起来。
同样的,为了尽快让这些地方的农兵形成战斗力,沈墨从军中抽调了一批士兵,又将东安县的的守备军统领樊鹏飞以及孙翔常远等人抽调回来,组建教导队,去帮助这些地方组建农兵部队,训练农兵。
沈墨给出的时间表是到六月底,这些农兵部队必须形成基本的战斗力。不指望他们能够协助正兵野战,最少也要能够保卫革命成果,绥靖地方治安。
战争机器已经马力全开的运转起来,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沈墨在酝酿一场大仗。
这话没错,沈墨的确早已经在筹备下一场战斗了。
战斗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拿下衡阳城,击败守在衡阳的八旗驻守将军乌梁海和他手下的两万清兵。
虽然说沈墨事实上已经拿下来整个湘南地区,但是从军事意义和政治影响上来看,依然不够。
只有拿下衡阳,这个曾经被吴三桂当做帝都的湘南重镇,整个湘南才算是彻底的落入了自己手中。
到那个时候,沈墨才算是真正的登上了天下这个大舞台。
衡阳一日不拿下,他就永远只能算是一个在湘南小打小闹的反贼头子。
拿下衡阳之后,沈墨的战略优势就太大了,真的是进可攻,退可守,战略空间一下子大了许多。
这是军事上的好处。
从政治上来说,拿下衡阳,才会让沈墨真正的为天下人所瞩目,愿意来投奔他的人就会如过江之鲫一般。
所以,衡阳必须拿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康麻子的震怒
在沈墨紧锣密鼓备战,准备出动攻打衡阳的时候,衡阳城里的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则是提心吊胆,忧心忡忡。
衡阳虽然驻扎有两万余清军,还有他这一个多月来招募起来的数万乡勇,甚至还有从长沙带来的十门红衣大炮。
而且洞庭湖的清军水师也派来了大部分的舰船过来助阵,每天在附近的湘江江面上游弋。源源不断的物资沿着湘江南下抵达了衡阳城。
甚至乌梁海还连续给康熙皇帝上了好几封折子,将湘南局势说的异常严重,请求皇帝再派更多的援兵和火器来帮他防守衡阳。
在很多人看来,衡阳城本身城防坚固,又有大军数万大军驻守,而且还有朝廷水师助阵,怎么着也能称得上固若金汤了。
虽然沈墨已经拿下了整个湘南,而且对衡阳表现出来越来越明显的攻击迹象,但是衡阳的清军都觉得沈墨不足为惧。
大部分人都认为沈墨若是敢来攻打衡阳,必定会撞得头破血流,大败而归。甚至一些乐观的人还觉得沈墨会死在衡阳城下,他的部下也会随之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
就算一些相对客观一点的人,也会觉得若是沈墨攻打衡阳,经过短暂的对峙僵持之后,最后必然也是一败。
但是这些人却不包括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
乌梁海不是一个很会打仗的人,但是他却是一个谨慎细致的人。
说简单点,这个人很怕死。怕死的人往往容易比别人想得更多。
他怕死,所以在于成龙大败之后,一直龟缩在衡阳,守城不出,甚至就连荡寇军驻扎在衡阳城南面的耒阳附近的那支荡寇军的小部队都不敢去主动攻击试探一下。
他怕死,所以他让人搜集了能收集到的所有的关于沈墨的资料,连续看了好几个日夜后,他对沈墨越来越疑惑。这种疑惑也让他更加的忧心忡忡。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全家死光的反贼余孽是怎么死里逃生后还能如此迅猛地在湘南地区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的。
他有太多的疑惑无法解开,比如说沈墨麾下那上万名军纪森严,悍不畏死的精锐士兵以及他们装备的精良火铳,那些装备有火炮的舰船,还有大量的火炮等等。
人的问题他勉强都能想明白,可是这些火枪火炮和炮舰是从何而来他是死活都想不明白的。
若是有人敢说这都是人家沈墨自己造出来的,他会觉得说这个话的人不是傻子就是个疯子。
别说造这么多数量的火枪火炮了,就是种个大白菜也都需要好几个月才能成熟。难不成造枪造炮比起种大白菜还要简单?
昔日康熙皇帝让南怀仁和汤若望两个人改良制造红衣大炮的时候,也是集全国之力,用了三年才造出来那么几百门。
可是沈墨从起事到现在也不过大半年时间,他手中拥有的火炮至少都在五十门以上了。
难不成一个地方性反贼的力量竟然比朝廷还要雄厚?
乌梁海百思不得其解。
他越想不明白,就越觉得沈墨这个人神秘。越觉得沈墨神秘,心中的担忧就更甚一些。
未知造成了恐惧,但是这种恐惧所谓一军主帅,他又不能公之于众。一旦说了,要么造成军心动荡,要么让他这个本就没多少威望的主帅威望会更被削弱。
所以乌梁海的状态就是我害怕,但是我还不能说。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的弄一些兵,弄一些火枪火炮,弄一些战船过来,这样我才有安全感。
北京城里的康熙皇帝,从得知了于成龙全部覆没,兵败被俘的消息后先是惊愕,再是震怒,打死了好几个太监宫女,砸坏了好几座从明朝皇宫里流传下来的精美瓷器。
但是康熙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好歹也是活捉了权臣鳌拜,又平定了三藩的英明君主。
在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召集明珠和索额图以及其他的心腹奴才和臣子来议事。问他们如何看待于成龙兵败被俘,湘南彻底糜烂这件事。
明珠和索额图这两个人伺候康熙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
主子要的不是他们的看法,而是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遮掩朝廷的脸面。
自从平定三藩之后,康熙就很乐意听到臣子们吹捧他的丰功伟业,说他是千古一定,圣明君主,上比秦皇汉武,睥睨唐宗宋祖的存在。
简单来说,康熙已经有些膨胀了。
于成龙又是他看重的臣子,他亲口封的”天下第一清官”,而且还是他专门派到湖南去当巡抚,收拾湖南的烂摊子的。
临走的时候又是赐宴,又是赐给尚方宝剑的。
可是这般恩宠之下,于成龙竟然败得如此迅速,败得如此惨烈,简直就是在他这个千古一帝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所以他才会如此的震怒。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位心腹,明珠反应更快一些,拱手道:“主子,奴才以为,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查证于成龙是否还活着。”
康熙神色一动,看着明珠道:“你继续说。”
明珠很直白地道:“以陛下对于成龙的恩宠信重,他若是死了,那就是咱们大清的忠臣。陛下自然应该下旨褒扬,甚至还要给他立衣冠冢,亲自祭拜他。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让大家看看陛下对臣子的隆恩是何等浩荡。”
康熙立刻明白明珠的意思,神情略微松弛了一些,继续问道:“若是于成龙没有死呢?”
明珠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陛下,于成龙必须得死。一个死的于成龙才是大清的忠诚,否则万一,大清的脸面就荡然无存了。”
反应慢了一拍的索额图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插嘴道:“没错,奴才也是这么想的。万一于成龙投靠了那反贼沈墨,陛下和大清的脸面都不好看。所以,于成龙必须死。”
康熙神色阴沉道:“你们的意思朕明白了。朕过几日会为他立衣冠冢,亲自祭拜他。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朕祭拜的是一个为国捐躯的于成龙。若有差池,拿你们两个视问。”
两人急忙上前躬身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得妥妥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索额图献策
说完了于成龙的事情,康熙这才转入了正题,问两人如何平定湘南的局势。
这两人都是挂着大学士的差事,所以对于下面送上的折子和公文都是看过的,对于湖南的局势也都是了解的。
明珠还没开口,这次被索额图抢了先。
索额图道:“主子,奴才看过之前的那些奏报,发现无论是之前的永州总兵李光地,还是于成龙这次大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反贼沈墨拥有大量的火铳和火炮,甚至还有加装了火炮的战船。贼兵装备火枪的数量甚至比各地的绿营兵比例还要高。”
“明珠,你掌着内务府,还没有查出来反贼手中的火铳和火炮从哪里来的吗?”
康熙听到这话,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的明珠。
明珠心中暗暗叫苦,湖南距离京城数千里,他虽然挂着一个内务府大臣的名头,但是内务府的日常事务基本都是不管的。
皇帝明知道这些,此时却来问他,一下子把他给问住了。
心中暗骂了索额图两句,嫌他多嘴,但是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主子,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奴才怀疑这些火枪火炮以及那些炮舰都是琉球的郑家给的。那沈墨的祖父沈龍是个死硬的前明余孽,跟琉球的郑家搭上线也是有可能的。”
“郑经在福建那边吃了大亏,狠有可能会出于报复,所以才秘密派人送来火枪火炮扶持那沈墨起兵作乱。除了郑家,奴才实在想不出那沈墨是如何弄到那么多的火器的。”
明珠说的全是猜测,一点证据都没有。
说完后有些忐忑地看着康熙。
康熙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像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否则难不成是那沈墨自己造出来的?”
明珠立刻道:“主子圣明,火枪火炮可不是那么容易造的。要说造上那么一两支也许还行,但是成百上千的就根本不可能的。奴才以为要让福建那边严查从琉球那边过来的船只,切断郑家和那沈墨的联系。”
康熙点点头道:“你一会替朕拟个旨意,发给福建总督姚启圣,让他亲自督办此事。”
明珠急忙俯首躬身道:“喳!奴才遵命!”
康熙又看向一旁的索额图道:“你继续说。”
索额图立刻道:“主子,既然依靠火枪火炮取胜,那咱们要剿灭他们,就得火枪对火枪,火炮对火炮。奴才以为,一来是要让军器局大量铸造火枪火炮,二来也要编练更多的火器兵。而且奴才听说那沈墨手中的火铳比起朝廷官军手中的火铳还要精良,咱们要想压过他们,就必须铸造比他们更精良的火器。”
康熙皱眉思索了一会,问道:“你能弄到那反贼手中的火铳吗?”
索额图道:“奴才尽力而为。”
康熙道:“湖南路途遥远,想弄一支倒也不容易。你说的有道理。咱们满洲虽然坐了这天下,可是咱们才几个人啊,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万人,跟亿兆的汉人比起来实在太少了。”
“以前咱们旗人还能靠着祖宗留下的悍勇和精湛的骑射来压着这些汉人。但是入关这三十多年将近四十年来,能骑马射箭的旗人已经越来越少了,都变成了旗人老爷了。就说说你们两个,自己看看。十年前还能跟朕一起摔跤,可是现在呢?一个个大腹便便,养着一身白肉,这还能上马射箭吗?你们都成这样了,下面那些奴才肯定会更不堪的。”
康熙不由得感慨起来,听得明珠和索额图两人面带愧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凸出的肚子,齐齐跪下道:“奴才有罪!”
康熙摆摆手道:“起来吧,咱们旗人就这么点人,朕不靠你们守着这天下又能靠谁?总不能让你们再去跟祖先一样上阵杀敌,要是再死上几个,朕这个皇帝的位子也就坐不稳了。”
自从三藩之乱后,本来还算信重汉臣的康熙自然心中又对汉臣多了一丝提防。
但是满人太少,而且里面草包还很多,他要是完全不用汉人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李光地和于成龙的先后失败,让他心中很是恼怒,所以又开始觉得还是满人靠得住。
索额图两人看着皇帝没有发怒的意思,谢恩之后重新站了起来。
康熙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汉臣汉兵不用不行,但是用谁怎么用却得掌握在咱们旗人手中。索额图,你说的两条很好。练兵的事情就交给你来负责。半年之内,你要给朕练出一万合格的火枪兵出来。明珠,打造火枪火炮的事情你来领头。朕回头给南怀仁和汤若望下一道旨意,你领着他们两个一起干这件事。半年之内,必须给朕造成五千支火铳和一百门火炮来。”
两人急忙下跪领旨。
康熙又道:“现在乌梁海已经到了衡阳了。衡阳是吴三桂昔日的伪都,被他营造的很是坚固,又有乌梁海带着两万大军坐镇,洞庭湖的水师也给他派去了。那沈墨就是再有能耐,也只能被锁在湘南。”
明珠应声道:”主子说的极是,衡阳乃是湘南第一重镇,那沈墨要想攻破可是难如登天。只要乌梁海谨慎一些,衡阳肯定万无一失。“
康熙刚要点头,却见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折子过来。
索额图急忙上前接过折子,呈给康熙。
康熙接过折子翻开看了一眼,脸色一沉,骂道:“乌梁海就是个废物。这么多人守着衡阳城,竟然还要朝廷给他派援兵!真是个窝囊废!”
这个折子自然就是乌梁海请求援军的折子。
康熙康熙接过折子翻开看了一眼,脸色一沉,骂道:“乌梁海就是个废物。这么多人守着衡阳城,竟然还要朝廷给他派援兵!真是个窝囊废!”
这个折子自然就是乌梁海请求援军的折子。
康熙康熙接过折子翻开看了一眼,脸色一沉,骂道:“乌梁海就是个废物。这么多人守着衡阳城,竟然还要朝廷给他派援兵!真是个窝囊废!”
这个折子自然就是乌梁海请求援军的折子。
康熙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各方态势
这个勒尔锦也是康熙身前十几位亲近大臣之一,以前曾经跟着鳌拜打过不少仗。
但是此人并不是属于鳌拜的党羽,在鳌拜倒台之后因为能征善战被康熙亲近重用,给封了一个顺成郡王。如今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之前吴三桂叛乱的时候,勒尔锦跟明珠被康熙委派率领清军跟吴三桂手下大将林兴珠、韩大任交过手,算是如今康熙麾下满人大臣里为数不多的一员经验丰富的大将,还获得了一个“常胜将军”的称号。
勒尔锦收到康熙的旨意之后,立刻开始调兵遣将,三日之后带着挑选出来的两万清兵出了京城,向湖南而去。
而掌管内务府的明珠则也在三天之后,派了一队乔装打扮的人马非常低调的离京,向着永州而去。
这一行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到于成龙,确认他的死活。如果死了就回去复命。如果没死,那就制造一个事故让于成龙“殉国”。
另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探查沈墨的真正底细,顺便再弄几支荡寇军的燧发枪回来研究一下。
而编练火枪兵和制造大量火器这两件事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然沈墨如今才占据了湘南一隅,只有三府一州之地,但是康熙却已经给出了足够的重视。
在康熙看来,若是这样还不能剿灭沈墨的话,那才是没有道理的。
三藩之乱刚刚平定才一年时间,天下人心未定,若是湖南再次乱起来,那这天下恐怕就要起大乱子了。
这已经是康熙能够拿出的最大力量了,因为整个天下就跟筛子一样,到处都在漏风。各省的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山东河南等地现在白莲教也搞得当地官府焦头烂额。
草原上的蒙古葛二蛋也不老实,天天搞事情。
辽东的沙俄人也在烧杀抢掠,毫不掩饰他们对于中国领土的觊觎之心。
琉球的郑氏集团虽然之前在福建吃了大亏,但是却根基未损,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军力,威胁着福建沿海。
种种事端,让一向自诩英明神武的康熙也感觉有点力不从心,焦头烂额了。
“这天下实在太大了,汉人实在太多了。”
等到身前没有人的时候,脸型瘦长,脸上因为小时候出天花留下满脸疤痕的康熙坐在龙椅上长叹一声。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汉人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为什么就一定要起兵造反吗?
难道他们不怕死吗?
康熙虽然很喜欢读汉人的书,也了解汉人的风骨,但是却依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要是沈墨在的话大概会告诉他,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历朝历代每个时期都有农民起义,只是在元清这两代,农民起义的根源一个是阶级矛盾,还有一个是民族矛盾。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中旬,湘南的局势总体上是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没有大的战事发生。
但是小的战斗每天几乎都在发生。
在铁牛和程凯两位荡寇军大将的主导下,湘南的治安战以很高的效率在持续推进。
对于那些荡寇军之外的武装势力,要么归降,要么解散,要么头铁硬刚等着被剿。
对于那些土司,沈墨给出的意见是只要他们能够遵守荡寇军定下的规矩,则可以适当地让他们保留一定的士兵和土地,但是所有的土民必须全部变成自由身,在官府编入民户。
而且土司以前享有的各种特权也要废除掉,该交税交税,该纳粮纳粮,不能再跟以前一样随意动用死刑,使用奴隶了。
简单来说,就是让这些土司变成一个个拥有一些家丁的小地主。
这是沈墨的底线,因为他深知一旦此时心软妥协,以后会后患无穷。
谁要是不接受,那就直接武力说服,直到你接受为止。
沈墨本来担心江华县的瑶族土司赵江龙会比较抗拒这个政策,他甚至已经给程凯下了密令,要严防赵江龙作乱。
一旦赵江龙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动作,程凯就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赵江龙之前派来助阵的那三千瑶兵也会第一时间被拿下。
赵江龙可是整个永州府实力最强的一个土司,如同他不满沈墨的政策而起兵作乱,那沈墨就算冒着被人说是背信弃义之徒也要彻底将赵江龙镇压的。
改土归流从明朝中期就开始执行的政策,但是却从来没有彻底执行过。
大部分土司表面上臣服朝廷,但是心中却根本不拿朝廷当回事。朝廷派去的流官根本子没有多少实际权力,很多人完全都被那些兼任佐贰官的土司们给架空起来。
原武冈州知州孔宗烈就是一个例子。
所以沈墨是打算趁着地盘还不大的时候彻底将这些土司的问题给解决掉,让改土归流真正的落地。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沈墨不会动用武力。
他从赵江龙能够主动派出三千瑶兵助阵这件事上感觉到了赵江龙的释放的善意,所以特意写了一封信送给程凯。
然后程凯派了自告奋勇的寇良才当使者,带着沈墨的亲笔信赶到了江华县,见到了赵江龙,将沈墨的亲笔信交给了他。
寇良才之前的种种表现,让程凯对他很是欣赏,特意让他在自己帐前做了一个参谋。
寇良才能文能武,又细心果断,做事情颇有章法,又是湘南本地人,所以有他效力,会方便许多。
之所以派寇良才过去当使者,也是想让他去顺便观察一下赵江龙这个人,好给程凯提供一些跟此人相处的参考。
赵江龙是身材并不算高大,虽然是个土司,但是却是一身汉人服饰,而且还是一身明朝时期流行的道袍,头上挽着发髻,面目清癯,腰背挺直,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
虽然是个瑶族土司,但是这一身做派倒更像是一个前明的汉人文士。
看过沈墨的信后,他一言不发,走到自己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闭着眼睛思索起来。
而他身旁的那些护卫却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忽然齐齐上前一步,将寇良才和他的随从们围了起来。
寇良才见状,则是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道:“赵大人这是要铤而走险吗?”
赵江龙闻言睁眼一看,面色忽然严厉起来,对着那些护卫呵斥道:“一群蠢货,退下!”
护卫们闻言立刻转身退了出去。
寇良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赵老爷有什么需要我带回给程将军的话,我一定一字不落的转达。”
赵江龙看着寇良才,忽然笑道:“宁远寇家都原因心甘情愿的追随沈天王,我赵江龙又岂能落后,做一个螳臂当车之辈?我若是不接受沈天王的提议,恐怕不仅我那三千人马回不来了,江华县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赵家了。”
寇良才微笑道:“在我来之前,程将军让我转告对赵老爷的感谢。若是没有赵老爷的三千兵马,这湘南也没有那么快的平定。程将军还说,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沈天王心中都有一本帐。朋友帮的忙,沈天王会永生铭记。敌人做的恶,沈天王则会加倍偿还。沈天王希望能和赵老爷当朋友,也会记得赵老爷的恩义。”
后面寇良才就没说下去,但是聪明如赵江龙自然是明白的。
如果不当朋友,非要当敌人,那就会迎来荡寇军的铁血打击。
赵江龙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笑道:“沈天王恩怨分明,正是大丈夫所为。赵某能附沈天王骥尾是我赵家的荣幸。请寇兄弟回去转告程将军,我江华赵家是真心追随沈天王的。三日后,我会启程亲往永州走一趟,觐见沈天王的。”
寇良才闻言,仔细看了一眼赵江龙,看他神情极为认真,心中也是暗暗佩服。
此人名不虚传,果然有胆有识。
寇良才任务完成,也就没有多留,第二天就返程,回郴州去了。
程凯现在的大本营就在郴州。
“爹爹,你能不能不去永州啊?那沈天王听说心狠手辣,万一对父亲不利,那可怎么办?”
赵江龙的女儿赵月琴听说了父亲要去永州见沈墨的消息后很担心,跑来相劝。
赵江龙的有四个女儿,赵月琴是老二,年方十六。
老大已经嫁人,老三老四还小,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赵月琴生的也极为美貌,性格温婉,而且从小琴棋书画这些都有涉猎,甚至还能吟诗作对,算是赵江龙的儿女们里面最有才华的一位。
所以她也是赵江龙最宠爱的一个女儿。
赵江龙看着一脸担忧的女儿,温柔笑道:“不光爹爹要去,你这次也要跟我一起去。”
赵月琴一愣,疑惑地看着父亲,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道:“爹爹是想让我嫁给那个沈天王?”
赵江龙道:“你很聪明,但是这件事成与不成不在于你,也不在于我,而是在沈天王自己。”
赵月琴不解,但是她素来佩服父亲,知道父亲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做出的决定就没有错的。
她没有说话,等着父亲给她解释。
赵江龙欣慰地看着眼前美丽温婉的女儿,笑道:“这这两天的流言蜚语肯定很多吧,都说了些什么,跟爹爹说说。”
赵月琴道:“确实很多,不过大都是在说沈天王背信弃义,恩将仇报,说爹爹派兵助他,他却要来害我赵家,谋夺我赵家的家产。甚至还有许多人都叫嚣着说地爹爹太过忍让了,应该让小盘阿哥把那三千兵马带回了跟那沈天王打一仗,好让他知道咱们赵家不是好欺负的。但是我知道爹爹一定有自己的道理的,所以我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说,免得坏了爹爹的大事。”
赵江龙点点头欣慰道:“还是你最懂爹爹。要是真听这些人的,那咱们江华赵家,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赵月琴吓了一跳,急忙问道:“爹爹,那沈天王真的这么厉害吗?他真的要谋夺咱们的基业吗?”
赵江龙点点头道:“你爹我这辈子最大的本身就是看人,这个沈天王从占据了永州之后我就一直在派人搜集关于他的情报。但是了解的越多,我对这个人就敬畏。外界对他有很多的看法,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杀人无数。有人说他爱民如子,心系百姓。也有人说他沽名钓誉,其实包藏祸心。还有人说他妖言惑众,欺世盗名。但是爹爹却不这么想,在爹爹看来,沈墨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若这天下最后能有一个人能将满清鞑子赶出中原,恢复汉人江山,那肯定就是沈墨了。”
“最重要的是,爹爹看不懂这个人。他很神秘,但是暴露出来的实力却越来越强横。而且从他做事的手段,以及他本人的做派来说,这是一个真正志在天下的人物,有心怀宇宙之志,囊括四海之心,并吞八荒之意。”
听着父亲用这些听起来极为夸张的词语来形容沈墨,赵月琴在惊愕之余,也不由地对那从来没有见过的沈天王产生了一丝好奇之心。
看着女儿脸上流露出的神情,赵江龙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总而言之,爹爹之所以派出三千瑶兵助阵,又打算带你亲自去用永州见那沈天王,并不是说只是怕了他,更重要的是,这是咱们江华赵家真正壮大,鲤鱼跳龙门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赵月琴听的似懂非懂,最后问道:“爹爹,这次去永州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赵江龙抬起头看了一眼北方,点点头道:“去了肯定没有危险,若是不去,那才是真的危险。好了,你快去收拾一番,明日跟着爹爹一起出发。”
赵月琴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一声,回去收拾去了。
赵江龙等到女儿走了,又拿出了沈墨的信看了起来。
信很短,只有区区几行字,总结起来意思就是:“我沈墨非常感激赵兄的援助之手,也希望能跟赵兄成为好朋友。若是赵兄有心,就请亲自来永州一唔。”
信很短,但是在赵江龙心中却有千钧之重。
许多土司的情况他也知道一些,如今沈墨能亲自给他写信,并不是摆鸿门宴,而是因为他之前的援手,给了一个单独谈判的机会,也是一个证明他的诚意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八章 楚王之死
湘南的局势整体出现一个相对平静的状态时,湘东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外的大事。
这一天,沈墨在接见完了一些湘南各方势力代表之后,戴文胜找了过来,跟他汇报了一件事。
“主公,你还记得那个朱承平吗?”
戴文胜笑着问道。
沈墨稍微一回想,就想了起来。
“不就是那位想册封我的楚王殿下吗?难道他已经不满足称王,而是要称帝了?”
沈墨好奇问道。
“那倒是还没有,那位老兄地盘还没咱们的大,称王已经算是厚着脸皮了。若是再称帝的话恐怕天下人都会笑死的。不过这件事比那他称帝还要严重一些。”
戴文胜有点卖关子地说道。
沈墨笑骂道:“老戴,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赶紧说,再废话把你送到程凯那边去跟他搭档,那边正缺一个主持大局的文官。”
戴文胜对作做文官可没什么兴趣,闻言不敢再卖关子,直接说道:“这事说起来还跟咱们有关系。”
听了戴文胜说完,沈墨也觉得这事的确跟他有关系。
那朱承平自称是前明福王后裔,原本在湖南衡州府和江西袁州府之间活动,聚拢起了一支队伍,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前后攻下了五六座县城。
这几个县城就让他膨胀了,手下的人马扩充到了五六万,而且还自称楚王,派人册封之湖南各地的反清武装。
上次沈墨永州之战以后,这哥们就派人来册封沈墨当一个侯爵,结果沈墨见都没见,就给打发走了。
虽然沈墨不待见他,但是也有不少人捧他臭脚的,接受了他的册封,搞出了一堆侯爵,伯爵的,甚至还有一个国公。
虽然沈墨这个湘南最大的实力派不待见他,但是看到还有这么多各路英雄豪杰接受了自己的册封,这些老兄还是很有些洋洋得意的,甚至扬言说沈墨狂妄自大,侥幸赢了几场就得意忘形。若是日后被清廷围剿,就别怪他不出手相救了。
这老兄不仅口出狂言,而且还下令征集民夫在酃州给自己营造宫殿,准备办一场盛大的称王仪式,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朱承平是天下抗清的旗帜和标杆。
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有人大骂他跟他祖先福王一样的贪婪残暴。
只是宫殿刚刚开工,刚刚打了个地基,这老兄就准备跑路了。
为什么跑路?原因很简单,他怂了。
跑路的原因也是跟沈墨紧密相关的。沈墨击败于成龙,又将整个湘南全部纳入麾下。结果引来了长沙的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带着两万清军南下驻扎在了衡阳城。
而且程凯还在郴州和桂阳州节节胜利,声势浩荡,又跟衡阳的清军对峙起来。
两大军事集团的对峙,让处在他们附近的朱承平害怕起来。
乌梁海虽然不敢主动对荡寇军发起攻击,但是对付周围的其他反清势力和绿林势力还是不虚的。
而荡寇军这边,程凯也在扫荡周边的那些各种势力。
朱承平使没有勇气跟两大军事集团对抗,所以打算放弃酃州,跑到隔壁江西的袁州府去避避风头。
结果这一跑,就暴露了他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短短几天,他册封的那一大堆的侯爵伯爵都跑完了,甚至他手下大将阎万岁,也就是他册封为“国公”的那位,还带着自己的人马起来造反,跟他打了一仗,抢了一大堆财物然后跑到了隔壁江西的宁都州。
这还不止,被他用刀枪逼着给他修宫殿的酃(ling)州百姓在一名乡绅的带领下还组织起来攻打他。
一下子,原本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楚王”殿下变得众叛亲离,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朱承平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残存的几千人跑到了江西的袁州府去。
结果在攻打袁州府的萍乡县时,被当地的清军和地主武装夹击,全军覆没。
这位老兄虽然跑得快,但是奈不住手下有人做了二五仔,趁着他晚上睡觉的时候,给一刀捅死,然后割下人头送到了清廷官府。
就这样,原本声势浩大的“楚王”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沈墨听完,也是愣了一瞬间,才感慨道:“虽然早就知道这老兄迟早得被灭,但是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看来,他这脑子跟福王朱由崧还真是有的一拼,说不定人家没说谎,还真有可能是福王的后代。”
戴文胜笑道:“江西湖南两省的反清势力很多,但是却没有一个像朱承平这么头铁的。其他人最多给自己起个什么混世魔王啊之类的诨号,这位就那么几个县的地盘,五六万乌合之众,就敢自称楚王,那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主公的声望可是远远比不上这位楚王殿下的。”
沈墨听了也笑道:“那是,我怎么能跟人家楚王殿下相提并论。咱们还是闷声发大财,低调一点比较好。”
戴文胜却不赞同,摇头道:“主公,太低调也不好。朱承平被灭,是他咎由自取,狂妄自大。没有实力却要强行称王,还穷奢极欲,被灭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主公你却不一样,咱们什么基础,什么实力,岂是朱承平之流能相比的?”
沈墨用手点了点戴文胜笑道:“我怎么听着你老戴是要来劝进的?”
戴文胜也笑道:“是有这个想法。我觉得主公现在自称总镇也罢,还是外界称呼的天王也好,其实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不仅跟主公的实力威望不相匹配,而且还有些太过低调,不够正式。过分的低调反而不利用咱们的发展,所以有必要还是要适当高调一点的。”
沈墨想了想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当前的重中之重还是要打好衡阳这一战。衡阳无论从军事角度还是政治影响力上,都属于湘南首屈一指的大城。拿下衡阳,才会真正的向天下人证明我们的实力。届时,再考虑升格一事也为时不晚。”
“主公不骄不躁,思虑深远,文胜佩服。”戴文胜闻言面露钦佩之色,对着沈墨拱手叹道。
沈墨摆摆手道:“你也别拍我马屁。我又不是心如止水的圣人,只是我明白一个道理,多大的屁股穿多大的裤衩。要干大事,务虚的东西要少一些,务实的事情要多一些。等实力威望足够了,我就算不想做那个位置,别人也会逼着你去坐那个位置。
如果实力不够,强行坐上那个位置,不仅惹人嗤笑,还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昔日朱洪武就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提出了‘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口号,最终才得了天下。可惜朱承平自称之朱明后人,却不懂得这个道理。”
戴文胜点头受教,两人又说起了关于衡州之战的话题。
沈墨问道:“乌梁海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戴文胜道:“大的动静没有,但是依然在源源不断地从长沙府运输物资过来。已经潜入了衡阳城中的焦小二和焦小刀两人传来的消息,说是衡阳城里现在对进出人员差的很严,而且经常会在城中搜查奸细,晚上还会实施宵禁。
若不是他们两个早在咱们打下永州的时候就被派去了衡阳,恐怕身份也会暴露。乌梁海身边暂时还没有咱们的眼线,焦小二他们两个目前只是一个商人身份,层次太低,根本无法接近乌梁海那个圈子,所以更具体的情报暂时无法查到。”
“另外,衡阳的清兵每天都会派出搜山队,对衡阳周围的山岭进行搜索,应该是怕咱们在衡阳附近潜伏兵马。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乌梁海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做事情偏向保守。
虽然没有此人太过以往战绩的资料,但是却也能猜到,这种保守谨慎的人,肯定会搜集许多咱们的情报。如今我军拥有大量火枪火炮和炮舰这个事实,清廷应该是已经相信了,不会再如以前那样怀疑了。所以,我判断这个乌梁海极有可能会向康熙求援。”
沈墨点点头道:“尽力而为就行。衡阳之战,咱们这一次要打的是堂堂正正之战,用绝对的实力取胜。管他来多少援兵,就算是康熙亲自来了,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虽然咱们目前的重点是衡阳,但是也不要忽视现有的地盘。我希望在前方打仗的时候,后方不要出现什么大乱子。”
戴文胜严肃道:“主公请放心,凡是那些有可能会制造麻烦的人,我这边都已经做了布置。若是这些人想搞事情,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沈墨也没有细问,又说了几句,戴文胜便告退了。
戴文胜离开后,秘书司坤拿着一沓公文走了进来,面带喜色道:“主公,程将军送来一封信,说是湘南三十六寨正式提出想要投效主公。若是主公同意,他们的总盟主甘万全希望来永州亲自见主公一面。还有,程将军说江华县瑶族土司赵江龙已经接受了主公的邀请,过几日就会坐船来永州面见主公。”
沈墨闻言也是一喜,接过司坤手中的信快速浏览一遍,喜道:“这是好事,你做好接待准备。这两位来永州,一来是想看看我沈墨是个什么样的人,二来也是想趁机看看我沈墨治下的地盘是什么样的。他们看的满意了,很多事情都好谈。”
司坤道:“主公放心,我一定准备妥当。”
“还有什么事情?”沈墨又问。
司坤道:“雷蒙统领和李元武已经带着部队抵达了邵阳城,而且在路上还收编了一支绿林队伍。另外,原武冈州知州孔宗烈带着家小,在铁牛将军派出的人押送下已经到达了永州,主公要不要见一见。”
沈墨轻哼一声道:“孔圣人的不肖子孙,有什么好看的。这件事交给老李让他去安排,先让这厮在知府衙门当个小吏磨磨他的性子再说。”
司坤点点头记下。
“还有,主公,夫人派青竹来捎话,说是晚上要在家里设宴请白姑娘和雷姑娘过来吃饭,请主公早点回去。”
沈墨这段时间因为事情太多,所以为了方便沟通,又在他原来在知府衙门的那个小院里临时办公。
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都到了掌灯的时刻。
一听司坤说这话,沈墨就明白肯定是丈母娘陈氏的主意。
自从姜寒酥怀孕之后,丈母娘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忙前忙后,操着各中心。
虽然姜寒酥身边有青竹紫竹两个丫鬟,沈墨又给配了两个侍女,可是陈氏还是不放心,很多事情都要亲自操持。
这些沈墨也都能理解,毕竟他是第一次当爹,姜寒酥第一次当娘,陈氏也是第一次当外婆。
但是让沈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是,陈氏不仅白天跟着女儿,晚上还要谁在他们卧室外面的小套间里,美其名曰是怕女儿晚上有什么事情,自己也方便照顾。
可是沈墨却明白丈母娘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浪,要节制,免得一不小心伤到了她的宝贝外孙子。
陈氏上次盯着两人,让他们注意不要在孕期瞎折腾,两人嘴上也都答应了。
但是知女莫若母,陈氏也看出来了两人口不对心,是在敷衍自己。
所以才会日夜守着,以关心之名来监督两人。
沈墨好几个晚上刚跟媳妇有点亲热的意思,稍微弄出点动静出来,就听见了外面丈母娘的咳嗽声响起,搞得两个人又尴尬又害臊,什么兴致都没了,只能抱着睡觉。
所以这两天沈墨都故意回去晚了些,有时候甚至还在书房睡觉。
倒不是他对丈母娘和媳妇有什么意见,只是毕竟血气方刚的,搂着如花似玉的媳妇却只能抱着睡觉,那种煎熬实在难受。
而且还有丈母娘在外面站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之前沈墨已经答应了陈氏说要早点把白映波和雷九妹两个娶进门,但是却一直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今晚的宴席肯定是又要当着两个姑娘的面,要催一催自己的。
沈墨想想都觉得有点好笑,丈母娘逼着女婿早日纳妾的,估计自己这也是天下独一份。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沈天王被当面逼婚
“小白,小九,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小白不用说了,跟小竹子多年的好姐妹,知根知底的。
小九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打心眼里心疼你。你们两个都是从小没爹没妈的,既然老天爷让咱们娘几个聚在一起,以后你们就把我当亲娘,我也会把你们跟小竹子一样当做我的亲生闺女照顾的。”
沈墨回到家,刚走近后院的月亮门,就看见坐在院子里石卓旁的丈母娘陈氏手上一边拿着一只婴孩穿的老虎鞋在绣,一边笑呵呵地对着身旁的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说着话。
两个小姑娘自然是白映波和雷九妹了。
白映波坐在陈氏左手边,穿着一身浅粉色纱裙,娇俏之中带着三分可爱。
雷九妹坐在陈氏右手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裙子,如同一朵艳丽动人的杜鹃花。
而姜寒酥则坐在陈氏对面,穿着一件白色单衣,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新婚夫人的妩媚成熟,笑容温和恬淡。
两个小姑娘虽然衣着不同,但是俏脸的脸上都带着甜甜的笑意,静静地听着陈氏唠叨。
这一幕让沈墨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男人在外面无论多风光威风,回到家可不就是为了看见这和谐温暖的一幕嘛。
听见脚步声,几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墨哥儿回来了,快过来左。”
陈氏看见沈墨,笑呵呵地招呼道。
三个少女都急忙起身,白映波走了一步想过来,看了一眼雷九妹。结果雷九妹也正好在看她。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姜寒酥走过来挽着沈墨的胳膊柔声道:“墨哥哥,你比我们猜的要回来的早。娘怕做早了,你又没回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墨把“叭”地在媳妇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娘,最会疼人了。”
一个动作搞得姜寒酥脸红红的,陈氏脸上笑容更盛,笑骂道:“这话娘爱听。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娘不疼你们疼谁啊。”
看见沈墨毫不避讳地和姜寒酥亲热,白映波有些羡慕,雷九妹则是睁大了眼睛,眼中带着向往的神情。
这沈家阿哥果然是个会疼人,有情趣的好郎君。
石桌旁边只有四个石凳子,沈墨要是坐下了,就会有一个人没地方坐。
他走到陈氏面前,低头看了一下陈氏手中的老虎鞋,笑着赞道:“娘这手艺真好,看的我都想重新做一回小孩子了。”
一句话逗得众女都笑了起来,陈氏笑道更是停不下来,手指在沈墨额头轻轻一点道:“你这孩子现在越来越会哄娘开心了。看来,娘回头给重新找匠人做个更大的石桌了,免得以后人多了坐不下。”
这一句话意味深长,白映波和雷九妹都冰雪聪明,闻言互相看一眼,都有些害羞。
就是沈墨,也是老脸有些发热。
丈母娘表面上夸自己会哄女人,实际上则是说自己花心。
姜寒酥则轻轻在沈墨腰上掐了一把,笑道:“我看不光这桌子要换个大的,就是宅子也得准备一座更宽敞的才是。”
沈墨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媳妇不像是吃醋生气的样子,脸上依然挂着恬淡温和的笑容。
但是好歹两人也是做了几个月夫妻了,也多少了解一些。
自己这个小媳妇虽然看着温温和和的,但是有时候也是有些女孩子的小性子的。
当然,她的尺寸把握的非常好,不会让人反感,反而会让夫妻之间多了一丝小情趣。
沈墨脑子转的多块啊,立刻笑着找补道:“小竹子说的对,但是也不用太大。房子太大,容易迷路,还是小一点更温馨,更有家的味道。”
这也是隐晦地做个保证,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娶太多的女人。
陈氏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活计,笑呵呵地道:“我去做饭,墨哥儿你忙了一天了,肯定也累了。赶紧去沐浴一下,换身轻便舒服的衣裳。等你收拾好了,饭菜也差不多就好了。”
陈氏转身向着厨房走去,白映波和雷九妹有心想跟沈墨多说几句话,但是又不好意思,所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陈氏去了,美其名曰怕她忙不过来,要去帮忙。
看着两女的背影,姜寒酥轻笑道:“这两个小丫头,明明心里想的不行,这会又开始不好意思了。反正迟早都是要被某人收进房里,吃干抹净的,这会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墨。
沈墨假装没听懂,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叫嚷着:“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赶紧给我准备洗澡水。”
看着装傻充愣的夫君背影,姜寒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摇摇头,快步追了上去。
沈墨每次的洗澡水都是她亲自带人准备的,这也是夫妻两人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不能假手他人的。
沈墨沐浴完,又跟几天没有亲热的小媳妇腻歪了一会,等到换好衣服牵着小脸红红的姜寒酥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了。
姜寒酥的贴身丫鬟青竹在外面等着,看见小姐姑爷出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地问道:“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寒酥笑着去掐青竹的脸,啐道:“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都敢拿我来取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竹咯咯笑着逃开了。她虽然有点憨憨的,但是沈墨和姜寒酥已经成亲了好几个月,小丫头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
刚才是故意在装好奇宝宝拿自家小姐打趣。
晚宴是在另一处比较宽敞的花厅里进行的。说是晚宴,其实就是家宴。
饭菜分成了两桌子,主人坐一桌,几个小丫鬟单独坐一桌,顺便当个服务员。
菜很丰盛,林林总总十几道菜。
不光样式多,而且量都很足。沈墨的饭量大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所以每次陈氏都会按照两杯甚至三倍的量来准备饭菜。
一家人也没什么讲究,席上还摆上了一壶葡萄酒和一壶花雕。
葡萄酒是给女人们准备的,花雕是给沈墨准备的。
沈墨虽然没什么规矩,但是几女却都等着沈墨拿起筷子后才开始动筷子。
毕竟沈墨就算再开明,但是身旁这几个女人都是这个时代的人,免不了就会留下这个时代的印记和观念。
沈墨是一家之主,家主不动筷子,其他人肯定不能动的。
这是最基本的规矩,不能破的。
不过这一点沈墨也能接受,所以倒也没说什么。
沈墨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每道菜都会尝到,雨露均沾。
陈氏和三女吃了几口,都放下筷子,都笑着看着沈墨吃。
沈墨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劝了两句,看没效果,就继续自己吃。
等到盘子的菜都下去三分之一之后,才放下筷子,舒服地吐出一口气道:“娘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变成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到那个时候,小竹子肯定会很嫌弃我的,把我扫地出门可怎么办啊!”
说着还故意长叹了一口气。
众女被他逗得前俯后仰的,坐在旁边的姜寒酥笑着啐道:“又来了。娘给你做了几个月的饭了。也没见你长胖一点,也不知道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饕餮转世。”
众女又是一阵大笑。
说起来也是奇怪,沈墨无论再怎么吃,一直都不见长胖,身材还是那么的标准,八块腹肌依然轮廓分明。
沈墨也没有刻意的锻炼,每天依然精力旺盛,思维情绪,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似得。
这必然是系统的功劳。
沈墨有心反驳,说自己不是饕鬄。毕竟饕鬄是只进不出,自己却是有进有出。
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毕竟吃饭不适宜说这种会影响胃口的话,最重要的是当着丈母娘和两个未来小媳妇的面说很不合适。
吃饭喝酒,青竹紫竹要过来给众人斟酒,沈墨挥挥手让她们吃自己的,斟酒的事情自己来就行。
在家里自家人吃饭还要摆谱,就很离谱,完全没必要。
一个男人威望不是建立在这些破规矩上,而是他在外面能做出多大的事业来,是不是一个能够把家庭扛在肩上的人。
靠着所谓的规矩去压迫别人,那是最差劲的做法。
“我喝花雕,你们喝葡萄酒。葡萄酒温和,适合女子喝。”
沈墨将酒斟好,放在每个人面前,笑着说道。
“我也要喝花雕。”说话的是雷九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沈墨,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其实花雕也是一种稠酒,也不算烈酒。
古代由于蒸馏技术的落后,很难酿成如后世那样的高度白酒来。
这个时代的任何酒喝在沈墨嘴里都淡的跟啤酒差不多,甚至大部分还没有啤酒度数高。
沈墨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抽个时间看看能不能蒸馏出来高度白酒来,但是也就是想想罢了。
毕竟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那些用于享受的事情还是以后有空了再说。
看着雷九妹的期待的眼神,沈墨笑着点点头道:“好,这杯给你。”
说着把自己的酒杯跟雷九妹面前的酒杯调换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花雕。
结果白映波一看雷九妹要喝花雕,也觉得自己不能落后,于是也看着沈墨道:“我也想喝花雕。”
沈墨看着她眼巴巴的神情,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道:“好,给你喝。”
说着伸手把白映波面前的葡萄酒端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给她斟满了花雕,重新放了回去。
白映波看着眼前这个刚被沈墨用过的杯子,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俏脸一红,猛地端起酒杯学着沈墨的样子一饮而尽。
喝的有点急,结果给呛到了,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陈氏赶紧给她拍背,责备道:“你这孩子,喝这么急干啥啊。”
一边拍背,一边对旁边的雷九妹道:“小九,你可别学小白,慢点喝啊。”
还好白映波没啥大事,很快就好了,只是脸色红红的,看着沈墨的眼神又有些害羞又有些水汪汪的,看着沈墨感觉心跳都加快了。
雷九妹虽然没有呛着,但是喝完了又把酒杯递过来,还要继续喝。
只不过这妹子才一杯酒下肚,就脸上泛起了桃花,两只大眼睛变得更加妩媚多情,瞅着沈墨,看得他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
一旁的姜寒酥轻轻凑过来低声道:“墨哥哥,看着两个美人为你互相较劲,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
沈墨假装没听见,干笑了两声,打了个哈哈给糊弄过去了。
酒是好东西,是活跃气氛最好的媒介。几杯酒下肚了,白映波和雷九妹都有些活泼起来,不仅抢着喝酒,而且还端着酒杯要跟沈墨碰杯。
沈墨也是来者不拒,笑呵呵地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点事情都没有。
只是两个小姑娘却明显有点醉意了,说话不仅大胆了许多,甚至还端着酒杯要跟陈氏碰杯。
姜寒酥因为怀孕的缘故,不能喝酒。
要说丈母娘陈氏到底是个习武之人,酒量比起两个小姑娘来要好了不少,喝了七八杯,除了脸红一点,其他一点事都没有。
沈墨暗自佩服,丈母娘就是丈母娘,酒量都碾压这些小姑娘。
酒壮怂人胆,这话还真是没错。
喝了十几杯酒之后,雷九妹竟然直接问沈墨道:“沈家阿哥,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每天都在想你,晚上做梦也能梦到你。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做你的新娘子了。甚至我和小白姐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喜服,就等你过来迎亲了。”
一旁的白映波也喝多了,听见了也是猛点头道:“对呀,我们两个早都准备好了喜服,就等你带着轿子来接我们了。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对我们好就行。我会和寒酥姐姐,还有小九,我们一起好好伺候你的。”
沈墨都听傻了,这两位喝的真是花雕?
劲这么大吗?难不成喝了个假酒?
倒是一旁的陈氏露出了熟悉的姨母笑,看看红着脸眼睛水汪汪的亲自逼婚的两个小姑娘,又看看沈墨,笑眯眯道:“墨哥儿,自古情债最难偿。小白和小九两个小姑娘不顾女孩子的矜持,跟你说了心里话,你可不能让她们伤心啊。”
姜寒酥也轻声道:“墨哥哥,这里又没外人。小白和小九都是好姑娘,跟我又情同姐妹,我可不想看着她们伤心。你要是敢让她们伤心,我也会伤心的。”
沈墨感觉有点乱,自己被两个小姑娘当面逼婚不说,哭着喊着要给自己当妾。而且最离谱的是丈母娘还和自己的亲媳妇也在劝自己要答应。
沈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喊着穿越了。
古代这一点是真好啊!
不过前提是娶得起,养得起。换句话说就是要有钱有势。
纳妾从来都跟穷人没关系。
这一点古今倒是相通的。
不过沈墨也早知道两女的心意,他对两女也都很有好感,所以也就没有再忸怩,当即认真地看着两女道:“能得到你们两人倾心,是我沈墨的福气。虽然名义上你们是妾,但是对我来说只要进了我沈家的门,那都是我的家人,我都会怜惜爱护你们的。明天我就安排人准备,十日之后娶你们过门。”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两女都是泪眼朦胧了。
第二百章 大战将起
虽然说娶妻纳妾,古代人纳妾的时候很多都不办什么仪式的,通常是一定小轿子就给抬回家了。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小妾的地位可能就比家中的奴婢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基本是不可能对正妻的地位造成什么威胁的。
甚至遇到正妻彪悍一点的,看小妾不顺眼,随便找一点错处都能给你打死。
当然,这个妾是指的普通人的妾室,那些帝王的嫔妃一类的不在这个范畴内。
不过沈墨毕竟是一个现代灵魂,既然决定要把白映波和雷九妹娶回家,那自然就会给她们足够的尊重和爱惜。
虽然他说十天之后迎接两人进门,但是众人商量了一下后觉得有点仓促。
白映波这边好说,没有家人,她自己就可以做主。但是雷九妹那边却还有一个哥哥雷蒙。
雷蒙一直盼着沈墨早点纳了自家妹子进门。但是他现在被沈墨派去了宝庆府。妹子嫁人,当哥哥的肯定要送亲的。
无论是处于笼络人心的目的,还是人之常情,沈墨都要等雷蒙回来才能接人家妹子进门的。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十天后先接白映波过门。等到雷蒙回来后再借雷九妹过门。
雷九妹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知道沈墨这是对自己的尊重和怜惜,看着沈墨的眼神更加妩媚多情了。
事情定下来之后,沈墨基本就不用操心了,等着第二次做新郎就行了。
所有事情都有陈氏操心,姜寒酥这个当家主母在一旁协助。甚至娄小茹和小红小绿等人都可以过来帮忙。
“墨哥儿,现在既然日子定下了,那在小白进门之前你就不能再见她了。”
陈氏笑呵呵地看着沈墨道。
沈墨闻言故作脸色一跨,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惹的众人一阵起哄,白映波羞得红着脸躲到陈氏身后去了。
雷九妹得了沈墨的承诺,酒劲还没彻底过去,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墨大胆道:“沈家阿哥,姜姐姐有孕在身,白姐姐你又不能见面,你可以来找我的。”
沈墨看着她娇媚的容颜,听着这么大胆的话语,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再看看旁边斜着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丈母娘,挤出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正准备开口,结果却听到躲在陈氏身后的白映波瞪着雷九妹道:“小九,你好不害臊,没过门就想抢先。先来后到懂不懂啊,后面排队去!”
雷九妹笑嘻嘻道:“小白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啊……”
白映波知道她在装傻充愣,气的故作咬牙切齿,跑过去挠她痒痒。
雷九妹急忙闪躲,两人围着陈氏绕圈子,笑闹成一团。
沈墨跟姜寒酥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悄悄在桌下双手牵在了一起。
……
姜寒酥怀孕和沈墨即将纳妾的消息传开后,荡寇军上下也都是喜喜洋洋的。
沈墨的嫡系核心倒还好,反倒是那些后来依附追随的人一个个显得更加振奋,比自己老婆怀孕,比自己纳妾娶亲还要高兴。
本人能亲自过来的都会过来亲自道贺,人来不了的,也会派人送来贺信。
倒是送礼的人没有那么多了,就算送也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倒不是这些人小气,只是因为沈墨之前已经连续下了几道严令,禁止上下同僚之间走动赠送过于贵重值钱的礼物。
你说是人情世故,正常走动,但是这其中必然会引发出许多腐败勾连来。
对于以往官场上的那些歪风邪气,欺上瞒下,吃拿卡要,借着各种婚丧嫁娶孩子满月长者过寿等名头敛财等种种行为,沈墨都都是严令禁止的。
除了三令五申之外,沈墨还专门在总镇署喜下面新设了一个监察司,由警务处主事李彪兼任主事,专门负责查纠官场风气,惩治贪腐。
一旦接到举报,查证之后,送礼的和收礼的都要受到惩处。
在沈墨以身作则,又高压遏制之下,荡寇军攻下永州之后因为吸收了太多乡绅和清廷旧官员而带来的一些不良风气很快就被抑制住了。
整个官场上下,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好好做事上面,风气为之一清。
许多人见状,都对沈墨更加钦佩,觉得他真是能成大事的英雄。
与此同时,沈墨的扩军计划已经进入了尾声。
整个荡寇军现在陆军正兵兵力超过了三万,其中铁牛和程凯那边各领五千,沈墨亲领两万主力驻守在永州。
水师也有三千人,其中配备了十八门八磅炮的重型战舰五艘,配备四门三磅炮的轻型炮舰十艘,另外还有五百多艘大大小小的各式船只,既能承担水面作战任务,也能承担大量物资和人员的运输任务。
除了三万正兵,各地编练的地方守备军总数加起来也超过两万人,这还不包括各村的村兵。
如果把那些村兵都加起来的话,沈墨麾下的武装力量人数已经接近十万。
当然,守备军和村兵都是属于半脱产的部队。守备军的定位更接近于后山的武警,而村兵则类似于民兵。
这十万人还是沈墨尽力控制,在不影响农业生产和社会正常生产秩序,又要保证兵源素质的前提下所达到的一个数字。
如果沈墨放开扩军的话,这个数字最少能翻一番。
但是没必要,人多不一定是好事,还是走精兵路线更好。
随着扩兵进入了尾声,距离进攻衡阳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沈墨定下出征的日子是六月十五,是沈墨迎接白映波进门后第三天。
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沈墨治下的各县已经已经开始了召集守备军和村兵回归,训练,积极备战。
各种命令每天如雪片一般的从总镇署发了出去,发到了湘南各地。
很快,别说整个湘南地区,就是整个湖南都已经知道了沈墨即将在六月十五日攻打衡阳的消息。
一时间,湘南本已经主将平静下来的局势又开始紧张起来。
但是更紧张的是坐镇衡阳的清廷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
第二百零一章 连夜进击
”将军,那沈墨不过区区数万之兵,而且还多数都刚刚扔下锄头镰刀不久的泥腿子。虽然侥幸赢了几场,占了一些城池,可毕竟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哪里能跟咱们正儿八经的朝廷军队相比。他沈墨若是敢来,末将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吃不了兜着走!”
在衡阳城里,吴三桂昔日给自己修建皇宫里,一处叫做天极殿的大殿里,乌梁海正在召集麾下众将以及衡阳城的文官首脑在议事。
吴三桂昔日在衡阳称帝,虽然只当了短短五个月的“大周”皇帝就病死了,但是却也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为自己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皇宫。
虽然因为时间关系,规模比不起北京的紫禁城,但是却也是规模宏大,华丽富贵。
在吴三桂病亡之后,清军攻入衡阳城。双方交战之时,这座宫城大部分的宫室都被烧毁,只存留下一小部分。
乌梁海也是个好享受的人,在率军入驻衡阳城后,便将这座残存的宫室作为了自己的行辕。
此时说话的是一名旗人将领,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言语之中颇有些对于乌梁海的谨慎担忧不以为然的意思。
“就是,将军,不提咱们有两万大军已经数万乡勇,咱们还有十门红衣大炮呢。那沈墨手下的贼军虽然听说也有火炮,但是我估计他们那火炮就跟火铳差不了多少,基本也就能吓唬吓唬人。他们要是敢来,就让他们尝尝红衣大炮的滋味,保证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又有一员满人将领出身应和道,说着还大笑起来,引来许多人应和。
对于手下将领们的轻敌傲慢,乌梁海颇有些无语,但是却也知道这是大多数人的态度。
在这些人看来,李光地和于成龙等人的失败,都是他们自己草包,才会被沈墨所败。
要是换成他们自己,肯定就不一样了。
人都是这样子,不见棺材不掉泪,都觉得别人败了就是菜,换了自己肯定行。
乌梁海虽然担忧,但是却也不能说太多。毕竟他的担忧很多没有办法证实,说得太多还会影响军心。
正当他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名亲兵从殿外快步走进来禀告道:“将军,皇上封顺承郡王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统领两万大军前来湘南剿贼。如今大军前锋已经到了衡山脚下。顺承郡王派来的使者正在殿下等候。”
殿中瞬间哗然一片,众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喜气洋洋的,都说皇上这是杀鸡用牛刀,剿灭一个区区沈墨,竟然连顺承郡王这个常胜将军都派来了。
乌梁海闻言先是一惊,再是大喜,心中原本的那点担忧立刻消失不见。
顺承郡王来了,防务的事情肯定都要移交给他,自己这边就轻松多了。
乌梁海急忙站起身来,大声道:“快请使者进来!”
不多时,一人就进入殿中,跟乌梁海见过礼后高声叫道:“奉顺承郡王,宁南靖寇大将军勒尔锦之令,着长沙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做好大军驻扎等一应准备,且严守大军行踪,不得有误。!”
乌梁海急忙领命。
使者宣读完了勒尔锦的命令后,乌梁海急忙宣布散会,将使者请到一处偏殿,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待使者吃饱喝足后这才开口详细询问。
得知勒尔锦不仅带了两万大军,军中还带着十几门红衣大炮后,乌梁海彻底放下了心。
他笑道:“有顺承郡王挂帅,又有红衣大炮助阵,沈墨这贼子这次一定会折戟沉沙,湘南光复指日可待啊。”
乌梁海是真高兴啊,他本来向朝廷求援,也没抱太大希望。因为他也知道天下的反贼实在太多,若是皇帝接到求援信就派援军,那有再多兵马也不够用啊。
他还担心皇帝治自己的罪,现在看来皇上还是很圣明的。
三日之后,乌梁海亲自将勒尔锦迎进了衡阳城。
待酒足饭饱之后,勒而锦便召来乌梁海询问最近的关于荡寇军的动向。
“根据种种迹象显示,那沈墨会在六月十五日来进犯衡阳。粗略估算,那沈墨麾下如今有十几万人马,不过至少有五万分布在宝庆府和郴州桂阳州等地。再算上留守兵力,沈墨能够动用的兵力当在五六万之间。”
乌梁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当然,他这个情报错的有点离谱。当然,收集情报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古代又没有各种先进的侦听监测技术和设备,基本都是靠着人力打听消息,再加上连蒙带猜,所以往往搜集到的情报互相矛盾,相差甚远。
所以就更需要主将能够理性判断了。
“五六万吗?只怕其中精锐最多不超过一万,其他的基本都是乌合之众而已。那你说说,关于沈墨手中的火炮数量有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
勒尔锦长着一张长长的驴脸,摸着下巴问道。
这个还真把乌梁海给问住了,想了半天,犹豫道:“大概似乎应该有个二三十门左右,不过也许他又铸造了一些也不一定。”
勒尔锦骂道:“你以为铸造大炮跟铁匠打一把刀那么容易吗?继续派人打听消息,越多越好。”
乌梁海被骂的唯唯诺诺。
勒尔锦到底是个知兵的,很快就带着人四处巡视,检查加固城防,调兵遣将。
因为六月十五就在三天之后,所以他只有三天的时间用来准备。
其实,在勒尔锦到达衡阳的当天夜里,沈墨已经带着一万五千荡寇军正兵趁着夜色,登上了水师的战船,沿着湘江顺流而下,奔向了衡阳城。
他前一天将白映波接过门后,新婚之夜缠绵一夜后,第二天早早就离开了家门,来到了总镇署,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出征。
之前所有的一切,大部分都是用来当做烟雾弹来迷惑敌人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六月十五出征,但是只有荡寇军的几个高层知道真正的进军时间是六月十二。
短短三天,会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
沈墨就是要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百零二章 水面遭遇战
沈墨这次出征,没有调回铁牛和程凯,也没有从他们手中抽调兵马,一来是宝庆府和郴州以及桂阳州等新纳入的地盘正在进行治安战,还需要他们继续镇守。
二来他认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留下五千人的警卫团镇守永州,沈墨带着一万五千正兵在水师的护送下连夜顺流而下,直奔衡阳而去。
永州到衡阳这段水路,江面宽敞了许多,而去水面的落差也小。在加上这段时间水师统领郑云龙一直派战船来回航行,早已经摸清了这段水路的情况。
哪里水流平缓,哪里水流湍急,哪里地形险要,哪里暗礁比较多,基本上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
所以虽然是夜间行船,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全的问题。
而且是突然奔袭,又有五艘炮舰在前面开路,清军水师就算在半路拦截,也不会起到什么太好的效果。
沈墨也没有带太多的粮草,只让所有士兵随身携带了三日的干粮,尽可能的让船只腾出空间去运输士兵。
永州到衡阳并不算远,而且水路平坦,又完全处在荡寇军水师的控制之下,补充粮草给养非常的方便,没有必要携带太多的粮草。
李志远作为这次出征的后勤主管,在后方负责筹募粮草征发民夫。
孙翔和常远也被沈墨调回来了,孙翔带领一万从各县抽调上来的守备军精锐会稍后赶到。
常远则被沈墨任命为守卫永州大后方的主将,负责一切防务。
至于情报头子戴文胜,则要在沈墨出征期间负责内部的反谍工作。看到沈墨出征,后方空虚,肯定会有一些之前蛰伏起来不甘心的人又起来趁机搞事情的,这是必然的。
治安问题则由警务处主事李彪负责,配合情报处,侦缉查办各种违法乱纪之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各司其职。
六月十三日,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荡寇军船队已经到了距离衡阳城以南数十里之外。
沈墨的旗舰是一艘重型战船,被沈墨亲自命名为“东安”号,既有纪念东安县作为自己发迹之地的意思,也有东方安宁的寓意。
其他四艘重型战舰则分别命名为“永州号”、“宝庆号”“郴州号”以及“桂阳号”,这都是沈墨目前打下的四个州府的名字。
“东安号”宽大的甲班上,一身白色棉甲,大红色披风的水师统领郑云龙手按腰刀,指着不远处的江面上的一块沙洲道:“主公,这块沙洲叫做白沙洲,过了此处,再行三十多里水路就能抵达衡阳城下。”
沈墨一身低调的黑色甲胄,身披白色披风,腰悬横刀,一边听一边观察着两岸的地形。
郑云龙又指着湘江东安的一处山岭道:“那座山叫做盘龙山,相传是是古时候一条神龙盘卧在此处所化形成的。这盘龙山地形易守难攻,而且山上还有好几处泉眼,还是比较适合大军扎营的。”
沈墨从怀中抽出单筒望远镜对着盘龙山看了片刻后道:”的确是个扎营的好地方。清军若是在此处安排一支兵马,切断江面,就会扼住我军前进道路。派人登岸去搜索一番,若无可疑之处,就在此处登岸扎营。”
郑云龙领命,立刻打出旗语,命令船队停止前进,然后派了一队人马靠岸,向着盘龙山搜索而去。
此时的衡阳城中,已经全面接管了指挥权的勒尔锦早早起身,吃过早饭后对着一张衡州舆图在仔细查看。
这时候的地图,画的简陋又抽象,若非非常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外人看了往往都是一脸懵。
勒尔锦当然也不例外,看了半天,皱着眉头,招手将一旁的乌梁海唤过来,指着地图上一处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乌梁海凑过来看了半天,这才道:“这似乎是衡阳以南数十里的盘龙山。此处水流平缓,江滩宽广,山势虽然不算高,但是却易守难攻,山中又有几处泉眼,算是衡阳以南最高的一座山岭。”
勒尔锦闻言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有没有在此处派人驻守?”
乌梁海犹豫了一下道:“此处并无人马驻守,郡王爷,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蠢货,带人跟我走。”
勒尔锦皱眉骂了一句,吩咐道。
乌梁海被骂的莫名其妙的,心中虽然有怨气,但是却不也不敢发作,只能答应下来。
勒尔锦带着乌梁海和一队亲兵出了宫城,骑马来到城中的内码头正准备坐船去盘龙山探查地形,忽然一艘小船飞快的地驶过来靠在码头上,船上跳下来一个士兵,看到勒尔锦这一队人,得知了其身份后,立刻跑过来大声报告道:“禀告大将军,城南三十里外的江面上发现了大队船只,看旗号应该是沈墨贼军的水师。”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乌梁海差点没吓得从马上掉下来。
“沈墨来了?他不是六月十五才出兵吗?怎么会这么快?”
勒尔锦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骂道:“蠢货,这显然是别人使出的瞒天过海的计策。不去盘龙山了,让洞庭湖水师提督阮南强来南城墙见本王。传令其他各将,谨守门户,没有命令不得乱动。”
一旁的几个负责传令的亲兵立刻领命骑着马去传令去了。
勒尔锦则调转马头向着南城墙而去。
回过神来的乌梁海急忙跟上,心中暗骂沈墨这个反贼果然大大的狡猾,明明说好的六月十五出兵,结果提前三天就来了,显然就是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实在太狡猾了。
他忽然很庆幸勒尔锦来了,要是他不来,自己肯定会被沈墨打个措手不及的。
清军洞庭湖水师提督动阮南强是一名洞庭湖上的水匪头子。昔日在清军和吴三桂大战之时,此人被清廷招安,在平定吴三桂的过程中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所以得了一个水师提督的位子。
阮南强得令匆匆来到南城楼,见到了正在往南眺望的勒尔锦。
“这么远能看见个鬼。”
行过礼后,勒尔锦半天不说话,站在一旁的阮南强暗自腹诽道。
片刻后,勒尔锦转过来看着阮南强道:“沈贼的水师已经出现在城南白沙洲附近,本王命令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反贼的水师堵截在白沙洲附近,一定不能让他们越过白沙洲。另外,你在在拦截反贼水师的前提下,将五千兵马送上盘龙山脚下。”
看着勒尔锦一副完全在下命令的做派,阮南强心中很不爽,暗骂道:“这些鞑子水战一窍不通,还对大爷这么说话,真他娘的气人。
不过他嘴上却答应的很干脆道:“请郡王爷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
说着领了将令,就转身而去了。
勒尔锦一指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乌梁海道:“你,带本部五千人马跟随阮南强一起去,要尽快占据盘龙山,绝对不能让贼军在盘龙山扎营。等你占据了盘龙山,就可以和阮南强水陆互相配合,扼住贼军进攻路线。到时候本王再出动主力,就可以在城外击败贼军了。”
乌梁海万万没想到这个差事竟然落在了自己头上,心中暗暗叫苦,有心拒绝,但是军中法纪森严,若是自己敢拒绝,勒尔锦就算以抗命之罪杀了他也无话可说。
“奴才遵命!”乌梁海只能硬着头皮领命。
阮南强手中的洞庭湖水师虽然号称兵力过万,大小船只近前艘,但是正儿八经的战船根本没有几艘,大部分都是从民用船只改造而成的。
而且这次来衡阳助阵,也只是来了一部分,并没有全部开过来。
阮南强当了多年的水匪,最后又能被清廷招安,官直堂堂提督,其最大的秘诀就是四个字“审时度势”。
这个人非常擅长观察形势,觉得形势对自己不利的时候,绝对不会硬刚。如果形势对自己有利,那跑的比谁都快。
当年在洞庭湖之所以愿意被清廷招安,就是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吴三桂即将败北,清军又缺少水师,自己投靠过去正是好时机。
果然被他赌对了。
这一次被调来衡阳助阵,他也提前做了一番功课,仔细调查了这一次要面对的对手。
当得知反贼水师手中竟然有炮舰,而且还不止一艘的时候,阮南强第一反应是这绝对是假消息。
开什么玩笑,自己纵横洞庭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一艘炮舰,你沈墨一个起事几个月的反贼竟然就有炮舰,而且还不知一艘,简直就是白日做梦,黄汤灌多了胡说八道嘛。
但是随着收集到的信息越来越多,各种流言传播,他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也变得半信半疑起来。
有一种说法是沈墨手中的炮舰和火炮都是琉球的郑经支援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郑经是如何从琉球几千里路将炮舰和那么多火炮送到地处内陆的湖南,但是看起来这个说法却是最后可能的。
想法转变之后,阮南强就已经有了一个打算,准备发现形势不对的时候就以自保为主。
大不了老子继续回去洞庭湖当水匪。
乌梁海硬着头皮领了命令,点齐五千兵马,出了城,登上了阮南强的水师船只,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起航,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思绪纷飞。
他一方面觉得己方的水师有这么多的战船,反贼应该打不过的。
另一方面却又觉得那不一定,毕竟敌人可是沈墨。而沈墨这个反贼头子总是不能以常理猜度的。
一时间又想到勒尔锦能看到盘龙山的重要性,那沈墨那么奸猾的一个人难道就看不见?
他会不会已经在盘龙山布下重兵,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就在这样的惶恐之中,清军的战船缓缓启程,顺着湘江向着上游驶去。
不知道行了多久,正在发呆的乌梁海忽然听见了前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声,然后就看见了熊熊的火光,继而又是一阵阵猛烈的喊杀之声。
乌梁海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走到船的最高处,抓紧桅杆向着远处眺望。
轰隆隆的巨响声此起彼伏,江面上不时地有火光闪烁,喊杀声被江风送进耳中,让乌梁海两股战战起来。
他知道,那轰隆隆的巨响肯定就是反贼水师的炮舰在开火,而那火光一定是己方的船只被击中后燃起的大火。
乌梁海已经有了撤退逃回城中的冲动了,但是他此时却在船上,船只行驶在宽阔的湘江之上,他作为一个满人,本能地对大江大河有些畏惧,别说跳船了,就是在这船上走几步都觉得有点头晕。
而且操船的还是阮南强手下的人,自己带着的这五千人乘坐的船又在船队的最中间,根本就是进退两难。
乌梁海无计可施,只能祈求阮南强能够撑住这一阵,然后赶紧下令船队返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很久,兴许没有多久,乌梁海就听见一个亲兵指着前面叫道:“将军,那是阮提督的旗舰,他败了,正往回跑呢!”
乌梁海定睛一看,那正掉头往回飞快驶来的可不正是挂着“洞庭湖水师提督阮”字大旗的阮南强的旗舰吗?
阮南强既然存了见势不妙就逃之夭夭的想法,所以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旗舰打头,而是让几个之前被自己收拢的其他水匪头子带着自己的人打头,显然是想让这些人当炮灰去试探荡寇军的火力。
荡寇军这边,沈墨在派人登岸去盘龙山搜索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听郑云龙报告说是前方发现了清军水师的哨船。
沈墨立刻断定清军会派水师出来迎战,将要拦截荡寇军水师行进,所以立刻下令郑云龙率领水师主力上前遮挡水道,自己则带领主力准备登陆。
一旦水战爆发,自己这些人还待在船上就有喂鱼的危险。
水战就要交给水师来打,陆军上了岸才有战斗力。
郑云龙派了部分战船保护大军登陆,自己则带着水师主力继续前行。
前行了大概十几里之后,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清军洞庭湖水师。
郑云龙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十艘炮舰打头冲了上去,五艘重型战舰随后压阵。
一场水面遭遇战就此爆发。
第二百零三章 捞了条大鱼
清军洞庭湖水师没有一艘炮舰,上面的水兵也基本都是从水匪转化而来,用的武器也多是弓箭轻弩短刀,以及一些传统的水面跳帮作战使用的火油拍杆等。
跟荡寇军水师的装备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且水兵的素质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荡寇军这边是顺流而下,清军船队是逆流而行。
在荡寇军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全面优势下,这场水面遭遇战,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荡寇军十艘炮舰在宽阔的江面上一字排开,面向清军一侧的二十门黑洞洞的三磅炮严阵以待。
不知轻重的清军先锋船队大声鼓噪着冲了过来,船上的清军水兵们疯狂的拍打着手中的武器,嘴里发出各种疯狂的呐喊声,企图用这种噪声来先声夺人。
这也是内湖水匪作战的惯用方式,先制造巨大的噪声来吓唬对手,使得对手心胆俱裂,然后趁机靠近对手船只,用带钩子的拍杆将对方船只勾住,然后搭上跳板,冲到对方船上短兵搏杀。
或者靠近以后用涂着火油的火箭射击来引燃对方船只,引发混乱,然后乱中取胜。
跳帮作战适用于跟己方船只差不多大小的船,而对于比他们船身高大的敌船,则往往会采用狼群战术,用数量超出好几倍的小船将对方团团围住,然后用火箭攻击。
他们看见荡寇军的战船比他们的高大,数量也不算多,所以就想利用自己船小数量多的优势来围攻。
郑云龙已经换到了”永州”号重型战舰上去指挥了。除了沈墨作为旗舰的那艘“东安号”之外,包括“永州号”在内的四艘重型战船则在十艘炮架后面列阵形成了一个弧顶向外的弧形阵型,“永州号”正好处于弧顶位置。
看着鼓噪而来的清军先锋战船,郑云龙一脸从容,用手中的千里镜观察了片刻后,让传令兵给各舰打出旗语,命令做好射击准备,等到敌军进入有效射程后再开炮。
舰炮的有效射程比陆炮要少的多。
道理很简单,再平静的水面,船只也会晃动。这会极大的影响射击的精准度,眼中影响射击效果。
这时候的火炮全靠人眼瞄准,有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自动火控系统,所以距离越近,精准度就越高。
而陆炮则是在一个固定的阵地上射击,精准度自然就高了许多。
但是具体的开炮实际得由各舰的舰长来自行把握,因为每艘战舰所处的位置距离敌方战船的距离都各不一样,统一开炮的会肯定会效果也是不一样。
清军战船越来越近,上面的水兵鼓噪声越来越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清军已经大胜了。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一艘清军小船已经来到距离己方不足五十米左右,一艘炮舰上站在指挥舱的舰长举起指挥刀爆喝一声:“开炮!”
一根从指挥舱直通下面炮舱的中空铁管立刻将舰长的命令清晰地传入了下面的炮舱之中。
两门早已经装填完毕的三磅炮旁边的炮长立刻拿起已经吹燃的火折子点燃了火炮尾部早已经剪好的引线。
引线迅速燃烧,引燃了炮膛内的发射药,火药燃烧产生的巨大动力将炮膛内的几十颗铅弹猛然轰出炮膛。
伴随着轰鸣声响起,船身猛地一晃,白烟迷漫升腾,首当其冲的那艘清军战船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船舱破碎,甲板上,船舱上惨嚎声一片。
在高速飞行的铅弹面前,无论是木头还是人,只要被击中,绝无幸免。
其他炮舰此时也纷纷开炮,轰鸣阵阵,白烟升腾而起短暂地笼罩了面前的江面。
木头的碎裂声,人的惨嚎声,仓皇的逃命声,人体落入水中的声音,各种声音瞬间不绝于耳。
很快,白烟散去,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原本气势汹汹鼓噪而来的清军先锋船队七八艘战船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甚至还有几艘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船舱甲板等各处撒满了清军的断肢残臂,血更是到处都是。
江面上更是漂浮着大量的木头碎块以及碎屑,以及许多的完整或者不完整的尸体。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跳水逃命的清军在拼命地向着岸边游去。
阮南强派来打头试探的先锋船队在刚才的一轮炮击之中损失了三分之一。
这一幕让后面一直在观察前方战况的阮南强脸色一白,感觉腿都有些发软。
贼军果然有炮舰,而且数量还不少!
眼前都有十艘之多,那么后面是不是还有更多的?
虽然从理智上来讲,一支反贼队伍能有十艘炮舰已经是非常逆天不合常理的事情了,但是阮南强还是忍不住的会这么想。
十艘炮舰在射击完一轮后,立刻按照早就安排好的命令向着两侧让开,将江面通道让给了后面的四艘重型战舰。
四艘重型战舰以“永州号”为首,扬起巨大的风帆,加速通过让出来的通道,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清军船队驶去。
而身后的十艘炮舰也在调转船头跟了上去,炮舱中的水兵同时重新开始装填火药。
顺流而下,又满帆前行的四艘重型炮舰很快就冲到了已经被吓懵了的清军先锋船队残部面前,直接从中间撞了过去。
巨大的包铁撞角直接在清军船队中间毫不费力的开出了一条道路。
凭借着巨大的体型,四艘重型战舰一边用撞角开路,两侧的十八门八磅炮一边向着两侧的清军战船轰击。
刚才三磅炮已经让清军吃够了苦头,威力和射程远超三磅炮的八磅炮造成的杀伤效果更是可想而知了。
两边的清军战船上顿时慌乱一片,炮弹横飞,击中船体直接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若是击中人体,直接就是变成两截甚至更多。
好几艘清军战船被击中后很快就进水开始沉默,清兵惊慌之下纷纷跳水逃命。
而此时后面跟上来的十艘炮舰则开始追杀那些四散奔逃的清军战船。
整个战场的画风,大概相当于四只巨大的鲸鱼带着一群鲨鱼在捕猎四处逃窜的其他鱼类。
等到四艘重型战舰彻底穿透了清军水师先锋船队,又向着后面的清军水师主力扑过去时,回过神来的阮南强再也撑不住了,用因为惊慌而变调的声音连连嘶声叫道:“掉头!撤退!撤退!”
阮南强的船好,而且早都存了保命的心思,船上又都是他多年的心腹,所以很快完成掉头,向着北面顺流而下,飞速逃窜。
其他清军战船一看主将都跑了,也急忙跟着掉头逃窜。
郑云龙一看,立刻下令全速追击。
趁你病,要你命。若是这次能全歼或者重创这支清军水师,以后的湘江,乃至整个湖南的水道上都将成为荡寇军水师的天下。
这一逃一追,很快就把船队中间的运输乌梁海和他手下五千清兵的船只一下子暴露在了荡寇军的水师面前。
“将军,那些船上都装满了人,看样子都是清兵。是要继续追杀清军水师,还是先收拾这些清兵?”
“永州”号的舰长指着那些清兵运兵船对郑云龙说道。
郑云龙用千里镜一看,意外笑道:“看那旗帜应该是那个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的船,没想到这一网还能捞个大鱼。传令,不追了,将这些运兵船全部为围起来。”
舰长兴奋地答应一声,亲自跑去给其他战船打旗语,传达命令。
乌梁海早已经察觉不妙,想要掉头逃跑。奈何他们乘坐的这些船上装满了人,前面有敌人,身后又被自己的人船给堵着,想要掉头也并不容易。
“快散开!靠岸!靠岸!”
乌梁海在甲班上急的跳脚,但是那些操船的船夫也被荡寇军的猛烈炮火给吓坏了,根本不听他的,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一样,导致许多船都互相碰撞在了一起,乱成一团。
船身摇晃,乌梁海没站稳,一屁股摔倒在甲班上。
可是没等他起身,忽然听到一声巨响,身下的船只猛然一震,船身忽然向一旁倾翻过去。
乌梁海大叫一声,随手乱转,正好抓住了一个亲兵的裤腿。
那亲兵也摔倒在地,慌乱之中抓住了旁边一个人的腰带。
那个人是一个千总,腰带被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也伸手乱抓,正好抓住了甲板上的栏杆,总算没有掉入江中。
三个人就跟捞月亮的猴子一样串成了一串。
他们算是幸运的,被荡寇军“永州号”这一次猛烈撞击,直接让许多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清兵直接摔入了江中。
一时间,船上船下乱作一团。
而十艘炮舰此时已经顺势对这些清军运兵船开始形成包围之势。
郑云龙站在“永州号”的甲班上,看着那三个串成串的人影,瞅了瞅道:“把那三个捞上来。”
很快,永州号上就放下了一艘小船,向着侧翻的清军船只靠了过去。
乌梁海这时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巨大的“永州号”,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小船来到乌梁海身边,正要把他弄下来,结果听见“嗤拉”一声,然后就见最下面的乌梁海噗通一声掉入了江中。
而被他抓住裤脚的那个亲笔此时低头看着自己毛茸茸的两条光腿,欲哭无泪。
他的裤子承受不住乌梁海的重量,断成了两截。
这情景引得永州号上的郑云龙和将士们哈哈大笑。
乌梁海是个旱鸭子,掉进水里后就开始使劲的扑腾。一旁的荡寇军水兵看他喝水喝的差不多了,才下了一张网将他从水里捞了上去,送到了“永州”号上。
变成落汤鸡的乌梁海被绑着双手送到了郑云龙面前,狼狈不已。
“你就是长沙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郑云龙打量了他一眼,问道。
乌梁海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年轻英武,一脸自信的反贼将领,想说点硬气的话,撑着自己国族的身份,但是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最终也只能点点头,用不说话来维持一下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你带了多少人上船?准备去哪里?”
郑云龙看见面前这个头门光秃秃,脑后的金钱鼠尾更细更长的真鞑子,嗤笑了一声,继续问道。
乌梁海闭嘴不言。
自己好歹堂堂八旗驻防将军,总不能刚被反贼俘虏,人家一问自己就竹筒倒豆子啥都说,那样实在有愧满洲人的勇武。
郑云龙见状冷笑道:“跟我这装硬气呢?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好好配合,还能活命,否则就把你继续扔到江里去喂鱼。”
乌梁海闻言浑身哆嗦了一下,嘴巴张了张但是又紧紧地闭上了,但是眼睛却不敢看着郑云龙,而是看向了一旁。
此时,远处又传来阵阵的炮声,其中还夹杂着人濒死时候的惨叫声。
甚至还有火光闪现,水面上还有不少的人影在挣扎扑腾。
那是企图逃跑的清军运兵船被荡寇军炮舰击中后的场景。此时站在高大的“永州”号上的乌梁海看的很清楚,身子不由地又哆嗦起来。
郑云龙回头看了一眼,又瞥一眼乌梁海,然后很随意地对旁边的亲兵道:“既然这位这么硬气,就成全他好了。我这人一向最佩服硬汉,最喜欢成人之美。绑住他的手脚,重新扔回江里,千万不要给他脱逃的机会,免得误了人家的殉国忠义。”
说完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乌梁海。
两名亲兵答应一声,从旁边的栏杆上解下一捆绳子,向着乌梁海走了过来。
不等走近,就见乌梁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这位,这位将军,本将军,不,我,刚才只是有点落水后有点冷,并不是故意……”
说到后面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显然觉得这个借口很蹩脚。
但是再蹩脚的理由也是理由啊,他真的不想死啊,尤其还是被扔进江里活活淹死这种死法。
郑云龙不说话,背着身继续看远处的战况。
两名亲兵对视一眼,继续走到乌梁海跟前,过来绑他的手脚,任凭乌梁海如何挣扎求饶都依然没有停手。
片刻后,只听见随着“啊”的一声大叫,然后又是“噗通”一声物体重重落水的声音。
一名亲兵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正在水里上上下下的乌梁海,将手中的绳头绑在栏杆上,交给了另一人,然后走过去请示郑云龙道:“将军,泡到什么时候?”
郑云龙没回头道:“别弄死就行,这狗鞑子既然想装硬汉,就给他一次装给够。”
第二百零四章 乱天下者必沈墨也
乌梁海被再次从水里吊起来的时候,荡寇军水师也完成了对于清军运兵船队的包围。
除了几艘小船因为灵活性比较好逃走之外,还有几艘被荡寇军的炮火给击伤击沉,其他的全都乖乖当了俘虏。
不想当俘虏的也有,许多人惊慌之下纷纷跳入了江中。
别说这些士兵大部分不通水性,就是通水性的人在大江大河之中也很容易被淹死的。
江河里的水跟小河小溪中的水完全不一样,风大浪急,下面可能还有各种暗礁。以及船只在水面行驶形成的各种漩涡,每一种都有可能要了人命。
郑云龙看着包围之势已经形成,清军水师主力也已经跑的很远了,也就不再去追,让人将那些还在水面上挣扎的清兵往上捞。
死了可惜,抓回来还能当苦工,甚至改造一下还可以用来当仆从兵。
废物利用还是很有必要的。
等到打捞的差不多了,郑云龙下令押着那些被俘虏的清军运兵船返航,又派了两艘炮舰在后面断后,谨防逃走的清军水师来个反戈一击。
打仗嘛,该大胆果断的时候肯定不能犹豫,否则容易贻误战机。
但是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要谨慎,免得阴沟里翻船。
这是沈墨一直给麾下将领们强调的一点,也是他以前跟人打架的时候的一个宗旨。
现在看来,大家都贯彻的很不错。
这场水面遭遇战从开始到结束,没超过两个时辰,但是战果却是巨大的。
总共击伤击毁以及俘虏了清军大小船只一百二十多艘,清军伤亡至少在千人以上,而且还俘虏了包括长沙八旗驻防将军乌梁海以下共四千三百人。
而荡寇军这边除了被清军仓促反击时候的箭矢射伤划伤的十几名士兵,还有不慎落水的三名士兵(已救起)之外,再无其他伤亡。
船只更是无一损毁,只有在冲撞清军船队的时候两侧的船舷有些轻微的表面损伤。
这一仗可以说是一场非常辉煌的大胜。
而沈墨此时已经率领陆军全部登陆,正在盘龙山下开始安营扎寨。
等他从郑云龙派来的报信士兵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
“云龙,云龙,我看是水中蛟龙才对。走,咱们去迎接咱们的蛟龙将军。”
沈墨抓起长刀,带着一群亲兵向着临时搭建的码头方向而去。
也是因为他这随口一句话,往后郑云龙多了一个外号“蛟龙将军”。
江岸边的浅滩处已经被辎重营的士兵搭建起了一座临时的简易码头,目前已经能够同时停靠五艘炮舰。
但是这肯定是不够的,所以还在继续修建。
除了码头之外,还要修建一些基本的防御工事,所以现在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
辎重营的士兵基本都是系统农民出身,精通各种生活技能,所以干起活来很是高效,码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成型。
大军后续的人马登陆以及粮草装卸都要从这个码头进行,所以工程量还是不小的。
此时,郑云龙正在安排水师的人押解那些清军俘虏靠岸登陆。那些清军俘虏全部扔下武器,解下身上的盔甲,只允许穿着一条裤子,然后举着双手排队小船。
看着江边的热火朝天的码头工地,这些俘虏们都露出了惊讶不已的表情。
郑云龙远远看到沈墨过来了,给旁边的副将交代一声,带着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的乌梁海下了船,向着沈墨走来。
“主公,属下幸不辱命。这就是乌梁海。”
郑云龙虽然努力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根本藏不住的。
“想笑就笑吧,打了胜仗不笑难道吃了败仗再笑?”
沈墨瞅他一眼,笑骂道。
郑云龙终于忍不住了,咧开嘴巴乐了起来,指着乌梁海道:
“主公,这老小子一开始不老实,想装硬汉,被我吊在江里洗了个澡一下子就老实了。听他说康熙派来了一个什么顺承郡王叫做勒尔锦的,带着两万兵从北京过来了,现在衡阳的事情都让这个勒尔锦给接手了。此人倒是有点眼光,听说咱们来了,就派这个倒霉蛋带了五千兵出城,想抢占盘龙山阻截咱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咱们给一锅端了。”
沈墨听说衡阳城中的守将换人了,而且还多了两万兵,也有点意外,看向乌梁海道:“说说吧,衡阳城里现在总共有多少兵马,具体怎么布防的。还有关于勒尔锦,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好好配合,我可以不杀你。”
乌梁海看到江岸边热火朝天的工事,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码头,看着军容肃整,装备精良的士兵,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真的是一支反贼军队吗?
感觉比朝廷的官军还要像官军!
第一眼看到沈墨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沈墨身边的副将或者侍卫之类的,但是听到郑云龙称呼“主公”,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英俊,身姿挺拔,神情从容,双目炯炯,似能看透人心,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英武少年竟然就是沈墨,他再一次地感到了震撼。
“你就是沈墨?”乌梁海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脱口问道。
沈墨微微一笑道:“怎么?听说你是个很谨慎的人,之前不是搜集了我的很多信息,还说乱天下者必沈墨也,怎么见到我却一脸少见多怪的样子?”
乌梁海闻言浑身一震,失声道:“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那句“乱天下者必沈墨也”他的确说过,但是却是在自己家中,又一次喝了点酒后随口发出的一句感慨。
但是在场的也只有他的小妾和两个丫鬟还有几个亲近的奴才,可是此时竟然从沈墨这个自己天天念叨的反贼头子轻描淡写地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吃吃道:“你在我身边安插有奸细?”
沈墨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道:“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知道真相也没用了。还是说说衡阳城里的情况,说不定还有机会跟你那已经怀孕的第六房小妾有见面的机会,还能见到你那未出世的孩子。”
到了此刻,乌梁海才彻底地丢掉了所有的幻想,面色灰败,身子颤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要是还心存侥幸,故作聪明,那才是真的自取灭亡。
第二百零五章 战争的天平已经倾斜
乌梁海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沈墨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也都一一回答了。
沈墨除了了解了关于勒尔锦和城防的相关信息,还得知了跟着乌梁海一起出城的五千清兵的情况。
这五千人里,有一千满八旗士兵,是属于乌梁海的嫡系人马,也是他担任这个驻防将军的底气所在。
除此之外,还有三百蒙古兵,也就是蒙古八旗的人。另外还有七百多汉军旗的人。
除了这两千八旗兵,剩下的三千人都是绿营兵。
听完乌梁海的话,沈墨略微沉吟了一下对旁边的郑云龙吩咐道:“将这些俘虏混编关押,不要让他们有精力闹事。”
郑云龙立刻明白了沈墨的意思,显然是为了防止俘虏们闹事。
“主公请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郑云龙抱拳领命。
沈墨点点头,又看向一直一直在偷偷竖起耳朵听自己说话的乌梁海,眯着眼睛微笑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所以恭喜你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也只是暂时,能不能长久活命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完挥挥手让人将乌梁海押了下去。
乌梁海张了张嘴,还要问问沈墨到底在他家里安插了多少眼线,到底谁又是眼线,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巴就被堵上了,两个士兵押着他向远处走去。
郑云龙叫过来一个军官,吩咐道:“咱们干活的人手正不足,这些俘虏正好排上用场。俘虏营还没有修建,你带人押着这些俘虏去伐木,让他们自己给自己修建俘虏营。如果有人想要闹事或者逃跑,格杀勿论。”
那军官答应一声,一挥手带着一队士兵安排去了。
在将俘虏押回之后,郑云龙又派水师沿着湘江向北搜索追逐那些逃窜的清军战船,结果一直行驶到衡阳城下都没有见到一艘船。
原来,阮南强在见识到了荡寇军水师强横无比的炮火之后,根本就不敢稍加停留,直接带着剩下的船只顺流而下,跑回洞庭湖去了。
他守招安当这个水师提督不是为了给清廷卖命的,平时让他剿剿水匪,运输一下兵马粮草也都还行,但是要让他跟强敌硬刚,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清廷算账,那也得他们有那个本事就行。
正当郑云龙下令要返航的时候,衡阳城中的清军竟然向着江面打起炮来了。
一发炮弹呼啸着掠过“永州”号的上空,落入了不远处的水里。
城头上好像还想起了一阵遗憾的叫声。
“永州”号的舰长黑着脸过来请示道:“将军,要不要还击?这些鞑子太嚣张了,竟然敢炮击咱们!”
郑云龙虽然也有些小小的怒气,但是却依然保持着冷静道:“怎么还击?咱们的炮射程根本射不了那么远,而且也没那么大的射击仰角。鞑子这是再向咱们示威,也是想挽回一点刚才水战失利的颜面。不用理他们,传令各舰原路返航,不得擅自开炮!”
舰长虽然有点不甘,但是也知道郑云龙说的是对的,答应一声,去传令了。
勒尔锦站在城头,看着开始向南返航的荡寇军水师,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想到临阵擅自脱逃的阮南强,又气的咬牙切齿道:“这个跟牛羊一样胆小的水匪头子,待此战过后,本王一定要将他抓回来大卸八块!”
放完狠话,又想到了被俘虏的乌梁海他那五千士兵,勒尔锦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既恼恨乌梁海无能,又心疼那损失的五千士兵。
永州城之中本有乌梁海带来的两万人马,还有自己带来的两万人,总共四万士兵。
这一下子就损失了八分之一。
而且这也不是简单的数学题,双方还没有正式开战,结果己方的大将就被俘虏,而且还是以一种非常不光彩的过程被俘虏了,这对于城中守军的士气显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且没有了乌梁海的配合,他要彻底掌控乌梁海剩下的那些士兵,显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己方没有了水师助阵,那就意味着敌人的水师可以随时封锁江面。己方的粮道也会被随时切断。
而城中的粮草虽然储备不少,但是在兵力增加了一倍的情况下,粮草的消耗速度也会同样翻倍。
如果一旦被敌人的水师切断粮道,那城中剩下的粮草根本支撑不了几天的。
从这个角度来讲,勒尔锦是应该尽早出兵,跟沈墨决战的。
但是如今刚刚遭遇了一场大败,士气正是低落的时候。乌梁海剩下的那一万五千人也没有真正掌控,此时出城野战,胜算根本不大,而且还极有可能彻底让局面陷入被动之中。
可如果据城而守的话,那对于粮道通畅,又有强力水师的荡寇军来说,根本就是把战场的主动权一下子交到了对方手中。
对方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对方若是一直围而不攻,那城中的这数万清军恐怕几天后自己就会先乱了起来。
本来都是从各地抽调过来的,出身不一,待遇也各不相同,许多士兵本就心有怨言,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发生内讧的。
这数万人一旦发生内讧会发生什么情况,简直不言而喻。
可是如果派兵出城去乡下征粮,恐怕也不会那么容。跨江过去不太现实,水面有荡寇军的水师阻挡,根本过不去。
可是不过江,衡阳城以西基本上都是大山,根本没有多少村子。就算勉强搜集一些粮草,能不能弄回来都是两说。
谁知道附近的山里有没有沈墨安排的伏兵。
勒尔锦这个所谓的“常胜将军”越想越苦恼,越想越觉得无计可施。
他甚至开始讨厌湖南的地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河流和山地,这简直让英勇的八旗勇士如同被拔掉了翅膀的雄鹰一样变得有心无力。
一场突如其来的水战失败,让勒尔锦和衡阳城的数万清军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
所谓南船北马,不仅体现在南北两地的出行区别上,在战争中,也同样是取胜的关键因素。
在平坦辽阔的北方作战,大量的骑兵是掌控战场局势的最重要砝码。
在河道纵横,山水连绵的南方,强横的水军则是左右战争天平的关键部分。
而此时,这场战役的天平已经很显然的倾斜向了沈墨这一边。
第二百零六章 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
一场水战大胜,让战场的主动权一下子掌握在了沈墨的手中。
这一点城里的勒尔锦明白,沈墨更明白。
“主公,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攻城?”
跟着沈墨巡视盘龙山大营修建情况的郑云龙跟在身后,出声问道。
“这个还要看你。”沈墨看着已经初见规模的的营盘,笑眯眯地说道。
“看我?”郑云龙有些茫然,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看你了。你的水师将湘江水道封锁的越严密,城中的清军粮草就消耗的越快,士气也会跌落的更快,那总攻开始的时间就越早。”
沈墨的一番话让郑云龙明白过来,神情一振,但是又眉头微皱道:“主公,只是那城中的火炮会对咱们造成威胁,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沈墨摇摇头道:“清军的火炮不用太担心。他们的火炮虽然射程远,但是却很笨重,射击角度调整起来并不方便。那个勒尔锦现在肯定是把这些火炮当成宝贝疙瘩,必然是重兵防守的,就算情报处潜伏在城里的暗桩有心破坏,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的。你完全可以趁着夜色悄悄的把船开过去在火炮的射程之外阻截清军的的运量船。”
“可是如果战舰都去了下游,那主公这边就没有战舰护卫了!”
郑云龙表达了他的担忧。
沈墨哈哈笑道:“只要你在下游堵着,我这边一点都不用担心。等到孙翔带着五千守备军赶到后,咱们就可以在江对岸派出大量的搜索队,用来切断清军派出的征粮队,最大程度的切断减少清军的得到补给的渠道。双管齐下,过不了几天,城中的清军也不会不攻自破了。”
郑云龙闻言笑着送上一记马屁:“主公英明,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沈墨笑着收下这记马屁,然后继续巡视。
走到俘虏营附近,被俘虏的四千多清兵都在老老实实的干活,旁边负责监工的荡寇军士兵腰间跨刀,手中拿着鞭子,走来走去,看那个动作慢了就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
旁边还有约莫五百人的正兵围在四周,眼睛都在严密的地注视着工地上的俘虏们一举一动。
负责修建俘虏营的一名营长看见沈墨过来,急忙过来见礼。
“怎么样?有没有闹事的?”沈墨问道。
“禀主公,昨夜有四十几个想逃跑的,都被抓了回来。早上这些俘虏们吃饭的时候,按照主公的之前的命令,全部当众处决了。效果很明显,今天这些人都很老实。”
沈墨点点头道:“很好,杀一儆百。给这些俘虏们说清楚,只要好好表现,就有饭吃,能活命。若是再有想跑的,就继续杀。不过天天看着他们也麻烦,你们可以借鉴一下保甲制,逃跑的搞株连,表现好的可以加餐,甚至可以提拔为监工,以俘虏治俘虏,你们也能省心。”
那营长听了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主公英明,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墨笑笑,又问道:“那个乌梁海表现怎么样?”
营长道:“很老实,让干啥就干啥。昨天话还有点多,问东问西的。不过早上看完处决那几十个逃跑的俘虏后,今天话就少多了。那不,正在那边干活呢。”
沈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乌梁海正骑在一棵砍下的树干一头,用手中的小斧头清理上面的枝桠,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沈墨看了看,忽然道:“把俘虏们集合起来。”
他刚才看着那些留着丑陋的金钱鼠尾的俘虏,忽然感觉一阵恶心。
“遵命!”营长虽然不明白沈墨要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立正领命,声音锵锵。
很快,负责看守俘虏的五百名正兵将四千多俘虏收回他们手中的工具,然后将他们驱赶到了一起。刀枪举起,对准了他们。
看着那些表情冷漠,虎视眈眈的荡寇军士兵,清军俘虏们惊慌失措,以为荡寇军要处决他们。
许多人甚至跪下求饶,还有人大声的哭泣起来。
乌梁海也吓得面色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看着站在一堆堆积的原木上面的沈墨,乌梁海忽然带着哭声大叫道:“沈墨,沈总镇,沈天王,你不能言而无信啊!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干活也很卖力的,我也没有触犯俘虏营的规矩啊,你不能杀我啊!你是成大事的人,是要做天下雄主的人,你不能学白起啊,不能言而无信啊!你今天杀了我,你以后何以取信天下人啊!你真的不能杀我啊!……”
这货一哭,其他俘虏也被他感染了,哭声此起彼伏的,搞得其他位置的荡寇军士兵都看了过来。
沈墨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一个满洲俘虏为了活命口口声声说我这个反贼头子是天下雄主,不知道康麻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就是没有摄像机,否则给你录下来,回头给康麻子那位圣主看看,那才好玩。
俘虏营的营长走上前去,站在一堆木头上,锵的一声抽出腰刀举起来,厉声喝道:“肃静!再有敢聒噪者,立斩!”
周围的士兵也跟着齐声喊道:“聒噪者,立斩!”
几声过后,俘虏们终于安静下来,乌梁海也不敢再说,闭上嘴巴,但是一直哆嗦不停的双腿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沈墨看着场面安静下来,目光环视一周,所有于他目光接触到的俘虏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因为他们从沈墨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厌恶。
“召集你们,是因为我看到你们脑后那根猪尾巴就极度的恶心。四十年前,满洲鞑子入关后逼迫中原百姓剃发易服,说什么‘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为此不惜屠戮了无数的百姓,所以才让这天下的男人脑袋后面都长出了这么一根丑陋恶心的猪尾巴。如今我沈墨发誓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那就从这剪掉这根猪尾巴开始。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若是还有人脑袋后面还留着这根猪尾巴,那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说完一挥手,立刻有人在旁边竖起了一炷香,拿着火折子的士兵站在旁边等着命令。
同时,又让人给俘虏们送上了一堆短刀。
第二百零七章 怪诞荒谬的世界
事实证明,这些俘虏们想活命的欲望比沈墨想象的要强烈许多。
在那一炷香被点燃之后,俘虏们立刻飞快地扑向了那些短刀,然后开始使劲去割自己脑后的辫子。
但是许多人很快发现,自己给自己割不是很方便,而且还容易伤到自己脑袋,所以很快就出现了互相配合的现象,你给我割,我再给你割。
甚至有人割断辫子后还想把剩下的一点毛给刮掉,但是手中的短刀却已经被旁边的人给抢走了。
甚至因为抢刀还发生了一些冲突,有几个抢的凶的甚至还捅死了人。
沈墨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旁边的荡寇军士兵们也保持沉默,只要这些俘虏们不企图逃跑,他们也不会动手的。
不过让沈墨意外的是,冲突并没有愈演愈烈,反而在在几个军官呵斥下很快平息下来,并且以更快的速度互相配合起来。
更让沈墨感到意外的是,他本来以为对于剪辫子这件事最抗拒是应该是那些真鞑子,也就是满八旗的人。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反而是动手最快的那一批,其次是蒙古八旗的人。
反而是那些汉军旗和绿营兵却表现出了明显的犹豫,因此落在了最后面。
这让沈墨心中有一种很难说出的感觉,想起了自己以前偶尔看到的一些史料。
原本的时空里,满清灭亡以后,中华民国建立。
当局派人宣传让老百姓剪辫子,但是让人意外的是,许多底层的百姓反而不愿意剪辫子。
甚至许多人就算勉强剪了,也会大哭一场,然后还把剪掉的辫子偷偷藏了起来。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怕大清又活过来了,没有了辫子就成了反贼了。
后来张勋复辟的时候,留着大辫子的张勋进了北京城以后,可把那些前清的遗老遗少给高兴坏了,纷纷拿出自己藏起来的辫子又给续上。
那些藏着辫子的底层百姓也都大呼自己有先见之明,也纷纷得意洋洋地将藏起来的辫子拿出去挂在了后脑勺上。
张勋在北京城里待了不到半个月就被赶走了,走的时候上述的这些人还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的,但是辫子依然没有扔掉。
许多人甚至直到死还留着他们的辫子。
真真的反应了什么叫做脑后的辫子好剪,心中的辫子难剪。
这些汉军旗和绿营兵明明都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可是当了几十年满清奴才却把他们的血性都当没了。
这跟自己原来那个世界那些跪久了就站不起来的人都是同一类人。
心中虽然百感交集,但是沈墨却继续冷眼旁观。
旁边的那柱香一点一点地燃烧着,终于到了尽头。
沈墨一挥手,周围的荡寇军士兵立刻围了上去,刀枪对准了那些清军俘虏。
“停!”
数百士兵大喝声中,俘虏们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在士兵的指挥下分批向前走。
凡是脑后还留着辫子的,直接被拉到一旁。
最后统计了一下,还留着辫子的只有七十多人。
一审问,这七十多人里有四十多个汉军旗的,十几个绿营兵,剩下的那十几个才是满八旗和蒙古八旗。
营长过来请示沈墨,沈墨冷声道:“把刚才那些杀人的也揪出来。”
很快,刚才因为抢刀子杀人的十几个人也被揪了出来。
加上那七十多个留辫子的,都被绑起来齐齐跪倒在地上。
有人开始痛哭流涕,大声求饶。有人却开始想充好汉,想要站起来大骂沈墨。
沈墨冷眼相对,对着那些割掉辫子的俘虏高声道:“我沈墨说到做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还留着那根丑陋的猪尾巴,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说完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士兵们站在那些跪着的俘虏们身后,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砰砰砰”一阵枪响之后,那些俘虏们全部被处决。
再检查过尸体之后,一队俘虏被抽调出来抬着昔日同袍的尸体去掩埋。
沈墨将瑟瑟发抖的乌梁海叫道面前,看了看他的后脑勺,意外地发现这厮的后脑勺不仅没有辫子,而且还干干净净的,就差点上几个戒疤就可以当和尚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得?”
沈墨好奇问道。
乌梁海颤声道:“今天早上领到斧子之后我就让人给我把辫子割掉了。我打听过,投降你的人都要剪掉辫子的,我就知道这辫子留不住,迟早都得剪掉,所以就……”
沈墨都听乐了,笑道:“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也得亏你剪的早,否则以你这把年纪,想抢个刀也不容易。要是动作慢点,超了时间,你说我是杀你还是不杀你?我喜欢跟聪明人打叫道,你求生欲这么强,我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乌梁海听得两股战战,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我想知道,你剪辫子的时候就一点都没有犹豫吗?不觉得自己这是辱没祖先吗?”
沈墨略微有些好奇地问道。
乌梁海犹豫了一下道:“有一点犹豫,但是我知道辫子没了还可以长出来,但是脑袋没了却长不出来了。”
沈墨一愣,指着乌梁海放声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差点出来。
乌梁海被笑的更是颤抖的厉害,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沈墨想明白了一件事,对这些从白山黑水之间发迹的渔猎民族来说,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才是最高的生存哲学。
他们以前留辫子是为了适应环境,不让脑袋上长虱子,不给那些野外的寄生虫有藏身之处,也是为了清洗更方便。
如今剪辫子是为了活命,所以剪掉也没有什么太难接受。
可是偏偏那些被迫着留了辫子的汉人却偏偏对于剪掉辫子犹豫不决,这让沈墨觉得一种莫大的讽刺。
先人为不留辫子而被鞑虏屠杀,后人却因为想要留辫子被自己斩杀,这算是一种什么奇怪的轮回?
沈墨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充满了怪诞和荒谬,让人难以理解。
第二百零八章 很大胆也很刺激
解决了俘虏们的事情后,沈墨正式将注意力全部转到了如何攻克衡阳城上面。
按照沈墨制定的策略,郑云龙派遣水师主力趁着夜色偷偷越过衡阳城,跑到了湘江下游,彻底堵住了衡阳城跟其他城池,尤其是跟长沙府之间的水道交通。
天亮之后,虽然清军的探子发现了了荡寇军水师的动静,立刻报给了勒尔锦。
勒尔锦也很快猜到了荡寇军的意图,知道他们是想锁死自己的粮道。
不甘心的勒尔锦连续派了好几拨人马偷偷出城去找清军洞庭湖水师提督阮南强,想逼迫他重新南下来打通粮道。
但是跑出去的人没有一波回来的,全部杳无音讯,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勒尔锦在损失了几波探子之后,终于明白,自己是基本不可能从后方得到粮草补给了。
而阮南强这边带着残余的清军水师一路顺着湘江逃到了湘潭县之后停了下来。
这哥们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回洞庭湖继续当他的水匪头子,逍遥自在去。
可是在湘潭过了一晚上后又觉得就这么跑了有点不甘心,对不住自己这些人的钻营。
好不容易当了个提督,一夜之间却重新沦落为水匪,回去之后肯定会被人嗤笑的。
这么一想,阮南强就感觉心理落差挺大,第二天竟然头铁的又带着船队往回跑,准备看看有什么机会。
若说他想跟荡寇军水师再硬干一场,他又没那个胆子。但是让他就这么跑了,他又不甘心。
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他又带着船队往回跑了。
结果正好遇上了正往下游巡弋的荡寇军水师。
虽然阮南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没有挂清军的龙旗,而是挂着商行的旗帜。
荡寇军水师可是看到任何船只都要上前检查的。
看到这么多的船只开过来,立刻上前盘查。
结果还没等靠近,阮南强就吓坏了,立刻下令掉头逃跑。
荡寇军水师战船立刻就知道这些船不对劲,全速追了上去,又是一阵炮击,最后击沉了一艘,击伤了三艘,还俘虏了十几艘,其他的全部吓跑了。
阮南强这时候才终于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真是回来作死来了。
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之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剩下的船不要命地逃回洞庭湖去了。
爱谁谁去,老子还是保命要紧!
至于勒尔锦派出的探子,也是想趁着夜色坐小船去寻找阮南强的水师。
可是荡寇军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在衡阳城附近的水面上悄悄下了暗桩,晚上的时候就把铁索拴上,来了一个铁索横江。
而且铁索上还挂着铃铛。
这样,只要晚上有船只经过碰到了铁索,那些铃铛就会立刻响起发出警报声。
三波探子都是这样被活捉了。
至于说会不会误伤无辜民船,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衡阳大战的消息已经传开,正常人都知道衡阳附近的水道肯定会被截断,所以一般不会轻易冒险的。
水道被封锁之后,勒尔锦又将军队分成许多小股部队,出城去附近的乡下征粮。
衡阳附近的富庶一点的乡村大多数都在湘江东岸。但是一来水道被荡寇军水师给截断了,他们根本过不去。
二来也没有船可以过去。
况且,沈墨也早都让人在湘江东安派出了巡逻队,只要发现可疑人员,都会上前盘查。
所以清军能去征粮的只有那些隐藏在湘江西岸山岭中的乡村。
可是这些乡村本来数量也不多,而且大部分还都很贫穷,百姓自己都没有多少吃的,更不用说能抢到多少粮食了。
而且在孙翔带着五千守备军到来之后,已经全部按照连为单位组成搜索队,在当地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下在通往这些乡村的道路附近搜索巡逻。
清军去的人少,就会被搜索队给吃掉。去的人多,又会引来附近其他搜索队。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沈墨还派出了一支千人左右的正兵部队驻扎在湘江北岸,作为搜索队的后盾。
连续两天几十支征粮队铩羽而归,损兵折将之后,勒尔锦终于坐不住了。
手下的大将们纷纷请战:“郡王爷,这些反贼实在太嚣张了,现在把咱们围得死死的。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了。我看不如直接出城这些反贼大干一场,好让他们知道咱们八旗勇士的厉害!”
“不错,这些反贼只会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有本事就跟咱们爷们堂堂正正的地打一场。水战咱们八旗勇士差点意思,但是陆战咱们又怕过谁?吴三桂那老小子当年那么厉害,他手下的关宁铁骑个个鼻孔朝天,号称什么天下第一流的骑兵,最后还不是被咱们爷们给收拾了。”
“就是,郡王爷,汉人有句话说的好‘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反贼,那沈墨还真以为咱们大清军队都是纸糊的。这次打疼了他们,他们就老实了。”
听着下面将领们乱哄哄的声音,勒尔锦有些头昏脑涨。
他想了想,觉得是应该主动出击,不能躲在城里被活活困死。
但是要主动出击的话,又需要沈墨配合才能行。毕竟沈墨的大营还驻扎在江对面的盘龙山下,且不说距离衡阳城还有二十多里路,就算自己真想打,还得带着人马渡江去打。
所以这根本就不现实。
如果沈墨避而不战,他也只能空跑一趟。
想了半天,勒尔锦想出来了一个主意。他写了一封战书,让人送到了沈墨手中。
沈墨接到这份战书,打开一看,不由的笑了起来。
勒尔锦竟然主动邀请他决战,还说若是沈墨真的仁义,爱惜百姓,不想让衡阳城中的百姓被战火荼毒的话,就跟他在衡阳城南门外的荒原上进行决战,双方各出两万兵马,摆开阵势,堂堂正正地战一场。
若是沈墨败了,就带着人回永州去。
若是自己败了,就带兵离开衡阳,将衡阳城完完整整地交给沈墨。
看着这封战书,沈墨真觉得这勒尔锦脑子有坑。
你一个堂堂官军主帅,竟然跟我这个反贼头子讲仁义,用衡阳百姓的安危来要挟自己,真是太讽刺了。
孙翔和郑云龙看了也都觉得匪夷所思。
孙翔道:“主公,这勒尔锦主动要求决战的原因显然是被咱们围困,导致城中的粮草给养快不够了,担心下面军心混乱,士气低落,才想出来这一招。”
郑云龙也道:“对啊,主公,咱们不能让这老小子的打算得逞,咱就继续围着他,让他山穷水尽,不战自溃。”
沈墨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衡阳城的方向看了一会,然后转身看着两人道:“你们说的都没错,勒尔锦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应该有两个。”
衡阳城中,勒尔锦对着下面的一群将领解释道:“本王邀请沈墨决战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用堂堂正正之战来击败反贼,让反贼彻底认识到咱们官军的厉害,也让那些已经依附了反贼,还有正准备依附反贼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第二,反贼虽然目前气焰嚣张,但是真正的精兵在我看来不会超过一万人。而咱们城中却有将近四万人。一旦反贼答应决战,必然会倾巢而出,他们派出去的那些搜索队也会收回去。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腾出人手去征粮了。”
盘龙山大营,沈墨说完自己的两点猜测后继续道:“勒尔锦这两个目的无论达到哪一个,都算是他赢了。”
孙翔闻言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微微颔首赞同。
而郑云龙却皱着眉头问道:“主公,那勒尔锦怎么就笃定主公一定会答应他呢?”
城中,一个满洲将领也对着勒尔锦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勒尔锦微微一笑道:“不答应就不答,咱们也不会损失什么。打仗不就是见招拆招嘛。”
城外,郑云龙也恍然大悟,看着沈墨道:“所以,主公是打算答应他了?”
沈墨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当然答应,但是却不能轻易答应。虽然勒尔锦动机不纯,但是他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比起一个残破的,伤亡惨重的衡阳城,我更希望咱们能接手一个完整的的衡阳城。”
看到两人还有些不解,沈墨笑道:“勒尔锦虽然如意算盘打得响,但是咱们却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决战的地点由他定,但是时间却必须由咱们定。孙翔,你替我写一封回信,就说我答应他的决战请求,但是决战的时间要定在三日之后。若是同意,就届时一决雌雄。如果不答应,那就继续维持现状。”
孙翔答应一声,坐到书案前很快写好了回信,沈墨看完没有问题,用自己腰间悬挂的印章盖上章,然后让人交给了勒尔锦派来的使者。
勒尔锦手下的将领们听完勒尔锦的话,都不太相信沈墨会答应决战。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沈墨明明占据了主动权,只要再围困上几日,城中就会自己生乱,何必费劲来决战呢。
勒尔锦其实心中也吃不准,从理性上分析,他也觉得沈墨答应决战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有枣没枣打上两杆子再说。
外面保说是送信的使者回来了,勒尔锦急忙让人进来,不等那使者行礼,就急忙匆匆从他手中接过回信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神色古怪,愣在那里开始发呆。
下面的将领们都急了,纷纷出身催促。
勒尔锦回过神来,问那使者道:“你进那贼军大营,看那营中气象如何?那沈墨气度风范又如何?”
那使者摇摇头道:“禀告大将军,奴才出了城没多远就遇到一队巡逻的贼兵,他们问明了奴才的使命之后,就绑着奴才的手脚,给奴才眼睛蒙上黑布,然后带着奴才坐船过了江。到了那贼军大营后,也并没有见到贼首沈墨,所以将军所问奴才一律不知啊。”
勒尔锦有些失望,摆摆手让那使者下去。
“这小贼倒是个谨慎周密的人。”勒尔锦随口感叹了一句,然后看着下面那些将领们焦急的眼神,扬了扬手中的回信道:“那沈墨已经答应了要和咱们决战。不过要求时间定在三日之后。”
此言一出,下面一下子沸腾起来。
清军将领们显然都觉得这太反常了。
“郡王爷,那沈墨真的答应了?这小子莫非脑子坏掉了,还说说又在憋着什么阴谋诡计?”
“能有什么阴谋诡计,我看就那小子有点膨胀了,以为靠着他手下的那些泥腿子就能打赢咱们大清官兵?如果真是那样,爷一定要让那小子好看,最好能让爷一刀砍下那小子的狗头才好。”
下面说啥的都有,无非是两种看法。
一种是说沈墨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一种是说沈墨膨胀了,有点不自量力了。
勒尔锦也在想沈墨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完全不相信沈墨回信上说的不愿意荼毒百姓,损毁衡阳这种古城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是他又想不出来沈墨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最后注意力在三天之后的时间上又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其中存在的隐患风险。
一群人闹哄哄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沈墨答应决战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虽然想不通,但是勒尔锦还是针对三天后的决战做了一番布置。
“孙翔,将所有的搜索队全部收回来,今夜,你带上五千正兵沿着江岸秘密潜伏到此处。我给你调配五十门鹰炮。云龙会在此处安排渡江的船只。你带人渡江之后潜伏在这里,千万不要暴露。等到三天后决战打响之后,你看到军中升起的烟花之后,立刻带人猛攻衡阳北门。”
“云龙,你的任务一个是协助攻城部队渡江,二来就是继续封锁江面,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一艘船过去。”
孙翔和郑云龙都抱拳领命。
沈墨最后道:“而我,就负责来跟勒尔锦这个所谓的’常胜将军‘正面决战。正面战场你们不用管。云龙,从水师之中抽调两千水兵,等到孙翔攻入城中后,立刻派兵支援。孙翔,你攻入城中之后先控制几座城门,尤其是南门。等到清军发现城池被攻破,肯定大乱,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给勒尔锦这个老小子来个肉夹馍。”
孙翔和郑云龙这时候终于完全明白了沈墨的想法。
不得不说,很大胆,但是也很刺激。
第二百零九章 声东击西?
“大将军,你说那沈墨会不会声东击西,故意答应跟咱们决战,到时候去从其他方向搞偷袭?”
在安排决战事宜的时候,一个将领忽然问道。
勒尔锦定睛一看,认出这人是一个汉八旗之中正白旗的将领,叫做刘世伦。
这个刘世伦他爹还是一个明朝总兵,在清军入关没多久就带着手下投降了,后来立了一下功劳后被编入了汉八旗之中。
他爹死后,刘世伦接了他爹的班,也在京营之中效力,目前担任的是一个参将。
勒尔锦在满洲将领里虽然算是比较有头脑的那种,但是身上却也少不了那种对于喊汉人的轻视和傲慢,尤其是三藩之乱后这种傲慢方案就更加明显了。
看见是刘世伦,顿时冷哼一声骂道:
“蠢货,你能想到的问题我能想不到?那沈墨手下乌合之众甚多,称得上精锐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万。老子手下三四万精兵,就算用两万人出城跟沈墨决战,城中至少也能留下一万多人守城,那沈墨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来偷袭?他要是真敢声东击西这一招,老子就顺势吃掉他的主力,让他彻底完蛋。不要想着在本王面前显摆,你那点小心思还是尽早收起来的好。”
其他将领也向刘世伦投来了各种嘲讽的眼神。
刘世伦脸色涨红,本想开口分辨,但是最终还是忍着,拱了拱手,退在了一边。
也许自己的担忧真是多余的。毕竟按照现在账面上的实力,沈墨就算有那个偷袭的心,也没有那个实力。
城中一万多大军守军,城外两万大军决战,沈墨能够保住自己的主力不被吃掉都算是好的了,要说他还还有余力偷城,而且还要在清军主力反应过来之前破城,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饶是如此,刘世伦还是对于勒尔锦的傲慢态度很是不爽。
但是不爽归不爽,汉军旗虽然也属于八旗,但是毕竟属于后娘养的,别说勒尔锦只是骂他两句,就是用鞭子抽他他也得忍着。
不过勒尔锦却没打算放过他,看着刘世伦不吭声了,又把他拎出来道:“既然你觉得沈墨会偷城,那本王就把北城交给你防守,给你拨五千绿营兵。要是丢了城门,本王第一个砍你脑袋。”
刘世伦心中愤恨,知道这是勒尔锦故意打压恶心自己。既然都认定了沈墨没有余力搞偷袭,让自己守北门那根本就属于闲置。
到时候打了胜仗,他是没有功劳的。但是如果万一,万一沈墨派人偷城,自己守住了,那是人家主帅料事如神,他只有苦劳没有功劳。
可若是守不住,那就是背黑锅的。
但是就算明知勒而锦的心思,刘世伦也不能抗命,只能忍着怒气接令。
勒尔锦最后扫视一圈众人,信心满满地道:“诸位,这大清的天下还得我们八旗爷们来守护。这一次,一定要让沈墨那个小杂碎吃不了兜着走。仗打起来后,你们都给本王好哈表现,等平定了沈墨,本王给你们在皇上面前请功!”
“多谢郡王爷!我等一定努力杀贼,让那些贼兵好好看看咱们八旗爷们的威风!”
下面响起了一堆闹哄哄的声音,众将领拍着胸脯斗志昂扬的。
看见这一幕,长着一张马脸的勒尔锦捋着胡须很是满意。
军心可用啊!
……
孙祥带着五千正兵,在夜色降临之后,悄无声息的沿着江岸出发了。
给他们带领做向导的是情报处发展的外围人员,是衡阳城外,湘江东安的一个小地主的家的儿子,叫做许世衡。
这哥们在读了一本从商人手里得到的《荡寇集》之后,心里面就燃起了一团火,也没心思读书了,更没有心思跟他老子一样天天收租子当地主了,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跟着沈墨一起造反,建立一个书中描绘的那种理想国度。
戴文胜早就安排情报处的人在衡阳发展外围人员,结果正好遇上了这位。经过一番考验后,当地的情报站负责人认为这位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想造反,所以就给举荐成为了情报处的外围人员。
这一次让他来当向导,既是因为他家就在湘江对岸,熟悉地形。二来也是顺便对他进行一个考验。
这次如果顺利通过考验,就可以更进一层了。
许世衡之前只是知道自己实在为荡寇军办事,但是一直都没有被启用,心中也有点担心是不是荡寇军看不上自己。
其实这也是戴文胜定下的规矩,新发展的外围人员,一般都有一个观察期,看你这个人是不是可靠,是不是清廷的探子。
过了观察期之后,才会正式启用,给他分配任务,当做一次正式考验。
如果这个人在任务当中有所异动,第一时间就会被处理掉。
许世衡三天前就接到了联络他的人送来的密信,然后按照密信上约定的时间到达指点的地点后,等了一个时辰后,才见到了情报处的人。
其实情报处负责跟他联络的人早都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现身,是在观察他身后有没有跟着清廷官府的探子。
确定了安全之后才会现身。
然后才把他蒙着眼睛带到了军营之中,吃喝奉上,但是却限制行动,不许随意走动。
知道今天黄昏时分才解除限制,告诉了他这次的任务内容。
许世衡看着面前这个年轻挺拔的将军,再看看他身后那密密麻麻成千上万,身形同样挺拔,军容严整,神情肃杀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双腿颤抖个不停。
这就是荡寇军的精兵吗?
果然一看都是精锐啊!
“许兄弟,我叫孙翔,这次就辛苦你了。”
孙翔微笑着对许世衡道。
“不辛苦,举手之劳。若是这次能立下些许微功,那才是我的幸运。”许世衡看着和气的孙翔,心神稳定了许多,急忙表态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天亮之前一定要到达指定地点。”
许世衡急忙点点头,带头前行。
孙翔带着五千士兵跟在他身后。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许世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五千荡寇军依然是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这让他心中大为震撼。
沈天王果然是沈天王,这练兵的本事当真厉害啊!
感慨过来更坚定了他要跟着沈墨造反的决心,脚下的步子变得更稳更快了。
许世衡的确对于这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挑的路都是最平稳最快的路。
而五千荡寇军也一直紧紧跟着,没有一个人掉队。
一晚上也只是中途休息了一次,还是孙翔看许世衡有点坚持不住了,主动提出来的。
要是没有许世衡,连夜行军一个晚上都没问题的。
许世衡在休息的时候看着那些坐在地上静悄悄啃着干粮,补充水分,没有一个人说话喧哗的士兵,又看着远处警戒的哨兵黑乎乎的身影,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此等强军,竟然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训练出来的,这简直让他感觉不可思议,但是反过来又对沈墨更加钦佩,甚至生出一丝崇拜来。
虽然又累又困,但是许世衡看到荡寇军士兵一个个依然保持着充沛的体力,也不好多休息,休息了片刻后又继续带路了。
甚至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还不停地掐着自己的大腿,用清水浇在头顶。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孙翔带着五千正兵赶到了沈墨制定的渡河地点。
这里是湘江东岸的一处浅滩,湘江在这里分出一个叉,走了一个几字弯,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河湾。但是因为地处偏僻,有没有在主河道上,所以平时来的人很少。
而此时,这个小小的河湾里,已经停泊着上百艘的大小船只,是郑云龙早就安排好的。
到了此处,许世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孙翔来到许世衡面前微笑道:“许兄弟,这一夜辛苦了。你表现的很好,希望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就带着人去登船准备渡江了。
许世衡愣子原地,看着荡寇军的士兵们有条不紊的登船,心中有点失落,又有点羡慕。
这时一个人从人群之中走出来,走到了许世衡面前,抬起头来看着他。
“恭喜你,通过考验了。等这一战结束后,戴老板会见你的。”
看着这个跟那些荡寇军士兵一样黑盔黑甲的人那张熟悉的脸,许世衡愣了一下后立刻明白过来。
因为这个人就是之前一直跟自己单线联络的那个人。原来他一直混在荡寇军的队伍当中,这一路一直在观察监视他。
如果自己稍微有点不对劲,恐怕这位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解决了自己。
这让许世衡背后不由地渗出一层冷汗来。
但是惊恐过后又安心了许多。
就应该这样,谨慎周密,这才是做大事的组织该有的样子。
听到可以见到戴老板,许世衡心中又兴奋起来了。
戴老板啊,听说那可是沈天王麾下最神秘的一位大佬。如果能得到戴老板的欣赏,那自己在荡寇军的地位肯定会上升的更快的。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许世衡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后,沉声问道。
“什么也不用做,回家好好待着。规矩你都懂的,如果有任何风声泄露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有事情我会再联络你的。这是你这次的辛苦费。”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塞到了许世衡手里,然后转身离去。
许世衡闻言心中凛然,知道这是例行警告。看着手中的锦囊,颠了颠,感觉到其中的分量不轻。
荡寇军对于真心做事的人都不会亏待,但是如果有其他的心思,恐怕全家人都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孙翔带着五千正兵渡江之后,顺利地来到湘江西岸。
为了保密,登陆点选择的也很远,足足距离衡阳城北门大概五十里之外。
登陆之后,孙翔带着人来到水师早就侦查好的一处山坳里,派出警戒后,下令全军休息。
连夜行军,就算是真的铁军,也熬不住的。
话说,清军参将刘世伦被勒尔锦委任镇守衡阳北门之后,生性谨慎的他立刻召集麾下的军官们议事。
刘世伦再一次的提出荡寇军有可能会来一招声东击西的时候,手下的那些游击守备,千总把总们依然不以为然。
但是刘世伦对着勒尔锦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对手下这些人却不会惯着,揪住两个刺头让人打了一顿军棍之后,其他人神态立刻恭敬了许多。
“蠢货,有备无患的道理不懂吗?甭管贼军会不会趁机偷袭北门,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北门有失,顺承郡王怪罪下来,别说我的脑袋保不住,你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老子陪葬。这次老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谁要是敢抗命不尊,那就别怪老子手中的刀不讲情面。”
刘世伦一番威胁后,看着众将老实了许多,开始分配任务。
从五千人之中抽调了一千人出来,分成十支搜索队,对北门附近二十里范围进行搜索。
刘世伦是一个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虽然从理性上来看,沈墨根本没有余力玩什么声东击西,但是刘世伦却总觉得心惊肉跳的。
更重要的是他从掌握的沈墨的种种信息上来看,沈墨显然不是一个能按常理猜度的人。
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好像都是正常的。
在这种前提下,他把自己代入沈墨,使劲思考自己如果是沈墨的话,会怎么实施声东击西的战术。
想到沈墨将决战的时间定在了三天之后,他几乎可以断定沈墨要在这三天之内做文章。
但是要做什么文章呢?
想来想去,能做的就是在这三天之内派出一支精兵潜伏在北门附近,等到决战开始的时候,再突然攻打北门,以形成猝不及防之势。
从逻辑上这样是没问题的,能做到的。
但是这样做的话,虽然的确能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从客观上来讲,决战那日,就算勒尔锦带出去两万人,城内可还有一万五千人。
而且光北门这块就有自己带着的这五千人。
众所周知,攻城之战,攻方的兵力至少要是守军的数倍才能有成功的可能。而且衡阳城城池坚固,沈墨哪里来的信心会在短短时间内破城呢?
刘世伦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心中的不安却一直萦绕其中,让他又不得不谨慎行事。
沈墨啊沈墨,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呢?
站在衡阳城北门的城楼上,看着自己派出去的搜索队向着周围的山岭行去,刘世伦喃喃自语。
第二百一十章 决战开始
六月十八日,是双方约定决战的日子。
双方在衡阳城南门外的一片荒原上列阵相持。
为了更有把握已一战彻底击溃沈墨,勒尔锦出动了两万五千清军,另外好有三万乡勇,总共五万五千人,想要在决战之中占据优势力量。
那么如此一来,城中就剩下了一万清兵和两万乡勇。不过这在勒尔锦看来,已经是足够的应付任何情况了。
而沈墨这边也只是出兵了一万正兵,五千守备军则用来保护两翼。
清兵这边旗帜五花八门,五颜六色,既有满洲八旗,也有蒙古八旗和汉军旗,还有代表绿营的绿色旗帜。
没错,绿营之所以被称为绿营,就是因为他们的旗帜是绿色的。
这两万五千清兵之中,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加起来大概有将近四千人左右,其中满洲八旗大概有一千人左右。
没办法,这两个族本来就没多多少人。满清入关的时候能有全族的丁口加起来也就十来万不到二十万人。占据中原将近四十年,最多也就翻上两番,也不会超过一百人万人。
就算按照一百万人来算,其中老人妇女小孩至少都占了一半多,剩下的再刨除上层的统治者,以及分派到天下各地要冲去当官的人,最后剩下的能用来当兵撑死不会超过十万。
就算按照十万人计算,要在北京城驻防至少两万,满清的祖庭辽东也要重兵防守。各地的八旗将军手下再分配一些,能够用来机动的满洲兵也就没有多少了。
这次勒尔锦能带一千满洲兵过来已经算是康熙重点照顾了。
蒙古的丁口比满洲人要多一些,但是也多的有限。当年满清打天下的时候,虽然主要的马前卒都是汉军旗和投降过来的汉人组成的绿营兵,但是蒙古人也没少被驱使。
在打天下的过程中,也损失了不少。
虽然满清上层一直跟蒙古贵族联姻,巩固两族的同盟关系,譬如什么大玉儿小玉儿都是蒙古科尔沁部落的女人。
大玉儿就是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蒙古科尔沁贝勒寨桑之女,嫁给了黄太吉。
这位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孝庄太后,“大清”最厉害的女人。
有一说一,比起慈禧来无论是手腕还是眼界格局都高明了许多。
她的妹妹就是俗称的“小玉儿”,博尔济吉特·海兰珠,也嫁给了黄太吉当妃子,还是位居第二的东宫宸妃。
而布穆布泰彼时在黄太吉活着的在宫中位份并不算高,仅仅位列第五,封次西宫永福宫庄妃。
至于中宫皇后则是这姐妹俩的亲姑姑哲哲。
姑侄三人都嫁给了黄太吉,可见蒙古科尔沁部跟满清上层的关系之紧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满清的后族了。
表面上看蒙古人也跟着沾了光,成了尊贵的后族,满清最坚定的盟友,但是实际上蒙古也被彻底绑上了满清的战车,几十年的仗打下来,蒙古的人口损失也非常的大。
两族之间也是矛盾重重,蒙古人一直也想脱离满清的控制,所以后来才有了葛二蛋的叛乱。
但是无论如何,此时的满清统治者心目中,蒙古人仍旧比汉人更值得他们信任,满清一些八旗驻守将军以及许多地方的镇守官用的也都是蒙古人。
蒙古人的地位相当于元朝统治时期的色目人,属于跟他们所谓的国族休戚与共的贵族。
除了三千蒙古八旗兵之外,汉军旗的人则有六千人。
虽然都是八旗,但是汉军旗一个旗的人数远比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要多的。
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则都是绿营兵。
至于那三万乡勇,都是用来壮声势的。这一仗若是清军胜了,这些乡勇们还能跟着在后面摇旗呐喊,打扫一下战场。
但是如果清军稍微显露出一点失败的迹象来,这些乡勇必然是最先崩溃的一部分。
勒而锦摆出的阵势是一万绿营兵属于前阵,五千作为后阵。自己带着一万八旗兵则作为中军,其中一千满洲兵作为核心战力和督战队。
三万乡勇则分成两部分卫护两翼,其实就是装个样子。
五六万人马旌旗招展,无边无际,看起来的确很是不凡。
而且为了在决战的时候来个先声夺人,勒尔锦还下令缝制了更多的旗帜来虚张声势。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更何况五六万人之多,再加上那些旗帜,看起来至少有十万人。
“郡王爷,你说沈墨那小子看见咱们这阵势,估计还没开战就先吓的尿裤子了。”
旁边一员满洲将领看着四周己方的阵势,得意洋洋地对勒尔锦说道。
“那必然的,别胜一个乳臭未干的沈墨了,就是他爷爷沈龍那老头子活过来,看见这阵势肯定又给吓死了。”
另一人符合道。
这句话引起了周围一片哄笑声。
“肃静,再敢阵前喧哗,军法伺候!”勒尔锦脸色一沉训斥道。
众将这才安静下来。
但是勒尔锦心中的确是有些得意的。
在他想来,这种阵势,别说沈墨这样一个没经过大阵仗的小小反贼首领,就是吴三桂活过来也会心里发憷的。
不过他嘴上却道:“不要小看你的敌人,那沈墨能从一个反贼余孽发展到今日这般声势,必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都给我小心一点。”
“末将遵命!”手下众将齐声应诺。
但是嘴上答应的虽然快,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放在心上的。
人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根本得不到教训。
哪怕前面有无数人犯过同样一个错误,但是后来者都会认为那只是前人太蠢太笨运气不好等等,都相信历史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但是往往到了最后,才明白过来自己也终究没什么两样,甚至表现的比前人更差。
沈墨之前的几次胜仗,在这些满清将领眼中不过都带有运气成分罢了,没有人会真正把沈墨当做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去看待。
唯一一个正眼看待的乌梁海此时已经做了俘虏,正在盘龙山老老实实砍树杈呢。
在清军这边列阵完毕的时候,荡寇军的也从南方缓缓列阵而来。
一万五千黑盔黑甲黑色战袍组成的黑色洪流簇拥着一杆异常高大的军旗在荒原上逼近。
旗帜至少在五六米长,两米宽,旗杆至少在三丈左右高,在一辆特制的车子中间插着,缓缓地迎风展开,血红色旗面上“荡寇”二字异常显眼。
而在“荡寇”大旗的旁边,还有一杆同样鲜艳的“沈”字大旗。
不必多说,自然就是荡寇军主帅沈墨的大纛了。
看着逐渐毕竟的黑色洪流,原本还有些得意的勒尔锦不由地神色严肃起来,眼睛微微眯起,望着那两杆旗帜的方向默不作声。
他附近那些刚刚还洋洋得意认为沈墨会被他们阵势吓住的将领们也都默然不语,神色凛然起来。
这些人虽然自大,但是毕竟都是打过仗的,看一眼就知道眼前的这支黑色为主色调的军队绝对是一支真正的精锐。
他们就算心中再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郡王爷,沈墨此人看起来的确有点本事啊,短短数月之间竟然就能练出如此强军来,的确不可小觑。”
“虽然看着架势还行,但是保不齐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呢。装备再好,没有打过仗见过血,也依然是银样镴枪头。”
”没错,就算他沈墨真的有点练兵的本事,但是我就不行他能在几个月之内就能练出这么多的,肯定也跟咱们一样虚张声势罢了。况且,我看这样子,充其量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万人。咱们这里可有六万大军,足足是他的三倍之多,还能被他给唬住?“
“听说沈墨这小子一向诡计多端,不按常理行事,没准真的就是打算来吓唬咱们?如果真是那样,那这小子活该倒霉。咱们今天就告诉这小子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
清兵将领们虽然看见荡寇军军容严整,气质肃杀,心中微微凛然,但是却也很快开始自我开解,自我打起。
勒尔锦虽然心中有些凛然,觉得自己兴许是真的小看了沈墨,但是听着旁边将领们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
打仗这种事情,毕竟还是要战场上见真章的。
装备再精良,阵列再整齐,能打硬仗胜仗才是真道理。
而且他好歹也算是一员宿将,深知一个道理。真正的精兵那都是经过一场一场的恶战打出来的,绝不是说练上几个月就能成为精锐。
满打满算,沈墨起事到现在也不到一年时间,真正的硬仗也没打过几次,怎么可能能拥有一支百战精锐呢?
这么一想,他原本有些凝重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传令各部,阵前高呼,震慑敌胆!”
勒尔锦坐在高高的指挥云台上,沉声下令道。
很快,清军中军的位置上响起了一阵号角声,传令兵打出旗语。
清军各部,接到命令后立刻爆发出阵阵高呼,声浪滚滚,向着荡寇军席卷而起。
沈墨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身上,站在一处高地上,听着对面的清军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先是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
“勒尔锦这个老鞑子是想吓唬我啊。这一招要是换了别人,可能还有用,但是遇上我纯粹就白瞎了。”
沈墨骂了一句,然后对身旁的一名作战参谋道:“传令,停止前进。”
参谋答应一声,下去传令了。
很快,中军之中一声炮响。这是号炮,发射的是空包弹,用来在大战之中传达命令的。
听到炮响的一万五千荡寇军立刻整齐划一地停下前进的脚步,按照战前安排好的开始列阵。
一万正兵之中,六千火枪兵在正面开始列阵,另外四千长枪兵和弓箭手则护卫两翼。
六千火枪兵分成六排,每排一千人。
而在火枪兵的阵列后面,则是携带了整整三百门各式火炮的炮团。
五千守备军则护卫在炮团两侧,同时充任沈墨的中军。
跟清军的阵势完全不一样,沈墨这一战将主力,也就是战力最强悍的火枪兵全部摆到了正前面,而让战力弱的守备军来担任中军。
在沈墨计划中,这场决战就是要以火器取胜,要从一开始就给轻敌的清军以最猛烈的打击。
否则一旦略有迟疑,对方仗着人多,这场仗可能就会变成了一场呆仗,最后的结果也会增加许多变数。
更关键的是他要死死牵制住城外的清军主力,好给潜伏在衡阳北城外的孙翔争取时间。
看着荡寇军停下开始列阵,一直在观察荡寇军阵势的勒尔锦有些失望,因为他的声波攻击明显没有取得效果。
这让他心中对荡寇军,对沈墨又更重视了一分。
“让豪泰的前军营出击!”
勒尔锦没有迟疑,打算趁着荡寇军立足未稳的时候冲垮他们的阵列,立刻下令道。
得到命令的清军前军营参将豪泰立刻率领部下一万绿营兵向着荡寇军的军阵发起了攻击。
这一万绿营兵虽然也有少量的火枪兵,但是人数只有一千人,而且用的还是老式的火绳枪。
火绳枪发射满,装填非常的繁琐,用来守城或是在野战中防守还行,但是主动进攻的时候就有点鸡肋了。
所以这一万绿营兵大部分还都是大刀长矛,其中甚至还有五百骑兵。
这五百骑兵还是勒尔锦从京城带过来的,人数少,又是在南方这种多山多水的地方,几乎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所以实际上用来冲锋的也就八千人左右。
豪泰冲在最前面,这也是满洲将领一向喜欢的身先士卒,彰显个人勇武。
“八旗的勇士们,跟我冲啊!冲过去,那些贼兵就会跟温驯的绵羊一样逃跑或者跪地求饶,砍下他们脑袋,那就是你们的军功!”
豪泰骑在马上,一边冲一边举着手中的长刀大声呼喊。
两军前阵之间的距离只有两里左右,面对着发起冲锋的清军,荡寇军的阵列没有丝毫波动,士兵们个个神情冷漠,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那些冲锋的清兵一样。
随着清兵越来越近,甚至有一些箭已经落到了荡寇军的火枪兵阵列中,有士兵中箭倒下,但是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幕虽然让清军前军营参将豪泰有点疑惑,但是他很快又大喊道:“八旗勇士们,这些贼兵已经被咱们吓傻了!继续冲,冲上去砍下他们的脑袋!”
身后的清军发出一阵欢呼,冲锋的更猛了。
“放!”
等到清军人群越来越密集,距离第一排的火枪兵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的时候,终于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响起。
“砰砰砰……”
密集的火铳声连成一片,白烟瞬间弥漫,淹没了两军之间的空隙。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战争之神
湖南地方山多水多平原少,衡阳城外的这片荒原并不算多么辽阔。
而且这片地形呈现是一片北边低,南边高的走势。
北边虽然低,但是却更宽。南边虽然地势稍微高一点,但是却相对狭窄了许多。
清军占据了北边,而荡寇军占据了南边。
清军人多,五六万人摆出的阵势看起来密密麻麻。荡寇军这边因为地形的限制,所以阵列也是比较紧凑。
这也是沈墨答应勒尔锦在此处决战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能够利用地形让清军队形紧凑起来,能够让己方的火枪兵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来。
果然,清军前锋营参将豪泰带兵冲锋的过程中,越靠近荡寇军的阵线,他们的队形就越密集紧凑起来。
到进入了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范围内,几乎变成了人挨着人的局面。
站在第一排的一千名荡寇军火枪兵听到指挥官下令射击的竹哨声之后,立刻端起早就装填完毕的燧发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射击完之后,在弥漫的白烟掩护下,立刻转身向后,从队列之间的通道之中向着最后面走去,准备第二轮装填。
而第二排的一枪火枪兵立刻向前一步,然后开枪。
“砰砰砰……”
然后重复同样的动作,向最后面走去,准备重新装填。
然后第三排同时顶上,又是一轮齐射和白烟弥漫。
三段式虽然是前装枪的常规战术,但是作为指挥官肯定不能拘泥保守。六千火枪兵站成六排才用六段射,既能保证火线宽度,又能保证连绵不断的火力。
而且荡寇军的六千火枪兵之间严密无间的配合,完全可以确保火力的连续性,不会给清军任何可趁之机。
清军前锋营在第一轮的射击之中就轰然倒下一大片,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前锋营参将豪泰也冲在最前面,但是他运气比较好,只是右边脸颊被铅弹划过,带走了一大片血肉,让他看起来少了半张脸,整个人变得恐怖血腥。
但是受伤不仅没有吓退豪泰,反而激发了豪泰的凶性,顾不上脸上的伤势,面容狰狞地继续挥刀向着荡寇军的阵线扑去。
他身后的一群亲兵也凶悍地呐喊着紧紧跟上。
毫无疑问,豪泰继承了满洲人的那种凶残悍勇,越激烈的战斗越能激发出他的凶性。而这种凶性往往在冲锋的时候是能够很大程度上吓破敌人的胆子。
在以往的许多次战斗中,敌人在没有接触之前,远程射击的时候还能保持住阵型,不会出现慌乱的状况。
但是一旦被突破到阵前,往往士气就会急剧下降,然后陷入崩溃。
简单来说就是远战还行,近战立刻认怂。
而满清是从白山黑水之间崛起的民族,许多战斗的本事都是跟丛林里的野兽学习的,譬如阵前的呐喊咆哮,其实就是跟随辽东老林子里的猛虎和黑熊等野兽身上学来的。
一个人吼你可能会吓一跳,但是一千人一万人甚至几万人同时怒吼,胆子小一点的人甚至能被直接吓死。
这一招在以往的战斗中,几乎是屡试不爽的。
豪泰虽然吃惊于荡寇军的火枪犀利,但是还是以为只要被自己冲到跟前,荡寇军的士兵肯定会吓破胆子,要么掉头逃跑,要么呆若木鸡,然后任凭自己宰杀。
但是他明显失算了,在他如同一只受伤暴怒的野猪一般往前狂奔,手中的刀几乎距离最前面的那一个荡寇军士兵的鼻子不足五步的时候,他看见的依然是一张镇定冷漠的脸。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怕吗?”
这是豪泰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士兵手中的火枪枪口火焰一闪,再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一柄巨大的铁锤迎面砸中一般,然后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豪泰的一张脸彻底被打烂了,烂到了他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跟着豪泰的那一群亲兵来不及为他们主将的阵亡而惊怒,就跟着他们的主将一起纷纷中弹倒地了。
后面的清兵还在前赴后继地向前冲锋,荡寇军的火枪依然在连绵不断地射击着。
枪声响起,白烟弥漫,惨叫声声,一时间成了这片荒原上的主要旋律。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面的清军终于丧失了冲锋的勇气,开始掉头疯狂地向后跑去。
清军后阵,坐在高高的指挥云台上的勒尔锦脸色苍白,抓住椅子扶手的手背上青筋绷起,两眼圆睁,瘦长的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万万没有想到贼军竟然有如此多的火枪兵,而且还是如此的训练有素,甚至远远超过了大清的精锐。
这让他一阵胆寒,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但是他知道自己此时万万不能后退,否则这场仗就彻底地没有了挽回的机会。
“督战队出列,凡是不得命令后撤者一律格杀勿论!”
勒尔锦几乎是咬着牙下达的这道命令。
很快,他的命令得到了执行。三千汉军旗士兵被指认担任督阵队,在那些逃跑的士兵前面列成阵势,扬起了手中的刀枪。
一些逃跑的最快的清军士兵立刻死到了同袍的刀枪下。
“无令撤退者,格杀勿论”
督战队一边格杀逃兵,一边高声叫道。
进退两难的清军前锋们很快就猬集成了一团,不知所措。
站在高处一直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形势的沈墨忽然举起了右手向着前面挥了三下。一旁的作战参谋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转身去传达命令。
“炮团,三发齐射!”
命令很快传达到了炮团,早就装填好的三百门火炮很快在一声尖利高亢的唢呐声之后咆哮怒吼了起来。
此时,因为清军已经脱离了燧发枪的有效射程,所以火枪兵已经停止了射击,分成两队向着两翼散开,给火炮让开了射界。
数百枚实心弹高速飞行划过天空,呼啸着落入了猬集的清军前锋人群之中。
残臂断肢四处横飞,血液飚射,立刻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这一轮炮击就彻底地击溃了清军前锋士兵的所有犹豫和胆气,他们再也顾忌不到督战队的刀枪了,发了疯一样的向着后阵冲去。
督战队的清兵拼死阻挡,可是换来的只有逃兵更猛烈的拼杀。
督阵队的阵线立刻摇摇欲坠。
勒尔锦猛然站起身来,嘶吼着:“顶住!都给本王顶住!”
剩下的四千汉军旗清军立刻顶了上去,督战队的阵型很快稳住了。
但是随着荡寇军第二轮炮弹落在逃兵头上,督战队的阵列再一次开始了摇摇欲坠。
勒尔锦惊怒不已,又下令让三千蒙古兵也顶了上去。
三千蒙古兵顶上去后,督战队在人数上占了上风,阵线立刻稳住了。
勒尔锦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若是让逃兵冲过来,后阵和自己的中军就会受到影响,局面就会陷入混乱,就会给对面的沈墨造成反击的机会。
这一点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远处的沈墨在单筒望远镜之中看到了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下令道:“下令火枪兵向前推进,主意保持距离。弓箭手和长枪兵前出压制清军两翼的乡勇部队。炮团继续射击,再来一次三轮齐射,仰角调高一点,对准清军督战队的位置。”
他的命令立刻被作战参谋传达了下去。
已经在两翼做好出击准备的火枪兵以连为单位,在各自连长的带领下从两翼向前缓缓推进。
而一直没有动静的长枪兵和弓箭手则组成混编小队,以营为单位,向着清军两翼的三万乡勇压了过去。
炮团的第三轮炮击也很快打响。
这一轮炮弹大部分落在了清军逃兵的头上,也有小部分落在了汉军旗和蒙古兵组成的督战队头上,立刻引发了新一轮的混乱。
彻底崩溃的逃兵们开始四散逃窜,有人大喊大叫着向着自己面前挡路的任何人挥舞武器,也有许多人向着两翼的乡勇冲了过去。
那些乡勇们本来就是用来凑数的,如果用他们来守城的话可能还会能多坚持一会。
但是用他们来野战,这根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凑个人数,免费观摩一场大战,没有什么风险,回到乡下后还能给同村的好哥们铁柱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小翠吹吹牛,说说自己当时多么的英勇,多么的爷们。
看到一万清军前锋营冲锋的场面时,所有的乡勇几乎都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就是大军冲锋的样子吗?
太吓人了!
天呢!这么多人冲过去,要是我在对面肯定早就吓得腿软的跌倒了,更别说跟人家厮杀了!
许多乡勇甚至开始悄悄打赌,赌对面的荡寇军能在多长时间内崩溃,
有人说一炷香,有人说半柱香,还有人说最多两三个呼吸。
反正没有一个人觉得荡寇军能坚持不跑的。
为此,他们许多人之间甚至还争论了起来,甚至还有人为此动手打了起来。
这些乡勇带队的也都是衡州府的乡绅或者其家中子弟,看见这一幕幕,不仅没有阻止,反而看起来热闹。
可是没等他们的热闹看完,战场的局势就突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传来连绵不断的砰砰声,还有战场上空飘起的一团一团的白烟,期间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嘶吼惨嚎等各种声音。
再然后,没用多久,他们就看见之前勇猛冲锋的官军用比之前冲锋还要快的速度疯狂地向后跑,然后又被后面的官军给堵住,然后双方还为此厮杀了起来。
这一幕直接给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乡勇们看傻了,怎么官军跟自己人还干了起来?
等到荡寇军的炮击开始后,一些反应过来的乡勇才意识到好像这场仗是官军落了下风,被对面的贼兵给打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乡勇之中很快就有人开始逃跑了。
甚至许多带队的乡绅自己开始带头逃跑。
要跑,必须要有个方向,向哪里跑?
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人们一般都是选择从哪里来的就往哪里跑。
此时,这种逃跑现象还没有形成气候,因为人太多了,许多站在后面的乡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傻愣愣地站着,互相打听着前面的情况。
但是随着那些清军前锋营逃兵被炮击彻底吓破了胆子,四散逃窜,开始冲击乡勇队伍之后,乡勇们逃跑的速度立刻加快起来,形势很快变得混乱起来。
而此时荡寇军的长枪兵和弓箭手也压了过来,弓箭不断地落在了这些乡勇的头上,最终让这三万乡勇陷入了彻底的崩溃之中,扔下武器不顾一切地向着后方逃去。
而荡寇军的炮团在经过调整射击仰角之后,新的一轮齐射的炮弹精准地落在了清军督阵队的头上。
论起冷兵器厮杀,这些蒙古兵和汉军旗的士兵绝对算得上精锐,也称得上凶悍二字。
毕竟此时的八旗兵还不是后来那些提笼架鸟的八旗老爷兵那般拉垮,相对来说还是很能打的。
但是再能打的人,再凶悍的人,哪怕个个都是满洲第一勇士鳌拜那样的凶人,在铺天盖地的炮弹下面也同样会被教做人。
在原子弹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没有被发明之前,火炮可是名副其实的“战争之神”。
在神的面前,凡人的个体差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毫无意外地,勒尔锦的督战队也陷入了崩溃。
只要陷入了崩溃,甭管什么精锐还是乡勇,都是一样的狼狈和无序。甚至越精锐的部队崩溃之后对于本阵的冲击反而越大。
勒尔锦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对这场仗不报希望了,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甚至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
“撤!撤回城中!”
这是他下达的最后一道军令。
这道命令彻底瓦解了清军最后一丝斗志,哪怕是勒尔锦作为中军的一千满洲兵同样的开始转身逃跑。
没错,就是逃跑。
因为此时,五六万清军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建制了,整个队伍被冲击的乱七八糟,混乱一团。
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索性大家都各自逃命吧。
而此时,荡寇军也已经全面压了上来,箭雨不断落在清军头上,不断有人中箭中弹扑到之地。
甚至后面的荡寇军火炮已经开始了前移,不时的还会发射一轮炮弹。
整个战场形式已经完全陷入了一边倒的局面,结果已经没有什么意外了。
而当失魂落魄的勒尔锦在一千满洲兵的拼力护送之下终于跑到了衡阳城南门之下后,暴怒地命令守城的将领打开城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黑盔黑甲的人出现在了城头上。
而且这个人当着勒尔锦和所有满洲兵的面一把拔下了插在城头上的满清龙旗,扔下了城头,然后插上了一面血红色的大旗。
一阵强风忽然刮过,那血红色大旗瞬间迎风招展开来,露出了上面清晰无比的“荡寇”二字。
看到这一幕,本就摇摇欲坠的勒尔锦再也站不稳,身子晃了两下,一口血喷出,然后就扑到在地。
扑街仔!
第二百一十二章 破城
时间往前回溯。
衡阳城北门守将刘世伦怀疑沈墨可能会声东击西,所以派出了搜索队对北城外的二十里的范围进行搜索。
且不说二十里是一个并不算小的范围,刘世伦手下只有五千人,又不能全部派出去,万一被人趁机偷城,那就完犊子了。
刘世伦派了两千人出去搜索,一百人为一哨,也就是二十个哨。
这二十个哨虽然听起来不算少,但是这些兵对于这个任务都是满腹牢骚,觉得刘世伦纯粹是吃饱了撑得,所以在搜索的时候就没怎么用心。
孙翔在之前已经做好了应对清军搜索队的准备,潜伏的位置在五十里之外,超出了清军的搜索范围。
所以,清军搜索队注定是一无所获。
孙翔带领潜伏部队昼伏夜出,白天潜伏,晚上则快速向着衡阳北门靠近。
等到了双方决战的者这一天黎明前,孙翔已经带着人靠近了衡阳北门一里之外,并且趁着夜色搞起来土工作业,构筑起了藏身的散兵坑和炮兵阵地。
当双方主力在衡阳城外列阵,开始决战的时候,北城的清军大部分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去,因此并没有发现城外潜伏的荡寇军。
孙翔听到了城南方向传来的一声炮响后,那即是沈墨给主力的作战准备命令信号,也是给孙翔这边突击队的信号。
三十们早就构筑好阵地,标定了射击诸元的三十门鹰炮在一声尖锐的竹哨声之后同时开火,目标都是衡阳北城门。
三十枚炮弹大部分击中了北城城门,城门瞬间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更关键的是,一枚炮弹击中了城门上方的城墙,一颗飞溅的碎石块直接崩到了站在城头上的正往下观察的守将刘世伦的脸上。
刘世伦惨叫一声翻身从城楼上掉下,落入了下面的护城河里。
遭遇突然的猛烈打击,主将又在第一时间挂掉,城头上的清军顿时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三十们鹰炮继续轰击,连续五轮齐射后,衡阳北门厚重的城门终于破碎,轰然倒塌。
城头上的清军也随着城门的倒塌而彻底陷入了崩溃,四散奔逃。
而北城的吊桥并没有升起来,这给了荡寇军突击队长驱直入的好机会。
孙翔抓住机会,带着五千士兵立刻从洞开的北门突入衡阳城中,然后立刻控制了北门,留下一千人驻守北门。
同时,自己带领剩下的四千人带着三十们鹰炮快速向着衡阳南门突击。
所有的城池防御措施都是面对外部,一旦敌人从内部攻来,守军很容易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轻便的鹰炮快速地跟着突击部队前进,行进到了南门附近的时候,驻守南门的清军注意力还在城外的大战上面,根本没有意识到荡寇军已经从后面来捅他们的菊花了。
三十门鹰炮三轮齐射后,挤在城头看热闹的密密麻麻的清军顿时炸了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有人以为是城外荡寇军的火炮打进了城里,落在了他们的城头上,因此大喊大叫。
少部分人的慌乱引发了更大的慌乱,所有人都在慌乱的躲避。清军将领们已经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喊了几嗓子后发现无济于事,只能跺脚叹气然后自己找地方躲避。
孙翔带着四千荡寇军,其中有一千名配备了长刀铠甲的掷弹兵,还有三千名配备了刺刀的火枪兵将北门附近团团围住,然后逐步推进,一边不停地向着清军人堆里扔炸弹,一边火枪射击。
在这种密集的的火力打击下,早就失去了组织体系的清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轻松地孙翔带人突破到了南门城楼上。
在肃清了南面城墙上的清军后,孙翔又立即派人去控制东门和西门。
东西两边清军本来就不算多,没有什么意外,也很快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
现在衡阳城的所有城门都已经被荡寇军牢牢控制,虽然城中还有许多清军在流窜,但是却孙翔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和精力去管他们了。
他站在南城楼上掏出千里镜观察着城下双方主力的决战,看了片刻后立刻哈哈大笑道:“鞑子撑不住了,我军赢定了!”
身旁的士兵们闻言也都是振奋不已。
有人伸手要拔掉城头插着的清军龙旗,却被孙翔给制止了。他还想用这个来钓鱼呢。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清军就陷入了全军崩溃,转身向着身后的衡阳城跑来。
清军主帅勒尔锦跑到城下的时候,孙翔从他的服饰盔甲上认出了这就是清军主帅,所以在勒尔锦叫门之后故意当着他的面拔掉了满清龙旗,然后施施然地插上了荡寇军大旗。
勒尔锦眼见前路被堵,后有追兵,知道大势已去,急怒攻心之下一口血喷出,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脑溢血发作了。
毕竟年纪也不小了,今天受的刺激又有点大。
勒尔锦的亲兵急忙把他抱起来,数百人向着西边的山岭方向奔去。
满清军法严厉,尤其是满洲八旗。一旦主将身死,他手下的戈什哈(亲卫)都要陪葬。
所以这些人就算自己逃回去了,可没有把勒尔锦弄回去,还是死路一条。
南北两面都走不了,东边又是湘江,江面彻底是荡寇军水师的天下,只能向着西边的山岭逃窜,逃到那里还能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孙翔此时已经让人把鹰炮都弄到了城头上,然后对准下面挤成一团的清兵不断发射。用炮击的时候火枪兵和掷弹兵也没有闲着,铅弹和炸弹不断里落在清军头上。
而他们身后,沈墨的主力也追了上来,弓箭和火枪也不停射击,炮团的三百门火炮也在不断前移,炮弹追着清军屁股不断落下。
走投无路的清军陷入了最终的崩溃,不是四散奔逃,就是跪地投降。
孙翔见状,也下令停止射击,再打下去就是浪费弹药了。
沈墨在千里镜里看到这一幕,也长长舒了口气,对旁边的参谋道:“让守备军也上去吧,现在是抓俘虏的时候了,晚一点连汤都喝不上了。”
一直守在炮团旁边的五千守备军统领樊鹏飞看见别人打仗,早都摩拳擦掌了。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农民组成的守备军跟正兵的差距有多大,虽然眼馋,但是也只能忍着。
现在听沈墨让他们去抓俘虏,别提多兴奋了,答应一声,留下一千人留守,带着其他人飞也似地奔着漫山遍野到处跑的清军嗷嗷叫着去了。
为了防止清军溃兵窜入城中,孙翔一直没有打开城门。直到南门附近没有了大队清军溃兵,才打开城门,迎接沈墨进城。
沈墨骑在白马上面施施然地踏上吊桥,越过护城河,来到城门口,停下看了一眼城头硕大的“衡阳”二字,长笑一声,策马入城。
衡阳城,终于属于自己了。
留下少部分主力和守备军在外面继续抓俘虏,荡寇军主力全部跟随沈墨进城。
进城之后立刻组成搜索队,一方面搜索潜藏在城中的清兵,一方面维持城中秩序,清理那些趁机作乱的不法之徒。
“主公,孙翔幸不辱命!”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孙翔,沈墨很是满意,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干的漂亮,此战首功非你莫属。”
孙翔也大笑道:“这一战的首功应该是主公才对,若无主公牵制勒尔锦,我也没有这立功的机会。”
沈墨大笑道:“你就别谦虚了,难不成我还要表彰自己不成?这一战结束后,你就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衡阳的防务你先管起来,以后我给你再找个合适的位子,保证不会让你们屈才的。”
孙翔闻言激动不已,挺着胸膛,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大声道:“多谢主公,我一定不辜负主公的期望。”
沈墨摆摆手道:“咱们老弟兄就不用说这些虚的。现在城池虽然打下来了,可是要做的事情还是千头万绪,你先去忙,除了水师之外,所有的军队你都可以调配。”
“是,主公。不过让勒尔锦那个老鞑子跑了。不过那个老东西都被咱们给气的吐血昏死了过去,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要不要派人去追?”
孙翔问道。
沈墨微微一笑道:“一个勒尔锦罢了,能抓到就抓,抓不到也不碍事。这个人这次就算不死肯定也废了。咱们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你且去忙吧。”
孙翔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了。
的确要做的事情很多,现在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清剿清军残兵,控制府库官仓,兵营衙门粮铺钱庄等要害,维持城中秩序等等,没有几天时间是做不完的。
这些事情由孙翔操持,沈墨这个主帅不用操心,让他一时间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了。
”主公,咱们现在去哪里?是不是要先给主公找个行辕所在?”
临时客串亲卫队长的一名营长问道。
沈墨想了想道:“去衡阳府衙吧,去见见一位熟人。”
营长不知道沈墨说的熟人是谁,但是也没有多问,答应一声,立刻派人去打前站,自己带人护卫着沈墨在后缓行。
街道上看不到一个百姓,几乎都是来来往往的荡寇军士兵在行走,搜索藏匿起来的清兵。
沈墨骑在马上,四处张望,打量着衡阳这座千年古城。
西汉高祖五年(前202年)始建酃县,这是衡阳建城的开始。
经历了一千多年,名字和辖境屡有变更。到了明朝的时候,才开始正式成为衡州府。
明朝中后期,桂王和雍王都在衡州设藩国,都城都在衡阳。
明末清初顺治九年(1652年)十一月,在清统一战争中,大西军安西王李定国率军于衡州城郊伏击清军,阵斩清定远大将军敬瑾亲王尼堪,史称“衡州之战”。
没想到二十七年后,自己又在衡州击败了满清的顺承郡王宁南靖寇大将军勒尔锦,不知道以后的史书会不会把这次战役称为“第二次衡州之战”?
康熙十五年(1676年),吴三桂曾在衡阳称帝,国号周,衡阳称应天府。
吴三桂的大周皇宫就是在桂王和雍王的王宫基础上扩建的。
不得不说,作为明朝两个两位藩王曾经的都城,以及吴三桂这位大周皇帝的京城,衡阳比起永州城来更加的辽阔大气,更加的富有历史沉淀出来的气质。
目光所及,衡阳的街道更加的宽广,建筑也更加的高耸唐皇。
其中很多建筑一看都是近几年修建的,无疑都是吴三桂的手笔。
如果要在楚地建国的话,单论历史悠久以及城池坚固程度还有战略位置,衡阳比起长沙来更适合一点。
但是如果放眼天下的话,衡阳的位置就有点偏了。
沈墨一边随意打量四周,一边思绪纷飞。
忽然又想到衡山就在衡阳城北面数十里之外。想到衡山,就想到了五岳剑派的衡山派。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衡山派,如果有的话有没有那位莫大先生。
以后抽个空去看看,也算是满足一下一个昔日武侠迷的小小心愿。
衡阳府衙很快就到了,这里已经被荡寇军给接管了,里面所有的胥吏衙役捕快都被控制了,就连大牢都被接管了,犯人们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一名负责接管这里的荡寇军连长迎了出来,向沈墨见礼。
沈墨下马还礼后问道:“衡州知府杨成泽抓住了吗?”
那连长回答道:“禀告总镇,在我军到来之后,那杨成泽穿戴整齐,就在大堂上坐着,好像就在等我么过来。此时已经被绑了下在了大牢里。”
“哦?这厮难道竟然是个不怕死的?带他上来。”
沈墨略微有点意外,吩咐道。
很快,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杨成泽穿着一身满清官袍被押解了上来。
“跪下!”士兵厉声大喝,可是杨成泽却倔强地站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大堂桌案后面的沈墨,咬牙切齿地。
士兵想要踹他一脚,沈墨摆摆手表示不用。
“杨知府?幸会,我就是沈墨。对你的名字很早以前就听过了。说起来,我能有今天,还要谢谢你和你全家。所以,今天进城之后,我就先来看看,有没有当面感谢你的机会。”
沈墨语气温和淡然,但是听在杨成泽的耳中,却全都是羞辱之言。
他嘶声吼道:“沈墨,你不得好死!若有来世,我一定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为我全家报仇雪恨!”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杨成泽的恶劣态度让旁边的士兵们看不下去了,要上前收拾他,结果沈墨摆摆手示意不用管。
他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毕竟自己的确杀了人家爹娘老子还有兄弟,霸占了人家家产,还用人家的家产起兵造反。
这要是搁到杨成泽的视角里,或者旁观者的视角里,自己都是妥妥的大反派,人家恨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再说了骂两句又不会掉肉,一个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毕竟沈墨对人一向都是很大度的,尤其是将死之人和死人。
“这话我不赞同,人有没有下辈子鬼才知道。男人报仇,能当场报就报了,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给弱者准备的场面话。你能当我面喊着要报仇,也算是有点血性。我今天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如果把握住了,我给你一条生路。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安心的下去陪你爹娘兄弟。至于其他的废话就不要说了。”
杨成泽死死盯着沈墨,不说话。
沈墨本来对于这种人,是不打算废话的。招降又不可能,就算对方想投降他也不会要的。
大家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死仇,根本没有化解的可能性。退一步讲,就算杨成泽能忍下灭门之恨想要投效以求苟活,沈墨还看着他恶心呢。
只是他今天有点无聊,所以忽然想找点乐子啊。
说起来堂堂沈总镇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呢,有点玩心也是很正常的嘛,不要苛责他。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古今中外都是通用的。
况且,作为一个世人眼中的反派,无聊的时候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戏弄一下可怜的受害者,岂不是很符合逻辑的一件事嘛。
沈墨让人给杨成泽解开绳子,并且扔给他一把刀。
“现在开始,这个游戏就开始了。你如果能用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碰到我,哪怕是衣服头发都行,我就放你离开。如果不能,那你就去死。”
说完,也不管杨成泽同不同意,就让人点起了一炷香。
古代还真是麻烦啊,没有表看时间,计个时动不动就要点香,以后是不是考虑经营一下香表生意。
大堂里活动不开,沈墨带着人来到了院子里。
士兵们围成一圈,手都按在刀把上,虎视眈眈盯着杨成泽。
已经是中午了,天热起来了,沈墨解下盔甲,露出了下面的白色箭袖武士服,胸口还绣着一丛绿色的小竹子。
只是他媳妇姜寒酥亲自给他缝制的衣服,沈墨很喜欢,决战的时候专门穿上,就感觉媳妇和未出世的儿子都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一样,心里很舒服。
杨成泽看看手中的刀,再看站在自己对面,负手站立,手无寸铁的沈墨,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暴吼一声就向着沈墨冲了过去。
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若是能利用沈墨的自大狂妄杀了他,哪怕是紧紧砍伤他,也算是给家人报仇了。
可是等到一炷香都烧尽了,杨成泽手中的刀依然没有占到沈墨分毫。任凭他如何的状若疯虎,胡砍乱劈,沈墨都轻轻松松地躲开。
到最后,他跟一条死狗一样摊在了地上,刀扔在一旁,仰面看着天空,忽然嚎哭起来。
“爹、娘,二弟三弟四弟,我无能啊,我不能为你们报仇,杀不了沈墨这个狗贼啊……”
这一嗓子嚎的吓了沈墨一跳,也让他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算了,带下去吧,过几天公审后斩首示众。”
沈墨交代了一声,转身离开。
“主公小心!”身后一名士兵忽然大声叫道,沈墨下意识的向前避开,然后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本来瘫软在地的杨成泽抓起刀抹脖子的场景。
士兵以为他要行刺沈墨,所以才大声提醒。
只是杨成泽刚才力气用的太狠了,抹脖子的时候力道有点不足。所以喉咙虽然被隔开了,血流了不少,但是一时半会却还死不了,如同一只被割断了喉咙的鸡一样躺在地上,发出嗬嗬的声音,但是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沈墨,眼神依然怨毒无比。
沈墨看不下去了,脚尖一挑,长刀就到了手中,随手一挥。
嗬嗬的声音顿时消失,一颗人头咕噜噜滚到了一旁。
“也算是个有种的。尸身葬了,人头拿去处理一下挂在城头上示众。”
临走时,沈墨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叹道:“这下子一家人都整整齐齐了。”
……
杨成泽之所以不跑,沈墨猜测他并不是不怕死,而是跑不掉。四面城门都被荡寇军给占了,他就算跑也出不了城。
他恨沈墨,想杀沈墨报仇。沈墨又何尝不想杀他斩草除根。
就算躲起来,迟早也是要被搜出来的。
杨成泽死了后,沈墨让人将府衙里面的其他人都聚集起来,他站在大堂前面的台阶上训话。
“诸位,这衡阳城现在是我占了。对了,你们应该还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沈墨。召集你们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勒尔锦败了,这会估计不死也成了一个废人了,清廷的几万大军已经彻底崩溃了,这会正在漫山遍野的逃命呢,你们就别指望什么王师回来救你们了。另外,你们的知府大人已经变成两截了,很快你们就会在城门上看到他的脑袋。”
沈墨说话虽然声音不大,语气平淡,跟拉家常似得,但是下面的那些通判同知知县捕头等官吏衙役一个个都低着头,抖得跟快要冻死的鹌鹑似得。
这几个月天天听沈墨的名字都快听出老茧来了,传言中沈墨身高丈二,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没想到眼前这位却是一个极为英俊的少年朗。
众人虽然不太敢相信,但是这少年郎嘴里的话却让他们意识到这位真的就是那位如今凶名赫赫的沈墨了。
因为很快就有士兵将杨成泽的尸身和脑袋都抬了过来放在了一旁,这些人,尤其是那些当官的,瞅了一眼就赶紧别过头去,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沈墨看着他们的样子,非常明白他们的心思,无非就是怕自己也步了杨成泽的后尘。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我会杀了你们。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沈墨虽然不怕杀人,但是却并不喜欢随便杀人。我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这衡阳城虽然打下来了,但是我也需要人来治理。你们这些人,虽然之前是个鞑子当差,但是今天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先把自己手上的差事继续担着,干的好,我就给你们留用的机会。但是你们以前糊弄上官欺压百姓那一套都给我收起来,否则别怪我说话不算数。我话讲完了,谁有意见?”
谁这时候敢有意见,谁就是个真傻子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声躬身道:“多谢沈天王饶命!我等愿效忠沈天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墨都听乐了,骂道:“你们也配用诸葛丞相的名言!我不要你们死而后已,只要你们别祸害百姓就行。”
众人吓得齐齐打了个寒蝉,急忙躬身答应。
沈墨如今手下文官奇缺,有经验的胥吏捕快这些也同样缺乏。虽然这些清廷的旧官吏身上毛病不少,但是改造一下还是能用的。
只要不是那种作恶多端的,沈墨都原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是非常实用的。
有了这些人做事,最起码衡阳城的里基本秩序能更快的恢复,对于清剿藏匿在城中的清军溃兵也更方便一些。
论起对城中的大街小巷,人口组成,乃至各种底层情况,这些衙门里的衙役捕快们绝对是最熟悉的那一波人。
有了他们的帮忙,清军溃兵要想不被搜出来的就太难了。
暂时安下这些人的心之后,沈墨又一一点名,让那些主要官吏出来露个脸,顺便认识一下。
看了一圈后,发现通判一个是老好人,以前对杨成泽是唯命是从,杨成泽说啥就是啥,从来不投反对票,就是个杨成泽的应声虫。
一问之下,原来这位就是个范进式的人物。中举的时候都四十多了,好不容易当个官,也没多少建功立业的念想了,只想平平安安地当几年官捞点钱然后退休回老家当个富家翁。
所以在上任之后,发现杨成泽这个知府比较强势之后,更坚定了当个应声虫的想法,每天混日子。
看着这位胡子都快白了一般的老头,沈墨心中已经给他打了叉。
而那位同知,虽然年轻些,但是却也是个应声虫式的人物,不过比起胡子都白了的通判,看着到还沉稳干练不少。
这人倒是可以继续观察一下。
有的人当下属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一旦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展现出不一样的性格。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行事风格,还是要看他在哪个位置上。
有时候,是他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赋予了他一些本来没有或者很少的东西,让他变成别人一眼不一样的一个人。
同样一个人,当农民跟当知县,肯定展现出来的是不同的两种面孔。
继续观察,倒是发现衡阳知县郎三泰是个人才。
这个郎三泰是长沙府的人,今年刚刚二十岁,长得虽然平平无奇,但是看起来却很干练。
沈墨一问,这位老兄还是个神童一般的人物,十二岁中了秀才,十四岁中了举人,十六岁就中了进士。
只是中了进士的时候刚好赶上吴三桂起兵,清廷半壁江山都丢了,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他派官。
而且这小哥的老家长沙府当时也属于吴三桂的地盘,所以他也不敢回家,就在京城附近溜达,到各处乱窜。
大概算得上是一种游历。
虽然古代要求百姓出远门必须要由路引,但是这一点对于有功名的读书人来说不适用。
理论上是有功名的人天下都可以去的。
三泰小哥家里也算有钱,自己也从小练了一点功夫,所以带着两个仆人就在北方各地到处溜达,一边溜达一边还喜欢找当地人唠嗑。
溜达了三年之后还写了不少的游记,包括自己的一些所思所想。
回到京城之后,有好友劝他将这些游记整理一下出版,但是他想了想后拒绝了。
他告诉好友道:“这个朝廷容不下这些文字的,我要是敢付印,不仅功名丢了,我的脑袋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虽然当时的文字狱还没有发展到最高峰,但是这个浪潮却已经开启了。
就是从康熙手中开始的。
等到吴三桂生死败亡之后,清廷收复了湖南,他这才被派到衡阳县当知县来了。
三生不幸,付郭府城。县衙跟府衙在同一个城里,知县就很难当。出了事情是知县背锅,有了政绩却是知府的。
郎三泰也是个聪明人,看出来杨成泽的是一个权力欲和控制欲都很强的人,所以也就跟同知和通判一样当了个应声虫。
但是他私下却经常去走访民间,了解衡阳县乃至周边的情况,光是各种笔记就记下了厚厚好几本。
沈墨越听越觉得这是个人才。
虽然目前没有什么政绩,但是却很喜欢搞调研,而且调研笔记还写了不少。
“你写的东西能让我看一下吗?”
沈墨问道。
郎三泰沉声道:“禀告总镇,那些笔记在我的书房之中,总镇若是有兴趣,改日一定奉上。我如今身上却有一本奇书,想奉上与总镇一观。”
沈墨来了兴趣,问道:“奇书?拿来看看。”
然后郎三泰从怀里掏出一本都被翻得卷了毛边的薄册子双方递给了沈墨。
沈墨接过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
因为郎三泰递给自己的正是一本自己亲自编写的《荡寇集》。
沈墨打开翻了一下,薄薄的一本册子里,书页上的空白处几乎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既有赞叹的,也有疑惑的。
看的出来,这位是真的认真研读了一遍。
沈墨顿时生出了爱才之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千金买马骨
郎三泰的批注里面,既有对其中内容的肯定和感叹,也有不解和疑惑。并且在很多内容下面甚至按照自己的理解写了许多的细节如何执行等等内容。
虽然大部分的内容都因为时代和个人的局限并不符合沈墨的想法,但是这不影响沈墨对他的欣赏。
明清八股取士僵硬呆板,考中功名的人虽然其中有许多的书呆子,但是却也不乏真有才干之人。
聪明人到哪里都是聪明人。
而且看手中这本《荡寇集》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明显不是为了保命而提前准备的护身符。
况且,在今天之前,甚至在一个时辰之前,恐怕都没几个人会认为沈墨能够打赢这场仗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提前准备的可能性。
沈墨大致翻了一下,微笑着看着郎三泰问道:“你一个清廷知县,为什么会想去研究我这个反贼编写的册子?“
郎三泰从容答道:”要说反贼的话,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有几位不是从反贼开始的?反贼还是官军,不过都是一个称呼罢了。满清的努尔哈赤,前明的洪武皇帝一开始也都是被当时的朝廷称为贼的。“
沈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以在下看来,是贼还是官兵,不是看他所处的阵营,而是看他所做的事,秉承的宗旨。若是官军军纪混乱,欺男霸女,甚至鱼肉百姓,杀良冒功,那不是贼也是贼了。但是如果反贼军纪严明,爱护百姓,上下一心,不忘起事初心,那在天下人的心中比官军还要像官军。“
”如总镇麾下的荡寇军,军纪之严明,意志之坚韧,装备之精良,堪称天下少有的精锐之师。依在下看来,就算是比起昔日的岳家军和戚家军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郎三泰侃侃而谈,沈墨听得心中也很舒坦,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这算是奉承吗?是怕我坏你性命?“
郎三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在下也是个俗人,自然也有私心。这番话虽然有奉承之意,但是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我虽然与总镇第一次见面,但是对于总镇做事的风格还是略有一些了解的。总镇行事虽然往往出人意料,但是却往往又在情理之中。每攻克一城,城中大小官员,大奸大恶者皆斩以安民心,余者皆能良才录用。在下这个知县虽然并无多少功劳政绩,但是自忖却也未曾害民,实在想不到总镇杀我的理由。”
沈墨冷笑起来:“你倒是个胆大的,竟然跟一个反贼头子要杀人的理由。反贼杀人还要理由吗?你这般巧言令色之徒,我这就让人将你推出去斩了。”
郎三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但是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总镇不是那种滥杀之人。”
虽然他说的时候语气沉静,但是抖动的双腿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沈墨自然也察觉到了,盯着郎三泰不说话,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一般打量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郎三泰虽然腰板依然停止,但是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双腿抖得越来越厉害。
被沈墨盯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宛如被一头猛虎盯着。
沈墨其实并不是逗人家玩,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如何。
现在看来,这哥们还行,比自己想象的要硬气一些,是个可用的人才。
沈墨忽然笑了起来,郎三泰一下子那种被猛虎锁定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忍不住的长长舒了口气。
“总镇威势惊人,在下差点出糗。多谢总镇保留在下最后一点体面。”
郎三泰苦笑着拱手说道。
沈墨微微一笑道:”你的表现也出乎我的意料。这个知县你就继续当着。就如你所说,我用人不看资历,只看能力。多说无益,以后你就知道了。”
郎三泰大喜,急忙躬身谢过。
然后沈墨又问了他对府衙和县衙其他大小官吏的看法和评价。
郎三泰也一一说了,谁能大用,谁勉强堪用,谁不堪大用,都说的很细致。
沈墨听完道:“你的确是个有心之人。既然如此,那这些人就由你来分配职务。但是丑话说到前面,若是这些人不能胜任,或是出了什么纰漏,你也要承担连带责任的。你可要想好了。”
郎三泰郑重地道:“下官明白。”,心中激荡不已。
他既感慨沈墨用人之大胆,又感激他的知遇之恩,所以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女人愿意为了对他好的男人而抛弃一切,而男人则愿意为了欣赏他的主君而死而后已。
被需要被欣赏也是人类的精神刚需。
接下来,沈墨也就没有多说,拿着那本翻着毛边的,带着郎三泰一起出去,当着其他那些大小官吏的面宣布道:“郎三泰暂时担任衡阳知县,且署理知府事,若有不决之事可直接想我禀报。”
这话一出,不仅下面站着的人呆住了,就连郎三泰本人也傻了。
刚才不是说只让我当知县的吗?怎么一转眼连知府的差事都给兼上了?
这位用人也太过随意了大胆了吧!
但是,但是真的好感动啊!
郎三泰眼睛一下子都红了,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沈墨摆摆手,只好强行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拱手躬身道:“多谢总镇信重,臣定然不会让总镇失望的!”
下面的大小官吏们听得心中暗骂道:“呸!这厮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没看出来竟然如此会拍马奉迎,竟然这么快就混成了代理知府,简直不要脸!还有沈墨这厮,到底是个不讲规矩的反贼头子,堂堂知府都认命的这么随意吗?难道一点都不考虑资历吗?”
但是心中再怎么腹诽,看着郎三泰的眼神还是羡慕不已。
沈墨对这些的心思也多少了解一下,冷哼一声道:“尔等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好好配合朗知县做事。用心做事的,我都会量才录用。若是敢敷衍了事,阳奉阴违者,杨成泽的脑袋可还热乎着呢。”
众人一凛,急忙跪下齐声道:“我等不敢,一定用心办事!”
沈墨提拔重用郎三泰,除了他的确有才华之外,也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在里面。
用郎三泰来给这些人打个样,只要好好干,都有机会的。
没办法,现在麾下人才太少,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
沈墨暂时将行辕设在了知府衙门之中。
衡阳的知府衙门比起其他地方的知府衙门要气派宽敞许多,而且很多房子都是翻新过的。
因为吴三桂在衡阳称帝的时候,衡州府被改名为应天府。这应天府知府可就相当于是京兆尹了,那府衙的规格当然跟地方上的府衙规格不一样了。
吴三桂死了后,他的大周皇宫在战火之中虽然损毁了不少,但是知府衙门去保存的很完整。
而且杨成泽当知府的时候也是个好享受的,所以这知府衙门一直维护的很好。
虽然郎三泰提议过说是沈墨在吴三桂的皇宫里驻跸是最合适的,更能体现他的地位和威严。
但是被沈墨给否决了。
且不说暂时没那个必要,自己暂时又不打算称王称帝。而且住在吴三桂这个大汉奸老扑街的旧宫里心中还有点膈应。
况且,那破宫里损毁严重,估计好多地方野草都长满了,野兔老鼠野鸡满地跑,自己又不打算去体验农家乐。
住在知府衙门里,很方便,手下将领官员汇报事情效率也很高。
“司坤,给我研磨。”
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沈墨放下手中那卷郎三泰批注的《荡寇集》,伸了个懒腰放对秘书司坤吩咐道。
司坤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研好墨,将文房四宝都摆好,然后站在一旁。
沈墨来到书案前,开始给家里写信。
一个时辰后,桌上已经放着写好的五封信。
司坤看了一眼,好奇问道:“主公,怎么这么多信啊?”
沈墨笑道:“没办法,家里媳妇多,肯定要一人一封。还有我那位岳母大人也要修书一封。最后一封是个老李的,给他报个捷,让他早点安心。“
司坤笑道:”主公真的细致周密。那铁牛和程凯两位将军那里要不要也报个捷?“
沈墨点点头道:”他俩那边就由你通知就行。你让他俩好好安心待着,别想着跑过来溜达。这一仗咱们把康麻子给打疼了,我估计最少他能消停个一年半载的。他俩要是像打仗,就先把现有的摊子给我理顺了,再把能接班的人培养出来,以后仗有的是他们打。“
司坤点点头笑道:”我估计铁牛将军这一次没赶上这场大战,心里肯定牢骚不少。“
”那你心里边告诉他,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沈墨随口说道。
司坤眼前一亮,赞道:”主公这两句诗气魄极大,让人一听就感觉心胸一下子豁达起来了。“
沈墨虽然脸皮厚,但是却也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的话,只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位惊天动地的伟人说的,我只是借用一下。“
司坤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位先贤伟人说的,只当是主公谦逊才这般说。
信写好之后,封了口,司坤立刻就找人送了出去。
南方地区,送信当然是走水路更快更方便一些。
荡寇军水师本身就有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小船,从衡阳到永州,一天时间就到了。
到晚上快要掌灯的时候,水师统领郑云龙和暂时主持衡阳防务的孙翔两人联袂而来。
”你们两个忙了一天,肯定还没顾上吃饭。我让后勤处的人给你们准备饭菜,咱们边吃边聊。“
沈墨看两人一脸兴奋的样子,知道他们要给自己汇报这次大战的具体战果,摆摆手制止道。
沈墨来衡阳时候后勤处自然要派人跟上的,他出征期间的日常起居都是由后勤处的人负责的,一来是方便,二来是安全。
后勤处的小厨房里全天都有人值守,常吃的一些饭菜食物都有备着。
需要吃的时候,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很快,一桌子菜端了上来,鸡鸭鱼肉蔬菜都有,虽然丰盛,但是却也都是些家常菜,并没有什么奢侈的食材。
沈墨自然不用说,本来就是个干饭王。孙翔和郑云龙也都是武将,饭量也都不小。
所以这一桌子菜分量都很足。
三个人坐成一圈,围着桌子一边吃一边聊。
孙翔扒了一口菜,咽下去后,兴奋地道:”主公,你猜咱们这次抓了多少俘虏?“
沈墨瞪他一眼,孙翔赶紧不卖关子了,兴奋道:”两万啊,主公!光是城里就搜出来三千多,城外抓了一万七千多。现在还有不少溃兵跑到了山里去。“
听到这个数字,沈墨的确有点意外,问道:“都是清兵?包括征来的乡勇吗?”
孙翔道:“那些乡勇之前抓了一些,但是咱们人手不足,既要守城,又要抓俘虏,所以我就自主作战给放了。这两万人基本上都是清兵。只是具体来源隶属还没来得及甄别。”
”你做的对,那些乡勇抓了没啥用,纯粹是鞑子逼过来当炮灰的。放了就放了。按照咱们掌握的情报,清军这次在衡阳部署了四万人左右,被云龙之前的水战中给俘虏了四五千。现在再加上这两万俘虏,还有那些躲在山里的溃兵,差不多今天这一战咱们灭了一万多人?“
沈墨一边吃一边算账,但是很快又摇头道:”应该没有这么多,还有失踪的,自己人互相踩死的,还有之前清军督战队杀死的,估计这一战清军伤亡人数在五六千左右。“
孙翔赞同道:”我也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数字。不过主公,还有一喜,就是勒尔锦那个老鞑子被咱们的搜索队给抓住了。这老鞑子的亲卫太着他往山里跑,结果有个人踩中了当地猎人设下的捕兽夹,发出了声音被咱们的搜索队给听见了。
正好附近有好几支搜索队,一拥而上,将他的亲卫灭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投降了。
那老鞑子昏迷不醒,现在已经被抬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是时候称王了
听说勒尔锦被抓住了,沈墨并没有太高兴。这个老鞑子不死也成废人了,最好的结果估计就是一植物人。
被抓回来,砍了脑袋还是帮他解脱了。
“主公,要不要找郎中给他救醒,说不定还能从他嘴里掏出点情报来。”
沈墨本来想直接一刀剁了算了,可是忽然想到了戴文胜,于是道:“那就先找郎中给看看。要是能救醒过来,老戴肯定会高兴的。这可是咱们迄今为止抓到的级别最高的鞑子。”
孙祥答应下来。
三个人吃得很快,没多久,一桌子的饭菜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司坤给三人上了一壶绿茶,大家又坐在院子里继续聊。
孙翔提议道:“主公,现在衡阳打下来了,咱们的中枢肯定都得搬过来吧。”
郑云龙也很赞同,说道:“对啊,衡阳城比起永州城可大多了,而且城中还有吴三桂的皇宫,城池又很坚固,就算主公直接一步到位,条件都是现成的。”
孙翔兴奋的劝沈墨道:”对啊,主公。这一场仗绝对让主公扬名天下了,康麻子肯定都吓坏了。用不了几天,等消息传开,天下人人侧目,前来投效主公的人肯定不少。而且咱们现在地盘越来越大,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主公你要还是自称总镇的话,就有点寒酸了。而且下面的人也不好安排了。“
这个问题沈墨其实今天也想过,看到孙翔和郑云龙都很兴奋的样子,他也知道大概下面的人应该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老大以总镇自居,下面的人,文官最多也就是个知府。而武将的话,虽然号称将军,但是其实都不是正式称呼。
毕竟总镇这个职务也是沈墨自封的,有点不伦不类的意思。
他这个当主公的,若是一直压着不升格,下面的人也不好安排。自己的嫡系倒是没所谓,关键是对于那些中途投奔的,以及准备投奔的人来说,总镇这个称谓实在有点不够分量。
沈墨之前一直觉得称谓要和实力相匹配,如果实力不够,而妄自尊大,那是自取灭亡。譬如拿到传国玉玺就称帝的袁术,譬如才占据了几个县就敢自称楚王的朱承平,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一直低调也不行,人的名树的影,该高调的时候就必须高调。
你自称总镇,别人要来投奔下,都得掂量一下来了能在你麾下谋个什么差事,知府知县就那几个,难不成来了当小吏?
你要是称王称帝,那大家跟着你更有盼头了。水涨船也高,一人称王,众人富贵。
”这事先不急,等老李和老戴他们来了,咱们再一起好好商量一下。这是个大事,不光关系我一个人的称谓,是全盘都有受到影响的,很多事情都要通盘考虑。“
看到沈墨并没有直接拒绝,孙翔和郑云龙都很开心。
”云龙,你的水师过两天可以适当的放开一点口子,若是外地的商船,只要是正经商船可以让他们来衡阳经商。咱们的消息还得从这些商贾的口中传出去。既然要做大做强,那不能光是打打杀杀,还得学会宣传造势。孙翔,城中的搜索再持续两天就停了,外松内紧就行,得让这座城池先恢复正常的秩序。秩序正常了,老百姓也就慢慢的放松了。放松了就会更快更客观的了解咱们,事情就逐步进入正轨了。“
沈墨对两人叮嘱了一番。
三人又聊了一会,沈墨又让人把郎三泰叫过来,让他跟两人都熟悉一下,以后毕竟工作上还要互相配合。
郎三泰对孙翔和郑云龙表现的很恭敬,但是有没有明显的谄媚之意,两人对他的印象还都不错。
……
沈墨的信第二天就送到了永州城。
正是下午时分,天气不算太热。姜寒酥穿着一件白色略宽松的箭袖劲装,在院子里的小演武场上教雷九妹练剑。
一身白色丝绸居家长裙的白映波坐在旁边的桂花树下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只鞋垫正在绣花,脸上的表情很是专注,只是手上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笨拙。
丈母娘陈氏也在旁边坐着,面前摆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竹箩。竹箩里面则是一堆彩色丝线。
她手中捧着的是一个婴孩穿的小马甲,背后有很多动物图案,既有蛤蟆,也有蜈蚣,还有毒蛇蜘蛛以及蝎子。
“哎呦!”白映波忽然轻呼一声,皱着眉头将左手的食指放进嘴里吮吸。
陈氏看了一眼,笑道:“又扎到手了?这女红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急不得的。”
白映波将手指头拿出来,看了一下不流血了,将手中的鞋垫扔在藤椅上,起身凑到陈氏跟前撒娇道:“娘,你的手怎么就这么巧呢?我怎么就学不会呢,你教教我嘛。”
陈氏温和笑道:“你说你非要学这个干嘛,现在都进了门了,墨哥儿又不是一般普通男子,别说他不要去你们跟别的妇人家一样在家相夫教子,绣花女红,我看就算你们说想要带兵打仗或者当个女官,墨哥儿八成都是同意的。”
白映波笑嘻嘻道:”娘,上次他出征的时候穿着寒酥姐姐绣的衣服,我手笨,绣不了衣服,但是好歹也得给他绣一双鞋垫啊。“
陈氏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手把手教雷九妹练剑的女儿,看见她正在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忍不住噗嗤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小竹子那双手张弓搭箭很好用,但是要让她绣花那比杀了她还难。要不是为娘,她能绣出花来,估计一根草都绣不出来。“
白映波叫道:“原来是娘帮姐姐绣的啊,那你也得帮我绣鞋垫,回头等墨哥哥回来了,我就送给他。娘你可不许说漏嘴了。”
陈氏笑道:“好,娘帮你绣。等娘把手里这件五毒衣绣好就帮你绣。”
白映波高兴地点点头,又好奇地看着陈氏手里的小衣服,好奇地问道:“娘,怎么上面绣的都是一些毒物啊?”
陈氏解释道:“这叫五毒衣。小孩子体弱,容易招来那些蛇虫。穿上这个啊,就可以辟毒解晦,保佑小孩子平安健康。”
白映波明白过来,叫道:“我明白了,这就叫以毒攻毒,对吧?”
陈氏笑道:“就你聪明,等以后你和小九都生了孩子,娘也每人都做一件。”
白映波笑嘻嘻拉着陈氏的胳膊笑道:“有娘真好,我以后会好好孝顺娘的。”
陈氏被哄得一阵开怀大笑。
姜寒酥扭头看着这一幕,又低头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嘴角噙着一丝兴奋的笑容。
“九妹,歇会吧,练剑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姜寒酥对一旁拿着剑还在那里凹造型的雷九妹说道。
“姜姐姐,我要早点练成,以后帮着咱们夫君上阵杀敌。”雷九妹一脸认真地说道。
白映波听见了,走过来捏着雷九妹饱满的苹果肌调笑道:“真不害臊,你还没过门呢,就天天夫君夫君地叫。”
雷九妹不甘示弱,一挺饱满的良心道:“迟早的事情。墨哥哥说了,等到打下衡阳城就接我过门的。”
白映波忽然神色有点担忧,对姜寒酥道:“姐姐,也不知道衡阳那边怎样了,墨哥哥也不知道捎信回来报个平安。”
姜寒酥心中也有些担忧,但是她是大妇,就算再担忧也不能表现出来,笑着安慰两人道:“不用担心,墨哥哥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吗?他做事虽然看似喜欢行险,但其实心中都非常有把握了才会去做。况且,咱们的荡寇军那么精锐的,还有水师助阵,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的。我估计,这一两天就会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就看见姜寒酥的侍女青竹手里拿着一沓信兴冲冲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小姐,夫人,白姑娘,雷姑娘,姑爷写信回来了。”
众女闻言都是一喜,不约而同地想上前接信。
不过刚走了一步,白映波和雷九妹就停下了,互相看一眼,让姜寒酥先走,
毕竟姜寒酥对她们再好,这家里气氛再如何宽松,基本的尊卑上下还是要有的。
要是连这个都不讲究了,那就有点太过了。
不过姜寒酥多聪明啊,笑着看两人一眼,一边牵住一个道:”明明心里想的不得了,这会又开始矜持了?以墨哥哥的性子,肯定是人人有份,而且连娘的信都有。“
陈氏有点不相信地道:”墨哥儿真会给娘写信?“
姜寒酥笑道:”肯定有的。“
说话的功夫,大大咧咧的青竹已经跑到了跟前,手中一沓信全部塞到了姜寒酥手里,急切道:”小姐,快拆开看看,姑爷信里说了什么,是不是打了大胜仗?“
姜寒酥接过来,看了看,先把白映波和雷九妹的递给她们,然后又将陈氏的信递给她,然后才把沈墨写给自己的信紧紧捏在手里。
”娘,我说的没错吧。“姜寒酥笑眯眯地看着陈氏道。
陈氏看着手中的信封,上面用漂亮的瘦金体写的”娘亲启,孩儿沈墨拜上。“,愣愣地看了片刻,感觉眼眶发酸,眼泪差点都涌了出来。
”多少年没有收过信了,墨哥儿真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娘。“
姜寒酥看见陈氏这个样子,也顾不上拆自己的信了,上前安慰了一番,陈氏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一大三小四个女人在院子里各自拆信,听到动静的紫竹如烟等几个丫鬟也都凑了过来,巴巴地在一旁守着,很想知道自己小姐手中的信里写了些什么。
其实信都不长,但是几人却足足看了一刻钟左右,看了一遍再看一遍,翻来覆去的看,不过脸上都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沈墨写给姜寒酥的信,因为两口子已经发展到造人有成的阶段,姜寒酥又是自己的大老婆,而且好久都没有亲热了,所以用词就比较奔放热烈了一些,动不动还开个车,看的姜寒酥面红耳赤,心中暗啐沈墨不正经,但是被他搅动的思念却一下子变得汹涌起来。
对于刚过门才一天就丢下跑去打仗的白映波,沈墨先是表达了一下歉意,然后又说了自己打了胜仗的事,说等忙完这段好好补偿他,最后再用一个直白却恰到好处的车来表达一下对小老婆的思念。
白映波看的也是脸红红的,一边看一边露出痴女笑,眼睛都变得水汪汪的,脑子里开始幻想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变得妩媚动人,旁边的丫鬟如烟都看呆了。
至于给雷九妹的信,就正经了许多,先说了衡州城已经打下来了,等到自己忙完这段,就接她过门。
这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看的雷九妹眉开眼笑,连蹦带跳的。
至于给陈氏的信,则是用拉家常的语气,说自己打了胜仗,一切都好,过几天就接众人过去衡阳城。让陈氏不要太过操劳云云,总而言之就是表现的跟亲儿子一样的亲近。
陈氏看到又哭又笑的,红着眼睛一个劲的说这孩子真是会疼人。
看到众人的样子,姜寒酥心中暗啐自己这个夫君实在太会哄女人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娶回来多少女子。
等到众人情绪平复下来,坐到一起,姜寒酥才道:“墨哥哥在信中说了,衡阳城打下来了,咱们肯定得搬家了。这两天水师的船只就会回来接咱们了,咱们要早点准备,开始收拾,免得到时候又赶得着急。”
陈氏点头道:“对,早点收拾好。到时候李大人肯定也要同行的,咱们可不能拖了后腿。你们都是墨哥儿的屋里人,以后做事情都要考虑墨哥儿颜面,不能让人家说闲话。”
众人点头道:“娘,我们晓得。”
陈氏笑道:“都是好孩子。娘去给你们做饭。等吃完饭就开始收拾吧。”
白映波和雷九妹一同起身道:“娘,我们给你打下手。”
姜寒酥如今是重点保护对象,虽然她自己感觉没什么,但是别人都生怕一个照顾不周沈墨怪罪,所以自然成了最闲的那一个。
等到陈氏带着两女走了后,姜寒酥看周围没人,又忍不住将沈墨写给自己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看着看着,红着脸咬着嘴唇,心中暗自啐道:“这个坏人,不在人家身边还这么撩拨人,真是太坏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于成龙游记
沈墨在衡阳大败清军的消息以很快的速度在他目前所统治的地盘上传播,永州距离最近,所以得到消息的速度是最快的。
其他的诸如宝庆府,郴州、桂阳州等地会稍微慢一点,但是也不会慢太久。
元朝的时候,为了统治庞大无匹的疆域,所以驿站系统非常发达。而到了明朝,大部分的元朝时期的驿站还杂继续发挥着作用。
后面的明朝皇帝也都很重视驿站系统的建设,只是到了明朝中后期,朝廷越来越穷,驿站系统也不开始逐渐的衰落败坏。
大明王朝的掘墓人李自成就是因为崇祯皇帝下令裁撤驿站所以失业,最后走上了造反的之路。
满清占据中原以后,也很重视驿站的建设,恢复了明朝的驿站系统,并且在此基础上也扩建增加。
但是三藩之乱又给驿站系统造成的很多破坏。
驿站最主要的功能其实就是传递消息,接待过往官员那都是顺带的。古代的驿站相当于招待所和邮局两者二合一的功能。一个完整发达的驿站系统能够让各地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皇帝的手中,皇帝和中枢的命令也能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各地。
沈墨作为一个拥有着来着后世现代社会灵魂的穿越者,从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界而来,自然更清楚信息传递速率的重要性。
每打下一块新的地盘,除了惩奸除恶,分田分地,成立护村队,编练农兵等这些最基础的巩固统治的事情,最重要的一项安排就是恢复和重建当地的驿站系统。
而且驿站明面上承担的是传递消息和接待来往官员公差百姓的职能,但其实还有一项公开但是却隐秘的的职能,就是收集情报。
大明的锦衣卫之所以厉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驿站当中本身就有他们安排的眼线,甚至驿站的驿丞都在锦衣卫里挂着职。
所以荡寇军地盘上的驿站系统都是由戴文胜掌管,每一个驿站的主事情报处的人。
于成龙离开永州城以后,在沈墨派给他的一队士兵的保护下四处走访。
他选择的第一站就是沈墨起家之地东安县。
因为有总镇署的牌子,所以于成龙一路很顺利地到达了东安县。
东安县现任知县刘同谦知道了这个光着脑袋的老头竟然就是闻名天下的于成龙后也很有些惊讶,对他表达了足够的敬意。
于成龙敷衍了几句,就问起了东安县的情况。
他来这里就是想亲眼看看沈墨治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是不是如《荡寇集》之中所说的那样美好,才没有心思敷衍一个小小的知县。
刘同谦倒也没有在乎于成龙的态度,毕竟人家当巡抚的时候自己才刚刚从一个县衙主簿当上知县。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无论如何,于成龙现在都是一个败军之帅,一个稍微自由一点的俘虏而已,自己也没必要去巴结他。
跟下面打了招呼,又给签发了一张通行令后,刘同谦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于成龙带着通行令,在随行士兵的护送下一个村一个村的去走。
看着村子之间的道路显然都是经过了精心的休整,平坦宽阔,而且每个村子的村口都有路标界碑。
每到一个村子,还没等进入村子,于成龙一行人就早早被巡逻的护村队的农兵给发现了。
这些巡逻的护村队农兵都是两人一组,一个鸣哨,一个暗哨。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村子后,鸣哨会立刻出来要求来人表明身份,暗哨则会跑回村里报信。
于成龙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将知县给他开的通行令出示之后,本以为就能顺利进入村中,结果哨兵却并没有让他们立刻进村,反而让等着,说要等待村里的村公所的主事鉴定是真的后才能进入。
没多久,村公所的主事和护村队队长带着大队们赶了过来。
于成龙看着这些村兵,虽然装备看起来都很简陋,但是精神却都很饱满,而且行进之间看起来队列整齐,颇有章法。
这让于成龙心中暗暗惊奇。
这个村的村公所主事是当地的一个老秀才担任的。原本东安县每个村子的主事都是由沈墨手下的民兵担任的,但是随着地盘的扩大,这些民兵都被提拔去当担任更高的职务了。
所以腾出来的这些基层职务,就从主动应聘的人里面选拔。
这个老秀才虽然一开始对于自己只能当一个小小的村长有点不满意,但是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职务,并且干劲十足。
因为官府告诉他们,只要好好干,有能力,表现好,就算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公所的主事,以后随着沈总镇地盘的不断扩大,每个人都有机会往上走的。以后知县知州知府乃至巡抚都有可能,全凭个人本事。
在古代官和吏之间是泾渭分明的。官员有可能会被编为小吏,但是小吏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升迁成官员的。
要想当官,必须要由功名在身,最差的也得个举人,才有当官的资格。
打个也许不太恰当的比方,官员是属于正式的公务员,只要你自己不辞职,不犯事,你就可以一直干到退休。
但是小吏却相当于合同工,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式的公务员,不可能获得正式的朝廷编制。
只要出点问题,随时都有可能失业。
所以以前说奸猾胥吏,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小吏们平时吃苦受累,但是却看不到升迁的希望,所以就必然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如何捞钱上面。
老百姓要跟官府打交道,接触的都是这些小吏。他们为了捞钱,自然会想法设法的刁难百姓。
但是在沈墨这里,这一切都成了历史。
小吏也能当官,村长也有希望以后当知府巡抚,只有你好好干,一切皆有可能。
虽然其中有许多的考核环节和程序,但是最少给了这些人一个明确的希望,他们自然干劲十足。
村主事仔细检查了一遍于成龙的通行令后,确认没有问题,这才请他进村。
于成龙的身份是没有公开的,这个主事虽然也很好奇,但是于成龙却也不提。
在这个村里盘桓了两天,于成龙就到处走,到处看,跟村民们唠嗑。
他一口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官话,村民们往往听不太懂。村民们说的当地的方言,他也听不懂,所以会说官话的主事就跟着给他当翻译。
于成龙去看了村民们的房子,又去田间地头转了一圈,又观看了护村队的训练,最后还到了村公所去参观了一下。
第二天要走的时候,又赶上了宣教司派来的宣传队来演出。
于成龙一打听,听说是宣教司的一群娘子军来演戏免费给村民们看,好奇心又起来了,也就顺势留下想看戏。
东安县的宣传队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颜如玉那群人了。颜如玉已经跟着娄小茹等人一起去了永州。
现在演出队的人都是颜如玉他们走之前重新训练出来的一批人。
以前宣传队的女人大多数都是青楼出身,形象好,也擅长歌舞这些。但是后来这一批队员很多都是良家妇女,所以演戏的质量就差了很多。
曲目也无非就是改编版的《白毛女》《红灯记》等几个很有限的剧目。
但是虽然只有这几个剧目,但是每次下乡,都会受到村民们热烈的欢迎。
实在这时候人们的娱乐生活实在太匮乏了,别说宣传队一年最多来两回,就算天天来,这些村民也看不腻的。
于成龙跟着村民们一起看完了演出后,虽然演员们演技很粗糙,剧情也很俗套,里面的说教意味也很强烈,以至于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沈墨编排这些曲目的目的。
但是这种形式却让他深深的震撼了,心中对于沈墨的手段更是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等到演出结束后,这老头竟然跑到后台去找女演员要拉着人家唠嗑。
其实老于就是想知道这些姑娘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原意抛头露面来做这些戏子的事情。
结果不明真相的女演员们把老于头差点给当成流氓群殴,幸好被及时赶来的村公所主事给挡住了。
“你这位老先生,看着面相老实,怎么能干出这种荒唐之事,竟然大白天的就往人家宣教队员堆里扎。要不是我来得快,你肯定会被打死的。”
村公所主事对着于成龙埋怨道。
于成龙也很尴尬,但是老于拿得起放得下,对着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的娘子军做了一个罗圈揖,诚心地道歉。
这才没有把事情闹大。
宣教队员们看这老头态度还不错,也不像是个坏人,也就原谅了他。
然后于成龙就趁机打开了话题。说起来老于头到底是个亲民官,以前跟普通百姓打交道很多,所以很快就在闲聊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才知道眼前这些在一般人眼中属于抛头露面的戏子行径的工作在沈墨的地盘上竟然是非常吃香而且受人尊敬的。
能成为宣教队队员是许多良家妇女的渴望。成为宣教队员以后身份就成了官府的人员,而且还是有编制的,每个月还有俸禄可以领。
甚至表现的好,还能往上升迁担任女官。
当他听说原来东安县最红的青楼姑娘颜如玉如今已经在永州城当上了宣教司的副主事之后很是惊讶。
而且这颜如玉竟然如今都成了当今东安县女子们心中的榜样和楷模了。
这些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让于成龙感觉匪夷所思,都能从其中感觉到沈墨的离经叛道,与众不同。
在东安县走访了是几个村子,还去探访了东安县守备军的军营,看着那些装备齐整,精神饱满,队列严整,丝毫不比自己原来见过的那些精锐官军差的守备军,于成龙沉默了好久。
他已经知道这些守备军在荡寇军的序列里并不属于正规军,还是属于半脱产的农兵,这让他更是震撼。
别说这些守备军了,于成龙觉得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些村兵,只要装备再精良一点,再稍加训练一下,都可以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大多数的清军官兵向媲美了。
而这样的军队,在沈墨的麾下,竟然还只是属于乡勇级别的。
如果大清的乡勇都是这样,那于成龙觉得这天下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起来造反的。
除了这些,于成龙看到到处都穿着前明服饰,甚至还有人穿着唐宋服饰大大方方行走在大街上时,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于成龙恍惚之间有一种之间来到唐宋盛世的错觉。
他回到东安县,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干净整洁的街道,还有在街道上巡逻却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士兵,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沈墨为什么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打下这么大的地盘了。
看到一处店铺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人在外面排起了长队。
于成龙好奇地拉住一个人问道:“请问这家店铺是做什么的?”
那人惊讶地打量了于成龙一眼道:“老丈,看你的样子都是从外地来的吧。要不是你这脑袋光着没有留辫子,就凭你这身衣服,我都差点以为你是鞑子派来的奸细呢。”
于成龙有点尴尬。
不过又听那人道:“不过你肯定不能是奸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就咱们东安县,鞑子要是敢派奸细来,一上岸肯定就被逮住了。再说了,鞑子也可不能派你这么大年纪的奸细过来。”
于成龙再次尴尬一笑。
那人也没有继续打击老于头,对他道:“这家店叫做锦绣坊,是沈总镇当日在咱们东安县开的一家专门制作咱们汉人服饰的铺子,不仅款式多,做工精细,而且价钱也很便宜,是咱们东安县最受欢迎的成衣铺子。谁身上穿的要不是锦绣坊做的衣服,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话。”
那人说完,上下看看于成龙道:“老丈,你也赶紧换身行头吧,我真怕你这身那天被人当成鞑子奸细给打一顿。”
于成龙正要说话,却听见前面街道上忽然涌过来一大堆人,为首一人身穿一袭圆领缺胯长袍兴奋地振臂高呼道:“乡亲们,衡阳大捷!沈总镇亲率三万精兵,在衡阳击败鞑子十万大军,并且生擒了鞑子主帅勒尔锦!”
街道上顿时如同油锅里面滴入沸水一般猛然沸腾起来。
于成龙也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差点被兴奋地人群给挤开。
沈墨竟然这么快就打下了衡阳?而且还俘虏了号称常胜将军的顺承郡王勒尔锦?
于成龙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真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投罗网
且说明珠奉康熙之命从内务府选拔了一群精干人手,伪装成商贾,南下湖南来打探于成龙的生死。
这群人只有十几个,但是个个精干。虽然看起来相貌平平,放到人堆里根本不起眼那种。但是无论是机警程度还是身手都称得上好手。
内务府是满清独有的一个机构,职官多达三千人,比事务最繁的户部人数多十倍以上,可以说是清朝规模最大的机关。
内务府主要职能是管理皇家事务,诸如皇家日膳、服饰、库贮、礼仪、工程、农庄、畜牧、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等,还把持盐政、分收榷关、收受贡品。内务府主要机构有“七司三院”。
从职能上来说啥都能管,相当于内廷的六部集合。
而且其人员也不光是宦官,各种人才应有尽有。
这群人带队的叫做佟进贤,是昔日的大汉奸,后金炮队首领佟养性的后人,隶属于汉军正蓝旗。
算起来应该是佟养性的孙子辈,因为精明能干,所以被选拔进了内务府担任了都虞司主事。
让他带队,除了因为他本身精明能干之外,还因为他曾经在于成龙进京觐见康熙的时候见过于成龙。
佟进贤带着这群人到了长沙府后,合计了一番后,伪装成了商队,想潜入永州。结果坐船沿着湘江南下刚到衡阳,就听说水路被荡寇军水师给封锁了,无法前行。
没办法,佟进贤只好带着人弃船登陆,从衡阳出发,沿着湘江北岸的山路向着永州前行。
这一路上还残留着之前于成龙的先锋大将祖君昊带领清军走过的痕迹。沿着这些痕迹,佟进贤带着人倒是很顺利地到达了祁阳。
祁阳虽然也是沈墨的地盘,但是因为刚下来时间不算长,所以护村队和守备军结合二元农兵系统还没有完全建好,再加上佟进贤等人本身也很小心。
他们事先打听到了沈墨的地盘中,人人都要剪掉辫子,换上汉服,所以也都剪了辫子,并且换了衣服。
所以一时半会到没有被发现。
而且佟进贤运气还比较好,在祁阳城外的山岭里竟然遇到了一群拦路抢劫的山匪。这群山匪人并不算多,在一直小心戒备的佟进贤手下吃了亏,死了好几个,还被活捉了好几个。
一审问,才发现这些然竟然是昔日跟随于成龙一起出征的清兵,其中甚至还有一人是于成龙的巡抚标兵。
当日永州之战清军大败之后,除了战死以及被俘的,还有少量清兵溃兵逃入了山中,这些人就是其中一支。
当这些溃兵知道佟进贤等人是从京城来的人之后,都激动不已,还以为佟进贤是康熙派来寻找收拢他们这些溃兵的。
佟进贤看这些清兵满含期待的样子,也就没打算告诉他们自己此行的真正任务,觉得这些人正好可以当炮灰再次废物利用一下。
这些溃兵之中有一个人正好是于成龙从长沙带来的巡抚标兵之中的一员。巡抚标兵就相当于巡抚的直属卫队,是巡抚直接可以指挥的军队。
从这个人口中,佟进贤得知了于成龙在兵败昏迷之后被荡寇军俘虏押解去了永州。
但是具体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佟进贤思考一番后准备去永州城继续打探消息。
他让这些清军溃兵躲在山里,然后自己带着两名精干人手前去永州城打探消息。
但是到了永州城以后发现根本进不去了,因为此时沈墨已经带着主力去了衡阳城,永州城里由李志远坐镇,常远和戴文胜共同主持防务,对于进城的人盘查的特别严格。
如果没有官府颁布的通行牌,也没有各村村公所签发的身份牌,就会立刻被带到情报处审查。
佟进贤这时候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继续冒充外地客商,那肯定会第一时间就露馅。
衡阳之战爆发在即,水路都已经被封锁,再说自己是外地客商那等于是不打自招。
但是要让他就此退去,他又不甘心,所以就一直逡巡在永州城外,伺机打探消息。
但是打探了几天之后,一无所获,这让他不仅有点心灰意冷。
因为荡寇军不仅在城中戒备森严,对于城外的巡查也很严密。他们这一行人,明显的北方口音,而且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一看就很可疑。
就在佟进贤觉得这次任务没有希望完成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在永州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
佟进贤觉得码头上人来人往,这个码头苦力说不定嘴里能得出什么情报来,所以就故意假装自己是来寻亲的,给这个苦力一些银钱,从他口中打听于成龙的消息。
结果这个苦力还真的知道于成龙的消息,说是自己前几日看见了一个跟佟进贤嘴里说的那个老头很像一个老头坐着船走了,好像听说是去东安县了。
佟进贤一听东安县,心噗通噗通的狂跳。
东安县可是沈墨起家之地,如果那个老头就是于成龙,那被押往东安县也很有可能。
按照那个码头苦力形容的来看,于成龙身边跟着的那群人应该就是负责押解他的人。
这个消息让佟进贤欣喜若狂,首先确定了于成龙还活着,第二知道了于成龙现在极有可能在东安县。
所以在跟手下商量一番后,他们准备去东安县。要么趁机救出于成龙,要么趁机干掉他。
在佟进贤看来,东安县一个小小的县,戒备程度比起永州城来肯定松懈许多。
只要他动作够快,绝对能够在反贼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任务。
说干就干,佟进贤很快召集了手下和那群临时收容起来的清军溃兵,总共凑了三十多个人,又从附近百姓临时搭建的野码头偷了几条船,偷偷的顺着湘江向东安县而来。
另一头,卖给佟进贤消息的那个苦力回到家中之后跟自己老婆炫耀说之今天赚了一笔外快,结果被隔壁的一个邻居给听见了。
而这个邻居恰好又跟这个苦力有点矛盾,听说这家伙捞了外快,心里就很不平衡,然后灵机一动跑到了永州城门口向值守的守备军军官告发,说这个苦力的外快来路不正。
根据戴文胜发布的命令,凡是举报鞑子奸细的,一经查实都有赏钱。而且如果证明不是,也不会承担责任。
这个邻居想着就算自己举报的不实,也能吓唬那个苦力一番,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但是如果真的查出来有点事,那家伙要倒霉不说,自己还有赏钱拿,何乐而不为。
最关键的是,这个邻居觊觎那个苦力的老婆好久了。
在各种小心思的驱动下,他果断选择了举报。
正好值守的守备军军官就是已经担任了哨长的马冬,也就是原来焦家庄的那个马冬。
马冬现在老娘在焦家庄过的很滋润,妹子又已经在东安县学入学了,自己又当上了哨长,心中非常的感激沈墨和荡寇军,所以做事情非常的认真。
他在接到举报后果断地下令,一方面立刻派人去将那个苦力和他老婆带来,另一方面派人上报守主持防务的常远和戴文胜。
上报到常远这里的时候,他正和戴文胜在商议公务。戴文胜一听,立刻敏感地意识到了这里面也许有事,立刻亲自带人赶往城门口。
等到了城门口,马冬已经派人将那个苦力和他老婆一起带了过来。
很多时候,女人遇到事情反而比男人更镇定。苦力他老婆面对戴文胜和颜悦色的询问,一口咬定那邻居是血口喷人,举报自己丈夫就是因为调戏自己不成所以诬告,甚至还说自己可以找来好多人证明这个邻居曾经调戏自己被自己和丈夫合起来打了一顿。
戴文胜看着眼前这个腰大膀圆,唾沫星子乱飞的女人,再看看那个邻居面红耳赤的样子,大概也知道的确会有这么一回事,同时对这个男人的口味表示理解不能。
但是他非常的有经验,让人先把那女人带出去,然后单独审问那个苦力。
那苦力可没有他老婆那胆子,看着自己两边士兵那明晃晃的刀刃和冷冰冰的眼神,立刻就慌了,没等戴文胜问,就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戴文胜一听,立刻便怀疑这伙人极有可能是从北边来的奸细,而且目标还是于成龙。
正准备派人搜捕的时候,又得到消息,有几个渔民前来报信,说自己的渔船昨晚被人给偷了。
戴文胜立刻带人赶到那个野码头,勘察一番后得出了那伙人去了东安县的结论。
常远得知这件事后,建议立刻派出人追,但是却被戴文胜给拒绝了。
戴文胜笑道:“老常,这伙奸细要是去别的县,我还不敢保证。但是如果他们敢去东安,那根本就是自投罗网。不信,你等着瞧,不出三日,东安那边肯定会有消息传过来。”
常远一听,也笑了起来。
东安县的群众基础最好,联保措施最严密,任何外来人员只要一出现在东安县,除非一直钻在山里不出来,否则只要一露头,肯定就会被发现。
话说佟进贤这伙人自从进入了东安县境内之后,之前的好运气似乎都用光了,各种的不顺利。
首先是他们其中一艘船被江中的激流冲的碰到了一块礁石上,结果翻船了,淹死了三个。
然后等到好不容易继续出发,结果又被一阵风被吹到了江岸边,两艘船撞在了一起,全部翻船了,随身携带的干粮水囊又被水给冲跑了,只剩下了一些银两。
艰难地爬上岸之后,一清点人人数,发现又少了两个人。
一番寻找后,原来被扣在了倾翻的船只下面,都已经没气了。
这些人几乎都是北方人,几乎全部都是旱鸭子。而且就算熟悉水性,在风大浪急险滩礁石密布的江中活命的概率差距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看着东倒西歪一脸沮丧的手下,原本一直都很坚定想要完成任务的佟进贤此时也有点动摇了。
从京城一起来到人手已经损失了两个,收拢的那二十几个溃兵也损失了三个。
而且还没完算上之前偷偷跑掉的四个。
一番清点后,连他自己加上也只剩下了二十五个人,而且给养几乎全部损失了,士气又很低落。
而且那十几个溃兵此时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佟进贤担心那些溃兵此时来个内讧,所以使出了银弹攻势加大饼宣传,给他们分了一些银子,然后又承诺说等完成任务回到京城后一定给他们报功,到时候朝廷不仅可以免除他们的逃兵之罪,还能让他们当军官。
暂时将这些溃兵安抚住之后,佟进贤觉得现在这幅模样肯定不能继续前进了,必须先找个村子弄点吃的,然后补充一点给养,最好再换个衣服之类的。
反正这里是敌占区,他们随便祸害都无所谓。
听了佟进贤的计划,一行人便又打起精神翻过江滩旁边的山岭,发现了一条小河,往前走了一段后,发现远处有一个村子。
村子里炊烟袅袅,隐隐约约还有鸡鸣狗吠之声。
佟进贤精神一震,带着一行人向那个村子行去。
走到那村子附近的时候,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村子里的房屋轮廓,村子的入口立着一座牌坊,上面写着“焦家庄“三个字。
”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这个焦家庄这么偏僻,就算咱们把这里的人杀光,那些反贼也不会知道的。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县城打探消息。于大人肯定被反贼关押在县城里。“
众人答应一声,都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来。
佟进贤一行将兵刃藏在怀里,悄悄地往村里行去。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村里边正好跑出来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袄裙,身上还背着一个斜挎包,看见佟进贤一行人一下子站住了,表情愣愣地看着他们。
佟进贤挤出一个笑容道:”妹子,我们是来东安行商的客人,船遇到礁石翻了,干粮和水都被冲走了,想到村里讨口水喝,你带我们进去好不好?“
说着还掏出一块碎银子捧在手上。
这个小姑娘正是马冬的妹妹马梅,前天从县学放假回来,今天正准备返回学校。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网打尽
焦家庄作为沈墨起家的第一站,群众基础是最牢固的。他在这里的威信也是最隆重的。
可以说焦家庄在沈墨的地盘这么多村子当中,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村。
在这种第一的背景下,焦家庄的无论是村公所还是农会,亦或者是护村队,也都是在同系统当中是最强的。
就说护村队,如今有两百三十名村兵,但是其中披甲的人却超过一半。
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他们用功劳换来的。
而且焦家庄如今在荡寇军整个系统里面,也有几位被村民们视为榜样和荣耀的大人物,比如如今已经担任了守备军哨长的马冬以及如今已经升任了东安县巡检的焦桐鹤两个人。还有情报处最资深的两个情报员焦小刀和焦小二两人。
另外,还有几个也在守备军之中当基层军官的好小伙子。
在这些榜样的激励下,焦家庄的小伙子们无不以加入守备军当上军官作为一个人生小目标,所以无论在平时的训练当中还是日常的巡防之中都表现的极为积极。
若是放在平时,佟进贤这一群不速之客老早就被发现了。
但是事情往往都会有意外,佟进贤这群人是半路船翻了爬上岸,从江边翻山从小路过来的,所以无意之中避开了设置的设立的明哨和暗哨。
其实这侧的小路也有一名暗哨,一个时辰换一次岗。
但是因为平时一直平安无事,时间长了人都会懈怠的,这也是人的本性。
而今天这个暗哨又恰好在执勤的时候闹肚子,想着自己离开一会应该没啥事,所以就给了佟进贤这些人靠近村子的一个机会。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若他们再往前面走,村口最后设置的一道岗哨肯定也会发现他们的。
但是没想到被马小妹给意外的提前发现了。
说起来马小妹在县学上学的时候,老师除了教她们读书认字,了解荡寇军的政策,学习《荡寇集》,还会教给他们识别奸细的方法。
方法也是戴文胜这个情报头子总结出来然后让下面执行的。方法非常的简单,就是只要看到陌生人,在城里直接报告城门守兵。在乡下,直接报告护村队。
在野外的话,那就先保全自身然后就近寻找护村队报告。
整个东安县的百姓只要是六岁以上的孩童,每个人都会有各自村公所发放的身份牌。
简单来说,只要发现一切可疑的目标,都先当成奸细拿下再说。
简单粗暴,但是却非常的好用。
所以,马小妹在发现了佟进贤这群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群鞑子奸细。
焦家庄护村队的村兵们每天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够立功,但是自从沈墨离开东安县之后,他们能立功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别说奸细了,就是山贼土匪都好久没有出现了。
现在这一片的山贼土匪谁不知道敢去东安县搞事情,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这里的村兵和守备军们每天都在红着眼睛寻找立功的机会,谁要是敢去简直就是施舍肉身的活菩萨,保证会受到农兵们最热烈的欢迎。
而马小妹呼叫的身后,护村队的村兵们正在训练结束,队长正要总结训话,所以一听有鞑子奸细出现,立刻嗷嗷叫着冲了出来。
两百多名武装起来的汉子手持武器嗷嗷叫着冲了过来,眼睛里面闪烁着兴奋灼热的光芒,就好像单身了多年的一群光棍汉看到了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寡妇一样的激动。
这场景着实吓了佟进贤一跳。
但是他反应也不慢,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跑!
但是他们又是落水,又是走山路,而且又累又饿,又不熟悉地形,哪里跑得过这些天天训练立功心切有熟悉地形的村兵,身上带的武器还都是些短兵器,基本上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就被包围了。
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似乎觉得自己武力过人,所以拿出了短刀想要吓唬这些他眼中的乡巴佬,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你们这群刁民,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人,你们要是敢为难我们,皇上一定会诛杀九族的!你们本来已经从贼,要是再犯下这大逆不道之罪,可就真的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了,不如……”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然后就看到了这些他眼中的刁民看着的眼神跟看着傻子一样。
“队长,这个鞑子奸细是不是脑壳有病?咱们都跟着沈天王打天下了,他竟然用康麻子来吓唬咱们,看来真是个傻子啊!“
”没想到康麻子竟然连这种傻子都派来当奸细了,这简直是太搞笑了嘛……“
然后就是一阵哄笑声。
村兵们是用方言说的,佟进贤这群人都听不懂,但是却看得出来对方是在嘲笑他们。
佟进贤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堆碎银子奉上乞求道:”诸位行行好,我们其实是来东安县做生意的商人,根本不是什么皇帝派来的人。我这个兄弟刚才只是为了保命所以胡说八道的。诸位只要放我们离开,这些银子就都是诸位的了。“
看着佟进贤手心里那一堆碎银子,一群村兵有点动心,但是却都没有动,而是看向了村兵队长。
村兵队长见状大骂道:”你们看老子干么子?这些都是鞑子的奸细,他们的银子你们都敢要?要是让沈天王知道了,你们这村兵当不了不说,家里分到的田地和房子都要被收回,全家都要被赶出村子去当野人,你们是脑壳坏了吗?“
一群村兵被骂的悚然一惊,立刻回过神来,对着佟进贤大骂道:”你这个狗鞑子,差点害死老子全家,今天不打你个半死都对不住老子爹娘。“
佟进贤彻底慌了,这些刁民竟然能在银弹攻势下面还保持冷静,沈墨这个反贼头子蛊惑人心本事真是太吓人了。
那个之前出声恐吓的家伙忽然大喝一声拿着短刀向前冲去,想要挟持村兵队长,结果还没等他靠近,就被同时三根长矛跟刺穿了身体。
剩下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意外了,自佟进贤以下二十几个人全部被活捉了。
活捉了二十几个鞑子奸细,这种大功劳肯定要保密。是人都会有点私心,焦家庄的村兵队长跟大家一商量,担心这事情被其他村的护村队知道了来抢功,所以干脆将佟进贤这二十几个人捆成粽子,然后塞进装满稻草的牛车里,以给县城送柴火的名义送到了县城。
焦桐鹤上次因为跟着孙翔歼灭了清军宝庆府守备江淮,积功之后升任了东安县巡检司的巡检。
这也是武职,相当于从武警部队的连长当了县特巡警大队的大队长。
平日里县城的城防和治安都是由他来负责的。
原来的县衙典史马有禄,继续担任典史,不过手下领的那些衙役捕快和牢头狱卒,两个人配合着一起承担东安县的治安工作。
一行人推着十几辆大车来到县城,正好遇上了带人在城门口巡视的焦桐鹤。
焦桐鹤比起一年前来已经变化了很多,不仅个子长高了一截,人也更加结实了,而且为了显得威严一些,唇上还留了一圈短短的胡茬子。
一身黑色的荡寇军制式盔甲,腰间挎着长刀,腰背挺直,面容严肃,看着很有几分威严。
谁能想到一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山村里在人前说话都紧张不已的半大后生。
焦家庄的村兵们看到焦桐鹤,一路上紧张的心情顿时为之一松,急忙拉着焦桐鹤到了一旁小声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焦桐鹤一听抓住了二十几个鞑子奸细,一开始是不信的,以为他们是在跟自己逗乐子,所以很严肃的骂了一顿这些同村的小伙伴。
毕竟这事情太过离谱,东安县如今算是沈墨地盘里绝对的大后方,别说一下子抓到二十几个鞑子奸细了,平时一个月能抓到一个落单的山贼劫匪之类的都算是很不容易了。
以至于他这个巡检都有些闲得发慌,每天羡慕继续在守备军里当哨长的好兄弟马冬,琢磨着什么时候申请调回守备军里。
而且听说最近沈先生带着大军去打衡阳了,但是他自己又去不了,所以很有些失落。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村里的村兵们跑来跟自己说一下子抓住了二十几个鞑子奸细,而且还说是鞑子皇帝从京城派来的,是个人都不会轻易相信的。
看到焦桐鹤不相信,村兵队长急了,梗着脖子道:”我要是骗你,你砍了我脑袋!”
焦桐鹤这才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去查看,找了个僻静之处,掀开道菜查验一番后立刻信了,然后赶紧带人押着这些大车去了县衙,禀告了知县刘同谦。
刘同谦虽然是知县,但是对焦桐鹤这个巡检很是尊重,毕竟人家的跟脚跟他不一样。人家是一开始就跟着沈墨造反的,他这个知县却是先当俘虏再反正最后才当上的,比不上人家的根正苗红。
一听焦桐鹤禀告,知道事情重大,立刻下令将这些鞑子奸细下了大牢,然后派重兵把守,又叫来典史马有禄,三人一起对这些鞑子进行突击审问。
佟进贤被关进大牢之后依然死不松口,一直说自己是来东安县行商的商人,不是什么奸细。
这次真正的任务其实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最清楚,其他人对于任务详情都是一知半解的。
审问了半天,没有什么结果。
最后还是马有禄出面,利用他当典史多年,拷问犯人的丰富经验,审问出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但是为首的佟进贤却死活不开口,任凭如何拷打只说自己是商人。
马有禄也不敢下死手拷打,如果打死了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那位管情报的戴老板他可是打过交道的,深深知道那位的手段,要是把人弄死了,自己这个典史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但是只要确认了这些人的奸细身份就行,三人商量一下,连夜派人向永州报信。
第二天,戴文胜就接到了东安县传来的信息,得知抓到了一批鞑子奸细,笑着对常远道:“老常,我说什么来着,这些鞑子奸细敢去东安县,只要一露头肯定就会被抓。不过你猜他们是被谁给抓住的?”
常远道:“难不成又被焦桐鹤那小子给抓住的?他自从当了巡检之后,可天天念叨着去哪里抓贼呢。”
戴文胜摇头笑道:“不是那小子,但是也跟那小子有关系。这伙奸细竟然阴差阳错地跑到了焦家庄,结果还被马冬的小妹子给识破了,最后被一网打尽了。”
常远听了也是一脸惊喜,叹道:“这伙鞑子去哪里不好非跑到焦家庄去,那些家伙想立功想的眼睛都红了,碰上他们还能有好?”
戴文胜哈哈大笑道:“谁说不是你!只能说算他们倒霉。我这就去亲自去一趟东安。”
说干就干,戴文胜当天就坐船回到了东安县,到了县衙之后连夜审问佟进贤。
情报处的人搜集情报是一把好手,审问折磨人同样也是专家。不懂刑讯的戴老板不是个好老板。
佟进贤骨头虽然很硬,但是在戴文胜源源不断的手段下最终还是彻底撂了。
他最后但求一死,因为活着实在太痛苦了,死了就彻底解脱了。
戴文胜得到了审问结果后,也很有些意外和错愕。
他一夜没睡,但是精神却依旧饱满。对着那份口供看了半天,忽然把焦桐鹤叫过来问道:“那个老爷子现在在哪里?”
焦桐鹤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问的是于成龙,立刻回答道:“昨天去县学参观了,昨晚上也没回来。”
戴文胜想了想道:“你派人去把老头请到县衙来,就说有熟人来找他。”
于成龙昨日得知了沈墨攻克衡阳的消息后,心绪烦乱了好一阵。他以前觉得沈墨只是一时得势,但是肯定无法继续壮大,迟早都要被朝廷覆灭的。
但是这些天走了这么多地方之后,所见所闻让他原本的许多想法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觉得似乎沈墨的统治并不差,甚至在很多地方做的比京城那位皇帝还要出色。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让沈墨取了天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一想到康熙皇帝对自己的信重,他又觉得自己不该产生这些想法,所以一时间很是纠结矛盾,心绪难平。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时还是一世
东安县学的校长是一名老秀才,名叫贾叶清,已经过了四十岁了,两鬓斑白,看着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他之前考举人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中,一晃到了三十多岁。
又碰上了三藩之乱,吴三桂占了湖南,科举自然也中断了。又在家待了好几年,靠着给士绅的子弟当西席先生勉强为生。
沈墨当初占领东安县城之后,许多士绅不是被夺了家产,就是居家逃跑,这位秀才公就失业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心中的确对沈墨是有怨气的。
不过这个怨气在看到了沈墨发布的招贤令之后就很快烟消云散了。这位老先生虽然之前醉心科举,但是却并非不知变通,不识时务之人。
之前吴三桂占了湖南的时候,他就想去投效,但是人家看不上他一个穷秀才,那么多举人都不一定能谋到一官半职,何况他不仅是个秀才,而且年纪还不小。
所以对于投效沈墨这个反贼头子,这位秀才公还真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他本身就孑然一身,父母早亡,家中虽然有几亩薄田,但是还能让他一个读书人去种田为生不成?
人总是要搏一搏的,管他什么叛臣反贼,说不定以后都能成事呢。
就算失败了,到时候大不了继续回家种田嘛,难不成皇帝还能把所有有过二心的人都杀掉?显然不可能嘛。
无产者失去的只有锁链,穷秀才失去的也不过是两三年无用的时光而已。
很轻松的做好了心理建设后,贾秀才就去毛遂自荐了。然后因为他正好有过教私塾的工作经验,所以就被任命为了东安县学的校长。
当然,校长是沈墨提出的名称,通俗易懂。
但是贾秀才觉得不够高大上,每次给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后面都会补充一句:”校长其实就是前朝的国子监大祭酒,很清贵的职位,一般人很难得到这个职位的。“
然后听的人就会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贾校长心情就会很愉快。
当了县学校长以后,贾秀才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一日两餐县学里都有专门的厨房供应,每个月还有粮食和银子发放,而且在县学内他还有一个专门的小院作为宿舍。
而且平时只要教好学生,顺便做好管理工作,也没有什么其他迎来送往的应酬,所以日子过得还是很惬意的。
除了他对沈墨允许女子入学这件事有些微词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不过女校那边不属于他管,所以他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不过读书人的臭毛病他也不少,其中一个最明显的毛病总是对其他阶层的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哪怕他自己也是一个屡试不中,人生无望的穷秀才。
贾秀才虽然因为沈墨让自己当县学校长这件事心存感激,但是莫名地又觉得自己以堂堂秀才之身投效一个反贼头子,沈墨应该也反过来感激自己也对,
当然,出自于安全考虑,这种优越感他也只能存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反贼头子沈墨给一刀砍了。
但是这依然不影响他经常的自我yy一番,经常幻想自己以后会成为诸葛孔明或者李善长刘伯温一类的任务,等到沈墨做大做强,得了天下,自己搞不好还会拜相。
每次想到这种场景,他就心情愉悦地迷着眼睛,摸着长长的胡须,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来。
唯一可惜的是,沈墨这个反贼头子有点不识货,只是当自己这样卧龙凤雏一般的大才当个小小的县学校长,却一直没有来请自己去担当重任,这让他很是遗憾。
怀才不遇,明珠蒙尘,野有遗贤啊……
但是昨天县学来了一个看着已经到了古稀之年,面相沧桑如老农一般的老头后,贾校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老头后面跟着一群一看就很精悍的便衣士兵,进了县学后左看右看,问东问西,甚至还跑到了厨房和学童们的寝舍去查看,让贾校长拿不准这位的身份。
到了晚上,这老头竟然还没有走人的打算,还找贾校长要来了县学的教材翻阅。
”你是说这本《语文》和《数学》都是那沈墨所编撰?“
老头认真翻看这手中的教材,问道。
东安县学主要的课程其实就两门,语文和数学。
语文主要是识字造句为主。其中最常用的两千字都是沈墨对照繁体字弄成的简化字。
简化字其实并不是后世才出现的,其实早在宋,甚至可以追溯到唐的时候就出现了。
当然,那时候不叫简化字,而是叫俗文,就是通俗文字而已。
一般在朝廷的正式公文当中依然使用繁体字,但是民间日常使用,甚至在刊印一些话本小说等刊物的时候也会使用俗文。
到了明清的时候,俗文使用的就更加广泛和日常了。当然,那时候的简化字肯定没有后世那么多,而且有些简化的字跟后世的简化字也不太一样。
文字的主要功能就是记录交流传播,文字越复杂,交流传播起来自然就更加的困难。
之所以繁体字一直被奉为正朔,根本的原因还是统治阶层的愚民政策,目的就是为了垄断知识。通过垄断知识来垄断底层百姓上升的通道。
如果简体字被推广开,那天下的读书人就会快速增加,原本的利益阶层的垄断就会被打破,所以他们自然会想出各种理由来反对简体字。
就算沈墨原来的那个时空,依然有很多人被洗脑认为繁体字才能代表中华文明之美,盲目的推崇繁体字,甚至会为了汉字简化而痛心疾首。
简直愚蠢而又搞笑,难道建国之后推行简化文字的那些学者专家都是不如他们有见识,不如他们更有传承和保护中华文明的使命感?
而且简体字也很好辨认,除了少数,大部分的简体字就算经常使用繁体字的古人也能看得懂的。
若非沈墨没有时间,他都想把汉语拼音直接推广开来,那才是提高识字率的大杀器。
只不过这需要时间,他呀先亲自培养一批人学会,然后让他们去当教师再教给学生。一传十,十传百,那速度才能真正快起来。
至于数学,直接采用了阿拉伯数字,学的内容也是以加减乘除四则运算为主。
说白了,东安县学的主要教学内容就是后世的小学知识,甚至还是简化版的小学知识。
后世的小学知识,很多题可是都让大部分大学本科毕业的成年人都抓耳挠腮无计可施的。
不过能够学会常用字的读写造句,懂得基本的数字运算,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初级人才了。
对这个时代而言。
贾校长虽然很好奇这个看起来像个老农的古稀老者的身份,心中也有些不忿这老头问东问西的样子,但是人家一开口,他还是觉得有点紧张,最终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头听说这些教材都是沈墨亲自编撰的之后,脸上的表情在惊愕之后又有些佩服,但是又有些茫然,最后又是长久的发呆。
当天晚上,这个老头竟然要求在学生们教室里过夜,这让贾校长又是为之愕然,觉得这老头是不是有毛病。
但是县衙派来的人带来了刘知县的话,说只要不过分的要求要一律答应。
焦桐鹤在次日一早,带着人去县学的时候。琢磨了一晚上老头身份,以至于没有睡好,带着两只熊猫眼的贾校长才知道这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于成龙。
这让他差点没惊掉下巴。
那可是于成龙啊,康熙皇帝亲口御封的”天下第一清官“,堂堂的大清前湖南巡抚啊。
自己竟然跟一个封疆大吏唠了半天,这出去吹牛的话履历上又能增加一笔了。
不过这种惊愕很快就又转变为了自豪,因为于成龙再出名,那也是沈天王的手下败将,而且如今还成了俘虏。
沈天王可是我贾秀才的主公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于成龙在教室里过来一夜,但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坐了一夜,想了一夜,想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情想明白了,但是有的事情还没有想明白。
当他看到焦桐鹤的时候,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点点头道:”看来沈总镇已经对我这个老头子失去了耐心。这就走吧。“
焦桐鹤一愣,并不懂于成龙在说什么,开口道:”老先生,戴老板来了,有要事相告。”
于成龙并不知道戴老板是谁,不过也没有多问,淡然道:“劳烦带路。”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对生死看的很淡了。
到了县衙,见到戴文胜之后,于成龙终于知道了他是谁。
不过戴文胜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多说。他一个情报头子,跟于成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大人,这里有一位从北京来的,你的熟人。为了见你一面,千里迢迢来到东安县,真是用心良苦。“
戴文胜微笑着说道。
于成龙一愣,皱着眉头,不明白戴文胜的话是什么意思,更想不出北京城里有哪位熟人竟然会跑到反贼的大后方来寻自己。
但是他毕竟是于成龙,很快就想到了一些什么,眼神之中蓦然浮现出了一丝惊疑。
戴文胜也没有多说,让人将已经被折腾的痛不欲生,但是却依然活着而且思维还很清晰,外表还很完整的佟进贤给带了过来。
于成龙盯着佟进贤打量了片刻,立刻就认出他来了。
他有个很厉害的本事,就是见过一面的人哪怕是过了很久也能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很多当领导的都有这个本事,被叫出名字的人人往往很感激,无形之中就会对对方产生一份崇敬。
”内务府都虞司的佟主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成龙看着摊子地上的佟进贤,惊愕地问道。
佟进贤看着于成龙的眼睛,眼中羞愧的神情一闪而过,道:“于大人,圣上听说大人生死不明,所以特意派我来寻大人的。”
于成龙默然不语,旁边的戴文胜则是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供状递给了于成龙。
”于大人,这是他的供状。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断。“
说着便走了出去。留下于成龙跟佟进贤两人单独待在屋里。
过了大约一刻钟,于成龙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走到戴文胜身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有痛心,也有解脱。
”麻烦戴先生带我去见沈总镇。“
于成龙的语气很平静,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完全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戴文胜看着他的脸,好奇道:”于大人难道就不难过吗?“
于成龙反问道:”为什么要难过?“
”自己曾经忠心耿耿为之披肝沥胆的君主却派人来杀自己,难道不该难过吗?“
于成龙摇摇头,很平静地道:”若说心中委屈自然是有一些的。只不过难过却是谈不上的。那位做的是对的,我若是战死,那自然是大清的忠臣。我活着,那就是大清的耻辱。他只是做了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罢了。“
戴文胜冷笑一声道:”皇帝该做的事情?你认为康熙这样做是对的?一点都不寒心吗?“
于成龙摇摇头说道:“对与错取决于每个人所处的位置,那位认为这么做是对的,所以他做了。作为一个皇帝,每一个人都是可以被牺牲的。若说寒心,大可不必。因为我于成龙效忠的不是一家一姓,而是这天下百姓。”
戴文胜有点不明白于成龙的话,沉默了一阵后看着他问道:“那你想见我家主公,是为何事?”
于成龙道:“这些日子我看了很多,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沈墨跟我想象之中的义军首领很不一样。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他起兵造反并不是为了他的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华夏文明。所以,我想问他一句话。”
“什么话?”
“我想问问他,他能坚持多久?是一时还是一世?”
第二百二十章 流言四起
戴文胜带着于成龙回到了永州城。
荡寇军打下衡阳之后,人人都知道衡阳将会成为新的中枢所在,所以这两日从衡阳来往的船只异常的频繁。
水师那边派出了许多船只来帮忙搬家,当然要搬去衡阳的主要是荡寇军的各个衙门和沈墨的家眷等人。不过也有一些头脑精明的士绅和商人也跑去衡阳置业,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大家都是懂得。
除了搬家之外,各种流言也开始流传起来。最主要的是两条,一个是说沈墨在衡阳城发现了当年吴三桂偷偷埋到地下的大量宝藏,发了大财。
第二个则说是沈墨打下衡阳之后要开始建国称王,甚至更夸张一点的说法还说沈墨要直接称帝,国号都想好了,就叫大楚。
这些流言穿的沸沸扬扬,不光是城里在流传,就是田间地头都在说。
一时间,整个湘南地区都在传沈墨要称帝建国了。伴随着称帝,肯定是大封群臣,而且要遴选秀女,扩充后宫云云,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甚至一些相信了这些流言的百姓家里已经开始张罗着要给自己家的闺女报名参加选秀,还有一些心急的跑到城里来找画师给自己家女儿画像,甚至因此还有被骗财骗色的事情发生。
情报处自然早就察觉到了这些消息,追根溯源调查以后发现,这些流言背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阴谋,就是几个闲人喝多了胡诌,然后就莫名其妙流传起来。
李志远知道以后,派人将那几个始作俑者以及那几个骗财骗色的骗子都给抓起了,然后宣布说要当众审理这件案件,让百姓们都来旁听。
这虽然看起来事情不大,但是因此造成的影响却不小,所以必须尽早处理。
衙门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在城里最热闹的城隍庙门前的广场上公开审理了这起案件。几个始作俑者被申饬一番后都挨了板子,然后李志远又趁机驳斥了一番上述的流言,告诉百姓这些全部都是无稽之谈,让大家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官府的公开辟谣反而让许多百姓失望不已,觉得自家的闺女失去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私下多有怨言,埋怨沈天王为何不早日称孤道寡。
这让戴文胜和李志远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流言倒是因此逐渐平息下去。
于成龙却从这件事里看到了百姓们对沈墨,对荡寇军已经拥有了足够的信心,才会滋生出这种流言来。
换个人来,譬如那位已经凉透了的,刚打下几个县就敢自称“楚王”的朱承平,别说百姓主动送自家闺女参见选秀,恐怕老早就带着全家躲进山里了。
这位“楚王”也生动地用自己作为例子来诠释了什么叫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很快,搬家的日子就到了。
沈墨的家眷们自然是单独一条船,李志远和戴文胜等文武骨干则是一条船,另外,娄小茹带着宣教司的姑娘们则是另一条船,其余后勤处以及情报处的人员也占了一条船。
水师派来了两艘炮舰护航。其实从衡阳到永州这一段湘江水路,现在已经完全在荡寇军的掌控之中,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该小心还是要小心的,阴沟里翻船的事情比比皆是。
常远率领五千兵马继续镇守永州,而永州知府的职位李志远暂时还没有卸任。毕竟沈墨还没有给他安排新的职位,而且永州的位置又非常重要,肯定要找一个信得过且能力足够的人来担任知府。
更重要的是,到了衡阳之后,肯定要商量最重要的建制之事。
建制确定之后,无论是官制还是军制肯定都有许多调整,所以官员的任免更替也要往后推。
家眷船上,姜寒酥依然是一身绣着竹叶的白色长裙,站在甲班上扶着栏杆看着沿岸的风景,身段高挑婀娜,小腹微微凸起,若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她会是个孕妇。
穿着黄色长裙的白映波和穿着粉色襦裙的雷九妹一人一边都有些小心地护着姜寒酥。
陈氏在二楼的舱门口的躺在一张沈墨专门让人给她做的一张藤制躺椅上,一脸欣慰地看着三女,嘴里还嘱咐着:“小竹子,江风大,别吹太久了,对孩子不好。”
“娘,我没有那么娇气的。这天气多好,这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你也下来一起吹吹风。”
姜寒酥扭头对着陈氏说道。
陈氏笑道:“娘在这里看着你们就很开心。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要说悄悄话,娘可不凑那个热闹。”
白映波和雷九妹也叫陈氏下来吹风,陈氏依然笑着不允。
三女闲聊着,聊到了最近的流言,雷九妹忽然说:“姜姐姐,大家都在说墨哥哥要称王了,是不是真的啊?墨哥哥要是当了王爷,那姜姐姐就是王妃了,那我和小白姐姐是不是就是侧妃了?”
白映波伸手从姜寒酥背后过去在雷九妹挺翘的臀儿上捏了一把,惊得雷九妹惊呼起来。
“小白姐姐,你又调戏人家!”
雷九妹红着脸气的直跺脚。
白映波笑嘻嘻地道:“小九啊,我是帮你检查一下身体,看你最近发育的好不好,适不适合嫁人。”
雷九妹啐道:“你又在胡说八道骗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白映波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要不先替你检查一下,到时候等你过门的时候有你哭的。”
雷九妹一脸大惑不解看着她,白映波自己倒是脸先红的不行了,因为她想起了沈墨迎接自己过门的那一夜。沈墨说要给自己检查身体,结果就检查了一夜,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
这么一想,裙子下面的裹着的两条长腿忽然就有点发软,她忍不住的夹了一下,脸更红了。
姜寒酥笑盈盈地听着两个小姐妹斗嘴,忽然发现白映波不吭声了,瞥她一眼,就晓得好闺蜜有点荡漾了,忍笑低声道:“我看啊,是某些人自己想让郎中给检查身体了,却又偏偏拿别人说事。是不是呀,小白?”
白映波被说破心事,脸更红了,羞臊道:“姜姐姐,你欺负人。不行,我要好好欺负一下小九出这口气。”
说着就奔着雷九妹去了,两女瞬间打闹在一起,在甲班上互相追逐起来,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姜寒酥转过身依靠着栏杆,伸手在小腹上轻轻抚了抚,脸上的笑容恬淡又美丽。
想到刚才雷九妹的话,她忽然在想,自己的夫君真的要称王了吗?自己真的就要当王妃了?
看着眼前两个嬉笑打闹的姐妹,她忽然有点担心起来。
如果夫君称王,这家里的规矩会不会多起来,到时候大家之间彼此还能相处的这么融洽开心吗?
听说皇宫里的妃子之间互相都是勾心斗角,为了争宠各种恶毒的手段都会使出来。以后随着夫君的基业越来越大,会不会也出现那样的情况呢?
姜寒酥忽然有点患得患失起来,原本的好心情也有点低落下来。
于成龙和戴文胜李志远在同一条船上。
他一身布衣,站在栏杆上望着旁边不远处护航的炮舰出神。
李志远走过来站在他旁边道:“于先生,这湘江两岸的山岭虽然不似长江黄河两岸那般险峻,但是却也自有一番幽深连绵的味道。”
于成龙闻言回头见礼道:“老朽见过李知府。李知府这话里似有深意啊。”
李志远谦虚道:“于先生叫我名字即可。于先生是海内名臣,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天下瞩目,我这无名之辈可不敢在先生面前以官职自居。我家主公起事不久,根基尚浅,麾下人才缺乏,才让我暂行署理政务,他日若有如先生这般大才愿意为我家主公排忧解难,我自然是要退位让贤的。”
于成龙听出来了,眼前这位年轻的李知府是在替沈墨招揽自己。
他惭愧一笑道:“李知府过于自谦了。老朽如今只是沈总镇的手下败将,而且如今还是俘虏之身。沈总镇仁义宽厚,不仅不杀我,还请来郎中为我诊治,又允我四处查访,对我这将死之人实在算的上仁至义尽。我于成龙虽然老迈,但是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此番前去衡阳,自然是要给沈总镇一个交代的。”
李志远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道:“于先生深明大义,既然知道我家主公拳拳爱护之心,想必肯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于成龙点点头,然后又指着那不远处的炮舰问道:“李知府,这等炮舰老朽也只是在福建为官之时偶尔见过一次琉球的郑氏水师拥有,并未在内河之中见过。却不知道沈总镇从何处得来的?”
李志远微笑道:“此事事关我军机密,恕我不能直言相告。于先生待见到我家主公之后,可另行询问。”
于成龙见状,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了,感慨道:“是老朽糊涂了,让李知府为难了。”
李志远笑笑,也不多说什么,拱了拱手,回了二楼的船舱。
戴文胜盘腿坐在舱中,面前小几上摆着一壶酒,两只酒杯,一盘花生米,正一口酒就一颗花生米,好不惬意。
抬头看见李志远,笑着问道:“怎样?老于头有没有漏口风?”
李志远盘腿坐在他对面,也拈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吧两下后说道:“我感觉他应该是心中还有些疑虑,所以还有些犹豫不决。”
戴文胜点头道:“你这个感觉是对的。于成龙是北人,但是一直在南方当官。据我所知,清廷对于这些巡抚一方的地方重臣,都会派人监视他的家人,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让家中嫡系子弟去京城的国子监读书。说是读书,但其实就是当人质。这也是满清心虚的表现,毕竟他们也知道他们这天下是怎么来的。再加上三藩之乱后,康麻子对于汉官的态度就更矛盾了,不能不用,但是又要防备着,所以才搞了这么一个手段来钳制他们。”
李志远恍然道:“你是说于成龙的顾虑就是他的家人?康麻子既然这次能派人来杀他,那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的。如果他的家人落在康麻子的手中,那岂不是可以用来要挟于成龙了?”
戴文胜点头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李志远皱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如何是好?于成龙是陕西人,相隔数千里路。咱们就算现在派人去搬运他的家人,也来不及了啊。”
李志远作为沈墨的嫡系,虽然忠心耿耿,但是却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沈墨要想得天下,必然需要更多的人才来辅佐。
自己的水平一个知府勉强还可以胜任,但是随着以后地盘越来越大,再让自己担任文官之首就是勉为其难了。
于成龙这种人,有操守,有能力,更重要的是还有家国情怀,若是能够投效过来,就算让他立刻退位让贤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听到于成龙有可能会因为家人被清廷所获而没法为沈墨所用的时候,他是真的着急了。
看着李志远着急的样子,戴文胜给两人面前的空酒杯都斟满酒,然后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李志远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凑过来问道:“老戴,你是不是早已经派人去接于成龙的家人了?”
戴文胜点头笑道:“你老李还不是太笨。”
李志远顾不上他埋汰自己,一脸惊喜地追问道:“什么时候去的?来得及吗?”
戴文胜道:“早在永州之战结束的时候,老于头刚被咱们俘虏,就派人去了。而且这件事还是主公亲自吩咐的。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李志远瞪大眼睛叹道:“主公果然思虑深远,我等不及也。若是能顺利带回于成龙的家人,想必他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戴文胜点头深以为然,两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船队沿着湘江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衡阳城外。远远地看着雄伟高大的衡阳城,船上的众人只觉得心情一下子开阔明朗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千里搬运
山西永宁州。
这地方在战国时候是赵国的离石邑。明初叫做石州,位于山西中部偏西,跟陕西榆林府隔着浩瀚的黄河相望。
明朝隆庆年间,蒙古陷城之后署州事太原府同知李春芳因石、失石音相同,嫌其不祥改为永宁州,也就是后来的吕梁市方山县。
此时,距离永宁州城北约三十里之外有一个小山村,叫做来堡村。
来堡村就是于成龙的家乡。
由于黄土高原支离破碎的地貌影响,这里的民居分布的比较凌乱,东一片西一片的。
而于家的屋子就位于村子的东边,院子外面是一排低矮的土墙,围着里面七八间木屋石屋,还有三孔窑洞。
窑洞属于黄土高原上特有的民居。由于黄土的粘性很强,所以挖出来的窑洞能住好多年,而且冬暖夏凉,造价便宜,非常适合当地的百姓居住。
院子里传来鸡鸣狗吠之声,不时又有牛羊的叫声,期间有妇人给牲畜们吆喝喂食的声音,间杂着小儿朗朗的读书声。
“何谓五伦?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夫妇;何谓九族?高、曾、祖、考。己身、子、孙、曾、玄、始祖约鼻祖。远孙曰耳孙。”
“你明白这段话的意思吗?”
有青年男子的声音问道,显然是在考校刚才读书的小儿。
小儿中气十足地答道:“这很简单啊。这段话是说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以及夫妇之间的关系叫做五伦。譬如祖父跟陛下之间就是君臣,爹爹你和我之间就是父子,我跟兴邦哥哥之间就是兄弟。我跟小石头就是朋友,爹和娘就是夫妇。九族就是……”
小儿侃侃而谈,然后便是青年男子满意的赞扬声:
“兴贤说的很好。等你祖父回来看到你读书这么用功,肯定会很开心的。”
小儿问道:“父亲,祖父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好几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都快忘了他老人家的样子了。”
青年男子沉默了片刻,轻声安慰道:“你祖父深受陛下信重,如今正在湖南剿匪平乱。只要平乱结束后,应该就会回来了。你好好读书,等到祖父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小儿乖巧地说道:“我会用心读书的,等我长大了,也要跟祖父一样做一个为百姓造福的好官。”
这看起来就是一户普通的农户家庭,若非门前竖立的那一座牌坊上面写着的“清官第一”的字样,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堂堂一省巡抚的家。
”差爷,这里就是于家了。于巡抚,是真的清官啊,当了二十多年官,可是你看看这屋子哪里像是那么大的官老爷住的屋子?就是那三间石屋,还是去年的时候于家三位公子凑出来钱请人盖的。房子改完后都没有多余的钱刷漆了。于大人三位公子迄今都没有分家,还都住在一起。
于大人虽然让三位公子读书,但是却不让他们出去当官,说是怕他们利用自己的名声去敛财。大公子带着家人侍弄那十几亩薄田,二公子给士绅家里的子弟做西席,三公子在县城给人代写书信讼状赚点零碎银子。就连于夫人那么大的年纪了,有时候还帮人缝缝补补贴补家用呢。于大人,是真苦啊……”
一个带路的当地保长站在于家院子不远处,对着身旁一群穿着黄马褂,腰悬长刀,神态精悍的官差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语之中颇有替于成龙说话的意思。
为首的一名官差买面沉如水听着那保长絮叨,向着左右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立刻会意,分别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他们去封锁于家周围的所有路径,以防万一。
那保长也是个机灵的,看出来有点不对劲,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问道:“差爷,可是于大人犯了事?”
为首的差人瞪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该你打听的不要打听,小心惹祸上身。”
那保长悻悻然闭嘴不言,但是心中却盘算着找个机会去给于家报信。
于老爷那么好的清官,肯定是得罪了小人,才会惹来这些官差。
但是这些官差就在眼前,他根本没有报信的机会,保长急的背心出汗,但是面上却依然得小心翼翼的。
忽然一个青年男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了门前这这一群人,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诸位差爷,可是来寻我家的?”
为首的官差看那青年男子一声粗布长衫,相貌普通,但是却腰背挺直,从容不迫,心中暗暗点头。
“你可是于成龙于大人的家人?”
官差问道。
“正是,在下于廷元,是我父亲第三子。不知差爷从何处而来,寻我家又有何事?”
于廷元显然有些紧张,但是却依然努力表现的很从容。
“原来是于家三公子。我是受巡抚大人所谴,来接于夫人以及诸位公子以及家人前去长沙团聚的,还请公子通知家人,收拾行李,早早上路。”
官差拱手说道。
旁边的保长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于廷元却面色一变,顿了一下后拱手道:“诸位差爷辛苦了。还请捎带片刻,我这就去禀告母亲。”
说完转身就向院落里走去。
那官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出身叫道:“且慢,还是我亲自去向于夫人说清楚才好。”
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一众官差立刻跟了上去。
于廷元闻言,身子一颤,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对方识破了,叹了口气,肩背一下子垮了下去。
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架纺车前面织布的老妇人看着小儿子身后跟着一群官差走了进来,手上的活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不说话。
小儿子于廷元申请苦涩地望着母亲涩声道:“母亲,这些差爷说是奉父亲之命来接咱们去长沙的。”
那老妇人就是于成龙的发妻邢氏。
邢氏想要起身,于廷元急忙过去搀扶起母亲。
邢氏站直身子,看着官差道:“差爷就不要说假话骗我这个老妇人了。我家老爷一辈子为官清廉,根本不会让人来接我们的。差爷不妨直接说了,老妇人我还撑得住。”
家里进来了这乌泱泱一群官差,于成龙在家的三个儿媳五六个孙子孙女全部都从各处走过来簇拥在了邢氏身旁,面带警惕地看着一群官差。
为首的官差看着眼前这一群身穿粗布衣裳,面容朴素的人,心中也是有些感慨,沉默了一下后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瞒老夫人了。于大人奉皇命担任湖南巡抚,在带兵平叛的时候打了败仗,损兵折将,让朝廷损失惨重,陛下龙颜大怒,已经派了人去湖南押会于大人。我等也因此奉皇名前来带诸位进京跟于大人团聚的。陛下有旨,于家之人系数进京,不可或缺一人。”
话还没说完,就将对面的邢氏身子一晃,差点栽倒。旁边的于廷元急忙一把扶住。
这个消息简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彻底将于家人给击垮了。
看着眼前慌乱的场面,为首的官差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却依然冷着脸道:“于三公子,若是不想抗旨,还想让于大人活命的话,就请带我们将家人召集齐全,速速收拾,随我进京。”
邢氏终究还是挺住了,在儿子的搀扶下站稳身子,看着官差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陛下可是要治我家老爷的死罪?”
官差道:“于大人如今只是战败丧师之罪,若是诸位配合,陛下念在于大人多年来的功劳上应该会从轻发落的。但是若诸位不配合,少了一个两个,那可能就会给于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邢氏闻言微微舒了一口气,对三儿子道:“你去找你大哥二哥回来,咱们去京城见你父亲。就算要死,咱们全家也要死在一起。”
于廷元闻言眼睛一下子红了,其他女眷孩童也开始哭泣起来。
没多久,于成龙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被找了回来。待弄清楚怎么回事后,又忍不住的一阵惊慌。
但是邢氏却已经平静下来了,呵斥了儿子几句,便开始收拾行李。
那些官差倒也没有动粗,只是催促了几句,在天黑之前带着于家人离开了来堡村。
这群官差当然不是真的清廷的官差,而是沈墨派出的人手。
早在于成龙被俘清醒过来的时候,沈墨就派人出发前往山西来搬运于成龙的家人了。
沈墨虽然表面上对于成龙的态度有点顺其自然,但是心中却是很希望能有这么一位名满天下的清官为自己所用的。
一个于成龙的投效给沈墨带来的政治影响力加成能够抵得上成千上万个普通读书人。
之所以搬运于成龙的家人,自然是存了想用家人来影响于成龙的想法。
虽然这手段略微有点不光彩,但是沈墨也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打天下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免不了要用这种私下的手段的。
而且他也可以解释为他是在保护于成龙的家人,否则到时候康熙知道于成龙没死之后,肯定会派人去抓他的家人的。
山西跟湖南远隔数千里,中间的路程跋山涉水,危险重重。派去的一百人的小队等到了永宁州后已经损失了一小半了。
为了担心于成龙的家人做出过激的举动而弄巧成拙,所以才会扮成清廷的官差,以于成龙获罪的理由来带走他们。
以于成龙的清廉忠诚,他的家人肯定不会反抗的。
但是如果直接去强行动手的话,肯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别说死了,就算伤了一两个,于成龙也不可能再投效沈墨了。
所以这个度要把握好。
至于假扮清廷观察所需要的的衣物,这些东西倒是不缺。沈墨俘虏了那么多的清兵,甚至还有于成龙的巡抚标兵,几套衣服装备很轻松就能弄到的。
特遣小队带着于成龙的家人,先是沿着黄河坐船到了河南,一路向南。凭借着缴获的令牌,打着于成龙的招牌。路上到没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但是于家人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行走的路线完全不是去京城的。
虽然于家人一辈子没怎么出过永宁州,但是却也知道京城的大概方向。
特遣队带队的首领一看瞒不住了,便说了实话。不过说的却是于成龙虽然战败被俘,但是沈墨却不计前嫌,想要委以重任,所以于成龙很感激,并且感念于沈墨的民族大义,所以愿意投效,只是担心家人安全,所以才会央求沈墨派人来接他们。
这个结果让于家人又惊又喜。惊的是做了大清一辈子忠臣的老爹竟然降了贼,喜的是于成龙安然无恙,也不会被皇帝治罪,还能一家团聚。
邢氏面对这个结果,也是无话可说,心情复杂。
就在特遣队带走了于家人的第三天,又来了一队清兵,同样是几名身穿黄马褂的官差带队的。
不过这次是真的康熙派来的官差。
明珠派出人马去湖南调查于成龙的生死之后,康熙又担心于成龙万一活着而且还降贼,自己还能用他的家人来要挟他,是他投鼠忌器,不敢降贼。
如果于成龙真的战死了,那就把他的家人养在京城,也算是对他的忠魂的一种抚慰,还能给天下其他的臣子做一个表率,彰显一下皇恩浩荡。
反正只要于家人在手,左右都能操作。
但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从那个当地的保长口中得知了于家人已经被官差带走后,清廷官差也有点凌乱了,以为是上面派出了两队人马来办这件事,压根就没想到却是被远在湖南的沈墨给派人带走了。
湖南那么远,跟山西隔着好几个省,几千里地,那沈墨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这群官差没找到于家人,只好返回京城复命去了。
而此时的于成龙也跟随着戴文胜和李志远一起到了衡阳。
从船上下来,看着盘龙山新建的巨大码头,于成龙百感交集,心情复杂。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投鞭断流
盘龙山码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军用码头,能在这里停靠的都是水师的船只。
这些船只源源不断地将人员和物资从永州等后方运来,在这里登岸卸货,给附近的盘龙山大营提供补给。
盘龙山大营虽然主体建筑已经基本完成,但是依然还在施工当中。
按照沈墨的设想,这里将会建成一座半永久的要塞,和衡阳城形成掎角之势,在战略上保证衡阳城不会孤立无援。
看着从无到有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建筑,以及远处辽阔庞大的营寨轮廓,于成龙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想当日,自己带着两万大军从衡阳出发去攻打永州时,经过这里时还是一片荒滩野地,可是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自己这个封疆大吏变成了俘虏之身,就连这荒滩野地也变成了繁忙的军港,森严的大营,这让他不能不惊叹,继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一般人看到的是表面的壮观,最多感慨一句厉害,但是于成龙为官二十年的阅历让他看到的却是沈墨集团惊人的动员组织能力。
毕竟沈墨从出征衡阳到拿下衡阳到现在也不超过十日。
能在短短十日之内建成如此规模的码头和军营,如果没有高效的动员组织能力,没有大量的熟练工匠,没有一个精干之人主持,基本上是很难办到的。
这对于一个势力的要求是相当高的,并不是说随便征发一些民夫就能够做到的。
总而言之,这段时间的走访以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让于成龙对沈墨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钦佩之意,顺带着还有许多迷惑不解之处。
沈墨以及荡寇军表现出来的种种完全不像是一个起事不到一年没有多少底蕴的义军势力能够做出来的。
没错,在于成龙心中,早就用义军这个词来代替反贼这个词了。
因为实事求是的讲,沈墨的所作所为完全称得上一个“义”字,尤其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更是当之无愧。
看着于成龙神色变化,站在二楼舱门口往下俯瞰的戴文胜对一旁的李志远笑道:“老于头已入主公毂中也。”
李志远深以为然,点头笑道:“正该如此,有了这位投效,主公才算是真的名扬天下了,以后前来投奔的仁人志士便要络绎不绝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船队没有在盘龙山码头停靠,而是继续前行,最后在衡阳城东门外的码头上靠岸。
沈墨早已经得了消息,带着司坤和孙翔在码头上迎接。
船停稳抛锚,船板搭好,李志远和戴文胜走到于成龙面前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先生请先行。”
于成龙一愣,看着站在码头上,身姿挺拔,笑容满面正看着自己的沈墨,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
就算明知道沈墨是想利用自己的名声来造势,来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投奔,所以才会摆出这种礼贤下士的样子来,但是于成龙却依然吃这一套。
将心比心,君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自该如此。
若是自己再矫情下去,那就真的不知好歹了。
况且,这位是真的有匡扶天下的志向,而且不光这么说,还这么做了,而且做得还非常的好。
而且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亦或者是个人私德上来看,沈墨都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主君。
如果这样的人不值得投效,那这天下还有谁值得投效?难不成自己作为一个汉人,还非要以死来报效满清皇帝的信重?
他于成龙是清廉,但是却并不是迂腐之辈,更不是誓死要做满清忠犬之人。如果能追随一个真正有能力匡扶天下,驱逐鞑虏的汉人主君,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此时沈墨站在那里,其实就是等他表明一个态度。
沈墨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现在就看他于成龙能不能给出人家满意的答复了。
于成龙抬起头定了定神,稳步踏上了船板,一步一步地向着码头上的沈墨走了过去。
无论是船上的,还是码头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在盯着他。
短短几步路,于成龙走的却分外的郑重。
他走到沈墨面前一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然后躬身拱手沉声道:“于成龙拜见主公!”
沈墨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向前一步,双手扶起于成龙道:“终究等到了于先生这句话。有先生助我,我更有信心了。“
什么信心?自然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信心了。
当然了,这话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作秀的水分在里面。
学会说场面话,或者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一个上位者基本的技能之一。
跟不同的对象要用不同的方式交流,这才是正确的沟通准则。
沈墨前世当老板,现在当主公,道理都是一样的。
给下属灌鸡汤,打鸡血,画大饼,作秀都是一个合格老板或者上位者应该熟练掌握的驭下之道。
当然,这些是面子,里子该有的也必须有。
下属跟着你,既有面子也有里子,那肯定干起活来嗷嗷叫啊。
人是要吃饭的,但是人心也是肉长的。
于成龙显然也被沈墨这句煽情的话给感动了,惭愧道:”老朽老迈无能,又是主公的手下败将,何德何能能让主公这般看重啊。“
沈墨扶着于成龙笑道:”于先生太过自谦了。人各有所长,你擅长的在于理政治民,而非统兵打仗。虽然之前你也带兵剿过贼匪,但是普通的山贼草寇岂能跟精锐之师相提并论?康熙让你带兵剿我,既是小视我,也是为难你。你败给我,非战之罪,而是一开始就错了。为君者,知人善任是最重要的能力,他用人不明,强人所难,所以战败的责任也是该他自己承担才对。所以,你无需自责。“
于成龙听着沈墨这一番开解,更加汗颜。
”主公所言极是,老朽之前的确对自己统兵打仗的能力太过高估了。主公能够如此直言坦率,足见对我这个老头子一片赤诚。我这老迈之躯,以后任凭主公驱使。“
沈墨笑着点头,知道这就算是于成龙正式表态投效了。
孙翔司坤也上来跟于成龙正式见礼。
李志远和戴文胜此时也下船登岸,先对着沈墨道拱手贺喜,既贺衡阳大战的胜利,也贺主公得贤良大才相助。
然后两人也再次正式跟于成龙见礼。
这就算是众人也都接纳了于成龙,认可他成为了沈墨集团核心部分的一员。
于成龙也一一还礼,没有因为面对的是一群年纪跟自家的小儿子相若的年轻人就有丝毫的怠慢。
就是眼前这群年轻的过分的小伙子们将他击败俘虏并且感化的,他老于没有什么不服气的。
有志不在年高,该服气就得服气。
而且这些年轻人此时神态之中并没有对他老于表现出丝毫的轻视不敬之意,神态之间都很得体,这让心情复杂的于成龙心中舒服了许多。
他喜欢这里的氛围,比起以前在官场中的那种乌烟瘴气的气氛,这里简直舒服多了。
众人没有在码头上久留,沈墨让司坤带着众人先行进城休息,下榻之处都安排好了。
众人跟沈墨行礼之后跟着司坤而去。
这时候,姜寒酥等人乘坐的船才缓缓靠岸。
船板刚搭好,不等姜寒酥她们过来,沈墨就自己先飞快地踩着船板窜到船上了。
看着十几日不见的媳妇,沈墨笑容满面,大手一把搂住姜寒酥仍然纤细的小蛮腰,对着她满脸胶原蛋白的脸蛋就要亲上去。
姜寒酥大羞,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手,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害羞。“
看着沈墨故作委屈的样子,又急忙小声补充了一句:”等晚上回去了随你……“
后面的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哼哼一样,垂着头脖子都绯红一片了。
沈墨大乐,笑眯眯地点点头也轻声道:”一言为定,不许骗人。“
等他抬起头,便看到一旁的白映波水汪汪的眼神,雷九妹一眨一眨的大眼睛,还有丈母娘陈氏熟悉的姨母笑,心情就更好了。
”娘,小白,九妹,路上辛苦了。咱们这就进城吧,晚上我给大家接风洗尘。“
沈墨本想给两个小媳妇也来个爱的抱抱,但是看到丈母娘还在旁边,周边还有许多士兵以及远处还有许多向这边观望的百姓,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免得给人留下了好色轻佻的印象。
毕竟当了主公,个人形象还是要重视的。
这一路上最想早点见到沈墨的就是白映波了,毕竟她刚进门一天沈墨就出征了。
对于她来说,刚刚从少女变成女人,刚刚尝试到了男女敦伦那美妙的滋味就跟夫君分离了,那种滋味实在难忍。
从见到沈墨出现在码头上的那一刻起,她感觉自己双腿都发软了的有点站不稳了。
此刻的她是一个水做的女子,很想沈墨给自己来一个投鞭断流。
但是却只能想想而已,最后还是被早看出端倪的姜寒酥给扶着走下船的。
陈氏看到沈墨小两口那亲热劲,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墨哥儿真是个好孩子,基业做的再大,也依然知道疼媳妇,这让她原本心中稍存的一丝担心也立刻烟消云散了。
衡阳城中很大,房子也很多。光是抄没的原本属于衡州知府杨成泽的宅子就有三套,而且还都是那种好宅子,最小的一处也有两进,环境都很雅致。
更别说其他那些铁杆汉奸乡绅手中抄没的房产了。
不过沈墨也并没有立刻把这些房子都分给手下,而是先给于成龙分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甚至丫鬟仆人护卫都给准备好了。
于成龙看着眼前高大宽敞的宅子,皱眉拒绝道:”老朽清贫惯了,住这么大的宅子太过浪费了,还是请主公收回,另外赏给有功之臣。老朽只需要一座茅屋小远就够了。“
陪着他过来的司坤笑道:”于先生,这是主公亲自给你挑的宅子。而且主公说了,这宅子并非为你一人准备,过些日子还会有人入住,到时候就不怕浪费了。“
于成龙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却完全没有去想谁会跟自己共住这座宅子。
至于戴文胜,自然也需要一座单独僻静的院子。情报处的工作性质要求不能跟其他衙门一起办公,还得远离人群。
李志远则住在了知府衙门里面。
至于沈墨的家眷,也单独安排了一座宅子,距离知府衙门不算远,也是三进。
至于原来的大周皇宫,沈墨是没有一点兴趣住到里面去的,里面破败也就不说了,关键是那么大的地方住进去空荡荡的,没有烟火气,不舒服,还不如住在小一点的宅子里更热闹一些。
而且一旦住进皇宫里,无形之中好像就会给所有人套上了一层枷锁,让很多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历朝历代的皇宫就像是一个牢笼,要把皇帝和他的女人们以及为他们服务的那些宫女太监们全部关在里面,不让他们随意走动。
更阴谋论一点,皇宫就是大臣们给皇帝打造的一个囚笼。
所以,历史上很多有个性一点的皇帝都不喜欢住在皇宫里,都喜欢给自己重新建造新的住处。
譬如唐明皇李隆基就喜欢常年居住在兴庆宫,而不是住在大明宫或者未央宫。
譬如明武宗朱厚照就喜欢住在自己建造的豹房,不喜欢住在紫禁城。
譬如……
总之,皇宫实在不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地方。
既然媳妇们来了,沈墨自然也不会继续住在知府衙门里了。
晚上的时候,在沈墨的新宅子里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参加的人自然就是沈墨以及荡寇军所有在衡阳的高层,以及于成龙。
宴会的目的一来是庆祝衡阳大胜,二来也是欢迎于成龙的加入。
宴会上虽然说的都是一些衡阳之战前后的经过以及缴获,但是却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沈墨升格的事情。
是直接称王,还是称侯或者公。
这是个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公爵之论
说到升格这个话题,众人都看向沈墨。
沈墨目光从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微笑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我的表态。那我就表个态,升格肯定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是为了扩大我们的影响力,还是说对于内部人员的安排和有司衙门的设置调整,升格都是必须要做的。”
听到沈墨这么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放松振奋的笑容。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主公一向提倡低调,尤其是经常把那位“楚王”朱承平提溜出来当反面典型教育大家。
因此众人都有点怕他这次又要继续保持低调。毕竟主公升格了,他们这些做臣下的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看到沈墨松口才会如此欣喜。
沈墨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在眼中,笑道:“我本来打算等过一段日子,等铁牛和程凯他们回来后大家一起议一下这件事,但是今天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就先聊一聊彼此的想法。”
众人都不先开口,沈墨将目光投向于成龙笑道:“于先生,咱们这些人里面,无论是年纪还是经验阅历,都是远不如你的。你就先打个样,说说你的想法。”
于成龙看着沈墨诚挚的眼神,以及众人期待的神情,也没有忸怩。
既然已经投效了沈墨,那自然就要大大方方全身心地为他着想。
“主公以前低调是对的。明太祖朱元璋昔日在实力没有真正强大的时候也是闷头发展,遵循李善长提出的九字准则,绝对不首先称王。因为那样就会招来元廷的重点打击。所以他一直将小明王韩林儿推在前面,就算是后来当吴王,那也是小明王册封的,并不是他自己主动称王的。”
看见众人都在认真听着,于成龙继续说道:
“但是后来当他的实力已经强大的天下瞩目,再保持低调也不可能让元廷忽视他的时候,他就果断地抛弃了这九字准则,大大方方地站在了舞台最前面。
这个时候他已经锋芒毕露,再韬光养晦下去不仅没有好处,反而坏处多多。所以他派人以意外的手法杀掉了小明王韩林儿。因为这个时候韩林儿已经成为了他成就大业的阻碍。”
于成龙侃侃而谈,众人也听得很投入。
“主公跟洪武皇帝的发迹路线很相似,都是起于微末之中。纵观华夏历史,历朝历代开国皇帝之中得位最正的两位帝王,一个是汉高祖刘邦,另外一位就是明太祖朱元璋。如果他日主公能够完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宏图大业,那主公也将成为继他们两人之后的第三位。”
这话听得沈墨心中很是舒坦。
好话人人都爱听,但是也要看说话的人的身份和说话的技巧。能得到于成龙这样的历史名臣的当面夸赞和认可,沈墨自然是开心的。
这番话不仅沈墨爱听,其他人听得也很舒服开心,觉得老于头果然是真心投效主公,看他的眼神都更加的亲近了一些。
“于先生谬赞了。”
心里虽然很舒坦,但是沈墨还是表示了一下谦虚。
毕竟要在臣下面前还要维持谦逊大度的主公形象的,人设不能随便崩塌的。
于成龙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今这天下各路势力虽然很多,吴三桂的孙子吴世蟠依然占据着四川云贵等地,隔壁的湖南也有数股比较大的反清势力。郑经依然盘踞在琉球,威胁东南。山东还在闹着白莲教,陕西提督王辅臣虽然重新投向了清廷,但是却担心康熙跟他秋后算账,所以依然有些摇摆不定。和湖南这边,整个湘南现在都归主公所有。湘北之地虽然依然在清廷治下,却没有能够跟主公相抗衡的力量。”
“除了这些较大的势力之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反清义军也在频繁活动。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这天下虽然满清看似牢牢占据上风,但其实是四处冒烟,千疮百孔,根本不算太平。”
众人听得都点头称是,心中对于天下大势也逐渐明朗起来。
沈墨也听得若有所思,点点头,示意于成龙继续说。
毕竟老人家的经验见识很多时候还是很有帮助的。
“这么多的势力,无论是跟脚还是利益诉求,起事动机都各不相同。不像元末的时候各路义军大部分都是红巾军出身,所以能够共尊小明王为主,共同抗元。别说拧成一股绳了,彼此之间互相攻伐都是司空见惯的。
这是主公必须站出来的第一个理由,因为主公要成为天下反清势力的一面旗帜,一个标杆。只有主公站出来了,天下各路反清义军才会前来投奔,共襄大事,主公的实力才会更加快速的壮大。”
“第二,经过衡阳之战,数万清军溃败,满清顺承郡王勒而锦被俘。经此一战,主公的就算想低调也不可能了。以我对康熙的了解,他一定从此战之后正眼看待主公,将主公列为眼前大敌,对主公的重视程度甚至会超过吴世蟠。
所以可以预见,他一定会大力整顿军备,编练新军,用来对付主公。所以,主公此时升格,一来能够旗帜鲜明的反清,二来也能聚集更多的力量一起来应对满清即将到来的打击。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凡事利弊并存,主公升格之后,虽然能够聚集人望,收拢天下反清势力,但是也会使得主公成为清廷的主要敌人,以后会迎来更猛烈的反击。这一点是我们必须想到的。”
于成龙一番后说的深入浅出,有条有理,众人听得频频点头,沈墨也心中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得于先生相助,是我的幸运啊。”沈墨由衷赞道。
说实话,他虽然之前当过老板创过业,也平时挺喜欢看书,但是毕竟以前的格局太小,纸上的东西又是得来终觉浅,很多事情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往往一知半解,朦朦胧胧。
就拿升格这件事来说,他只是觉得该升格了,但是却没有想那么多,没有去想升格后到底会带来那些好处。
但是被于成龙这么一分析,脑子里以前很多没有想过的东西都冒了出来,因此才有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于先生以为,这次升格是升到什么程度比较合适?”
沈墨继续虚心请教。
于成龙显然心中已经有了腹稿,略微沉吟后道:“主公如今以总镇之名自称,显然已经不够。但是如果直接称王的话,却有点操之过急。毕竟主公现在的地盘还不算太大,如果贸然称王,反而会惹来许多非议,让人嘲笑。”
沈墨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朱承平已经用他死成功的创造了一个笑话。”
众人见沈墨又把朱承平拉出来鞭尸,都大笑起来。
气氛一时很是欢乐。
戴文胜插话笑道:“这位‘楚王’殿下最大的价值看来就是给主公贡献了一个典型的反面榜样。”
这话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于成龙见状再次感慨沈墨麾下这氛围是真的很舒服,让他本来还有些复杂的心绪又开阔了一些。
等待众人笑声停止,沈墨看向于成龙,示意他继续说。
于成龙接着道:“自秦统一之后,历朝历代所封爵位都是比照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国君爵位册封的。《礼记.王制》规定: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
看着众人脸上都有些不解的神情,于成龙简单解释了一下上面这句话的大概意思。
按照周朝分封制度,中央王国位于中间,为王居之地。周边为邦国封地,为诸侯所用之地。王畿以外依次有各方五百里的侯畿、甸畿、男畿、采畿、卫畿、蛮畿、夷畿、镇畿、蕃畿。
邦国即诸侯国,分为五等,即公、侯、伯、子、男。等级以外还有诸侯国的附庸国(如滕、芮)和王畿之内卿士的采邑小国(如苏、单)。
王畿封疆方千里,诸侯邦国的封地面积要小得多。
看众人听得还是有点似懂非懂,于成龙继续解释道:“西周初年的时候,诸侯封地很小,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南仅有五十里。封土不足五十里者为诸侯附庸,不直接朝觐天子汇报,也不直接向天子贡纳,即“不达于天子”。”
“而到了周公摄政的时候,扩大了诸侯国的封地。按照周礼规定:“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
这段话的意思是爵尊则贡重,位卑则贡轻,五百里的公国要将其所收赋税的50%贡献给周王,百里的男国只要进贡25%。封在蛮荆之地的楚国,每年只需向周王进贡几车用作祭祀的苞茅就可以了。
楚国虽然在战国的时候国君已经称王了,成为了战国七雄之一。
但是在最早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蛮夷之地,国君的爵位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
公、侯、伯、子、男爵位不同,待遇也不同。公爵最尊,侯、伯、子爵依次而降,男爵最卑。这主要体现在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等级别管理方面。
上公为九命,侯、伯为七命,子、男为五命。
也就是说,在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等方面,周王朝依命数对其加以节制。
除了封土面积有区别外,在拥有军队方面,天子六军(12500人为一军),大国三军(上、中、下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在妻妾方面,天子娶十二女,三夫人九嫔;上公诸侯娶九女,一妻八妾;
侯、伯诸侯只能娶七女,即一妻六妾;
子、男诸侯只能娶五女,即一妻四妾。
在典礼舞蹈时,天子用八佾舞(八行,每行八人),诸侯用六佾舞(六行,每行六人),大夫用四佾舞(四行,每行四人),士用二佾舞。
王城方九里,其城墙周长应在1200多丈,诸侯国国都的城墙则不得超过300丈,卿大夫食邑的围墙不得超过诸侯国都城墙的三分之一。
在执玉方面,以大小、形制不同,以区别不同爵位诸侯的尊卑,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圭,男执蒲璧。
至于公、卿、大夫、士,其命数也不同,王之三公为八命,卿六命,大夫四命,士二命,诸侯国的卿、大夫、士则依次降级,乃至于不命。
于成龙说着说着就话题扯到有点远了,向众人普及开了当初周礼之中的各种规定。
众人倒也没有不耐烦,听得反而都是津津有味。
不过于成龙自己说着说着意识到了扯远了,急忙打住话题,不好意思道:“一时兴起,扯的有点远了。”
沈墨笑道:“不远不远,正好让大家长长学问。以前我只知道战国时期礼崩乐坏,所谓瓦釜雷鸣,深谷为陵,却对没有崩坏之前的礼乐不太清楚。如今听先生一说,才算是有所了解。”
众人也都纷纷表示的确长了知识。
于成龙见状,心情也很舒畅,笑道:“主公敏而好学,是我的福气,也是天下百姓的福气。以后主公若喜欢听,老朽可以经常讲给主公听。”
沈墨点头笑道:“我听说明朝的皇帝有经筵,由饱读诗书的大臣给皇帝讲课。是不是康熙也有让大臣讲课的习惯?”
于成龙道:“经筵其实从汉唐就开始了,到了宋代正式形成制度,并非明代先创。清承明制,所以这个经筵也保留了下来。”
沈墨听得汗颜,人家于成龙虽然是贡生出身,但是比自己这个一知半解的学渣却厉害多了。
看着沈墨略尴尬的样子,于成龙主动将话题转回到了升格上面,说道:“虽然现在称王时机并不成熟,但是伯子男这三等爵位又格调太低,历朝历代除了皇帝册封臣子之外,自己打江山的枭雄几乎没有人使用。所以,主公的爵位就定在了公爵和侯爵两级上面。”
沈墨仔细听着,点头赞同,示意于成龙继续说。
于成龙沉声道:“虽然从地盘上来说,主公如今只有半省之地。但是以主公如今的实力,想必今年除夕都能在长沙度过了。如果升格为侯爵,过不了多久又得继续升格,到时候又会牵涉许多。以我之见,主公还是直接升格为公爵最为合适。成为公爵之后,便有立国建立朝廷的资格了,无论是对内的衙门设置,臣子任命,还是对外的名分大义,都更加的方便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国号为楚?
对于于成龙的提议,沈墨还是很赞同的。
王爵暂时太大,称王会惹来非议,被人笑话。侯爵的话档次又太低,对内不好安排,对外不够排面。
所以公爵是最适合的。
其他人也都表达了赞同的意见。
确定了要用公爵,那就相当于是要建国的节奏。
公国嘛,既适当地低调,也足够排面。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用哪个字作为国号了。
不过这些并不适合在一个宴会上讨论,而且天色已晚,于成龙年纪又大了,而且还坐了一天的船,不适合继续讨论下去了。
“其他的明日再讨论,今天天色已晚,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沈墨站起来宣布散席。
众人过来一一告辞。
沈墨派了一队亲卫将于成龙送回新的府邸。
那里面丫鬟仆人厨娘马夫护卫都给配齐了,完全可以拎包入住的。
于成龙虽然觉得太过奢侈浪费,但是却拗不过沈墨的坚持,临走之前再次谢过。
他向沈墨打听同住的人的消息,沈墨却笑而不语,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搞得于成龙更加迷惑。
待众人都走了之后,沈墨回到了后院。
这座宅子很大,比之前在永州城的那座宅子还要大,房间也多了很多。
姜寒酥三女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座小院子,姜寒酥的院子在中间,白映波的在左边,雷九妹的在右边。
丈母娘陈氏则住在后花园的一座院子里。
虽然沈墨的内院目前不存在那些争风吃醋鸡飞狗跳的事情的,彼此之间相处的都跟亲姐妹似的。但是基本的位份和规矩还是要讲的,这么安排也是身份地位的一种象征。
丈母娘陈氏一向低调,沈墨本来给她安排了一个更大的院子,但是她却偏偏要住在后花园,说那里清净些,沈墨也只能随她。
这次晚宴,女眷们都没有参加。
等到沈墨回到姜寒酥的院子时,大门虚掩,红烛燃烧。姜寒酥的两个丫鬟青竹和紫竹守在客厅里。
性格憨实的青竹趴在桌上睡着了,甚至还发出轻微的鼾声,沈墨甚至还看见她嘴角流出的口水。
更稳重的紫竹则一只手撑着脑袋在打瞌睡。
等到沈墨走近的时候,忽然才惊醒过来,急忙站起来道:“姑爷,你回来了。小姐等你好久了。我这就去给你弄水洗澡。”
说着还戳了戳呼呼大睡的青竹。
青竹被戳醒,嘴里嘟嘟囔囔的的,揉了揉眼睛,一看沈墨站在眼前,“呀”的叫了一声,急忙站起来,然后才察觉到了自己下巴上湿乎乎的,小脸一红,急忙用袖子擦了擦,低着头不敢看沈墨。
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毕竟是个女孩子,被男子看见流口水的不雅样子肯定也会觉得丢人的。
紫竹拉着青竹要去给沈墨弄洗澡水,沈墨拦住她们,笑道:“不用了,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快去睡觉。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还要说,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沈墨,然后乖乖地回隔壁的屋子睡觉去了。
“听说咱们姑爷马上就要当王爷了,没想到对咱们下人还这么的好,小姐真的没有看错人啊。“
”那当然了,小姐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的。就是唯一看错了一次人。”
“看错了哪个?”青竹憨憨地问道。
“就是选了一个睡觉流口水还被姑爷给看个正着的憨大姐啊。”紫竹笑嘻嘻地调侃道。
“啊?你竟然取笑我,我要跟你拼了……”
听着两个小丫头的嬉闹声,沈墨笑了笑,放缓脚步向里面的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也是虚掩着,沈墨轻声走进去,看见一身白色睡袍的姜寒酥倚在床头,右手撑着臻首在打盹。
沈墨静静地看着她,就好像看着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嘴角荡起了一丝微笑。
显然姜寒酥是在等自己,等的太久了所以才睡着了。
沈墨轻轻走上前去,正要将她抱起的时候,姜寒酥醒了过来。
“墨哥哥,你回来了?我让紫竹她们伺候你沐浴。”
姜寒酥看着自己的的夫君,急忙要坐起来。
“太晚了,我让她们去睡了。都还是小姑娘,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可是会影响发育的。”
沈墨一边说一边揽着小娇妻的细腰,又顺手从旁边拿了一个软垫给她垫在身后,让她靠着床头坐好。
姜寒酥感受着丈夫的细心温柔,心中一阵甜蜜,倚在沈墨怀里,轻声道:“这些天我一直都没有睡好,现在见到你了,这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沈墨默然,丈夫在外征战,妻子在家中牵肠挂肚,那种相思的煎熬也是很难熬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静谧温柔时刻。
什么欲望,什么冲动此刻全都没有。
陪伴才是最长情的温柔。
夜色渐渐深沉,年轻的夫妻相互依偎着,在呢喃低语之中逐渐睡去。
而左侧的小院里,另一个人则一宿未眠。
……
孕妇嗜睡,一向早起的姜寒酥也不例外。
等她起身的时候,沈墨已经不在身边了。
院子里传来了刀锋呼啸的声音,那是沈墨在练刀。
练完刀术之后,又开始射箭。
等到射完一壶箭,身子就算完全的活动开了。
虽然系统让他轻而易举的掌握了这些战斗技能,但是要想精进也必须要持之以恒的去练习。
如今几乎不可能遇到让他亲自上阵厮杀的场面,但是这个习惯可是要继续保持的。
因为此时已经是仲夏时节了,湖南的夏天还是很热的。又潮又热,所以沈墨练武的时候都是赤着上身的。
等到收功的时候,身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紫竹和青竹正捧着洗漱的铜盆毛巾去伺候姜寒酥洗漱,看到沈墨线条完美,轮廓分明的上半身,两个小丫头脸红红的,看的目不转睛。
“口水擦擦,都快掉地上了。”
姜寒酥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两个小丫头脸一红,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却手忙脚乱,差点手里的盆都给扔掉了。
姜寒酥看见这一幕,也不禁笑了起来。
沈墨脸皮厚,又不是一丝不挂,爱看就看。
女人喜欢穿性感的衣服给男人看,男人也喜欢把自己健美的身材展示给女人。
大家都是好色之徒,谁也别假装正经。
等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众人都坐在桌前了,白映波才姗姗来迟,而且一边走一边还在打哈欠。
雷九妹看了一眼,惊讶地道:“小白姐姐,你怎么有两个黑眼圈啊,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白映波幽怨地看了沈墨一眼,惨兮兮地道:“可能是我认床吧。”
姜寒酥含笑瞅了沈墨一眼,道:“今天晚上应该就不会认床了,肯定能睡个好觉。是吧,墨哥哥?“
沈墨心知肚明,白映波昨夜肯定等了自己一晚上、
毕竟把人家娶过门,两人只在一起过了一夜自己就出征了。
昨天好不容易见面,自己又陪了大老婆一晚上,小媳妇肯定会心里委屈了。
急忙点头道:”嗯,今天晚上肯定能睡着了,我亲自给你去唱摇篮曲。“
众女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白映波也是笑靥如花,心中那点幽怨也几乎消失不见了。
丈母娘陈氏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接话道:”现在小竹子有了身孕,小白你也要抓紧啊。以后多生几个,咱们这一大家子才热闹。“
说话的时候还看着沈墨,搞得沈墨i老脸一热,打岔道:”快吃饭吧,一会这个凉菜都变热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
吃完早饭之后,沈墨骑上马去了知府衙门。
现在诸事未定,暂时所有人都在知府衙门集中办公。
等沈墨到了知府衙门后,包括于成龙在内,所有在衡阳的荡寇军核心人员都到了。
看着人到齐了,沈墨立刻宣布继续议事。
昨天的晚宴上虽然初步定下了要升格为公爵,但是具体的国号却还没有确定。
除了国号之外,基本的组织架构也要确定下来。
组织架构确定之后,各个衙门的主官也要一一遴选认命。
除了政务衙门,军队肯定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军政虽然互相制约,但是却也是相辅相成的。政务调整,军队肯定也要跟着做出调整。
鉴于沈墨嫡系的人员经验阅历和文化底蕴都不足,所以还是于成龙先发言。
于成龙也不忸怩,在国号的选择上给出了两个建议。
第一个国号为楚,沈墨建立楚国,进位为楚国公。
选择楚作为国号,道理也很简单。
因为湖南湖北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楚国的地盘。而楚国又是战国七雄之一。
湖南湖北在后世也被人称作三楚大地。
所以选择”楚“作为国号也是合情合理。
于成龙还补充道:”从秦之后,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里面并没有用楚来做国号的,所以如果选择楚作为国号正好避免跟前面的朝代重合。“
沈墨点头称是。
但是李志远却提出了一个问题。
“之前那个朱承平就自称‘楚王’,而且没几天就兵败身亡,主公对此人妄自尊大的行径很是不耻。如果用‘楚’作为国号的话,会不会有点膈应?”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看向了沈墨。
于成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他觉得这不是个问题,但是却也要考虑沈墨的观感。
如果沈墨介意这件事的话,那肯定就要换一个了。
看着众人的目光,沈墨笑道:“朱承平虽然屡次被我拉出来鞭尸,但是我只是觉得他急吼吼称王的做法很可笑,并不是讨厌楚这个字。不能说他用了,我们就不能用了。昔日大唐亡了,五代十国的时候还有后唐以及南唐。周王朝灭亡了近千年后,武则天还改唐为周。后来还有一个郭伟建立的后周。这种例子非常的多,总不能说别人用过,咱们就不能用了。”
于成龙闻言松了一口气,觉得沈墨这个主公还是很豁达深远的。
李志远也点头赞同,显然被沈墨给说服了。
沈墨又看向于成龙道:“于先生说的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于成龙道:“以主公之姓为国号。”
众人都是一愣,这又是什么说法。
沈国?历史上有这个国家吗?
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于成龙就稍微解释了一下。
西周建立之后,周文王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周武王最小的同母弟弟季载被封为聃国的国君。
季载贵为周成王王朝司空,位列三公。
聃国是侯爵大国,国域在今安徽、河南一带,北至黄河、东至杞县(杞国)、西至荥阳(东虢)、南至淮阳(陈国)。
后来周平王东迁后,季载后裔另封沈国之地于上蔡平舆沈丘一带。
公元前506年,沈国被晋国支持下的蔡国灭掉。
简单来说,就是沈国也是周王室的宗亲之国。国君是姬姓沈氏。
古人以居住地为氏。
沈国是个小国,沈国故地在安徽临泉、河南平舆、河南沈丘一带,跟楚国是紧挨着的邻居。
沈国位卑势弱,在春秋时代强国争霸中左右为难,苦不堪言,因地近强楚,与楚交好,又有沈氏公族在楚为官,故多依附之。由于沈国是楚国的同盟国,因而屡遭中原诸国的讨伐。
于成龙解释道:“正因为沈国是楚国的盟国,所以中原诸国都对其恨之入骨,在攻打楚国的时候往往先攻打沈国。后来就被晋国和蔡国的联军给攻灭了。”
“所以,主公如果不想用楚国为号,那么用沈作为国号也是一个选择。”
于成龙说完之后,众人都露出了原来还有这么一说的惊讶表情。
沈墨也是有些意外,笑道:“没想到我还是周文王的后人啊,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啊。”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不过这也就是个玩笑话,毕竟论起来的话,许多姓氏都跟周王朝的姬姓有渊源的。
笑完之后,众人都看向沈墨,等着他做出选择。
沈墨想了想道:“还是以‘楚’作为国号吧。昔日楚庄王作为春秋五霸问鼎中原,但是终究是昙花一现。西楚霸王英雄一世,但是最终却兵败吴江,让人扼腕。那我就以‘楚’为国号,看看能否让大楚一统天下,完成历史的遗憾。“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大儒
以“楚”作为国号,众人也都是赞同的。
“沈”虽然也能用,但是毕竟只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小国,而且还是楚国的附庸,用作国号的话很不够排面。
而且用自己的姓做国号,从古到今基本是没有的。沈墨想一想觉得别扭。
其实他想曾经想过用“周”作为国号,周既有历史上的八百年江山,这个字本身也有圆满统一的意思。
但是一想到自秦以后,凡是用周作为国号的都很短命,尤其是用周作为国号在衡阳称帝的吴三桂死了也就两年时间,沈墨自己直接在心里就否决了。
况且,就算目前用“楚“做国号,以后称帝以后也可以改的。
朱元璋昔日被小明王韩林儿封为吴王,但是后来当皇帝正式立国后还是改成了”明“这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国号。
以后若是有必要,也可以再改的。
定下国号之后,下来就是设定组织架构了。
其实明清两代,作为封建统治的官僚系统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地步了。
清代继承明制,也基本上全盘继承了明代的政治制度。
沈墨虽然来自后世,但是却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后世的很多制度可以借鉴,但是却不能生搬硬套。
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制度,如果非要说有完美的制度的话,那也必然是最适合当时的社会发展状态的。
无论是原始社会的部落制度,乃至奴隶时代的分封制还是秦大一统后的官僚制和分封制的结合,到后来的资本主义或者社会主义,都是社会逐步发展的结果。
如果有人非要在二十一世纪搞封建帝王制度,那纯粹是自己找死。
别说二十一世纪了,二十世纪初,满清刚灭亡才几年,袁世凯还想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就被天下人一起起来反对,只当了八十一天皇帝就嗝屁了。
逆时代潮流而行,肯定要被时代所淹没的。
采用什么样的政治制度,除了要符合社会发展潮流之外,还要具体地考虑本国的实际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所谓的皿煮不一定适合所有国家和地区,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同样也没有放之四海而通用的制度。
同样的道理,要在原始社会搞资本主义,要在封建社会搞自由皿煮,根本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只会让自己的统治更加快速的分崩离析。
王莽那位老兄从个人才能上来说的确很牛,但是却有点过于理想主义里,脱离了现实瞎胡整,结果好不容易篡位建立的新朝存在了二十年就完蛋了。
当时的社会根本就没有给他那些标新立异的制度生长的土壤,他不失败才是没有道理的。
世易时移,因地因时制宜,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沈墨可没有疯狂到要在十七世纪当总统的想法。
到了要讨论组织架构的时候,沈墨还是打算先听听于成龙的意见。
结果于成龙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主公,我想向主公举荐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能来帮助主公的话,那不仅主公的名望会更上一层楼,而且对于天下反清义军的号召力能有极大的增强。这位先生无论是个人才学还是见识洞察都远远超过老朽。论起操守来,老朽更是自愧不如。最重要的是,根据老朽所知,这位大贤如今就隐居在衡阳附近。“
”哦?于先生说的这么郑重,真是让我很好奇,到底是哪一位大才能让于先生这么推崇?而且还正好就在衡阳附近?“
于成龙的话成功地勾起了沈墨的兴趣。
说起来,托当年明月的福,沈墨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明朝的人和事情都还算熟悉一些。
对于清朝,前期和晚期知道的倒是多一些,毕竟这两个时间段都是教科书上着墨较多的。
但是康熙到咸丰道光这几个皇帝时期的人和事,相比较起来则陌生了许多。
就算知道一些,也多数都是一知半解,获得的渠道大部分都是从影视剧乃至一些历史小说中知道的。
要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历史名人,而且还是那种抗清名人的话,他肯定早就派人去请了。
所以于成龙的话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于成龙道:”主公是否知道姜斋先生?“
沈墨听得一脸茫然,摇摇头表示完全不知道。
古代的文人名字往往都很多,除了大名外还有字。除了字之外还有号。而且有时候还有好几个号甚至好几个字。
马甲太多,让后人往往很难记得住谁是谁。
耳熟能详的也就是青莲居士李白、易安居士李清照还有东坡居士苏轼。
就说苏轼吧,光字就有两个,一个叫做子瞻,另一个字叫做和仲。
你说东坡居士,沈墨肯定知道。但是你说苏子瞻,或者苏和仲,沈墨肯定懵逼。
比如说于成龙自己,字北溟,号于山。
对于同一个人,不同地位不同身份的人称呼起来也各不相同。亲近的,地位相同的人往往称呼他的表字。
而不熟悉的人,或者是晚辈则往往称呼其号。
名字则往往是上位者称呼或者是在正式场合正式公文中使用。
于成龙看到沈墨的表情,歉然一笑,补充道:”姜斋先生就是王而农。他的大名叫做王夫之。“
沈墨听了恍然道:”你说的王夫之啊?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的王夫之?“
于成龙被沈墨的话搞得有点糊涂,问道:”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主公此言从何而来,另外两位又是谁?“
沈墨一时嘴快,听到于成龙反问,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了。
毕竟当初中学历史课本里,这道题都是必考题的。甚至这位王夫之还在政治课本里出现过。
毕竟王夫之可是跟德国的黑格尔并称是东西方哲学双子星的。
虽然沈墨早已经忘了这位老人家的具体学说主张是什么,但是却知道这位的确很有名气。
此刻忽然从一个历史名人嘴里听到另一个历史名人,惊讶之余自然就一时说秃噜嘴了。
不过虽然心中微微懊悔,但是脸上却很镇定,解释道:”我幼年的时候虽然因为国家动荡,颠沛流离,读书不算多。但是却也听祖父点评过天下间几位极有学问的大才,其中听到最多的就是王夫之先生和顾炎武以及黄宗羲三位先生。祖父对这三位先生很是推崇,私下曾说过这三位是当世最有学问的三位,所以我才有此一说。“
反正有解释不了的直接推到自己那位便宜祖父身上去。
果然,于成龙闻言感慨道:”沈老先生历经五朝,初心不改,风骨堪为天下楷模。沈老先生说的不错,这三位先生的确堪称当世三大儒。这三位先生不仅学问高深,风骨更是远超世人。尤其是顾先生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是振聋发聩。
若是这三位先生都能前来相助主公,那主公的声望势头定然一跃而成为天下之最,会吸引无数的贤能之士前来投奔的。“
沈墨听得心头也顿时火热起来。
一个势力的强大与否,,除了本身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之外,还要看软实力。
在这个时代,主君的个人名望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软实力。
而个人名望,除了其本身的个人魅力之外,最直观的就是他能招揽多少有名望的贤才。
沈墨之所以对于成龙这么耐心,给他最大的自由,又派人千里迢迢去山西接他家人,又如此礼遇,除了想要让于成龙为自己所用之外,也是希望能用他的名声来为自己吸引更多的贤才。
但是于成龙毕竟是反正过来的,先不论个人能力,从风骨上来说就已经有了污点。毕竟他给康熙当了二十多年的官。
虽然他的初心是为百姓做事,但是论迹不论心,出仕满清就是他最大的污点。
但是王夫之、顾炎武以及黄宗羲这三位却是正儿八经,旗帜鲜明的反清。
就说王夫之,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反清决心,终身没有剃发,一直留着汉人发髻。他在年轻的时候就以才学名满天下,中年投入抗清事业。老年则隐居起来,留书著作,从行动上到思想上都在坚定不移地反清。
顾炎武更是喊出了那句人人都知道,振聋发聩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口号,更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亡国和亡天下“的区别。中年时期投入抗清事业,老了以后屡次坚决拒绝康熙的征召,誓死不出仕满清。
黄宗羲也是一样,虽然有人说他晚年变节,但其实他晚年不过是参与编著了一些史学著作和地方志而已,并没有真正的出仕过的满清,所以谈不上变节之说。
在《鹿鼎记》里还有一段,说是上述三位大儒将反清复明的希望寄托在韦小宝身上,怂恿他刺杀康熙,篡位自立,以恢复汉人江山。
且不说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就单论这个情节本身而言,查先生是妥妥的在黑这三位大儒无疑。
韦小宝什么货色,这三位会如此幼稚天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于成龙的话让沈墨心头火热,他忍不住问道:”这三位先生现在还尚在人世?“
”这三位名满天下,如果离世的话肯定会有消息传出。既然没有消息,那就应该都尚在人世。“
沈墨略激动道:”你说王夫之先生就在衡阳?那另外两位先生如今在何处?“
他只记得这三位大儒都是南方人,顾炎武和黄宗羲的老家好像都在江浙一带,但是具体的位置就不知道了。
于成龙想了想道:”顾炎武现在家乡应该在南直隶昆山县人,黄宗羲先生家乡在绍兴府余姚县。但是如今还是不是依然居住在家乡,就不知道了。“
沈墨一想,江浙一带还不是自己的地盘,就算想派人去查找也暂时没有机会,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失落之色。
于成龙见状,知道沈墨的心思,笑道:”主公莫要担心。据我所知,这三位大儒志同道合,相较莫逆。如果主公能先得到姜斋先生相助,那另外两位先生想来也不会太远了。“
沈墨一听,神情一振,拍手笑道:”于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若能得到姜斋先生相助,有他牵线,那两位老先生未尝不能为我所用。既然如此,那我就立刻派人去寻访姜斋先生。“
于成龙提醒道:”主公不妨寻找衡阳当地的耆老或者地方官吏询问,他们兴许知道姜斋先生如今之所在。“
沈墨一听有道理,略微沉吟后,让人去将衡阳知县,代理衡州知府郎三泰叫来。
郎三泰自从受命当然代理知府后,这几日干劲十足,忙着协助孙翔处理战后的各种百姓安抚,秩序恢复工作,还要重新梳理衙门里的钱粮人事等事宜,忙的脚不沾地,但是心中却很兴奋。
刚去市面上巡查了一番各家粮铺的价格和储量,看看粮食有没有涨价,城中的粮食储备够不够,刚回到衙门后听说沈墨正在召集一群高层议事,想着一会去禀报一下这几日的工作。
当下属的,不仅要有办事的能力和态度,还要学会汇报。
不会汇报光是闷头苦干,当老黄牛,那往往会为他人做嫁妆。
郎三泰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同样也是个会做官的人。
所以沈墨刚派人去请,他就立刻来了。
”你倒是来的挺快,这几日辛苦了。“
沈墨上下打量了一番郎三泰,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笑着夸赞道。
”禀主公,不算辛苦。下官能得主公信重,能为百姓做事,是下官的幸运。不知道主公召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郎三泰躬身问道。
沈墨于是将于成龙的话说给他听,询问他知道王夫之的下落不。
郎三泰果然知道,回禀道:”下官之前听人说过,王夫之先生好像就隐居在城南的石船山。“沈墨于是将于成龙的话说给他听,询问他知道王夫之的下落不。
郎三泰果然知道,回禀道:”下官之前听人说过,王夫之先生好像就隐居在城南的石船山。“
第二百二十六章 王夫之
石船山,位于衡阳城南二十里外。因为山形如同一艘倒扣的小船,所以得名。
从山脚上沿着山路往上走上两三里山路,拐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就能看到一片房屋坐落在半山腰。
这些房屋全部都是非常简陋的木头和茅草泥巴建成的茅屋,被竹子扎成的篱笆围了一圈,就变成了一座小院。
这里就是王夫之隐居的地方。
王夫之少年成名,年轻的时候才名就传遍了天下。
彼时的他神采飞扬,踌躇满志,满心想做出一番事业,赢的生前身后名。
只可惜当时的大明已经风雨飘扬,摇摇欲坠,王夫之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一介书生,根本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将士倾颓,满清铁蹄践踏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山河破碎。
崇祯十六年,也就是1643年,张献忠的大西军攻克衡州。
张献忠的部将艾能奇招纳地方贤才,知道了王夫之的才名后,为了让王夫之给张献忠效力,所以将王夫之的父亲抓起来当人质。
但是王夫之根本看不上张献忠这种草莽屠夫,所以用刀刺伤自己的脸和手腕,满脸鲜血去见艾能奇,说自己有伤在身不能效力。
艾能奇一看这位是个狠人,也不能强迫,只好将他父亲释放。
崇祯十七年,崇祯皇帝自挂煤山的消息传到后,王夫之很是悲愤,作《悲愤诗》一百韵纪念。
顺治三年,也就是1646年,隆武帝在汀州被清兵所杀,王夫之又很悲愤,续写《悲愤诗》一百韵纪念。
顺治四年,清军攻克衡阳,王夫之的父亲,叔叔,叔母以及二哥全都死在了战乱之中。
临死之前,王夫之的父亲王朝聘叮嘱王夫之一定要抗清到底。
这让王夫之非常的愤怒和痛心,所以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抗清的大业当中。
但是他一个文人,再有才华,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做事就必须去依附于那些实力派。
在此后的二三十年当中,他在天下各地来回奔波。
前后投奔了弘光朝,隆武帝,甚至还曾经将希望寄托在大西军将领李定国身上,但是随着这些人的失败,他也逐渐变得心灰意冷起来。
康熙元年,也就是1662年,听到了永历皇帝以及李定国等人的死讯后,他心如刀绞,彻底的失望,又续写了《悲愤诗》一百韵以做纪念。
从此以后,他就隐居在这石船山,闭门不出,专心的著书立说,整理自己前半生之所得,编撰成册。
康熙数次派人征召他入朝,他都是坚决拒绝。
吴三桂占领湖南,在衡阳称帝的时候,也曾征召过他。但是他对于吴三桂这种降而复叛之人根本没有好感,所以也坚决拒绝了。
此时的王夫之已经六十岁了。
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他还有十二载春秋可度。
小院里面,一个留着发髻,发髻上插着竹子削成的簪子,身穿青色直缀,头发稀疏灰白,但是腰板却挺的笔直的老人正手捧一卷薄册坐在竹子编制的椅子上认真阅读,神情时而激动,时而蹙眉,时而沉思,看到精彩之处还会动情的击节叫好。
这个人就是王夫之。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同样留着发髻,身穿直缀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叫做唐端笏,是王夫之中年时期收的学生,已经跟随了将近二十年,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学生。
唐端笏佩服老师的才学,又敬重于他的气节和人品,所以一直侍奉在王夫之身前,一直到他离世。
他看着自己的老师不断变换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老师,这本册子文字粗陋,内容简略,而且其中颇有臆想之论,您为何看的这般投入?”
王夫之闻言将目光从眼前的册子上移开,看向自己的学生。
那本册子的封面也因此显露出来,露出了《荡寇集》三个大字。
“你说其粗陋,充满臆想之论,但是在我看来,这册子之中却是字字珠玑。”
王夫之的神情很认真郑重,这让唐端笏心中很是惊讶。
唐端笏急忙站起来拱手道:“学生粗鄙,还请老师赐教。”
王夫之摆摆手让他坐下,看着远处衡阳城的方向,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
“须行,其实你说的倒也不错。这本册子从行文造句的确有些简陋粗鄙,甚至过于直白。其内容也貌似臆想天真,但是这都是表象。我从中看到的却是著书者匡扶天下在的壮志和决心。”
唐端笏仔细听着,又听王夫之继续说道:
”从甲申之变后,至今近四十年,从弘光朝到永历朝,甚至到吴三桂的伪周,你何时见过他们如沈墨这般著书立说,将其主张宣扬天下的?“
唐端笏也是饱学之士,想了想摇头道:”的确不曾听说。“
王夫之又道:”看一个人,观其行,察其言,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品行志向。虽然我并未见过沈墨其人,但是这本册子之中的言论就是他的言,从中可知其志向宏大。而且我听说沈墨这个人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个人的品行却非常的高洁,不尚奢侈,不贪财,不沉迷女色,平日里都是粗茶淡饭,对待下人很是和气,就算是对那些世人鄙夷的妓家也多有善待,甚至还允许她们担任女官。这样的人难道不知道敬佩吗?“
唐端笏想了想质疑道:”老师,王莽谦恭未篡时。沈墨虽然现在看来品行出众,但是随着他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难保不会如同历史上那些枭雄一般变得骄奢淫逸起来?老师为何对他如此赞赏?“
王夫之教学生,并不会随便摆出老师的威严来,反而会鼓励学生不断质疑。
所以对于唐端笏的话他并不生气,反而道:”骄奢淫逸这是人的本性,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如同圣人一样。就是孔圣人自己也不是完美的。朱夫子那套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法根本就是违背人性的。“
”沈墨肯定不是天生的圣人,也跟你我一样都有七情六欲。但是他懂得克制,懂得约束,这就是他最可贵的地方。况且,他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这在别人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我听说湘东有个叫做朱承平的才占据了一府四县之地就妄自尊大自称楚王,结果很快就落了个兵败身亡的下场。但是反观沈墨,如今占据三府两州,整个湘南都在其手中,却依然没有称王称帝。换做是你,你能如此自持吗?“
唐端笏想了想道:”老师,学生自问是做不到的。沈墨从东安县起家,一路攻城掠地,短短一年时间就占据了整个湘南,先后击败李光地,刘光耀乃至天下第一清官于成龙,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样的战绩,换做是我,可能都会生出直接挥师北上,直取北京城的狂念来。但是沈墨却能依然保持冷静,就凭这一点我是跟佩服他的。“
王夫之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说的很好。我们这些读书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说得多,做得少。而且在别人做事的时候总喜欢吹毛求疵,品头论足,总觉得换成自己一定可以做的更好。但是如果真的让换做是你,能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达成沈墨如今的成就吗?“
唐端笏很老实的摇头道:”我肯定是做不到的。别说攻占衡阳了,就是一座小小的东安县城我都打不下来。“
王夫之笑道:”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天下之事,知易行难。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我们这些读书人往往是心比天高,自视甚高,但是要想有所建树,还是要依附于沈墨这样的英雄人物的。“
唐端笏很惊讶,自己的老师竟然用英雄来形容沈墨,可见在老师的心目中对沈墨是非常看重的。
”老师,听你的意思,你是想下山投效沈墨?“
唐端笏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王夫之看重手中的册子,点头道:”老夫的确是生出了这个心思。将近二十年了,从永历陛下在缅甸驾崩之后,我本来已经失去了信心,觉得这天下已经彻底要灭亡了。这锦绣河山彻底沦落在了蛮夷手中。“
”但是沈墨的出现却让我这垂垂老朽之人心中又蠢蠢欲动起来,生出了一番辅佐他做一番事业的心思。“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昔日洪武皇帝提出了这八个字,最终将蒙元朝廷驱逐到了大漠,建立了大明江山。如今沈墨又再次以这八个字作为他的志向,这不就是我辈之人毕生追求的事情吗?这种伟业难道不比我整日枯坐山中沉溺于卷牍之中更有意义?“
王夫之这番话让唐端笏再次对老师肃然起敬。
但是他还是没有忍住道:”老师,两年前,吴三桂攻占衡阳,建立伪周,自立为帝,想要借助您的贤名来为他上劝进表,您当时断然拒绝了。论实力还是威望,昔日的吴三桂怎么都比今日的沈墨更胜一筹,您为何不选择辅佐吴三桂,却倾心沈墨呢?“
王夫之闻言冷哼一声,目光严厉地看着唐端笏道:”须行,你用吴三桂这种无君无父,叛国弑君的乱臣贼子,反复小人跟相提并论,这是对沈墨的极大羞辱。若再有这种愚蠢之言,我就将你逐出门墙。“
看着老师严厉的神色,唐端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躬身道歉道:”老师勿怪,学生一时失言,并无羞辱沈总镇之意,还请老师息怒。“
王夫之也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平时有口无心,心中有什么疑惑往往就说出来了,所以也并没有真的见怪他。
”罢了,以后莫要再犯就是。“
看着老师不怪罪自己,唐端笏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沈墨在老师的心目中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这是他生平仅见。
就连昔日的晋王李定国派人相召的时候,老师都没有立刻答应。
虽然这其中有顾忌野心勃勃的孙可望把持朝政的原因,但是也不难看出老师对于李定国并没有真正的看重。
”老师,如今沈墨既然占据了衡阳,以老师的贤名,他应该会知道老师就在此处隐居,。若是他真的礼贤下士,应该要来主动拜访老师才对。老师又何必主动前去,免得让人家小觑了咱们。“
虽然老师很看重沈墨,但是唐端笏对于王夫之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在他看来,就算沈墨不学着刘备三顾茅庐,但是怎么也要沈墨亲自拜访才行。
自家老师这样的大贤值得这样的礼遇。
王夫之闻言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着唐端笏道:”须行,你这二十年来跟随我学习,就学到了这些?如果真的,那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失职啊。“
”咱们这样的读书人,遇到沈墨这样的英雄明主,就应该主动的去投奔效力。若是自持身价,故作清高,反而落了下乘。真正有才能的话,就算一时被忽视,时间久了也会冒出头来,就如毛遂一般。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就算一时被人看重,迟早也是要跌落下来的。“
沈墨如果真是一个知人善任爱才惜才的明主,我主动去投效跟他来见我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他会因为我主动投效就会看轻我?“
”如果他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就算真的效仿昭烈皇帝三顾茅庐,日后反而会因为此事心生嫌隙,而将我冷落的。“
唐端笏被老师的一番话给教训的哑口无言,惭愧不已,最终躬身汗颜道:”老师,是学生浅薄了,还请老师勿怪。“
老师这样的大儒才是真正的大儒,从来都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对于个人的得失并不看重。
希望沈墨能够对得起老师这份心意。
“老师,那我们何时下山去衡阳城?”
唐端笏看着王夫之的神色稍霁之后,方才出声问道。
“明日便下山拜访。”王夫之看一眼衡阳城的方向,说道。
唐端笏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回屋收拾一番,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声叫道:
“姜斋先生可在此处?永州沈墨前来拜访。”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男人的底线
沈墨和王夫之的第一次见面让彼此都有点猝不及防。
王夫之惊诧的是沈墨来到速度实在太快了。
自己刚刚决定明天下山去主动拜会,没想到话音刚落沈墨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这让他惊诧的同时心中还是很有些感动的。
人都希望被别人所重视,王夫之作为一代大儒,名满天下,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他已经足够的谦逊,世事看的也通透无比,但是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还是很让人上头,尤其是自己刚好当做拯救天下的英雄明主的人。
所以他很开心,
沈墨的惊诧来自于王夫之表现出来的友好态度,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大儒可能有的矜持傲慢。
王夫之的举止随和,言谈谦逊但是却又言之有物。
两个人的交谈很快就跨过了初次见面的那种生疏客套,话题从《荡寇集》开始后便越发的热络起来,彼此谈话很是投机。
王夫之、顾炎武以及黄宗羲这三位大儒的思想已经很接近现代社会的哲学框架。
比如说王夫之认为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法就是瞎扯淡,完全违背人性的,更是脱离现实的。
没有人欲,何来的天理?
又比如说他提出的均天下,反专制的观点。在他的史学著作中提出了“平天下者,均天下而已。”
这正好跟沈墨现在所推行的打土豪分田地,提倡人人平等政策不谋而合。
还有诸如他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说人臆想出来的。
这种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虽然在后世人看来好像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但是在古代这种盛行唯心主义的社会中却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还有他的历史观也很被后人所欣赏,他认为一个具体的历史人物或者历史事件都要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去讨论,而不是用后来的观点去评判。
对于拥有后世灵魂的沈墨而言,这些概念都是基本常识。所以这就注定两人之间的交流非常的顺畅而愉悦。
一开始王夫之对沈墨还带着一份考校的心思在其中,但是随着交谈的进行,逐渐变成了王夫之不断地向沈墨请教的局面。
作为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必然是前世掌握的各种庞杂的信息了。
虽然深度不够,知识体系不够系统,但只要不是九漏鱼,在古人面前人人都可以称得上杂家。
什么叫杂家?就是说啥都知道,什么话题都能插上嘴,但是要遇到懂行的往深处去问,那就露怯了。
但是用来忽悠见识少的古人还是够用的。
尤其是沈墨这样一个以前喜欢看杂书,嘴皮子利索的伪文学爱护者,准键政大佬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但是出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两人聊天的具体内容不宜多说,总而言之,王夫之一开始是被沈墨的操守和志向所吸引,但是聊到最后却被沈墨的眼界格局和远超时代的思想见识给深深折服了。
“以前我以为沈总镇只是个有吞天之志的英雄豪杰,但是如今看来,您更是真正的饱学之士,所思所想之精妙洞见堪为天下无双,老朽远远不及也。”
王夫之最后起身认认真真地给沈墨鞠了一躬,一脸的钦佩之色。
虽然在大儒面前侃侃而谈的感觉很爽,但是自己不过是占了一个信息鸿沟的优势,论起真才实学人家是站在珠峰顶上俯视自己还看不见影的那种。
哪里能理直气壮的受人家当当世大儒这样的大礼,急忙起身避让。
“姜斋先生海内大儒,名扬天下,我随口胡言乱语而已,可当不起先生如此大礼。”
看到沈墨如此谦逊,王夫之对他更加欣赏钦佩了。
不说相貌外在俊逸英武,个人操守又好,志向又远大,学识还如此出众,为人又低调谦逊,简直就是自古以来士大夫眼中最完美的君主形象了。
后来沈墨回想起跟王夫之这次见面的场景,忽然脑中闪过了一句特矫情的话。
我去找你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奔向我。
像极了爱情最好的样子。
咦!这个念头让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不过这种双向奔赴的感觉实在很不错。
无论是找对象,还是找工作,还是找合作伙伴,双向奔赴都是最理想的状态。
誓死不当舔狗,是男人基本的底线。
既然大家相谈甚欢,那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得知了沈墨即将立国,并且确定以“楚”作为国号,建立公国的消息后,王夫之大为振奋。
”总镇立国,必定会让天下抗清志士群情振奋,从而云集响应。抗清大业前景可期啊!“
王夫之击节赞叹,弘光焕发,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
一旁的唐端笏看着老师兴奋的样子,心中感慨这莫非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老师自永历皇帝和晋王李定国遇难的消息传来后,整个人就消沉悲愤,这二十年来一直都隐居在这石船山整理文档,著书立说。
外人都以为他已经灰心丧气,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热血。
就连唐端笏有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今日和老师的对话,以及老师和沈墨见面的过程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老师心中的血从来没有冷过,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依然是将满清蛮夷赶出中原大地,恢复汉人江山。
只是这近二十年来却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能够值得他追随的明主,所以才会表现的灰心丧气,不问世事。
现在他终于知道老师依然念念不忘当初其父亲临终前的那句叮嘱。
抗清到底!
念及此处,唐端笏上前一步,拱手躬身对王夫之道:”学生恭贺老师!“
王夫之自然明白唐端笏的意思,牵着他的胳膊走到沈墨面前道:”总镇,这是我的学生唐端笏,字须行。虽然有时候有些迂腐愚钝,但是却也是一个有节气忠义的人。总镇若不嫌弃,也可随意差遣。“
唐端笏已经年近四十,但是面相儒雅,身板挺直,堪称中年帅大叔。
沈墨知道这是王夫之在向自己举荐他的学生,自然不会拒绝。
唐端笏对于老师突然向沈墨举荐自己,也有点意外。
虽然之前对沈墨如此年轻有些意外,心中也因为文人特有的傲气而生出一丝抵触。
自己毕竟比他年长许多,而且又在老师这样名满天下的大儒跟前学习了将近二十年,却要在一个跟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少年人面前俯首,这让他很有些不忿。
但是在全程旁听了自己老师和沈墨的交谈之后,他的那些不忿和抵触不知不觉间都没有了。
这个少年人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有志不在年高的道理,自己是远远不如的。
所以,他来到沈墨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唐端笏拜见沈总镇,总镇少年英雄,风采实在让人折服。若能为总镇驱使一二,是我的荣幸。“
沈墨自然不会失礼,也还了一礼,笑盈盈地扶起唐端笏道:”唐先生若能助我,那更是我的福气。“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更加融洽了。
既然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沈墨就提出了告辞。
王夫之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还有许多问题想跟沈墨继续探讨,但是也知道沈墨公务繁忙,只好作罢。
双方约定,三日后沈墨派人来接王夫之下山。
虽然王夫之很想明日就下山,但是他这些年编写整理的文卷不少,这些整理起来都需要时间。
沈墨看着王夫之遗憾的神情,拱手笑道:”日后要劳烦姜斋先生的地方还多着呢。这几天是给先生最后的假期,先生要懂得珍惜啊。“
这句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王夫之更是高兴的连连说好。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却隐晦地表明沈墨对自己的看重,表达了以后要大用他的想法,他自然是高兴的。
对于老年人来说,其实最担心的就别人把他当做累赘,当做没有价值的人去看待。
沈墨记得前世的时候接触过许多领导。
没有退休前,腰板挺直,声音洪亮,耳聪目明,头发浓密,精神焕发,干劲十足。
可是一旦退休,没两年就开始腰背佝偻,状态沮丧,耳朵也开始不好使了,眼睛也开始花了,浓密的黑发也迅速变得干枯花白,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样,喜欢乱发脾气,给家里人找事,搞得家中鸡犬不宁。
之所以这样子,除了因为身份变化带来的心理落差的原因之外,最根本的原因是一个自我价值认同的变化。
没退休前觉得自己是个人物,退休后就变成了个人,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废人,所以才会从心理到身体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导致了后续一系列没事找事的行为。
治疗这种退休综合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个事情做,让他忙碌起来,这样他就会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有价值的人。
工作之于人的意义,不光是带来金钱,维持生活,同时也是一种自身价值的体现。
简单来说,就是工作除了挣钱还能维持心理和精神健康。
古人说人有七立:立人、立身、立志、立正、立功、立德,立言。
前四个是对普通人的要求,后面三个就是作为人一生最大的追求。
立功,能够做出对国家民族百姓社稷有重大贡献的事情。
神农尝百草,发明谷物种植和药物采用。
大禹牵头治理“浩浩怀山襄陵”的大洪水,安定了九州大地。
秦始皇统一六国,“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确立郡县制,建立了封建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国家。
李冰父子主持修建都江堰水利工程,保障农业发展,使成都平原成为了“天府之国”。
张良韩信萧何“三杰”各展才能,辅佐刘邦争雄项羽、创立汉朝。
蔡伦研究发明出“造纸术”。
诸葛亮“鞠躬尽瘁”,辅佐刘备父子据蜀“三国鼎立”。
郑和率领海船队远征,“三宝太监下西洋”。
李时珍采药辨药,撰著成《本草纲目》。
戚继光领导抗击倭寇……
以上种种都是事迹就是立功,所以这些人名垂青史,为后人所铭记。
再说立德,其所作作为成为道德标杆,成为后人学习敬仰的榜样。
远古时唐尧担任部落联盟首领,选贤任能;任职一定年限后主动“禅让”,交班给能干的虞舜,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伯夷叔齐反对周武王讨伐商纣,劝谏不果,“耻食周粟”,就隐居到首阳山去采食薇蕨度日。
屈原在楚国,一腔爱国热忱不能发挥,反而遭谗被放,但他决不背离祖国,宁愿投江自沉,以死明志。
还有柳下惠克己守礼,“坐怀不乱”传美名。
坚持国家民族利益和个人气节,决不叛变出卖灵魂的,则有汉朝的苏武和宋末的文天祥,等等。
后世的***,**等等都是真正达成立德的典范。
至于立言,是最简单,最容易达到的一个目标。传下不朽名言以及著作都能算作立言。
历史上能够留下锦绣华章,名句雄文的人则是不胜枚举。
立言、立功乃至立德,为三不朽。
能够将这三件事都做到的人方能成为不朽之人,万世传颂。
这三件事的难易度是逐次递进的。
追求三不朽是古代士人的梦想与理想状态,当然能达到者凤毛麟角。
不过因为评判标准不同,意识形态变迁,自然众口不一,毁誉纷纭,难以统一。
有一种说法,华夏历史上达到这一标准的只有两个半人:孔子、王阳明、曾国藩(半个)。
当然,也只是一家之言。
王夫之已经著书立说这么多年,立言的成就算是达成了。他又不打算当道德圣人,所以就剩下立功这一件事了。
对他来说,如果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窃据华夏社稷的满清被驱赶出去,恢复汉人江山,这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现在沈墨的出现,让他有了达成立功这一成就的机会和希望,他自然就感觉到自己失去的斗志和热血又重新回到了体内。
他心中深深地感激沈墨,因为他给了自己完成人生最大目标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请动了王夫之,这对于整个荡寇军集团都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于成龙得知了王夫之如此轻易的答应下山投奔沈墨,更是非常意外。
虽然是他向沈墨举荐的王夫之,可是他以为怎么着沈墨也得学学当年刘皇叔来个三顾茅庐,就算不三顾,也得两顾,王夫之才能答应。
可是没成想王夫之不仅干脆利索的地答应投效,而且在整个过程中还表现对沈墨尤为的欣赏和看重。
这让于成龙心中微微有些发酸的同时,也忍不住地感慨沈墨的个人魅力的确不小。
别说王夫之这样一位坚决抗清的大儒,就是自己这个大清朝的重臣不也投效了沈墨了吗?
想到此处,他心中暗自感慨兴许沈墨真的是天命所在,才能如此深得人心。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在下山之后,沈墨就安排了秘书司坤三天后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去石船山接王夫之和他的家人学生等。
同时也安排好了王夫之的府邸,就距离沈墨的府邸不远。
住所距离主君近,自然也是一种代表着一种优容,是地位的一种体现。
王夫之有三子一女,还有夫人郑氏,再加上唐端笏等几个跟随王夫之学习的学生,还有几个老仆丫鬟,总共加起来也就十几口子人。
等到约定的那一日,司坤一大早就带着人出城前往石船山去接王夫之一家人。
结果等到了石船山脚下,就看到了王夫之带着一家人正到了山脚下。
“姜斋先生,您这是?”
司坤上次跟着沈墨一起去的,自然认识王夫之,见状急忙迎上去问道。
王夫之自然也认得司坤是沈墨身边随时听用的心腹,拱手笑道:“老朽其实昨日都收拾好了,也没多少行李。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家人自己动手搬下山来。”
司坤大概大量了一下,王夫之携带的行李大部分都是书籍文档这些,心中更是敬佩。
带了一百名亲卫,还有七辆马车。
让人将王夫之的行李全部搬上车之后,车队就缓缓向衡阳城中走去。
王夫之并没有选择坐在车厢里,反而跟赶车车把式一起坐在车辕上,一路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衡阳因为各种原因,周围的山匪是很猖獗的。许多山匪都是由历次发生在衡阳的战争中的溃兵组成的。
这些人盘踞在衡阳附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经成了当地一大害。
王夫之自己都差点被山匪抢过,所以一路上显得有点紧张。
司坤瞧见,好奇问道:“姜斋先生在担心什么?”
王夫之是个实诚人,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司坤闻言笑道:“先生勿忧。自从衡阳落入主公手中后,主公就派出大军,四处捕盗。如今别说贼匪敢剪径劫道了,就是想看见个贼匪的影子都不容易。三日前,主公也下令解除了戒严,这几日来往衡阳的客商行人都多了不少。况且,城里城外都有守备军派出的巡逻队,别说寻常蟊贼了,就算是鞑子军队,只要不是大军来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夫之闻言放松了许多,随着马车继续前行,路上的行人车辆也越来越多。
看到路上的行人大多数都剪掉了辫子,有的是露着光秃秃的脑袋,有的则是给脑袋上包个头巾。
但是也有少许依然留着辫子的。
行人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的,有满清规定的长袍马褂,也有各种汉服。
而且路边也的确不时会有列队着甲的巡逻士兵走过,军容整齐,装备精良,走路的时候也是走在一侧,并不影响道路通行,更无扰民之举。
王夫之看了半天,好奇问道:“我听说沈总镇要求治下的百姓都要恢复华夏衣冠,那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司坤笑着回答道:“主公是下过这个命令。不过主公也知道一下子让百姓们剃发易服,许多人心中会有顾虑,而且也有诸多现实原因。许多穷苦的百姓要添置一身新衣都会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所以主公给出了三个月的宽限期,三个月之内治下所有人必须剪掉辫子。至于衣服,则是没有强制要求。主公说只要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好了,他们有余钱添置新衣服的时候,自然就会换过来了。如果强制要求百姓易服,那是害民。”
王夫之听得更是感佩不已,叹道:”沈总镇果然爱民如子,连百姓穿衣这种事情都能考虑的细致入微,果然是仁义之君啊。“
不过能看到这么多人跟自己异样穿着汉人衣冠,王夫之心中颇为感慨,看着看着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他是忽然想到了那些死在缅甸的永历皇帝以及誓死不降的李定国等人,所以才会潸然泪下。
他们拼命抗争不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嘛,可是他们却终究还是没有看到。
”诸君,九泉之下请瞑目吧!这里有人正在替你们做你们没有完成的事情,我王夫之会亲眼替你们看到鞑虏被彻底驱逐出中原的那一日。到时候,我会祭告你们的英灵的!“
司坤看这位老先生一会哭一会笑的,知道他必然心情复杂,也就默不作声在一旁陪着,任凭老先生发泄心中的情绪。
马车继续往前走,天忽然开始下起雨来,而且雨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王夫之躲进了马车里,他的家人学生也都有车厢可以避雨。
王夫之从车窗看出去,司坤带来的那些沈墨的亲卫则依然认真护卫在车队的前后左右,虽然雨水越来越大,但是队列却丝毫不乱,依然踩着泥泞继续前行,每个人都神情肃容,完全不在意越来越大的雨势,更没有一个人跑去避雨。
王夫之对于沈墨的练兵之能心中自然又是一番赞叹,不仅对司坤问道:
”这真是精锐之士啊,如这般的精锐,沈总镇麾下有多少人?“
司坤这次带出来的是一百人是沈墨直属的警卫团里面的一个连。
警卫团全部都是由帝国系统农民改编而成的。
之前沈墨在出征衡阳的时候,让常远带着警卫团留守永州。
这次李志远他们来到时候,警卫团也在水师的运送下分批赶到了衡阳。
现在永州的城防由永州府守备军接手了。
司坤想了想,这也不算啥军事机密,而且王夫之也算是自己人了,所以直言相告:”这样的士兵目前有五千人。“
王夫之惊叹道:”五千如此精锐?拥有五千这般精锐士卒,难怪沈总镇能战无不胜。“
司坤一愣,意识到这位老先生估计是有点误会了,顿了顿道:”先生,其实这五千人的战力在我家主公麾下最多只能算第二档的。“
王夫之闻言眼睛一下子瞪大,看着司坤道:”难道沈总镇麾下还有比这五千人更精锐的军队?那样的军队有多少?能有两千人吗?“
在王夫之看来,能有五千眼前这样精锐的军队已经足够强大了。
若是还能有比这五千军队更精锐的,那该是什么样的?
王夫之真的想不出来。
这些年他虽然见过不少的军队,但是论精气神能比得上眼前这支军队的不是没有,但是真的太少了,几乎就是凤毛麟角。
他见过的大部分的军队基本上都是在战场上不是一触即溃,就是闻风而逃,在战场下不是烧杀抢掠,就是杀良冒功。
如果将眼前这支军队换做他见过的那些军队,别说指望他们在雨中依然保持这种严整的队列军容了,只要能不跑都算是精锐了。
所以他根本想象不出来比眼前这支军队还要强的军队是什么样子的。
即使有,那应该也是数量有限。
王夫之虽然并没有从政当官的经验,之前投奔那些实力派的时候,对方基本上都是将他当做吉祥物供着,希望能用他的名望来招揽更多的人,募集更多的钱粮。
没有人原因给他真正的权力让他去当官的。
但是这不代表王夫之是一个不通实务的书呆子,相反,他很喜欢搞调查研究,擅长从实践当中总结归纳。
所以他太知道训练一支精兵有多难,多费钱了。
就算眼前这样的精兵有五千,那都需要花费海量的钱财和大量的心血才能练成的。
而沈墨起事才不过一年,这样的精兵能有五千已经很让他吃惊了。
然而没想到却还有比这更精锐的,这一下子超出了王夫之的想象力。
司坤看老头吃惊的样子,心中好笑,回答道:”有当然是有的。这五千人只是我家主公平时用来日常警戒巡逻的。真正的精锐战兵比他们更精锐,战力强大的多。不过数量倒是没有五千。“
王夫之舒了一口气,这才合理嘛。
不过司坤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直接让老头人整个傻了。
”没有五千,但是却有三万。“
”三万?“
王夫之半响才回过神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三万比眼前这些士卒还要精锐强大的战兵,那怎么可能?
你真当精兵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练出来就练出来的?
司坤看他的表情也猜到了他的想法,不过也不打算解释。
毕竟以后他就会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假话了。
马车继续前行,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也基本上都看不见了,都找地方躲雨去了。
距离衡阳南门还有十里,正好路边有一座石亭。
古代的城池在城门外十里的道左一般都有一个石亭,是古人用来送别即将远行的友人或者迎接从远方归来的友人。
司坤看雨越来越大,就下令车队停止前进,让众人进到了石亭之中避雨。
王夫之和家人们都进入了亭中,但是那些护卫的亲兵却依然一丝不苟地在四周布置巡逻,丝毫不在意身上的战甲衣袍早已经湿透。
看着那一个个在雨中坚定的身影,王夫之感慨不已。
他想到了四个字来形容眼前这些士卒: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他不忍心看着这些士兵淋雨,让司坤下令叫士兵们进来石亭一起避雨。
司坤却摇头道:”姜斋先生,这些将士虽然受我临时节制,但是作为军人,他们有自己的纪律和准则、主公这次将他们调配给我过来迎接先生一家,就是要确保先生一家能够安全顺利地抵达衡阳城。我如果下令让他们进来避雨,那必然会违背他们的纪律和准则,肯定是会被拒绝的。“
王夫之有点不相信,甚至认为这是司坤的托词。
司坤无奈,只能将那名带队的连长叫过来吩咐他让人进来轮流避雨。
结果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看着那个连长走出石亭的背影,王夫之嘴里喃喃自语道:”不愧是精锐啊,军令如山,真的不是一句空话啊。“
在石亭之中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雨终于小了。
车队继续去前行,司坤派人提前骑马回城去禀告沈墨。
等车队抵达衡阳南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正举着一把伞,带着一队士兵在城门外等候。
司坤看到后对一旁的王夫之介绍道:”这位就是于成龙于先生,如今已经弃暗投明,追随我家主公了。“
只是他也不明白于成龙为什么会在此等候。
王夫之自然知道了于成龙在永州兵败的消息,但是却不知道于成龙不仅没死,反而还投效了沈墨。
于成龙的名声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对这位的观感也很复杂。
一方面于成龙作为汉人,而且还是崇祯朝的贡生,竟然出仕满清,还做到了一省巡抚这样的高官,从这一点上来讲,誓死抗清的王夫之自然是鄙视这种行为的。
大义有缺,自然被人所不齿。
但是于成龙又是清廉之名传播天下,他做官又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为了百姓。
从这一点来说,他又是值得钦佩的。
所以,王夫之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却面对于成龙了。
司坤看到王夫之的表情,也知道他心中的为难,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姜斋先生,其实正是于先生向主公举荐了你。主公才知道你在衡阳的。“
王夫之一愣,心情更加复杂了。
不过他到底是个通透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过过去如何,现在大家都在同一个阵营了,而且人家对自己还有举荐之恩。
他整整衣服,下了马车,走到于成龙面前拱手笑道:”王夫之见过于山公。“
这下轮到于成龙愣住了。
看到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脸上诚挚的笑容,本来也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于成龙眼眶忽然有点发酸。
第二百二十九章 救世明主
王夫之知道是于成龙向沈墨举荐的自己,而且又感佩于于成龙的清廉,再加上他本就是一个豁达之人,心中也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反而对于于成龙能够果断的弃暗投明,对他更加佩服。
于成龙虽然举荐王夫之,但是也有些担心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会不会骄矜自傲,会介意自己出仕满清的经历而对自己不假以颜色。
但是短短几句交谈,这些担心就消散不见。两人很快熟络起来,谈笑晏晏,气氛很是融洽。
一旁司坤见状,心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两位老先生都是主公日后要倚重的人物,要是他们两人之间搞不到一起去,那就有点麻烦了。
谈笑几句后,王夫之又郑重感谢了于成龙的举荐之恩。
于成龙自然也是一番谦逊。
司坤这时候上前问起于成龙为何会在此迎接,于成龙道:“前两日主公就曾说夏季湖南多雨,要有司衙门以及军队注意洪涝灾害。这两天知府衙门组织了许多民壮已经开始在加固湘江河堤。今天这雨势变大之后,主公就坐不住了,带着李知府和孙将军上了河堤去巡视了。本来主公是要亲自来迎接姜斋先生的,但是主公说姜斋先生一定会理解和支持的。所以老朽就主动请缨来迎接姜斋先生了。”
王夫之知道原委后,感慨道:“在主公心上,黎庶百姓果然是最重的。我一个老头子能遇到主公这样的明主是我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于山公,不如我们也一起去河堤看看。”
主公都去河堤冒雨巡视了,王夫之肯定也不愿意坐在屋中啥都不做。
他这么大年纪还还原意再次出山,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而是真切地想为天下百姓,想为华夏民族做点事情的。
于成龙闻言,犹豫了一下也点头同意。
看着眼前两位老先生突然心血来潮要去河堤,司坤也有点左右为难。
这还下着雨呢,这两位年纪都不小了,万一淋雨后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担待不起。
司坤劝了半天,但是这两位却执意要去,尤其是王夫之态度最为坚决。
他之所以这么坚决想去,一来是真的想做点事情,二来也是顺便验证一下于成龙说的是不是真的,看看沈墨是不是真的在河堤上。
司坤劝不动,也只好随他们。
派人将王夫之的家人行礼送回早给王夫之准备好的府邸,留下三辆马车,司坤又陪着两个老先生,还有王夫之的学生唐端笏以及王夫之的成年的两个儿子:长子王琥和次子王攽也一起跟随而去。
王夫之今年六十一岁,娶过三个妻子。
第一任妻子陶氏,十六岁的时候嫁给王夫之,二十六岁就病逝了。
后来三十一岁的时候又娶了一个十六岁的郑氏为妻,后来郑氏也病逝了,殁年二十九岁。
再后来,五十岁的时候王夫之又娶了如今的妻子张氏,那时候张氏也才刚满十六岁。
王夫之三个妻子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长子王琥就是王夫之的原配陶氏给他生的,如今已经四十二岁了。
次子王攽则是第二任妻子陶氏所生,如今也已经三十岁了。
两女也早都成年出嫁了。
第三任妻子张氏所生的两个儿子都没有成年,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沈墨去的河堤是衡阳城东门外的湘江段。
这里的湘江江岸距离衡阳城最近,若是决堤,对城池的威胁是最大的。
三辆马车改道向着东门而去。
出了东门的时候,雨又开始下大了。
这个时候除了一些较大较繁华的城池的主要街道是用青石板铺就的,其他的一些小城池城中的路也很多都是泥土路面,充其量就是夯实了一下。
衡阳城作为当过一国京城的地方,大街小巷倒是都用青石板铺了路,但是出了城之后就都是泥土路了。
雨越来越大,路面已经变得泥泞不堪,马车没法继续前行了。
司坤见状,又劝两位老先生回城。
结果王夫之依然坚持要去河堤上看看,马车走不了,可以步行。
于成龙也是这个意思。
司坤没办法,只好亲自带着人去东门附近的守军处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借了十几件蓑衣。
这种雨势,雨伞根本起不了作用。
众人换上蓑衣,搀扶着两位老先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江边行去。
好不容易行到了江边附近,众人隔着厚厚的雨幕看到了江堤上许多人影在来回忙碌,还有人声穿透雨幕隐约传过来。
执勤的士兵挡住了众人,司坤拿出了自己的腰牌,说明了来意,然后问沈墨所在何处。
那士兵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有一段江堤年久失修,看着有点危险。总镇带着亲卫队在那边亲自加固江堤。”
司坤谢过,又扶着两位老爷子上了江堤,向着沈墨的方向寻去。
此时的沈墨也披着一件蓑衣,带着一群亲卫来回搬运着提前准备好的沙袋原木等防洪用品在加固那处由于年久失修而已经隐约有溃堤危险的堤坝。
在这种雨势下面,蓑衣能起的作用也很有限。
沈墨身上不仅早都湿透了,而且白色的武士长袍也都被泥水给污染的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不过此时他根本顾不上这些,注意力全部都在加固江堤上。
他前世是北方人,也没有住在大江大河边上,村子里甚至连一条小河沟都没有。
所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洪灾,但是九八年的那次世纪大洪灾却让他记忆深刻,毕竟那个夏天正好是他小学毕业那一年的暑假,新闻上几乎全部都是和洪灾相关的消息。
中华儿女众志成城齐心抗洪的事迹让他动容震撼之外,洪水给祖国和人民带来的巨大危害也是让他触目惊心。
长大以后,每年夏天的时候新闻也都会报道南方各地的洪涝灾害情况。
再后来,由于全球气候越来越异常,就连一向缺水干旱的北方都开始发起了大洪水,甚至还造成了许多人间惨剧。
最夸张的是就连最干旱缺水的大沙漠里都发起了洪水,简直匪夷所思。
这些种种见闻让沈墨对于洪灾保持着深深的警惕。
如今已经过了仲夏时节,虽然下雨的频率并不算高,但是沈墨却早都下令准备各种防洪物资,让下面的人做好心理准备,并且要求每天都要派人巡视江堤。
湘江可是整个湖南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驯服的时候给人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是一旦发怒那就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灾难。
所以沈墨一定要提前将这条水龙给锁死在河道里。
本来今天要给王夫之设接风宴的,但是随着雨越下越大,沈墨心里就有点慌了,立刻下令让衡阳知府衙门组织民壮上江堤待命。
自己也带着警卫团剩下的人上了江堤。
衡阳附近的这段水文情况其实早都摸清了,主要的功臣还是那位衡阳代知府郎三泰。
这位老兄之前虽然当个知县,但是没有实权,就到处溜达,顺便也就对这段河道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测绘。
现在正好排上用场了。
眼前这段风险最大的江堤就是他之前测绘的时候发现的,位置比较偏僻。
这里是一处急弯,江水经过这段的时候会带来强大的冲击力,所以这里的堤坝遭受的水流冲击最严重,之前修筑的堤坝损毁的最严重。
沈墨带着人上了堤坝之后,发现江水越来越高。虽然距离堤坝表面还有两米多深,但是看着浑浊的江水奔腾而过,猛烈拍打着两岸的堤坝,这让他心情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他根据自己前世了解到的一些抗洪知识,下令在一些比较关键河段上设置水位警戒线,同时下令下面的各级衙门组织百姓准备大量的沙袋以及石块。
这些物资准备的越多越好。
虽然这几年还是处于小冰河期,夏天的雨量并不是很大。湘江这几年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洪灾,但是沈墨却知道小冰河期似乎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上结束的。
一旦小冰河期结束,夏天的雨水肯定会极大的增多。如果不提前准备,当洪灾来临的就来不及了。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以后,沈墨又亲自带着警卫团的士兵们搬运沙袋和原木来加固堤坝。
他的身体非常强悍,干起这些粗活来也是轻而易举,效率很高。
一些民壮和下面的官吏本来听说沈总镇亲自来堤坝上了,都以为他只是过来转一圈。但是没想到沈总镇不仅没走,而且还亲自挽起袖子跟大家一起干活。
许多人甚至暗暗猜测这位白净英俊的总镇是不是做个样子就要打道回府,有人甚至私下打赌,赌沈总镇能搬几个沙袋就走人。
但是很快沈墨的表现就让他们傻眼了。
沈墨干活的效率超过了所有人,别人搬运一袋,沈墨已经搬了五袋了。
别人每次一袋,最多两袋已经感觉很吃力了。
但是沈墨每次却都是三袋一起搬,而且显得非常的轻松,直接给众人看呆了。
更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是沈墨一个人扛起了一根长约两丈,海碗粗细的原木轻轻松松放到了加固的位置。
好家伙!
沈总镇不仅人长得俊,而且还是个天生神力啊!
伴随着周围的一阵阵惊叹声,周围的民壮士兵们都是干劲十足,人人都卯足了劲。
人家沈总镇都这样了,谁还好意思不卖力气。
在这样的气氛下,加固堤坝的速度进展的很快,甚至堤坝上还响起了整齐的号子声,还有民壮唱起了当地的小曲。
这些百姓如今都知道沈总镇来了就会给他们分田分粮,而且这加固堤坝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所以干活都是真心实意,没有任何敷衍。
王夫之和于成龙来到沈墨旁边时,沈墨肩头上正扛着两个沙袋,两只手也各拎着一个。
若不是司坤从那偶尔露出一片白色的衣服上认出来那是沈墨,王夫之两人根本不敢相信那是沈墨。
看了片刻,王夫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感佩之意。
啥都不说了,也开始干活吧。
两位老爷子也开始弯腰去搬沙袋,惊得司坤赶紧苦苦阻拦。
于成龙上次战败受伤才痊愈不久,而且已经六十四岁的人了,哪里能让他干这个。
王夫之此时也六十二岁了。
沈墨请他们来可不是要让两个老人家来当苦力的。
不过年纪到底到了,两人搬了两袋后就气喘吁吁了,只好停了下来。
但是王夫之的两个儿子和学生唐端笏却得继续干活,王夫之就在旁边看着他们。
这三位虽然没有当过官,但是好歹都是读书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虽然不算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但是这种粗活却是从来没有做过的。
但是三个人也都知道轻重,人家沈总镇都在亲自干活,自己的父亲和老师作为沈总镇的臣子,肯定不能站着看。
父亲和老师年纪大干不了,自己就得替他去干。
这是孝道,也是忠义。
司坤看到两位老先生不再执拗,也放心心来,交代一声也过去干起活来。
沈墨将一袋沙袋堆在了已经叠的很高的沙袋墙上,一转身看到了司坤。
从司坤嘴里才得知了王夫之和于成龙两人也来了的消息,很有些意外,但是稍微一想也大概明白这两位的心思,微微一笑,停下手中的活,让司坤带他过去。
“姜斋先生,于先生,你们二老是何苦来哉?这里风大雨大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是天下百姓的巨大损失啊。”
沈墨一见到两位老先生就苦笑着埋怨道。
两人看见沈墨满身的泥水,脸上也是脏污不堪,眼眶都有点发酸,一句话不说,一起对着沈墨深深一躬。
“天下黎庶,有总镇才是真正有福了。老朽余生能遇到总镇这样真正心怀百姓的明主,真正是我毕生之福啊。”
王夫之直到此时此刻,终于相信沈墨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救世明主,终于肯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第二百三十章 夜宴
雨并没有一直下下去,到了下午的时候开始变小,黄昏时候终于停了。
天空很快放晴,乌云散去,夕阳也从西山后面冒出头来,映射的湛蓝的天空霞光万道。
雨过天晴,人们心头的乌云也随即散去。
守在堤坝上的士兵和百姓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许多人甚至大声欢呼起来。
沈墨看着脚下逐渐变得和缓的江水,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堤坝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都疲累不堪,士兵们还好,严格的纪律性让他们还能继续站着,但是那些民壮则是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开始休息,甚至许多人还脱下了早已经湿透的衣服,光着膀子晒着夕阳。
于成龙和王夫之都已经被沈墨命令司坤给送回城里去了。
两个老先生虽然精神让人感动,但是留在这里却是个负担。
沈墨本来让王夫之的两个儿子和学生唐端笏也一起回城去的,人家毕竟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刚来就干苦力的,这不符合待客之道。
但是王夫之却坚持要让他们留下继续干活。
理由也很简单,沈总镇这样一个马上就立国当国君的人都在这里干活,你们有什么资格回城里享福?
这个理由很强大,王琥和王攽显然很怕自己老爹,唐端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三个人跟沈墨一样都变成了泥猴。
沈墨走到三个人面前笑道:“三位辛苦了,现在雨已经停了,江堤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咱们先回城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晚上我给姜斋先生和三位接风洗尘。”
三人看沈墨如此和气,没有一点架子,对他更是心生好感,急忙拱手道谢。
沈墨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躺在地上休息的民壮,对三人道:“三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然后三人就看着沈墨走到那些民壮之中大声道:“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们的大堤也保住了,我们的家乡也保住了,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大家辛苦了!”
民壮们看到沈墨过来,急忙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地看着他。
沈墨虽然占据衡阳的时间不算久,但是今日身先士卒跟大家一起冒雨防洪,已经极大的拉近了跟这些百姓之间的距离。
以后回去跟人吹牛,都可以说某年某月某日,我跟楚国公已经扛过大包,一起泡过泥水,一起淋过雨。
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可以补充一句,楚国公那时候还是沈总镇,那天穿的还是一件白衣服。
而且楚国公当时就站在我旁边,还对着我笑呵呵的说我辛苦了。
所以大家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也都不怎么怕他了,反而随着沈墨的话音刚落,许多人都憨憨地笑了起来。
沈墨继续道:“大家辛苦了一天,肯定又累又饿。我已经让衙门给大家准备了饭食,大家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会,饭食一会就送上来了。”
这话一下子让众人欢呼起来,甚至有人叫着“沈总镇万岁”之类的口号。
远处的唐端笏三人看着这一幕,彼此看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这位沈总镇虽然年轻,但是真的很会收拢民心啊。”
安顿好了民壮们,沈墨又留下了一些值守人员后,先安排警卫团的主力回营休息。
警卫团也在城内,就在当年吴三桂修的皇宫附近,原来是吴三桂的御林军的军营,建筑基本保持的还算完整,稍微修葺打扫一下就能继续使用。
大军撤走之后,衡州代理知府郎三泰就带着衙门的人接手了后续的事情。
有了沈墨的这次表率,以后下面的官员也会非常的重视防洪的问题。沈墨作为一方之主,自然不可能每次下雨都跑去守河堤,毕竟又不是治水大臣。
防汛工作毕竟是一个系统的工作,很多事情都要做在前面,才能有备无患。而不是事到临头再去准备就来不及了。
所以日后还是要以日常的巡视警戒和维护为主。
这都是地方官要做的工作,沈墨只负责在大方向上把控和把关就行。
沈墨来到时候是骑着马的,唐端笏三人则是坐着马车回去的。
沈墨马快,打了个招呼就先行一步了,三人坐在马车上随后而行。
王琥道:“须行兄,你有什么想法?”
唐端笏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什么想法?”
王夫之的次子王攽笑道:“大哥,须行兄是个方正君子,你这没头没脑的来一句,他肯定是一头雾水啊。”
一向严肃的王琥闻言也笑了起来。
兄弟两人笑的唐端笏更是茫然了。
三人年纪之中唐端笏最大,其次是王琥,最小的是王攽。
三个人都跟着王夫之学习,既是好友,也是同门师兄弟。
王琥为人严谨稳重,王攽则更机敏风趣一些。唐端笏这个大师兄则平时有点过于板正,很多时候反应比两人慢上一拍。
看唐端笏茫然的样子,王攽笑着解释道:“须行兄,大哥是问你,今日跟这位沈总镇接触一番后,心中有没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打算在他手下效力出仕?如果出仕的话,你想去哪个衙门?”
唐端笏看向王琥,看他颔首才明白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道:“沈总镇如今看来的确很有明主气度。之前他上山拜访老师的时候也向老师举荐过为兄。为兄自然是要跟随老师一起的,老师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王攽听完看着大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来。
这位大师兄从来都是一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有的时候不知变通说话能噎死人,但是又偏偏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
王琥对于唐端笏的回答显然也不意外,点点头,对王攽道:”二弟,你的意思呢?“
王攽一脸向往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沈总镇身边做一个舍人。我很想看看,这位比我还要年轻许多,是如何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多风起云涌让天下瞩目的事迹的。”
王琥看着二弟的样子,明白过来。
二弟显然已经将沈墨当成了自己的榜样。
这位二弟别看平日里行事风趣洒脱,但是平时最佩服的就是英雄人物。
如今看见沈墨这样的少年英雄,自然不肯错过。
舍人是汉唐时期皇帝身边随时听用的文官,职责就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
只不过到了明清两朝已经没有了这个官职。
明清两朝皇帝的秘书基本上都是由司礼监的内监担任。
唐端笏闻言却吓了一跳,看着王攽道:“攽弟,莫非你要自宫去当内监?”
王琥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王攽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大笑不止。
原来这位大师兄听说他要当舍人,就自动理解为他要自宫然后去到沈墨面前当太监。
“须行兄啊,你这玩笑开大了啊。要是传出去,小弟我一世英名可就毁了啊。”
王攽止住笑声,一脸无奈地说道。
唐端笏不解道:”难道不是吗?“
王攽无语道:”你看那沈总镇身边那位司坤司主事,可是宦官?“
司坤是沈墨的秘书,但是对外的正式官职却是总镇署机要处主事。
所以王攽才会称呼司坤为主事。
唐端笏想了想,司坤有胡子,声音也没有宦官那么尖细,身上更没有那种阴柔之气,自然不是六根不全的宦官。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想差了,尴尬的挠头一笑。
王琥道:”你若真有这个想法,可以请父亲代为推荐一番。你年少成名,做事又机敏周到,学识上又得了父亲真传。若是能在沈总镇面前历练一番,日后必然会有一番远大前程。“
王攽露出自信的神情道:”我会向父亲说明的,但是我要亲自向沈总镇自荐。“
王琥看着二弟露出欣赏的神情。
王攽看着大哥问道:”大哥,你想求个什么差事?“
王琥沉吟片刻道:”若是可以,我想向沈总镇求一个治水的差事。“
其余两人显然并不惊讶他这个回答。
王攽道:”大哥我记得你翻阅过最多的一本书就是北魏善长先生所著的《水经注》,那本书已经被你翻得都起了毛边。“
王琥作为王夫之的长子,虽然本身的才学也算是出众。但是在王夫之的四个儿子里面,才名最盛的还是此子王攽。
王琥真正的兴趣却是在水文地理上面。不仅从小喜欢翻阅如《水经注》之类的地理书籍,而且还很喜欢自己亲自各处的山川河流亲自探访,一边走一边跟先贤书上记载的进行对照。
光是衡阳附近的河流山川他都基本上走了个遍,绘制了不少的舆图。
他平时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走遍天下的山川河流,写一本比《水经注》更详实的地理著作。
王攽嘴里的善长先生就是《水经注》的作者,北魏的郦道元,字善长。
《水经注》因注《水经》而得名,《水经》一书约一万余字,《唐六典·注》说其“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
《水经注》看似为《水经》之注,实则以《水经》为纲,详细记载了一千多条大小河流及有关的历史遗迹、人物掌故、神话传说等,是中国古代最全面、最系统的综合性地理著作。
该书还记录了不少碑刻墨迹和渔歌民谣,文笔绚烂,语言清丽,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由于书中所引用的大量文献中很多散失了,所以《水经注》保存了许多资料,对研究中国古代的历史、地理有很多的参考价值。
王琥点点头道:“善长先生生在北方,水经注之中记载的山川河流多为北方所有,而对于大江以南的山川河流的记载或语焉不详,或多有谬误。若是有机会,我希望能将其补充完整。”
王攽早就知道大哥的志向,点头赞同道:“以大哥的才学,我相信沈总镇一定会支持你的。沈总镇看着显然不是那些只知道攻城略地的枭雄能够相比的。”
王琥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期待。
三人一边聊天,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走下马车,三人看着眼前高大宽敞的三进大宅,还有门口身姿挺拔的护卫,都心情有些激动。
沈总镇果然是礼贤下士的明主啊。
晚上的时候沈墨在总镇署设宴给王夫之一家接风洗尘。
王夫之的夫人张氏也接到了邀请,不过是以姜寒酥的名义邀请的。
夫人对夫人,这才符合规矩。
王夫之全家准时赴宴,沈墨则带着姜寒酥在门口亲自迎接,给足了王夫之面子,感动的王夫之连呼惭愧。
王夫之的夫人张氏由姜寒酥陪着进了内宅,那里面还有沈墨的丈母娘陈氏作陪。
张氏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陈氏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当闺女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而且大家都是湖南人,又都是结婚生育过的女人,姜寒酥又正好有身孕,话题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多时就笑声一片,两个年纪相仿的妇人看起来就跟多年的故交似得。
沈墨远远听见笑声,心中不由感慨女人之间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的快。
男人们则在前厅交谈。
于成龙自然也被请过来作陪,还有李志远、孙翔、郑云龙以及戴文胜等沈墨麾下的文武骨干都过来作陪。
今天这场宴会一则是给王夫之接风洗尘,二来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将众文武都介绍给王夫之认识一下。
作为主宾,众人被沈墨一一介绍给王夫之,分别跟王夫之见礼。
王夫之一一看去,对沈墨麾下的这些文武骨干都如此年轻,心中也是惊诧佩服不已,不禁又是感慨自古少年出英雄。
然后王夫之自然也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学生唐端笏介绍给了众人。
作为新生的政权,众人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客套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气氛很快熟络起来。
王攽甚至向孙祥等人
作为新生的政权,众人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客套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气氛很快熟络起来。
王攽甚至向孙祥等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
一个新兴的势力,成员之间的关系都是比较简单的。
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媚山欺下等各种官场的不良风气,所以众人彼此之间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郑云龙吹嘘之间的战绩得到了王攽等人的赞叹,王琥对于衡州境内乃至湖南境内的山川河流的走势了如指掌也让李志远很是佩服。
彼此之间的陌生感在这种愉快的氛围之中很快消失。
到了开席的时候,彼此之间已经熟稔的好像多年的老友一样。
论起年龄来,沈墨还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小的那一个,但是却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一个。
他虽然是年轻人,但是却没有跟年轻人在一起,反而陪着王夫之和于成龙两位老先生一起聊着。
三个人的话题先是从今日的抗洪防汛一事开始聊起。
王夫之再次表达了对沈墨的钦佩之情,于成龙也由衷的表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沈墨值得他的投效。
沈墨谦虚地表示这是作为主君应该做的。自己的使命就是要推翻满清鞑子的统治,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如果连身边这种跟民生密切相关的事情都做不好的话,只是妄动刀兵,那最多只能算是一方枭雄,根本算不上什么英主明君。
这番话虽然多少有点作秀的成分,但是沈墨说的也不是假话,所以听在两位老夫子耳中就对他更加钦佩了。
少年英雄,得意却不自满,自信却不自大,实在太难得了。
想到这里,王夫之看看沈墨,又看了看不远处正跟孙翔等人聊的火热的两个儿子和学生,不仅微微叹口气。
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没有正经出仕,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是却也都算是饱学之士。
尤其是次子王攽,更是才名远扬,风流潇洒。
王夫之之前一直以两个儿子为荣的,尤其是次子王攽。
但是如今跟眼前的沈墨一比,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儿子一下子被比下去了。
如今天下板荡,江山社稷被异族所占,正需要是沈墨这样的英雄任务力挽狂澜重造乾坤的时候,自己儿子虽然饱读诗书,但是如果脱离了这样的强力人物,能起的作用甚至比不上一个只会提着刀子砍人的大头兵。
不过还好,王夫之也并没有生出多少失落的心思来。
毕竟他活的很通透,知道自己这样的读书人要想有所建树就必须依附协助沈墨这样的英雄人物。
他现在更理解为什么儿子王攽那样一个心高气傲,被人所交口称赞的人也会被沈墨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主动自荐想要在沈墨身边做一个舍人了。
趁着这个机会,王夫之向沈墨提出了两个儿子的自荐请求。
“主公,老朽两个犬子虽然不堪大用,但是却也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的。不过具体的差遣,还要主公自行决断,可千万莫要看在老朽的面子轻许啊。”
王夫之说完后又郑重了补充了这一句话。
沈墨听得心中佩服,他自然能感觉到王夫之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表达的他真正的意思。
我的两个儿子你看着安排,你觉得他们最适合哪里就安排到哪里,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不过让沈墨更感慨的时,王夫之竟然改口称呼自己为主公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此时是从心中真正接纳自己了。
这当然值得小小的激动一下。
但是作为主公,肯定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喜怒形于色,否则会给臣下一种轻佻浅薄的感觉。
毕竟自己年纪小,若是不能保持一定城府的话,肯定会引来别人的轻视的。
既然命运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那自己就要学会去更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而且还要学会随着情景变化来扮演不同的角色。
演着演着,很多东西就变成了真的。
沈墨对于王夫之的两个儿子和那位看起来有点呆的学生唐端笏还是挺欣赏的。
他现在缺人缺的厉害,无论是冲着这三位本身,还是看在王夫之的面子上,当然都要将这三位纳为己用的。
但是这事情也不能太轻易的答应。
适当地矜持拿捏一下也是必要的。
沈墨笑道:”两位公子和唐须行都是人中俊杰,就算姜斋先生不说,我也不会放他们走的。至于如何任用,我明日和三位见个面聊一聊再做安排。姜斋先生以为如何?“
王夫之自然开心,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一旁的于成龙见状却不由地有点落寞。
沈墨见状也明白他的心情,肯定是看到人家王夫之两个儿子,也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儿子。
于是走到于成龙面前笑道:”于山公莫非是想家了?“
于成龙一愣,但是也没有否认,叹口气道:”让主公见笑了。老朽从福建按察使任上到如今已经整整四年没有回家了,如今也不知道家中是何等情景。“
王夫之听了也是一叹,安慰道:”于山公莫要多想。日后等到主公大军推进到北方之后,你和家人就可以相见了。“
于成龙勉强一笑,拱手谢过。
王夫之也知道这话安慰的有点苍白无力。
毕竟于成龙投效沈墨的消息就算现在没有传扬开,迟早也是要传开的。
一旦传开之后,康熙必然恼羞成怒,于成龙的家人肯定必死无疑。
除非现在沈墨立刻派人去将于成龙的家人从山西接过来。
可是这根本不现实啊!
不说千里迢迢,路途遥远,一路上各种艰难险阻,就是能顺利抵达,时间上肯定也来不及了。
虽然现在没有收到消息,但是很可能的于成龙的家人已经罹难了。
王夫之明白这个道理,于成龙自然更明白这个道理。
他忽然就更佩服于成龙了。
弃暗投明的代价就是付出了全家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过于沉重了。
他不由的看向了沈墨,到底是什么样的个人魅力能让于成龙这样一个名满天下的清官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
沈墨看着两个老先生忽然神情都变得萧索伤感起来,心思转了转,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原因。
本来想给于成龙一个惊喜的,等他的家人全部安全到达后再跟他说的,
可是眼见眼前这位六十四岁的老人神情忽然如此伤感,他一下子变得于心不忍起来。
脑子里转了转,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于成龙已经六十四岁了,按照原本历史上发展的脉络,他只有四年的生命了。
但是那是原本的时空里的轨迹。
现在这个时空的于成龙兵败被俘,而且还大病一场,身体会更加的虚弱。
虽然痊愈之后自己也安排了专职的郎中给于成龙作为保健医生,随时关注他的健康,也没有给他安排太多的政务,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次又元气大伤。
如果精神上再遭受重大刺激的话,于成龙很可能会比原本的历史上活的更短。
所以什么惊喜之类的还是先扔到一边去吧。
至于说自己派去的人手能不能顺利将于成龙的家人接回来,沈墨还是有信心的。
因为系统地图之中代表这支特遣队的那些小红点并没有全部消失,虽然消失了几个,但是大部分还都依然状态正常。
只要是系统召唤的人物,都会在系统地图上形成一个红色的小圆点。
而且如果召唤出来的人物出现死亡,系统后台会收到提醒。
系统地图能够囊括的范围也是随着系统的升级,以及沈墨地盘的扩大,范围会不断扩大的。
简单来说,就是沈墨占领的地盘,就会自动纳入系统地盘之中。
如果没有占领的地盘,显示的就跟游戏中一样会被战场迷雾所遮挡,看不见具体的地貌。
那支特遣队的已经超出了系统能够识别的范围,所以看不到他们的具体行踪。
但是沈墨却知道他们大部分都还活着。
而且只要他们回来,进入了衡州境内,系统就会将他们纳入识别范围,沈墨自然就会收到提醒。
所以他有很大的信心相信特遣队能完成这个任务。
念及此处,沈墨走到于成龙面前,微笑道:”于山公,无需太过担忧家人的安危。如果我估计不差的话,最多半月左右,你就能跟家人见面了。“
于成龙闻言猛地抬头愣愣地盯着沈墨,嘴唇翕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连旁边的王夫之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于成龙半晌不语,片刻后才嘴唇哆嗦地看着沈墨道:”主公,你是说……“
不等他说完,沈墨就点头笑道:”没错,我已经派了人去山西接你的家人了。算算时间,应该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回来了。“
于成龙身体猛一哆嗦,一把抓住沈墨的手臂,颤抖着问道:”主公,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虚言安慰老朽?”
沈墨甚至能感觉到这一刻于成龙那瘦弱的手臂上的力量奇大,虽然不至于人让自己受伤,但是却还是有一点疼的。
于成龙的异样惊动了不远处的众人,都吃惊地看了过来。
甚至如孙翔郑云龙等人神情都有些紧张起来,隐隐有过来的意思。
沈墨察觉到了众人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孙翔他们,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稍安勿躁。
于成龙此时也感觉到了自己动作的不妥,急忙松开沈墨的手臂,躬身要请罪。
结果被沈墨给一把扶住了。
“于山公,我不怪你。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看沈墨没有生气的意思,于成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心中对于见到家人的那种激动心情让他忍不住问道:“主公是什么时候派人去山西的?老朽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啊。”
沈墨笑道:“永州之战结束后,于山公刚醒来的时候我就派人去了。不过于山公不要误会,此举并不是想用家人来要挟你。只是我深知于山公的的品性,只要知道我沈墨所做之事之后必然愿意弃暗投明来帮我。但是一旦消息传开,康熙必然震怒,肯定会迁怒于于山公的家人,所以我就冒昧的做了这个安排,还请于山公莫要怪我。”
于成龙闻言,看着沈墨,身子颤抖的厉害,嘴唇哆哆嗦嗦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后退一步,郑重无比地对着沈墨鞠了一躬。
这是他第二次向沈墨鞠躬。
第一次是他上次在衡阳城外码头上对沈墨鞠躬,那是认主。
这一次则是真心诚意地感激。
旁边的王夫之看的则是唏嘘不已。
这样的主公事事都想到臣子前面去了,作为臣子还有什么理由不尽忠报效?
别说于成龙这个当事人了,就是他自己看到也是心中激动感佩不已。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沈墨这样的视臣下为手足的君主,臣子还有什么理由不为他效死呢?
沈墨受了于成龙这一礼,然后扶起他道:”于山公,无需如此。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于山公能够保重身体,多为天下百姓做一些事情。如果你非要感激我的话,那就请保重身体,亲眼看到满清鞑子被我们驱逐出中原的那一天。“
于成龙含泪道:”主公如此待老朽,老朽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一副君臣相得的样子看的其他人都颇感慨。
王攽看的更是目含异色,心中更加火热一片。
更坚定了要在沈墨身边做舍人的决心。
此时,秘书司坤来报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沈墨也就顺势招呼众人入席,左手缠着于成龙,右手扶着王夫之,俨然一副将二人当成左膀右臂的模样,给足了两位老先生礼遇。
外面男人们坐了两桌,沈墨和王夫之于成龙以及李志远戴文胜等人一桌。
孙翔郑云龙则和王琥兄弟以及唐端笏等人坐了一桌。
女眷们则在内院另开一席。
对于沈墨等人来说,有了王夫之这位大儒的投奔,算是真正的打开了名声想,心情自然很好。
对于王夫之来说,遇到了一心寻求的明主,心情自然也很好。
于成龙则是心情最激动的一位,本以为只能九泉之下相见的家人很快就能相见了,对于这位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来说必然是无比的激动和期待的。
由此而对沈墨更加的感激。
所以这一顿夜宴众人都是开怀畅饮,气氛非常的融洽。
气氛好到竟然连多年来滴酒不沾的于成龙都醉倒了,很少喝酒的王夫之则喝多了举着酒杯在院子里大声地吟唱着自己昔日写的《悲愤诗》。
其他人也是喝多了,一个个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
唯有沈墨,古代这种低度稠酒对他来说根本就跟饮料差不多,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
想起自己前世的光景,看着眼前,有种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境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敲定官制和军制
得知了即将与家人相聚的好消息后,于成龙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没有了后顾之忧后,一下子精神矍铄,做起事情来也干劲十足。
沈墨看在眼中,更觉得自己提前告诉他是对的。
人要是一直背着包袱,真的很痛苦的。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沈墨拉着王夫之于成龙一直在讨论搭建组织架构的事情。
其实到了明清两代,经过了一千多年将近两千年的发展,封建背景下的政治制度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非常完善无限接近完美的程度。
这里的重点是在封建背景下。
清承明制,基本上除了将内阁改为军机处,还是在雍正时期改的,其他的基本没什么变化。
当然,清朝的六部设满汉两个尚书,实权都操在满人尚书手中。
所以,还是以明朝的政治架构作为参照对象更有意义。
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初,是借鉴了元代的部分制度,设三省六部,以丞相总摄百官。
但是在丞相胡惟庸谋反一案之后,朱元璋撤销了丞相一职,三省也随之撤销,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
后来建立了内阁,内阁大学士从一开始的皇帝幕僚秘书身份逐渐演变为实际上的宰相。
但是终归来说,内阁首辅的权力没有丞相高,地位也没有丞相高,无法如以前的实权丞相那样对皇帝权力形成有效的牵制。
毕竟在名义上内阁大学士都只是皇帝的秘书参谋而已。
虽然后来也有如张居正那样权倾朝野,据说还跟万历皇帝的亲娘李太后不清不楚的一代权臣,但是终归是个个例。
总而言之,到了明清时代,皇帝始终是天下权力的最高把控者,无论是权倾朝野的首辅,还是当了九千岁的大太监,其实只要皇帝想收拾你,也就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明朝在中央废除丞相,建立内阁。六部独立,直属皇帝。都察院取代御史台,新设十三道监察御史,监察天下十三省。
另外又设立对应六部给事中制度,用来监察六部。
都察院就是最主要的监察机构,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
虽然无论是影视剧之中还是各类小说当中,言官这个群体都是最让人头疼和讨厌的。
甚至到了明代中后期,言官群体已经完全背离了他们的本职工作,变成了朝堂党争的工具,本来应该最公正,最具独立精神的言官们变成了朝堂大佬们豢养用来撕咬政敌的走狗。
但是监察制度却又是整个政治制度上不可或缺的一环,这是无可置疑的。
除了六部和都察院之外,还有通政使司以及大理寺。
这九个衙门的最高长官合称九卿。
如果用后世的机构类比的话,都察院相当于jiwei和监察委甚至加上最高检的集合。通政使司相当于中央办公厅,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
当然,古今机构职能肯定有许多差异。
六部里面的刑部相当于现代的公安部,刑部和都察院加上大理寺,合称三法司。
看古装剧或者小说的时候常听到一个词叫做三司会审,指的就是上面这三个衙门一起审理某个案件。
三法司的设立已经明确体现了司法体系的互相牵制互相监督的思想。
刑部负责侦缉抓捕,大理寺负责审理判案,都察院则负责全程监督,跟现代社会的公检法的职能是一脉相承的。
彼此独立却有密切配合,互相监督。
除了上述的这九大实权衙门之外,朝廷中枢另外还设有十一个事务衙门。
如宗人府、国子监、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尚宝司、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以及上林苑监。
宗人府是处理宗室事务的,一般不介入朝廷政务。
国子监相当于全国最高学府,里面出来的学子理论上是可以直接授官的。
太常寺则是掌管宗庙祭祀礼乐这些事务。
光禄寺则相当于现代的钓鱼台国宾馆,负责中枢朝廷的招待宴席等事情,简单来说就是负责吃吃喝喝的事情。
太仆寺则是管理全国马政的最高机构,简单来说就是替朝廷养马的衙门。
鸿胪寺相当于外交部,但是有没有现代外交部的权力大,基本是就是负责接待外国使臣或者是来觐见的番邦使者。
尚宝司掌宝玺、符牌、印章。上至皇帝的玉玺,下至文武百官的官印都是尚宝司负责监制的。
可以简单理解为专业官方刻章子的。
行人司是掌传旨、册封等事。凡颁行诏敕、册封宗室、抚谕四方、征聘贤才,及赏赐、慰问、赈济、军务、祭祀,则遣其行人出使。
简单来说就是替皇帝跑腿的。
古装剧里面传旨都是太监,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太监有太监的活,主要负责传递皇帝的口谕或者中旨。
朝廷正规的敕令诏书都是通过行人司来传达的。
钦天监就不用说了,相当于天文台和中央气象台二合一。
太医院的职能自不用说。
最后一个上林苑监,相当于农业部,农林牧副渔这些事情都是它管。
九个主要行政衙门加上十一个辅助的事务机构,再以内阁作为核心,这样就形成了完善的中枢行政系统。
而地方上,则是实行的三司制度。
这个三司指的是管理民政的布政使司、掌管司法的提刑按察使司以及掌管地方军都指挥使司。
名义上三司是职权独立,又互相牵制的。
当然,这是常设官职。
后来,因为需要临时需要,朝廷又临时设巡抚乃至总督统领这三司,慢慢的巡抚和总督这种军政总揽的封疆大吏就成了常设官职。
以上说的主要都是行政系统。
至于军队系统,六部之中有兵部。兵部之外还设立了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包括明朝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和后军都督府,分领在京除亲军指挥使司外的各卫所和在外各都司卫所。
其实在明朝刚立国的时候,没有五军都督府,而是设置了一个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的权力非常大,既有统兵之权,也有调兵之权,是全国军队最高的统率机构。
但是自从胡惟庸谋反一案后,朱元璋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在撤销了丞相制度的同时,也撤销了大都督府的职权,将大都督府改成了五军都督府。
原本的调兵权也归到了兵部,而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
而这个统兵权,自土木堡之变后也逐渐式微,兵部权力越来越大,导致了五军都督府最后逐渐变成了养闲人的地方。
在具体的职能划分上,都督府管兵负责打仗、成立军事法庭等,兵部负责军械、考核、作战方针。,
就权力而言,兵部更接近现代的国防部。
而都督府更接近中央junwei.
都督府主战,在有战事爆发的时候选拔将领统兵打仗。
而兵部则负责平时的军队建设以及战时的方略拟定以及军械粮草的筹备等。
下辖车驾司、武库司、武选司、职方司,分别负责养马杂事、军械采购维护、军官升迁考核、战略部署、参谋等职能。
这是军队上层设计。
而在军队设置上,朝廷有京营,地方有卫所。
京营三大营,是大明的精锐部队,属于全脱产的职业野战部队,配备火炮良马,装备精良,待遇丰厚,是大明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当然,到了明朝中后期后就越来越拉垮了。
卫所书地方部队,既有守卫地方的职责,也有屯田的任务。
平时种地,战时打仗,自给自足。
朱元璋的构想很美好,但是明中叶以后卫所制度就相当于名存实亡了。
卫所兵不是逃亡就是变成了卫所长官的军奴或者家丁,属于卫所的屯田也被卫所长官侵占一空。
没有了田地,卫所制度就成了无根之萍。
除了京营和卫所兵之外,另外还会根据当地特色配置一些特别的部队,如狼土兵、北方骑兵、矿兵、盐兵、僧兵等。
以上部队在正规军的编制当中,有花名册、编制表等。在北方还设置了为北京服务的运粮军、备操军等。
比如明末秦良玉率领的白杆军就属于土兵。土是土司的土,因为秦良玉的丈夫就是四川石柱土司。
白杆军因为战绩卓越,朝廷最后都是给了正式编制的。
三人在聊这些管制和军制的时候,沈墨基本上是作为一个听众和提问者的角色。
虽然他前世的时候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但是对于这些非自己专业氛围内的知识往往都是一知半解或者略知皮毛。
王夫之和于成龙两个人对这些则都是一清二楚,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给沈墨科普,沈墨也适时的提出疑惑之处,最后的讨论变成了一堂历史科普课。
结合于自己后世的见闻知识,再来看明代的这些官制军制,沈墨也是很佩服古人的智慧的。
该有的都有了,方方面面的衙门机构都设置了,职责都分的清清楚楚。
从上到下,从中枢到地方,互相配合,互相钳制,共同构成了一架精密的国家机器。
虽然这些衙门机构的名称对于沈墨来说是有一种陌生和别扭的感觉的。
但是他却也明白这是在古代,在科技落后,生产力不发达,民智未开的时代,自己不能生搬硬套地将前世现代社会那一套东西直接拿过来就用。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明代这套制度作为参考模板,然后做一部分微调,形成适合自己现阶段的一套管制和军制。
不过虽然现在准备立国,但是毕竟地盘还小,手下的人才也很稀缺,所以就算要参考这套模板,也是要做一个简化版,更适合当前的实际情况,更高效和更灵活的一套制度。
这也是王夫之和于成龙的共识。
确定了这个之后,三人继续讨论。
首先高屋建瓴。
国号为楚,沈墨自立为楚国公,作为一国之君。
内阁依然设立,职责还是作为国君的秘书幕僚机构,并无实际职权,为国君出谋划策,查漏补缺,提供建议,起草诏书等。
内阁职位上则是设置内阁参议,有参政议政权,无品级。内阁参议其实相当于明代内阁的大学士,人数不设限。
虽然没有品级,但是地位却比较超然。
内阁参议之下又设内阁秘书,品级为七品,不定额。
可以理解为内阁参议就是国君的顾问团,而内阁秘书就是日常行政办事人员。
而在内阁之外设置理政院,设理政大臣一人,为正三品。理政院直属国君,总揽国政。
理政大臣之下设民部,法部、警部、工部、财部以及文部等六部。
民部主要职责是负责人口管理和土地管理。
法部则是负责制定修订法条,审判,核准量刑等职责,相当于最高法。
工部则负责工程建设和管理,相当于建设部。
警部则是负责治安管理,案件侦破,缉捕盗贼等,相当于公安部。
财部的主要职责就是制定农税和商税等税率并且负责收缴,同时制定财政预算,审计各个衙门的公务支出等,就是管钱袋子的的财政部。
至于文部,则相当于教育部,主要负责各级学校的建设,各级考试的组织监管等。
六部的最高长官为侍郎,为正四品。
之所以品级定的不高,主要因为现在沈墨只是一个国公。
现在定的太高,以后升级成了王国和帝国之后,就不好办了。
上面这些则是属于行政架构,下面讨论的就是军队的管理了。
王夫之最初是建立效仿大明,用兵部来掌调兵之权,另设都督府掌统兵之权,互相制衡。
但是于成龙却不同意王夫之的意见。
他认为如今沈墨地盘不算大,兵力也不算多,而且以后的战事会非常频繁。如果设立兵部来分权的话,会影响军队效率,而且还会造成人员冗繁,给国家财政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他建议直接效仿洪武皇帝设立大都督府,一体掌控调兵统兵权。
由沈墨亲自担任大都督,亲自掌握军权,若有战事,直接可调兵遣将。大都督下面设置总兵官,不定额。总兵官平时统兵练兵守卫地方,战事则可奉命出征作战。
待到日后天下一统后,再行分权之举也不晚。
王夫之坚持自己的看法,于成龙也不退让,然后两个老头就当着沈墨的面争论了起来,引经据典,你来我往。
沈墨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摆出一副吃瓜群众的架势来。
看了半天,沈墨得出结论:
王夫之虽然是饱学之士,但是却毕竟没有时间的从政经验,有时候不免有点纸上谈兵的理想主义。
而于成龙则是一步一步从基层做起来的官,做事情看问题的角度更符合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方法论,提出的办法则更符合现实需求一点。
最后两人争论了半天,一偏头看到沈墨在一旁吃瓜,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爽,也不吵了,直接请沈墨定夺。
沈墨心中自然是赞成于成龙的意见的,现在根本没必要搞那些分权的操作。
毕竟自己手下的这几员大将以及自己麾下的军队主要力量都是百分百忠诚自己的,根本不需要什么制衡。
但是这个理由却不能说出来。
最后他假装认真思考了一番,对王夫之道:“姜斋先生的意见是高瞻远瞩,于山公的见地则是从现实出发。我认为目前还是尽量少设置一些衙门,免得徒增负担。等到日后基业再壮大之后,咱们不妨再继续增设。”
王夫之其实吵着吵着也觉得于成龙说的有道理,现在看沈墨也是这么想,而且也给了自己面子,所以最后也是点头同意了暂时只设置大都督府,不设兵部的构想。
第二百三十三章 筹备开国大典
主体的的框架定下了之后,肯定是不够的。
内阁和理政院下面的六部以及大都督府,这些都是实权部门。
但是光有实权部门肯定也是不行的,还需要设置许多辅助的事务部门。
比如大明朝廷设置的十一个事务衙门。
当然,沈墨目前并不需要设置那么多的衙门,但是负责日常的吃喝拉撒的以及看病通讯这些衙门还是需要设置的。
没有这些辅助部门,实权衙门也是没办法正常运转的。
在跟两位老先生讨论一番后,最终决定设置以下几个事务衙门:
第一个首先是鸿胪寺,管吃喝饮宴的衙门。
虽然沈墨想叫后勤部,但是两位老先生都觉得太俗气,坚决反对,最终沈墨也只能继续叫鸿胪寺。
“鸿”的本意是天鹅或大雁,通“洪”,引申为大、强等:
“胪”的本意是皮肤,通“(左足右卢)”,意为“传”,传达的“传”、传话的“传”。
乡村农家办婚丧大事,一般都要请“总管”(或称“知事客”)来操持料理———这样的人物常常会高喉咙大嗓门地向众人传达主家的意见,安排各项事务。
国家也有类似的官职:周代叫“大行人”,秦代和汉初叫“典客”,汉武帝太初年间改其名为“鸿胪”。“传声赞导,故曰鸿胪”,也即“鸿胪”之官,是专管朝廷庆贺吊丧赞导之礼的。
这样,从汉代开始,就有了鸿胪卿或鸿胪省,到北齐时,就叫鸿胪寺了。
寺最初的意思是侍候———篆体“寺”字为手持器物用具状,后来引申为官署,再后来才指佛教的庙宇。
朝廷机构的设置也不是随便乱叫的,只是后人不知道这些名字的本意,所以才会觉得拗口别扭。
经过王夫之这么一讲解,沈墨豁然明白,叫鸿胪寺也真是挺适合的。
的确是个伺候人的衙门。
鸿胪寺卿为七品官。
有了负责吃吃喝喝的衙门,吃饱了就得体察民情,上传下达,所以通政使司也是必要的。
臣子们的奏表要通过通政使司传递到朝廷,朝廷的政令也要通过通政使司来下达到官员和地方手中。
起的就是政令通达之意,所以叫通政使司。
不过沈墨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拗口,最后决定改成通政署。
通政署主官为通政使,品级为六品。品级比鸿胪寺卿高两级,也是为了凸显这个衙门的重要性。
既然要负责上传下达的工作,那就必然要有渠道,所以天下的驿站管理就都归通政署管理了。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也会生病。所以看病的医院是必须要有的。
明代叫太医院,沈墨最终决定也叫太医院,主官叫做院使,品级为六品。
然后还需要一个跟外部势力打交道的衙门,所以又设置了一个礼宾署,主官为礼宾使,品级为六品。
跟外人打交道的衙门有了,跟人打交道时候肯定要穿戴整齐得体,而且还要证件齐全,所以就必须要有一个专门负责制作官员袍服以及雕刻印章制作腰牌等物件衙门。
所以尚宝司还得有。
不过沈墨的这个尚宝司的职能肯定是要比明代的尚宝司职能是要多一些的,是包含了原来尚宝司的制作印章腰牌令旗等,还将少府监以及将做监的职能都包含了进去。
少府监在明代是没有的,在宋代是负责制作衣帽鞋袜这些的。
而将做监则是给皇室制作各种器物的,比如说烧制瓷器,制作家具等等。
尚宝司的主官也叫做卿,正六品。
沈墨现在摊子小,能节省就节省。以后等到摊子大了,可以再考虑将这些职能分开。
其他的譬如宗人府,太常寺、国子监、行人司以及钦天监和上林苑监都没有设置。
因为目前没有必要。
宗人府是管宗室事务的,沈墨目前只有他一个,儿子都没有,管个屁,
太常寺是管宗庙祭祀和礼乐的,也同样用不上。
国子监现在也没有必要设置,因为设置了也没有学生。
毕竟沈墨的地盘里第一届的小学生还都没有毕业,更何况大学生。
行人司更没有必要,因为传达诏令有通政署就可以了。
钦天监暂时也没必要,古人迷信,钦天监的作用主要就是观测天香,来预测吉凶。
虽然以后可能需要有,但是目前没啥用。
上林苑监是负责管理全国的农林牧渔这些的,这些事务完全可以放到六部之中的民部去,没必要单独设置一个衙门。
以上基本上就是中枢的机构设置了。
可以看得出来,没有设置大理寺这种审判机构,以及都察院这种监察机构。
虽然王夫之和于成龙都提过,但是沈墨经过思考之后暂时觉得没有必要设置。
原因也很简单,暂时没有必要。
虽然从道理上来说,缉捕和判案是要分开。
但是目前沈墨地盘太小,手下人才缺口太大,如果司法流程设置过于严密的话,无论是在财政负担上还是效率上都会出现问题,所以当前阶段沈墨还是打算让警部负责从缉捕到审判的全部流程。
至于死刑审核当然最终还是要有他这个国君来最终核定的。
都察院更没有必要了。
正经的事务官缺口都很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喜欢没事找事的言官。
设立监察制度是有必要的,但是那是以后,不是现在。
以上的机构设置还真是中枢外廷。
按照王夫之的意思,最好连内廷的架子也给趁机搭起来。
但是沈墨却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因为他现在就一妻一妾。
哦,马上就要有第二个妾了。
而且孩子现在也没有,家庭成员关系相当简单。
这么点人,根本没有必要设置一大堆的机构,安排一大群人来服侍他们这几个人。
就算以后需要,但是现在肯定是不着急的。
王夫之看沈墨在这个问题上很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心中反而更加赞赏沈墨,觉得他果然不贪图享受,不重虚名。
其实,他不知道沈墨是真的怕麻烦。
真要搞那么多的机构出来,屁大点事都要走流程,实在烦人。
就算当了国公,日常的吃喝拉撒有府里现有的那些人负责就足够了。
至于地方上,目前沈墨的地盘是衡州府、永州府、宝庆府、郴州和桂阳州。
三府两州之地。
看起来的确不算多。
但是这三府两州之地基本上是将整个湘南地区全部包括进去了。
虽然湖南最西边的沅州和靖州还没有纳入地盘之中,但是这两个州的清军守兵早都跑完了,许多当官的也差不多跑完了。
铁牛那边随时可以拿下来。
这里的官员不跑也不行啊,整个湘南都被沈墨给占了,西边紧挨着的四川又是吴三桂的孙子吴世蟠的地盘,两边都是敌人,而且没有一家是好惹的。
别看吴三桂死了,吴军大败,但是剩下的力量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州府能抗衡的。
在这两个州当官,搁谁谁都会跑的。
太吓人了。
所以,大家在算地盘的时候已经都自动将这两个州给算了进去。
这么算下来,沈墨手中就有了三府四州之地了。
跟王夫之和于成龙讨论之后,沈墨决定地方上的编制大框架基本不动,但是要根据中枢制定的架构做一个微调。
比如说地方衙门原来有的六房就必须中枢的六部去改名,职能上也肯定也要有相应的变化。
还有巡检司也要改名成为守备队,主官从巡检改为守备,负责地方日常守备和治安,辅助县衙缉捕盗贼。
地方守备军和村兵则隶属大都督辖制,但是地方衙门在突发状况时也可临时调动,但是事后要向大都督府报备。
若是辖区内有大大都督府认命的总兵官,则该区域内所有的军事力量都受总兵官辖制。
地方官却有需求,可向总兵官提出申请,但是日后也需要报备大都督府。
总兵官有临时调兵权,但是较大的军事行动必须提前向大都督府申请。
若是事态紧急,可临机决断,事后必须进行报备。
毕竟现在还是战争年代,所以沈墨并没有给手下的将领们拴上锁链。
当然,这也是沈墨对手下将领们绝对的信任。
不过这种信任在王夫之和于成龙两人看来有点过于宽松了,因此担心会造成下面的将领尾大不掉,拥兵自重的局面。
无论这两位如何豁达,毕竟都是文人。
文人对那些手提刀把子的武将有一种天然的戒备。
毕竟历史上武将祸乱天下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但是看着沈墨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们也知道沈墨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再加上如今正是打天下的时候,武将脖子的上锁链栓的太紧,有时候真的会耽误大事的,所以最终也同意了这一点。
沈墨和两个老先生关在屋子里讨论了整整三天,才最终将这个大框架给定了下来。
组织架构搭起来了,但是每个衙门下面具体的岗位设置以及人员配备,那就需要下来仔细的安排了。
沈墨不可能天天忙这些事情,细节的东西还要下面的人去做。
如果事事都要他亲自去做的话,那下面的人得闲死,自己这个国君得累死。
自己可不想学习朱元璋,啥事都要亲力亲为。
不过两个老先生主动请缨,将这个活给接了过去,沈墨自然乐意。
之前王夫之向沈墨举荐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学生唐端笏,这三位也都是饱学之士。
正好将他们几个拉过来一起成立一个筹备小组,自己最后拍板就行了。
这些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
沈墨和王夫之于成龙商议后定下在八月十六日举行开国大典。
这个日子也是王夫之看黄历跳出来的好日子,也正好是中秋节过后的第一天,是个黄道吉日。
如今距离八月十六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时间很仓促,要准备的事情很多,真正的时间紧,任务重。
为了能够顺利的举办开国大典,沈墨将李志远以及戴文胜还有孙翔郑云龙等所有手下的骨干都加进了筹备团队。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
王夫之和于成龙作为这个筹备团队的负责人,其他人全部听他们两个调遣。
看到沈墨如此信任自己,两位老先生都很激动,表示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虽然沈墨一直坚持简约而隆重的宗旨,但是毕竟是开国这么大的事情,再简约,那也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齐全的一件大事。
别说开国了,就是老百姓结个婚,要操心考虑的事情都多到让人头大。
不过好歹是有这两位老先生挑头,沈墨乐的轻松。
虽然尚在筹备之中,但是八月十六举办开国大典,建立楚国这个消息却已经传了出去。
下面的各级将领和官员百姓都是振奋不已。
坐镇宝庆府的铁牛看到从衡阳传来的消息,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主公这么快就要立国啊,下次见到主公的时候主公就是一国之君了啊。来人,传令各将领和知府知县过来议事。”
很快,包括已经升任营长的吴志阳等将领以及宝庆府代理知府李旭等文武官员都来到了铁牛的将军行辕议事。
众人在得知了沈墨即将立国,升格楚国公的时候都无比振奋。
吴志阳等人也还罢了,李旭等反正过来的官员最为兴奋激动。
他们得知名满天下的大儒王夫之已经投效了沈墨,于成龙这个被康熙亲自誉为“天下第一清官”的能臣干吏也弃暗投明为沈墨效力,心中更加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虽然这一次沈墨只是就任国公,但只要保持这个势头,以后称王称帝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看着众人的兴奋的样子,铁牛大笑道:“都别顾着乐了,主公要立国,我到时候肯定要回去参见大典的。但是总不能空手回去,必须得给主公带点礼物啊。你们都说说有什么想法。”
铁牛话音刚落,左手第一个站着的吴志阳就出列说道:“将军,末将以为最好的献礼就是将我楚国的疆域再扩大一些。如今整个湘南地区就剩下沅州和靖州没有拿下,不如就在大典之前将沅州和靖州拿下作为对主公的献礼。”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典献礼
铁牛这边现在手下大将有吴志阳、杜毅以及雷蒙等人。
还有去宝庆府路上收服的两个山贼头子吕长虎和黄虎。
如今杜毅正带兵驻扎在新化县,防着辰州府和常德福的清军。
吴志阳自从上次在武冈州破了清廷武冈知州孔宗烈纠集起来的所谓“十八路诸侯”之后,声名大振,如今武冈州的土司老爷们被被吓破了胆子,再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之前带头的几个土司都已经被收拾了,剩下的小土司们也都是瑟瑟发抖。
之前沈墨派瑶兵首领雷蒙带着一千多瑶兵赶赴武冈州支援吴志阳。
虽然荡寇军非常精锐,但是这种山地作战还是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战斗力。但是有了雷蒙手下这一千多擅长山地作战的瑶兵之后,局面立刻不一样了。
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又有荡寇军作为坚强后盾,雷蒙这一千多瑶兵甲胄齐全,装备精良,而且铁牛还给他们配备了掷弹兵的小炸弹,用来攻坚作战。
因此,这一千多瑶兵气势如虹,虽然是外来的强龙,但是对武冈州那些地头蛇土司们却形成了碾压式的绝对优势。
大家都是土兵,土司们的土著优势就被抵消了。建在山里的那些寨子也禁不住小炸弹的狂轰乱炸。
而且雷蒙看着憨憨的,但是并不是一味的只懂得打打杀杀,攻心计用的也是很溜的。
他每次打之前都先是让人喊话,宣传荡寇军的政策,告诉那些土兵们只要投降,不仅能拜托奴隶身份,而且还会分到土地,自己当地主。
如果能够主动擒拿土司投降,分到的土地会更多,而且还有赏金,甚至还能加入荡寇军之中。
对于土司们,当然也有优待政策。只要主动投降,手中的土地可以适当保留一些,家产也给保留。
但是如果顽抗到底,那就彻底物理毁灭,全部土地和家产抄没,家人全部被拉去劳改。
沈墨对于西南地区这些土司们的态度一向都是很明确很坚决的。
要从一开始就坚决地施行改土归流的政策,将这些土司们承袭了数百年的特权全部废除,让这些地区彻底纳入自己治下,而不是成为国中之国。
虽然这个过程会很艰难,面临的各种问题也很复杂,但是却绝对不能手软放松。
在这种恩剿抚并用的双重手段打击下,雷蒙这一个月来已经收拾了大大小小七八家土司,手下的一千多瑶兵已经涨到了三千多人。
而且还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叫做“雷阎王”。
整个武冈州现在处于军管状态,各种事务都由吴志阳和铁牛派给他的几个参谋处理。
吴志阳麾下的正兵已经增加到了两千,平时基本就是守卫州城,轻易不会出动。
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保持威慑,同时也在做着随时进军靖州的准备。
武冈州百姓成分复杂,所以地方官员包括农会的人员都没有到位,只能暂时实施军管。
吴志阳这一次去邵阳城一个是为了向铁牛汇报最近的各项进展,同时也想申请进军靖州。
所以听说沈墨准备举办立国大典的时候顺势提出了拿下靖州和沅州府作为献礼的提议。
作为武将,主业还是要开疆拓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
铁牛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吴志阳,用手点了点他大笑道:“你那是想给主公献礼?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你纯粹就是最近没打仗闲得慌!”
下面顿时一阵大笑。
吴志阳嘿嘿一笑,也不否认,道:“将军慧眼如炬。不过这两件事不冲突,刚好一举两得。将军啊,你赶紧请主公那边派几个文官过来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天搞得我头大、等有人接手,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靖州。如果将军同意,我把黎平府也一起拿下来给主公献礼。”
一旁的宝庆府代理知府李旭听得眉头直跳。
荡寇军的这些将领一个个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的,但是一说起打仗来身上那股强烈的求战欲望简直让人心惊。
这难道就是沈墨这么短短一年时间就能创下偌大基业的原因吗?
他是怎么训练出来这样一批将领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的投入了自己的新身份之中,对于荡寇军这个集团认同感越来越强。
军队越强,沈墨的基业就越稳固,他的前途也更稳固远大。
现在大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
吴志阳说的黎平府已经属于贵州行省的辖区了,跟靖州挨着。
那里也是一个土司众多的地方,甚至比起武冈州的情况还要复杂。
更重要是的,云贵川这三个地方,现在还算是吴三桂的孙子吴世蟠最后的地盘了。
如果拿下黎平府,那就等于要直接跟吴世蟠对线了。
吴世蟠虽然如今是丧家之犬,但是手下残余的军队依然有十万人往上。而且吴三桂在西南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虽然吴三桂死了,但是他的影响力还残留不少。
如果荡寇军跟吴世蟠的人马起了冲突,那就等于两面临敌了。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需要请示沈墨的。
铁牛虽然是个好战分子,但是该谨慎的时候还是相当谨慎的。
“黎平府暂时你就别想了。靖州倒是可以考虑。咱们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打下这些地方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打下来之后有没有那么多的兵马去占领,有没有足够的官员治理。难不成你准备打下来之后又自己去当知府知县,继续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铁牛这番话说的吴志阳面色一苦,意识到自己的确想的有点简单了。
整个荡寇军集团虽然气势如虹,军力强大,但是由于发展时间太短,导致底蕴不够,人才奇缺,最大的问题反而不是能不能攻城略地的问题,而是打下来有没有足够的人才去治理的问题。
这个问题显然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彻底解决的。
所谓百年树木,十年树人。
沈墨的学校才刚刚建起来,要等这些学生成才最少得好几年以后,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现在沈墨麾下的官吏主要来源就是反正过来的原清廷的官吏以及那些主动投效的乡绅家中的子弟。
虽然沈墨录用这些人也会有一定的标准,但是这个标准也是相当的宽松。
只要之前没有太明显的恶迹,基本上都会有留用的机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得选嘛。
况且湖南这地方读书人本就不算很多,就算沈墨已经尽可能的向那些主动投效的乡绅和投降的清廷官员放宽录用标准,但是人才缺口依然非常的大。
很多官员甚至一人身兼多职,比如眼前的宝庆代理知府李旭,他还兼着邵阳县的知县。
比如衡州代理知府郎三泰,同时还兼着衡阳知县。
这个问题,铁牛没办法,沈墨目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争取于成龙和请王夫之出山的最大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借助这两位的名望吸取更多的读书人来麾下效力。
否则到时候立国之后,恐怕上朝的时候朝堂上都站不满,那就有点尴尬了。
但是立国大典,这礼又不能不献。
其他的东西沈墨又看不上,女色更是不可能,家里已经有了一妻一妾两个美娇娘,后面还有一个眼巴巴等着进门呢。
所以,献给一个君主最好的礼物当然是开疆拓土了。
铁牛最后决定道:“吴志阳,你把靖州拿下来就行。沅州府让杜毅去打。你们记住了,虽然咱们本着不惹事的态度不进入贵州,但是如果别人敢对咱们伸爪子,你就给我狠狠地砍断他们的爪子。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主公说的,记住了吗?”
吴志阳嘿嘿直笑道:“将军请放心。这天下只有咱们把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份,谁要是敢不知死活,那我就让他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铁牛点点头,又叮嘱了两句就没管了。
靖州那边的情报早都摆在了铁牛的桌案上,知州以下的官员都跑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几个看门的门房老头了。
靖州原本也有一支绿营兵,不过之前跟贵州黎平府的土司们打了仗后也没剩下多少了。
如今营房估计都能跑耗子了。
虽然靖州也有一些土司,但是论起实力来可比武冈州的土司们差了许多。
吴志阳可是能带着一千兵马就瓦解了武冈州十八路诸侯的猛人,自然不会怕靖州这些更没有存在感的小土司们,
更不用说他如今的实力可远比当初雄厚太多,而且还有雷蒙手下那三千多瑶兵助阵。
一切更不在话下了。
铁牛这边准备拿下靖州和沅州府作为楚国立国大典献礼的时候,行辕设在郴州城中的平南将军程凯也在召集众手下商量给立国大典献礼的事情。
程凯在郴州和桂阳州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剿匪安民。
这两个地方因为各种大大小小的土司众多,民情复杂,再加上各种溃兵败寇,所以土匪山贼特别的多。
不过有了江华县土司赵江龙派来的三千瑶兵助阵,再加上已经答应投效沈墨,接受改编的湘南三十六寨的帮助,剿匪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对于剿匪这种事情,沈墨一直认为要想彻底根治,就得从源头上消除匪患存在的可能性。
为什么土匪山贼那么多,除了的确有少部分好吃懒做的亡命之徒外,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会在被迫落草为寇。
而活不下去的原因除了兵灾以及各种自然灾害或者说触犯国法等原因,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土地的问题。
土地被地主侵占,还要承担官府沉重的赋税,自然很容易就会被逼上梁山。
所以要彻底解决匪患问题,最终还是要回归到解决土地问题上。
程凯根据沈墨制定的政策,一方面安排军队剿匪,一方面一直宣传只要这些人愿意下山重新编户为民,就能给他们授予土地。
而且免除三年的赋税。
郴州和桂阳州可以说是整个湖南土地最贫瘠,最穷的两个地方了。
沈墨就算不免除这三年赋税,也收不上来多少。还不如免了收拢一下民心。
但是对于那些死硬分子以及罪大恶极的山贼盗匪,则是坚决剿灭,绝不手软。
同样的,湘南三十六寨之所以愿意接受改编,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因为沈墨善待他们,承诺他们只要下山,就给他们同样分配土地,免除赋税。
而且为了表示对他们的优待,给他们免除五年的赋税。
所以湘南三十刘寨的人马改编而成大约三千人的山地步兵营在剿匪当中非常的踊跃,给了程凯很大的帮助。
这些人本来就是常年生活在山里,这些年除了跟清军打仗之外,也没少跟这些山贼强盗干仗,所以对他们的情况是非常的了解。
有了这么一支队伍,再加上赵盘带领的三千瑶兵,程凯带领的荡寇军正兵基本上不用出动,只需要坐镇几座大城之中即可。
这次程凯召集来议事的有麾下大将朱熙、以及宁远县乡绅寇清平和其子寇良选寇良才等人。
寇清平如今四十多岁,因为颇有贤名,而且也是饱学之士,又有主动投效的举动,所以被沈墨临时认命为郴州知州。
寇清平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英才俊杰。
长子寇良选曾经代表其父亲去参见过沈墨,其谈吐大方,形貌斯文,且颇有见地,沈墨对他很是欣赏,所以认命他为桂阳州知州。
次子寇良才在程凯攻占郴州和桂阳州的过程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如今在程凯麾下人任参谋。
整个寇家如今一跃成为湘南地区炙手可热的新贵之家。
看着人到齐了,程凯说出来召集他们来的目的,然后又将沈墨派人送来的要在八月十六举办立国大典的函件宣读了一遍。
堂下顿时一片兴奋之意。
朱熙摩拳擦掌道:“终于要立国了啊!主公以后就是国君了!”
寇家父子三人对视一眼,也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振奋。
这一次寇家是真的选对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殿前司
看着下面众人脸上兴奋的神情,程凯笑道:“主公要立国,这是我荡寇军起事以来最大的一件大事。等到立国之后,诸位都算的上是开国功臣了,这可是真正光宗耀祖,荫泽后世的大好事。“
这话听得众人更是心头火热。
说到底,选择投效沈墨不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嘛。
寇清平老于世故,很快就猜出了程凯的意思,出列拱手道:”将军,我大楚立国这是天大的喜事。作为臣下,自然要为主公贺,要为天下贺,为我大楚贺。所以将军召集我等前来必然是为了商议给主公准备贺礼之事。“
程凯点头笑道:”寇知州果然善解人意。我希望能在我回去参加典礼的时候空手回去见i主公,那我会很没面子的。铁牛那家伙肯定也在准备献礼的事情,咱们不能被他比下去的。所以,你们都说说你们的想法,咱们商量出一个好主意来。“
众人明白了程凯的意思之后,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有人说带上一群清兵俘虏到时候去在典礼的时候去献俘。
说这话的是朱熙,作为武将想出这个主意也是很正常。
还有说给上书给沈墨这个楚国公上尊号的。
古代给君主,尤其是给皇帝上尊号是臣子拍君主马屁的最高境界。
当然,不要脸一点的君王也能直接给自己上尊号。
譬如项羽的”西楚霸王“就是张良给他上的尊号。比如建立南越的赵佗给自己上了叫做”武王“,大概觉得自己功绩能跟周武王姬发相提并论。
除了皇帝有尊号,皇后也有尊号。尊号一般用在外交、祭祀以及一些非常重大的典礼场合。
在唐以前,尊号主要是给死了的皇帝使用的。
但是自从唐代开始,活着的皇帝也能使用尊号了。
尊号一般很长,因为大臣们会尽量把好的词语都往皇帝身上加,而且会越来越长。别所臣子了,就是皇帝本人估计都记不住自己的尊号。
如唐玄宗的尊号是“开元天地天宝圣文神武孝德应道皇帝”,宋太祖为“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太后相应的也有类似的号,名为徽号,如慈禧的徽号就是“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圣母皇太后”。
由于尊号太长,所以平民百姓很少称呼皇帝的尊号。
至辽、元开始,皇帝的尊号也有从简的趋势。
康熙虽然是个麻子,但是却说了一句大实话:
“加上尊号乃相沿陋习,不过将字面上下转换,以欺不学之君耳!”
这玩意就跟龙母的名字一样:坦格利安家族风暴降生丹妮莉丝,不焚者,弥林的女王,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大草海的卡丽熙,獠牙破碎者,马族卡奥,北境之王的姑妈及其挚爱,星巴克拿铁持有者,火箭队吉祥物之统治者,龙之母……
出去住店,一长串的名字报完,换来客栈老板一句”对不起,人太多,住不下“。
按理说,沈墨如今都没有称王,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公,现在臣子给上尊号肯定会成为一个笑话的。
但是耐不住臣子们想拍马屁啊。
规矩都是人定的,所以也是为人服务的,能不能用总能找到理由的。
上尊号的提议是一个投降过来的知县提议的。
对于这两个提议,程凯略作思考都拒绝了。
先说献俘,如今清兵俘虏最多的地方就在衡阳。衡阳一战当中抓了五六千俘虏,后续还陆续抓了不少躲起来的老鼠。
况且就连清军主帅勒尔锦都被俘虏了,要献俘的话直接有现成的。
至于上尊号,那更是个笑话。
现在立国是因为形势发展到了需要立国的时候,但是如果现在上尊号那才会真正被天下人所耻笑的。
一个省都没拿下来就敢上尊号,他程凯要是敢这么干,沈墨肯定会把自己这个将军的位置直接给拿掉的。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这个知县是心怀叵测,故意想搞事情,所以怒目瞪着那知县呵斥道:“若非看在你做事情还算勤勉的份上,我立刻就将你扒掉官袍,下到大牢里去。满清官场上的那些臭毛病都给老子收起来,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那知县看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被程凯一瞪,吓得瑟瑟发抖,急忙连连保证不敢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再多嘴。
其实他倒也没想太多,真的只是想借机表现一下自己。
奈何不学无术,也不了解沈墨和他麾下这群大将的作风,才差点把自己给搞死。
寇良选父子三人看到这一幕,既有庆幸的同时,也心中更加笃定了。
最少,沈墨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头脑一直都是非常清醒的。
这对于追随他们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跟着这样的主公才会长远。
简单来说,就是沈墨对臣下的态度就是好好做事,虽然不希望你们学着那些言官没事找事故意博清名,但是也别没事吓拍马屁。
提建议也要言之有物,别整那些花里胡哨没啥用的。
想到这里,寇清平有了主意,再次站出来道:“程将军,下官以为若是献礼,就要献主公如今最缺的,最希望收到的礼物。”
程凯来了兴趣,道:“那你说说,主公如今最缺什么?”
寇清平笑道:“主公如今兵强马壮,麾下精兵如云,又有如程将军和铁牛将军等这样的虎将,开疆拓土并非难事。但是随着主公打下的疆域越来越多,缺乏人才这个问题就会越来越严重。如今主公决定立国,那自然更需要大量的读书人加入其中,担任各级官吏。所以,我们要是能送给主公大量读书人作为礼物,主公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程凯一想,对呀!
沈墨自从拿下永州之后人才缺少的问题就凸显的越来越明显了。
虽然采用了各种办法,但是依然没能有效缓解这个问题。
一来是作为新兴势力,底蕴不足。二来占领的这些区域里读书人本就不多,况且许多人还因为各种原因跑到外地去了。
但是转念一想,提出问题很容易,能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寇知州,你的很对。但是你让我上哪里去弄这么多读书人去?“
程凯刚才略激动的心情又熄灭了下来。
寇清平笑道:”程将军,可知道如今天下文华最盛州之地,也就是读书人最多的是何地?“
程凯想了想道:”我好像挺主公之前提过,好像是江西。“
寇清平笑道:”不错,正是隔壁的江西。自前明中叶以后,江西成了天下文华最盛之地,读书人的数量是最多的。而在整个江西行省之中,吉安府是读书人最多的。甚至每个村都有好几个读书人。据我所知,前明历代首辅阁臣乃至六部尚书之中,出身吉安府的不在少数。从明到清,一两百年来,中举的读书人之中江西也是数量最多的。中举的江西人中,吉安府的也一定是最多的。“
程凯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在开国大典前拿下吉安府,咱们手中就有大量的人才可以举荐给主公了?“
寇清平点头笑道:”下官正是这个意思。将军要攻打吉安府,第一必须速度要快,要出其不意,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就算拿下吉安府,很多读书人也会提前逃离,那就功亏一篑了。“
程凯点点头,道:”你说的跟我想的不谋而合。那第二呢?“
寇清平继续道:”第二,就是要在将军攻打吉安府之前,提前造势。要让吉安府的读书人知道主公即将立国,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而且要大力宣扬主公爱才惜才之心,而且要让他们知道主公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宏图大志,要让他们自己生出投奔之心来。
如此一来,等到将军拿下吉安府之后,只要一如既往安定民心,那这些读书人肯定会主动接触将军,从将军口中来试探主公的求才之心。后面的事情将军必然知道如何操作,下官就不用多言了。“
程凯拍手笑道:”的确是个好主意,这两件事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今王夫之和于成龙这两位名满天下的老先生都已经在主公麾下效力,有他们做榜样,再略加宣传,一定会吸引大批读书人来投的。“
寇清平笑道:”正是如此。“
程凯激动地站起来转了两圈,又问道:”那谁可以去执行这件事情?“
寇清平给自己的小儿子寇良才使了个眼色,寇良才站出来道:”程将军,我愿去吉安府走一趟。那里也有我的几位昔日好友。若是能得他们帮助,此事就会简单许多。“
程凯经过这段时间,对寇良才印象越来越好,知道此人不仅做事干练果断,又不失周密妥当,本身的才学也是几位出众的。
”好,那此事就交给你。有什么需要我会全力配合你。不过开国大典在八月十六,如今已经是七月二十了。我给你十天时间,八月一日我就会兵临庐陵城下。“
程凯看着寇良才的眼睛认真说道。
寇良才神色坚定拱手道:”将军放心,我定不辱使命。我今日就出发去吉安,在庐陵城等待将军大驾!“
庐陵城是吉安府的府治所在地。
既然做了决定,程凯立刻让众人散了,下令秘密准备出兵吉安。
同时,寇良才也略作收拾后就带着两个随从打扮成一个行商向吉安府而去。
……
衡阳城,如今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要立国,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首先立国的话,国君肯定需要一个正式的宫殿,不能随随便便地住在普通的民宅里了。
就算沈墨不乐意住在那空荡荡冷冰冰的宫殿里,觉得没有人味。
但是无论如何,最起码也需要一个举办正式典礼和举行大朝会的地方。
否则的话,看起来还是个草台班子。
所以,荒废了两年的昔日大周皇宫又被重新利用起来。
原本担任宣教司主事的娄小茹临时被沈墨委派,全权负责清理修葺皇宫修葺一事。
不要求全部恢复到最完好的时候,最起码主要的三大殿要收拾出来。
沈墨派给了娄小茹一千后勤处的人,全部都是系统农民,精通各种技艺,用着绝对顺手高效。
当然,娄小茹手下还有一群娘子军,也临时被抽调了过来。
除了要清理那些荒草废墟之外,自然还要排除其中各种安全隐患。
这一点是戴文胜亲自带人排查,要把所有可能产生安全隐患的漏洞全部给堵上。
这里要插一句,戴文胜的情报处如今已经被正式改组为殿前司了。
殿前司属于国君直属,不受理政院辖制,定位很明确就是作为国君的耳目和法杖。
对外侦缉敌人,对内监察百官。
职能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
但是目前权力肯定没有锦衣卫那么大。
戴文胜被任命为殿前司第一任指挥使,品级三品,已经算是非常的高了。
于成龙被任命为理政院大臣,作为文官之首。
本来这个理政院大臣的位子沈墨是要让李志远来坐的,但是李志远觉得自己经验不足,所以主动提出让于成龙担任,自己担任民部侍郎。
沈墨跟于成龙商议一番后也就同意了。
而王夫之则成了内阁目前唯一的一个参议。地位超然,作为国君的顾问。
虽然沈墨有意让王夫之在六部之中当个主官,但是王夫之却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从政的经验,擅长的还是理论研究,当个顾问参谋还行,要是做个事务官就不擅长了。
而且年纪也大了,的确有点岁月不饶人。
沈墨也就没有勉强勉强老同志。
不过于成龙当了二十多年官,从知县到一省司法主官,经验非常丰富,有他当理政院大臣倒是实至名归。
而且客观上更体现了沈墨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态度。
其他各个新成立的衙门也都纷纷挂牌。
衡阳城毕竟是吴三桂当过京城的地方,空宅子倒是多得是,足够各个衙门使用。
不过房子虽然有了,但是却大部分的衙门基本上都只有主官和几个帮手,具体干活的人还都在紧锣密鼓的招募之中。
尤其是尚宝司和鸿胪寺这两个衙门,一个要为国君和各级官员制作大典时候穿的朝服官袍,制作鞋袜冠帽,还有制作各种腰牌印章,令旗等物,一个要筹备届时的宴席典礼,所以是事情最多,最忙碌,也是需要人手最多的两个衙门。
还好,沈墨又从系统之中招募了一群农民,男女都有,编入了这两个衙门之中,才让这两个衙门开始了正常的运转。
至于其他衙门,能不能尽快把人招满,就看各自主官的本事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自己给自己献礼
大事都敲定了之后,具体的操办虽然都是下面的人去忙活。
尤其是于成龙这位首任理政大臣牵头的立国大典筹备小组,沈墨具体需要做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多少。
但饶是如此,每天还有很多事情下面的人都要向沈墨来请示禀告,找他拍板。
有些一时难以拍板的还要召集相关人员再度商议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毕竟是立国,哪怕沈墨一再的强调要求简约一点,很多事情可以先把架子搭起来,以后再慢慢完善。
但是他就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再简约,也是千头万绪的。
几天下来,饶是沈墨精力旺盛,也被这些事情搞得有些疲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昏君了,当明君实在太累了。
所以很多皇帝国君前期还挺英明勤政的,但是到了后期就开始骄奢淫逸,变成了昏君。
当一时的明君容易,当一辈子的明君可相当不容易。
想到这些,他就更佩服朱元璋老爷子了。
当了三十一年皇帝,真的是三十一年如一日,精力旺盛,简直是皇帝里面的超级劳模。
这天,沈墨刚跟于成龙等人开完小会,审议于成龙提交的六部衙门的职位设置和岗位职责,从用完早膳一直开会开到了午后才审议完,最终拍板。
中间还顺便吃了个工作餐,一边吃一边讨论。
新兴势力也没那么多讲究。
等到于成龙等人走了以后,沈墨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身上就有些粘糊糊的。
如今正是仲夏时节,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稍微动一下都是一身汗。
饶是沈墨的身体被系统给强化过,也照样怕热。
南方的夏季雨水多,空气湿度大,所以人身上总是粘糊糊的容易出汗。
这也是南方人喜欢洗澡的根本原因。
而北方雨水少,气候干燥,除了夏天最热的时候,平时一周洗一次澡都很正常。
沈墨前世是北方人,这一世成了南方人,还是有点不适应南方的气候。
“让老戴过来一趟。”
沈墨对一旁的司坤吩咐了一声。
王夫之的次子王攽已经通过了沈墨的初步考察,如今已经开始在沈墨身边做秘书了。
正经的职位是内阁舍人。
这个职务最开始沈墨是想叫内阁秘书的,但是后来于成龙和王夫之觉得还是叫做舍人更妥当,沈墨也就从善如流了。
虽然王攽的职务是内阁舍人,但是内阁是为国君服务的,所以他这个内阁舍人其实就是沈墨的秘书。
只不过他现在处于一个实习期,还要司坤带着熟悉一段时间。
至于司坤,等到立国大典结束之后,肯定是要外放为官的。
他的前任柳斌也是外放当官了,如今是零陵县的知县。
干的也是有声有色的。
在领导跟前当过秘书的,起点都很高,以后外放至少都是知县起步。
等到司坤外放之后,王攽就正式转正了。
司坤得了命令,立刻派人去请戴文胜。
没多久,戴文胜就赶了过来。
“戴指挥使,君上正在里面,吩咐说您过来之后直接进去。”
王攽这个秘书的位置在沈墨处理公务的房间外面,看到戴文胜进来立刻站起来恭敬地说道。
王攽虽然第一次出仕,但是显然很适应官场这个氛围,做事很干练,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感。
虽然是饱学之士,但是却丝毫没有那种许多读书人身上清高自傲的臭毛病,所以众人对他印象都很好。
虽然沈墨私下一直叫老戴,其他人私下称呼戴老板,但是王攽却很规矩地按照官场上规矩,称呼戴文胜的职位。
殿前司指挥使。
而且称呼沈墨的时候也是称呼君上,而不是其他人那样称呼主公。
这里面就体现了一个分寸的学问。
其他人那是沈墨的嫡系,所以称呼上更随意亲近一些。
但是王攽却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臣子。
而且楚国马上就要立国,该有的规矩都得有。
而且作为文人,王攽天生对于殿前司这种类似于锦衣卫的组织有一种本能的抵触,所以表现出来就是对戴文胜很客气。
戴文胜一开始对于这种客气微微有点不适应,但是很快他就习惯了。
殿前司作为沈墨的耳目和尖刀,注定是要站在百官的对立面的。
只要能完成沈墨交给他的使命,其他人的态度他并不在乎。
对王攽点了点头,戴文胜举步向里面走去。
里屋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屋子,还是套间,既有里面休息的,也有外面办公的,甚至还带着一间小小的会客厅。
戴文胜在门口禀报了一声,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看到沈墨的背影,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副巨大的舆图面前出神。
戴文胜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沈墨转过头来,看见戴文胜,招手示意他过来。
戴文胜走过去,站在沈墨旁边,跟他一起看着那副巨大的舆图。
那副舆图是最新的一副天下舆图,是沈墨集合了众人之力绘制而成的一副地图。
虽然精准程度肯定跟后世的地图没法比的,但是天下各省府州县基本的方位以及主要的山川地理都在图上体现了出来。
至于比例尺,那就别想了,那玩意可不是现在的技术能做出来的。
沈墨看着舆图,忽然问道:“老戴,你说铁牛和程凯这两个家伙现在在想什么?”
戴文胜一愣,瞥见沈墨嘴角淡淡的笑意,灵光一闪,笑道:“他们肯定在想要在立国大典上给主公献礼的事情。”
沈墨又问:“那你觉得他们会送给我什么礼物?”
戴文胜道:“按照铁牛的性格,应该是会再打下一两个州府作为礼物。程凯的话,应该想法也差不多。但是他比铁牛心思要细一些,多半会不太一样。”
沈墨点点头笑道:“戴老板果然是戴老板,跟我心里想的一样。不过,老戴啊,他们都想着送礼,我也想给自己送个礼。”
戴文胜有点不明所以,自己给自己送礼是什么操作?
但是他眼睛跟着沈墨的目光往舆图上那么一瞅,立刻明白过来。
“主公,你想打长沙府?”
沈墨点点头,看着戴文胜笑道:“知我者老戴也。”
说着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衡阳上方长沙的位置,道:“我总觉得咱们现在虽然要立国了,但是只拿下一个衡阳府,作为湖南首府的长沙却还在清廷手中,总感觉有点排面不够。如果能拿下长沙府,那基本上整个湖南都在咱们的兵锋之下了。况且,洞庭湖这里还有清军的水师,留着他们,始终是一个祸患。”
戴文胜立刻理解了沈墨的意思。
长沙府拿下来后,整个湖南剩下的几个州府,基本上就等于唾手可得了。
衡阳城虽然战略地位很重要,但是论起影响力里肯定是不及长沙的,好歹长沙也是一省的首府。
如果能在立国大典前拿下长沙府,那无论是对于即将诞生的楚国,还是沈墨个人,声望和存在感都会极大的增强。
而且正如沈墨所言,上次衡阳大战的时候逃跑的那支清军洞庭湖水师一直都是沈墨心中的一根刺。
虽然实力根本无法跟荡寇军水师相抗衡,但是放任其不管的话肯定会重新成为洞庭湖周围的一大祸害。
道理很简单。
清军洞庭湖水师提督阮南强的底细早都从被俘的清廷驻长沙八旗将军乌梁海口中得知。
阮南强原本就是洞庭湖上横行的一支水匪的头子,在洞庭湖上横行无忌,四处祸害。
只是后来被清廷招安,所以才摇身一变成了清军水师提督。
上次衡阳大战的时候,此人见势不妙,丢下后面运兵船上的乌梁海五千清兵,带着水师掉头逃跑,致使乌梁海全军覆没。
乌梁海全军被灭,水师又逃跑,致使清军主力被荡寇军困在衡阳城里无法动弹,最后无奈之下出城决战,最终清军大败,清军主帅顺承郡王,靖南大将军勒尔锦兵败被俘。
说到勒尔锦,这厮命大,竟然还活了过来,而且已经醒了。
沈墨原本以为这厮脑溢血发作,搞不好也是个植物人,没想到命好竟然活了过来。
不过一想,勒尔锦虽然面相看着老,但真实年龄也就三十多岁,恢复能力自然比老年人强一些。
不过他肯定会后悔自己活过来的,因为沈墨已经决定立国大典上要用他和他手下的一群将领的脑袋来祭奠那些阵亡的荡寇军将士。
活着的勒尔锦比死了的勒尔锦祭奠起来更有意义。
犯了这么大的罪,别说一个水匪出身的阮南强了,就是真正的满洲八旗将领,回去后肯定也会被康熙给砍头抄家的。
阮南强必然也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所以回去之后立刻再次摇身一变,重新恢复了他的水匪身份,带着人在洞庭湖周围烧杀劫掠,重新做起了无本买卖。
“主公,这个阮南强如今在洞庭湖越来越凶残嚣张,不仅打劫洞庭湖上的各种船只,杀人越货。而且还经常带着人上岸去祸害百姓。根据我收到的消息,这个王八蛋两天前还带着人将汨罗县的一个村子抢完之后一把火给烧了,这个村子上百口子人几乎都死光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向见惯了各种阴暗行径的戴文胜都有些咬牙切齿,可见阮南强做出的事情多么人神共愤。
沈墨皱眉道:“这个王八蛋怎么突然这么凶残?有种涸泽而渔的意思?难道他以后不打算在洞庭湖混了?”
戴文胜道:“此人肯定知道我军迟早要拿下长沙府。他又跟我军打过仗,到时候主公肯定饶不了他,估计是打算趁着主公还没打过去先疯狂的捞一把然后跑路。”
沈墨同意戴文胜的判断,道:“既然如此,那就绝对不能让这厮跑掉。我的意思你已经明白了,该做什么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戴文胜当然明白。
沈墨既然要打长沙,那么他的殿前司就要提前打探各种消息,给大军出兵做好准备。
要打长沙府,首先就要拿下湘潭县。
湘潭县是长沙城南边的桥头堡,湘潭县被拿下,长沙城里的清军就要直面荡寇军的兵锋。
其实,现在的长沙城里已经没有太多清兵了。
于成龙上任的时候,带走了一大半来打永州,结果全军覆没。
等到乌梁海带兵驻防衡阳的时候又带走了两万,最后都丢在了衡阳城下。
现在,整个长沙城里能凑出一万守军来都很艰难了。
可以说,整个长沙府目前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反而不是长沙的清军,而是那个重新当回水匪的阮南强。
“总之,你要放出消息去,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咱们忙着筹备立国大典,近期根本不会出兵。一定不能让阮南强察觉到危险,这个人必须死。”
沈墨最后郑重叮嘱道。
戴文胜认真点头道:“主公请放心,阮南强跑不了。不过我需要水师的配合。”
沈墨道:“你去找老郑,需要怎么配合你们自己商量。不过,我忽然有个想法。洞庭湖里的水匪肯定不止阮南强这一支,你跟老郑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招抚的。当然,我的标准你们都知道,那种作恶多段的绝对不能招抚。如果能招抚一支熟悉洞庭湖情况的水匪,对于我们剿灭阮南强会方便很多。”
戴文胜点点头道:“主公的意思我明白,剿抚并用,其中的分寸我会把握好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然后戴文胜就离开了。
沈墨一个人又盯着那副巨大的舆图看了起来。
只要拿下长沙府,剩下的常德府、辰州府以及岳州府等几个州府基本上就没有能够跟荡寇军抗衡的力量了。
拥有了整个湖南之地,他的这个楚国才算是名副其实几分之一。
为什么说几分之一,道理很简单。
因为历史上的楚国的疆域,可是包括了如今的湖南湖北乃至河南安徽等省份的一部分,面积大约一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前后夹击
虽然历史上楚国的面积非常大,但是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大的,也是逐步蚕食吞并周边的势力和小国,最终发展成了南方最大的诸侯国。
就跟北方的毛熊一样,从十四世纪一个小小公国一步一步蚕食土地变成了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
按照时间线,现在额尔古纳河附近的哥萨克城和尼布楚城已经建成二十多年了。
现在的清军基本上都是汉人组成的,汉人打汉人,都是内战。
打洋鬼子才是最带劲的。
他很想领教一下毛熊这种所谓战斗民族的哥萨克骑兵到底有多强。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还是要先把蛮清收拾了,才能腾出手来去收拾毛熊。
……
在接到铁牛出兵的命令后,吴志阳带兵向靖州进军,雷蒙则带着三千瑶兵跟随作战。
与此同时,杜毅也从新化县向辰州府进军。
铁牛则带着主力继续坐镇邵阳城中。
这次出兵,根本就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是大张旗鼓,似乎是生怕敌人不知道他们来似得。
不过这的确是铁牛故意下令这样做的。
目的也很明确,如果清军有意抵抗的话,那么就会出兵在半路阻截,反倒是给了荡寇军一个集中歼灭的机会。
如果清军直接被吓破了胆子的话,直接跑路,那更是省事了,荡寇军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地盘,当然也是乐意之极。
在吴志阳看来,靖州的清兵主动跑路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剩下多少人了,想要阻拦荡寇军拿下靖州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不过事情的发展有点出吴志阳的预料。
虽然进军路上没有遇到靖州清军的沿路阻截,但是却在行进到了靖州境内一个叫做宝鼎山的地方是遭遇到了一支不明武装的袭击。
这些袭击者从山顶上往下射箭,扔石头,而且还在路上设置了许多陷阱,并且看起来人数还相当不少。
因为之前行军一直很顺利,所以荡寇军多多少少有点放松,所以在刚开始遭遇袭击的时候产生了轻微的混乱,遭遇了轻微的损失。
但是吴志阳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收缩兵力,下令停止前进,就地防守。
然后派人去找雷蒙来商量。
雷蒙带领的三千瑶兵并没有跟吴志阳的主力一起行军,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也是行军的惯例,尤其是在敌占区的时候,方便遇到敌袭的时候被一锅端。
雷蒙听说主力受到袭击,很快就赶了过来。
“老雷,你觉得袭击咱们的人会是什么来路?”
吴志阳问道。
现在荡寇军内部都知道雷蒙马上就是沈墨的大舅哥了。
虽然严格来说,小妾因为地位低下,其兄弟肯定不能算作正儿八经的大舅哥。
但是那是一般人,沈墨如今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以后称王称帝,雷九妹只要没什么意外,一个妃子的位份肯定是没问题的。
郡王以上,侧妃都是正儿八经有位份,跟一般的妾室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且,雷九妹嫁给沈墨,本来也是一场政治联姻。
虽然沈墨如果不喜欢的话,这桩联姻也不可能达成。
不过作为一方之主,联姻本来就没有普通人那么纯粹,要考虑的因素必然会很多。
雷蒙和他手下的瑶兵以及他们身后的那些瑶民就是雷九妹的嫁妆,也是沈墨答应娶雷九妹的主要原因。
否则的话,天下的女人那么多,沈墨没有理由偏偏要娶一个瑶族姑娘。
这样算下来,雷蒙的地位肯定不是一般的大舅哥那么简单的。
况且,雷蒙自从带兵来了武冈州之后,也算是战功累累,作战很是卖力,从铁牛往下对他都很有好感。
最重要的是雷蒙虽然看起来有点憨直,但其实挺低调挺会做人的,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妹妹马上要嫁给沈墨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反而在沈墨这些嫡系将领面前很有分寸。
所以吴志阳也是将雷蒙当成了真正的战友同袍。
雷蒙嘿嘿一笑道:“这些人作战的方式看起来很熟悉,尤其是他们设置陷阱的方式,跟武冈州那些家伙几乎一摸一样。”
武冈州的那些家伙,自然说的是武冈州的那些土司们。
吴志阳点头道:“这么说你也觉得袭击咱们的人是靖州的土司了?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些人是他们联合起来的人马还是某一支土司的人马?”
雷蒙瓮声道:”老吴,打一打就知道了。还是老办法,你带着主力在这里吸引他们,我带我的人绕到他们后面去捅他们的腚,到时候咱们来个前后夹击就完事了。“
两人这种战术配合在武冈州的时候用的都很熟练了。
荡寇军擅长平地作战,在对地形不熟悉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山林之中那是得不偿失的。
吴志阳很快做出决定,带着荡寇军主力在山下做出努力防守的样子来牵制山上的袭击者,并且还要做出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击溃的假象来诱使袭击者不要跑路,继续发动进攻。
与此同时,雷蒙则带着三千瑶兵偃旗息鼓,悄无声息地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绕到了宝鼎山后面去包抄袭击者。
这股袭击者的确是靖州的境内的几个土司联合出兵组成的。
吴志阳进军动静搞得这么大,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靖州的官府可以跑,清兵可以跑,但是他们这些土司却不能跑。
祖祖辈辈数代人甚至十几代人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哪能那么容易的丢下。
虽然荡寇军在武冈州将十八路诸侯联军彻底击溃,甚至俘虏了知州孔宗烈,将武冈州的大小土司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周边,荡寇军的厉害也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但是听到的消息和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永远都是两回事。
这世上永远不会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你在网上看新闻看到某地某个人全家出了车祸全部遇难或者看到某人年纪轻轻突然患了绝症,最多感慨一两句然后就该干嘛干嘛,肯定不会因为这种新闻而影响到自己一整天的心情。
但是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感觉,整个人生都会瞬间变得黯淡无望起来。
同样,别人也会对你的不幸遭遇随口感叹一两句然后就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所以,如果不亲自的感受一下荡寇军有多强悍,这些土司们必然是不会甘心情愿的交出自己掌握的土地财产以及农奴的。
吴志阳大张旗鼓的进军,所以进军路线也很明确。
对于这些在靖州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司们来说,主场作战的优势太大了。
在靖州势力最大的土司宫世义的串联组织下,各家土司出兵组建了一直人数近万的联军,在宝鼎山设下了埋伏,想要阻击荡寇军,以此打消荡寇军攻占靖州的打算。
宫世义作为联军主帅,本部人马也超过三千。
他是个还算谨慎的人,并没有想着能重创或者歼灭荡寇军。如果能让荡寇军知难而退,打消攻占靖州的主意,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一开始荡寇军被他们的袭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并没有发动反击,而是就地转入防守后,这让宫世义忽然觉得传言似乎有点夸大了。
这支贼军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啊。
这种感觉让他不由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说不定这一战的战果还能更大一些?
如果能够重创贼军,他们就会知道靖州不是他们能够为所欲为的地方,必然就会知难而退了。
这个想法想宫世义内心激动起来,他召集其他几个土司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和想法。
土司们一致同意,他们决定对山下的荡寇军发起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以此来判断荡寇军的实力。
土司联军们从山上小心翼翼地接近荡寇军临时扎起来的简易营盘,并没有遇到太激烈的反击。
虽然他们的这次试探性进攻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是却让宫世义和所有的土司们感到一阵兴奋。
因为荡寇军是很勉强的将他们的进攻给打退的。
土司联军们几乎已经要攻到荡寇军的营寨里去了,只是最后被一阵突然出现的排枪给打跑了。
宫世义再次将土司们召集起来,油光满面的肥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次虽然没有打下贼军的营寨,但是他们的实力也基本都暴露了出来。我们只要再攻击一次,就能攻入他们那简易的连野猪都拦不住的营寨了。”
有人提出质疑道:“可是贼军有火铳啊?我们的士兵根本就没见过火铳,只要贼军用火铳,我们就只能逃跑。”
宫世义鄙视地看了一眼这个出声质疑的家伙,冷哼一声道:“火铳而已,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贼军的火铳并没有那么多,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让我们冲到营寨前面。而且火铳发射起来非常的麻烦,根本比不上弓箭的速度。只要我们下次人再多一点,冲的快一点,他们的火铳也会失去作用的。”
宫世义是所有土司里见识最广的,甚至还从清廷的将领手中购买过火铳,所以他的话也让那个质疑者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巴。
很快,土司们再次达成一致,决定再次发动对荡寇军的攻击。
这次联军出动了更多的人,冲击的速度也更快。
一开始,荡寇军的营寨看起来随时都会被他们踏破,但是偏偏每次眼看着就要攻入营寨的时候,荡寇军就会发起一波反击,让他们徒劳无功。
这第二次的攻击又以失败告终。
但是宫世义此时已经上头了,不愿意就此退走。
他认为下一次一定能够攻破荡寇军的营寨,只要士兵们攻击的更猛一些,冲击的速度更快一些,箭射的更准一些。
但是后面又连续攻击了三次,每次都在眼看着要成功的时候就被荡寇军一波反击给打了回来。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宫世义差点抓狂,也让土司们原本就不算牢固的联盟关系产生了裂痕。
有人要求撤军,觉得这样打下去根本没有什么结果。
但是宫世义此早就被打出了火气,如果此时撤军,对他来说就是将到手的鸭子给扔掉,那是不可能接受的。
宫世义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最终让土司们同意发起最后一次攻击。
这次攻击要是还没有结果,那就必须撤军。
谁都不愿自己的人马折损过多,否则以后必然会在靖州境内沦为弱势地位。
这一次,宫世义为了激励军心,亲自披挂上阵冲锋,想要一举攻克荡寇军的军营。
他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够踏破荡寇军已经摇摇欲坠的防线。
相对于宫世义欲罢不能的难受,吴志阳也很难受。
因为相比较放开打,收着打仗对荡寇军的将士们来说才是一种真正痛苦的考验。
这个尺寸很难把握,每次要刚刚好,既不能让敌人一下子踏破营寨,又不能反击的太猛,以免吓到他们。
真的太难了。
就在宫世义披挂整齐,亲自带队开始向着山下冲锋的时候,雷蒙带着的三千瑶兵此时也绕到了靖州土司联军们的身后。
看着山顶上那一排白色骚包的帐篷,雷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憨憨地笑了起来。
宫世义还算谨慎,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被人从后面捅了腚,但是在后山还算做了一些防备,布置了一些陷阱,安排了人员放哨的。
但是这么做也只是一个习惯而已,并没有真的觉得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些手段对付别人可能还能起到一点效果,但是对于雷蒙和他手下的瑶兵来说简直就跟儿戏一样。
土司联军设置的陷阱在雷蒙他们眼中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摆在眼前一样。
这些手段他们简直不要太熟悉。
在雷蒙轻而易举的清除掉土司联军们安排的岗哨,绕过他们的陷阱,出现在山顶的时候,土司联军主帅宫世义正带着人疯狂地向着山下的荡寇军营盘发起冲击。
雷蒙一刀砍翻一个冲上来的土兵,转头对身旁的一个亲兵吩咐道:“放响箭!”
很快,一支鸣镝呼啸着冲上天空,发出尖利的哨音。
山下,吴志阳站在一处巨石上,抬头看了看,转头吩咐道:“雷营长已经攻上山顶,可以开始反击了。”
很快,荡寇军的营盘之中响起了声音凄厉的冲锋号。
宫世义一身银甲,手中拿着一把刀柄上镶嵌着宝石的长刀,正要举刀鼓舞士气的时候,猛然听见身后山顶上的鸣镝声,心中咯噔一下,正要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又听见了对面荡寇军营盘之中骤然响起的冲锋号,心神受惊,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不等他站稳,就忽然看见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荡寇军防线之中忽然伸出了无数支黑洞洞的火铳,同时,还有无数枚黑乎乎的物体从对面的阵营中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向着他们飞了过来。
这一幕,让已经心生惊惧的宫世义瞬间浑身僵硬,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中计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人蹭主公的热度
别说这种临时拼凑起来的土兵了,就是八旗精锐骤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境况时都会慌乱无措。
毫无意外,正在闷头狂冲的联军士兵面对荡寇军突然瞬间猛烈了数倍的火力直接就给干懵了,一下子就倒下一大片。
结果还没等缓过神来,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喊杀声,回头一看,发现菊花被捅,立刻陷入了崩溃之中,四散奔逃开来。
宫世义反应也算是快的,发现不妙后第一时间就想夺路而逃,也算得上果断了。
只可惜他身上穿的那件银白色的盔甲太过骚包,目标非常的明显,吴志阳这边老早就盯上他了。
“看见那个穿银甲的了吗?给我对准他开火。”
吴志阳对着身旁一群亲兵指着宫世义的位置命令道。
很快,几十支火铳一起对准了宫世义的方向砰砰开火。
宫世义身上的盔甲虽然很结实,但是用来防个冷兵器效果还行,但是在几十支火铳的集火下很快被打成了筛子,保护他的亲兵也几乎死伤殆尽。
接下来的仗就没什么悬念了。
宫世义这个主帅一死,剩下的土司们更是毫无斗志,纷纷各自逃跑。
一万土司联军顷刻间分崩离析,满山乱窜,只顾逃命。
雷蒙带人追了一阵,抓了几百俘虏后就没有再追。
在打扫完战场,俘虏们将土兵们的尸体就地掩埋之后,吴志阳和雷蒙又审问了一下俘虏,才搞清楚了这次土司联军在宝鼎山袭击荡寇军的前因后果。
这次的袭击的确是宫世义这个靖州实力最强的土司组织的,但是却也离不开一个人的怂恿。
“那个人姓王,是个年轻的汉人男子,我之前见过一面。但是这次土司老爷出兵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提供这个消息的是宫世义身边的一个亲信,说是在宫世义决定组建联军袭击阻截荡寇军之前几天,他们寨子里来了一个年轻的汉人男子,跟宫世义密谈一番后,宫世义就做出了联合诸位土司发兵的决定。
但是这个亲信能提供的消息也很有限,只是听宫世义称呼那个人叫王公子,其余的信息一概不知。
这让吴志阳和雷蒙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怂恿宫世义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但是两人也没有多想,无论前面有任何牛鬼蛇神作怪,一路碾压过去就行。
队伍稍作休整之后,两人带队继续前进,向着靖州的治所靖县而去。
靖县付郭靖州城,位于渠水中段。
渠水是沅江的位于靖州境内的之流,总长度大约在五百里左右。
整个靖州三个县城都位于渠水沿岸,被渠水联通起来。
只要控制了靖州城,无论是下游的会同县,还是上游的通道县,都会被卡住脖子。
“老吴,咱们得加快速度,尽快占领靖州城,然后将靖州附近的船只全部搜集起来,这样无论是会同县还是通道县,就都处在咱们的攻击范围内了。”
湖南这种山多水多平地少的地方,城池基本上都是临水而建。
在这种地方打仗,控制水道就是第一等要紧的事情。
控制水道自然要靠水军了,在南方打仗,水军是致胜的关键因素。
就跟在北方平原高原上作战,骑兵的作用一样。
吴志阳对雷蒙的话深以为然,两人加快速度向靖州城奔去。
本来以为速度足够快了,但是没想到等他们到了靖州城之后,就看到了一大批正穿着汉服在城门口等待多时的乡绅正在等着他们。
一问之下原来是那些逃回去的土司联军溃兵将宫世义身死,联军兵败的消息传回了靖州城。
其实靖州城里的乡绅们早都在一个月前武冈州被荡寇军攻占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
虽然一开始这些乡绅也以为各种流言而对荡寇军充满了恐惧之情,因为各种流言当中都是把荡寇军描绘成了一群如蝗虫过境席卷一切的暴徒强盗,沈墨更是被描绘成了杀人盈野,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杀人魔王。
尤其是对于乡绅地主,更是杀光抢光,女眷更是会被极尽侮辱之事。
但是人总是抱着侥幸心理的,有人信,有人则不信。
信的人,自然是早作准备离开靖州,另寻一处安全所在。
不信的人,一方面做好逃跑的准备,一方面寻找各种机会打探荡寇军的一切消息,来判断自己要不要提前跑路。
毕竟不是谁都能愿意舍下世代积攒下的家业的。
人离乡贱,若是能待在家乡谁愿意四处奔波寄人篱下啊。
这一打听,各种消息陆续传来,这些人就发现原来传言之中很多东西都不是真实的,荡寇军没有传言中那么野蛮,沈墨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嗜杀无常。
随着各种消息越来越多,沈墨和荡寇军的形象在这些不愿意离开的靖州乡绅心中慢慢扭转。
众人慢慢都知道沈墨虽然喜欢没收乡绅地主的田产,但是却并不会赶尽杀绝,只要配合,他还是会给别人留下少许足够生活的田产家产的。
更重要的是,沈墨还会给他们这些乡绅子弟一个进入仕途的机会作为补偿。
虽然当反贼的官,总有点别扭。
但是心中权衡之下,靖州的乡绅们心中渐渐对于沈墨和荡寇军的惊惧之情淡了许多。
乡绅们虽然由于时代的限制身上有很多臭毛病和局限之处,但是毫无疑问乡绅地主阶层毕竟是这个时代最会见风使舵最后分析局势的那群人。
他们以前担心是沈墨是那种走野路子的流贼草寇,如果真是这样的人,那他们只有跑路这一个选择了。
但是随着收集到的消息越来越多,他们逐渐意识到了沈墨并非传言之中那种胸无大志的野路子,反而是颇有大志,无论是手段还是气度都是一时翘楚。
而且这些人也从沈墨的种种政策之中意识到沈墨并不是要和整个乡绅基层搞对立,而是在一边限制他们,一边又要倚重他们。
毕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基本上都是乡绅子弟。
沈墨既然志在天下,那么必然不会将天下所有的乡绅都逼成敌人。
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真正的大人物做事情都是以利益为出发点,沈墨要做大事,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沈墨虽然会收走他们手中的田产,但是却给他们另一条出路,这笔账该怎么算就很清楚了。
所以,许多人甚至开始盼着荡寇军早日打过来,他们甚至早都给自己和全家老小准备好了全套的汉人衣冠、
前段时间,看到靖州城里的大小官员纷纷跑路的时候,这些愿意留下的乡绅们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宫世义在组织联军的时候,其实也拉拢过几个颇有家产的汉人乡绅,想让他们加入,但是都被这些这些人给找各种借口拒绝了。
这些人看的比宫世义之流更加清楚,知道他们不会是荡寇军的对手。
加入他们,那根本就是厕所门口摔跤—找死!只会彻底将自己的后路断掉。
宫世义被拒绝后很无奈,但是大战在前,也不能搞内讧,所以打算等赶走了荡寇军之后再回头找这些人算账。
虽然在知道宫世义带着土司联军们出发时候,有部分乡绅心中又起了动摇,琢磨着是不是要多多少少出点力,万一宫世义真的赶走了荡寇军,也不至于回头找他们算账。
结果还没等琢磨出结果来,联军溃兵们就逃回了靖州城,同时带回来了宫世义兵败身亡的消息。
这下形势一下子明朗了,乡绅们赶紧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华夏衣冠,拿着大剪刀亲自给家人老小齐齐剪掉辫子,然后聚集在城门口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所以,吴志阳赶到靖州城下就看到了这样一副靖州百姓翘首以盼喜气洋洋的场景。
看着眼前这些激动不已上前纷纷表明心迹,表达自己多么盼望王师到来的心情多么迫切的乡绅们脸上生动丰富的表情,吴志阳不由地默默感慨这些乡绅们学乖的速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这些人能称为乡绅,能过的这么滋润,这种快速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以前要让这些人老实配合,还需要流血杀人,但是现在荡寇军的旗帜搭起来他们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吴志阳也没有跟这些人客气,告诉她们只要他们老实配合,其他地方的乡绅什么待遇他们也会有什么待遇。
这让靖州的乡绅们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吴志阳又下令让这些乡绅们帮忙搜集船只,乡绅们自然满口答应。
靖州城的绿营早都跑光了,剩下的几个守城门的士兵在得知荡寇军即将抵达的消息后也把武器一扔,辫子一剪,直接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躲在人群里一起看热闹。
吴志阳带兵进城非常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一点阻碍。
甚至他在进城的时候,发现靖州城的大街上出现了好几家定做售卖汉服的成衣铺子,其中甚至还有一家的名字叫做“锦绣阁”。
嘿,这帮孙子倒是挺会做生意。
不过看着那个挂着“锦绣阁”匾额的铺子,吴志阳脸一黑用马鞭指着问道:“这家铺子是谁家的?”
一个圆脸眯眯眼的胖子站了出来满脸堆笑道:“禀告将军,这是小人家的铺子。”
吴志阳板着脸问道:“你家的铺子?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难道不知道锦绣阁是我家主公所开的铺子名号吗?你用这个名号没有经过我家主公同意,这就是碰瓷,你该当何罪?”
那个胖子被吴志阳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吓坏了,急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将军饶命啊,小人这铺子匾额上写的可不是什么锦绣阁,而是绵绣阁啊,将军明鉴啊!”
吴志阳一滞,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匾额,没想到果然那第一个字是个“绵”字。
但是因为是行书所写,那个绵字不仔细看到话很容易就看成了锦字。
吴志阳心中大骂这些奸商狡猾,黑着脸道:“哼,你这分明是故意让人误会。换个名字,不许再起跟锦绣阁相近的名号,否则有你好看的。”
那胖子看吴志阳没有杀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答应下来。
这胖子的确是打听到东安县有个远近闻名的成衣铺子专做汉服,所以也想搞个盗版的蹭个热度。
但是又耍了小聪明把锦字改成了绵字,这样日后就算被抓包也有辩解的借口。
只是没想到蹭热度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蹭掉了,暗暗后怕的同时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可不敢随便乱蹭热度了。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吴志阳顺利占据了城池之后,稍作休息就找来那些乡绅询问了解靖州的情况。
从乡绅们的嘴里得知,靖州三个县之中,土司最多的就是渠水下游的会同县。
会同县有两家靖州实力最强大土司,一家是宫家,就是那个在宝鼎山因为盔甲太骚包被集火而死的宫世义的宫家。
宫家的土司之位是从明朝中期传下来的,经过十几代人的发展,在靖州成了实力最强的一支土司。
宫家家主宫世义本身还是会同县的知县。
宫世义如今虽然死了,这次带去的四千人马也崩溃了,但是宫家残存的实力还是相当强的。
尤其是宫家在会同县的寨子被建成了一座城堡,叫做连山堡。
顾名思义就是将山势相连建成的堡子,据说箭楼高塔,城壕吊桥等防御措施应有尽有,易守难攻。
这座连山堡是宫家世代经营的城堡,非常的坚固,据说百十年来从来没有被人攻破过。
这也是宫世义强势的一个重要原因。
要想彻底铲除宫家的残余势力,势必要攻破连山堡才行。
除了宫家的连山堡之外,会同县还有另外一座城防严密,易守难攻的城堡,叫做地灵堡。
这个地灵堡是宫世义的妹夫高达飞的寨子。
高家虽然势力不如宫家,但是却也不容小觑,在会同县排第二,跟宫家素来是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的。
要想收拾宫家,就必须先拿下高家。
第二百三十九章 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吴志阳用兵向来果断之中不失周密,问清楚了这宫家的连山堡和高家的地灵堡的情形后,认为如果此时强攻并非上策。
“宫家的人此时肯定也知道了宫世义兵败身亡的消息,定然会严加防备。而且还有高家的地灵堡作为呼应。这些城堡又建在山上,经历百年营建,肯定固若金汤。我们去强攻的话,一来地形不熟,二来我们的大炮要拉倒山上也不容易,对方此时又是哀兵,我们若是强攻,就算勉强攻破,也会损伤惨重。”
雷蒙颔首赞同道:“是这个道理。依我看,他们要躲就让他们先躲在山上,咱们先把会同县城拿下来,然后派兵守在山下,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堵在那堡子里面不出来。”
两人定下计策之后,便各自去安排了。
第二日,吴志阳留下五百人守城,自己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和雷蒙的三千瑶兵乘坐那些当地乡绅搜集起来的船只沿着渠水北上一路向着会同县城杀去。
连山堡里,已经得知了宫世义身亡的消息,宫世义的老婆秦氏为宫世义披麻戴孝,并且换上甲胄,亲自主持大局,下令堡子里的人全部穿上孝服,打算以哀兵之态死守连山堡。
这秦氏原本也是一个小土司的女儿,当姑娘的时候也是习武之人,会射箭,能使刀,性格还很火爆。
秦氏将堡子里的人召集起来,对荡寇军极尽污蔑之能事,反正就是各种残暴恐怖,用来吓唬下面人,好让他们绝了投降之心,齐心协力跟着自己一起对抗荡寇军。
同时又派人联络了高达明,约定连山堡和地灵堡互相支援,一起抵挡荡寇军。
宫世义的长子宫勇全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却是个有见识的,他极力反对母亲联络高达明一起对抗荡寇军。
宫勇全道:”我那姑父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是气量又小,本事也不大。平日里就对父亲压他一头心中不服气。现在父亲刚死,我们连山堡的实力也损失很大,如果此时母亲邀请他过来助阵,那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如果那贼军来了倒是好说,但是如果贼军不来,恐怕第一个要杀我们母子的就是他了。“
可是秦氏毕竟是个女人,只关心眼前的存亡,想着若是没有高达明相助,连山堡根本挡不住荡寇军的攻打,所以对儿子的话根本不当回事,还呵斥了儿子一番。
宫勇全无奈,只能闭嘴不言,但是心中暗暗开始琢磨其他的计较。
真的是有志不在年高,小孩子未必就没有大人看的清楚。
诚如宫勇全所言,高达明的确是个有野心的人。
知道了大舅哥死了的消息后,暗道这正是自己吞并连山堡的好机会。
正愁找不到进入连山堡的机会,正好秦氏就派人来邀请他带兵助阵,高达明心花怒放,带了一千人马就去了连山堡。
秦氏看到高达明带着一千人到来,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又将连山堡的防务全权交给了高达明主持。
高达明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掌握大权之后毫不避讳地在所有的重要位置上都安排上了自己带来的人,很快将秦氏彻底架空,在连山堡成了说一不二的新主子。
秦氏见状,心中也后悔自己没听儿子的话。
高达明听说了宫勇全劝说秦氏的话好之后,心中恼恨不已,打算找机会害死宫勇全。
只要宫勇全一死,再也没人能阻挡他吞并连山堡了。
秦氏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更是后悔不已,急忙安排人把儿子从后山的小路送走。
临走的时候秦氏哭着对儿子道:”儿啊,为娘悔不该当初不听你的话,这才铸成了今日之大错。你逃下山之后,便去寻那荡寇军的主将,如此我连山堡还有希望掌握在宫家手中,你我母子才能有一条活路。”
宫勇全惊愕不已,昨日娘还喊着要为父亲报仇,今日却又让他去寻仇人来救命?
即使女人善变,但是这也变得太离谱了吧?
秦氏看儿子错愕的表情,害怕高达明得到消息后追来,含泪让儿子赶紧下山。
“你去寻那荡寇军的主将,他自然会告诉你为娘这么做的原因。”
说罢含泪离去。
宫勇全在一个心腹仆人的保护下,跌跌撞撞从后山的一条秘密小路下了山,心中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最后打算去会同县城打探一下消息。
当他抵达县城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会同县城里的乡绅们集体出城迎接荡寇军的场景。
宫勇全躲在人群中,看着军容严整,气度彪悍的荡寇军列队进入城中,尽显强军气度,心中惊诧不已。
暗暗将眼前这支军队和自己父亲麾下的土兵以及其他所有他见过的士兵比较一番,然后沮丧地发现自己以前见到的那些士兵跟眼前的这些士兵比起来根本就是一群土鸡瓦狗,完全没法相比。
他也终于明白了父亲组织的近万联军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
这么一想,他心中原本的那点仇恨之意都消散了许多。
技不如人,还主动去埋伏人家,被人反杀了也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
在这种沮丧懊恼失落茫然等复杂情绪的驱使下,宫勇全浑浑噩噩的走出人群,被头顶的烈日一晒,竟然噗通一声晕倒在路边。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短款戎装的年轻将军站在他的床前,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你就是宫世义的儿子吗?”
年轻将军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问道。
此人正是这次进攻靖州的荡寇军主将吴志阳。
宫勇全晕倒的时候,正好吴志阳骑马经过,然后多问了一句。
旁边的乡绅里面有人认出了这是宫世义的儿子,所以顺理成章地被吴志阳给带了回去。
宫世义虽然是土司,但是也是会同县的知县,这些乡绅们认得他的儿子也是很正常。
宫勇全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无法掩藏,看对方态度又很和气,一咬牙咕噜一下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拱手道:“我就是宫世义的儿子宫勇全,请将军救我母子性命!”
听宫勇全说完前因后果后,吴志阳也很有些惊诧,没想到这秦氏虽然糊涂,但是倒也没有糊涂到底,能在知错之后做出这种决断也算是一个人物。
而且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智慧以及决断也让吴志阳有些欣赏。
”我可以答应你,尽量保住你全家的性命。但是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连山堡土司存在了。“
这是吴志阳的底线。
也是吴志阳救秦氏母子性命的条件。
秦氏之所以让儿子来找荡寇军,无非就是知道只要荡寇军攻打连山堡,高达明就没有时间去彻底吞并宫家的势力,也不敢轻易加害秦氏等宫家的人,否则会很容易引发内讧的。
高达明只要不太愚蠢,就会懂得这个道理。
但是如果荡寇军一直不攻打连山堡,那么没有了外部压力,高达明就会腾出手来收拾那些不合作的宫家人,秦氏等人的性命就堪忧了。
宫勇全大喜,急忙谢过。
让人给这个少年准备饭食之后,吴志阳又找来雷蒙将此事说了一遍。
雷蒙一听,大喜道:”老吴,这是咱们的机会啊。有了这个小子带路,咱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连山堡。“
吴志阳却摇头笑道:“这事急不得,时间拖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对于吴志阳来说,虽然答应了宫勇全,但是什么时候出兵,时机上的选择同样重要。
雷蒙明白过来,指着吴志阳叹道:“好你个老吴,看着浓眉大眼的,心是真脏啊。”
吴志阳嘴角一咧道:“这叫慈不掌兵。这样,这两天咱们先把全会县城里清理整顿一番,两天后再出兵。”
道理很简单。
出兵太早,由于荡寇军这个外部压力,连山堡和地灵堡的人就会暂时在外力下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这对荡寇军明显是不利的。
但是拖上两天,高达明不见荡寇军来攻,就会放松警惕,转头开始对付宫家的人,双方的矛盾也会激烈起来。
等到双方矛盾激烈的无法调和的时候,荡寇军突然出现,再加上宫勇全这个带路党,连山堡固若金汤的防御也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宫勇全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了两天之后,吴志阳终于率军出发了。
留下五百人守城,他亲自带着一千正兵从正面上山攻打连山堡。
而雷蒙则带着三千瑶兵在宫勇全的带领下从后山那条小路上山,双方到时候来个前后夹击。
果然正如吴志阳料定的那样,一开始,高达明还表现的算是比较克制,没有大规模的清除异己,反而积极备战,准备迎接荡寇军的攻击。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荡寇军来来攻打。
这让高达明产生了一个错觉,认为荡寇军知道连山堡难以攻克,所以放弃了。
因此,高达明再也毫不掩饰自己吞并连山堡的野心了,开始大规模清除异己,对于那些不服气自己的人直接就挥舞起来屠刀。
一天之内,连山堡的城墙上就挂上了几十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下子连山堡的人被吓住了,就连宫世义的遗孀秦氏也沉默不言,看起来已经任命了。
高达明见状得意洋洋,认为自己已经初步控制了连山堡。
但是殊不知仇恨已经在连山堡的内部快速发酵,再加上秦氏暗中的活动,让连山堡的人已经将仇恨从荡寇军身上转移到了高达明和他带来的地灵堡的人身上。
雷蒙带着宫勇全从后山上去之后,悄悄地潜伏了起来。
宫勇全按照和母亲秦氏约好的暗号,告诉了秦氏荡寇军已经就位的消息,并且约定到了攻城之日,连山堡的人左臂上要系上红布条以作区别。
秦氏得到儿子传递的消息后又惊又喜,没想到儿子真的把荡寇军带来了。
虽然她心中还有些惊疑不定,怀疑荡寇军会不会信守承诺,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高达明那个畜生,不仅想要吞并连山堡,甚至还打算染指自己这个大舅嫂,若非她以死威胁,那畜生早就得逞了。
秦氏此时对高达明的仇恨早已经远远超过对荡寇军的仇恨了。
自己丈夫身亡,那是阵亡,死了也不能怨别人。
但是高达明这种白眼狼,才是最可恨的。
秦氏打定主意之后,暗自通知连山堡的人做好准备。
第二天,吴志阳带着一千荡寇军正兵来到连山堡之前。
放眼望去,连山堡虽然占地不算太大,但是建立在两座山之间,正好挡在了向上的山路之前,形成了一堡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
而且其上箭楼望台城墙垛口样样俱全,且堡子前面地形狭窄,又有深深的壕沟阻挡。非常不利于大军展开。
如果强攻的话必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种建在山上的城堡城池,强攻的话非常的难。
历史上最有名的就是南宋时期四川的钓鱼城。
蒙古大军几十万将钓鱼城包围了整整二十年,甚至连他们的大汗蒙哥都死在了钓鱼城下,甚至还因此改变了历史进程,遏制了蒙古人继续向西扩张的步伐,也为忽必烈上位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最后还是城中守将主动投降才结束的这一战。
钓鱼城之战之所以这么牛逼,除了主将指挥得当,军民上下一心等因素外,钓鱼城的极为险要的地形优势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高达明看到荡寇军来攻,亲自站上城头指挥。
吴志阳为了吸引高达明的注意力,给后山的雷蒙创造时机,所以下令开始佯攻。
看着荡寇军来攻,城头上立刻箭如雨下,各种礌石滚木等守城武器纷纷而下。
吴志阳一看对方果然守卫严密,果断下令停止攻击。
高达明一看荡寇军吃瘪,得意不已,站在城头大声狂笑道:“贼军若能攻破连山堡,我高达明把这颗大好人头赌给他。”
城头上其亲信也纷纷大笑,只有那些连山堡的人神情愤怒。
第二百四十章 仇人多了,你算老几?
吴志阳故意下令让人开始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做出一副要长期围困的模样来。
高达明果然上当,以为荡寇军是打算正面强攻。
虽然他对连山堡的防御很有信心,但是荡寇军毕竟名声在外,他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将大量兵力都摆在了前面来守城。
后方只有少量人马负责防备秦氏以及那些连山堡的人。
期间吴志阳又下令佯攻了几次,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但是动静却搞得很大,甚至还动用了掷弹兵。
炸弹的威势让高达明心中发紧,生怕有什么闪失,所以又将后面的人调过来一批。
连山堡的人他不信任,还是自己的人用着跟放心。
前面打的热闹,秦氏看着高达明不断抽调人手,心中暗喜。
等到高达明留下的人数不足百人时,她故意带着连山堡的年轻女子带着食物酒水以犒劳的名义去接近高达明留下的看守士兵。
那些士兵们平时哪里见过这种待遇,顿时一个个昏了头,结果毫无防备之下就被秦氏安排的心腹杀进来全给解决了。
解决了高达明的留守人马,秦氏立刻跑到后山去打出信号,接应儿子宫勇全带着的雷蒙和三千瑶兵从后面杀进了宅子当中。
高达明刚打退了一次荡寇军的进攻,这才舒了一口气,结果就听见喊杀声从身后的堡子深处传来,顿时大惊失色。
连山堡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这必然是外援从后山杀进来了,瞬间士气大振,从怀中掏出红色布条缠在左臂上,然后开始对着旁边还一脸茫然的高达明的人扑杀过去。
这些连山堡的人这些日子被高达明杀了不少,这几日过的跟孙子似的,心中早都愤恨不已,遇到高达明的人全部吓死手,根本不留活口。
双方很快杀成了一团。
此时,雷蒙带着人也从后面杀到,看见左臂上没有缠着红布条的直接就是刀砍斧劈。
两方打一方,而且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况且此时高达明的人早就慌作一团,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抵抗就被一刀砍了。
听着堡子里面震天的喊杀声,吴志阳就知道稳了。
没过多久,堡子里面的喊杀声就越来越小,最后归于一阵欢呼。
那是连山堡的人在庆祝,在发泄这几日的憋屈愤恨。
很快,连山堡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雷蒙带着人迎了出来,将吴志阳以及麾下士兵迎了进去。
宫勇全指着吴志阳对秦氏道:“母亲,就是这位吴将军救了孩儿,并且答应出兵拯救咱们连山堡的。”
秦氏看着虽然年轻但是却气度沉稳的吴志阳,心中惊讶的同时,也知道此时到了自己表态的时候,上前拜道:“多谢吴将军大恩大德,我宫家上下感激不尽。我丈夫兵败身亡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将军。我会信守承诺,让连山堡以及宫家上下从此归附沈天王麾下,只希望将军能够善待我宫家上下,爱护这些百姓子民。”
吴志阳没想到秦氏这么的干脆利索,急忙扶起道:“夫人请起。夫人快人快语,我自然会信守承诺。如今我家主公立国在即,夫人不如就带着公子和家人启程前往衡阳。你家这位小公子人如其名,算得上智勇双全。我家主公素来惜才,一定会给他一个好前程的。”
秦氏一听,便知道这是要彻底剥夺他们宫家在连山堡乃至在会同县甚至整个靖州的影响力,让他们母子去衡阳待在沈墨的眼皮子底下。
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此时形势比人强,能活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若还有其他的想法那就真的不知好歹了。
若是换个人来,肯定会借着她丈夫起兵对抗的名义直接将他们全家杀的一干二净。
如此一想,她心中就好受许多了。
而且对于沈墨即将立国的消息也让她心中生出一丝希望来,如果真的儿子能在沈墨麾下混成一番名堂来,重振宫家也不是没有希望。
如此这般一想,秦氏的情绪好了许多。
高达明在乱战之中被几名连山堡的人给乱刀砍死了,幸好没有毁容,脸倒是还认得出来。
高达明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地灵堡还没有被攻破。
吴志阳决定趁着地灵堡的人还没收到消息,立刻发兵攻打连山堡。
宫勇全站出来主动请缨道:“吴将军,高达明一死,地灵堡就只有我那姑姑和表妹了。请将军允许我去劝降,只要能饶恕我姑姑表妹的性命,地灵堡一定会开门投降的。”
宫勇全的姑姑就是宫世义的亲妹妹,嫁给了高达明为妻。
吴志阳略作思考便答应了。如果能少杀人,他自然不会拒绝。
宫勇全和雷蒙带人前往地灵堡,果然高达明的妻子宫氏并不知道高达明死了的消息,没有质疑就将大门打开,放宫勇全等人进去。
等到进入地灵堡之后,雷蒙立刻发难,派人控制了地灵堡的大门。
宫氏大惊。
宫勇全及时安抚姑姑,承诺只要献出地灵堡,一定可以保全性命的。
宫氏短短几天内大哥和丈夫相继暴死,如今自己一家的性命也在别人手中掌握着,心中也是惶恐无措,只能听从侄子安排。
而且拿下地灵堡之后竟然有一个意外发现。
宫氏对大哥和丈夫的死很难过,但是却不能迁怒于荡寇军身上。
但是仇恨总是需要找个目标发泄的。
宫氏发泄的目标则是另外一个人,一个造成了自己亲人接连死亡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那个人,我大哥也不会带兵去伏击沈天王的兵,我夫君也不会失心疯想要吞并连山堡我大哥的基业。这一切都是这个人怂恿的!请将军一定要抓到此人为我大哥和夫君报仇雪恨!”
宫氏咬牙切齿的这番话让吴志阳想到了之前俘虏的宫世义的亲信口中说的那个姓王的年轻汉人。
一问之下,宫氏说的那个人的确姓王。
再细细查问一番后,原来在半个月前,大概是从北边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汉人,主动上门找上了宫世义。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很快就被宫世义给当成了座上宾。
宫世义的妻子秦氏也证明了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后来就有了宫世义组织土司联军伏击荡寇军的事情。
而这个年轻男子在宫世义出兵之后却消失了,没想到却是出现在了高达明的地灵堡之中,并且同样成为了高达明的座上宾,整日里两人躲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宫氏偶尔听到一言半语,听到此人提到过什么靖州霸主之类的话,今日想起了,自然就明白这个人在怂恿自己的夫君吞并连山堡。
听宫氏的意思是,这个人在宫勇全带人进入地灵堡之前还在堡子中,现在却不见踪影,多半藏了起来。
吴志阳立刻下令搜查,没多久一个躲在草堆里的年轻汉人男子就被揪了出来,五花大绑后押到了吴志阳面前。
“你是什么人?”
吴志阳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不服,留着金钱鼠尾的年轻男子皱眉问道。
“我是什么人?我是要沈墨命的人!沈墨杀我全家,毁我基业,我跟他仇深似海。宫世义和高达明这两个人太过废物,死了活该。今天我落在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个人表现的很是硬气,不过却气的旁边的宫氏勃然大怒,要扑上去挠他的脸,被旁边的宫勇全给拉住了。
吴志阳看这货嘴硬,也不打算跟他废话,直接挥挥手让人堵住嘴巴,回头押到衡阳去交给戴老板审问。
到了戴老板手中,再硬的硬汉都能让他变成软蛋。
还找我家主公报仇?
主公的仇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连山堡和地灵堡被拿下之后,宣告着整个会同县彻底被荡寇军所掌控。
整个靖州就剩下了最南边的通道县没有拿下。
通道县人口最多的是侗族人,所以也有许多土司。
不过这些土司相比较宫世义和高达明等人,就算是小土司了,基本上大部分都是村长级别的。
吴志阳让雷蒙带着两千瑶兵去了通道县,拿着宫世义和高达明的首级挂在了通道县的城门口,并且限定这些土司五日之内必须亲自前来县城拜会,递上归降表,就可以保全他们全家性命,还能适当保留部分田产和家产,否则这两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通道县这些土司早都听说了宫世义兵败身亡的消息,心中早都惴惴不安。
听说荡寇军在拿下靖州城之后又立刻出兵攻打连山堡和地灵堡。
这两个堡子的坚固在靖州是人所共知的,这些土司其中许多人甚至还去过去,亲眼见识过了这两个堡子的坚固。
所以他们认为就算荡寇军战力强悍,但是想在短时间内拿下这两个堡子也不现实。
就算最后勉强攻克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恐怕也无力再来攻打通道县了。
但是现实却是荡寇军短短三日内就连破连山堡和地灵堡,并且损失极为微小。
消息传来,通道县的土司们惊骇不已,连呼荡寇军是天兵下凡。
在雷蒙还没有达到通道县之前,这些土司连续数日聚在一起紧急磋商,想找出一个应对的办法来。
但是磋商来磋商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打,要么降。
打的话,肯定是打不过去的。
宫世义的才凉了几天啊,人家那么多兵打的还是伏击,不照样凉透了。
既然不能打,那就只剩下降了。
可是降的话也要有个说法,不能说降就降了。
这群人打定主意想等着荡寇军派人来招降的时候好好谈谈条件,争取多为自己留下一点田产家产以及再谋个一官半职啥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雷蒙根本就没派人来招降,只是把两颗狰狞的人头往城墙上一挂,城门口贴出告示,给他们一个限定的日期来投降,否则就大兵压境,全寨吃席。
这下子一下把这些小土司们给架住了,找人去县城给雷蒙送礼,想试探一下雷蒙的态度,结果全都被赶了回来。
要么投降,要么准备接战,别的免谈。
开玩笑呢!
要是在大军刚到靖州的时候这些人派人就投降,吴志阳肯定会给他们一些优待条件的。
毕竟对于主动投降的,沈墨一向给出的条件还是挺宽厚的。
但是这些人明显是在看风向做事,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没给过你们机会。
小土司们一看雷蒙态度这么强硬,心中叫苦不迭。
虽然限定的是五天之内,但是等到第三天,就有人捧着全寨的田亩册子和人口丁册以及写好的降表上门来了。
雷蒙对于这第一家,也给出了相应的礼遇,按照沈墨给出的政策给予了足够的优待和礼遇,动静搞得很大。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第二天,通道县县衙大门口挤满了身穿汉服的人。
这些土司老爷们虽然是侗族人,但其实汉化都很深,自然知道沈墨要求治下百姓恢复华夏衣冠。
雷蒙也按照规矩给这些土司们保留了适当的家产和田产。
同时,这些人都要将家中的嫡长子送到衡阳即将成立的太学去学习。
当然,谁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去当质子。
但是形势比人强,到了这一步,说啥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这样,整个靖州就算完整的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
吴志阳派人向在邵阳的铁牛报捷。
铁牛得知靖州顺利拿下后大喜,传令让吴志阳暂时镇守靖州,自己稍后会奏请沈墨会重新委派官员和军队过来镇守。
打江山是这些武将的事情,但是后续的巩固统治和后续治理则是文官的事情。
吴志阳在等待交接的同时,并没有闲着,而且将军队分成小股不断清剿靖州州城和县城附近的山贼草寇。
自古湘西多土匪,哪怕是原本的时空在解放之后,湘西匪患依然严重。
《乌龙山剿匪记》以及《湘西剿匪记》等多部影视剧描述的就是湘西剿匪的故事。
吴志阳从各家投降的土司麾下的土兵之中挑选出精干人手组建了一支大约五千人的靖州守备军。
雷蒙又从自己手下选拔精干人手担任这支全部有土兵组成的守备军的基层军官。
吴志阳又给这五千人全部更换了装备,毕竟从各家土司手中缴获了大量的兵器盔甲等物。
除了更换装备,还给这些土司兵们发放优厚的饷银以及分配土地。
当然,这些都是符合沈墨制定的政策的。
这些土兵平日在那些土司老爷手下根本就是奴隶的一般的待遇,平日里吃不饱也就算了,动辄打骂甚至随意处死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虽然土司老爷们也会花巨资去养一些精锐亲兵或者家丁,但是那都是少数。
这些土兵们虽然不敢反抗土司老爷,但是心中的愤怒不满却是实打实的。
两下一对比,这些土兵忠诚度一下子拉满。
第二百四十一章 节节胜利
有了这五千名熟悉当地情况的土兵守备军协助,靖州的剿匪事宜进展顺利。
短短数日之内,靖州城以及会同县和通道县方圆五十里之内的贼寇要么隐匿不出,要么闻风远遁,流窜到了了隔壁的贵州黎平府和广西的融县。
贵州现在是吴三桂的孙子吴世蟠的地盘。
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今年康熙就会向云贵川同时进军,不断挤压吴世蟠的生存空间,吴军节节失利,最终吴世蟠会在今年兵败自杀,三藩之乱遂平。
但是如今的局面俨然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去年被清军重新占领的湖南如今一半都被沈墨给占领,剩下的一半清军也是处于被动防御状态。
而且清军在湖南剿灭沈墨的战斗中,屡战屡败,损兵折将,甚至连作为主帅的巡抚于成龙都被俘虏后投诚,完全可以说的上清军在湖南的战略优势全面崩溃,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湖南的情势变化直接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比如说康熙在湖南战场失利之后,迅速调动原本打算向云贵川派遣的军队驰援湖南,甚至还调动周边省份,如湖北江西广东广西等地的清军也在向着湖南进发。
如此一来,不仅这些地方的各股反清势力纷纷压力大减,就是吴世蟠也紧跟着松了一口长气。
甚至康熙连攻打琉球的计划都给暂时叫停了,这让极力主张尽早收复琉球的湘江施琅很是郁闷。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某些地名用琉球来代替,望谅解)
康熙给了施琅新的任务,让他训练水师,准备用来围剿沈墨。
荡寇军强大的水师在湖南让清军吃够了苦头,所以康熙一方面编练新军,改良制造大量火器,同时下令制造大量战船,让施琅训练水师,用来对付荡寇军的水师。
沈墨如今吸引仇恨的能力实在太强了,以至于如今康熙已经将沈墨视为头号心腹大患,准备调集所有力量来尽快的剿灭沈墨。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所以目前双方处于一个暂时的休战期。
吴三桂临死之前将皇位传给了孙子吴世蟠,但是吴世蟠也也没来得及见到他爷爷最后一面,在一群大臣的拥护在贵阳继位,当了第二代的大周皇帝。
吴世蟠其实是吴三桂长子吴应熊的庶子,吴应熊和其嫡子吴世霖在六年前吴三桂反意毕露的时候就被康熙在北京城给处死了。
所以吴三桂临死之前只能让这个留守云南的庶孙来当接盘侠。
吴世蟠在贵阳继位之后,虽然名义上是大周皇帝,但是根本没有什么实权,手下众文武大臣人人心思各异,各有所图,根本没有人把他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皇帝当回事。
吴世蟠在贵阳不断听到从湖南传来的沈墨屡次大败清军的消息后,心情振奋,认为可以与沈墨联手抗清,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去帝位尊沈墨为主。
这位大周皇帝虽然年纪小,但是头脑却很清楚,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根本就只是一个傀儡,与其这样,还不如舍弃帝号,给沈墨这样的英雄人物当臣子,方能保住一条性命。
但是他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却根本难以实施。
他甚至只是提出联合沈墨,都没敢说出向沈墨称臣的话。
国丈郭图账把握大权,对吴世蟠的想法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地训斥说是“小儿之见“。
其他掌握实权的臣子将领也都是齐声反对,理由各有不同,但是根本原因都是从私心出发来反对这件事。
表面上这些人说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但是其实都是私心作怪,内心中认为一旦联合沈墨,他们这些人的地位权势必然受到影响。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沈墨有吞并他们的能力。
毕竟吴三桂最鼎盛的时候可是占据了整整九省之地,就算如今落魄,大周还拥有三省之地,披甲十万,岂能去主动联合一个只有半省之地,而且兵力还不及他们多的,声势不如他们大的势力。
如果那样做的话,实在太离谱了。
唯一赞同吴世蟠的想法的是吴三桂临死前任命的顾命大臣吴国贵。
吴国贵见识不凡,有勇有谋,吴三桂临死前认命他为顾命大臣,总理军国事务。
但是如今却被夏国柱以及马宝等实权将领给架空,说话也不好使。
吴世蟠看到自己的想法被臣子们毫不留情地否决之后,在宫中沮丧垂泪,看的吴国贵心中也是悲愤难受。
且不说吴世蟠等人如何想,吴志阳在彻底掌控靖州后,同样对贵州的吴军和广西的清军做出了防范措施。
吴军若是不来招惹荡寇军,他也不会主动进攻。
但是如果敢伸手过来,那就必须给他坚决的斩断。
这也是沈墨给手下将领们早就交代过的。对于其他的反清势力,只要对方不主动挑衅,荡寇军就先保持克制。若是对方敢生事,那就必须给他来一记狠的,好好长长教训。
在吴志阳攻占靖州的同时,驻守在新化县的杜毅带着五千人马翻越元溪山,抵达溆浦县。
溆浦县的清军略作抵抗后便开城投降。
拿下溆浦县后,稍作休整,留下部分人马留守,杜毅率领主力继续向着辰溪县进发。
辰州府的治所是沅陵县,而辰溪县就是沅陵县的南大门。
若是辰溪县失守,荡寇军就可以沿着溪水一路北上,抵达泸溪县。
若是泸溪县失守,那沅陵县就彻底暴露在了荡寇军的眼前。
辰州府的清军绿营守备顾尚宁倒是个有眼光的,胆魄也不小的,亲自带人驻守在辰溪县。
杜毅来到辰溪县城下后,看到城中守卫森严,先是派人劝降,无果后立刻开始攻城。
在火炮和火枪以及小炸弹的猛烈攻势下,不到两个时辰,顾尚宁就弃城而逃,逃到了泸溪县。
辰溪县随即为荡寇军所占领。
杜毅占领辰溪县后,立刻下令搜集船只,为进攻泸溪县作准备。
顾尚宁兵败之后,手下清军士气涣散,军纪败坏,沿途抢劫百姓乡绅,致使溪水两岸怨声载道。
在顾尚宁抵达泸溪县城后,城中乡绅竟然闭门不纳。
顾尚宁恼羞成怒,下令攻打泸溪县城。
但是却被闻讯赶来的乡勇百姓和城中的百姓里外夹击,最后仓皇而逃。
等到杜毅来到泸溪县的时候,泸溪知县带着乡绅百姓亲自出城主动投降。
泸溪县遂归荡寇军所有。
如此一来,辰州府四个县就剩下府治所在地沅陵县了。
杜毅在泸西县招募了大量民壮,筹集粮草,略组休整之后,率兵进军沅陵县。
结果预想之中的大战根本就没有发生,顺利的让人瞠目结舌。
原来辰州府清军绿营守备顾尚宁在泸溪县下被当地士绅百姓赶走之后,更是恼羞成怒,带着残兵回到沅陵县后更是大肆抢掠,稍有反抗就举刀屠杀,激起了沅陵县百姓的怒火,众乡绅也纷纷组织乡勇袭击清兵,最后顾尚宁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带着抢劫来的部分财物仓皇遁入了隔壁的永顺府。
而荡寇军一路势如破竹,又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消息不断传来,沅州知府叶祖发带着所有官吏乡绅主动献城出降。
至此,辰州府纳入了沈墨治下。
从进军辰州府以来,其实就正儿八经的在辰溪县打了一仗,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行军然后接收城池这样毫无体验感的过程。
这让杜毅手下一众军官感到很不过瘾,甚至杜毅麾下得力干将朱松伟提出要不趁机将辰州府隔壁的乾州顺便给拿下来。
但是杜毅却清醒的很,拒绝了众将的这个提议。
杜毅对众将说道:“我们打仗不能只考虑能不能打下来的问题。主公曾经说过,打仗不能像黑瞎子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我们兵力有限,每打下一座城池,就要分兵占领。打下的城池越多,需要的兵力就越多。如果战线拉的太长,我们的机动兵力就会被稀释的越来越少,这样就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而且这些地方我们刚刚占领,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去真正的掌控,然后等待主公那边派人过来接手。若是顾头不顾腚,只知道闷头向前冲,那咱们岂不是成了流寇了?”
杜毅一番话说的众将哑口无言。
在靖州和辰州府被两路偏师攻占的同时,铁牛也亲自带着黄虎等将率领五千人马进攻沅州府。
沅州府是湖南中部最西边的一个府,于贵州同仁府接壤,府治在芷江县城。
铁牛打仗向来都是简单粗暴,直击要害。
在进入沅州府之后,他命令黄虎带着部分人马和辎重部队缓行,并且摆出一副要攻打黔阳县城的架势来,以吸引沅州府清军的注意力。
他自己则带着主力精锐直扑芷江县。
自古以来打仗,基本上都是逐城争夺,有几个人敢这样不顾自己菊花安危的直接绕过城池去攻打敌人后方城池的。
这样做不是不行,但是却很容易被人两面夹击,切断后勤补给。
不是对自己和自己的部下信心十足的人将领是绝对不敢这么干的,因为这样干就意味着第一必须要掩藏好自己的行迹,不能让敌人提前发觉动向。
第二则要在抵达目标城池后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在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拿下城池,如此才不会将自己陷入绝地。
所以历史上敢这么干的人,要么就成了名将,要么就成了悲剧和笑话。
铁牛肯定不是跑去当笑话的,他敢这么做,除了本身的性格驱使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对自己部下战斗力的绝对信心。
这种信心不仅来源于荡寇军铁一般的纪律和坚韧不拔的韧性,还有对于荡寇军的攻坚能力的充足信心。
铁牛带着三千荡寇军正兵奔袭三天后终于抵达了芷江县城下。
他让军队在附近山中休整,自己则抵近城下侦查。
结果却惊讶地发现这芷江县城比起自己想象的要坚固许多,不仅城池远比一般的县城要高大坚固,而且还引江水为护城河,真正的易守难攻。
自己带人轻装奔袭,虽然其中有一千名掷弹兵,但是却并没有携带火炮这样的重型武器。
如果强行攻打,就算打下来,也会损失惨重的。
而且就算此时发动突袭也不太现实了,因为城中的清军显然已经有了防备,城头上以及城门口的清军增加了许多,主城门已经关闭,只剩下旁边一个小城门让人进出,而且还要严格盘查。
铁牛知道,这必然是黄虎在黔阳县的动静引起了清军的警惕。
虽然暂时没有机会,但是铁牛并不气馁。
战争就是这样,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一个合格的将领就是要根据战场形式的变化,来随时采用最合适的战术。
铁牛虽然心中着急,但是却不慌乱,让军队继续在山中休整,自己每日派人出去侦查情况。
但是一连两日过去了,芷江县城的警戒依然森严,这让铁牛有点无计可施,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因为他出兵的时候只带了五天的干粮。
这路上奔袭用了三天,如今又在山中潜伏了两日,士兵们身上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要是再找不到机会,那就只有撤军了。
不过正在铁牛打算撤军的时候,外出侦查的斥候给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芷江城里的清军好像正在集结,好像要开始大规模的调动。
铁牛召集手下将领们商议一番后,认为清军的调动极有可能是跟黔阳县的黄虎那边的行动有关系。
“看来黄虎那家伙戏演的不错,这伙清军极有可能就是去支援黔阳的。既然这样,那咱们的好机会就来了。”
铁牛兴奋地摩拳擦掌道。
“将军,咱们是要趁着这支清军离城之后,城中空虚趁机攻打芷江县城吗?”
手下军官问道。
铁牛摇头嘿嘿一笑道:“主公常说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如何这支清军援兵都没了,这芷江县城也就不攻而克了。”
众将明白过来,原来铁牛是打算半路伏击这支清军援兵,一个个脸上也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在山里窝了两天,终于可以好好打一仗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猫捉老鼠
从芷江城出来的这支清兵带队的就是沅州府绿营游击江义清。
江义清是个武举人出身,在如今的绿营军官之中算是比较少见的科举出身的将领,算的上是文武双全。
两日前,沅州知府李慎猷收到了黔阳知县快马加鞭送来的求救信,说是有大量的沈墨贼兵兵临黔阳城下,开始扎营伐木,摆出了一副要攻坚围城的架势来,因此向知府求援。
李慎猷本不想救援,他觉得沅州府挨着宝庆府。宝庆府如今可已经是沈墨的地盘了,沅州府迟早也是要被沈墨拿下的。
还不如让黔阳城挡在前面消耗一波贼兵的实力,到时候再凭借芷江城的坚固城防死守,说不定还能让贼军退兵。
李慎猷是既不想落一个失地之罪,又胆小怕事,所以才会又这样的想法。
但是绿营游击江义清却坚决要求救援黔阳县城。
他对李慎猷说道:“知府大人,若是我们按兵不动,任凭贼军轻易拿下黔阳城,那会让贼兵的气焰更加嚣张,我军士气则会大跌。若是我们不去救援黔阳,其他城池的守军也会因此寒心。他日若是贼兵兵临芷江城下,恐怕也没有人会来救援我们。”
李慎猷被说动了,但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贼兵如果是调虎离山,故意做出大举进攻黔阳的样子,好让我们派兵去援救,好趁着芷江空虚之际来攻,我该如何是好?”
江义清无奈道:“芷江城防坚固,在整个湘西甚至整个湖南的府城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就算我带兵救援,也会给大人你留下足够的人马去守城。况且反贼不可能绕过黔阳城来奔袭芷江的。湘西山路难行,贼兵就算翻山越岭而来,也只能携带三两天的干粮,人数也不会太多,更不可能携带有攻坚的火炮等攻城重器。若是敢强行攻城,那根本就是找死。若他们真敢来,我收到消息后定然会第一时间回援的,跟大人内外夹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慎猷沉吟片刻,觉得江义清的话说的有道理。
他虽然胆子有点小,但是却也懂得论打仗自己肯定是不如江义清的。
就这样,江义清带着两千清兵驰援黔阳县城,芷江城中留下五百绿营兵和三千乡勇守城。
江义清带着清兵离城之后,先是向着怀化的方向沿江而上,但是在走了两天之后忽然又掉头向南,一头扎进了山里,沿着山路向着黔阳方向而去。
这一手操作让手下的将领们都迷惑不解,不知道他为何不走最快捷的水路,反而要走崎岖难行的山路。
江义清解释道:“这次带兵攻打黔阳的贼军将领是沈墨麾下头号大将铁牛,此人虽然看着粗莽,但其实粗中有细。他一向打仗都是快速突击,猛冲猛打,往往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准备结束战斗了。”
“但是这一次,竟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架势来,好像生怕我们不知道来了似得。如此反常,必然是另有所图,十有八九在黔阳城下的这只是一支疑兵,真正的主力肯定在半路上等着截杀我们。而这截杀的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在沅江之上。”
众手下听得都觉得很有道理。
如今荡寇军的名声在整个湖南基本都传开了,谁不知道荡寇军步战厉害,水军更是厉害,甚至还有炮舰。
想一想,如果自己这些人高高兴兴坐着船,唱着山歌奔向黔阳的时候,半路上却被敌人的炮舰一顿轰击直接就掉到江里喂鱼去了,那才是真的悲催。
想到这里,众人都吓出一身冷汗,连夸游击大人英明睿智。
又有人问道:“大人,那如果我们不走水路的话,走山路过去会比水路至少要多一倍的时间,等我们赶到黔阳,估计早都被贼军给攻占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江义清很自信地道:”贼将铁牛的目的就是想要用黔阳城作为鱼饵来吊我们这条大鱼。鱼都没有出现,怎么舍的吞下鱼饵?“
众将闻言都觉得游击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话说铁牛这边虽然打算在半路上伏击江义清这支清兵,但是很快他就郁闷的发现,这支清军的主将很狡猾,也很谨慎,先沿着芷江往西北走了两天后忽然又掉头向着西南方向一头扎进了山里,行踪诡异,搞得铁牛一开始也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既然要伏击,肯定要在敌人的前面伏击才行。
江义清这么一搞,铁牛也只能跟着他走。
两三天下来,要是别的军队早都崩溃了,就算没有崩溃,掉队的人估计也有一大半了。
更别说这还是在山里行军了。
但是换成了荡寇军正兵,崩溃是不可能崩溃的,掉队的虽然也有,但是却是极少数,绝大多数士兵都紧跟着队伍。
而且身上带的干粮早都吃完了,要不是正好在山里,可以就地取材,队伍早都断粮了。
这个时候铁牛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自己一直以来打仗太顺利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所有的敌人都是草包,所有清军将领都是无能之辈。
其实大多数时候,不是说敌人太弱,而是荡寇军太强。
士兵之间的素质差距,以及装备的差距,让铁牛等将领有点膨胀,把这种军队整体之间的差距当成了双方主将之间的差距,或者说将以往军队的胜利当成了自己个人能力的体现。
所以才会让他这一次信心满满的奔袭变成了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清军将领之中还是有能人的。
这个认识让铁牛悚然一惊,心情有些复杂。
但是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重新调整了心态,用一种审慎的目光去看待这次的清军主将。
他将手下的军官们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主题只有一个,就是让大家讨论一下这支清军主将到底想做什么。
集思广益这在荡寇军之中是一个很好的传统,当主将有些拿不准情况的时候就会召集下面的军官来商议,从而帮助他打开思路。
很快,在众人七嘴八舌之下,铁牛厘清了这支清军的目的。
“没想到这支清军的将领竟然跟我老牛想到一块去了,都舍弃水路而走山路,看来也是想给我军来一个突然袭击。这小子是跟我玩猫捉老鼠呢!这个人有点意思啊。”
既然厘清了清军主将的意图,铁牛也就知道自己下来该怎么做了。
“既然他的目的是在黔阳城下给我们搞突然袭击,那我们肯定就不能被他们继续牵着鼻子走了。我们也回黔阳,提前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等他们。”
铁牛这次出兵,找了一个熟悉沅州地形的向导带路。
这个人以前当过猎户,后来又当过私盐贩子,在全家被当地官府给杀了之后落草为寇去了。
铁牛让黄虎和吕长虹两人剿匪的时候,这位就给收编了。
这次铁牛出兵沅州,就找他来当向导。
这次奔袭的路线也是他给找的。
这位老兄的名字有点奇怪,叫做左护法。
沈墨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觉得这位去白莲教混估计很有前途。
左护法人如其名,长得一脸凶悍,一看就是那种走旁门左道的社会大哥气质。
不过面对铁牛,社会大哥也变成了乖巧的小绵羊。
“给我说说,黔阳附近哪个地方适合打伏击,但是又不能太让敌人觉得适合打伏击。”
铁牛的话有点拗口,但是左护法很快就听明白了。
他想了想,指着一张简易地图上某个位置道:
“牛将军、这里有个地方叫做猴子岩。猴子岩是一处峡谷,道路狭窄,两侧岩壁陡峭,据说只有猴子才能爬上去,才得了这么一个名。但是猴子岩这个地方太明显了,清兵如果从这里过的话肯定会小心谨慎的。不过过了猴子岩之后两三里也有一段小峡谷,相对来说路更宽,也更短,两侧的山崖也矮了许多。如果将军想选择一个伏击的好地方,那这里就最合适了。”
“更重要的是,猴子岩的地形太适合打伏击,按照这支清军主将的风格来看,此人很有可能会避过猴子岩绕路而行。但是猴子岩后面这段峡谷却是必经之路,无法绕行的,而且敌人也会放松警惕的。”
铁牛闻言称赞道:“都说能当私盐贩子的果然都是有胆有识的,你倒是有带兵的天赋。以后好好表现,我会给你机会的。”
左护法大喜,急忙谢过。
既然有了新的作战计划,铁牛让部队略作休整后,就让左护法带路抄近路赶到清军前面去设伏。
左护法当年当私盐贩子,跟官府斗智斗勇,要想法设法避开官府设下的关卡,所以开辟了不少的路线。
现在正好都派上了用场。
有了左护法带路,荡寇军又都是精锐,虽然路线比来的时候还要艰险一些,但是却也顺利地绕到了清军的前面。
而江义清手下这两千清兵虽然也算是他精心训练过的,但是再精心训练,士兵的素质跟荡寇军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江义清虽然想早点赶到黔阳,但是手下这些清兵每日能行五六十里山路已经是叫苦连天了。
若是他强行驱赶,恐怕还没等到黔阳,两千人估计能剩下五百都算是多的了。
江义清虽然之前说荡寇军不会在他们抵达黔阳之前攻占黔阳的,但是其实他心里也没啥底气。
那番话不过是用来稳定军心的。
带兵打仗学会忽悠也是一门必备的技能。
他现在其实很担心等他赶到黔阳的时候,看到的是城头上插满贼军旗帜的场景。
甚至他已经隐隐有些后悔这次带兵救援了。
虽然之前跟知府李慎猷说的头头是道,但其实内心真正的动机还是想借着这次的救援行动立功,好往上升一升。
江义清想的是,现在沈墨贼军的声势越来越壮,俨然已经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而如今朝廷大军在沈墨面前屡战屡败,清军之中已经有很多人谈沈色变,对沈墨生出了恐惧心理。
朝中他不清楚,但是他了解到的,地方官府和大多数的绿营官兵都已经畏沈墨如虎了。
最典型就是沅州知府李慎猷了。
贼兵还远在黔阳,就已经生出了畏敌之心,甚至还流露出了要跑路的意思。
在这种大环境下,如果自己能一战成名的话,将来一定能获得朝廷的重用。
就算到时候要跟知府李慎猷一起分享功劳,但是那也不影响。大家一文一武,各升各的官。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却很糟心。
看着身后那些有气无力拄着拐杖往前挪的士兵,江义清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一次跑去黔阳到底是去立功还是给贼兵送人头去了。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若是就此下令后撤,等回到芷江,这两千兵能剩下一千都算是好的了。
这年头逃兵简直不要太多。
所以这一路上他不断用金银赏钱来刺激这些士兵,以保持他们的斗志。
这年代的士兵可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尤其是这些绿营兵,跟他们如果讲信仰爱国民族大义,那是扯淡,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嘲讽。
对他们来说,最有效果的刺激就是金银财物以及女子。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打仗,将领总是许诺部下破城之后允许劫掠三日的主要原因。
当兵就是为了吃饱,吃饱之后就是捞钱抢女人。
其他的都是扯淡。
家国情怀,民族大义这些更高级的情感并不一开始就有的,真正形成的时间其实距离二十一世纪也就一百年左右。
庚子年的时候,给八国联军当带路党的百姓简直不要太多。
江义清一开始用金银来刺激效果还不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刺激的效果就越来越差了,边际效应不断递减。
最后江义清又许诺等到破贼之后可以在黔阳周边自由活动三日。
自由活动三日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这些士兵打完仗后在黔阳周边可以自由抢掠三日。
到时候把责任都推到贼兵头上去就行。
这才让清兵们继续保持了斗志。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兵无常势
铁牛带着大军在左护法的引领下抄小路到了他所说的地方,查看地形后发现此处果然是一个适合伏击的地方。
猴子岩那个地方虽然地形险要,但是却很容易引起了敌人的警惕,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铁牛下令让部队砍伐树木,准备滚木礌石,然后派出哨兵在前路侦查清军的动静。
三千士兵埋伏在山谷两侧,在入口之中也埋伏了一队人马,用来关门打狗。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静等清军到来了。
按照自己的行军速度预估,铁牛以为清军最晚一天后就能进入伏击区域。
可是他左等右等,等了两天了都没有等到清军,这让铁牛不由地开始怀疑这股清军是不是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还好,又等了半天后,等的铁牛都准备放弃这次伏击计划的时候,哨兵来报,说是发现了清军的前哨人马正在进入猴子岩区域,铁牛这才放下心来。
“这群王八蛋真是属王八的,就是爬也不至于这么慢吧!”
铁牛骂了两句后,让哨兵继续监视,又下令让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江义清其实也很郁闷,虽然他一路上采用各种手段不断来激励士气,但还是不断有士兵开小差当逃兵。
虽然抓回来一些被他当众给砍了,这才让剩下的人收敛了不少,但是也因此多耽误了不少时间。
拄着一根拐杖,即将进入猴子岩区域的江义清忽然举起手来示意队伍停下。
他瞅着两边的崖壁看了半天,觉得这地方实在太容易被人伏击了。
虽然他相信贼兵不可能在此处设伏,但是出于谨慎,还是没敢走猴子岩这条路,而是从士兵之中找出了几个熟悉当地地形的带路,绕过了猴子岩。
听到哨兵回报,铁牛舒了一口气,骂道:“这孙子还真是挺小心的。不过你再小心,也得钻进老子的口袋阵。”
绕过猴子岩这个决定让本已经疲惫不堪的清兵更是满腹怨言,一路轻装奔袭,带的粮食本就不多,走的还是崎岖难行的山路。
光是一路上掉下山崖摔死的就有十几个,这让清兵们已经是牢骚不断了。
若非清军军法森严,江义清本人也有些威望,此时估计当逃兵的人更多了。
本已经又累又饿,可是江义清却偏偏疑神疑鬼,放着眼前的近道不走,非得绕远路,这让清兵们更是不满,一个个故意磨磨蹭蹭,嘴里骂骂咧咧的。
江义清心中恼火,但是知道此时不能再强压。带兵如果一味强压,很容易造成部队哗变的。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继续画饼来激励军心。
好不容易绕过了猴子岩,来到了铁牛设伏的地方,结果这些清兵们一屁股坐下不走了,喊着要休息。
江义清也没有办法,只好下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他自己则亲自去查看附近地形。
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每次带兵出去休整的时候都会主动去勘探周边地形,以防万一。
本来听说清军已经向着伏击区域而来了,铁牛正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支把自己折腾够呛的清军,结果哨兵又来报说清军走到谷口前面忽然原地坐下不动了。
这一下子给铁牛整糊涂了,不知道清军主将呼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却忽然说等一等?
不过铁牛到底已经不是当初的铁牛了,虽然心中急躁,但是却也能沉得住气,仔细询问了一番清军的情状,确定清军停下并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应该单纯的就是半路休息。
这让他又松了一口气。
但是铁牛这次多张了一个心眼,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这支清军主将的谨慎做派来看,这个人极有可能会查看周边地形。如此一来,埋伏在谷口专门关门打够的那支人马就有可能暴露。
这让他又开始担心这次伏击计划泡汤了。
兵无常势,战场上果然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铁牛略作沉吟,对传令兵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马做好前往谷口作战的准备。等谷口枪声响起,立刻赶过去支援。“
传令兵很快将铁牛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命令刚传达到各部队,忽然谷口方向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枪声。
铁牛霍然起身,从腰间拔出一支手铳,右手提着一根长长的四棱铁锏,大喊一声道:”伏击取消,跟老子杀!“
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呼喝响应的喊杀之声来。
原来江义清带着人在谷口周围查探的时候,铁牛埋伏在谷口附近的那支军队的营长就察觉不妙,立刻指挥队伍转移。
但是江义清这个人谨慎惯了,本来都要掉头返回的时候,结果却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了周围有许多被压倒折断的树枝野草,顿时心生疑窦。
一番查看后,看到那些草茎树枝还新鲜的断口,立刻意识到这是有大队人马伏在地上才会产生的效果,心中大惊,急忙转身就走,想要立刻带队撤退。
这显然是有大队人马埋伏在这里。
至于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这次秘密奔袭行动已经失败了,为今之计只有撤退了。
负责指挥埋伏部队的荡寇军营长看这几个清兵忽然匆匆返回,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敌人很有可能察觉到了己方存在的痕迹,所以当机立断下令出击,向着谷口的清军冲去。
一场伏击战就这样变成了遭遇战。
不过江义清的谨慎也没能挽救这支清军的命运,清军远道而来,身心疲惫,士气低落,又毫无防备,许多人甚至直接躺倒在地上,武器都扔在了一旁,根本没有丝毫戒备之心。
反观荡寇军这边,以逸待劳,又装备精良,人人如虎,主将应变也非常的及时。
先头部队冲上去的时候,江义清正在声嘶力竭地驱赶清军,嘶声命令他们起身迎敌。
大部分的清军都不明所以,不知道主将口中的敌人从何而来,这荒山野岭的谁会来袭击他们?
就这么犹豫茫然的时候,荡寇军先头部队就杀到了。
先是一阵火枪射击,清军瞬间倒下一片。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然后无数的陶瓷炸弹便从天而降,清军又是倒下一大片。
清军这下子直接被打蒙了,别说反抗了,能知道逃跑的都算是理智的了。
等到铁牛带着主力赶过来的时候,这场遭遇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眼前的空地上跪满了双手抱头的俘虏和地上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放眼望去四周还有不少正在逃窜的清兵身影,荡寇军士兵正在后面紧追不舍。
指挥作战的那个营长廖三宁带着两个士兵押着一个垂头丧气脸被熏得跟锅底似的清军俘虏凑过来笑嘻嘻地道:”将军,抓到一条大鱼。这就是清军沅州府绿营游击江义清,就是这厮,牵着咱们鼻子在山里转了好几圈。将军不是说抓住这厮要好好收拾一顿出气嘛,现在正好有机会。“
铁牛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江义清,又看看笑嘻嘻一脸得意的廖三宁,骂了一句”他妈的!“
他很郁闷,非常的郁闷。
别人是打了败仗郁闷,他虽然打了胜仗,但是却更郁闷。
这场仗自己绞尽脑汁,跟敌人斗智斗勇,带着大军在山里边来回奔波七八天,最后虽然赢了,但是剧本却没有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情去走,搁谁谁都会很郁闷的。
铁牛不说话,就盯着江义清看。
廖三宁本来还想嘚瑟两下,但是看到主将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他的心情,立马不笑了,悄悄跑到一边指挥打扫战场去了。
这时候谁都知道铁牛将军心中憋着一股邪火,谁上去铁定都要倒霉。
江义清被眼前这个身高如铁塔一般的猛男看的浑身发毛,饶是他自诩有胆有识,但是还是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意。
”这位将军应该就是沈天王麾下的头号大将铁牛将军吧。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了,但还是落到了将军手里,实在是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将军若想杀我,我也只能认命。但是将军如果能饶我一一命,我愿助将军兵不血刃拿下芷江城。“
江义清当然不想死,也不想装硬汉。
他是个谨慎的人,但是也是个惜命的人。
能做的都做了,那就只能认命了。
铁牛依然不说话,死盯着江义清。
江义清被他看的差点都快两股战战双腿发软的时候,铁牛终于咧开大嘴笑了。
他伸手在江义清肩膀上重重一拍,蒲扇大的手掌差点没把江义清给拍到土里去,疼的他脸上一阵抽搐。
这黑厮明显是故意报复。
明明打了胜仗,却偏摆出这样一副打败仗的样子来,这人有病吧?
江义清当然不明白铁牛的心思,但是为了活命也只能强忍着。
铁牛虽然心中郁闷,但是并不至于说真的杀了江义清泄愤。
人家已经明确提出了可以帮自己骗取芷江城,自己要是还揪住不放,那主公也不会饶了自己的。
”好,如果能顺利拿下芷江城,我不仅可以保你不死,甚至还可以举荐你继续领兵。“
铁牛这话倒不是忽悠。
沈墨如今麾下的俘虏降兵会越来越多的,自然也需要一些有能耐的将领去带兵。
清军之中也有很多将领其实都挺有带兵的能力的,如果一味的杀了,那不仅会造成人才的浪费,而且还会逼得以后那些清军将领跟荡寇军死战到底。
历朝历代,招降纳叛的事情多了去了。
如果只用自己的人,那根本不现实。
铁牛虽然脾气大,心中郁闷,但其实心中也有一点佩服江义清。
江义清闻言,心中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能先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打扫完战场后一统计,这一仗打死打伤的清兵倒是不多,只有两三百人,但是俘虏的却有足足一千五百多人。
另外,逃跑的也有个四五百人。
江义清从芷江县城出来的时候带着的三千人,路上掉队逃跑的也有好几百。
荡寇军这边基本没什么伤亡。
略作休整后,铁牛让俘虏们将尸体全部掩埋后,带着队伍押着清军俘虏向黔阳县城而去。
一路上,铁牛跟江义清聊了聊,也问了江义清这次出兵的计划和想法,也跟他说了自己原本的作战计划。
江义清听得心中惊愕,没想到这位看着五大三粗的,打起仗来倒是不拘一格。
自己各种谨慎,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家算的死死的,也不由的对铁牛生出了钦佩之意来。
处于各种考虑,江义清向铁牛提出了自己可以帮忙拿下黔阳县城的想法。
铁牛略作思考后就同意了。
办法也很简单,铁牛先派人通知正在黔阳装模作样的黄虎,然后让江义清带着荡寇军士兵假扮的清军援兵假装向黄虎发起攻击,黄虎假装不敌,撤兵后退。
黔阳城中的清军肯定会大喜过望,迎接江义清进城。
一旦进城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定好计划后,铁牛立刻派人去通知黄虎。
黄虎这几天演戏演的都有点无聊了,每次稍微攻城做做样子,就假装不敌撤退,然后第二天又继续做戏。
还好他麾下的人马主要是由以前那些山贼流寇等组成的,战斗力本就弱鸡。平日里跟着荡寇军打顺风仗还行,让他们单独执行攻城任务,那真的是为难他们。
但是演戏对他们来说还算是专业对口,每次攻城前瞎咋呼一番,看起来热闹的很,但其实没啥用。
只不过黔阳城中的清兵人数少,知县和巡检也都很怂,所以双方看起来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这场戏才能唱下去。
这要是换成荡寇军正兵,让他们假装菜鸡,那可真是为难他们,搞不好一不小心就把城池给攻下来了,那戏就没法演了。
黄虎得到命令后,知道这场戏马上就要落幕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完全按照剧本进行。
江义清带着”援军“干脆利索地击溃了攻城的贼军,然后被大喜过望的黔阳知县给迎了进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打不过就加入
黔阳县城被拿下之后,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铁牛让黄虎带着一部分人们留守黔阳,自己则带着主力换上清兵的衣服,假扮成江义清的部下,乘船顺流而下沿着水道向芷江大摇大摆而去。
而且一路上还故意宣扬芷江绿营游击江义清在黔阳大破荡寇军的消息,而且还是在沅州知府李慎猷大人所授的方略下取胜的。
这番操作看的江义清眼皮子直跳,暗道铁牛这样一个傻大黑粗铁塔似的家伙打起仗来心思竟然这么鬼主意。
这样提前造势,沅州知府李慎猷肯定也会收到消息。
本来李慎猷就不太同意出兵救援黔阳,是被他江义清勉强说服的。
如果这场仗败了,李慎猷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锅甩给他江义清。
但是如果赢了,他江义清又主动将头功让给了知府大人,那李慎猷肯定会非常高兴,觉得江义清很会做人的,对他的好感度也会爆棚。
这样等江义清出现在芷江城下的时候,李慎猷肯定不会丝毫防备地打开城门迎接的。
“铁将军用兵老辣,不愧是沈天王麾下头号大将,江某佩服!”
江义清对一旁扮作自己亲兵的铁牛拱手说道。
铁牛嘿嘿一笑道:“你会说话就多说点。”
江义清一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铁牛又道:“我这点本事不算什么,一边打仗一边学罢了。我家主公才是真的厉害,就连名扬天下的天下第一清官于成龙也被我家主公给俘虏了,如今已经答应投效我家主公了。还有海内大儒王夫之王先生也下山为我家主公效力了。有了这两尊大神,我家主公声名必将传扬天下,到时候会有无数的英才俊杰前来投效的。我作为主公麾下老人,得主公信重,要是再没点长进,以后就要被这些人被比下去了。”
江义清闻言大惊,失声道:“于成龙于巡抚竟然没死?而且还已经投效了沈天王?”
永州一战,于成龙兵败被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在清廷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除了沈墨这边的人,其他人基本上都以为于成龙死了。
毕竟那可是康熙皇帝亲口夸奖的“天下第一清官”啊!
如果于成龙没死,反而还投效了反贼,这对于整个清廷,对于康熙皇帝来说就等于甩开膀子在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脸都直接打肿那种。
铁牛瞪了一眼江义清,骂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于老头本来的确是想寻死的,但是我家主公觉得于老头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还是个大清官,就没忍心杀他,而是让他去我家主公的地盘上四处走走看看,看看我家主公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为了天下百姓。于老头转了一圈后,自己主动巴巴地找到我家主公要求投效,而且如今还让他已经做了主公麾下文官之首,总理政事。”
铁牛的话在江义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于成龙是文官,但是天下当官的就没有不知道于成龙的大名的。
虽然于成龙的清廉没几个人能做到,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去做的,但是这不妨碍于成龙成为天下官员心中的典范和榜样。
天下所有的官员都知道于成龙深得皇帝信重,所以都以为于成龙在永州一战之中殉国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于成龙不仅没死,反而还投贼了!
从理智上来说,江义清是不愿意相信的。
但是直觉告诉他,铁牛并没有骗他。
这让他一时间心情复杂,不仅开始思考沈墨如今已经到了这种连于成龙和王夫之这种大佬都原意追随投效的地步了吗?
如果于成龙这样的封疆大吏都投效了沈墨,那自己一个小小的绿营游击投降好像也没什么了。
这样一想,原本因为投降而产生一些郁闷沮丧惊惧等复杂情绪顿时消散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为之轻松了许多。
铁牛敏锐地发现了江义清的这个变化,心中暗自得意。
这些话当然是他故意说给江义清听得,就是想让他卸下心中包袱,好好考虑投效的事情,而不是被迫加入。
江义清虽然败了,但是表现出来的能力和谨慎,让铁牛也起了爱才之心。
当然,能不能用,怎么用,最终还要沈墨来决定的。
但是招揽人才的事情却是可以顺便做一做的。
江义清心态一放松,话也多了起来,慢慢地铁牛对他的基本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个人虽然是个武举人出身,但是也基本是小门小户的,凭着本事当上了这个沅州绿营守备。
因为没啥背景,所以这两年一直都是原地踏步。
所以他这次才想着靠救援黔阳这一战来立功的,没想到功劳没有,自己反而被俘虏了。
江义清说自己治军还算严厉,平日里也基本上没有祸害当地百姓。只不过因为上面有人吃空饷,喝兵血,所以导致下面的士兵有时候会饿肚子,所以肯定免不了会有滋扰百姓的事情发生。
江义清知道荡寇军军纪严格,这些话是提前给自己做一个铺垫。
铁牛自然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等拿下芷江城之后肯定会调查的。
人才当然要吸收招揽,但是如果这个人恶迹昭著的话,那沈墨肯定是不要的。
不仅不要,而且还要杀鸡儆猴,公开处决,以泄民愤,争取民心。
所谓有德无才,培养使用;有才无德,限制使用。无才无德,坚决不用。
但是沈墨的标准是只要没有大恶,小节上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如果欺男霸女,祸害百姓,贪污腐化,纵兵劫掠这些罪行之中任有其一,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没有本事可以培养,但是如果是个人渣的话,那你就是再有本事,进焚化炉就是你唯一的归宿。
铁牛又问起了沅州知府李慎猷的事情。
江义清沉吟一番后道:“这个人虽然有点小贪,而且性格上有些胆小怯懦,爱慕虚荣,但是却还算个干吏。不说别的,他在知府的位子上干了两年,主要干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加固芷江堤坝。往年芷江每到天下都会冲垮堤坝,冲毁大量民居,淹死许多百姓。但是今年的水位比往年还高,堤坝却没有冲垮。第二件事就是他到任以后组织百姓加固城防,加宽掘深护城河,所以现在芷江城城防才会这么坚固。”
铁牛一听差点骂娘,就说这芷江城怎么城防看起来比别的小城池都要坚固,原来竟然是这么个胆小怕事的知府干的,害的自己带着部队在山里转了好几天。
不过听着这位倒是个有本事的官,主公如今就缺这种有本事还没啥大毛病的官。
既然这样,那就先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的住。
船队一路顺江而下,江义清在黔阳城下击溃大队贼兵的消息也迅速传了开来。
沅州知府李慎猷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眉开眼笑地捋着胡须对左右道:“没想到这个江义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且竟然还知道是本府给了他这个机会,倒是个懂事的人。以后若是本府有巡抚一方的机会,倒是可以考虑提拔他一二。”
左右幕僚属官自然立刻是阿谀如潮,将江义清这番大胜的功劳完全归功于知府大人的运筹帷幄。
一番吹捧让李慎猷更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隐隐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心中也真的觉得江义清这次打胜仗是因为自己运筹帷幄,给他传授机宜才达成的,浑然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胆怯只想独善其身的。
“吩咐下去,准备酒菜,等江游击到了,本府要亲自出迎。”
李慎猷沉浸在一声声的阿谀声之中,心情变得极好,开口交代下去。
没两日,就听士兵来报,说是已经看见江义清的船队出现在芷江之上,距离城池不足二十里。
知府李慎猷遂让人大开城门,亲自带着一众官员乡绅亲自迎出城外。
面子是互相给的,既然江义清这么懂事会做人,那他肯定也要投桃报李。
船队在芷江城外的码头上靠岸登陆,江义清在铁牛等一干”亲兵“的”护卫“下登岸,就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口乌泱泱的一大片,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走近一看,自知府李慎猷以下,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都出来了,不禁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铁牛,眼神复杂。
没想到这个傻大黑粗的家伙略施小计,就让知府李慎猷竟然亲自出迎,而且还带着这么多人,难道是怕别人不能一锅端吗?
想到这里,江义清心情一时有点沮丧郁闷。
但是忽然一想之间如今已经投降了,如果能将这些人一锅端,那自己的功劳也是跑不了的。
这么一想,顿时又高兴起来。
打不过就加入,感觉美滋滋。
铁牛自己看着远处乌泱泱的一堆人其实也很有些意外的。
他本以为自己那个随口一说的小计谋最多是能让沅州知府毫无防备地打开城门,但是却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这让他对这个李慎猷的智商有点感到担心。
恩,智商这个词语也是从主公哪里学的。
不过也好,既然都出来了,那也正好省事了。
李慎猷被一群人簇拥着,笑吟吟地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江义清和他身后的那群士兵,对左右颔首赞叹道:”江游击果然是一员良将啊,看他部下的这些士兵气度俨然,彪悍肃杀,一看就是精锐啊。“
旁边一人接口道:”江游击固然练兵有方,可若是没有知府大人的支持,也是练不出来这样一支精兵的。“
这话听得李慎猷脸上的笑容更盛三分。
江义清越靠近李慎猷等人,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铁牛在后面轻轻踢了他一脚轻声道:”放轻松,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其他的交给我。“
江义清被这一脚踹的好像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继续向着李慎猷一干人走过去。
快走到李慎猷面前的时候,江义清快走两步,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幸不辱命,给知府大人奉上大礼一份!“
李慎猷心中微微疑惑,除了打胜仗之外,难不成此人还从贼兵之中缴获了什么好东西?
他含笑扶起江义清,带着三分矜持问道:”江游击立下如此大功,对本府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难不成还有其他意外之喜不成?“
江义清顺势站起身来,笑道:”知府大人料事如神,正是如此。除了这一场大胜之外,末将的确给大人准备了一份意外之喜。只是这件礼物有点贵重,大人莫要太过惊讶才好。“
这话一下子将李慎猷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左右看看,然后看着一脸神秘的江义清笑道:”有多贵重?难不成你这一仗还将那贼首沈墨给本府俘虏了回来?“
这话一出,旁边一群捧哏拍马的顿时跟着大笑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很是轻松快活。
李慎猷忽然看着江义清身后的铁牛皱眉道:”江游击,这是何人?为什么之前没见过?本府说话之时此人为何面带怒色,可是心中对本府有何不满?“
江义清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黑的快要变成锅底的铁牛,还有周围那些眼中已经冒出杀意的荡寇军士兵们,心中冷笑你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说谁不好非得拿人家沈墨开玩笑,这不是厕所门口摔跤,自己找死吗?
但是他面上还是陪着小心道:”禀告知府大人,这是末将这次出征碰到的一位好汉,天生神力,所以末将就收为亲兵在身边听用。他并不是对大人不满,只是天生脸黑,生的凶恶了一点,请大人切莫跟他一般计较。“
听到这话,李慎猷的脸色才好了一点,又问道:”此人倒是生的极为雄壮,不知道唤作何名?“
江义清道:”这位好汉唤作铁牛。”
李慎猷道:“铁牛?倒是个好名字,人如其名。只是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有点耳熟啊?”
铁牛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越过江义清,一下子揪住李慎猷的领口将他举起在半空黑着脸狞笑道:“你听我名字耳熟,我也想看看你这瓜保熟不!”
李慎猷直接整个人就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苗兵攻城
李慎猷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迎接大军凯旋仪式竟然在瞬间就变成了自己的被俘仪式,被铁牛揪着领子举到半空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当他终于想起来铁牛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原来这次的所谓大胜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江义清,你竟然勾结反贼,欺骗本府!”
李慎猷愤怒地如同一直被人举在半空的狗子,瞥见了一旁的江义清,破口大骂。
“对不起,江大人。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觉得金钱鼠尾太丑了,想换回华夏衣冠。你也别冥顽不灵了,赶快投降吧。铁牛将军脾气不好,如果惹恼了他,恐怕你就没机会了。”
江义清叹口气,认真地劝降道。
李慎猷看着眼前铁牛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地悄悄咽了一下口水,沉默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铁牛将军,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铁牛:“嗯?”
眼睛瞪的更大了。
“我,我尿急!”
李慎猷都快带上哭腔了。
“那你降不降?”
铁牛继续瞪着他。
”我降!我降啊!”
李慎猷终于带上了哭腔。
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啊!
他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一紧张害怕就憋不住尿。
如果当众尿了裤子,那他以后真的没脸见人了。
……
芷江的大小官员连同城中所有头面人物连同知府李慎猷一起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又有江义清出面招降,城中剩下的那些清兵和乡勇也很快顺利地投降了。
芷江城就这样兵不血刃地落入了铁牛手中。
拿下芷江城后,江义清立功心切,向铁牛提出趁着麻阳县还没有得到芷江陷落的消息时候由自己带兵诈城,一举拿下。
沅州府下辖三个县,分别是黔阳县、芷江以及麻阳县。
现在黔阳和芷江已经拿下,就剩下一个麻阳县了。
铁牛并不担心江义清会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所以略作思考就答应了。
清军降兵自然是不能用的,跟他去扮作清兵的都是荡寇军士兵。
就算江义清真有什么想法,这些士兵也不会听他的。
说白了,江义清现在就一个工具人。
很快,在第二天一大早,江义清就带着一千扮成清军的荡寇军士兵向着麻阳县出发了。
实际带队的就是在猴子岩附近俘虏了江义清的营长廖三宁。
廖三宁看着精瘦,长着一张娃娃脸,但是猴精猴精的,江义清要是真敢有什么想法,廖三宁会第一个收拾他的。
等两人带队出发之后,铁牛一方面派人在城中维持秩序,一方面让人调查包括江义清以及沅州知府李慎猷在内的所有投降官员往日的官声人品,以及调查那些地方上平日里恶贯满盈臭名昭著的人物。
这种调查自有军中随行的参谋负责。如铁牛和程凯这样的方面军大将麾下都会有这么几个由殿前司,也就是以前的情报处派来的参谋。
这些参谋有的是负责收集整理各种情报,一方面给铁牛提供决策帮助,另一方面也要整理送回到戴文胜那边进行存档备案,以备查询。
荡寇军每拿下一城后,要调查这些投降官员的背景事迹的就是这些参谋来负责具体执行。
将来这些人能不能用,这些情报就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两天后,江义清和廖三宁那边就传回来消息,麻阳县顺利拿下。
江义清以荡寇军马上就要从辰州府攻打麻阳,自己得到消息带兵来支援为借口,很顺利地诈开了城门,拿下了麻阳城。
麻阳县苗人很多,麻阳知县是当地一个苗人土司,唤作杜润旺。
此人即是知县也是当地最大一个土司,麾下有两三千苗兵。
在县城失守的时候,他并不在城中。得到县城失守的消息后竟然带着两千苗兵反扑,想要夺回县城。
因为拿下县城之后,廖三宁和江义清忙着受降,清点俘虏,封锁府库,还没顾得上去收拾杜润旺。
而且这个杜润旺来的太快,等到廖三宁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即将兵临城下了。
江义清本来有点担心,觉得苗兵人多,荡寇军这边只有一千人,还要分出人手去看守俘虏,封锁府库,维持城中秩序,能上城头作战的人估计就剩下一半多,所以建议廖三宁向铁牛求援。
廖三宁嘿嘿笑道:“求援?瞧不起谁呢?打仗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看人数的,否则的话大家往那一站,数一数谁的人多不就行了,还费劲巴拉的打个什么劲?别说就两千苗兵了,就是来个五千,老子也照样收拾他们。”
江义清虽然已经见识到了荡寇军的厉害,但是还是觉得廖三宁太过狂妄轻敌了。
好歹人家也是两千人,而且还是本地土兵,杜润旺又当了多年知县,万一守城不利,以杜润旺多年积攒的声望,城中很有可能会引起骚乱。
廖三宁看他一脸不信的样子,不客气地道:“我知道你不信,没关系。你把城里给我守好,看我怎么收拾杜润旺。”
杜润旺虽然是个小土司,但是却也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来得快,攻城的速度也快。
刚来到城下,略作整顿,就下令开始攻城。
这些苗兵虽然善于山地作战,刚好能发挥出他们轻灵迅捷的特点。攻城这种事情还是不太擅长的。
但是杜润旺就是准备打荡寇军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也不考虑他的部下擅不擅长攻城,携带的攻城武器也不过是些简易的攻城云梯。
不过麻阳城相较芷江城矮小了许多,在杜润旺看来攻城是足够了。
廖三宁分出五百人维持城中秩序,自己带着剩下五百人守城作战。
其中一百名掷弹兵集中在城头,剩下四百人,在另外一边的城墙上留了一百人,剩下的三百人直接放在城门后面待命。
看着廖三宁这一番布置,江义清心中大摇其头,觉得简直是瞎胡闹。
但是他也知道直接如今的身份尴尬,根本做不了主,只能闭嘴不言,心中在琢磨着情势不利的时候自己是该上前帮忙还是趁机逃跑。
说白了他现在的心态还有点摇摆不定,毕竟刚投降过来,心思还在起伏不定的状态中,很容易因为形势变化当成墙头草的。
在城头指挥作战的廖三宁不知道江义清这个降将心中那么多的想法,注意力都在城下的苗兵身上。
只见这些苗兵盔甲服饰凌乱,有少数穿着铁甲,全身甲的只有十几个。还有二三十个穿着半身甲,看起来应该是杜润旺的卫队。
另外还有穿着棉甲的,纸甲和穿皮甲,以及穿着藤甲的。
不过所有的甲兵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四百人,显然也是杜润旺积攒了好久的家当。
至于武器方面,既有长矛弓箭,也有苗人特有的一种弯刀。
不过其中竟然还有十几杆的火铳,看着尾部那长长的火绳,显然是老古董的火绳枪。
看着这群装备杂乱的苗兵抬着云梯呼喊着向着城头冲了过来,廖三宁心中就知道这场仗该怎么打了。
他现在考虑的不是打赢打不赢的问题了,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考虑。
他考虑的是如何干脆利索地快速解决战斗,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给麻阳县这些刚投降心思还起伏不定的人好好上一课。
让他们知道自己乖乖的投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本来还在想该如何好好震慑一下这些人,免得这些人虽然降了但是又生出些有的没的的心思来搞事情,结果还没等想好杜润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让廖三宁心中忽然觉得杜润旺这个人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所以,绝对不能辜负了他这一番心意啊。
廖三宁站在城头,扶着腰刀,看着下面蜂拥而来的苗兵,脸上的表情游戏古怪。
这些苗兵压根就没有攻城的经验,一窝蜂似挤在一起抬着云梯往前冲,后阵的弓箭手还没等进入自己射程就开始胡乱放箭,许多箭直接落在了自己人的头上,引起一片混乱叫骂之声。
前面的跑到慢了,后面的又冲的太快,结果挤在了一起,一片人仰马翻。
还没真正接敌,自己就先乱的不行。
看着这一幕,廖三宁忽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打仗还真不是谁都能打,这些苗兵在山林之中应该都是精兵,但是用来攻城根本就是拍他们来送死。
就像历史上的蒙古人,虽然彪悍是善射,骑射无敌,但是同样的攻城并不擅长。
也就是后来俘虏了很多金兵辽兵以及南宋军队之后,有了这些仆从军,蒙古人的攻城能力才大幅度的提高。
作战其实是一件非常系统性的工程,知兵善用,要把不同的兵种安排在最适合的位置上,通过主将有机调度,让他们各自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来,以此达成战斗的最终目的。
如果主将是个草包,下面的士兵再精锐,也会被葬送,最终变成炮灰。
如果主将厉害,但是下面的部队却不堪用,那主将的战斗意图也无法达成,最终只能哀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眼下在廖三宁看来,杜润旺这个主将就是个草包,他麾下的这些苗兵就是一群毫无攻城经验的乌合之众。
跟这些的对手打仗,真的很难让人提起兴趣的。
李云龙打仗的时候从来都是以日本鬼子为对手的,对于那些二鬼子伪军,李云龙只是把他们当做运输队,缺少物资弹药的时候就去找他们借点。
他们根本不配当李云龙的对手。
江义清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的景象,也不禁暗自摇头。
哪有这样攻城的啊,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嘛,难怪人家廖三宁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看看人家荡寇军那些士兵,再看看眼前这些苗兵,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麻阳城里那些刚刚当了俘虏的官员士绅们听着城外传来的阵阵欢呼声,心中却在暗自雀跃,忍不住的生出许多幻想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也大概能猜到是有军队来攻城,正在跟反贼酣战。
听这动静着实是一场激烈的大战啊。
说不定很快就能将贼兵赶走,恢复自己的自由身了。
这种想法让许多人忍不住的站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脸上带着期盼的神情。
那些看守他们的荡寇军士兵见状,眼神闪过嘲讽,也不搭理他们,任凭他们内心狂欢。
在后阵指挥的杜润旺看着自己的士兵还没接敌就混乱成这个样子,脸色也有点发黑。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临阵练兵吧。
况且怎么练他自己心中也没数,只能寄希望靠着声势能将贼军吓走。
看着自己的士兵已经马上就要冲到城下了,甚至跑的最快的已经将云梯搭上了城头,杜润旺不禁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好!”
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看见城头上落下了一片黑乎乎的物体砸进了城下密集的苗兵人群中。
“轰轰轰……”之声不绝于耳,瞬间白烟弥漫,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等到白烟散去,城下原本密集的人群已经出现了一大片豁口,满地的尸体和伤员,惨叫声连绵不断。
杜润旺看见这一幕,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扶着腰刀的手也颤抖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廖三宁一直没有下令反击就是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刻,等到城下的苗兵猬集在一起的时候,事先安排好的一百名掷弹兵快速的将每人手中的五枚小炸弹点燃扔了出去。
虽然系统出品的这种陶瓷炸弹因为火药的技术以及预支破片等缘故,杀伤力以及爆炸范围完全无法跟后世的手榴弹甚至手雷相比,但是五百枚陶瓷炸弹落入密集的人群之中产生的杀伤效果依然是非常恐怖的。
除了本身的杀伤效果之外,对于敌人的士气打击更是无与伦比的。
可以说,城下的苗兵在短短一瞬间是彻底被炸懵了,死伤数百,剩下的要么原地发呆,要么抱头乱窜,之前的气势荡然无存。
而廖三宁并没有因为苗兵的懵逼就犹豫,在烟雾还没有彻底散去之前,就已经下令打开城门,让早都跃跃欲试的三百突击部队冲出了城外,直奔杜润旺的中军而去。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将杜润旺这个罪魁祸首拿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论被打脸你不是最后一个
三百荡寇军一出城门,就不顾一切地向着杜润旺的中军奔去。
这三百突击队,人人着甲,背后长刀,腰间挂着两个皮袋子,里面装的全是陶瓷炸弹,是专门组建的突击部队。
杜润旺的两千兵,大部分都跑去攻城去了,身边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左右。
而且注意力都被城墙那边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支突击队。
等到发觉不妙的时候,突击队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一百多步之外。
杜润旺大惊,立刻下令防守,可是手下这群乌合之众一时间哪里组织的起来,很快乱成一团。
等到突击队冲过来的时候,人人手中一手持火折子,一手握着陶瓷炸弹,快速点燃后在手中稍微停顿一下,然后立刻抛出。
数百枚陶瓷炸弹呼啦啦落入苗兵人群中,顿时将乱作一团的苗兵炸的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又一轮炸弹落下之后,突击队员已经纷纷拔出了背上的长刀,如虎入羊群一般砍杀了过去。
这些苗兵跟别人干仗哪里见过这种打法啊,以前土司之间打仗都是互相先放箭对射一阵后,然后双方再近战厮杀。
要么就是将敌人引入设置好的埋伏圈,利用各种陷阱来困住敌人,再一一击杀。
可是眼前这股敌人的打法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还没等他们放箭,对方上来先一顿炸弹直接把人给炸懵了。
炸弹爆炸的硝烟还没彻底散去,眼睛还一片模糊的时候,敌人手中的大刀片子就已经向着脖子砍了过来。
苗兵们心神惊惧,眼前模糊,听见敌人近身,只能本能地拿着武器向着周围乱砍乱杀,结果敌人知道杀了几个,但是误伤的自己人却是不少。
这场突击战爆发的突然,结束的也很快。
杜润旺本来坐在马上正在指挥作战,结果等荡寇军的炸弹一响,胯下战马受惊突然向前窜了出去,杜润旺没有准备,一下子被战马给甩了下来。
虽然身上穿着厚厚的盔甲,但是依然被摔得七荤八素,脑袋嗡嗡,一时半会根本起不了身。
结果还没等他爬起来,就听见有人大叫道:“那边躺的那个穿盔甲的应该就是杜润旺,快去抓他!”
杜润旺大惊,拼命想要爬起来,但是奈何身上的盔甲太重,还没等他爬起来,眼前已经有七八柄长刀对准了他。
杜润旺被俘虏之后,剩下的苗兵除了逃跑的,其他活着的都扔下武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投降了。
突击队的指挥官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俘虏,自己带着几个人押着杜润旺向前走了一段,然后让士兵对着那些还在城头下乱窜的攻城苗兵喊话。
“杜润旺已经被俘,放下武器立刻跪地投降,可免一死!“
十几个荡寇军士兵大喊,虽然许多苗兵并不太听懂汉话,但是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一看被人押着垂头丧气的正是他们的土司老爷,顿时又惊又怕,面面相觑起来。
城上的廖三宁一看杜润旺被抓住了,也立刻下令让人向着城下的苗兵喊话。
主帅被俘,前后被人夹击,这些苗兵也早都被荡寇军的炸弹给炸弹的魂飞魄散,早都无心作战了,很快就顺理成章的投降了。
等看到城下的荡寇军押着那些苗兵俘虏打扫战场,埋葬尸体的时候,来到廖三宁身边已经站了半天的江义清嘴皮子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打仗的方式他也完全没有见过,很不符合他对用兵的认知,甚至会觉得这根本就是蛮干,但是结果却偏偏非常的有效,整个战斗结束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战果也更是匪夷所思。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瞧你这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论被打脸这件事,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廖三宁瞥一眼江义清的神情,哂笑道。
江义清闻言干笑道:“是我看走眼了。贵军的战斗力的确很强,非常的强。这种打法别人是学不来的。”
廖三宁大笑道:“这算什么,根本就是小打小闹。以后好好表现,有你长见识的时候。”
江义清点点头,对于自己投降这件事更加坚定了一些。
沈墨拥有这么强悍的军队,看来赶走满清,重建汉人江山还是很有希望的。
自己现在好好表现,应该还来得及,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爵位的。
这么一想,心中一下子有了干劲。
……
杜润旺被俘,他带来的两千苗兵战死四五百人,逃走一两百,剩下的全部当了俘虏。
廖三宁把这些俘虏的武器盔甲收缴之后,又给训斥了一番后,除了杜润旺那一百多装备精良的卫队,其余的俘虏全部给释放了。
这些人抓了没用,还得给他们管饭,还得派人看着,根本不划算。
让他们回去以后,日后再请教杜润旺的老巢时正好可以用来宣扬荡寇军的威名,一举两得。
如此一来,麻阳县最大的不安分势力就就算是被收拾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能够成威胁的势力出现了。
廖三宁派人向铁牛报捷,顺便请示对杜润旺等人的处置办法。
铁牛的回信很快到来,明确表示对于杜润旺这种主动挑衅荡寇军的反动势力头头一律格杀勿论。
两天后,廖三宁在麻阳县主持召开了公审大会,将杜润旺等十二个罪大恶极的土司乡绅乃至县衙官吏公开处决。
在公审大会之后,又宣布了荡寇军的其他政策。
如此一来,麻阳县的秩序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至此,整个沅州府算是真正掌控在了荡寇军的手中。
其实,沅州府除了黔阳、芷江和麻阳三个县之外,还有一个晃州。
但是这个晃州比较特殊,跟贵州铜仁府紧挨着,属于真正的土司地盘。
跟湖南其他地方的土司比起来,晃州这个地方的土司那是真正的生番。
简单来说,就是生活习性以及文明发展程度相当落后原始的那种,不比其他汉化程度很深的土司。
这里的土司几乎是自成一体,很少跟外界交流,非常的封闭。
再加上山高林密,地形险要,这些土司就显得既彪悍又神秘。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历代中原王朝都对晃州这样的地方实行羁縻之策,就是只要你口头上承认中央朝廷就行,其他的就随你高兴了,只要你不下山搞事情就行。
诸如晃州这样的地方在南方地区还不少,都是地盘小,地势复杂,还又原始又穷的那种地方,要打的话不划算,所以最后就变成了这样的羁縻州了。
饶是荡寇军战斗力强悍,目前也没有必要暂时去招惹这些生番。
但是以后肯定也是要将这些地方真正纳入治下的,沈墨是不会允许治下出现这种化外之地的。
沅州之战至此基本结束,铁牛派人向沈墨报捷的同时,也请求沈墨派出官员来接受治这些新打下来的城池。
但是在正式的官员到任之前,这些新占领的的确都暂时处于军管状态。
沅州府拿下来以后,整个湘西地区就连成了一片,沈墨的地盘也随之扩大了近三分之一。
虽然要让这些新占领的地方提供赋税和兵员粮食,目前还不太现实,毕竟需要一个消化的时间。
但是从面上来说,沈墨这个即将建立的楚国在名副其实上面也往前走了一大步。
铁牛在湘西地区攻城略地,节节胜利的同时,程凯也没闲着。
铁牛是以疆土作为立国献礼,而程凯这边则是以贡献人才为献礼,两人各有心思,但是却都是沈墨喜闻乐见的礼物。
按照寇清平父子计策,寇良才带了一名长随扮作行商直入江西吉安府龙泉县。
龙泉县这里有一个寇清平的昔日好友,唤作岳文季。
这个岳文季也是个举人,三年前因为酒后狂言,文人意气发作,品评了几句吉安府的几位官员,结果被有心人给传播了出去,差点被下入大牢之中。
若不是此人颇有才名,人缘也比较好,而江西吉安府这个地方又盛产读书人,在诸多同窗好友的联名求情下,岳文季才免除了牢狱之灾。
但是因此也就断了仕途之望,每日在家里写写画画,甚至上街帮人誊写书信,写个讼状之类的来贴补家用。
可以说过的是相当的潦倒了。
寇良才昔日在吉安府游历的时候跟岳文季结识。
寇良才出手大方,为人慷慨,岳文季则潇洒不羁,口无遮拦,两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却意外的投机,因此很快就成了知交好友。
岳文季昔日落魄之后,寇良才还曾派人给他送过一些银钱度日。
所以这来往也一直没有断过。
寇良才带着长随寇三来到记忆之中岳文季的家中拜访。
但是来到岳文季家中时却发现岳文季早都不再这里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户陌生的人家,对方看寇良才气度不凡,告诉他岳文季早都在一年前搬走了,这所宅子已经卖给了他们。
听说是搬到城外去住了,但是具体去了哪里,对方就不知道了。
寇良才很是吃了一惊,这所宅子是岳文季的曾祖父传下来的一座三进的宅子,虽然称不上多么的奢华,但是在龙泉县也的有名的一座雅致宅子。
更关键的是这所宅子前面原来有一个牌坊,是岳文季的曾祖父进了进士时候盖的。
因此,这所宅子早已经不是一所普通的宅子,而是代表着岳家先祖的荣耀。
不到万不得已,作为嫡系子孙,岳文季肯定是不会卖的。
但是如今却偏偏卖了,显然是这两年之中又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才会这般的。
虽然寇良才这次来找岳文季的目的是希望能将这位昔日好友拉拢到沈墨的麾下去,甚至借用他的人脉来将更多的吉安府的读书人拉拢到沈墨麾下。
在这种目的下,昔日好友过的越落魄,就越有助于他的目的达成。
但是眼前的境况还是让他心中颇感难受。
回到客栈之后,寇良才立刻派人四处打听岳文季的下落,但是却一直都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甚至他还花钱请人去龙泉城外去寻找,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从万安县过来的行商告诉他,岳文季好像在万安县,听说好像在县衙里当书吏。
这个消息让寇良才喜出望外,立刻带着长随雇了一辆牛车赶往万安县。
就在寇良才坐着牛车赶往万安县途中的时候,万安县县衙户房的大签押房之中,一群书吏正坐在里面吹牛打屁。
聊得内容不是哪家青楼又来了哪个清倌人,长得多么楚楚动人,一颦一笑多么让人神魂颠倒。
要么就是哪家的寡妇身段丰韵,眼神勾人,天天在自己路过的时候给自己抛媚眼。
亦或者是哪里新开的酒楼味道不错。
说着说着还不时地发出一阵只有男人能懂的猥琐笑声。
但是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却又一个人卓尔不群,与众不同。
此人的位置在最角落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身上的皂袍袖口处还打着一处明显的补丁,而且衣服料子也看起来非常的陈旧。
那边的众人越说声音越大,不时还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哄笑声似乎是吵醒了角落里睡着的这个人,他做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露出了一张俊朗但是却胡子拉碴带着三分不羁的脸。
“你们笑什么?不知道老子在睡觉吗?还清倌人楚楚动人,还俏寡妇美目传情?我呸!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个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满脑子的蝇营狗苟,还一天天的尽想美事,我呸!”
此人神情带着讥笑,指着那群看过来的书吏破口大骂起来。
一个书吏怒骂道:“岳文季,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刘师爷的份上,你早都被赶出县衙了!”
有人接口道:“岳文季,你也好意思骂我们,你这个败家子将祖上留的宅子都给变卖了,老婆都跟你和离了,要撒泡尿照照的应该是你才对!”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玩意,过的都不如狗一样,要想混饭吃就老老实实的,还想在户房里耍威风?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举人老爷啊……”
那些书吏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岳文季嘲讽大骂。
岳文季脸色越来越黑,忽然跳上桌子,袖子撸起来,向着距离自己最近,也是骂的最难听的一个书吏扑了过去。
“你个狗攮的,吃老子一拳!”
一声已经变了强调惨叫声立刻响起,
“岳文季,你他妈耍诈,竟然给老子来撩阴腿!”
第二百四十七章 暴躁举人
寇良才风尘仆仆赶到万安县,来到万安县县衙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衙役将一个人从大门旁边的侧门给扔了出来。
那人被扔的变成了一个滚地葫芦,衣衫上沾满了土,好几处都被撕破了,脸上甚至还带着好几处淤青,左边的眉骨处还在流血,形状很是狼狈。
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很神气,对着里面叫骂道:“你们这些忘八端的,那么多人打我一个都落了下风,要是一对一,我老岳今天肯定把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揍趴下!”
看他这般嚣张,门里面又冲出了几个穿着长袍短褂的人,一个个气急败坏,挽着袖子就要上前揍那人,但是却只是光说不练。
而且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有撕破之处,脸上也都多多少少挂了彩,形容并不比眼前这个家伙好多少。
几个衙役袖手在一旁看热闹,笑嘻嘻地道:“这岳文季看着挺瘦,动起手来手挺黑啊,户房里面这些书吏没有一个是他对手,个个都挂了彩。”
“你以为呢,别说书吏了,这位爷狠起来就连知县的公子都敢打,否则你以为他堂堂一个举人是怎么会跑来咱们万安县当一个小小书吏的。这是个狠人啊,跟其他的秀才举人老爷可大不一样啊。”
“这位爷要是去从军,估计也是个猛将。只可惜啊,却长了一张爱惹事的嘴。今天这么一闹,这书吏的差事估计也混不下去了。”
“是啊,刘师爷虽然是知县老爷的心腹红人,但是也不能保他一辈子。要我说啊,这种人就是个连累朋友的主,当他的朋友可真是倒霉啊。”
岳文季也就是没听见这个衙役的小话,否则以他的脾气肯定上去又是一番厮打。
此时就听见里面有人喊道:“刘师爷来了。“
然后门口正跟骄岳文季互喷的书吏们,还是站在一旁吃瓜议论的衙役们,都急忙住嘴,站到了一旁。
谁都知道刘师爷虽然只是个师爷,但是在万安县衙之中说话却比县丞这位二老爷和典史这位三老爷都好使,知县老爷平时有事也都听刘师爷的。
所以下面的这些胥吏衙役们也都对刘师爷很恭敬,甚至很多人私底下把刘师爷叫做小县尊。
县衙里走出来一个面目清癯,身材精瘦的男子,冲着门口的书吏衙役挥挥手,这些人急忙都跑进了县衙里面去。
然后这人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岳文季,神色复杂,走上前问道:“岳兄,你的伤没事吧?”
岳文季满不在乎地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就凭那几个忘八端支配给我挠痒痒。”
停顿了一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拱手道:“刘兄,我老岳又给你添麻烦了。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这份心意我记住了。你把我当朋友,给我找了这差事。我肯定不能让你为难,这就告辞了。你自己保重!”
说着将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抚平,然后对着眼前的好友认真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走。
刘师爷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追上前去叫住岳文季,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塞进岳文季的手里道:“这是二两银子,你拿着用。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这个朋友也就这点本事了。岳兄,自己保重,最后听我一句劝,收收你的脾气吧,这世道就是如此,多的是蝇营狗苟龌蹉之辈,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岳文季看着手中的锦囊,又看看刘师爷,将锦囊重新塞回到刘师爷手中,道:“多谢刘兄好意,岳文季不是一个够格的朋友,对不住了。”
说完转身就走。
刘师爷在身后看着岳文季单薄但是却挺直的背影,长叹口气,转身回了县衙。
有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但是却偏偏不去做。
因为他如果那样做了,那他就不是他了。
岳文季就是这么一个人。
岳文季离开县衙门口,转过一条街,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五脏庙嗷嗷待哺,正好瞅见街边有一家食铺,里面的食物香味顺着风传进岳文季的鼻子里,勾的他的肚子叫唤的更厉害了。
可是摸遍了全身,也只摸出一块铜板来。
捏着这块铜板,岳文季心中暗骂自己刚才死要面子,这些可好了,连吃顿饱饭的钱都没有了。
看着手中的同伴,岳文季开始琢磨怎样能用一块铜板吃上一顿饱饭,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好办法。
要不然吃个霸王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岳文季可以骂贪官污吏,可以打龌龊小人,那是良心驱使。
但是如果连霸王餐都吃,那自己跟那些被自己唾骂的人有什么区别?
罢了,先回去吧,
家里好像还有一只隔壁王婆送的母鸡,说不定母鸡下了鸡子,弄个荷包蛋点点肚子也行。
打定主意,岳文季往自己租住在城外的家里走,可是路过食铺的时候被里面的食物香气勾的还是忍不住的驻足观看,口水直咽。
“老岳,这边,快上来,等你半天了。”
这时,忽然有人在头顶唤他。
岳文季一抬头,看到一人正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笑着向他招手。
乍一看有点眼熟,再一看,岳文季惊喜地叫道:“寇兄!”
一盏茶的功夫后,寇良才看着眼前桌上的五六个空盘子,以及端着一杯茶靠在椅背上惬意地咧着嘴笑的岳文季,感慨地问道:“老岳啊老岳,你说说你昔日的吉安府第一才子,怎么就沦落到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
岳文季闻言脸上也闪现出一丝愧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道:”寇兄,你要是想看我老岳的笑话,我可以满足你。但是我猜你从宁远县大老远的跑来万安县,肯定不是只为知道我老岳为何这般潦倒的。”
寇良才笑道:“都说你老岳不光是这一张嘴犀利如刀,这心思同样的敏锐细腻。不错,我来万安县就是专门来寻你老岳的。“
岳文季道:”你我之间的交情,但说无妨。能这么远来寻我,我能做到的肯定答应你。但是如果我做不到的,你就免开尊口,免得伤了咱们之间的情分。”
寇良才指着岳文季摇头笑道:“你这个老岳,还是这幅硬邦邦的嘴脸。说实话,你能到现在安然无恙,我都有点意外啊。”
岳文季也大笑道:“寇兄,我听出你这话里的意思了。你是说我到现在都没被人打死算是运气极好了,对吧?“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谈笑几句后,两人又找回了昔日那种好友相投的氛围。
寇良才并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是会完账,带着岳文季回到了长随寇三在万安县城定的客栈里。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寇良才又让寇三在门口守着。
这一番态度搞得岳文季愈发的好奇,笑道:“寇兄你搞得这么神秘的,该不会是想拉着我老岳是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寇良才笑道:“老岳果然是老岳,恭喜你说对了。”
这下轮到岳文季惊愕了,“什么意思?寇兄你可得把话说明白了,别逗我玩啊。”
寇良才笑而不语,伸手将头顶上的瓜皮小帽取了下来,然后头略低着向着岳文季。
岳文季一看,登时愣住了。
“寇兄,你的辫子呢?”
寇良才摸了摸头顶上已经长出一截的短发茬,微笑道:“老岳,你不觉得我这样子比起你脑袋后面那根金钱鼠尾要顺眼多了吗?”
岳文季愣愣地盯着一脸微笑的寇良才,忽然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寇良才的手低声叫道:“寇兄,你是不是从贼了?”
寇良才摇头道:“从贼?若那位是贼的话,这天下又有几人不是贼?”
听到这话,岳文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这位好友已经真的从贼了。
“不光是不是贼,寇兄,你都让我很吃惊啊。”
寇良才坐到桌旁,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然后笑道:“老岳,咱们之间坦诚相见。我也不瞒你。我已经投效了沈总镇。沈总镇如今虎踞衡阳,坐拥大半个湖南之地,兵精将广,又爱民如子,善待百姓。其人又文武双全,英明睿智,即日更在衡阳立国,升格为楚国公。我这趟来吉安府,就是为沈总镇来招揽贤才的。”
岳文季此时倒也平静下来,端着茶杯看着寇良才道:“所以呢?你老兄也是来拉我入伙的?”
寇良才没有否认,点点头道:“不错,第一你我是好友,有好事我不能独享,自然要跟你这位好友一起共享这个好机会。第二,我是希望能以你岳文季在吉安府的才名,为我家主公招揽更多的读书人。”
岳文季笑道:“寇兄倒是坦率,一点都不知道遮掩。你就不怕我出门就将你告到官府去?”
寇良才笑道:“你老岳若是这种人,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岳文季仰头大笑道“知我者,寇兄也。你老兄知道我的脾性,知道若是遮遮掩掩,反而会让我起了疑心。你口中的沈总镇的名字我倒是不少听见,但是更多的都是道听途说,或者说以讹传讹之言。既然你来拉我入伙,不如先跟我说说你这位主公的事迹。”
寇良才也不忸怩,于是将自己亲身经历以及所有知道的关于沈墨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
这个过程当中,岳文季的一双眼睛越来越亮,好几次听到激动处还忍不住的拍桌子叫好,大呼痛快。
还是寇良才提醒他动静小点,免的招来店家的怀疑。
一壶茶喝完,好不容易才讲完,寇良才最后道:“我家主公八月十六要在衡阳举办立国大典,如今最缺的就是人才。如果没有足够的官员,别说各个衙门的佐官吏员了,恐怕就是六部以及其他衙门的主要官员都凑不齐。”
岳文季明白过来,道:“天下读书人最多的地方是江西。而江西读书人最多的地方则是吉安府。所以你寇兄这次跑来吉安府就是来拉人头的啊。”
寇良才点头笑道:“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意思。不知道老岳你意下如何?”
岳文季不说话,盯着寇良才一直看。
看到寇良才心中有点发毛。
他这位好友性格狷介,好听一点的话说就是个狂生。
虽然他自认为对这位好友比较了解,对于能把这位拉入自己的阵营有些把握,但是却也没有十全把握。
毕竟这位性格耿直,如果他自己没想明白的话,别人是怎么劝都不管用的。
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了。
但是他心中无愧,所以也静静地与其对视。
片刻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响,岳文季忽然一拍桌子笑道:”寇兄,老岳信你的话,跟你干了!”
寇良才欣喜道:“此话当真?”
岳文季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一来信你寇兄的为人,二来信你寇兄的眼光。你说那位沈总镇是个明主英雄,我就新他是个明主英雄。”
寇良才顿时大喜,霍然起身道:“老岳,相信我这是你此生最正确的选择。”
两人相视,又是一阵大笑。
寇良才知道岳文季这种人既然答应了,那就是答应了。所以下来就跟他商量起来如何在吉安府招揽到更多读书人的事情。
寇良才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岳文季程凯发兵攻打吉安府的时间,但是话里也也隐隐透露出一些来。
以岳文季的聪明,肯定是能听得出来的。
他之所以跟岳文季商量,一来是因为这位好友虽然为人狷介,但是在吉安府的读书人圈子里名声还是很大的,如果有他帮忙,将会事半功倍。
二来也想借这个机会让这位好友立个大功,作为进身之阶。
果然,岳文季略微沉吟后笑道:”此事简单,咱们明天就去吉安府,然后发出帖子,就说我老岳要让出吉安府第一才子的名号,谁有本事都可以过来跟我比一比。到时候,让那位程将军趁机攻城,我来帮你稳住这帮人。破城之后,这些人不降也得降了。”
寇良才直接听呆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既当又立的读书人
对于岳文季的想法,寇良才一开始很惊愕,但是很快就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读书人自古一来就是最矛盾的一个群体,既可以很刚烈,也可以很懦弱。
刚烈者青史留名,怯懦者苟活一生。有人从刚烈到懦弱,从被人称颂的英雄堕落成被万世唾弃的国贼。
有人却本以怯懦示人,但是在大义面前,却终究选择了刚烈,用命和血完成了生命的升华。
他们既咒骂鄙视强权,但是又不得不依附强权,深得既当又立的精髓。
而这个词也基本上就是为读书人所创造的。
岳文季这个办法,虽然手段上不光彩,但是如果配合得当,效果会相当的好。
普通人面对功利的诱惑,表现的态度会更直接一些。但是这些读书人,明明贪图名利,却偏偏还要故作矜持的矫情一番。
寇良才了解这些,岳文季这个性格狷介的狂生则看的更通透。
“寇兄,我们江西的读书人是最不安分的,从前明中叶到现在,参与过造反的士子可是天下最多的。能造反的,除了少数几个真正胸怀大志的,其他哪个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满清昔日攻占江西的时候,多少人的先祖都以身殉国了,可是依然不妨碍这些人出仕满清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些人能给满清当官,难道就不能给志在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沈总镇当官?这个官当的岂不是更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岳文季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人心的冷笑说道。
寇良才苦笑,因为岳文季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他还是有一点犹豫,道:“老岳,如果这些人日后知道了这是你老岳设的局,你就不怕他们骂你?”
岳文季轻哼一声道:“这些人跟女人一样,明明心里想要的不行不行,但是嘴上却总要哼哼唧唧一番。骂我?恐怕到时候一个个穿着新朝的官服时,都得排着队来感激我!哪个不知好歹的敢骂我,我就让他们知道我老岳这双拳头的滋味。”
“要我说呀,寇兄你是想太多了,难怪人家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昔日张献忠那么凶残好杀,刀架子脖子山逼着四川的读书人来当官。那些人明知道当张献忠的官可能朝不保夕,但是张献忠开科取士的时候还不是前赴后继?明太祖吏治更是酷烈,动不动就杀官,可是手下缺了当官的人吗?”
“沈总镇志向远大,又如你所言睿智英明,给这些人官做,给他们出人头地,一展所学的机会,他们应该对沈总镇感恩戴德才对,要是还敢心生怨言,那才是真正的不知好歹。难道觉得满清的刀能杀人,沈总镇的刀就杀不了人吗?”
岳文季一番后说的寇良才惭愧不已。
虽然这位老兄说话不太好听,但是他娘的说的太有道理了。
自己的确是顾虑的有点多了。
自己跑来根本就是给江西这些读书人发福利送温暖来了,这些人应该感激自己才对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精神一震,感慨道:“你老岳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让我这一趟没有白跑啊。”
岳文季却道:“既然想明白了,那就拿来吧。”
寇良才一愣,不解问道:“什么?”
“银子啊,你看我这一身穷酸样。这要办诗会也得花钱啊。总不能那位程将军让你空口白牙两手空空就过来吧?”
寇良才明白过来,大笑道:“放心吧,银钱少不了你的,要多少有多少。“
……
看着眼前桌上这张纸上面的名单,岳文季这才明白过来。
“寇兄啊,合着你老兄所说的办法就是找这些乡绅商贾打秋风啊?”
岳文季在城外租住的宅子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一张纸上写着十几个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岳文季根据寇良才的要求写的,上面的人都是万安县有名的乡绅富贾。
岳文季在万安县户房当过书吏,所以对这些事情都是门清。
就算不想知道,天天听其他那些书吏闲聊都能灌一耳朵,想不知道都难。
寇良才手指弹着那张纸笑道:“怎么能叫打秋风呢?用你老岳的话说,是给他们一个从龙的机会,他们要感激我才对。”
岳文季不以为然道:“你就这么有信心能从这些人手中弄到银子?万一人家表面答应,反手就去报官,你老兄可就麻烦了。”
寇良才笑道:“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七八成还是有的。商人重利,做事情最懂得权衡利弊。我让你写的这张名单上人都有两个共同点,要么是其家业主要靠经商所得,要么是名声还算良善,没有太多欺压百姓的恶行。就凭着两点,我去找他们,他们都不太会去报官的。”
岳文季略微沉吟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恍然道:“沈总镇重视商事,善待商贾,商税很轻,如今湖南易主,正是商事大兴的好时机,这些商贾如果能跟沈总镇搭上线,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次扩大事业的极好机会,而且说不定还能因此飞黄腾达。而那些名声良善的乡绅,也不用担心沈总镇惩奸除恶的政策,不用担心被押上那个什么公审大会的刑场处决,所以他们如果能提前卖好,对他们来说便是套上了一层护身符。”
寇良才大笑道:“老岳果然是老岳,一点就透。就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我所需不多,每家筹借少许即可。况且,沈总镇驭下严格,早有规矩不许部下文武随意勒索地方。我上门拜访,也是借款,借的多少都会立下字据的。并非依仗武力强行索要。日后等大军过来之后,都会一一偿还的。”
岳文季显然是不信的,只觉得所谓的字据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他不相信沈墨的军队会还的。
别说还了,只要不随意抢掠,在岳文季看来都已经是一支仁义之师了。
看岳文季的表情,寇良才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其实他投效程凯时间也不久,对于日后这些借款到底会不会真的偿还,他也不是很有信心。
毕竟这种事情闻所未闻,自古到今的军队,别说荡寇军这种被朝廷以“反贼”相称的叛军武装了,就是朝廷的官军,肆意抢掠百姓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抢的少都算是仁义之师,不乱杀人都算是军纪严格了。
如岳家军那样的军队之所以被人念念不忘,青史留名,就是因为实在太少了,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沈墨的荡寇军虽然军纪严明,从来不骚扰百姓,但是因为之前杀的乡绅官员太多,导致外界流传的名声基本上都是偏向于负面的。
虽然杀的那些基本上都是平时作恶多端的,或者是主动对抗的,都是该死的。
但是在清廷的官府乡绅基层的刻意渲染下,荡寇军就变成了残忍好杀的一支虎狼之师。
岳文季虽然不是个容易被流言裹挟的人,但是却也并不相信寇良才所说的会偿还的话。
寇良才现在也没法解释,两人默契的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时间会证明很多事情。
随后,寇良才派长随寇三带着自己亲笔写的拜帖给这些乡绅富贾们一一送去。
然后就在岳文季的家中安坐等待。
果然,第二天就开始陆续有人上门,来的都是之前送去拜帖的那些乡绅富贾的心腹家奴,甚至还有人派管家乃至儿子上门送上请帖,请寇良才过府赴宴的。
等到了第二天黄昏时分,寇良才看着手中的十二封请帖,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一旁的长随寇三问道:“我让你送出去十四封拜帖,你都送到了吗?”
寇三道:“都送到了。”
一旁的岳文季伸手接过寇良才手中的一沓请帖,翻看了一番后道:“少了两家,一家是城东的邹家,一家是城南的仇家。这两家没有送来请帖,其实也不奇怪。”
寇良才看向岳文季道:“老岳你知道原因?”
岳文季道:“先说邹家。邹家的家主叫做邹世吉,是做丝绸生意起家的。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据说整个江西都有他的绸缎铺子,甚至都铺到隔壁的福建去了。除了做丝绸生意,邹家还涉及漕运,粮食以及造纸等生意,可以说是万安县乃至吉安府第一富豪。听说此人生意能做这么大,其实背后是有江西巡抚陶文心作为依仗。有这种背景,看不上你寇兄其实也是正常的。”
寇良才点点头又问道:“那仇家又是什么情况?”
岳文季道:“仇家表面上是做粮食和当铺生意的,但是有传言说整个吉安府的打行其实背后都有仇家的影子。只是仇家向来低调,又经常做些修路架桥,接济孤寡的善举,所以没几个人相信罢了。但是以我的判断,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而且听说仇家有子弟在福建水师之中当官,经常有从东瀛乃至吕宋来的货物在仇家出现。如果是真的,这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
听到这里,寇良才明白过来,道:“所以说,如果荡寇军进入万安县,对这两家来说利益损失是最大的。再加上他们背景,其实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立场。”
岳文季道:“是这个道理。你老兄现在应该开始担心这两家会捉你去报官了。”
寇良才却摇摇头道:“如果这两家真的报官,万安县衙的人早就应该来了。只能说这两家要么在观望,要么是不屑一顾。既然如此,那就先放一放,我明日去拜访其他家。”
岳文季皱着眉头看着他道:“你老兄难道就真的这笃定他们不会报官?要是你被下了大牢,我老岳的前途功名不就没着落了吗?”
寇良才笑道:“放心,别说这两家不会报官,就算真的报官,万安知县吕珏宗也不敢害我的。这个人我打听过了,胆小怕事,又贪财好色,最是惜命。就算他抓了我,也不敢杀我,免得回头程将军打下万安找他算账的。”
岳文季叹道:“你老兄还真是有心啊,这吕珏宗还真是如你所说的胆小惜命。这样的人都能当上知县,我老岳一身本事却偏偏沦落为一介小吏,真是可悲可叹啊!”
寇良选道:“你老岳要是这张嘴上挂把锁也不至于混成这样了。等我大楚立国之后,以你的才能,日后六部尚书都大有希望,又何必惺惺作态羡慕一个小小知县,而且还是一个即将失位的知县呢?”
岳文季摸着自己脑后的小辫子,咂咂嘴,看着寇良才头顶的短发茬,叹道:“我老岳现在就盼着程将军赶紧带兵打过来,也好早日剪掉这根难看的猪尾巴。娘的,以前虽然觉得难看,但是也还罢了。但是现在看着你,就越发觉得这根猪尾巴恶心了。”
寇良才安慰道:“再忍几天,十日之内,定让你一尝所愿。”
……
第二天吃过早饭,寇良才就带着长随寇三拿着请帖一一上门拜访。
每一家进去待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等到黄昏时,所有送来请帖的人家都拜访完毕。
这一天拜访下来,寇良才筹集了六百两银子,每家只取五十两。
而且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借据,借据上的印章则是程凯的私印。
在寇良才临行之前,程凯就给了寇良才二十章盖着私印的空白便笺,让他便宜行事。
既可以用来筹集经费,也可以用来做一些必要的承诺。
每一家在送寇良才出门的时候,都是家主亲自送出门,表现的很是恭敬。
知道看不见寇良才的背影后才回转。
对于寇良才留下的那张借据,这些人跟岳文季的想法一样,都不认为这五十两银子会还回来。
五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他们这些大户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
甚至他们还觉得寇良才要的少了,希望他能多要一些。
但是寇良才却坚持只要五十两,这反而让他们内心有些惶恐。
至于担心会不会是骗子,自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一来宁远县寇家的名声也算不小,也有人见过寇良才,知道他的为人和品行,也知道宁远县如今已经是沈墨的地盘。
二来就算是骗子,他们也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万一是真的,那得罪了如狼似虎的荡寇军可就麻烦了。
在拿到六百两银子的经费之后,寇良才雇了一艘船,跟岳文季一起沿着赣江向吉安府的治所庐陵城而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想要中心开花?
寇良才将自己和岳文季议定的事情在去庐陵之前写信告诉了程凯。
虽然这趟吉安府之行是寇良才主仆两人主要承担,但是程凯自然也给他们在暗中安排了接应和保护人员。
程凯收到信的时候已经移师到了桂东县。
桂东县跟吉安府的龙泉县毗邻,将军队驻扎在此处,随时可以挥兵进入江西。
对于荡寇军的突然调动,龙泉县知县很是惶恐,一方面急忙派人向吉安知府报信,另一方面也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荡寇军虽然从来没有进入过江西,但是现在消息已经传开:不愿意投降的知县在城破之后都基本上落不到好下场,要么在破城的时候被杀,要么就被押到公审大会上当着全县士绅百姓的面宣读罪名,然后处决。
当然也有例外的,不仅没死,而且还能继续当官。
但是那都是少数,都是属于自身有能力而且还清廉的那种。
大部分的清廷官员显然对于自己的操守和能力都没什么自信的,既然无法抵挡敌人的进攻,那就只能做好跑路的准备了。
接到寇良才的信之后,程凯很满意岳文季提出的主意,并且对岳文季这个人产生了好奇心,觉得这个人看事情很通透,而且还不矫揉造作,比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读书人都更对他的胃口。
“这个人主公应该也会喜欢的。等他办成这件事的之后,回头我也帮他在主公面前说两句好话。”
程凯拿着信笑呵呵地对一旁的参谋杨政说道。
杨政点头笑道:“岳文季诚然是个人才,但是属下认为寇良才更是个君子。此事若成,他也是功不可没。”
杨政的意思程凯当然明白,寇良才在信重原原本本说了事情的原委,并没有将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程凯笑道:“这个自然。此事若成,寇良才当属头功。在咱们荡寇军之中,功过分明,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的,更不会出现上司吞没下属功劳的事情。你也是一样,虽然现在只是个参谋,但是只要你诚信做事,日后无论是在军中为将还是主政一方都有机会的。”
杨政心中明白程凯这是在激励自己,心中激动,拱手道:“属下明白,一定用心做事,不负将军栽培。”
程凯对于杨政还是挺欣赏的。
如杨政这般被送到沈墨麾下从军或者从政的基本上都是家中最杰出的的子弟,所以素质都不错。
当然,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并非嫡长子,是乡绅们出自废物利用的心理而抛出的一枚弃子。
混得不好,或者说沈墨日后败北了,这样的弃子丢了也不心疼,无损元气。
若是沈墨真成了事情,这些弃子在家中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甚至一跃而上成为家中的话事人和顶梁柱。
两面下注,分散投资向来是乡绅阶层乃至世家豪族们的拿手好戏。
大家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杨政虽然也是嫡子,但是并非长子,而是家中的老三,最年轻的嫡子,所以比送出来从军。
他自然也有自己的野望,也希望能够傍着荡寇军这棵大树最终一飞冲天,最终成为杨家家主。
所以对于程凯的栽培是心存感激的。
程凯让杨政叫来朱熙,吩咐道:“这次打吉安府由你带兵,我把杨政配给你,带三千正兵。你要确保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庐陵城,不用顾忌沿路的城池。”
朱熙一听有仗要打了,很是兴奋,挺直胸脯大声道:“将军,三千人足够了。其实不用三千人了,就是一千人都够了。别说打下庐陵城了,就是再守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程凯道:“打下之后你还得给我守住。庐陵可是赣西的大城,也是吉安府的治所。而吉安府是江西读书人最多的地方。清廷之中许多官员都是出身吉安府。你打下庐陵城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到时候周边城池的清军肯定都会来攻,所以压力会很大的。”
”况且,这次打庐陵主要的目标是吉安府那些读书人,寇良才已经去打前站去了。我丝毫不怀疑你能顺利拿下庐陵,但是一定要记住拿下庐陵之后要注意维护我军形象,不许给主公抹黑。最主要的是要让那些读书人好好见识一下我军的战斗力,让他们知道我军既是仁义之师,也是威武之师。就如主公所言,畏威才能怀德是一个道理。”
朱熙嘿嘿笑道:“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既要让那些读书人知道咱们荡寇军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乌合之众,也要变着法的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咱们荡寇军的分量。”
程凯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次因为是要快速奔袭,重武器肯定是没法携带的。我给你配上五万颗陶瓷炸弹。等你在庐陵城站稳脚跟后我会打通补给线,给你输送补给的。”
朱熙道:“我明白,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就出发。船只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进入龙泉县后直接沿着左溪直奔庐陵即可,沿途不要恋战。”
朱熙很快领命而去。
程凯看着程凯的背影,转头过来的时候看到杨政正在对着靠墙的一面江西舆图看的专注,心中一动,问道:“你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杨政转身指着舆图上庐陵城的位置道:“将军,我在想你刚才的话。如果我们拿下庐陵县城之后,必定会惊动整个赣西,乃至江西的清军。届时,周边袁州府、临江府、抚州府、宁都州乃至赣州府的清军都有可能会过来救援庐陵城。江西的清兵没有跟我们交过手,不知道我们荡寇军的厉害。而庐陵城又是赣西大城,如此一来肯定会吸引大量的清兵聚集在庐陵城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一点上做做文章。”
程凯快步走到江西舆图面前看了片刻后道:“你的意思是围点打援?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中心开花,让朱熙守着庐陵城来吸引周围的清军,然后咱们调动军队从外围来聚歼这些过来救援庐陵的清兵?”
杨政的眼睛之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因为兴奋嗓音都有点变调道:“将军,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机会很大。只要朱营长能守住庐陵,我们完全大有可为。就算不能聚歼来援的所有清兵,那也能重创赣西的清兵,给我们日后攻占赣西打下一个很好的基础。”
程凯沉吟了片刻后道:“没想到你从军时间不长,胃口倒是挺大。你知道如果你刚才说的这几个州府的清兵都来救援庐陵的话,总兵力至少也在三五万之间。要把这来自不同方向的三五万人全部吃下,咱们至少也得同等数量的兵力。而且还要从他们的外围包围,光是行军的路程就足以让人头疼了。除了要有足够的兵力之外,还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可不是我一个靖南将军就能做到的,必须得请求主公那边帮助才行。”
“而主公此时正在筹备立国之事,手中的兵力还要用来挺进长沙府,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进军江西。”
杨政听了脸上的神情有点沮丧,道:“将军,是我异想天开了,将问题想得简单了。”
程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实你这个想法真的很大胆,要是我手中有足够的兵力,也有足够的时间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同意你的提议。所以,不要沮丧,继续保持你的想象力。战争很多时候的神来之笔就是依靠你这种神奇的想象力才会产生的。”
杨政闻言,脸上沮丧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重重地点头道:“谢将军宽慰,我明白的。”
程凯笑道:“主公曾经说过,打仗就跟做生意经商一样,有多大的本钱做多大的买卖。咱们现在看着本钱雄厚,兵强马壮,雄霸湖南,但其实基础还是很薄弱的。虽然目前除了正兵之外,还有十万多的守备军和村兵。看起来人数很多,但是大部分训练时间较短,装备也没有完全到位,用来守卫家乡,倒是勉强一用。但是如果劳师远征的话,就不堪用了。”
看杨政听得认真,程凯继续道:“但是如果再给咱们一年时间,这些守备军和村兵的战斗力就会大幅度提高,到时候拉出来打上几场仗,也就不比那些清军所谓的精锐差多少了。”
实力还不够强的时候,就打游击战,伏击战,实力足够就打阵地战,实力雄厚强大无比的时候,那自然就可以进行大兵团大穿插作战了。
杨政听得很认真,知道程凯在借机教导自己,心中更是感激。
“多谢将军教导,属下日后一定用心做事,效忠将军!”
杨政抱拳语气略带激动道。
程凯摇头道:“你又错了。不是效忠我,我们所有人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公。无论你我,还是其他人,我们的前途都是主公给的,甚至我给你讲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主公之前教导我们的。我是借花献佛而已。在我军中,无需想太多,只要用心做事,日后都会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的。”
杨政知道程凯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虽然是拥兵一方的大将,但是却从来没有那种拥兵自重的迹象,这让杨政很是佩服。
基于这一点,他对于沈墨的个人魅力就更加好奇了。
他立刻给程凯道歉认错,程凯接受之后就然他下去休息准备,明日还要一早跟随朱熙一起行军。
次日一早,朱熙带着杨政等人,率领三千正兵翻过湖南和江西交界的万洋山,进入了龙泉县境内。
龙泉县的主要水道就是左溪和右溪。
左溪和右溪在龙泉县城附近合流,最后并入遂江。
遂江是赣江在万安县和龙泉县之间的支流。
沿着遂江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而行,就能直达泰和县,就可以进入赣江主水道了。
顺流而下就可以直抵庐陵城。
在南方行军,最便利的必然是走水道了。
在左溪附近的一处渡口,程凯早都让人搜集了大量的船只在此处等待。
周围也都派出了哨探,防止龙泉县的官府捣乱。
朱熙带着三千正兵很快登船,轻舟简从沿着左溪一路前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朱熙直接让人打出了荡寇军的旗帜,大张旗鼓的行军。
这样一来,龙泉县的知县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以为荡寇军是来攻打龙泉县城,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换上便装,弃城登船向府城庐陵而去。
同时,城中其他得到消息的乡绅富贾也都惊慌不定,有人想要学着知县一起逃跑,也有人举棋不定,想要观望一番。
这其中就有寇良才之前亲自上门拜访过的那十二家。
这十二家也很惶恐,有人想跑,有人想留。
就在他们踟蹰不定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门。
“诸位不必惊慌,寇先生之前上门拜访过诸位,而且也得到了诸位的资助。寇先生留给诸位的借据就是诸位交好我们荡寇军的最好明证。如今知县已经弃城而逃,还请诸位之中推举一人出来暂时维持城中秩序。后续我军会派人接管龙泉县城,届时诸位还请好生配合就是,我们保证诸位和诸位的家人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上门的人容貌很平凡,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这十二家心中大定。
他们这才知道寇良才留给他们的那张借据的分量了。
这个人是程凯派去接应寇良才的,也是荡寇军在吉安府每座县城里的设置的眼线探子和联络人,很多私下的串联沟通问题都是由他们进行的。
这些人其实都是戴文胜的殿前司的人,都是精明能干之辈,只不过是被拍在程凯手下做事而已。
铁牛那边也有不少。
有了荡寇军的保证,十二家心中大定,不再张罗着逃跑了。
但是龙泉县财力最雄厚的邹家以及地下实力最强的仇家却不淡定了。
毕竟他们之前拒绝了寇良才,而且在稍后还放出了一些很不友善的话,言语之间对荡寇军颇为不屑,甚至还对那些邀请寇良才上门的乡绅颇有些威胁嘲讽之意。
现在荡寇军打过来了,他们岂能不慌。
第二百五十章 意外之喜
邹家和仇家家主虽然之前嘴上将荡寇军依然称作贼军,但是此时听说荡寇军要过境,内心还是很有些慌乱的。
虽然他们并不太相信之前寇良才的身份,也听说了寇良才给其余拜访过的十二家留下的字据,但是一直觉得这根本就是寇良才用来骗钱的,根本没啥卵用。
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有点后悔和害怕,所以一方面交代家人悄悄准备跑路,另一方面派人去打听那十二家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那十二家故意放出风来还是什么缘故,很快就打探出来有人上门给那十二家做过保证的消息,这让邹家和仇家的家主更加害怕了。
于是两家家主不约而同地做出了跑路的准备,当然不能带着家里所有的人跑路了,只是带着最亲近的几名家人,否则动静太大,肯定来不及。
至于说龙泉县能不能守住这个选项,压根就没有在他们的脑袋里出现过。
一般的县城城墙高不过一丈左右,城中的兵卒也不过就是巡检司那一百多号人,就算再把县衙的民壮衙役捕快这些加上,撑死也就两百多人,抵御一些山贼草寇还行,遇到真正的军队根本就无法抵挡,更不用说荡寇军这样凶名赫赫的强军了。
况且知县已经提前跑路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了,更加没有留下来观望的想法了。
至于说向荡寇军投降这个选项,这两家的家主也不是没想过。
但是很快就被他们自己否决了。
邹家有江西巡抚的背景,仇家有福建水师参将的背景,要是他们投降了荡寇军,那牵扯就太大了,他们根本不敢这么干。
况且他们内心也不认为荡寇军能像在湖南那样在江西纵横捭阖,就算拿下了龙泉县也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被朝廷大军给夺回来的。
到时候他们再回来也不迟。
收拾好一些紧要的金银细软房契地契等贵重物品后,两家很低调的坐着马车出了城,向码头奔去。
作为龙泉县最有实力的两大家族,自然在码头上都有自己家的专属码头,船只也一直常备着。
在码头上,双方正好还碰见了,但是也只是远远的打了个照面,彼此心照不宣的上了船,向着庐陵城的方向而去。
两家的船很快沿着沿着左溪驶入了遂江,向着万安县城行去。
看着越来越小的龙泉县城,邹家家主邹世吉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这下子总算是安全了。贼兵就算速度再快,再厉害,攻下龙泉县城后也得至少两三天后才能继续行军。我们有这两三天的时间早就到了庐陵城。到了庐陵城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一旁的小儿子邹朝晖则不解问道:“父亲,为何贼兵会在两三天之后才会继续进军?难道父亲以为贼兵攻下龙泉县城需要这么久?”
邹世吉闻言露出些许厌憎的神情道:“贼兵之所以称为贼兵,就是因为他们军机败坏,破城之后难免烧杀抢掠,祸害百姓。等他们祸害完了至少也是两三日之后了。”
邹朝晖皱眉道:“父亲,可是我听说那荡寇军,不,那沈墨麾下的贼兵军纪严明,从来不曾扰民害民啊?”
邹世吉冷哼一声道:“愚蠢!那都是贼兵用来蛊惑民心的。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贼就是贼,你还能指望他们比官军军纪还好?那些官军是什么德系你也不是不知道,难不成贼兵还能好过官军?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不要人云亦云,要多动动脑子。”
被父亲训斥的邹朝晖心中虽然略有些不服气,但是一想到如果贼兵破城之后,自己家中的那些家产田产都要被贼兵侵占,还有那些下人丫鬟们也要遭受贼兵的残害,心中又怒气勃发,对邹世吉道:“父亲,等到庐陵城,父亲一定要写信给巡抚大人,请求巡抚大人发兵剿灭这些贼兵,夺回龙泉城啊。”
邹世吉恨恨地道:“这还用你说?这些贼兵毁我家园,我们邹家肯定不能忍气吞声。据我所知,陶巡抚如今就在庐陵城城中,等到了庐陵,为父亲自去拜会巡抚大人。”
邹朝晖主动请缨道:“父亲,孩儿也想去军中历练一番,父亲去拜会的时候还请向巡抚大人举荐孩儿一番,孩儿想要亲手杀几个贼兵为父亲出气。”
邹世吉欣慰地看了一眼小儿子,点头笑道:“你从小习武,有这个志气是好的。也罢,为父就向巡抚举荐一下你。等你立功之后,你再去考武举就容易多了。等你中了武举,再请陶巡抚给在军中安排一个职位,到时候我邹家在军中也算是有人了,也不会再被那仇家压一头了。”
邹朝晖振奋道:“孩儿一定争气,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邹世吉欣慰点头,父子俩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
在距离邹家的船后方不远处,仇家的船上,仇家家主仇承保站在船头,看着江面,语气恨恨地道:“这些贼兵太猖狂了。于成龙太过无能,浪得虚名,一朝丧师,竟然让大半个湖南都被贼兵所占。现在竟然都跑到江西来了,真是无法无天。孟启祚这个废物,贼兵影子都没看见竟然就弃城而逃,回头一定要让我儿参他一本。”
孟启祚就是龙泉知县。
身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应和道:“兴许不用大少爷弹劾,邹家家主也会向陶巡抚告状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巡抚就会派大军过来剿灭贼军了。”
仇承保闻言哈哈大笑道:“说的也是,论起损失来,邹家的损失可比咱们大多了。他们邹家是做丝绸生意起家的,光是在龙泉城外那几千亩桑田损失了也够邹世吉那老东西喝一壶的。邹世吉平日里仗着他们有陶巡抚的关系,鼻孔朝天,这次肯定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那咱们就先等着看好戏吧。”
管家适时奉上一记马屁:“还是老爷老谋深算。”
仇承保哈哈大笑起来。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荡寇军要攻打龙泉县城的时候,可结果却让人大感意外,
荡寇军船队在经过龙泉县城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登岸攻城的迹象,大队继续前行,只是派了一小队人马登岸来到了城下。
那十二家得了寇良才字据的乡绅早都在城头忐忑不安地等待多时了。
城头的殿前司密探跟带队的这支小队的军官对了联络暗号之后,立刻带着十二家乡派出的家丁打开了城门。
龙泉城就这样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
正如之前的承诺一样,龙泉城的一应事务暂时交给十二家乡绅推举出来的代表来主持打理,这一小队人马其实就是朱熙派给这十二家乡绅的一把刀,专门用来清理那些他们不方便或者不敢清理的刺头的。
同时,也是一把监督他们的刀。
这十二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看到这一小队荡寇军果然军容严整,彪悍肃杀,但是却真的如传言之中军纪严明,不会随意害民扰民之后,他们原本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了下来,认真地开始履行他们的职责。
而且听说后续还会有军队过来驻防之后,他们做事就更加勤勉用心了。
不过有人却担心地对带队的军官说道:“邹家和仇家两家的家主带着他们的家人都跑了,这两家都颇有背景,极有可能会引来清兵攻打,贵军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带队的军官是一名连长,问清楚了那两家何时逃跑之后,轻松笑道:“不用担心,说不定此时那两家已经成为了我军的俘虏。”
与此同时,朱熙站在一艘作为旗舰的大船前甲板上正对着下面的几艘小船上的士兵吩咐道:“把那些人都捞上来。”
大船周围有几艘小艇正在向着不远处的一艘倾翻的船只快速行驶过去。
那艘船的旁边的水里正有七八个人影正在水里载沉载浮,大喊救命。
这艘倾翻的船只正是仇家的那艘船。
他们跟邹家家主一样,本以为荡寇军是奔着龙泉县城去的,自己跑得快,肯定是追不上的。
所以赶路的时候就优哉游哉的。
再加上这些有钱人的船只打造的时候侧重于舒适平稳,速度上并不快。
所以在发现了后面出现了大量的打着荡寇军旗帜的船队时,瞬间魂飞魄散,想要加速行驶以拉开距离。
但是这一慌张,不仅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因为慌乱之下船只撞到了水面下一处暗礁而直接翻船了,船上的人全部掉入了江中。
正好此时荡寇军船队赶到,朱熙看见了就命令人去将这些人给捞了上来。
还好拯救及时,仇家船上的八个人全部给救了上来,就连那艘船也被荡寇军给打捞了起来。
看着这一群人身上穿着的绸缎衣裳,朱熙大概也能猜出他们的身份,于是让人直接审问。
仇承保看到船上的旗帜就知道自己遇到了荡寇军,心中暗暗叫苦。
这伙贼军不是去打龙泉县城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他有心隐瞒真实身份,说自己只是一个前往庐陵行商的商人,还编了一个假名字。
可是朱熙多聪明啊,让人将仇家的这八个人分开审问。
他们八个根本就没有机会串联口径,所以很快就露馅了。
朱熙让人将仇家家主仇承保带过来,看着如落汤鸡一样的仇承保,朱熙笑眯眯地一边擦着手中的腰刀,一边问道:“仇老爷,你看我这把刀怎样?”
仇承保心中一惊,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中叫苦,心惊胆战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将军这把刀锋芒毕露,自然是把好刀。”
朱熙起身,将手中的刀架在仇承保的脖子上微微一笑道:“那仇老爷莫非以为我这把刀杀不得人吗?否则为何要编假话来骗我?”
仇承保虽然一向自诩心狠手毒胆子大,但是感受着脖子上的丝丝凉意,什么胆气都没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带着哭腔道:“将军饶命,老朽一时糊涂啊。将军只要饶我性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朱熙轻哼一声,收回腰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这些乡绅地主,平时一个个看着牛逼哄哄,但其实一个比一个惜命,只要刀架在脖子上,比谁都怕死。
吓唬他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仇承保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并且本着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的心思,将邹家的船在前面的消息也主动说了出来。
朱熙听到邹家竟然还有江西巡抚陶文心的这一层关系,觉得这个事情说不定有用,于是下令让先头船队加速前行,拦截邹家的船队。
命令传下去没有多久,就传回消息说是邹家的船被截听并且被俘虏了。
不多时,邹家家主邹世吉和其家人共十几口子都被押上了朱熙的旗舰。
邹世吉虽然心中也怕的要是,但是表现的比仇承保更硬气一些,在朱熙问他的身份的时候咬着牙死活不说。
但是架不住有仇承保这个二五仔啊,直接被朱熙叫出来指认。
邹世吉一看到仇承保,脸色一白,立刻知道什么都藏不住了,只好痛痛快快地全说了。
朱熙重点问起了邹家和清廷江西巡抚陶文心的关系。
原来这陶文心出身贫寒,在没有出仕之前,受过邹家的资助。
在出仕之后,邹家也经常出资帮助他上下打点,拓展人脉。
按照邹世吉的说法,这陶文心能做到江西巡抚的位置上,跟他们邹家的资助脱不开关系。
所以陶文心对邹家一直都很照顾,邹家也因此成了吉安府最有钱的家族之一。
朱熙听完,沉吟了片刻后又问道:“那这位陶巡抚如今在哪里?”
他本以为巡抚自然应该在江西的首府南昌城里,也不过随口一问而已。
没想着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
没想到邹世吉听到后略微犹豫了一下后道:“陶巡抚如今就在庐陵城城中,是来巡视吉安府的院试的。”
朱熙愣了一下,顿时大喜。
没想到路上随便抓个人能获得这么有价值的情报,简直是意外之喜。
在确定了消息确凿之后,朱熙立刻下令船队加速前进,直奔庐陵城。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方有难 八方点赞
从邹世吉口中得知江西巡抚陶文心此时正在庐陵城中,朱熙大感兴奋。
要是拿下庐陵城,捎带着搂草打兔子,将江西巡抚一起给俘虏了,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陶文心作为江西巡抚,被俘虏之后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短时间内清廷在江西的力量也会因为群龙无首而出现短暂混乱的。
就算清廷重新任命一个新的江西巡抚,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个短暂的混乱时间内,自己守住庐陵城的时间就会充裕很多。
荡寇军船队是顺流而下,又是满帆前进,速度极快,快到经过万安县城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刚刚收到消息准备坐船跑路的万安知县,顺手也给抓了。
万安知县欲哭无泪,他收到消息后以为荡寇军是来打万安的,想着跑到府城就好了,结果倒霉催的刚出城坐上船,歌还没来及的唱起来就当了俘虏。
朱熙也没心情审问,直接让人绑起来塞到底舱再说。
他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庐陵城下,然后把江西巡抚陶文心给抓住。
哦,对了,还有那被寇文才和岳文季两个忽悠过去的一群江西读书人。
在万安县城城头上本来都准备投降的一群乡绅看着飞驰而过的荡寇军船队,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道半天后,才有人惊呼道:“那知县老爷岂不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众人一愣,瞬间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方有难,八方点赞。
这知县平时里没少搜刮钱财,众人本来早就对他心生不满。谁承想这次跑的太快,正好把自己给跑到贼军堆里去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万安县过去之后就是泰和县。
因为速度太快,朱熙带着船队来到泰和县城下的已经快天黑了。
虽然夜间行船危险很大,但是朱熙为了争取时间,并未让船队停下,而是让人点起火把继续前进,哪怕速度慢一点也要尽早赶路。
好歹驾船的都是一些老把式,对这段水道都挺熟悉,速度慢一点的话倒也能够应付夜间行船。
泰和县的清兵在城头上也看不清,只是远远看到长长的一串火把顺江而下,只是当成了连夜赶路的商船队伍,压根也没当回事,更没有禀告知县。
等到第二天天亮收到消息的时候,朱熙带着船队已经在数十里之外了。
船队又行驶了半天后,朱熙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用单筒望远镜看见远处有一个小镇子,将向导叫过来问道:“那个镇子是什么地方?”
向导看了看,道:“那个镇子叫做永和镇。到了永和镇之后,距离庐陵城就不足五十里地了。”
朱熙立刻下令道:“全军换上清兵的衣服甲胄,打起赣州绿营旗帜。”
俘虏了那么多的清兵,这些东西简直不要太多。
之所以让打起赣州绿营清兵的旗帜,主要是因为赣州府正好在吉安府的南边,正好也符合他们的来向,不容易引起怀疑。
旗帜当然是伪造的,荡寇军可还没跟江西的清兵打过仗。
不过绿营的旗帜大同小异,稍微名字换一下就行了。
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三千荡寇军很快就换上了清兵的衣甲,打起了清兵的旗帜,远远看去俨然就是一支清军队伍,任谁也不会怀疑这是一支假冒的清军。
船队抵达永和镇之后,朱熙下令稍作休整,并且故意派人登岸在永和镇强行索要吃食酒水等物。
永和镇的百姓本来还觉得这些官兵有点奇怪,为什么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两个装的鼓鼓囊囊的皮袋子,而且气度彪悍肃杀,身板挺直如松,一个个不苟言笑,跟以往他们见过的那些官兵很不一样。
但是看到这些官兵上岸强行索要吃食酒水的时候,心中感叹果然还是熟悉的官军做派。
只是这些官兵看起来急着去打仗,并没有胡乱抢掠,祸害百姓,这让大家伙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在永和镇搞这么一出,一来是想营造一个假象,万一这镇子里有官府的眼线,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会怀疑这支假冒清军的身份了。
毕竟在一般人的逻辑当中,敌人要是偷袭,肯定是偷偷摸摸的,谁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那不是等于自我暴露嘛。
二来朱熙也是让人趁机打听一下庐陵城有没有什么异常。
“朱将军,小的都打听过了,没什么异常。庐陵城一切正常,城门也正常开放。”
派去打听的是那个向导,这是个当地人,打听起来最方便,口音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个向导其实也是属于殿前司发展的外线人员,所以也算是自己人。
朱熙放下下来,正要下令船队继续前进的时候,却看那个向导好像有点欲言又止,心中一动,问道:“老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来,不用有什么顾虑。”
这个江西老表这一路上跟朱熙相处了一路,知道这位年轻的将领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但是并不难相处。
听到朱熙这么一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朱将军,小人有一句话想说给你听。就是咱们大军的样子还是不像清兵。如果不改的话,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朱熙一愣,问道:“哪里不像?衣服甲胄以及旗帜都是缴获的清兵的,就连兵器也换成了清兵常用的武器,难道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像的吗?”
江西老表酝酿了一下,道:“不是衣服旗帜的问题,就是感觉,感觉不一样。我之前见过的那些清兵一个个平日都是嚣张的很,走路都恨不得跟个螃蟹一样,哪里有咱们的这些将士们这些端正啊。”
朱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江西老表的意思是荡寇军的气质太过端正了,不像清军看起来那么懒散,所以容易被人给怀疑。
这一点还真是没有考虑到,毕竟平日里都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换了衣服,也还能看出那种卓尔不群的精锐气质来。
“我懂了,来人,让将士们都放松些,不要表现的那么严肃,说说笑笑也行,站着的时候也不用站的那么笔直,总而言之,向着乌合之众那个方向靠拢,但是也不要表现的太夸张,好歹咱们现在扮演的是正规军。”
朱熙立刻让人传令下去。
这道命令搞得下面的将士们都有点一头雾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执行。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各级军官都就让大军仔细回忆平日里见到的清兵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士兵们就更茫然了。
平时里见到的清兵大部分都是当了俘虏的清兵,一个个臊眉搭眼,垂头丧气的,难不成要学那个?
因此闹出了不少洋相,倒是引发了许多哄笑声。
朱熙听得皱眉,结果江西老表却一脸惊喜地点头道:“将军,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朱熙差点没被呛住。
这么一搞,等船队快到庐陵城下的时候,将士们的神态松弛了许多,看上去没有紧绷了,多了几分随意,这也让朱熙心中踏实了一些。
很快,船队抵达了庐陵城外一处叫做梅林渡的渡口。
这个梅林渡是庐陵城外最大的一个渡口码头,每天有成百上千条船只在这里停泊,其吞吐量在整个吉安府是最大的,在整个江西也能排的上号。
因此,这个梅林渡也发展成了一个非常热闹的小镇,小镇上商铺密集,人口众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当铺妓院茶馆酒肆客栈饭馆以及各类商铺仓库应有尽有。
因此码头上的势力也是鱼龙混杂,既有漕帮的人,也有当地的打行的人,还有官府派来这里收税的税吏税丁以及巡检司派来维持治安的人。
船队抵达码头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码头上泊满了船只,不时的有货物人员被装卸,人来人往,一片热闹熙攘的景象。
朱熙见状,知道必须将这个码头先控制在手中,一来可以延缓消息被传出去的速度,二来就算清军援军过来,也别想轻易登岸。
所以他立刻下令道:“驱赶那些船只,让他们让开地方,派两个连先行登岸接管码头,谁敢阻挠,临机处置。”
既然现在假扮的是清兵,那自然要蛮横一点。
呼啦啦江上忽然来了这么大的一支船队,梅林渡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待看清楚了了船上的旗帜,众人都知道这是从赣州府来的官军,一个个大惑不解,为什么会有赣州府的大队官兵过来,难道是又要打仗了?
但是这年头的官兵是什么德行,众人都是心中有数的。
这年代可没什么军民鱼水情,说是彼此视为仇寇其实也不算离谱。
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惊恐的远远避开,只有那些自恃自己还有点身份和背景的人。
作为前锋的船只开过去将那些正在装卸货物人员的船只往外驱赶,船上船下的人都面带不忿之色,但是看着那些如狼似虎,气质彪悍肃杀的“官兵”,也知道这些官兵一看都不好惹,所以大多数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骂骂咧咧的将船开到远处去。
但是也有那不开眼,自恃身份,跑过去交涉。
曹老六是当地漕帮在梅林渡口的话事人,手下平日里管着两三百好人,既有漕帮的打手,也有码头上的苦力,平日里在梅林渡也算的上一号人物,就连知府衙门派驻梅林渡的税吏平日里都要礼遇他三分。
所以这也让他有些膨胀,觉得自己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对一般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此时看到自己漕帮的一些正在装货卸货的船也被赶到了一旁去,心中就有些不爽,感觉这就是在赤裸裸地打自己的脸,所以也没多想,直接晃着膀子,迈着霸王步就上去打算交涉一番。
在他看来,这支官兵从赣州来的,算是客兵。既然是客兵,那来了吉安府,就得客随主便,怎么着也得给自己这个地头蛇一点面子。
况且,他们漕帮帮主的的妹子可是吉安知府的续弦夫人,凭着这一层关系,在吉安府的地界上,还没有几个人敢不给他们漕帮面子。
这些赣州府来的官兵虽然看着不好惹,但是他们的主将肯定也要给知府大人面子的。
不过曹老六也算是个谨慎的,怕自己面子不够大,所以又去找到那个知府衙门派来的税吏吴庆有问道:“吴大人,这伙官兵什么来头啊?没听说最近要打仗啊,怎么还要从赣州府调兵啊?”
吴庆有当然也很茫然,摇头道:“从赣州府调兵这种事肯定不是知府大人能办到的。不过巡抚陶大人正在庐陵,说不定是巡抚大人要调兵剿贼,所以让赣州府的官兵来助阵?不过这支官兵看着跟其他的官军看着很不一样,一看就很精锐。那赣州府的绿营总兵项元璟我倒也听说过,没听说此人的练兵本事有多厉害啊。看来,传言还是不能尽信啊!”
曹老六没心思听吴庆有在这里感慨,道:“甭管他们是谁调来的,兄弟我码头上那些货正着急装卸呢,这官兵一来全给搅和了。吴大人,麻烦你跟兄弟一起过去找这支官兵的带队主将说道说道,让兄弟的船先把货装卸了,再让他们的船靠岸。”
吴庆有有点犹豫,心中有点害怕,这伙官兵一看都不是好说话的,万一人家不给面子倒也罢了,再给惹恼了,给自己臭揍一顿那才是倒霉的。
但是平日里又吹牛吹多了,总吹嘘自己多牛逼,此时要是不去,这面子上又过不去。
况且漕帮的帮主又是知府大人的大舅哥,这要是自己驳了曹老六的面子,回头这厮给自己告上一刁状,那自己这个肥差能不能继续握着都不一定啊。
想了想,吴庆有一咬牙答应道:“好,我就跟曹兄弟一起去见见这位兵头,就算不给本官面子,那也得给知府大人面子啊。”
说完,两人就向着码头上刚刚登岸上来的“官军”走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庐陵城今日易主了
大大出乎曹老六的意外,这伙“官兵”不仅不给他面子,甚至连吴庆有这个知府衙门派来的人面子也同样不给,而且在他们自报身份之后直接将他们就给踢翻在地困了起来,嘴巴都给堵上了。
两人在地上挣扎成蛆,满脸懵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官兵啊!
等到朱熙穿着一身清军总兵才能穿的棉甲走上码头时,部队已经彻底控制了码头。
“吉安知府高廷焕以及吉安府绿营守备纪喜勾结反贼,意图谋反,本将军奉命捉拿他们并且驻守庐陵城的。闲杂人等,不得妄动,否则一律视为反贼同党。”
朱熙看着四周投射过来的密密麻麻的目光,冷哼一声大声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码头上人群一下子炸了。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石破天惊啊,知府和绿营守备竟然同时勾结反贼?真的假的?
可是看着眼前源源不断从船上登岸的官兵,就算很多人心中疑窦丛生,但是也逐渐都趋向于相信是真的了。
朱熙才不管他们信不信,他要的只是制造混乱而已,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码头上的人里有人害怕牵连自己,趁机逃跑。也有人赶紧回城里去给知府报信去了。
但是也有那不怕死的留着继续看热闹,总之一片混乱。
朱熙也不理会这些,只要这些人不做死的在码头上闹事,爱干啥干啥。
留下一个营控制码头,将码头上的那些巡丁官差以及那些漕帮打手全部都给缴械滚起来之后,朱熙带着剩下的人直奔城门而去。
至于驻扎在城北的吉安府绿营,朱熙暂时还不顾上他们。
只要控制了庐陵城,他们就算能耐再大也翻不了天。
话说跑回成立给吉安知府报信的人跑到府衙,却没见到知府。
一打听,说是知府大人正陪着巡抚大人去参见一个什么诗会去了。
报信的人倒是个机灵的,也没敢乱说,打听到那诗会是在一个叫做陶园的地方举办的,又急匆匆的寻了过去。
这个诗会其实就岳文季发起的那个诗会,想要绑架一群读书人给沈墨所用。
但是没想到消息传出去之后,被吉安知府高廷焕给知道了。
正巧赶上来检查院试工作的巡抚大人,高知府就出于拍马屁的心思又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陶巡抚,以证明自己治下的吉安府文华俊秀,人才辈出。
况且据说发起这个诗会的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吉安府第一才子岳文季,而且据说岳文季还打算在这个诗会上把自己第一才子的名号给让出来。
江西巡抚陶文心一向也是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而且如果参与进去就能更体现自己这个巡抚重视文教了,所以一听也是兴致盎然。
有了两位大佬的参与,这个诗会的规格一下子就给起来了。
不仅举办的地点直接一下子升格倒在吉安府最有名的陶园之中举行,而且参与的人数范围一下子都扩大了许多。
来的不仅有各种士子文人,而且许多想要趁机拉关系的乡绅豪富也都跑来了。
本来一场简单的文人聚会,结果一下子搞成了一个官绅士子团建活动,这是岳文季和寇良才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且主办权已经都被知府衙门派人接手了,岳文季这个吉安第一才子只需要充当个招牌就行了。
眼看着事情完全超出了计划,两人能都有点慌。
寇良才当时甚至生出了跑路的想法。
想一想都很离谱,本来只是想趁机忽悠一些读书人的,结果没想到连江西巡抚这种大鱼都要主动往里面钻,这种场面已经不是他们两个读书人都掌控的了。
最后还是岳文季胆子大,一咬牙道:“怕什么,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咱们就笑纳呗!你赶紧联系你那位程将军,只要他的军队能够按时过来,咱们就立大功了!到时候他沈总镇不给我一个知府都说不过去。”
看岳文季这么说,寇良才也有点惭愧,牙一咬,脚一跺,也准备豁出去了。
主办权被知府衙门派人接手了,这诗会举办的日期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
前两天定下日期之后,寇良才就派长随寇三每天在城外码头上溜达,等待荡寇军到来。
朱熙今日一下船,寇三就认出他来了,很快就混入了朱熙的队伍当中,把消息告诉了朱熙。
朱熙听说江西巡抚和知府还有庐陵城乃至江西许多有头有脸的士绅豪富都被寇良才他们筹备的这个诗会给吸引了过来,顿时大喜。
他立刻让寇三赶紧回去报信,同时立刻下令部队加速进城。
此时的庐陵城完全没有一点防备,虽然城门口的守军听说了码头上来了大队的官兵,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守门的把总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派人去请示还在城北大营里的守备纪喜。
可是派去的人刚走没多久,朱熙就带着人赶到了东门口。
守门的把总正想上前询问,结果刚走两步,对面的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很快,庐陵城的东门就落入了荡寇军手中。
朱熙留下一个营的人马镇守东门,又分出几个营分别直奔其他几个城门,还有知府衙门以及官仓府库等地方,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直奔举办诗会的陶园而去。
这边厢,陶园里,诗会刚刚进入了饮宴阶段,整个陶园开了组织二三十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身形肥胖的江西巡抚陶文心笑吟吟地坐在上首,右手边同样肥胖的吉安知府高廷焕,另一边则是带着痛苦面具的岳文季。
毕竟这个诗会是以他的名头举办的,所以他就自然也有幸坐在了巡抚的左手边,以表示巡抚大人看重人才。
陶文心此时正在侃侃而谈,给岳文季讲着自己的所谓人生经验和官场心得,听得岳文季昏昏欲睡,痛苦不已,但是却还得继续忍着,心中在不断盘算荡寇军啥时候来啊,好让自己结束这痛苦的体现。
伺候这些脑满肠肥的狗官实在太难受了。
吉安知府高廷焕看着速来桀骜不驯,甚至还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的岳文季竟然今天这么耐得住性子,不由的心中冷笑。
好你个岳文季,还以为你多么清高脱俗呢,没想到在巡抚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
正在这时,高廷焕留在厅外的长随神色匆匆跑进厅中,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
高廷焕原本还得意的神情瞬间一滞,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站起来对着江西巡抚陶文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大叫道:“抚台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真的冤枉啊,还请抚台大人明察啊!”
这么一处,不仅陶文心懵了,就连旁边正一脸不耐烦的岳文季也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剧本里没有这么一出啊!
被高廷焕这么一跪,原本喧闹的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看了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陶文心定了定神,板着脸道:“高知府,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可别让在场的诸位贤达看笑话。”
高廷焕此时根本顾不上别的了,命都快要没了,还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依旧跪在地上哭喊道:“抚台大人,下官真的没有勾结反贼啊!抚台大人若不救下官一命,下官就长跪不起啊!”
陶文心听得更糊涂了,皱着眉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官一句都听不懂。何人说你跟反贼勾结了?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厅中众人听说高知府跟反贼勾结,原本安静的场面一下子哗然起来,议论声骤起。
陶文心一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立刻上前一步,喝道:“肃静!”
此人声如洪钟,原本喧哗的场面顷刻安静下来。
高廷焕看陶文心的样子,不仅也有些疑惑,道:“方才有人来报下官,说是赣州府绿营总兵项元璟带着三千兵马到了城外,说是下官勾结反贼,所以奉命来捉拿下官,还要驻守庐陵城,难道这不是抚台大人下的命令吗?”
此时的高廷焕,甚至都开始认为这场诗会根本就是陶文心给自己准备的一场鸿门宴了。
可是他压根忘了这诗会的事情还是他自己告诉的陶文心的。
况且,陶文心正要收拾他一个小小知府,根本不需要劳师动众,一道手令下来就直接拎走了。
陶文心闻言怒骂道:“蠢货,怎么可能是我?你是本官一手提拔的,我为什么要治你?还跟反贼勾结,你高廷焕贪财好色是一把好手,但是让你跟反贼勾结,你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况且,吉安府周围有什么反贼能让你勾结的?难不成湖南的沈墨派人过来跟你勾结的不成?”
被陶文心这么一骂,高廷焕心中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急忙点头道:“抚台大人说的是啊,下官虽然贪财好色,但是真的没有跟反贼勾结的胆子啊。”
“你先起来,别跪在这里丢人现眼。你跟我一起回知府衙门,我倒要看看这是谁下的命令。”
陶文心心中其实也很恼火,除了自己这个江西巡抚之外,能调动这么多兵马的整个江西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镇守南昌的八旗驻防将军察干了。
可是察干跟陶文心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平日里跟自己相处的也不错,没道理去做这种事情啊。
他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性,但是很快就都被自己给推翻了。
因为每一种可能性都非常的不符合常理。
正当陶文心准备下令散席,自己带着高廷焕准备回知府衙门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一个在外面负责守门的巡抚标兵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大叫道:“抚台大人,外面来的大量官兵将陶园给包围了!”
厅中众人一时大惊失色,这高知府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能让这么多官兵如此兴师动众地过来抓他?
陶文心站起来呵斥道:“慌什么,本官还在这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威风!”
陶文心虽然长得肥胖,但是好歹也是当过几年巡抚的人,这么一支棱起来还是有几分官威的,众人立刻安静了许多。
陶文心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快要走到厅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厮杀声,其中还有短促的惨叫声,但是很快归于平静。
这让他的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一滞,肥胖的身子都有些差点站不稳了。
显然,那些惨叫声是属于他留在外面的那些巡抚标兵的。
巡抚标兵就相当于巡抚的亲兵卫队。
这些人既然敢对自己的标兵动手,这就说明根本不是冲着高廷焕来的,而是冲着自己这个巡抚来的。
那么到底是谁要对自己动手?
一个惊骇至极的念头猛地从他的心底崩了出来!
但是很快就被他给否定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皇上是不可能这样对自己的,自己对皇上,对大清可是忠心耿耿啊!
就在陶文心惊恐万分,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很快就有一大群身穿清兵衣甲的士兵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看起来非常年轻,身穿银色棉甲,腰间跨刀,显然是这群士兵的将领。
陶文心怒视此人,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喝问道:“你是何人?又是奉何人命令,敢来庐陵城撒野?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本官定会重重治你不可!”
那将领轻蔑地打量了一眼陶文心,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敢跟老子这么说话,你要是不说清楚,老子直接让你人头落地。”
看对方这么嚣张,陶文心差点没气死,强忍着怒气道:“本官是江西巡抚陶文心,你竟敢对本官如此狂悖无礼!”
那将领哦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皱眉道:“你就是陶文心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啊,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死胖子,真是让人失望。绑起来!”
陶文心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就冲过来一群士兵向着他奔了过来。
陶文心身后的那名亲兵刚想上前,就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脑袋上。
很快,陶文心已经身后早都瑟瑟发抖的高廷焕两个人都被绑的结结实实地扔在了地上。
厅中的其他人此时也都看出了不对劲,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那将领目光在厅中扫视了一眼道:“诸位,认识一下,我是楚国公沈墨麾下将领朱熙,现在正式向诸位宣布,这庐陵城从今日开始易主了!”
人群先是一滞,继而有人反应过来,低声呼叫道:“沈墨?竟然是湖南的反贼沈墨打过来了!”
大厅之中一下子又哗然起来,人人脸上如丧考妣。
只有岳文季一人神色轻松起来。
终于来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夺门之战
朱熙这边顺利拿下江西巡抚陶文心和吉安知府高廷焕等人,顺带着还俘虏了一大堆的江西贤达人氏,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哭丧着脸自报家门,朱熙乐的咧开大嘴合不拢嘴。
这时候,寇良才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看见朱熙快步上前大笑道:“朱营长,你可算是及时赶到了。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两人都是旧相识,自然没有那么多客套拘束。
朱熙见到寇良才也很高兴,本想种种拍下他的肩膀,但是一想到自己手劲大,怕直接给人拍到地上去,手都举起来了临时又收住,轻轻拍了一下,笑道:“还是你老寇有本事,要不是你,我去哪里抓这么大的一堆大鱼啊!回头我一定在程将军那边好好给你报功!”
饶是收住了劲,寇良才还是被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拍的一个趔趄,苦笑道:“朱将军还真是虎将啊,不过下次还请收着点神通,在下经受不住啊!”
朱熙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寇良才转身看了一圈,看见了依然躲在人群里的岳文季,急忙招手唤他过来,然后给朱熙介绍道:“朱营长,这位就是岳文季,我的好友,也是这次的首要功臣。若非他的名头,咱们可捞不到这么多的大鱼啊!”
朱熙看着岳文季,看眼前这位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身形魁梧,全然不似一般的读书人那么看起来孱弱,心中顿时也生出许多好感来,拱手笑道:“岳先生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这次若不是先生用自己的名义把这些读书人还有这些管理乡绅给骗过来,我可没这么大本事去把他们一网给捞住。先生请放心,你的首功肯定是跑不了的!”
朱熙的嗓门相当大,厅中那些还没有被押下去的士子士绅都听见了,许多人立刻向岳文季投来愤恨的目光。
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陶文心和高廷焕两个人更是死死地瞪着岳文季,看样子是恨不得将他给生吞了。
岳文季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目光,尤其是自己邀请过来的那些昔日好友或者同窗看着自己的目光更是气愤难当。
但是他也不在乎这些,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以后他们会感激自己的。
岳文季上前拱手跟朱熙见礼,然后看着一旁的寇文才故意冷哼一声道:“寇兄,你跟这位朱将军双簧唱的好的,难道还还怕我老岳反悔不成?”
寇良才跟朱熙刚才故意大声说这是岳文季的功劳,其实心中就是有点将他架住的意思。
不过此时这点小心思被岳文季说破,他也没有不好意思,笑道:“你老岳这么聪明的人,我这点小心思肯定是瞒不住你的。我这也是担心你这位大功臣半路跑了嘛,见谅见谅啊!哈哈……”
朱熙也是嘿嘿一笑道:“岳先生,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那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就多担待。城里还没有彻底拿下,城东的清兵还没收拾,这里就交给两位了,我先忙去了。”
说完一拱手,留下一个连长,带着一个连的士兵留在这里,朱熙直接带着主力匆匆赶去城中坐镇了。
现在可不是说闲话聊天的时候。
岳文季心中也并没有真正生气,对他来说这压根就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算不了什么。
他也知道轻重缓急,所以也没多说,拱手跟朱熙作别。
朱熙明确指示让留守的那个连长听寇良才两人的吩咐。
寇良才和岳文季对视一眼,也很明白,这是朱熙将施恩的机会留给了他们,尤其是留给了岳文季。
寇良才让士兵们先将陶文心等官吏以及那些士绅贤达找地方关起来,陶园面积很大,空房子也很多,临时关押这些人也很容易。
而且吩咐,如果这些人谁敢乱动,不用客气。
很快,厅中就剩下了一群年轻的读书人。
这些人一个个的看很气愤的看着岳文季,甚至有人还摩拳擦掌看起来想给他一顿老拳。
只是碍于周围虎视眈眈的荡寇军士兵,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眼前的情景就是一个缩影。
岳文季在一道道吃人的目光当中从容上前,对着四周行了一个罗圈揖,然后道:“诸位兄台,事到如今,我岳文季也实不相瞒。这次的诗会其实就是为了把诸位引过来的一个幌子。引过来做什么?当然不是为了害诸位,而是给诸位一个施展胸中才华和抱负的好机会。不客气的说,能来到此地的,都是勉强能入我约岳文季眼的人。多少人想来,我还看不上呢。”
听岳文季这么一说,很多人顿时感觉忽然有种与有荣焉,心中的恼恨之意都消散了许多。
那可是岳文季啊,经过他亲口认证的话,那说明自己原来还挺厉害的嘛。
咦!
美滋滋!
不过也有一人不忿道:“岳文季,你给我们的机会就是逼着我们从贼吗?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感激你不成?”
“没错,枉你岳文季顶着吉安府第一才子的名头,没想到却暗中勾结反贼,还用这种卑劣手段欺骗我等,而且还大言不惭,真是令人不齿!”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呸!”
很快,也有几个人出声附和,一副诸葛亮骂王朗的架势。
岳文季则丝毫没有动怒,看着那几个人从容一笑道:“反贼若是比朝廷还要像朝廷,而从贼又何妨?朝廷若是比反贼还要像反贼,这样的朝廷反了又何妨?你们扪心自问,这满清朝廷,可江西官府,这吉安府衙,真的是能让你们实行胸中抱负,能够让黎庶百姓安定平和的朝廷和官府吗?”
此言一出,那几个人的气势为止一滞,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们都是江西人,江西虽然在天下所有的省份当中都算是富庶省份,可是那些人间惨剧依然是数不胜数,什么卖儿鬻女,什么家破人亡,什么流离失所,什么逼良为娼,什么官逼民反,也是屡见不鲜。
他们根本无法反驳。
岳文季看一句话说的那些人哑口无言,冷哼一声继续道:“沈墨沈总镇文武双全,英明睿智,手下兵多将多,如今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湖南之地,颇得民心。沈总镇以光复汉家天下为既然,立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是何等的豪迈,何等的壮志?如今沈总镇意欲在衡阳立国,建立朝廷,正式打出驱逐满清,恢复华夏衣冠的旗号。尔等身为华夏后裔,汉家儿郎,不追随沈总镇的旗帜,难不成偏要去给满清鞑子当奴才不成?”
“我言尽于此,如果不想追随沈总镇的,事后我会请朱将军放你们回家。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权衡。”
岳文季一向的风格就是这样,快人快语,毫不拖泥带水。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满屋子的读书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寇良才在屋子外面等着,看大岳文季走出来后迎上来道:“老岳,你估计最后能有多少人原意留下来?”
岳文季自信一笑道:“至少九成往上,你不要低估了这些人的出仕之心。他们如果真的是那种淡泊名利之人,也不会来参加这个诗会来了。”
寇良才一想,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啊。
这次的诗会名义是为了争夺吉安府第一才子的名头,后来又中途被官府插手,变成了一个官绅士子的联谊活动,这些人还能来,可不就是存了争名夺利,攀附上层的功利之心嘛。
现在给他们一个当官的机会,而且还有一个光复汉家江山,恢复华夏衣冠这样正大光明的旗号,不愿意的才是傻子。
寇良才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抬头一看,岳文季正大步向大门的方向走去,急忙快走两步追上他道:“老岳,你要去哪里?”
岳文季道:“跟这些酸儒待在一起有啥意思,我想去看看那位朱将军是怎么砍人的。”
寇良才大惊,急忙拉着他道:“老岳,你一个读书人就别跑去添乱了。咱们好好待在陶园,等城中形势稳定下来后再说其他的。”
岳文季知道寇良才说的有道理,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
庐陵城跟其他的府城一样,也有四门。
入城的时候的东门很轻松的就被荡寇军给拿下来。
西门和南门也基本都很顺利,那些守门的清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缴械绑了起来塞进了小黑屋。
只有去夺取北门的那个营遇到了麻烦。
因为吉安府的绿营兵就驻守在庐陵城北门外,营地距离北城门不到十里。
如果城中发生敌情,绿营兵也是从北门入城的。
所以此处驻守的清军是最多的。
而赶巧的是,吉安府绿营守备纪喜听说江西巡抚陶文心正在城中,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巡抚面前刷个存在感,所以兴冲冲地带着礼物刚好准备进城去拜见陶文心。
结果刚走到北门,就收到消息,说是赣州府的绿营兵来抓他和知府高廷焕来了。
这下子把纪喜给吓蒙了,完全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一时也不敢进城了,留在北门的兵站里来回转圈。
刚好,朱熙排到北门的那个营此时也堪堪赶到,正好碰上了纪喜。
那个营长还想继续冒用清军的身份,想要靠近一举把这些守门的清兵给拿下。
结果纪喜心里本就发慌,看到这队突然出现的官兵自然格外的警惕,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正好一阵风吹过,前面的几个荡寇军士兵的衣服被风吹起来,露出了下面黑色的荡寇军战袍。
还有一人的帽子也被风吹翻,露出了留着短发的脑袋。
这一下子就彻底露馅了。
纪喜一边大喊“反贼”,一边下令附近的清兵组织反击。
在北门附近的清军的大约有两百人左右,正好都在附近,所以立刻听到招呼冲了上来,弓箭手就位,长矛兵在前,刀盾兵准备突击。
这纪喜练兵还是有点本事的,这些清兵的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
但是带队的那个荡寇军营长也不是平庸之辈,立刻发现了清兵的企图,大喝一声“炸!”
荡寇军士兵纷纷从腰间的皮袋子里掏出陶瓷炸弹,迅速地用火折子点燃,然后甩开臂膀向着清军人群里扔了过去。
在炸弹飞出去的同时,立刻转向两侧。
跟在后面的火枪兵立刻上前端着火铳上前对着清兵开火。
“轰轰轰轰……”
“砰砰砰砰……”
炸弹的爆炸声和火铳的射击声此起彼伏,白烟瞬间弥漫。
在荡寇军快速猛烈的打击下,北门清军还没完全列好的阵型立刻被轰击的四分五裂,一片鬼哭狼嚎,狼狈不堪。
荡寇军营长立刻带着那些掷弹兵冲了上去,手持长刀对那些清兵进行近身搏杀。
与此同时,火枪兵再次装弹,从城门后面的两侧兵道向上突击,夺取城门控制权。
经过片刻激战,北门附近的清兵很快被击溃,杀死了五十多人,俘虏了一百多,剩下的二三十人逃出来城。
北门落在了荡寇军手中。
从一个俘虏口中,得知了刚才那个指挥清军的人正是绿营守备纪喜,这让带队的那个营长大感懊恼。
要是抓住这纪喜,吉安府的绿营兵就是群狗无首了,根本不足为惧了。
但是没有在尸体堆里和俘虏群中找到纪喜,那肯定是逃回大营去了。
不过此时北门已经落在手里,荡寇军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立刻关闭北门,严加防守,谨防纪喜带兵攻城。
这场夺门之战虽然看似很激烈,但其实规模并不算大。
不过也算是这场夺城之战之中战斗规模最大的一次了。
其他地方几乎就没有发生任何像样的战斗,一来荡寇军穿的是清军衣服,无论那些守门的士兵还是那些巡街的捕快,亦或者是衙门里的衙役,都毫无防备。
二来也是荡寇军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干脆利索的直接就给缴械了。
官仓和府库也很顺利地被拿下。
至此,奔袭庐陵城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多管齐下
四门都被控制之后,朱熙立刻下令所有士兵换掉了清军衣甲,正式打出了荡寇军旗号,并宣布戒严,所有人员未得允许严禁随意走动。
庐陵城中上至乡绅富贾,下至百姓走卒,都懵了。
沈墨?那不是如今湖南闹得最凶,声势最大的反贼头子吗?可他的士兵怎么会突然跑到江西来了,而且还这么的快的就将庐陵城给占了?
完全没有一点征兆啊!
有人就问那知府呢?城外的绿营兵呢?
都是纸糊的吗?
然后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知府同样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被俘虏了。
不仅知府,就连跑到庐陵城来打秋风的江西巡抚一块被反贼给抓了。
一起被抓的还有许多平日里在庐陵城乃至江西地界上呼风唤雨,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头面人物。
绿营守备纪喜也被反贼打的灰头土脸,狼狈躲会城北大营去了,这会说不定正在收拾家当准备跑路呢!
这些劲爆的消息一个个的爆出来,让庐陵城的百姓听傻了,反应过来之后直呼好家伙!
沈墨这反贼竟然这么生猛的吗?连巡抚都被人家抓了,这还怎么玩?
不过还好,反贼看起来没有烧杀抢掠祸害百姓的迹象,只是不允许随意出门,那就乖乖在家先待着。
城中的头面人物被一网打尽,没人带头闹事,城中的秩序很快就安定下来。
朱熙一方面派人回去向程凯报信,一方面准备应对城外清军的反扑。
结果等了半天,一点不见清军的影子。
派人过去一打探,城北的清军大营已经空无一人,全跑了。
朱熙处于谨慎,派人又在庐陵城周边搜索了一番,依然没有发现清军踪迹,这才确认清军的确是跑了。
纪喜虽然有点本事,但是也不是傻子。
一来,整个吉安府的绿营不过两千人,这还是纸面上的数字,刨除那些吃空饷的,顶天就剩个一千五六百人了。
再减去那些之前守城门被俘被杀的,手中剩下也就一千人不到了。
更重要的是,在北门的时候他亲眼见识并领教了荡寇军狂野的打法,对荡寇军的实力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光是那小炸弹就够让人头大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脑袋不发昏,跑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清军一跑,庐陵城周边再也没有能对荡寇军造成威胁的势力了。
这时候,就是要稳定城内人心的时候了。
朱熙也并不是个莽夫,而且又有寇文才以及岳文季这两个人辅佐,很快针对城内不同群体做出了不同的措施。
首先,对于被岳文季忽悠过来的那些士子,为了表示对人才的尊重,首先恢复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可以在城中自由活动。
但是仅限城中,城外暂时肯定是出不去的。
其次,朱旭则临时任命寇良才作为吉安代理知府,岳文季为庐陵代理知县,共同维持庐陵城秩序,治理民政。
愿意出仕的士子,在经过两人简单考察后,会任命一个临时职务,也算是给这些人一个实习岗位。
因为知府衙门和知县衙门都被朱熙给一锅端了,所以空出了很多职位。
虽然许多基层的职位还需要暂时留任以前的那些人,但是管理岗位上肯定是要换上新人的。
但是岳文季在这里耍了一个小心眼,告诉那些被自己忽悠过来的士子,说荡寇军招贤纳士一向是针对所有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读书人。
而庐陵城,乃至整个吉安府还有许多没有来参加诗会的士子,从理论上来说他们同样是沈总镇需要的人才。
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有点优先权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言下之意就很明显,如果你们还在这里假矜持,扭扭捏捏,拿腔拿调,那对不起,机会可就给别人了。
而且不愿意出仕的人以后也会被拉入黑名单,永不录用。
别说,这一招效果还这不错。
那些士子本就是一个个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一个个心高气傲。
明明都是满心功利,但是却也恼恨自己被岳文季给摆了一道,觉得这样被逼着当官没有面子,所以私下商定要摆摆架子,来表达他们的志气。
结果岳文季根本不惯着他们,直接给搞了这么一出,连招贤榜都被贴出去了。
这下子那些士子都慌了,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面子了,都私下跑去找岳文季表明心迹。
就算剩下几个死硬分子,也翻不出啥水花来了。
朱熙知道了以后,佩服的地对岳文季道:“老岳,你这招釜底抽薪真是厉害啊,让他们巴巴的上门自己求着要当官,可比咱们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要强的多。说起来,还是你们读书人心脏啊!”
岳文季面色抽搐,黑着脸道:“朱将军,您要是不会夸人就别夸了。读书人心脏的很多,但是我老岳绝对不脏。我只是太了解这些人的德行了而已。”
朱熙嘿嘿一笑,立刻赔罪:“你懂得,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你的确是个厉害的,日后肯定是宰辅之臣。我看好你哦!”
说起来,岳文季比起跟那些读书人打交道,其实倒是更喜欢跟朱熙这样的武将打交道,没有读书人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很舒服。
而且朱熙个人给他的观感也很不错。
这两日他也走遍了城中,没有看到一起荡寇军士兵军纪混乱骚扰百姓的现象,甚至必要的时候还会帮助那些有困难的百姓。
而且士兵们驻扎的营地也都是在一些无人居住的空屋,或者临时搭建的营地,没有发生一起侵占百姓房屋的事情。
这让岳文季不禁感慨自己是看到了“岳家军”重现。
人人都说岳家军,就是因为岳家军那样的军队实在太少了,几乎就是绝无仅有。
没有的,稀缺的东西才会经常挂在嘴上,这是一个很朴素却很真实的逻辑。
搞定这些士子的同时,针对那些士绅们,岳文季向朱熙进言,建议如今城中秩序已经安定下来,可以放这些人回家。
毕竟这些人都是在本地影响力很大的人物,如果一直关着他们,容易造成人心恐慌。
又不能杀了他们,那样更坐实了外界关于荡寇军残暴好杀的流言。
而且,日后平定治理地方肯定还要借助这些人。
岳文季自然也了解荡寇军的政策,知道肯定直接将这些人放掉,所以又道:“将军,只要这些人愿意遵从咱们的规矩,就可以放他们回家,而且还会给他们家中子弟日后出仕的机会。”
朱熙一来是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二来也是要给岳文季这个面子。
所以略作沉吟就答应下来。
岳文季看朱熙答应,于是也主动请缨去跟这些士绅谈判。
朱熙明白岳文季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投名状,主动出头去得罪人,等于是将自己牢牢地绑在了荡寇军这辆战车上。
朱熙自然应允。
荡寇军的规矩是什么,自然就是士绅地主要把自己多余的土地田产都交出来分配给百姓,同时免掉百姓所欠的那些高利贷等。
这是每打下一个地方都要实施的政策,无一例外。
岳文季是一个深谙人心的人,虽然决定要放这些士绅回家,但是却并没有直接就放掉,而是让人放出消息说是他们有可能会被杀掉。
这下子直接在这些士绅当中引起了恐慌,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
有人大喊着要见朱熙,要见岳文季,但是却没人搭理他们。
这让他们更加害怕了,一个个感觉自己都已经成了案板上的猪了,随时准备着挨刀子。
等到这些人差不多快要崩溃的时候,岳文季适时出现,提出了荡寇军的那几条规矩,并且要求这些人筹集部分军费粮草,同意后写下字据便可以回家跟家人团聚了。
这些人本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自然争先恐后的立下字据,生怕名额有限,被别人抢了先。
如此一来,就算有几个不舍财的,也只能咬着牙从众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被放回了家。
这几天,岳文季和寇良才除了协助朱熙安定民心之外,也做了不少调查。
那些民愤极大,臭名昭著的士绅地主被抓了一批,当做反面典型,按照流程要公开审判后当众处决。
到时候,那些逃过一劫的都要被请回来观刑的。
目的很明确,就是杀鸡儆猴,让这些人知道荡寇军也是会杀人的。
这一套荡寇军已经都形成了非常娴熟的一套流程,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效果最好,心中都有数。
对百姓,则是秋毫无犯。
同时,让百姓早日恢复正常的生活。
因为大部分的穷人家中都都没什么余粮,都是靠着每天奔波维持生计的。
多戒严一日,百姓们的日子就难过一分。
另外,对于城中那些敢于趁机涨价囤积居奇的奸商,尤其是粮油蔬菜药铺这些关乎民生的行当,则是坚决打击。
光是因为趁机给粮食涨价,或者关门不售粮的粮商都被抓了好几个。
这些人将和那些民愤极大的乡绅地主一起会被公开审判后处决。
同时,荡寇军也组成了许多巡逻队,日夜在城中大街小巷巡逻,清除了一批趁机浑水摸鱼的青皮混混,流氓打手。
对这些人,则是遇见了当场就格杀勿论。
如某大帝所言,在大街上抓到,就在大街上处决;在厕所抓到,就淹死在粪坑里;在水塘边抓到,就扔到水塘里。
原谅他们是老天爷的事情,荡寇军士兵们的任务则是送他们去见老天爷。
多管齐下之后,庐陵城中的秩序很快得到了恢复,人心快速的安定了下来。
这一套组合拳也让许多人真正见识到了荡寇军的厉害之处,不仅打仗厉害,在战后的管理上同样厉害。
也因此扭住了很多人对于荡寇军之前那种充满偏见的印象。
在安定城内的同时,朱熙也没有放松对于周边城池清军动向的警惕,不断派出探子侦查各个方向清军的动向,同时严密控制水道,确保任何方向出现清兵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
将行辕设在桂东县的程凯,并没有被动地等待朱熙拿下庐陵城后再出兵,而是在朱熙刚到庐陵城下的时候,就派后续部队进入了龙泉县境内,直接占领了龙泉县。
然后,又很快分出了一支队伍火速奔赴万安县,在占领万安县城之后,立刻派兵在万安县一个叫做良口的小镇设置关卡。
良口这个小镇正好处于吉安府和赣州府的交界处,如果赣州府的清兵想要北上,必然要沿着赣江而行。
而良口就正好处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占领良口,就相当于掐住了清军的脖子,让他们无法顺利救援庐陵。
如果赣州府的清兵不走水道,那就只能翻山越岭了,那样花费的时间将会数倍的增加,而且行军的成本和风险同样会数倍的增加。
况且,就算他们最终能够抵达庐陵城,黄花菜早都凉了。
在占领了良口镇之后,程凯又顺势派兵攻占了泰和县。
如此一来,朱熙的后路被彻底打通,无论是军队还是给养都能源源不断的从湖南补充了过来。
除了龙泉、万安、泰和以及庐陵之外,吉安府另外还有吉水、永丰、莲花、永新和永宁五个县。
不过这五个县都没有处在荡寇军的补给通道上,战略位置也并不算重要,况且程凯此时手中剩下的兵力也不多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派兵占领这五个县了。
况且这五个县也对庐陵城构不成多大威胁,绿营兵都跑完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
就算有,也没那个胆子不是。
在这一连串的操作之下,从寇良才进入江西算起,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半个吉安府就落入了荡寇军的手中。
而且正经仗几乎没打一次,顺利的让人吃惊。
就是程凯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在收到朱熙送来的战报之后,看着上面那一串串原意出仕的士子名册,以及主动捐献军资粮草的士绅名单,他大喜过望,立刻派人送信到衡阳,给沈墨报喜,并且请示下一步的安排。
总算是在立国大典之前将献礼搞定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喜讯连连
沈墨如今占据的地方,除了刚刚占领的江西吉安府的这几个县之外,其他地方的驿站系统都已经基本恢复。
所以程凯的战报很快就到了衡阳沈墨的手中。
在知道程凯短短十天时间左右就将半个吉安府都占了,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损失,沈墨自然也是大喜不已。
于成龙如今作为理政大臣,沈墨手下首席文官,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首先恭喜沈墨地盘又扩大了,其次又郑重的提出意见,认为程凯这样跨省的重大军事行动应该提前向中枢请示,否则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希望沈墨能够对程凯略作申饬,以做警示。
就连王夫之这位内阁参议也表明了同样的态度。
沈墨倒是理解这两位的真正用意。
在铁牛传回来捷报之后,这这两位同样也表达过这样的态度。
他们并非对铁牛和程凯这些领兵大将有什么个人偏见或者仇怨,只是表明了一个作为臣子应该有的态度。
毕竟如今马上就要立国,很多事情不能如以前那样随意没有规矩了。
铁牛和程凯作为沈墨麾下最主要的两员大将,如同他们做事情讲规矩,那其他人自然也会效仿。
如果他们不讲规矩,而沈墨也有所纵容的话,那其他人同样会效仿。
防微杜渐还是很有必要的。
沈墨很理解这一点,所以自然也是痛快的接受了他们的劝谏,表示会申饬铁牛和程凯两人的。
两位老先生很满意沈墨的态度。
至于申饬的力度,那自然就由沈墨自己把握了。
臣子劝谏是表明自己作为臣子的态度和职责,而君主接受劝谏那也是表明对臣子的尊重,已经表现君主的胸怀,大家彼此给面子,这事情就是一桩美谈。
走完流程之后,这两位对于铁牛和程凯的战绩还是很惊喜的,在沈墨面前称赞道:“主公,牛将军和程将军真是大将之才,用兵深得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精髓,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咱们的地盘扩大了三分之一,甚至还扩展到了更富庶的江西,简直是给主公立国献上的最好的礼物啊。”
“更重要的是,拿下吉安府之后,咱们的人才缺口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主公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下面衙门的主官每天都跑来找老臣诉苦,要人。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士子,老臣这个理政大臣总算是腰杆硬了起来。”
众人都被于成龙的话给逗笑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王夫之又道:“两位将军立下如此大功,主公一定要多加表彰。所谓功过分明,才是驭下之道的核心。”
沈墨微笑点头:“姜斋先生所言甚是,我记住了。”
老夫子的通病就是自觉不自觉地好为人师,抓到机会就给沈墨上道理。
不过还好,王夫之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不会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一扯就扯半天。
所以沈墨并不反感,反而有些享受这种君臣相得的感觉。
于成龙沉吟后道:“其实,按照两位将军以往加上这次的战功,就是封爵以作嘉奖也并不为过。只是如今主公才立公国,如果给两位将军封爵的话最多也只能是男爵。历朝历代以军功而封爵者,最少都是伯爵为起点。如果封男爵的话,对两位将军肯定是有些不公允的。”
沈墨笑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什么想不通的。等以后天下一统,别说什么伯爵侯爵了,给他们封个异姓王都可以。现在说这些封爵的话有点早了。”
没想到两位老先生一听这话一下子严肃起来,王夫之立刻劝谏道:“主公,异姓王可是轻易封不得啊。能封王者,都是立下举世之功的武臣。而纵观历史,异姓之王又往往是天下动乱的根源,所以主公一定要谨慎再三啊。”
于成龙也点头赞同道:“主公,姜斋先生所言极是。主公当三思而后行啊。”
沈墨被这两位老头说的有点懵,自己只是随口一句,他们竟然当真了。
他本来的想法是以后天下一统后,肯定还要对外扩张的。到时候可以用海外的领土给手下的功臣们作为封地来酬功。
世界那么大,自己肯定是治理不过来的。
别说这个通讯极度不发达的时候了,就是前世自己生活的那个通讯交通高度发达的世界,领土太大同样会治理不过来。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却引起了这两位的劝谏,一时间倒是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不能说自己是随口一说,否则这两位肯定又要劝谏自己说作为君主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随意说笑。
所以,沈墨最后也没多做解释,只是答应以后自己肯定不随便给别人乱许爵位。
两位老先生劝谏君主是顺带的事情,今天来找沈墨主要的目的是商议一些立国大典的事情。
譬如说立国大典的时候要不要邀请一些贵宾来观礼。
一般情况下,国君即位,盟国或者是藩属国仆从国都要派遣使者来朝贺见证的。
但是如今沈墨是立国,而且也没有什么盟友,更谈不上什么仆从国藩属国了。
虽然从立场上来说,只要是反清的势力都可以算的上天然的盟友,譬如如今已经跑回昆明的吴世蟠,比如远在琉球的郑氏集团,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反秦势力。
但是这些势力基本上跟荡寇军都没什么来往,甚至有的还发生过局部的冲突。
但是如果没有宾客观礼的话,两位老先生觉得有点冷清,所以跑来请示沈墨,看要不要派人去给这些势力发请帖,邀请他们过来观礼,顺便谈谈看是否能真正结盟。
但是沈墨一听就直接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吴世蟠还是郑经,以及郑经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沈墨都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
要是国姓爷活着的时候,沈墨可能还会考虑结盟的事情。
但是如今是郑经当政,沈墨自然是看不上的。
“结盟的事情就更没有必要了。万一结盟了,以后要灭他们的时候别人还会说咱们背信弃义。”
听了沈墨的话,两位老先生微微叹口气,但是也知道沈墨说的是对的。
别说沈墨了,就是他们自己,何尝又能看得起吴世蟠和郑经父子呢。
于成龙在福建当按察使多年,福建对面就是琉球,自然听说了郑经父子不少的破事,心中对这父子三人早都鄙夷不已。
王夫之则是根本看不清吴三桂这一门子反复无常的汉奸小人。
吴三桂在衡阳称帝的时候,曾经让王夫之给自己写劝进表,王夫之誓死不从。
如果沈墨真的答应了跟这两家结盟的话,两人嘴上不会有异议,心中肯定也会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的。
现在看到沈墨态度这么坚决,嘴上叹气,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其他的大大小小的反清势力,沈墨同样看不上。
那些势力没有几家真正像样的,大多数就是打着反清的幌子,干着打家劫舍祸害百姓的勾当,别说跟他们结盟了,荡寇军见到他们都是直接剿灭。
“没人观礼就没人观礼呗,到时候请那些有军功的将士或是耕种有功,或者政绩突出的官员来观礼,难道不比请那些忘八端的东西要好许多?”
沈墨想了想说道。
没有外宾咱们请内宾嘛。
两人一愣,琢磨了一下,觉得沈墨的这个主意很新奇,颇有新意。
既能解决嘉宾的问题,还呢将此作为嘉奖那些有功之人的一种极高的荣誉,而且还能借着这些人的眼睛嘴巴回去宣扬国君的恩泽。
还有那些有名望的士绅商贾,各个群体的卓越人才都可以请来观礼嘛。
简直一举三得。
妙啊!
两人都是眼前一亮,齐声称赞:“主公奇思妙想,老臣佩服。”
沈墨微微一笑,这有什么。
前世看阅兵典礼的时候,各行各业的优秀代表都会被请去现场观礼的,只是常识罢了。
这个问题敲定之后,又商议了一番其他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期间姜寒酥派青竹紫竹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瓜果和解暑的饮品,两位老先生又是称赞夫人贤良淑德,颇具一国主母的风范。
沈墨立国,自立为国公。
国公的正妻就是国夫人。
姜寒酥自然就是毫无争议的国夫人。
白映波和雷九妹依然只能是如夫人。
等沈墨将来进位王爵之后或者称帝之后,两人才能进位妃子位。
到了妃子这个地步,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有了位份,就跟臣子的正妻有了诰命一样。
妃子本就是一种国君妻妾的爵位。
诰命则是对臣子妻子的爵位。
等送走了两位老先生,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沈墨本来还想留饭,但是两位老先生却执意要走,因为还有许多筹备工作等着他们,实在没时间去吃饭。
沈墨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说时候这这两位老先生谈起正事的时候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沈墨虽然表面老成稳重,但是毕竟也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有几个年轻人愿意每天跟老头子厮混在一起的?
谁不喜欢跟漂亮温柔的小姐姐一起玩耍?
沈墨有时候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从古至今昏君那么多,明君却那么少了。
当明君实在太累了,不仅要当劳模,还要克制自己的各种喜好,耐着性子跟各种不同性格的臣子周旋,要听臣子们唠叨,是个人都会觉得难以忍受的。
哪个昏君一开始没有一个明君梦啊,可是最后都是选择了躺平去当昏君。
当皇帝爽,但是当一个好皇帝却非常的不爽。
姜寒酥早就派了青竹在外面守着,看到两位老先生走了,就进来问沈墨要不要用饭。
虽然筹备立国大典主要由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位老先生负责牵头筹备,但是许多事情依然要沈墨去拿主意。
而且还有很多其他的军政事务等待他处理,所以他这些日子也是忙得够呛,以至于跟自己媳妇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他看着青竹眼睛里那浓浓的期待,略微沉吟后点头道:“你回去告诉夫人,我这就回去吃饭。”
青竹闻言一下子高兴起来,急忙跑回去报信了。
沈墨看的也是有些感慨,男人有时候忙起来真就顾不上家了。
自己媳妇现在还大着肚子,幸好家里还有丈母娘帮忙,这让他愧疚的心思淡了一些。
但是他也尽可能的多找机会陪陪媳妇。
怀孕的女人其实心理活动挺复杂的,需要丈夫多陪伴。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女人更习惯顺从忍耐,就算心中再委屈也不大会说出来。
尤其姜寒酥这么聪颖温柔的女人更是不会用这些事情来打扰沈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跟丈夫一起在一起多待一会,哪怕一起吃顿饭,对她来说也很满足了。
只是刚准备回府的时候,戴文胜又来了。
戴文胜一看沈墨的已经换上了便服,就知道主公准备回家陪媳妇了,就准备告辞,结果被沈墨叫住。
“你也没吃饭吧,一起走,顺便吃点,便走边说。”
戴文胜开玩笑道:“我怕夫人怪罪啊。”
沈墨笑道:“那我可管不着,我在家也是受人家管的。谁要你这个时候过来,夫人要是收拾你我可不帮你说话。”
戴文胜做出一副苦笑脸。
笑罢,沈墨问起了正事。
戴文胜神色之间带着兴奋道:“主公,好消息。孙翔在水师的配合下已经顺利地拿下了湘潭县。湘潭县知县以下所有官吏全部被俘,驻守湘潭的清军守将被我军火炮击中当场身亡。”
沈墨闻言也是大喜,笑道:“难怪我今天一直听着窗外的喜鹊叫个不停,真是喜讯连连。程凯那边刚拿下半个吉安府,孙翔这边又要兵临长沙城下了。好啊!真是太好了!”
在铁牛和程凯分别向东西两方发起攻势的时候,沈墨这边也没闲着。
在立国大典之前拿下长沙城,这是他打算送给自己的大礼。
如今作为长沙城南面最后一道屏障的湘潭县被攻克,就等于长沙城已经彻底暴露在了荡寇军的面前。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开启长沙之战
“清军水师那边有什么动向?”
沈墨和戴文胜干脆安步当车,一边走一边交谈。
“阮南强自从上次败退之后,又做回了水匪,不时的派人上岸劫掠,同时又开始兼并洞庭湖的其他水匪,声势在洞庭湖区域有点一时无两的意思。清廷那边暂时也拿他没办法。”
戴文胜向沈墨说着殿前司侦查到的情报。
沈墨点头道:“洞庭湖水域广大,地形复杂,各种势力混杂。阮南强作为洞庭湖实力最强的水匪才会被招安,如今重新当回水匪,必然暂时无人能治。清廷在洞庭湖区域也没有其他的水军,就算再不爽也只能干瞪眼。”
“主公说的是,清廷必须要在洞庭湖区域重新掌握一支水军力量,一来防范我军北上攻打长沙,二来也是要遏制应对阮南强。根据我分析,清廷极有可能是故技重施,招安一些跟阮南强敌对的水匪,以抗衡阮南强以及应对我军水师。另外,极有可能会从浙江或者福建调动水师来洞庭湖。如果没有水师助阵,清军在湖南战场上几乎是寸步难行。”
沈墨沉吟后说道:“招安水匪本就是一柄双刃剑,阮南强就是前车之鉴,清廷就算有这个想法,一时半会肯定也做不到。那些水匪也不是傻子,阮南强都已经在咱们手中吃了大亏,岂能看不出清廷要让他们当炮灰的心思?
至于说浙江的水师来助阵,倒是需要关注一些。不过福建水师就算了吧,一来路程太远,二来还有琉球的郑家牵制,就算能进入长江,也来不来几艘船。况且,我也不会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戴文胜笑道:“主公这么一说,我也是心头豁然开朗。清军水军方面的确不足为虑。我刚收到消息,康熙将姚启圣调任湖南了,而且任命为湖广总督,节制湖南湖北所有文武军政。”
沈墨一愣,想了想道:“姚启圣?这人好像年纪挺大了,比老于还要老,之前是福建总督的那个?”
戴文胜点头道:“就是他,只是他没有于山公年纪大,比于山公要小七岁。此人可是颇有才干的,而且领兵的经历也很丰富,康熙平定三藩的时候他出过不少力。施琅担任福建水师提督也是他向康熙举荐的。这些年琉球郑经在福建一直被清廷压制,主要就是姚启圣的功劳,所以此人不容小觑。”
沈墨也是听说过姚启圣的一些事迹的,对于康熙年间的几个有名的汉臣,一个于成龙,一个姚启圣,还有一个李光地,一个施琅也都是听过的。
另外还有一个康熙晚期的张廷玉,这会应该还是个小屁孩。
这几个人里面,于成龙现在是自己人,李光地已经做了自己刀下亡魂。
施琅现在还在福建训练水师,以后肯定会碰面的。
现在又轮到姚启圣了。
能让姚启圣当福建总督,康熙显然是非常看重他的能力的,要用他来对付海峡对岸的郑经父子。
按照原本历史的走向,在三藩之乱平定后,康熙就要腾出手来收拾郑经父子了。
姚启圣和施琅就是收拾郑经父子的关键人物,姚启圣是刀柄,施琅是刀刃,康熙则是那个握刀的人。
结果现在突然把姚启圣调任到了湖南,而且还是破格提拔为湖广总督,可见康熙如今已经将沈墨当成了比郑经父子威胁还要大的心腹大患,都顾不上郑经父子了,先要除掉他能安心。
湖广总督这个职位可不是轻易设置的,明朝的时候是没有分湖南湖北的,而只要一个湖广行省。
到了清代才分成湖南湖北。
如今康熙重设湖广总督,显然是要调集更多的兵力资源来对付沈墨。
这一点沈墨自然是一想就明白的。
不过沈墨倒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将帅个人的作用相当有限。
“继续关注就是了,别说姚启圣了,就是康熙亲自来了,这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你可以回头找老于聊聊,他之前是福建按察使,跟姚启圣共事过,肯定对这个人了解的比较多。”
沈墨随口吩咐道。
戴文胜记下,又说了一些其他的安排。
比如要想铁牛和程凯最近新占领的这些地盘派出精干人手去当地建立殿前司的情报点,将情报网继延伸扩展。
“长沙城里,已经潜入了不少我们的人,只是如今敌人已经高度警惕,这些人目前可能很难起到太多的作用。”
戴文胜说到这一点的时候,语气有点遗憾。
沈墨笑道:“间谍只是耳目,军队才是我们的手脚。打仗终究还是要靠手脚打的。你的殿前司底子薄,培养人才,搭建体系,建立渠道都需要时间。先把能做好的事情做好,以后有你立功的机会。”
被主公点破心思,戴文胜也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主公的意思,只是看铁牛和老程在外面攻城略地,打的热闹,所以这心里也有点痒痒。不过主公请放心,该做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误事的。”
两人说这话,很快就到了沈墨的国公府。
所谓国公府,也就是沈墨之前的宅子,换了个招牌而已。
虽然还还没有正式立国,但是牌子先提前挂上了。
姜寒酥听说沈墨回来了,亲自带着白映波和雷九妹一起兴冲冲地迎了出来。
她此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沈墨看她还是一副健步如飞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快步迎上去一把拉住她。
“你可慢点,都这么大肚子了还跑这么快,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啊!”
说完又看向后面急匆匆赶上来的两个小妾,皱眉道:“你们俩也要看着她点,怀孕了该注意就得注意。你们也是啊,以后怀了,也要小心,不能学着小竹子还这样跑来跑去的。”
两女被沈墨责备,本来还有点委屈,但是听到后面的话又脸红了。
这还有外人呢!
再看戴文胜,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得躲在一边抬头望天。
雷九妹脸红红地偷偷看沈墨,自己这还没过门呢,就给人家说生孩子的事情,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忽然好期待啊生孩子的过程啊!
姜寒酥看沈墨紧张的样子,心中分外甜蜜,急忙笑道:“怪不得她们,是我自己走快了,她们也是时常劝我要小心的。只是我没你想的那么娇弱,好歹以前也是威震一方的女反贼呢,难道还怕一个还没出世的小家伙?”
这话一下子把众人都给逗乐了。
沈墨也笑了,牵着媳妇的手往里面走,接口道:“女反贼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反贼似得?你这女反贼再厉害现在也得给我这个大反贼当媳妇,以后老老实实听话就是。”
这话又引的三女捧腹大笑。
沈墨真是一点国君包袱都没有,在几个妻妾面前一直都很随和,而且经常开各种玩笑。
久而久之,她们也习惯了沈墨的这种风格,所以也都慢慢地展露出了年轻女孩子特有的活泼,也不时地跟沈墨开开玩笑撒个娇什么的。
甚至沈墨为了给她们打发时间,连扑克牌都给整出来了。
什么挖坑斗地主五八三王二抽王八各种玩法也都教给了她们。
一开始沈墨总是赢,所以三女脸上总是贴满了纸条。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们脸上的纸条越来越少,倒是沈墨脸上的纸条越来越多。
尤其是白映波,玩纸牌很有天赋。
四个人玩牌的时候,总是她赢的最多。
有时候沈墨在她房中过夜的时候,两个人还要玩一会牌。
赌注当然也是有的,不过自然就不是贴纸条了,而是夫妻之间一些不足以为为外人道的小情趣了。
等进了内院,饭菜都已经摆上了桌。
丈母娘陈氏看到沈墨回来也很高兴,急忙吩咐人给沈墨打水洗漱,然后开饭。
如今虽然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但是桌上的饭菜跟平时也没太大区别。
只不过是鸡鸭鱼这些都有,看起来很丰盛,但是却都是些平常的食材。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上位者稍微表现对某种事物的喜欢,下面的就会争先效仿,而且会越来越夸张越来越严重,以致影响深远。
这句话出自《孟子·滕文公上》:“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
“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
从前,楚灵王喜欢他的臣子有纤细的腰。所以朝中的大臣,(惟恐自己腰肥体胖,失去宠信,因而不敢多吃),都是每天吃一顿饭用来节制自己的腰身,(每天起床后,整装时)先抑制住呼吸,然后把腰带束紧,扶着墙壁才能站起来。到了第二年,满朝(文武大臣们)脸色都是黑黄色了。
还有一句诗也是说这件事的: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宫女们为了迎合楚王,不敢吃饭,许多人因此都被饿死了。
所以沈墨平时就很注意这些,对家人也经常提醒。
不过他对吃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平日里也不挑食,家里做什么吃什么。
这一点让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人知道后,更是一番赞叹,觉得主公真是有明君之相。
在吃了一顿轻松愉快的晚饭后,戴文胜就很识趣地告辞了。
自有侍女收拾碗筷,沈墨就陪着姜寒酥在后花园散步聊天,听她说说府里发生的各种事情,然后也给她说点外面的事情。
姜寒酥早都听陈氏提醒过后宫不能干政,当然,她自己本身也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有时候也只是担心沈墨,所以会偶尔问一问。
沈墨也就跟聊天似得跟她简单说一说,也会鼓励她带着两个小妾出去在街上走走看看,体察一下民情。
总而言之,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就跟普通民间的小夫妻差不了多少,没有多少规矩讲究。
沈墨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故事魔改一番讲给她们听,安徒童话和格林童话里那几个最著名的故事现在几乎整个国公府的女人都知道了,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侍女们。
有几天,总能听见侍女对着铜镜问谁是这这世间最漂亮的人。
而那些男性仆人,则嘴里动不动念叨着芝麻开门。
当然,这都是他们私下的表现,在几个主人面前都表现的很得体。
夜深了,姜寒酥也困了,打着哈欠将沈墨往外推。
“小白等你好几天了,你别让她等太久了。”
沈墨假装忸怩了两下,然后哼着小曲溜进了白映波的房里。
小白现在花样越来越多了,搞得沈墨每次从她房里起床的时候都感觉有点腰酸了。
要知道他那可是铁腰子啊。
成了亲的女人真可怕啊!
翌日,沈墨再一次揉着腰从白映波的房里出来,身后是脸色越来越娇艳的白映波满足的笑容。
吃过饭之后,沈墨刚来到知府衙门里专属自己办公的小院,戴文胜就找了过来。
“主公,最新情报。姚启圣在刚到任之后,就派人从常德府、岳州府等长沙府周边府县调集军队向着长沙府汇集。而且还派出了信使向江西的袁州府求援,看样子是打算要聚集重兵死守长沙城。”
“根据前方探子送回来的情报,康熙有可能会紧急从京城向湖南的清军运送一大批的火器,包括火铳和火炮,以及大量的火药。但是具体的时间和运输的路线目前还不知道。”
“看样子,姚启圣这是准备在长沙和我军死磕啊。你告诉郑云龙,让他的水师务必要突破长沙城的封锁,进入长沙城以北的湘江水道。清军这批军火要顺利抵达长沙,必然是要走水道的。要郑云龙务必给我锁死湘江水道,在长沙之战结束之前,清军的一片舢板都不能通过。”
沈墨看着地图,目光锁定在长沙城,斩钉截铁地说道。
“另外,传我命令,召集衡阳附近所有团长以上军官来参加军议,商讨攻打长沙一事。”
“是,主公!”
一旁的秘书王攽立刻应命,离开房间将沈墨的命令传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富则给老子炸!
沈墨召集众军官开会,主题只有一件事:攻打长沙。
说是会议,其实就是下达军令,让各部队做好参战准备,按照大都督府拟定的作战计划,动员部队,筹备物资,按照作战计划准时达到指定位置。
沈墨手中如今能动用的正兵有三万左右,包含水师在内。
除了派驻各个城池的正兵,程凯和铁牛手下也各领着七八千正兵,其余的全都是地方守备兵以及如赵江龙这样投效的土司派去的土兵。
当然,这一次沈墨不打算抽调铁牛和程凯那边的人手,因为他们手中那些刚打下的地盘还需要足够的兵力去镇守,一旦抽调,那些新占领的地盘恐怕就会出现不安稳的迹象。
沈墨手中的三万正兵,还要留出至少五千来镇守衡阳,所以能出战的就只有两万五千左右。
除掉五千水师,就剩下两万了。
按照戴文胜的估计,姚启圣如今正在调集各方清军聚集长沙城。
保守估计,至少也有五万人以上。
要想顺利拿下一座有五万军队据守的大城,饶是荡寇军再精锐,再悍不畏死,两万人也有点捉襟见肘了。
况且军队行军,并不是两军摆开架势直接开打那么简单,前前后后各种准备和善后事宜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譬如警戒运输保护辎重乃至战后的打扫战场,抓捕俘虏这些脏活累活,都需要人来承担。
所以,两万人显然是不够的。
因此,沈墨下令从各府州县抽调守备军和村兵共五万来协助正兵进行这一次长沙之战,同时也想借这次的大战机会让这些士兵历练一番。
不经历战场,不经历流血牺牲,他们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精锐军队。
当然,沈墨对这些预备役士兵提出了一个要求,全部必须是训练时间超过三个月以上的士兵。
训练时间太短,在战场上容易误事,而且还会造成大量不必要的伤亡。
这次攻打长沙,沈墨打算亲自挂帅,孙翔担任前锋大将,而后方则由于成龙和李志远一起守城。
会议最后,沈墨目光扫视过下面的每一名将领,朗声道:“这次长沙之战会是一场硬仗,应该也是我军起事以来最大的一场仗。清军主帅姚启圣是个会打仗的人,脑子也很聪明,所以要想跟以往一样取巧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们都要做好打攻坚战的准备。这场仗打完,我要让天下人真正知道我军的实力,以后我军旗帜所到之处,都是望风而降之人。能不能做到?”
“能!”
下面一片铿锵整齐的回答。
沈墨很满意,点点头道:“我会给你们调配足够多的火炮和弹药,我要让姚启圣他长沙城中的清兵在我军的炮火下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
沈墨这话当然不是吹牛。
永州城外的兵工厂和枪炮铸造厂,从建成之日起就日夜不停的地在生产火炮以及火枪炸弹,还有火药铅弹,各种护具甲胄长短兵器也在源源不断地被造了出来,每造好一批就会被送到衡阳城外的盘龙山大营里。
如今,盘龙山大营里储备的各式火炮加起来已经超过一千门,火药超过五十万斤,火枪超过十万支,陶瓷炸弹加起来超过二十五万枚。各种炮弹加起来超过十万发。
至于火枪使用的铅弹和燧石更是不计其数。
其他兵器盔甲更是应有尽有,数量充足。
整个盘龙山大营现在就是一座巨大的弹药库,驻扎着一万正兵守卫,防卫非常的严密。
而这些就是为了这次长沙大战准备的。
沈墨的目的就是想要用绝对的火力优势将长沙城彻底淹没。
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给老子炸!
李云龙要是知道沈墨储备了这么多的武器弹药,肯定会直呼:“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虽然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比较拉垮,基本上就是用铁弹硬砸,完全没有后世的炮弹爆炸那种威力。
但是质量不行,数量来凑啊。
就是用铁弹砸,老子也要砸死你们!
军官们听到竟然储备了这么多的武器弹药,都兴奋的摩拳擦掌,纷纷表态一定要狠狠给长沙城的清军一个教训。
会议很快结束,自有大都督府的参谋们将作战计划的细则下发下去。
抽调预备役士兵以及民夫的命令也很快通过兵部向下面的府县传达下去。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这次的征集范围都是永州府以及下面的各个县。
这些地方的守备军和村兵训练的都比较久,而且土地改革也全部完成,群众基础非常好,所以动员起来的话会非常踊跃。
这些地方的百姓都已经充分享受到了沈墨统治后带来的甜头,对沈墨非常拥护,而且立功的愿望也非常强烈。
动员令刚下达后,各村村公所以及守备军大营里就沸腾起来,根本不用怎么动员,主动报名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踩扁了。
如今正担任东安县巡检的焦桐鹤听到动员令后立刻坐不住了,直接跑到县衙去找知县,主动要求参战。
已经担任永州守备军哨长的马冬同样坐不住了,也主动打报告要求参战。
在乡下训练守备军的的李光武同样热血沸腾,带着一群好友跑到县衙找知县要求参战,甚至还发动了理想社里的一干年轻士子一起参战。
除了预备役士兵和这些理想社的年轻成员,许多没有选上村兵或者守备军的百姓也主动报名应征随军民夫。
甚至还有许多妇女,也主动请求给士兵们做饭洗衣。
总之,动员令在这些老区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东安县自然是反响最强烈的一个县。
那些地方官看着这一幕幕热烈的场景,心中都是感慨不已。
沈总镇的威望,当真是恐怖如斯!
其实他们的认识有些片面了,表面上看是沈墨的威望导致的,其实根源就是沈墨实行的耕战奖励政策起作用了。
利益才是最根本的动力。
商鞅变法能成功的原因就在这里。
没有利益,光靠情怀肯定是无法长久的。
再这样的背景下,五万辅兵和五万民夫短短数日之内就征集到位,然后快速地向着衡阳汇集。
各地官府征集了大量的船只来运送这些辅兵和民夫,水师也抽调了大量的船只来运输。
很快,在沈墨划定的日子截止之前,辅兵和民夫全部到位。
在人员到位的同时,粮草辎重等物也在快速的到位。
攻下衡阳城后,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全部都是之前清军准备的。
本来是勒尔锦准备打持久战准备的,所以数量很大,只是万万没想到败得太快,想要焚毁都没有机会,最终全部落到了沈墨手中。
虽然在进驻衡阳之后消耗了一部分,但是剩下的也足够支撑打完这场长沙之战。
在人员物资都到位后,沈墨并没有举行什么誓师仪式,而是直接下令开拔。
作为先锋大将,孙翔早就带着五千正兵驻扎在湘潭城里。
如今的湘潭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军营,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和物资运进城中。
两天后,沈墨率领大军抵达湘潭城。
孙翔亲自出城迎接。
沈墨一见到孙翔,立刻询问长沙城的情况。
“主公,清军这次的反应速度比起我们想象的要快不少。这几日每天都有大量的清军抵达长沙,如今长沙周围已经扎满了营帐。保守估计,如今长沙的清军数量已经超过五万了。”
孙翔禀报道。
沈墨闻言皱眉道:“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了,看来是我低估了康熙。显然,自从衡阳失守之后,康熙就已经在为长沙之战做准备了,所以这些清兵才能来的那么快。”
“还有什么重要情况?”
沈墨继续问道。
孙翔回道:“姚启圣征发了大量民夫在湘江东岸的象山以及西岸的香山这两个地方分别设置了两座营垒。这两个地方易守难攻,在此设置营垒,显然是向从左右两翼来钳制我军,并且跟长沙城形成掎角之势。”
孙翔在舆图上指指点点,给沈墨讲解着长沙附近的战场形势。
沈墨仔细听着,片刻后道:“所以,我军如果要拿下长沙城,就必须先拿下这两个地方,否则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孙翔正色道:“主公英明,正是如此。这姚启圣的确有些本事,显然是想借助这两座营垒来迟滞我军的攻势。”
沈墨冷哼一声道:“姚启圣要是以为靠这两座临时建造的营垒就能拖住我们的前进的脚步,那就太小看我了。”
孙翔笑道:“主公,依我看,姚启圣此举并非是真的以为靠这两组营寨就能阻止我们拿下长沙城,最大的可能是想迟滞我军攻势从而拖延时间。”
沈墨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看来这小老头还是想等到康熙送来的那批火炮和火铳弹药啊。郑云龙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郑统领昨夜已经带着水师主力趁着夜色悄悄越过了长沙城,城头的清军没有察觉。按照之前的计划,水师在越过长沙城之后,会直扑靖港镇,在这里阻击清军的运输船。”
孙翔手指指着舆图上长沙城以北的一个地方介绍道。
“好,只要郑云龙能把水道锁死,我看姚启圣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下令全军休息,保持警戒。明日一早,先拿下清军的香山营垒。”
沈墨沉声下令道。
“遵命,主公!”孙翔等一干将领齐声抱拳领命。
……
与此同时,长沙城原本的巡抚衙门里,一个身材瘦小,身着一品大员官袍的老头也正对着地图在皱眉沉吟。
他身后的则是两列而坐的清廷文武官员,都在严肃地注视着这个小老头的动作。
此人正是康熙刚刚委任的湖光总督姚启圣。
姚启圣,字熙之、忧庵,出生于浙江会稽。
别看其人个头不高,但是却从小有豪侠之气。
所谓豪侠之气,其实就是胆子大,心狠手黑,做事果断。
顺治初年,清军占领江南。姚启圣前往通州,为当地土豪侮辱,因而投效清兵,被委任为通州知州。
姚启圣随即将土豪抓捕杖杀,后辞官离去。
一次郊游萧山,姚启圣遇见两个兵卒抢掠女子,上前佯装好语相劝,夺取佩刀杀了兵卒,救下女子送还其家。
年轻的时候看起来很有些话本小说中的那种大侠做派。
只可惜大侠是一时的,出仕满清才是其人真正的心思。
顺治十六年的时候,姚启圣带着全族老小入了八旗,被编入了汉军镶红旗之中,成了旗人,从此以后就死心塌地地位满清卖命了。
三藩之乱的时候,耿精忠响应吴三桂号召,一起起兵造反。
姚启圣父子俩帮着清军跟耿精忠打仗,立下了不少功劳。
后来耿精忠败了之后,又多次打败了郑经手下大将,因功被升迁为福建总督。
这个人会练兵,而且还熟悉水师,如果不论其形貌操守的话,的确是康熙朝一个有能耐的大臣。
施琅原本是郑经手下大将,但是因为跟郑家父子的矛盾,导致逃到了福建,而其全家因此又被郑经所杀,因此对郑经父子很是痛恨,发誓要报仇。
姚启圣知道施琅是个人才,所以收留了他,并且向康熙举荐其成为福建水师提督。
后来又跟施琅两人合力收复了琉球,灭了郑经父子。
本来,施琅已经在福建训练水师,已经颇有成效了,明年就能出兵攻打琉球了。
姚启圣也一直在为此事做准备,结果却突然收到了康熙的旨意,让他来湖南剿灭沈墨。
姚启圣很有些懵,他之前虽然听过沈墨的名字,但是一直觉得沈墨最多是个疥廯之乱,很快就会被朝廷平定的。
但是没想到沈墨不仅没有被平定,反而屡战屡胜,不断攻城掠地,气势如虹。
而清兵则是节节败退,损兵折将,就连自己昔日同僚于成龙都兵败被俘,还投效了沈墨。
这才让姚启圣对沈墨好奇起来。
正好康熙的旨意也到来了,这让他意识到沈墨的威胁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所以皇帝才宁愿中断收复琉球的计划,以抽调自己来平定沈墨。
第二百五十八章 姚启圣的自信
对于康熙皇帝紧急将自己从福建调任湖广,姚启圣其实是有点不理解的。
在他看来,如今天下能对大清统治造成威胁的只有海峡对面的郑氏集团了。
郑氏集团兵多将广,拥有上千艘各式战船,而且火炮也非常犀利,水师相当的强大。
姚启圣在担任福建总督之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剿灭郑氏集团,收复琉球,建立不世之功。
如果能收回琉球,对他来说至少能够封侯拜相,对于姚家也能够光宗耀祖。
他也一直在为这个心愿而精心准备,打造战船,训练水兵。
而施琅的出现则是一个意外之喜,让他的计划有了一个可以具体执行的最佳人选。
再过几个月,一切就能准备妥当了,他也将和施琅一起为大清朝建立不世之功。
结果皇帝却突然将他调任到湖南来剿灭沈墨这样一支小小的反贼,一下子将他的计划给打断了。
但是君命难违,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得遵从。
姚启圣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调阅了所有关于沈墨和荡寇军的资料,他从荡寇军跟清军的历次战斗经过分析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沈墨贼军虽然如今看起来势不可挡,但其实并非难以战胜。他们在之前的历次大战中之所以能够取胜,一来是沈墨其人用兵以快速勇猛著称,一开始就用最凌厉的攻势来击败敌人,二来也有以往的将领轻敌冒进的缘故,从而被贼军所趁。在本督看来,只要我军这次以守代攻,扛过贼军的前期攻势,贼军就会士气大跌,后续无力,届时我军就可以趁势反攻,击败贼军了。”
姚启圣面对下面的文武官员侃侃而谈,说着自己的分析。
这话虽然不全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也大部分是真实的。
至于说李光地以及于成龙都先后败在沈墨手中,在姚启圣看来并非是沈墨太强,而是这两位都是秀才掌兵,失败也不足为奇,并不足以说明沈墨的强大。
于成龙虽然曾经是他的下属,而且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操守上也令人敬佩。
但是姚启圣并不认可于成龙的统兵能力,甚至私心认为康熙皇帝让于成龙来担任湖南巡抚剿匪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而于成龙的兵败被俘才使得湖南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听说于成龙自己如今也投降了沈墨,还成为了他手下的首席文官。
听到这个消息的后,他还为于成龙有点惋惜。
于山公啊,你本是陛下亲口嘉奖的“天下第一清官”,奈何从贼啊!
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啊。
罢了,看在曾经共事一场的份上,他日你若是落到我手中,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
这个念头不过是姚启圣心中的一个闪念罢了,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守住长沙,然后趁势反攻,最终全灭剿灭沈墨贼军上面。
姚启圣手下的这些文武官员,没有一个有过和荡寇军交战的经验。
因为跟沈墨交过手的不是死了就是被俘,要么就是如清军洞庭湖水师阮南强那样的直接逃之夭夭了。
所以这些人根本对于荡寇军的战斗力没有一个直观的经验。
虽然听说了荡寇军很厉害,很彪悍,但是听说的跟自己经历完全是两回事。
人往往在听说一件事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觉得别人失败了那是因为他们菜,如果换了自己,肯定会有不一样的表现。
姚启圣这次调来的将官们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对于姚启圣的话很是认同。
“督帅英明,沈墨贼军也就是一时猖獗,只要给他们一次深刻的教训,就会打掉他们的气焰,再想剿灭就是易如反掌了。”
姚启圣听着下面将官的话,心中自得,抚须微笑,问道:“今日军议,诸位有话尽可畅所欲言。圣上隆恩信重本督,本督自然也相信诸位,因此我等要戮力同心,尽早剿灭沈墨贼军,以报圣上隆恩。”
有人出列问道:“督帅,末将听说那沈墨贼军之中水军颇为厉害,竟然还有不少炮舰。湖南之地河流众多,行军打仗还是商旅运输都离不开水军。若是我军没有水师与贼军水师抗衡,那岂不是只能被动防御?不知督帅对此有何对策?”
下面许多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拿眼看向姚启圣。
显然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甭管这些人实际上领兵的本事如何,但是却都明白在南方打仗没有水师助阵那几乎是很难打赢的。
水军在南方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骑兵在北方作战的重要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方就算没有骑兵,士兵们还可以用双脚来行军。
但是南方水网密布,又多是山地丘陵,大部分城池都建在水边,如果没有水军,那打仗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南方剿灭小股的山贼盗匪,官军们表现的看起来还有点样子。
但是面对沈墨这样已经成了气候的精锐之师,表现就非常的拉垮。
水师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之一,有的时候甚至没有之一。
姚启圣在福建担任总督多年,跟郑经交手多次,自然比起这些人来更加明白水师的重要性。
他笑道:“诸位的担心本督尽知。贼军水军的确有些实力,但是也并非传言之中那般强大。诸位请细想,那沈墨从起事造反到如今也不过一年有余,不足两年,就算侥幸拼凑起来一支水军,然后侥幸赢了几场,又能有多厚的家底呢?
至于所谓的炮舰,兴许是有的,但是本督相信其中肯定多有以讹传讹之处,并不足以全信。难不成诸位以为炮舰是随便找一艘渔船就能改造而成的吗?如果是那样,那天下岂非处处都有炮舰了?”
此言一出,下面众将官皆是哄堂大笑起来。
总督大人说的有道理啊,炮舰那么稀罕的玩意,贼军就算有,最多也就一两艘罢了,怎么可能有传言中说的那么邪乎?
这必然是那些败军之兵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而传出来的谣言。
姚启圣看着下面众将官的神色轻松,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在他看来,用兵之道,首在用将。
用将之道,首先在于把控这些将领的心。
如今,荡寇军威名赫赫,声势无两,以至于整个湖南乃至周边区域都有点谈之色变的感觉。
这些将领们嘴上看起来不当回事,但是心里多少都是有点忐忑的。
所以姚启圣甭管他内心到底怎么想的,都要首先给这些将领们灌输一个敌人并不可怕,并非难以战胜的念头。
将领们去了怯阵畏敌之心,才能谈到其他的。
若以他刚才的一番话,故意多少带着一些对沈墨和荡寇军的轻蔑之意。
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当然,打仗不能光靠嘴炮。
趁着气氛正好,姚启圣又告诉众人,自己已经向皇帝申请将浙江的水师调来一部分协助作战。
浙江水师,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军水师,比起阮南强那样从水匪招安来的二把刀可厉害多了。
这个消息让将官们的心情更加轻松了。
任你反贼水军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比官军的正规水师更强?
开玩笑呢!
而实际上,姚启圣还打算必要的时候从福建水师之中抽调一部分北上然后沿着长江进入洞庭湖。
事实上,姚启圣打仗做事是一个考虑周全的人,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步于成龙的后尘,但是依然要做最充分的准备。
只不过这是一个后手而已,暂时还不打算动用。
况且,福建水师的船只多为海船,并不一定适合在内陆航行。
长江水深江面宽,航行倒是不受影响。但是湘江比起长江来江面就没那么宽,水也没那么深。
海船来了很容易搁浅。
这些都是姚启圣要考虑的事情。
此时,又有人提出一个问题:“督帅,末将听说那沈墨贼军之中火铳火炮数量众多,我军是不是也要多配备一些火炮火铳来对付贼军?”
姚启圣微笑道:“这个无需担心。火铳铸造尚且不易,更不用说火炮了。贼军即使有一些火铳火炮,多半也是缴获而来。期间又有损耗,数量能有多少?依本督看来,贼军能有千支火铳,数十门火炮已经顶天了。况且,陛下已经派人从京城送来一批火器,其中有火铳上万支,轻重火炮三百余架。两相对比,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众人大喜,议论纷纷,都道此战必胜无疑。
这些话倒是姚启圣的真实想法。
因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荡寇军都不可能拥有大量的火铳,因为湖南绿营兵的火铳配备率本就不高,就算全部被荡寇军缴获,数量也不会太多。
况且其中还有不少损毁丢失的,那能落到荡寇军手中的就更不多了。
至于火炮,那就更加不可能有多少了。
如果有人跟姚启圣说,荡寇军能直接制造火铳,铸造火炮,而且数量还相当不少,产量还相当多,那姚启圣一定会把此人当做蛊惑军心的奸细直接拉出去砍了的。
吹牛逼也要讲究基本法啊,区区贼军要是能这样,那岂不是比朝廷还要牛了?
真是天方夜谭,胡说八道,死了也是活该!
唯有一点是姚启圣有点想不通的,那就是沈墨竟然主动来攻打长沙城,而且还摆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势。
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沈墨何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打下重兵防守,本身也是城高池深,防御森严的长沙城?
联想到最近收到的消息,说是沈墨那反贼竟然准备要在衡阳立国,自立为楚国公。
这让姚启圣在愕然之余,更是对沈墨生出了轻视鄙夷之心。
区区拥兵数万,地盘还没一省之地,竟然就敢立国称公,真是狂妄自大,不知死活。
都不想想吴三桂昔日就是在衡阳称帝的,最后又落了一个什么下场?
昔日吴三桂声势可不比你沈墨大多了,整个长江以南几乎都被吴军所占,可如今呢?
早已经成了冢中枯骨。
最后,他只能认为是沈墨已经膨胀到利令智昏,完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地步了,才会疯狂到要来打长沙。
既然你要自取灭亡,那本督就成全你。
正好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省的我去找你了。
而征发了大量民夫修建的岳麓山和象山上的两座营垒就是为了消耗荡寇军的锐气而修建的。
选择的地形都是易守难攻,跟长沙城的距离又很适中,可以形成一个互相呼应的掎角之势。
姚启圣的想法核心就是要把长沙城打造成一个血肉磨坊,以守代攻,用两座坚固的营垒和城池来消耗荡寇军的锐气,然后等到荡寇军后继无力,士气涣散的时候再发起反攻,一举得胜。
指着身后的舆图将自己的战术企图讲解一番后,众将对于这个身材瘦小的总督大人都生出了钦佩之意。
别看人家个子小,但是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看到众将的神情,姚启圣微微一笑,知道这些从不同地方召集来的悍将们算是初步被自己给折服了,于是开始分配任务,发布命令。
“长沙总兵骆天德,你熟悉长沙情势,统兵一万镇守长沙,直接听命本督。”
“末将得令!”
“益阳总兵左凤义,你统兵一万镇守岳麓山大营,以坚守为主,切莫轻易出营厮杀。若是大营有失,军法处置!”
“末将得令!”
“常德总兵龚延昭,你统兵一万镇守象山大营,同样以坚守为主。若有失,军法严惩!”
“末将遵命!”
“岳阳总兵冯正钧,你统兵一万,作为本帅中军,随时听命。”
“末将得令!”
看着一个个将官昂然上前领命,姚启圣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将目光投注在左左手边的一个文官身上,开口道:“长沙知府杜文节,你负责筹募粮草军饷,本督授你便宜行事之权,若有不配合官府行事者,可临机决断,勿使军粮短缺,军饷迟滞,否则拿你视问。”
杜文节内心大骂,这明显是将祸害长沙百姓的黑锅压在自己头上了。
自己要是听命了,以后肯定会被长沙士绅百姓能骂死,而且搞不好还会被治罪。
但是如果不答应,那眼下姚启圣就能直接给他罢官下狱。
无奈之下,杜文节只能苦着脸接令:“下官遵命!”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仆从军
姚启圣很自信,相信这场长沙攻防战虽然过程可能会有一些曲折,但是胜利却最终必然是属于清军的。
同样的,沈墨也很自信,也认为这次长沙之战最终的胜利必然是属于荡寇军的。
双方都在进行着紧锣密鼓的准备,虽然正式战斗并没有开始,但是却已经开始爆发了许多零星和小规模的冲突。
这些小规模的战斗往往发生在双方斥候和巡逻搜索队之间。
而且往往都是以遭遇战的形式开始的,战斗开始的往往猝不及防,而结束同样很快。
作为前锋大将,孙翔为了遮蔽战场,不让清军轻易的了解荡寇军的各种情报,所以派出了数量众多的斥候和前线搜索队,意在拦截清军斥候和间隙。
姚启圣是带过兵的人,手下的诸位将领也都是经验丰富之人,基本上全都是在三藩之乱中立下军功而被提拔起来的。
荡寇军这边派出斥候遮蔽战场同时,清军这边自然也是同样的操作。
众所周知,斥候一般是最精锐的士兵才能担任的。古代叫做斥候,现代就是侦查兵。
而侦查兵也就是特种兵的前身,或者说侦查兵在普通部队里本身就是属于特种兵的一种。
这些小规模的遭遇战,双方虽然互有伤亡,但是清军这边的伤亡明显超过荡寇军。
究其原因,主要有两点。
一来是双方的战斗意志的差距。
荡寇军这边,能够担任斥候的都是正兵。在战斗中,只有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无论大小战斗都可以战斗到最后一人。
而清军斥候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斥候,但是只要伤亡超过一定比例,就会主动撤退。
一个是悍不畏死,一个是知难而退,横的怕不要命的,荡寇军自然占了上风。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双方斥候装备的差距有点大。
清军斥候主要的装备是短弓手弩,短刀匕首,大部分穿棉甲,也有小部分穿棉甲的,以更适应南方地区的山地作战。
而荡寇军这边,每个斥候小队都配备了掷弹兵和手铳兵,同样还有刀盾兵,以及弩兵等,全员着甲,行动的时候以小队为最小单位,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在遭遇敌人的时候往往能发挥出更强悍的战斗力。
而清军斥候还是习惯于单独作战那种,所以往往遇到荡寇军斥候就很吃亏。
各种因素叠加之下,荡寇军对战场的遮蔽效果非常的好,杀死了不少清军斥候,而且还抓了不少舌头,让沈墨对姚启圣的布置了解了非常多的信息,从而可以做出更好的针对性部署。
反观清兵斥候,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没有多少进展,对于荡寇军的部署还是所知甚少。
双方斥候之间的小规模冲突的失利让姚启圣意识到了荡寇军战斗力的确非常的强悍,并不是如同流言说的那样纯靠运气,这让他心中多加了几分小心。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损失的那点斥候并不会影响到这张战役的最终走向。
大清必胜!
只是他还是交代让驻守岳麓山和象山大营的守将要多加小心,切莫轻敌,要尽快的带领军队入驻营寨,加强防御警戒。
驻守岳麓山的清军益阳总兵左凤义,驻守象山大营的常德总兵龚廷昭嘴上答应着,心中却并未当回事,反而觉得姚启圣有点啰嗦,太高看沈墨了,所以依然在慢腾腾地在加固工,没有一点紧迫感。
孙翔用那些被俘虏的清军斥候口中得出的信息慢慢的拼凑出了姚启圣的大部分的战略意图,甚至连姚启圣麾下主要将领的名字和性格都搞清楚了。
孙翔介绍道:“主公,这个左凤义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却性格急躁,而且嗜杀,对付此人,我认为可以利用他的性格急躁这一点来引蛇出洞,将他调出岳麓山营寨,然后设伏歼灭。”
沈墨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道:“那这个龚廷昭呢?”
“这个人性格倒是偏向保守谨慎一点,比较擅长防守。只是听说此人贪财好色,喜欢吃空饷喝兵血。”
沈墨轻哼一声道:“清军有几个将领不吃空饷喝兵血的?康麻子肯定也知道这些,只是他不想管,或者说根本就管不了。因为那些鞑子贵族和八旗将领比起这些绿营将领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要是敢管,他屁股下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随口吐槽了一句,沈墨盯着长沙舆图看了片刻后,道:“姚启圣的防守意图跟我们之前猜想的基本一样,就是想用岳麓山和象山这两座营寨来消耗我军,然后等到我军军心士气涣散,后继无力的时候再反动反攻,一举击溃我军。想法很不错,要是换个对手,应该效果不错。只可惜啊,他遇到的是我沈墨。”
孙翔点头,接着说道:“除了这一点,姚启圣应该还在指望康麻子给他送的那些火器火炮呢。不过我相信老郑肯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沈墨道:“他郑云龙这次要是截不下这批火器,就回来给我守城门。那么多的战舰,除了十艘炮舰,还有五艘重型战船,要是这样的实力还封锁不住一个湘江水道,那他这个水师总兵就白瞎了。”
说完这个,沈墨又看着孙翔问道:“岳麓山和象山,你准备先打哪一个?怎么打?”
孙翔道:“主公,我以为应该先打岳麓山这边。岳麓山在湘江西岸,跟长沙城隔江相望。如果打下岳麓山,会更利于我们观察城中情况,威慑清军。另外,镇守岳麓山的左凤义性格急躁,善攻不善守,这一点利用的好的话,打下岳麓山完全可以轻松很多。”
沈墨点头同意,道:“我同意你的看法。你是准备亲自带兵攻打岳麓山吗?”
孙翔点头道:“是的,我准备先率五千人马试探攻击一波,看看清军的布防情况,然后再让炮兵重点炮击。”
沈墨却摇头道:“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是我不同意你亲自带人上,而且还是要用正兵去试探。我们的正兵很宝贵,虽然他们从不畏惧死亡和牺牲,但是没有必要白白牺牲。”
孙翔闻言有点懵,愣了下问道:“主公的意思难道是用那些守备军去攻击?”
沈墨依然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这些守备军训练时间不长,用来攻坚的话损失会很大,而且效果也不会好,还会动摇军心,完全没有必要。”
孙翔更懵了,怔怔地看着沈墨,不明白主公到底什么意思。
不让正兵上,也不让守备军上,那到底让谁上?总不能驱赶那些民夫上吧?
这肯定不可能,主公这么爱民如子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残酷的决定!
绝对不可能的。
看着孙翔的样子,沈墨也不卖关子了,笑道:“你真的忘了咱们其实还有一支可以动用的人马,他们比起守备军来更有战斗经验,而且求战的欲望也很强。最重要的是,他们就算伤亡过大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实力。”
孙翔终于明白过来,兴奋道:“主公,你是说那些清军俘虏?”
沈墨点点头道:“没错。从我们起事到现在,前前后后俘虏的清兵已经超过了一万人。除了被处决的一小部分,现在剩下的俘虏加起来总共还有一万有余,如果用来攻坚的话,肯定是最合适的选择。”
孙翔闻言,有点疑惑道:“主公,这些清兵俘虏虽然人数不少,但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进行劳动改造,根本没有经过训练。而且这些人早都被吓破了胆子,士气全无,如果用他们作为前驱来攻坚,他们会不会临阵反戈,反而会对我军阵势造成冲击?”
沈墨笑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一旁的一个参谋吩咐道:“把乌梁海叫过来。”
孙翔知道乌梁海就是之前在衡阳之战中被俘虏的满清驻长沙八旗将军。
没多久,乌梁海就来到沈墨的行辕之中。
看着乌梁海一身黑色的荡寇军样式甲胄,孙翔一脸惊讶。
乌梁海见到沈墨,急忙要跪地参拜,却被沈墨给抬手制止了。
“在军中无需行此大礼。乌梁海,衡阳之战你被我军所俘,我留下你的性命,是因为你告诉我你对我有用,让我饶你不死。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就给了你这个机会,还让你统带那一万俘虏。如今,到了你展现价值的时候了。你准备好了吗?”
乌梁海一听,急忙站直身子道:“奴才准备好了,总镇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沈墨摇头道:“我这里没有奴才,也不需要奴才。你虽然是八旗出身,但是我素来是功过分明,只要你有功,我就就会给你应有的奖赏和待遇。只要你对我忠诚,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在康熙手中得到的功名利禄,我依然可以给到你。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原来沈墨自衡阳之战结束后,就劝降了乌梁海。
除了考虑到乌梁海之前的身份职位对攻取长沙有帮助之外,也是因为乌梁海是个很识时务的人。
满清军法森严,乌梁海兵败被俘,不仅他的妻妾家人和所有财产要被全部没收之外,他自己就算逃回去也必然难逃一死。
既然后路已经被断,他又不愿意当一辈子的俘虏,所以只剩下了投降一条路。
他不仅主动剪掉了辫子,而且还请人转告沈墨,表示愿意协助沈墨统领那些俘虏,将其训练成一支仆从兵,以为荡寇军前驱。
沈墨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听到乌梁海的表态后,正好合自己的心意。
在跟乌梁海单独谈过一会后,他就让人在衡阳附近的一座山里盖了一座营寨,授命乌梁海从俘虏之中挑选了一万人训练。
给这些清军俘虏的许诺是如果他们不想当一辈子矿工,那就好好训练,只要经历过一场战斗后还依然活下来的,就解除他们的俘虏身份,给他们正式的仆从军身份。
成为正式的仆从兵之后,他们也可以领取军饷,享受相关的待遇。
当然,待遇虽然比起荡寇军正兵来差一截,但是绝对会比他们当清兵的时候要好。
而乌梁海虽然是个胆小怕死的人,但是练兵的能力也是有的,身份地位威望也足够,所以让他统率这些俘虏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沈墨想来,满清可以用大量的明军俘虏来当马前卒来打天下,自己当然也可以用这些清兵俘虏来当仆从军以为前驱。
至于所谓的忠诚问题,更不是需要担心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士兵几乎没有多少家国概念,谁能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发军饷,他们就会给谁卖命。
而人命很多时候都是很不值钱的。
虽然残酷,但是却是事实。
有时候穷死饿死比战死更让人恐惧。
乌梁海自然明白沈墨收用他们这些俘虏的真正用意,但是丝毫也不介意。
因为这本就是胜利者的特权,从古到今都是这样的。
没有利用价值的俘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俘虏们在乌梁海的统带下开始训练,穿的甲胄,用的兵器都是他们以前的,但是训练热情却比以前要高很多。
毕竟不好好训练是吃不到饭的,训练越积极,吃的越好。
同时,那些偷懒的,甚至想逃跑的,一旦被发现,轻则鞭笞,重则斩首,以至于前几天每天大营校场的高杆上都挂着一串人头。
这是沈墨给定下的规矩,但是具体是由乌梁海来执行的。
还有许多的激励措施,总之,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最少让这些当初垂头丧气士气低迷的俘虏们恢复了几分士兵的样子,精气神也都饱满了不少。
因此,这次长沙之战,沈墨就让乌梁海将这支俘虏军给一起带了过来。
听完沈墨的话,乌梁海往前一步,单膝跪地大声道:“请总镇放心,奴,不,罪将一定将功赎罪,以证明我对总镇的忠诚。我手下的一万士兵,也将拼命向总镇展示他们的忠诚和价值!”
沈墨点头,道:“很好,那明日就由你带领你的一万人马攻打岳麓山大营。”
“嗻!罪将领命!”
第二百六十章 没打过这么阔气的仗!
得了沈墨的承诺,乌梁海摩拳擦掌,一晚上兴奋地没有睡踏实,准备好好表现一番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价值。
第二天天还没亮,乌梁海就将一万俘虏兵分成五队,有层次地逐步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清军岳麓山前沿阵地。
因为前两日主双方斥候攻杀惨烈,清军斥候损失惨重,所以清军已经收缩了斥候警戒线,所以并没有及时地发现俘虏兵的靠近。
等到天色快要亮起的时候,清军哨兵才发现了不对劲,急忙示警。
乌梁海也果断下令攻击。
这些得了承诺,有了希望的俘虏兵们呐喊着冲向了昔日的同袍,凶悍无比,一时之间岳麓山南麓杀声震天。
清军岳麓山守将左凤义并没有完全准备好,结果突然遭遇到了攻击,虽然有点吃惊,但是却也并没有太过慌乱,很快下令发起反击。
双方很快厮杀在一起,战况从一开始就很激烈。
沈墨并没有在后面看热闹,而是让孙翔同时率领五千正兵作为预备队跟在俘虏兵的后面,同时也充当着督战队的角色。
他虽然已经从乌梁海的忠诚度上判断出乌梁海目前可信,但是却也并非完全相信这些俘虏兵。
他们若是真有异动,孙翔就会第一时间率兵压上去。
同时,他也在寻找了一处适合观察战场形势的所在,用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清军的反击情况,从而判断那些地方是他们的防御强点,那些地方是防御的薄弱点。
经过一个时辰的厮杀,沈墨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下令鸣金收兵。
当当当,清脆的铜锣声响起,正杀的起劲的乌梁海只能退兵。
看着如潮水般退下去的敌人,清军守将左凤义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大笑道:“都说贼军强悍难敌,也不过如此嘛。来人,给督帅报信,就说本官击退了贼军的攻击,让他老人家放心。只有有我左凤义在,贼兵休想踏上岳麓山一步。”
收到左凤义的报告,在长沙城头也在用千里镜观战的姚启圣也是大喜,对左右笑道:“这左总兵果然是一员悍将啊。”,左右纷纷恭喜姚启圣。
姚启圣高兴之余,对左凤义派去的人道:“回去告诉左总兵,只要他努力杀贼,忠于陛下,等剿灭贼军之日,本督定然向陛下保举他一个爵位。”
左凤义得到回报,更是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大破贼军,甚至还要将贼首沈墨枭首,来铺平自己的封爵之路。
这边厢,脸上带着血迹的乌梁海进了沈墨的中军大帐,沈墨见状,眉头一挑问道:“这是受伤了?”
乌梁海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总镇,这不是我的血,是敌人的溅上去的。”
沈墨道:“没有受伤就好。你是一军之将,不要轻易涉险。知道我为什么鸣金收兵吗?”
乌梁海的确有点想不通,本来厮杀正酣,结果突然鸣金收兵,这跟他的预想不太一样。
在他的预想之中,他手下这一万俘虏兵就是用来消耗清军的炮灰,等到将岳麓山的清军消耗的差不多了,沈墨才会派荡寇军正兵上去捡便宜。
但是没想到只是打了一个时辰不到就鸣金收兵了,的确让他很意外。
对于乌梁海这样的识时务的人来说,别说损失巨大了,就算是手下这一万俘虏兵全部死光了,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他都愿意。
如果换做他处在沈墨的位置上,肯定是会这么做的。
沈墨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派你们上去只为送死吗?那你太小看我沈墨了。我若是只把你们当炮灰,不顾你们的死活,日后还有人敢降我吗?你乌梁海的小算盘我可以不管,但是既然投降了,我就不会让你们轻易送死。”
乌梁海闻言颇为汗颜,知道自己格局小了,心中对沈墨更加的钦佩。
沈墨也不多做解释,问了一下刚才的那一波攻击的损失。
乌梁海说伤亡人数大概在七八百左右,不超过一千。
至于清军那边的伤亡人数,肯定会比这个数字要少。
毕竟人家是占据营寨,又是居高临下,所以伤亡肯定要比攻方小的多。
这个数字虽然有点多,但是还在沈墨的接受范围内。
只是心中却想,如果换成荡寇军正兵,伤亡至少要减少一半以上。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对乌梁海说,对一支俘虏兵来说,能打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通过刚才的进攻,我已经大致弄清楚了清军的防御强点和薄弱之处。炮兵已经构筑好了射击阵地,等会会对清军营寨的强点进行炮击。等到炮击结束,你再继续带兵攻击。总之,今天天黑之前必须给我拿下岳麓山。”
沈墨的话让乌梁海神情一下子振奋起来,本以为自己要带着这一万人用命去一点一点磨,万万没想到沈墨竟然要用炮兵来支援他们。
在他的认知当中,火炮和炮弹都是非常珍贵的,一般只有在攻城的时候才会使用,绝对是不可能用来支援他们这些炮灰兵的。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格局太小了。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能打下这么大的基业,而他却只能兵败被俘,还要努力求活。
他立刻挺直身躯凛然道:“总镇放心,若是天黑之前拿不下岳麓山,我提头来见!”
片刻后,岳麓山附近的另外一处较矮的高地上,忽然响起了阵阵轰鸣之声。
上百门火炮对着岳麓山清军大营开始齐射,而且整整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虽然这个时候的炮弹都是实心炮弹,但是这一阵炮击依然对正在沾沾自喜的清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岳麓山大营之中一片人仰马翻,士兵们四处乱窜,拼命躲避着不断从天而降的炮弹。
听着那炮弹从天空呼啸而过的声音,看着那一个个飞过天空划成一道道抛物线的炮弹影子,从乌梁海以下所有的俘虏兵都呆呆地抬头看着,一个个都张大着嘴巴,神情有点呆滞。
这沈总镇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官军打仗都没有这么阔气过,可是为什么偏偏反贼军队却能如此的阔气?
到底谁才是官军啊?
好家伙,要是这些炮弹落在自己头上,哪怕蹭着挨着,自己估计也就剩下半截身子了。
太可怕了!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官军了,也是反贼了。
那就没事了!
给老子狠狠地轰!
意识到了这些火炮是己方的之后,这些俘虏兵心中开始庆幸和激动起来。
看看,这才叫打仗啊!
在炮击结束之后,意识到了自己不是被人当做纯粹的炮灰去消耗,明白了自己投降的那个男人拥有着强大火炮支援之后,这些俘虏兵们焕发出来比之前更加强烈斗志,嗷嗷叫着,在乌梁海的率领下再一次的向着岳麓山冲了上去。
激烈的攻防战再一次的展开,不断有人从山上滚落下来,但同时也不断地有人立刻补充上去。
乌梁海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下这些本来只为活命的俘虏兵们好像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奋不顾身,悍不畏死,完全呈现出了一种他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战斗状态,就好像对面的清军不是昔日的同袍,而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一样。
“妈的,怎么忽然都热血起来了!老子也不能落后啊!”
乌梁海心中这般想着,突然大吼一声,猛然冲上去,一刀砍翻一个刚迎上来的清军,然后一脚踢开,抹一把脸上的血,也跟着大部队冲了上去。
姚启圣在长沙城头用千里镜看着岳麓山的战况,原本轻松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自从荡寇军的炮声响起之后,他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本来以为贼军就算有火炮,也最多不过十几门罢了,撑死也不会超过一百门。
而且肯定还要用在攻城的时候,毕竟炮弹和火药也都是珍贵之物,对官军来说都不便宜,更别说那些装备东拼西凑基本靠缴获的反贼了。
可是听着城外那足足响了将近一炷香时间的炮声,姚启圣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这显然不是十几门甚至几十门火炮能干出来的动静。
而且沈墨也不会愚蠢到将所有的炮弹都倾斜到岳麓山上面去,长沙城可才是重点啊。
显然,贼军所拥有的火炮数量,以及炮弹和火药的数量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估。
难道,之前的流言说贼军能够自己铸造火炮火铳竟然是真的?
这个荒谬的念头不由自主地从姚启圣的心中升起。
但是很快他就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沈墨在虚张声势,故意乱我军心,想要让我动摇。
一定是这样的!
姚启圣拼命在心中自我安慰,但是心中却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这种话又不能说出口,否则容易造成军心动荡。
就连下面有人说出这种猜想,他也必须及时的遏制。
要是让下面的将官士兵知道反贼的火炮比官军还要多,官军仅有的火炮还都按在城头,想打都打不到反贼头上,只能被动挨炸。
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直接跑路就好。
虽然千里镜之中能大概看到一些战场形势,但是却也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姚启圣有些担心岳麓山大营有失,立刻派人将岳阳总兵冯正钧找来吩咐道:“冯总兵,你立刻带五千人出城去支援岳麓山大营。岳麓山大营万万不可有失。”
冯正钧心中疑惑,不是说好的不要轻易出城么,怎么突然又要自己出城?难道是岳麓山那边出了问题?
不过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也没用多问,领命后很快点齐兵马,从长沙城西门出城,沿着岳麓山北麓而去。
岳麓山上此时杀声震天,一万俘虏兵从各个方向压了上来。
清军在外围挖好的壕沟,设置的陷阱虽然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是很快就被后续涌上来的俘虏兵们给填平,破坏,然后越过壕沟对着营寨发起了猛烈地冲击。
沈墨为了增强这些俘虏兵的攻坚能力,给乌梁海增加了五百人的掷弹兵。
俘虏兵在前突击,掷弹兵在后不断的投掷炸弹支援。
哪里的清军人多,反击力度大,炸弹就向着哪里扔。
爆炸声不断响起,清军被炸的人仰马翻,四散逃窜,俘虏兵们则是士气高涨,越战越勇,嗷嗷叫着奋力向上冲杀。
之前的那一阵炮击已经对清军防线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破坏,此时在俘虏兵们猛烈地冲击下,清军的防线显得摇摇欲坠。
乌梁海上前一步一刀劈死了一个转身就要逃跑的清兵,看着身前身后,漫山遍野嗷嗷叫着往上冲的部下,哈哈大笑道:“这他娘的才是打仗啊!”
以前这些士兵在自己麾下的时候,一个个哪有今天这种精气神。结果当了俘虏,反而一个个跟换了个人似得。
只是乌梁海有点奇怪,好像敌人这一波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反击啊。
难道是自己太猛,清军守将被打蒙了?
就在他自己意淫的时候,忽然上面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一个军官一脸血地跑过来,兴冲冲地道:“将军,破了!破了!”
乌梁海一愣,你他娘的这话有歧义啊?
然后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那军官的领子大声问道:“攻破清军大营了?”
那军官连连点头,兴奋道:“是啊,咱们攻进清军大营了!”
乌梁海顿时大喜,立刻放开那军官,提着刀向着上面派去。
清军岳麓山大营三道防线已经全线失守,越来越多的俘虏兵冲进了清军营寨当中,到处都有疯狂逃命的清军身影。
乌梁海一边让人继续追杀那些清军溃兵,巩固战果,一面派人寻找镇守岳麓山的清军主将左凤义。
结果找了半天,最后找到了一具身穿清军总兵甲胄的无头尸体。
看那样子,应该是被一枚炮弹直接挨着了脑袋,然后脑袋就没了。
在几名俘虏证实了这句尸体正是左凤义的之后,乌梁海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进攻能这么顺利了。
而此时,岳阳总兵冯正钧带领的五千清军援兵也刚从北麓攀上山顶。
第二百六十一章 首战告捷
俘虏兵冲上岳麓山山顶的时候,孙翔立刻带着五千荡寇军正兵迅速跟进。
这边厢,清军岳阳总兵冯正钧在半山腰就听到山顶上杀声震天,心中着急,催促部下加快速度。
山顶上,乌梁海正带着俘虏兵们疯狂追杀清军溃兵,正追的起劲,就看到了大群清兵涌上了山顶。
一看对面大旗下面的清军将领,正是自己昔日的下属冯正钧,心中顿时大喜。
虽然攻上了山顶,攻破了岳麓山大营,但是却没有抓到一个有分量的俘虏,这让立功心切的乌梁海觉得有点美中不足。
左凤义虽然死了,但是那是人家荡寇军用大炮轰死的,跟他可没啥关系。
所以,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多抓一些俘虏来凑功的时候,就碰上了冯正钧,简直就是瞌睡了立刻碰见了送枕头的。
面对昔日这些同袍,乌梁海可是一点不虚。
老子打不赢荡寇军了,难道还打不赢你们了。
清军什么德行,乌梁海最清楚不过了。
只要从一开始就把他们的气势给压下去,他们就很难翻盘了。
很快,乌梁海就带着俘虏兵们和立足未稳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冯正钧部厮杀在了一起,也顾不上那些四散逃窜的清军溃兵了。
一方士气如虹,立功心切,一方立足未稳,而且还有溃兵冲击本阵,此消彼长之下,乌梁海很快占了上风,几乎就是整个压着冯正钧部打。
乌梁海一心想生擒冯正钧,所以奋力带着人往冯正钧面前冲杀。
冯正钧直接就被干懵了,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被敌人给针对了。
“他妈的,这些王八蛋怎么就跟疯了一样追着老子咬,老子又没刨他家祖坟!”
冯正钧在一群亲兵的卫护下且占且退,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敌人,气的破口大骂。
乌梁海换了荡寇军的黑色甲胄,但是他手下的俘虏兵们穿的还是清军的衣服甲胄,用的也是清军的武器装备。
要不是这些俘虏兵们都剪了辫子,现在人人都是圆寸脑袋的话,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是清军起内讧了。
冯正钧虽然认出来了这些追杀他的敌人是被荡寇军的俘虏过去的原清兵,但是却不知道这些人的主将正是他昔日的上司乌梁海。
只听见漫山遍野都在喊着:“踏平岳麓山,活捉冯正钧!”的口号,俘虏兵们疯狂地向着冯正钧的位置发起冲击。
眼瞅着自己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少,阵势就跟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越来越薄,冯正钧越发的心惊胆战,再也无心恋战,直接掉头就往长沙城奔去。
乌梁海一看冯正钧想跑,肯定不答应,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撵在他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其他人可以不管,冯正钧必须抓住。
等到孙翔带着人冲上山顶一看,也有点傻眼了。
乌梁海也不见了,漫山遍野都是身穿清兵衣甲的人,他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还好乌梁海留下人给他报信,孙翔这次知道乌梁海是去捞大鱼去了,心中也立场明白了此人立功心切的心思。
孙翔也不管乌梁海如何,一方面下令巩固山顶阵地,打扫战场,做出警戒姿态,同时派人给沈墨传讯,禀告战斗进程。
沈墨接到孙翔的传讯后,立刻下令让炮兵镇定前移,直接在岳麓山山顶部署炮兵阵地。
这些火炮都是可以拆卸运输的轻型火炮,在接到命令很快完成拆卸,迅速向岳麓山山顶转移。
乌梁海这边一路追着冯正钧向着长沙城奔去。
两方人马都穿着清兵的衣服,一前一后,就跟赛跑似得,直接给城头上观战的姚启圣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冯正钧在前面跑,那后面追着他跑的那队人马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败退下来的左凤义的人马?
此时的姚启圣基本已经能够确定岳麓山大营被攻破了,左凤义肯定失败了。
但是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终于意识到了后面那队人马正在追杀前面的冯正钧所部。
“开炮,向着后面那队人马开炮!”
姚启圣既然已经确定了后面那队人马是敌人,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冯正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追杀,立刻下令城头的火炮开炮。
负责火炮的将领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片都是穿着清军衣服的人影,有点迟疑道:“督帅,这要是误伤了自己人可怎么办?”
姚启圣怒吼道:“让你开炮就开炮,否则军法处置!”
那将领浑身一抖,立刻不敢废话,急忙下去安排去了。
这年代的火炮射击可没现代火炮那么方便快捷,程序非常的繁琐,城头上的清军炮兵们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
而几乎与此同时,荡寇军的火炮也转移到了岳麓山山顶。
孙翔用千里镜观察着山下的情形,然后叫来炮团的团长问道:“能不能打到长沙城头?”
炮团团长看着远处的长沙城头端详了片刻后摇摇头道:“有点悬,就算用最大仰角也够不着。但是如果能往前推进一百多步就差不多。“
孙翔道:“那就往前推进啊。”
炮团团长摇头道:“可是我的人手不足,要平整阵地的话会比较慢。”
孙翔一听立刻转身抽出五百人过来给跑团团长听用,帮他布置阵地。
炮团团长也干脆利索,立刻在半山腰处选择了一处合适的阵地,然后让人开始清理,一边清理一边构建炮兵阵地。
乌梁海正撒丫子追的欢,一心想把冯正钧给抓住,结果就听见城头轰轰轰几声巨响,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将往地上一扑。
一颗炮弹擦着他的脑袋呼啸而过,直接将他身后几名俘虏兵给碾成了一团烂肉。
城头的的火炮一轮炮击下来,虽然打死打伤的俘虏兵不足百人,但是却着实吓了他们一跳,立刻止住了他们追击的势头。
俘虏兵们都紧张地看向乌梁海,看他作何打算。
前面被追的跟孙子似的冯正钧此时也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担心姚启圣不放他入城呢。
现在看来督帅还是挺厚道的。
姚启圣看着一轮炮击的效果还不错,满意地点点头道:“继续炮击,让这次叛军好好品尝一下背叛朝廷的苦果!”
乌梁海恨恨地看着城头上的人影,心中很是不甘。
要是我们的火炮这个时候也能对着城头一顿狂轰滥炸就好了。
可是他也知道并不可能,因为火炮阵地此时还在岳麓山附近的另一座山头上,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打的过来。
正在他要下令撤退的时候,忽然又听见远处轰轰的巨响声,然后就听见炮弹划过天空的呼啸声。
乌梁海心中一惊,本能地就地一滚。他旁边的士兵也都有样学样就地趴下或者一滚。
但是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并没有从身边响起,反而不远处的城墙附近响起了惨叫呼喊声。
乌梁海一怔,起身一看,兴奋地大叫道:“是咱们的大炮!是咱们的大炮!总镇让大炮支援我们了!”
俘虏兵们一愣,也纷纷爬起来向着城头看去。
只见刚才还在发射炮弹的长沙西城墙上人影乱窜,一片慌乱之相。
城下还没进城,等在护城河边上刚才还在庆幸的清兵们也是鬼哭狼嚎,四处乱跑。
“好啊!是咱们的大炮!真是咱们的大炮!”
“总镇威武,总镇仁义!从此我刘二誓死追随沈总镇!”
“炸死这群狗日的!让你们炸老子!”
俘虏兵们兴奋地大呼小叫着,显然对这及时出现的炮火支援感觉非常的带劲,更觉得沈墨没有拿他们当炮灰,否则也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火药和炮弹了。
这让他们刚刚遭遇清军火炮打击而下落的士气又瞬间恢复,一个个站起来兴奋地看着荡寇军的炮弹不停滴落在了长沙城头左右。
因为是临时构筑的火炮阵地,火药和炮弹转移过来的并不多,所以这场炮击并没有持续太久。
但饶是如此,也已经彻底让长沙城头的清军火炮哑火,就连清军主帅姚启圣也早都逃离城头,躲回了将军府。
城下猬集的清军也早都被炮击吓得四处乱窜,就连主将冯正钧也都不知道跑的哪里去了。
看着一片慌乱的城头,乌梁海叹道:“要是此时有攻城器械,说不定都能直接攻入城里了。”
不过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长沙城城墙又高又厚,还有护城河阻挡,而且城中至少还有两三万清兵,别说攻不进去,就算攻进去了也会被赶出来。
乌梁海心中自然明白这一点,命令部下又抓了一些清军俘虏后才返回了荡寇军大营。
此时,太阳还没彻底西斜。
这一战,圆满地完成了既定的战术目标,顺利拿下了清军岳麓山大营,直接占据了最靠近长沙城的一个制高点。
如此一来,荡寇军就可以用火炮在岳麓山山顶构筑炮兵阵地,直接封锁清军的出城路线。
清军要想再从西门出城就不太可能了。
同时,孙翔还带着五千正兵和乌梁海的一万俘虏兵驻扎在岳麓山大营周围,清军就算想学荡寇军搞偷袭都没机会。
这一战,清军前前后后损失的兵力至少在一万往上,这其中包括阵亡的,被俘的还有当了逃兵的。
事后统计,此役当中被俘虏的清兵超过三千人。
而荡寇军这边,正兵无一伤亡,乌梁海的俘虏兵则伤亡了大概两千多人。
中军大帐之中,沈墨一脸笑意地看着灰头土脸但是却神情兴奋地乌梁海道:“你这次表现不错,没有让我失望。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忠诚,我很欣慰。”
乌梁海心中也是有点激动,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了沈墨这句话,自己应该是真的在沈墨麾下站稳了脚跟。
沈墨说这句话并不是表面上的客套话,因为他能轻清楚地看到乌梁海的忠诚度已经来到了七十点。
嘴巴会骗人,但是系统却不会。
沈墨转身从身后的一名参谋手中接过一把横刀样式的长刀递给乌梁海道:“宝刀配英雄。在我沈墨麾下,无论出身,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勇武,我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人。这把刀是我的佩刀,希望你用他能够继续杀敌立功。”
乌梁海看着眼前这把样式古朴的长刀,双手微微颤抖。
这的确是沈墨的佩刀。
不过却并不是唯一的佩刀。
不过作为主君能将自己的佩刀送给臣子,哪怕这把刀再不值钱,对于臣子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和信任。
乌梁海此时心中翻江倒海,他是真没想到沈墨年纪虽轻,但是这气度却实在广阔的让人佩服。
他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沈墨手中的横刀,朗声道:“乌梁海从此誓死以报主公!”
沈墨将他扶起来,微笑道:“不要动不动就死,这天下很大,好好活着,以后还有更广阔的的疆土要让你们去开拓。今天这三千多俘虏我都交给你,补充你此战当中损失的兵力。另外,你手下这支人马正式赐名为忠勇军,而你,乌梁海则是忠勇军第一任总兵,直接受命于我。”
乌梁海神情更加激动,嘴唇哆嗦,看着沈墨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臣替忠勇军全体将士叩谢主公隆恩,也替他们发誓此生绝对不负主公!”
沈墨看着乌梁海郑重地跪下对自己行叩拜大礼,然后看着他的忠诚度一下子又飙升到了七十五点。
我现在魅力这么大了吗,一句话就能提高五个忠诚点?
等乌梁海行完礼,沈墨又道:“以后在我面前无需多礼,用心做事,切勿瞒上欺下即可。你回去之后,将今日之战中的有功将士都统计出来,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提拔的提拔。明日休整一日,等我命令即可。”
乌梁海躬身道:“臣遵命!”
等到乌梁海告退之后,一旁的孙翔走过来道:“主公,明日是开始攻城还是先解决象山大营的清军?”
沈墨转身看着地图道:“明日让守备军上,先试试象山大营的清军成色。这一次,我们就要拿下长沙城,也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练练兵。”
第二百六十二章 疲兵之计
岳麓山大营的失守,让姚启圣所设想的掎角之势的防守计划宣告失败。
如今只剩下了湘江东安的象山大营。
但是姚启圣却并没有将象山大营的人马撤回城中,一来是城中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兵马,二来他认为象山大营可以继续牵制荡寇军兵力,来分担长沙城正面的压力。
在姚启圣的设想当中,沈墨在攻破岳麓山大营之后,肯定会先继续进攻象山大营,等到攻破象山大营后才会集中全力攻打长沙城。
负责防守象山大营的长沙总兵龚延昭性格谨慎,擅长防守,最起码能够拖延荡寇军三到五日时间。
而且自己还可以派兵支援,龚延昭就能坚守更长时间。
如此一来,自己应该就能等到康熙皇帝送来的那批火器了。
有了那批火器的支援,姚启圣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守住长沙城的,并且最终发起反攻的。
虽然荡寇军在昨日的战斗中表现的火力强度让他吃惊不已,甚至受到了惊吓,但是姚启圣坚持认为荡寇军不会有太多的火炮,就算数量上比自己的想象的要多一些,但是也很有限。
难不成反贼的火炮还能比朝廷的火炮还要多不成?
那可是火炮,不是刀枪剑戟,更不是大白菜。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打了不少的仗,甭管是南明军队也好,反贼也罢,还是吴三桂的精锐军队,姚启圣就没见过火炮比清军还多的。
反贼的火炮也是需要大量人力财力造出来的,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造反也得讲究基本法嘛。
沈墨如今将火炮阵地都设置在岳麓山山顶,用来威慑清军从长沙西门出战。
那么显然,他能用来攻打象山大营的火炮肯定就所剩无几了。
要想攻坚,火炮太少可起不到多大的效果,最多是铁弹下去砸死几个人罢了。
对大局造不成什么影响。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依然骨感。
姚启圣的想法倒是也没错,只不过见识太少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因此也注定了他的结局。
沈墨不仅作战计划跟姚启圣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手中的火炮数量也多的吓人。
这一战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用炮弹生生砸开长沙城墙。
沈墨让如今同样担任总兵原守备军统领樊鹏飞率领两万守备军将象山团团围住。
他对樊鹏飞道交代道:“不用急着打,围住就行。只要你能将这一万清军围在山上,切断他们跟长沙城中清军的联络,就算大功一件。顺便练练兵,也给守备军这些将士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樊鹏飞搓着手兴奋地道:“主公,练兵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这边也需要火炮支援啊。”
沈墨笑道:“放心,不会让你的兵白白送死的。我同样给你配备一百门炮。不过你可不能光想着用火炮就能将象山大营炸开,就算成功了那就失去了练兵的意义了。”
就跟鹰酱的士兵,习惯了之后,就一个个成了少爷兵,动不动就呼叫炮火支援。
这样习惯了,以后就没法打硬仗了。
樊鹏飞笑道:“主公放心,我争取让这次来助阵的五万守备军人人都有上阵杀敌的机会,绝对不会辜负主公的一片苦心。”
沈墨点头道:“好好打,等多打上几次仗,这些守备兵就会变成真正的士兵了。等下次整编的时候。我给你一个正式的番号,让他们从守备军正式改编为正兵军团。”
樊鹏飞一听眼睛一下瞪大了,神色兴奋无比。
一直以来,眼瞅着铁牛和程凯,乃至于孙翔等昔日同伴全部都成了统领正兵打将军,而自己却带着一群半脱产的预备役,这多少让樊鹏飞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当然不是怨恨,只是有那么一点委屈和羡慕。
如今听到自己也有希望成为统率正兵的将军了,自然兴奋无比。
这也是沈墨的机会,逐步让手下现有的训练度比较高的守备军和村兵们陆续参见战斗,积攒实战经验,然后逐步改编成为正规军。
毕竟系统的正兵数量有限,以后随着地盘越来越大,正兵的数量肯定会越来越捉襟见肘的。
这招以战代练效果是最好的。
兔子老山前线各大军区十年轮战就是同样的目的。
镇守象山大营的长沙总兵龚延昭听说岳麓山大营一天之内就被贼军攻破,常德总兵左凤义脑袋都被炸的不见了之后瑟瑟发抖,终于对他们口中之前不屑一顾的贼军战斗力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
他很想立刻躲进城里去,但是没有命令擅自退兵,那肯定是要掉脑袋的。
但是贼兵这么猛,肯定不能主动出击,那就只能老实躲在营寨里。
于是,龚延昭下令继续加固营寨防御措施,另一面让部下提高警惕,吃饭睡觉都要分成两部分轮流进行。
樊鹏飞在接受任务之后,将两万守备军分成了四部分,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象山团团围住,然后构筑工事,设置封锁线,派出警戒哨,将整个象山围得水泄不通。
等到一切就绪之后,并没有急着攻山,而是将部下以一千人为一个攻击集群,每天轮流向山顶的清军营寨发起冲击。
清军本就是惊弓之鸟,一听到山下传来的呼喊声,立刻神经紧张起来,做出准备作战的姿态来。
可是守备军每次眼瞅着就要进入清军弓箭手射程的时候,就忽然戛然而止,转过身呼啦啦的地撤退了。
然后等清军刚松了一口气,结果又从其他方向响起了喊杀声,清军只能再一次的紧张起来。
可是守备军依然故技重施,清军弓箭手眼瞅着敌人就要进入自己的射程了,弓弦都拉开了,结果又是一阵尖锐的竹哨声响起,敌人又转身呼啦啦地撤退了。
就这样上上下下的折腾了一天,象山大营里的清军被折腾的实在够呛,到最后听见山下的喊杀声都不想动弹了。
气的主将龚延昭提着鞭子一边抽打一边大骂:“都给老子起来,这是贼军的疲兵之计,你们这样坐着是想等死吗!”
还好,一直等到天黑,山下的贼兵也一直没有真正的进攻。
神经紧张的了一夜的清军们即使在主将的怒斥下依然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不过谨慎的龚延昭却担心敌人趁夜偷袭,还是带着军官们提着鞭子强迫士兵们保持清醒。
清军士兵虽然心中不满,但是也只能强忍着困意抱着刀枪保持警惕。
但是这一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
山下的守备军大营中,再次被编入守备军体系之中的焦桐鹤和马冬两个好兄弟再次相逢,而且两人已经升官当了营长。
本来按照正常的升迁路径,他们肯定不能升的这么快。
但是这是战争时期,他们两个人都有战斗经验,而且还都立过功,要将这些从下面各县抽调上来的预备役军队要快速拧成一股绳,就必须要靠他们这样可靠有经验的军官。
所以升迁的快也就理所当然了。
大营之中,樊鹏飞跟焦桐鹤还有马冬以及另外几个营长在一起吃早饭。
说是早饭,其实就是饼子就着肉粥,非常的简单。
肉粥也是随身携带的腊肉熬制成的。
在外打仗,吃饭肯定没那么多讲究。
而且守备军上上下下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只要能吃饱肚子对他们来说就是心满意足了。
马东使劲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饼子,又灌了一大口肉粥,三两口吞咽下去,嘿嘿笑着对樊鹏飞道:“将军这一招疲兵之际厉害啊。被咱们这么折腾一天,肯定一晚上没睡着,这会说不定个个走路都在发飘。”
焦桐鹤也笑道:“这还是我们头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仗,本来以为要直接上去拼杀,没想到将军却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不过我觉得,咱们光靠这样上上下下的来回跑,虽然折腾了清军,但是也把咱们的人跑累了。不如咱们想办法弄一些锣鼓之类的乐器,敲锣打鼓的吓唬山上的清兵,这样一来,搞得他们鸡犬不宁,咱们还能休息。等到清兵被咱们折腾的没力气了,咱们再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樊鹏飞笑道:“小仙鹤,你现在打起仗来这脑袋瓜子越来越好使了啊。好好干,就凭你这脑袋瓜子,以后当个将军肯定有希望。说不定还能封个侯爷呢。”
焦桐鹤腼腆一笑道:“将军说笑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好好跟着将军,跟着总镇,能吃饱喝足让我娘过上好日子就足够了。”
马冬大嗓门笑道:“小仙鹤,你可要好好干。要想娶俺妹子,你必须混成个侯爷才行,否则俺可不答应!”
焦桐鹤脸一下子红了,瞪着马冬叫道:“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小妹了!我只是把她当亲妹子一样的。”
马冬眼睛一瞪:“我不管,我妹子上次给我捎信说非你不嫁,你是不是觉得以后自己当了侯爷,我妹子就配不上你了?你要是敢当陈世美,我可饶不了你!”
说着故意提着拳头在焦桐鹤面前晃荡。
樊鹏飞脸一黑,呵斥道:“这是在军营,商议战事,你们两个再扯些不想干的,老子就让人拖出去打军棍。”
两人这才老实起来。
毕竟是预备役,军纪之类的肯定跟正规军没法比。
还得慢慢调教。
樊鹏飞从谏如流,很快让人从周围的村子里搜寻了不少的锣鼓之类的乐器。
其实军中本来也有,但是基本都在正兵那边用。守备军这边属于临时召集起来的,很多相关的东西还配备不全。
等这些锣鼓到位之后,樊鹏飞就让人隔一会就在山下敲锣打鼓,大喊大叫。
而且时间上也没规律,每次的位置也都不一样。
象山也不高,山下的动静山顶上听得一清二楚的。
清军又被吓得神经紧张起来,做好了接战的准备,结果最后又没动静。
这样的节奏又持续了一天,等到了再次天黑的之后,大部分的清军士兵再也受不了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龚延昭再抽打也于事无补,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感觉到走路都在发飘了。
人不吃饭可以活五天,人不喝水可以活七天,可是如果连续两天两夜不睡觉真的会死人的,而且还是一直处在那种神经紧绷的状态,精神消耗更要大的多。
但是樊鹏飞依然没有放过他们,而是继续让人敲锣打鼓喊打喊杀,制造动静。
清军此时身体疲惫不堪,精神也有些麻木了,虽然还是被军官们强行驱赶着站了起来,但是很多人却抱着武器站着打盹。
山下的噪音一直持续到了子时才停止,让本就疲惫不堪的清军更加疲惫,很多人眼皮子都睁不开了,站在原地都能一秒入睡那种。
龚延昭明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是却没有办法。
还好,山下的贼军依然没有发动真正的进攻。
此时的龚延昭自己也支撑不住了,在安排好了警戒哨和值岗的将领之后,也和衣睡着了。
山下守备军大营中,一名参谋对樊鹏飞报告:“将军,焦桐鹤营长和马冬营长两人带领的部队已经潜伏到了制定位置。另外,所有火炮也已经就位,随时等待将军命令。”
樊鹏飞闻言嘿然笑道:“太好了。等到丑时之后,你叫我起床。”
丑时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是人一天当中睡得最沉的时候。
樊鹏飞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好好地给象山大营之中的清军上一课。
他利用噪音让清军疲惫,从而属于防范,趁机让焦桐鹤和马冬这两个自己手下的得力大将各率两千人分别悄悄潜伏到了清军大营的东西两侧,距离大营的第一道防线只有一箭之地。
同时,将沈墨配备给他的一百门火炮也已经布置到了一个最佳的攻击点。
等到了丑时的时候,他会用留下的一门火炮当做令炮,给炮队发送开始炮击的命令。
届时,一百门火炮会同时向着清军象山大营倾泻弹雨。
等到炮击结束,马冬和焦桐鹤两人就会趁着清军还没有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从东西两面杀入营中。
自己则会带着后续部队及时跟进。
而山下也布置好了严密的封锁线,清军想跑都跑不了的。
这就是樊鹏飞真正的作战计划。
别看他长得胖,但是也是个喜欢动脑子打仗的人。
领兵打仗的人,除了那种天生的莽夫,谁还没有个诸葛亮的梦想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赢了
丑时刚到,樊鹏飞就被参谋给叫醒。
他起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走出大帐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象山山顶方向,微微一笑,然后从容下令道:“发号炮,开始炮击!”
一门早都填充完毕的鹰炮的引线被迅速点燃,“轰隆”一声巨响立刻打破了这暗夜的平静。
很快,设置在象山东南方向的一百门火炮也随机发出了怒吼声。
一百门炮弹如黑色的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狠狠地一头砸进了象山顶上的清军大营之中。
因为身体和精神双重疲劳的而酣睡正香的清军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许多人就毫无知觉地在沉重的炮弹下作了亡魂。
龚延昭从睡梦之中被惊醒,霍然起身,惊惧不定。
一个亲兵从大帐外面冲进来神情惊慌大叫道:“总兵大人,贼军打过来了!”
龚延昭还没来得及发令,就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再次响起,又是一轮新的炮击开始。
一颗炮弹正好砸在了龚延昭中军大帐的顶上,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砸穿大帐顶部,然后又正好砸中了刚才报信的那名亲兵的脑袋。
那亲兵的脑袋瞬间变成了一颗烂西瓜,一片带着金钱鼠尾的头皮正好呼在了龚延昭的脸上。
龚延昭随手扯下那块头皮,看了一眼差点呕出来,使劲甩了出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窜出了大帐。
虽然只是炮击,还没有看见一个敌人,但是龚延昭本能地感觉这场仗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想跑路,再不跑恐怕就来不及了。
没了脑袋的左凤义就是前车之鉴。
贼军实在太凶残了!
为了这次炮击,樊鹏飞这两天表面上是在搞疲兵之计,实际上其实也是在搞疲兵之计。
不过同时也是利用这些动静来吸引清兵的注意力,好让炮兵顺利部署到位。
一百门火炮每门炮都准备了至少二十发炮弹,算下来就有两千发炮弹了。
这种实心炮弹非常的沉重,还有大炮本身的重量,每次转移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所以如果不做掩饰的话,就很容易被清军发现端倪,从而就会影响战术部署。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完美地实现了战术意图。
突如其来的炮击虽然对象山大营的清兵造成了一些伤亡,但这种实心炮弹的杀伤效果的确很有效,清军在炮击中伤亡的人数跟其总兵力比起来其实是相当小的一个比例。
但是却击穿了清军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引发了清军的哗变。
或者说换一个词语来说更合适:营啸。
营啸的情况与监啸类似,古代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都有生命危险。
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传统的军规有所谓“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另外一方面古代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
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所以这时候别说一百门火炮同时炮击了,可能一支箭射进营中都有可能引起营啸。
“监啸”的原因也差不多(又称“狱啸”或“牢啸”),所谓“监啸”是指古代监狱中往往在深夜或凌晨突然爆发出犯人的尖叫,继而大量犯人发狂,互相厮打殴斗,甚至于互相咬噬,种种恐怖的疯狂都爆发出来。
而且监啸之后,犯人往往大量死亡,这种东西连狱吏都不敢弹压,认为是狱神发怒或者太岁临门。
被炮弹的清兵或是刚从睡梦之中惊醒就亲眼目睹同伴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砸成肉泥的清兵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随即狂奔出营帐,又因为精神过度紧张而砍杀他们遇见的每一个人,无论对方是谁。
恐怖的气息如同超级病毒一般在营中快速蔓延传播,尖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整个清军象山大营宛如修罗地狱一般。
埋伏在营外东西两侧的马冬和焦桐鹤听着里面的动静,都不由得心生惊惧。
这种感觉就好像里面的营寨之中并非是敌人,而是一群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野兽在互相撕咬一般可怖。
就连山下的樊鹏飞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仔细听了片刻后立刻意识到了这可能就是主公曾经说过的营啸,立刻派人去通知马冬两人,让他们暂停进攻。
但是炮兵阵地那边就没法及时通知,只能等他们十轮骑射结束再说。
十轮炮击结束后,清军大营之中的尖啸惨叫厮杀之声依然没有停止,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马冬两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下令冲锋,而是继续待在原地保持警戒,同时准备派人去请示樊鹏飞。
正好樊鹏飞派去的传令兵也刚好赶到,及时传达了樊鹏飞的命令,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营啸?
这就是传说的营啸吗?虽然只能看见火光冲天,但是光是听那些犹如野兽发出的咆哮声都让人感觉双腿发软,这要是一头冲进去还不被那些已经安全不知道害怕的清兵给撕碎了!
想到这一点,两人都有些后怕起来。
这也是这场战争给他们上的第一课,让他们对于战争,对于带兵有了更多一层的认识。
清军象山大营的营啸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亮之后里面的声音才慢慢停息下来。
期间虽然也有少部分清兵从大营里逃出来,但是要么落入了己方设置的壕沟陷阱之中,要么被埋伏在外面的守备军给截获或者干掉。
等到里面基本没了大动静之后,马冬和焦桐鹤才带人从东西两面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清军大营之中。
清军之前布置的壕沟陷阱在炮击之中损坏暴露了一些,又被自己人逃跑的时候弄得暴露了一些。
所以进入的时候清理这些倒是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等到进去之后,所有人看着里面的情景都傻眼了,甚至一些心理素质差的直接就跑到一旁哇哇狂吐起来。
整个清军大营里狼藉一片,遍地尸体,而且死状也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简直难以描述。
关键是除了营啸造成的杀戮之外,昨夜的大火还引燃了那一排排的军帐,都化成了灰烬。
整个大营之中那种浓郁的血腥味和烤肉的味道在山顶的晨风裹挟之中铺面而来,让人闻之欲呕。
焦桐鹤忍着恶心,从一个脖子被人生生咬断却依然死死抱着对方,手里紧握着的刀还插在对方腹部的清兵尸体上跨过,下令道:“仔细搜查,看有没有活的。”
另一边,马冬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樊鹏飞也带着后续部队赶到了山顶,在外围设置了警戒线之后也进入了清军大营之中。
最后经过一上午的搜索,清军大营之中共计存活两千余人,其中完好无损的竟然只有不到一千人,剩下的基本上全挂了彩。
而死掉的七千多人,只有不到一千人是死于荡寇军的炮火攻击,剩下的都是死于营啸引发的自相残杀或是大火之中。
就算是活下来的那些清兵也一个个目光呆滞,神色惊恐,瑟瑟发抖。
看样子显然都被昨夜的恐怖场景吓出了心理阴影。
樊鹏飞让人搜素清军象山大营主将龚延昭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结果。
龚延昭去了哪里呢?
其实就在这象山大营之中,只不过早已经变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此人平日对士兵本就非常的严厉苛刻,而且吃空饷,喝兵血,动不动就鞭打士兵,下面的士兵对他早就心生怨恨。
龚延昭意识到危险想要带着亲兵逃跑的时候,却因为目标太过显著而那些提着刀子四处乱杀的溃兵们给遇上了。
结局可想而知,反正他的亲兵全部死了,他自己也变成了亲妈来了都不认识的那一种。
被那些营啸的士兵活活咬死不说,而且尸体还被大火给烧成了焦黑,能认出来才是见了鬼了。
找不到龚延昭,樊鹏飞有些遗憾,以为这厮估计是早都逃跑了。
马冬看着远处正在搬运清军尸体的守备军士兵们,对旁边脸色惨白的焦桐鹤吐槽道:“本以为咱们这次能好好表现一回,没想到上来却是给这些王八蛋收尸来了,真他娘的晦气。”
焦桐鹤刚要说话,可是鼻子动了动,空气之中那股子味道让他又是脸色一白,又跑到一边扶着树呕吐起来。
七千多清兵的尸体被分散开埋在几十个大坑里,最后一把火都给烧了。
生前作为同袍,死后能同葬也算是缘分了。
只是大多数人都是互相残杀而死,只是不知道到了下面会不会继续干架。
象山大营被攻破,一万清军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到了沈墨耳中,他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知道咱们会赢,但是却没想到是这种方式。这些清兵难道是知道我要用他们来练兵,所以宁愿自相残杀都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随口感慨了一句,心态就恢复了平静。
“告诉樊鹏飞,这场仗打的很好,功劳我给他记下了。让他赶紧打扫完战场,明日配合主力合围长沙城。”
传令兵领命而去。
在樊鹏飞对象山大营的清兵实施疲兵之计的时候,姚启圣也曾经派人想去支援龚延昭。
可是派出的清兵刚出城门没多久,就遇到了荡寇军的阻击。
阻击他们的正是刚刚被赐名“忠勇军”,由正式升任总兵的前八旗长沙驻防将军乌梁海所率领的一万俘虏兵。
沈墨本来打算让他休整一番再投入作战,可是乌梁海却态度坚决地主动请战,所以沈墨就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带兵阻击姚启圣有可能派出的援军。
这一万忠勇军将士在得知了自己正式脱离了俘虏身份,还被赐予忠勇之名后,士气高涨,求战心切。
不用当炮灰,而且跟着沈总镇打仗还轻松,福利待遇都比从前当清兵的时候要好,军官还不吃空饷喝兵血,顿顿还能吃饱饭,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要是还不懂得该给谁卖命,那才是天下最大的傻逼。
这些忠勇军以前跟荡寇军打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可是现在身份转变之后,对上了昔日的同袍,一个赛一个的勇猛彪悍,
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姚启圣派出的五千精锐援军打的抱头鼠窜,留下了至少七八百具尸体,而己方伤亡却不过百,简直打出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战绩。
这让清军以为他们遇上的是沈墨麾下的嫡系军队,吓得再也不敢派援军出来。
姚启圣站在长沙城头,耳边听着晚风送来的象山大营那边的各种声音,千里镜里看着远处的冲天火光,双臂都在微微颤抖。
良久,他放下千里镜,长叹一声,对左右道:“象山大营完了,龚延昭殉国了!”
左右都是心中黯然,一种沉重的压力瞬间涌上心头。
事到如今,再也没有人敢说沈墨能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是靠运气了。
从沈墨大军兵临长沙城下开始算起,迄今不过五日时间,就接连攻破了姚启圣以及清军诸将寄予重望的岳麓山大营和象山大营,让姚启圣所谓的掎角防守之势变成了一个笑话,也让长沙城几乎变成了一座被包围的孤城。
之所以说几乎是孤城,是因为西面有孙翔带领的五千正兵防守,东面如今有一万忠勇军和两万守备军,南面更是沈墨亲自率领的荡寇军主力。
唯有北面暂时没有荡寇军防守。
但是这也不过是兵法上围三缺一的法子而已。
姚启圣此时手中空有两万余兵力守城,但是却依然有种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感觉。
要让他放弃城池逃跑那是不可能的,不谈忠诚,就说光是弃城而逃的代价就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现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康熙送来的那批火炮火铳上面,希望能够早一天送到长沙城,这样他守住长沙还有最后的希望。
为此他派出了连续十几波探子去查探船队如今的行程,但是去都是有去无回。
这让姚启圣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他已经感觉到被之前被自己轻视的沈墨已经给他织造了一张密集的大网,现在已经开始收网,他已经开始感觉到窒息之感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浙江水师
郑云龙奉命封锁长沙以北的湘江水道,主要的目的是阻截清军从北而来的支援。
殿前司的情报显示,康熙会派遣从浙江抽调的水师从洞庭湖临时招安的水匪船队组建的联合船队来运送一大批火器支援长沙。
郑云龙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挡住这支联合船队,不能让他们将火器送到长沙城姚启圣的手中。
如果任务失败,不仅会给荡寇军造成更多的伤亡,而且还会给长沙之战增加变数。
郑云龙在认真查看了舆图,亲自带人考察了长沙附近这一段水道的具体环境之后,决定在湘阴县西南方向一个叫做硚口的地方阻截清军船队。
之所以选择硚口,是因为湘江在这里和另一条叫做玉堂江的河流在这里交汇,因此形成了一片非常宽阔的江面,很适合进行大规模的水战。
如果再往北一点,就靠近了洞庭湖。
洞庭湖的水匪太多,荡寇军水师虽然强悍,但是在那里没有主场优势。
但是如果战场选择往南一点,则又太靠近长沙城。一旦双方水军交战的时候,很容易遭受到长沙城头的炮火打击以及兵力偷袭。
而硚口这个地方则刚刚好,处在洞庭湖和长沙城中间的位置,既能避开洞庭湖水匪的骚扰,又处在长沙城清军的打击范围外。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的水域广阔,对于如今又增加了五艘重型战船的荡寇军水师来说更适合发挥威力。
选择好战场之后,郑云龙就将水师主力潜伏在硚口附近的于堂江边的一个港湾里,只派了少量的小船在湘江水道侦查敌情,顺便充当诱敌的诱饵。
率领清军联合船队的是浙江水师提督莫德隆。
此人属于旗人,汉军正白旗人。原本是南明水师的一名将领,兵败后投降了满清。
满清强在步战,但是懂水战的人才却很少,因此这个莫德隆很快就受到了重用。
此人投降满清之后,也是忠心耿耿,立下了很多战功,因此提拔很快,不仅被顺治下旨亲自给抬旗加入了汉军旗,而且还一路升到了浙江水师提督的位子上。
整个清国目前只有两支正经水师,一个浙江水师,另外一个就是福建水师。
福建水师的提督是降将施琅,浙江水师的提督则是这个莫德隆。
莫德隆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统领浙江水师也有快十年了。其人做事周密,对皇帝忠诚,所以康熙才会派他这次来给姚启圣助阵。
临行前,康熙亲自派人给他传口谕,告捷他一定要谨慎小心,贼军水军强悍狡猾,莫要大意轻敌。
莫德隆嘴上答应的很好,表示绝对不会辜负陛下信重,但是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当回事。
在他看来,皇帝毕竟久居深宫之中,不懂水战,有点小题大做了。
一支精锐水师的打造并非短时间能就能完成的,战船的打造,士兵的训练,将领的培养,还有后勤补给,装备火力等各种因素都制约着水师的战斗力。
而水面作战比起陆战来对于将领的能力要求要更强,对于士兵的素质要求也更高,对于主将的指挥能力也要求更高。
自己手下这支水师经历了十几年的磨砺才最有了如今这般光景,沈墨区区一个反贼,还是在内陆山区起事的反贼,就算拼凑起来一支水军,又能拥有多强的战力?
至于说反贼水军拥有多艘炮舰,而且火力还比朝廷水师战船火力更强大,莫德隆是绝对不相信的。
在他看来,这都是那些打了败仗的蠢货给自己的失败找的理由罢了。
毕竟他统兵多年,太了解这些猫腻了。
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都这么干过。
不过皇帝既然有旨,他也只能遵照而行。
莫德隆从浙江水师抽调了一半的战船,运送着康熙从天津大沽口出海后送过来的三百多门大小火炮以及一万支火铳还有十万斤的火药,一路沿着长江向西而行,一路上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虽然路上也遇到了一些水匪,但全部都是望风而逃。
偶尔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想要试试这支清军船队的成色,很快就被教做人了。
所以一路上虽然疲惫,但是却基本很顺利。
船队抵达洞庭湖之后,当地官府设宴招待,提及到有几支洞庭湖水匪接收了朝廷招安,按照康熙的旨意,是让这些新招安的水匪跟着莫德隆一起去长沙。
莫德隆明白皇帝的意思,一是用这些水匪当炮灰,二来是顺便检验一下这些水匪的实力和忠诚。
虽然莫德隆很看不上这些水匪,但是毕竟能用来当炮灰也算是有用处的,也就勉强答应了。
从进入洞庭湖水域开始,就算是进入了湖南境内,就等于是进入了敌占区。
莫德隆心中虽然轻视荡寇军水军,但是也依然下令让船队保持警惕,同时让熟悉当地情况的水匪船队在前面探路。
不过从洞庭湖一直到湘阴县,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这让莫德隆逐渐放松了警惕。
副将对他说道:“提督大人,皇帝让咱们尽快将这批火器送到长沙城,咱们是不是要加快一点速度啊?”
莫德隆摇头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咱们水师的战船打造来主要是为了适应海战,所以吃水都比较深,而且船体宽大。虽然这次本督抽调的都是吃水较浅,船体较窄的船只,可是依然要小心。长江水道还好,水面宽广,水位也深,航行起来还算无虞。可是这湘江水道却河道更窄,水位更浅,如果贸然加速,很容易触礁搁浅。”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在本督看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长沙城如今有姚启圣姚大人坐镇,那位可不是什么不知兵的白面书生,听说是年轻时亲自提刀杀过人的主。况且长沙城中还有五六万大军,咱们就算晚上那么几天,难道沈墨那贼子就能攻下长沙城不成?但是如果咱们心急要加快速度行军,反而容易出事。”
副将道:“提督大人明睿。只是这一路上不见反贼踪迹,末将担心他们会不会在前面设伏?”
莫德隆虽然自大,但是并非没有脑子的蠢货,闻言让人找来舆图,对着看了一会,指着硚口的位置道:“反贼若是想要埋伏,此处就是最好的地点。此处是两江交汇之地,水面宽阔,水流平缓,非常适合埋伏。但是在本督看来,反贼是不可能在这里埋伏的。”
副将好奇问道:“末将愚钝,还请提督大人指点。”
莫德隆闻言捋须微笑道:“道理很简单。设伏这种事情虽然地形很重要,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双方实力的对比。虽然硚口这个地方很适合设伏,但是那是建立在反贼水军和我军实力相当,甚至比我军实力还要更强大的基础上才行。
咱们这支船队,除了咱们带出来的一百多艘战船之外,还有招安的那些水匪的的船只。两边加起来超过三百多艘船了。你觉得反贼的水军能有三百多艘战船?况且,咱们水师的这些船只可是正儿八经的战船,其中还包括五艘炮舰。”
“反贼想要伏击成功,至少要有二十艘炮舰才能有取胜的机会。那你觉得,反贼会有二十艘炮舰吗?”
看着莫德隆带着嘲讽的眼神,副将汗颜,摇头道:“提督大人慧眼如炬,是末将想多了。炮舰打造成本高昂,除了要打造战舰,还有安装合适的舰炮。水兵和炮手训练都极为不易,咱们浙江水师这些年总共才拥有十五艘炮舰,其他的还都是老式的战船。
这还是皇上调拨了大量银子和众多的人力物力才打造而成的。沈墨那反贼起事才不过两年,就算从一开始就打造水军,撑死能有一艘炮舰都算的上奇迹了,更不用说超过咱们了。”
莫德隆轻哼一声道:“算你还没有蠢到底。如果反贼真的敢在硚口设伏,那才是自己找死,本督倒开心了。咱们是水师,可是陛下却让咱们来当运输队,一路上煞是无聊。要是真能剿灭反贼水军,也不算白来这一趟了。”
不过话虽然如此,但是莫德隆能当十几年的水师提督,除了会做官之外,小心谨慎也是必须的。
虽然他笃定荡寇军不可能会在前面设伏,但是还是依然让那些受了招安的水匪船只行在前面。
万一有什么,这些水匪船只正好可以预警。
至于他们会不会有伤亡,那不是莫德隆关心的问题。
被安排在前面充当炮灰的水匪头子叫做佘金梦,原本也是在洞庭湖上纵横逍遥多年。
但是他的实力在洞庭湖所有有实力的水匪当中不算是最强的,最强的还是之前接受了清廷招安的阮南强。
阮南强被招安之后,实力大涨。为了给自己捞功绩,所以动不动就带着人来攻打其他的水匪。
搞得整个洞庭湖一片鸡飞狗跳的,人人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又拿他没办法。
佘金梦同样如此,被阮南强欺负的天天问候阮南强的祖宗十八代。
但是他也只能过过嘴瘾,打是打不过的。
但是他认为阮南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才会实力大涨。
要是他也能接受招安,阮南强肯定就不敢欺负他了。
但是他实力比起阮南强来差了许多,招安也轮不到他的份上,所以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但是没想到阮南强跟着皇帝派来剿匪的顺承郡王勒尔锦出征剿匪一趟后却灰溜溜地跑回了洞庭湖,还重新做起了水匪。
洞庭湖的水匪们很快打听到了消息,知道阮南强临阵脱逃,现在成了朝廷钦犯。
但是朝廷如今在洞庭湖这一带又没有水军,所以暂时拿阮南强也没有办法。
这让佘金梦看到了自己报仇和发达的机会,于是主动寻找官府接触,并且联合了另外几个水匪头子,最后一起接受了清廷的招安。
佘金梦也如愿以偿地被封为洞庭湖水师游击,虽然官职没有阮南强之前担任的提督响亮,但是他也暂时满足了。
这次跟着朝廷水师一起出征,虽然他也明白官军是想然他们当炮灰,但是要想往上爬就得从当炮灰开始。
虽然阮南强失败而归,但是他也依然没有觉得荡寇军的水师会有多厉害,多半是阮南强那厮为了遮掩自己的无能而故意编出来的借口。
所以他对于莫德隆将自己排在前面不仅没有怨言,反而认为这是自己立功发达的一个机会。
“若是发现反贼水军,一定给老子死死咬住,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佘金梦气势汹汹地对手下交代道。
“大当家,你就放心吧。大家虽然都是贼,但是他们是地面上的贼,咱们是水上的贼。他们要是遇到咱们,那是他们倒霉!”
一个小头目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叫道。
“去你妈的!”
佘金梦眼睛一斜,一脚将这个小头目踹了个滚地葫芦。
小头目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大当家。
佘金梦指着那人大骂道:“说了多少遍了,别再叫老子大当家,老子现在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堂堂洞庭湖水师游击,你是耳朵塞了驴毛了?还有,咱们现在不是贼了,是官军!都给老子记住了,再叫错,老子就给他扔到江里喂王八去!”
那小头目被骂的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很不服气。
他娘的,换了一身皮还真把自己当朝廷命官了?谁家的朝廷命官一口一个老子的?
贼就是贼,非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呸!
佘金梦根本不在乎手下怎么想,他现在只想努力地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往上爬。
终于,在船队刚刚经过湘阴县没多久,就发现了江面上游弋的荡寇军船只。
那些自然就是郑云龙派去诱敌的的船只。
这次船上的水兵看到大队的清军船只出现,不仅没有掉头逃跑,反而加快速度向着清军船队冲了过来。
这可把佘金梦给高兴坏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湘江炮战
佘金梦一听荡寇军的船只出现,而且还敢主公向他们挑衅,这可把他激动坏了。
瞌睡了就送枕头,这伙反贼真是大善人啊!
等老子把你们灭了,立个大功,往上升一升。等老子当了提督,给你们回头好好烧几柱香犒劳你们。
怀着升官发财的心思,佘金梦立刻下令反击。
总算他还记着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水匪,是官军了,打出旗语告诉了后面的莫德隆。
莫德隆听说前面出现了反贼水军小股船队,倒是没有太在意。
“区区几艘船罢了,让佘金梦那伙水匪追上去灭了就行,最好能抓几个俘虏回来审一审。”
传令兵将莫德隆的命令通过旗语打了出去。
那些用来诱敌的荡寇军战船冲到清军船队面前,二话不说,直接用火箭火枪一顿射。
一艘清军船只的船帆被火箭射中,很快燃烧了起来。
还有好好几个站在甲班上看热闹的水匪被射中,有人直接掉进江里,有人疼的大喊大叫,瞬间一片混乱。
荡寇军一看攻击奏效,立刻下令船只转舵,同时继续向着清军船队发射火箭火枪。
佘金梦大怒,立刻下令手下追击,还叮嘱尽量要抓活的。
这些反贼太嚣张了,看不起谁呢?
老子好歹也是老资历的水匪,你们竟然在水上对我这么不尊重,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太嚣张了!
双方一边追,一边逃,同时还在互相对射。
只不过此时江面上吹得是南风,也就是说荡寇军这边射击正好是顺风,而清军那边则是逆风射击。
所以导致的局面是荡寇军射出的箭和铅弹往往能打到清军船只,而清军那边射出的箭往往就被风给吹到一边去了。
这让佘金梦那些手下更是气恼,嗷嗷叫着一定要活捉敌人,好好折磨一番才能发泄心头之恨。
双方越追越远,很快就看不到影子了。
佘金梦并没有多想,自己部下都是跟随自己纵横水上多年的悍匪,在水上打仗的本事那是绝对可以放心的。
谁知道,追上去的十几艘船竟然一去不复返,这让佘金梦心中也开始泛起了嘀咕。
难道真的遭了反贼的道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见手下又急匆匆来报,说是前面江面上又出现了反贼船只,而且数量远比之前的要多。
佘金梦急忙走到甲班上一看,发现这次敌人来的船只不仅更多,而且更让他愤怒的是最前面的一艘船上的桅杆上竟然挂着一面熟悉的旗帜。
那旗帜赫然就是他们这支水匪的旗帜。
更让他愤怒的是那旗帜下面还悬挂着好几颗人头,虽然看不太清楚面貌,但是他却能想到那肯定就是自己派去追击的那些船上的手下。
怒火冲昏了头脑的佘金梦立刻怒吼着让全部船只都追上去为自己的手下报仇。
给手下报仇都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佘金梦觉得自己在水上竟然被人摆了一道,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双方船队靠近,很快就发生了交战。火箭铅弹来往不休,不时地还有船只燃起大火。
战况看起来很是激烈。
佘金梦这边嘶吼着让手下全部压上,火力全开。
没多久,荡寇军的船队开始表现出不敌的状态,开始掉头转舵想要逃跑。
佘金梦此时已经打出了真火,哪里肯善罢甘休,毫不犹豫地带着人追了上去。
后面的莫德隆听说前面佘金梦带着人全部去追击反贼水军了,已经跟大部队脱节了,气的大骂蠢货。
无论是水战还是陆战,前锋跟主力在战场上脱节都是大忌,很容易被敌人所趁。
莫德隆虽然看不上佘金梦这些水匪,但是却也没打算放任不管,立刻命令副将带领船队之中那些吃水较浅的战船赶上去增援,顺便看看前方情况。
他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在后缓行。
没办法,运送火器的船只速度都很慢,而安全地将这批火器送到长沙城姚启圣手中才是此行最重要的任务。
至于反贼水军,能灭则灭。灭不了以后有机会再灭。
这边厢,郑云龙带人先收拾了佘金梦那些闯进荡寇军水师埋伏圈的船只,然后将那些船上的水匪小头目的脑袋给割下来,把他们的旗帜给摘下来挂在己方战船的桅杆上,又过去继续挑衅。
佘金梦顺利上当,带着手下全部船队同样一头扎进了郑云龙的埋伏圈。
郑云龙虽然没有动用主力战船,但是凭着其他战船上密集的火力依然很快就让佘金梦的船队陷入了危机当中。
不断地有船只被火箭点燃,燃起大火。
荡寇军的船只在硚口这个两江交汇的广阔水面上,团团将佘金梦的船队包围,火箭火枪连绵不断地射击开火,密集的火力直接给佘金梦这伙人干懵了。
这些水匪的战斗模式还是以往那种传统的跳帮作战模式,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气势汹汹的气焰很快就怂了下来,并且毫不犹豫地打出了白旗。
副将打出旗语向旗舰上的郑云龙请示要如何处置,郑云龙冷哼一声道:“不接受投降,全部击沉。”
传令兵很快将旗语打出。
荡寇军的火力更加密集的向着水匪的船只倾泻过去,水匪船上一片鬼哭狼嚎,很多人甚至纷纷跳入江中逃命。
郑云龙之所以不接受投降,一来是他要集中精力跟清军浙江水师决战,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兵力去看管俘虏。
二来这些水匪个个作恶多端,就能当了俘虏,也是本性难移,还不如早点杀了了事。
佘金梦一看对方不接受投降,也很绝望,正要跳江逃跑,结果正好被一颗铅弹给射中了左腿,一头栽倒在甲班上。
此时甲班上一根被烧断的桅杆正好断裂,直接砸在了佘金梦的脑袋上。
佘金梦的脑袋直接变成了一个烂西瓜,一声不吭地去了阎王殿做自己升官发财的美梦去了。
很快,佘金梦手下的几十条船只十几艘燃起大火,剩下的也多是千疮百孔,基本失去了作战能力。
莫德隆的副将带着浙江水师船队赶到时,只看见远处的江面上杀声一片,火光冲天,完全搞不清楚局面。
他立刻下令加速前进,赶上去支援。
江面越来越宽,手下提醒他船队已经到了硚口,这里是湘江和于堂江交汇的地方,江面宽阔,水流平缓,小心敌人偷袭。
副将不以为然,觉得反贼水军根本没有那个偷袭的能力。
只要自己赶过去,他们就只有四散奔逃的份。
结果话音刚落,就看见前方的江面上出现一大批的战船。
这些战船跟清军水师的战船样式都不一样,船体更高,船头较尖,就连桅杆上的风帆都是三角形的,很像他以前见过的西夷战船样式。
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西夷的战船?
副将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并没有想到这些战船会是荡寇军的战船。
但是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发现那些战船快速变阵,从两翼将自己的船队包围了起来。
副将一下子意识到对方就是专门在这里等待自己的,自己却懵懂不知,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口袋之中。
但是副将毕竟也是跟随莫德隆多年,经历过的水战也不少,心中虽然有点吃惊,但是并没有多么慌乱,立刻下令打出旗语,让各舰摆出作战阵型。
副将带领的这二十几艘战舰,其中就有五艘炮舰。
这五艘炮舰上装备的都是改造过的红衣大炮,是专门用来装在战船上使用的。
每一艘战船都装备了六门火炮,火力强度,是浙江水师核心战斗力担当。
浙江水师一共有十五艘这样的炮舰,这次莫德隆带了五艘过来。
现在全部被副将带了过来。
在以往的战斗中,无论是遇到内河的水匪,还是海上的海盗,只要这些炮舰一出马,敌人不是闻风而逃,就是船毁人亡,几乎无往而不利。
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今天万里无云,江面上的视野极好,郑云龙一直在旗舰永州号上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情势。
他从千里镜里看到这一支清军船队的时候,就立刻明白这是正儿八经的清军水师战船。
这还是第一次跟正儿八经的清军水师交战,以往的那些清军船只基本上都想临时拼凑起来的船只,说是水军那是给他们脸上贴金,其实就是一群临时由水匪和普通渔民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一想到能跟正经的清军水师交战,郑云龙心中也立刻腾地一下生出了一种兴奋感。
真正的强者都渴望跟强者交手,虐菜虽然爽,但是爽过之后就是空虚。
还是虐强者更有成就感。
在镜头里,看着清军水师发觉进入了包围圈之后,依然慌而不乱,正在快速地展开防御阵型。
郑云龙敏锐地发现清军这支水师并非是要想将他们的指挥舰护在中心,而是有五艘样式看起来就跟其他船只不一样的战船来冲到最前面形成一个突击箭头。
“竟然打算以攻代守,倒是有点意思。看来这五艘战船就是清军战力最强的战船了。只要将他们迅速击毁,这支清军水师的战斗力立刻就会断崖式下跌。”
郑云龙很快做出了判断,立刻下令副将打出旗语,让十艘轻型炮舰集中火力向清军这五艘战舰开火。
他并没有立刻动用战力最强大的五艘重型战舰,而是打算先用十艘轻型炮舰试试敌人的成色。
就跟打牌一样,不可能一上来就就扔王炸的,总得一张一张出。
接到旗语的荡寇军炮舰立刻快速转舵,向着清军这五艘炮舰排成了一个扇形攻击阵势。
而其他的战船则穿插到了清军船队的后方,阻截他们的退路。
清军水师副将看着荡寇军的水军竟然对他用五艘炮舰摆出的突击箭头阵型摆出了一个扇形包围阵型,面上冷笑道:“真是天真,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的炮舰攻击吗?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土包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水军。”
清军五艘炮舰此时也全部完成了转舵,以侧面对准了荡寇军的十艘炮舰,形成了一个比荡寇军阵型更小的弧线攻击阵型。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正规水师,双方几乎是同时完成了转舵,同时摆好了阵型。
清军炮舰的甚至速度更快一些,所以他们首先开炮。
海上水战因为波浪起伏大,而且双方战船的距离也远,再加上船只不平稳,所以炮弹打出去能不能击中对方船只很多时候真的要看天意。
别说在这个基本只靠肉眼瞄准的时代了,就算是在已经安装了先进的火控系统的现代军舰上,除非是那种有制导系统的炮弹,一般的炮弹想要准确命中地方舰只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在内河上,波浪起伏小,又由于地形限制,双方的战舰距离往往都很近,所以炮弹的命中率就提高了很多。
清军首先发炮,五艘炮舰总共三十门火炮,其中每艘炮舰单侧有三门火炮,五艘就是十五门。
清军首轮炮击中,十五颗炮弹之中十颗落在了荡寇军炮舰旁边的水里,炸起一片水花。
另外五颗炮弹运气好些,一颗击中了一根桅杆,导致那根桅杆从中断裂,砸在了甲班上,砸伤了一名荡寇军水兵。
还有两颗是击中了荡寇军的船帆,将船帆撕裂出了一个大洞。
还有一颗直接击中了一艘炮舰的船身侧舷,直接给船身凿出了一个大洞,并且钻入船腹击中了两名荡寇军水兵,造成他们当场身亡。
最后一颗则是落在了一艘炮舰的甲班上,将甲班砸开了一个大洞,飞溅的木屑扎上了附近的水兵。
清军副将在千里镜里看到这一幕,心中得意,正要嘚瑟的时候,就看见镜头里的反贼战舰侧舷竟然也伸出了黑乎乎的一个个炮管,然后就在他越瞪越大的眼睛注视下炮口火光闪烁,然后轰鸣声陆续响起。
继而是熟悉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副将脸色惊骇之际,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提督大人你猜错了,反贼真的有炮舰!而且还远比咱们的要多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破长沙
荡寇军炮舰的第一轮齐射,就击中了三艘清军炮舰。
受伤最严重的一艘竟然三枚炮弹同时击中,船身被撕开一个恐怖的大洞,船舱里狼藉一片,死伤惨重。
甲板上也被炮弹砸开了一个大洞,炮弹直接落入了底舱之中。
若非这是实心弹,没办法引燃底舱里的火药,否则这艘船直接就上天了。
另外两艘也损伤不算轻,一艘船舷破损,一艘桅杆断裂,风帆破洞。
倒是清军副将乘坐的那艘指挥船运气好,没有被炮弹击中,但是也已经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此时终于明白传言并非夸大了反贼的实力,而是事实。
甚至反贼的真正实力比传言更加强横。
虽然只是一轮炮击,但是副将此时已经萌生了逃跑的心思。
这仗根本没法打啊,自己这边只有五艘炮舰,其余的都是传统的战船,根本没办法远程射击,只能靠近了之后用弓箭火铳射击。
但是此时如果掉头逃跑的话,那也不行,就会被反贼水军追在屁股后面打,损失也会更大。
而且后面还有提督大人率领的运输船,要是自己把敌人引过去而让那些皇帝送来的火炮火器出了问题,拿自己全家老小都得上菜市口一游了。
副将心思快速转动,立刻想到了办法,下令道:“让其他战船向贼军战尽量靠近后攻击,炮舰立刻重新装填,准备第二轮炮击。”
他的想法是利用那些普通战船靠上去牵制荡寇军炮舰的火力,然后自己这边再利用火炮在后面反击。
他明白这种火炮装填需要时间,趁着敌人重新装填的空隙,己方的船只刚好靠近,用火铳和火箭来攻击敌船,说不定还能起到效果。
毕竟反贼炮舰也只有十艘。
只有能击毁击伤那么两三艘,其余的应该就会逃跑了,到时候自己再追击,说不定还有机会再击沉甚至俘虏一两艘。
可以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清军水师副将的命令还是很正确的。
但是意外却偏偏总是会发生。
荡寇军的十艘炮舰在第一轮射击完成之后,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快速地向后退去。
这一幕看的刚下完命令的清军副将莫名其妙,这什么情况?
打完一炮就跑?
不过这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敌人要是真的就此逃跑也是好事。
但是没等他这口气彻底松完,千里镜的镜头里又出现几个巨大的身影。
随着那几个身影逐渐靠近,清军副将的脸色又变得惨白起来,蹬蹬蹬往后连退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为那几个正在快速靠近的巨大身影正是五艘体型远比之前的炮舰大的多的军舰,上面悬挂着荡寇军的红色大旗。
远远看去就如同五个洪荒巨兽一般横亘在江面上。
这自然就是荡寇军水军压箱底的那五个大宝贝重型战舰了。
这些个大宝贝每艘上面安装了十八门八磅炮,每侧有九门。
火炮的口径比起之前那些炮舰上的三磅炮要大的多,而且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同时一轮齐射的话,绝对够敌人喝一壶的。
这就是郑云龙给清军水师准备的压轴大礼。
他知道在战船转向缓慢,所以早都下令在所有炮舰第一轮射击完成之后立刻后退,让开战场,让埋伏在后面不远处的五艘重型战舰上前接管战场。
河道曲折,视野受限,清军水师自然发现不了这五艘重型战舰的存在。
而且这也是这五艘重型战舰服役之后第一次参加实战,外界自然也不知道这五艘战舰的存在。
看清楚了突然出现的五艘重型战舰后,清军副将慌得声音都变调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些普通战船顶上去替他挡住荡寇军的重型战舰,好让自己带着那五艘炮舰逃命。
这些普通战船损失了也就损失了,以后再多打造一些就是了。
可是这些炮舰如果损失了,可就损失大了,对于浙江水师来说也会元气大伤。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必须离开赶回去告诉提督莫德隆这个消息,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这可是湘江上,不是广阔无垠随便找个方向就能逃跑的大海上。
一旦被反贼舰队追上,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郑云龙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清军那些普通战船刚接到命令还没来得及转舵,荡寇军的五艘重型战舰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两艘在前,三艘在后,侧舷向着清军舰队。
炮声隆隆响起,数十万八磅炮炮弹呼啸着扑向清军炮舰。
此时清军炮舰刚刚完成转舵,还没来的及跑就被击中了。
清军炮舰上面一片混乱,船身被洞穿,甲班被击穿,桅杆断裂,甚至还有一艘上面忽然燃起了大火,引爆了底层的火药,引起了强烈的爆炸。
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之中,这艘清军炮舰整个被炸裂成了好几部分,木屑横飞,清军水兵们哇哇叫着不是飞到半空,就是掉入江中。
等到一轮炮击下来,清军的五艘炮舰基本上全部失去了战斗力,损失惨重。
其他那些普通战船此时也纷纷掉头逃跑。
荡寇军的舰队也立刻追了上去,利用速度快的优势很快就追了上去,一头扎进清军船队里面,两侧的火炮又再次轰鸣起来。
清军船队一片混乱,不断地有船只受损,水兵纷纷跳江。
此时后面的荡寇军炮舰和其他战船也都追了上来,对着那些逃窜的清军战船纷纷开火。
此时的清军舰队已经失去了指挥,因为清军副将就在那艘被火药引爆的炮舰上。
此时也已经落入了江里喂鱼去了。
清军失去了作为战斗力担当的五艘炮舰,又失去了指挥,接下来的战斗就没什么悬念了。
剩下的那些清军战船如果不投降就会被击沉,那些清军水兵又不是傻子,自然顺理成章选择了投降。
郑云龙派人快速审问了几个俘虏后得知后面竟然还有浙江水师提督莫得隆这样的大鱼,而且更重要的是莫得隆运送的竟然还有三百多门火炮以及一万多支火铳还有十万斤的火药,瞬间狂喜。
要是能抓住莫得隆,还能缴获这些火炮火铳,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郑云龙作战非常的果敢,知道事不宜迟。
要是让莫得隆知道了自己派出来的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很有可能会下令炸毁那些火炮火铳。
所以他当机立断,下令主力舰队全速前进,不给莫得隆下手的机会。
俘虏船只自有人看守接管。
莫德隆这边虽然不知道前方战场的情势,但是听着被南风送过来的轰隆隆的炮声,心情还是很轻松的。
这炮声肯定是己方的炮舰发出的。
只是好像有点密集啊。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自己派出的可是三分之一的浙江水师的战舰,要是这样的实力在一个小小的湘江上面还能栽了跟头,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还在悠闲的拿着一本《西游记》在看。
西游记是前明时候就印刷通行天下了,莫德隆平时就喜欢看这些神魔志怪的话本。
此时正好看到“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这段。
“却说那七衣仙女自受了大圣的定身法术,一周天方能解脱。各提花篮,回奏王母,说道:“齐天大圣使法术困住我等,故此来迟。”王母问道:“你等摘了多少蟠桃?”仙女道:“只有两篮小桃,三篮中桃。至后面,大桃半个也无,想都是大圣偷吃了。及正寻间,不期大圣走将出来,行凶挖打,又问设宴请谁。我等把上会事说了一遍,他就定住我等,不知去向。只到如今,才得醒解回来。”
看到此处,莫德隆不仅拍案大笑,对左右道:“这猢狲果然是个猴子,不懂风情。定住这么几个如花似玉的仙女,竟然只为了偷几个桃子吃,真是可笑可惜啊。”
左右亲兵迎合笑问道:“那如果换做提督大人又会如何?”
莫德隆抚须微笑道:“猴子虽然是天生灵猴,但是终究不是真正的男人。若换做是本督,这蟠桃园之中肯定是春色满园啊。哈哈哈……”
说罢得意大笑起来,左右亲兵也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也会意地跟着大笑起来。
此时有士兵来报说是前面发现了大量船只靠近,莫德隆却以为是副将得胜归来了,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他没有在前面等待自己。
不过也并没有在意。
但是很快,士兵又来报说是那些船只样式奇怪,而且船上没有悬挂旗帜,无法识别身份。
莫德隆这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走到甲班上用千里镜观看起来,结果镜头之中出现的那些高大的战舰让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西夷样式的战舰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麻痹清军,郑云龙特意下令让人将船上的旗帜暂时降下来,给清军造成一个突然袭击。
没等莫德隆想明白,荡寇军的战舰就利用顺流而下的速度优势快速逼近了清军船队。
而冲在最前面的两艘重型战舰则对准了莫德隆乘坐的那艘明显比其他船只要高大豪华的旗舰直接开火。
这一波炮舰简直堪称快准狠,大部分都准确地击中了莫德隆的旗舰。
莫德隆什么命令都没来得及下达,就看见一发黑乎乎的炮弹直接钻进了自己的居住的舱室之中,击碎了舱壁,直奔自己而来。
炮弹速度太快,莫德隆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击中下身,整个人瞬间被炮弹撕裂成了两截。
那本翻开的《西游记》也在混乱之中飞了起来,然后盖在了他神情惊骇的脸上。
莫德隆的旗舰在两艘重型战舰的集火之下很快就支离破碎,缓缓沉入了江中。
莫德隆一死,清军船队更是群龙无首。
在经过了短暂的战斗之后,剩下的清军船队全部升起了白旗投降。
郑云龙立刻让人登上那些运送火炮火铳火药的运输船上,清点之后,这些装备全部完好无损,这让他大喜过望。
至此,这一次的湘江炮战以荡寇军水师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郑云龙事后寻找莫德隆的尸体未果,才意识到这位应该是在一开始就被干掉了,而且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不由得有些遗憾。
要是能将莫德隆活捉,再加上缴获的这些火炮火器来给主公作为立功大典的献礼,那才是完美的。
听说铁牛和程凯都给主公准备了献礼,自己这边肯定也不能落后啊。
当然了,能歼灭这支清军船队,还能缴获这么多的火炮火铳还有火药,这份大礼分粮也足够了,主公肯定会满意的。
郑云龙一方面派人收拾战场,清点物资,看守俘虏,一方面又派主力舰队南下,直扑长沙城下,完全封锁湘江水道。
同时让水兵上岸,在长沙城北门外设置哨卡。
至此,荡寇军完成了对长沙城的全面封锁。
沈墨在接到郑云龙的捷报之后,大喜过望,很快召集诸将,下达了全面攻城的命令。
沈墨将荡寇军大部分的火炮集中在岳麓山炮兵阵地上,对准长沙城西门进行轰击。
数百门火炮经过整整一天的轰击,长沙城西门城门楼坍塌大半,城墙被炸出了好几个大口子,选吊起来的吊桥也被轰击的支离破碎,城门也摇摇欲坠。
而此时,清军水师全军覆没,浙江水师提督莫得隆阵亡的消息也在长沙城之中传了开来。
这让本已经人心惶惶的守军士气更是大跌,更加心惊胆战。
荡寇军猛烈持续的炮火又时时刻刻在摧残着清军所剩不多的勇气,整个长沙城一片愁云惨淡。
沈墨在炮击长沙城的第二天,下令暂停炮击,让人向城中喊话劝降,只要生擒姚启圣,其余人一律可保性命。
清兵们此时早就没有了继续守城的心思,一听这话,一个个都红着眼睛盯着躲在长沙知府衙门里面的姚启圣。
甚至发生了下面的军官集体带着兵器去包围知府衙门请愿的事情。
说是请愿,其实就是逼着姚启圣主动投降。
姚启圣知道自己若是投降,家人必定受到牵连,所以长叹一声后悬梁自尽。
姚启圣一死,长沙知府也跟着投井自尽。
这两人一死,总兵郑鸣和带人出城投降。
长沙城遂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冷棋
长沙城被顺利攻占,清廷湖光总督姚启圣悬梁自尽,五万清军全军覆没,就连康熙派来驰援姚启圣的清廷浙江水师莫德隆率领的舰队也全军覆没,莫德隆自己更是死无全尸。
同时,康熙皇帝送给姚启圣的三百多门火炮,一万多支火铳还有数万斤的火药以及其他物资装备全部落入了荡寇军手中。
消息传开,湖南境内一片欢腾,百姓们上街欢腾,乡绅们也是眉开眼笑。就连那些喜欢发牢骚说怪话的读书人们也都立刻改口,张口闭口沈总镇天命所归云云。
总之,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沈墨的声望更上一层,让因为长沙之战开启而有些动荡的人心迅速地平定下来,也让那些本来还准备等着荡寇军大败之后趁机搞事情的人也一个个目瞪口呆,计划也因此胎死腹中。
可以想象的到,如果长沙之战败了,沈墨的地盘上将会生出多少风波动荡,无数的牛鬼蛇神都会蹦出来趁机搞事情,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沈墨的立国大典。
但是这场大胜来的如此猛烈,如此迅速,直接打了这些阴谋分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殿前司显然不是吃干饭的。
在沈墨准备发动这次长沙之战,并且准备亲征的时候,他和所有荡寇军的高层都意识到了这必然会引发许多阴谋家的蠢蠢欲动,所以殿前司早就针对这些事情进行了布置。
在沈墨带着大军离开的第二天,戴文胜就带着殿前司在衡阳城里开始秘密抓人。
抓捕的目标都很精确,行动迅捷又隐秘。
那些自以为自己筹划周密的阴谋家们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殿前司的人的时候都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甚至大喊大叫说自己是冤枉的。
戴文胜做事情自然不会给人留下把柄,每一个被抓的人都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的罪行。
因为本身很多所谓的行动幕后最大的黑手就是戴文胜自己。
戴文胜可是个钓鱼的高手,太知道用什么饵能钓上来鱼了。
这也许看起来有些不择手段,但是对于戴文胜来说,他必须确保在主公出征期间后院安宁,而且更要确保立国大典要顺利进行,不能出现一点纰漏。
殿前司的后门每天都有黑色的马车出城,驶向城外的乱葬岗。
不过这种不知死活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殿前司的行动非常的隐秘,抓人一般也都是半夜进行,所以衡阳城中的百姓绝大多数都对此一无所知。
只不过有人突然发现开当铺的钱老板一家忽然连夜搬走,可能有衙门里新上任的官员发现昨日还聊过两句的一个同僚没来上班……
不过人们最多也不过是议论上几句,就该干啥干啥了,没人会去深究什么。
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戴文胜看着面前的一张口供,皱眉道:“竟然还有此人参与?本以为是个人才,没想到偏要自寻死路。可惜了了。”
口供是昨日从吏部抓到的一个叫做桑恩成的七品官的口供。
这个桑恩成之前是一个闲居在家的举人,沈墨占领长沙城后将其征召,然后安排进了吏部。
结果没想到此人却鬼迷心窍,被清廷的奸细给蛊惑,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虽然有搞事情的胆子,但是却没有搞事情的本事。
他的勾当很快就被他家里的一个小厮给举报了。
原因很简单,这个小厮本就是殿前司的线人。
这个举人老爷被抓过来一审,刑具都没动用,就哆哆嗦嗦地全撂了。甚至还供出了一条大鱼。
也就是戴文胜手中口供上的那个名字。
“齐仁祚”
这个人是从江西袁州府主动前来投效的一个举人,于成龙看其挺有才华,而且做事干脆,做人也不迂腐,颇为欣赏,就将他举荐给了沈墨。
沈墨对此人观感也不错,就让此人在通政署任职,担任通政副使一职。
通政副使可是通政使的副手,算是通政署的二把手,足见沈墨对其看重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营造沈总镇礼贤下士重用人才的口碑。
毕竟从外省主动来投效的读书人并不算多,此人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有人都很看好他的前途。
没想到却牵扯到了这种事情当中。
“确定不是那厮胡乱攀诬?”
对于这个人的处理上,戴文胜显然要谨慎一些。
如果此人悄无声息地被抓捕,被处决,就算处理的再小心,也多少会引发一些波澜的。
最重要的是会影响到沈墨的形象。
由不得他不小心。
负责审讯的校尉坚定道:“大人,属下没有使用任何刑具,甚至都没有多问,那厮就自己交代了。而且属下调查过,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仇怨,不过齐仁祚来到衡阳之后的确跟此人私下见过一面,但是在表面上,两人却表现的很是生疏。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戴文胜相信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道:“先不急抓人,派人盯着他。”
校尉抱拳领命,转身而去。
通政署衙门,通政副使齐仁祚正坐在自己的值房里,看着眼前刚送来的一沓公文,神色纠结,面色甚至还有些苍白。
长沙大捷的捷报送到衡阳的时候,作为通政副使他可是第一批就知道这个消息的官员。
当别人都在欢呼雀跃的时候,他的内心却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慌不安当中。
他完全没想到堂堂湖广总督坐镇,并且拥有五万大军的长沙城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荡寇军被攻破了,这完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也让他的内心惶恐不已。
他是清廷内务府的人。
举人的身份是真的,所有的资料都是真的,才华也是真的。
唯一不为人知的就是他的另一层身份—内务府的秘密间谍。
只不过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一层身份了,因为他属于一枚冷棋。
满清得了天下之后,一直都很不太放心天下的汉人,生怕他们起来造反就自己赶回辽东老家。
因此从顺治开始,就让内务府在天下网罗人才,布置眼线,发展耳目。
这些被称作冷棋的人既有地主士绅,也有士子举人,豪富商贾,也有流氓地痞,打手小贩,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当然,这些冷棋可没有谍战剧里演的那么玄乎,其实大多数都是拿着一点小钱的的普通人。
甚至很多人甚至都没钱拿,只不过是被官府用一些把柄要挟才不得不答应。
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只是按照上面的人吩咐做事而已。
冷棋的身份并不能让这些人获得什么额外的待遇,大多数人都依然要为生活奔波。
真正的奸细眼线就跟最近热播的谍战剧里郭京飞演的差不多,同样要还房贷,同样要为孩子上学发愁,同样要面临着失业的担心,甚至还要筹划着生二胎又怕养不起。
007那种的基本只存在电影里,要是真的间谍有那么高调,一入境就被国安给盯上了,还玩个屁啊。
不过冷棋里当然也有一些精英分子,属于内务府的重点培养对象。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士绅和士子阶层,因为他们的作用远比那些普通的百姓要大的多。
譬如齐仁祚就是冷棋里面的精英分子。
本来齐仁祚的命运就是有一朝一日进入官场,然后按部就班的地往上爬。冷棋的身份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些特殊的机遇,但是也有可能会一直被闲置。
大概率是会成为皇帝布置在朝堂百官之中的耳目。
齐仁祚在中举之后闲置了两年,因为当时整个南方都被吴三桂给占了,清廷没有那么多的官职给他们这些新科举人,所以只能被暂时闲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齐仁祚被内务府的人给看中了,发展成了一枚冷棋。
至于发展的手段,无外乎威逼利诱四个字。
但是在成为冷棋之后,齐仁祚感觉自己好像被内务府给遗忘了,心中甚至暗中有些庆幸。
但是没想到在荡寇军攻占了衡阳之后,久未出现的内务府的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眼前,交给他一个任务。
任务很简单,就是让他主动去衡阳投效沈墨,而且没有交给他具体的任务。
齐仁祚明白这是让自己潜伏下来,以后再做打算。
对于这个任务,他内心是非常抗拒的。
因为传闻中沈墨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王,荡寇军更是军机败坏,滥杀百姓,尤其对于乡绅士子更是残暴。
所以让他去投效沈墨,就好像让昔日四川的读书人去投效张献忠一样。
根本就是去送死嘛!
但是他根本没办法拒绝,他要是拒绝,恐怕他和他的家人很快就会遭到意外。
不过内务府的人给他承诺,只要他完成这次的任务,日后回来以后皇帝至少给他一个七品知县。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潜伏在反贼窝里,还是有同伴的。
内务府的人还给了他一个名单,那上面的人都是内务府的的冷棋,如今都已经潜伏在衡阳城里。
这让齐仁祚稍微安心了一些,只好答应下来,硬着头皮来到了衡阳。
来到衡阳之后,亲呀见到了一片安宁祥和,甚至繁华热闹不输南昌城的市井景象,见到了名满天下的于成龙,最后还被沈墨亲自接见。
于成龙的严肃正直,沈墨的随和潇洒,包括荡寇军堪比岳家军的严明军纪,这一切都跟他之前臆想的种种完全不同。
他甚至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新生政权蓬勃生气的状态,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状态,许多时候甚至都忘掉了自己奸细的身份,就想好好在沈墨麾下做出一番事业来。
但是内务府的人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在他刚被沈墨任命为通政副使的第二天,就有一个自称表弟的人上门求见。
此人其实就是内务府派给他的联络人,其实就是一个监督者。
这个表弟的出现让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还有一层无法见光的身份。
虽然他心中很抗拒自己这个身份,但是那位“表弟”阴笑的神情让他意识到自己一旦流露处一点想撂挑子的意思,自己的家人肯定会遭到不幸。
所以他只好开始了自己作为冷棋的第一步,就是跟那份名单的其他冷棋开始接触。
那位叫做桑恩成的吏部官员就是他接触的第一枚冷棋。
齐仁祚知道自己干的是杀头的事情,一旦被殿前司的人发现必然就会落一个恶非常悲惨大军境地,所以他处心积虑,异常的小心之下跟这人见了一面。
也就一面,只是确认了一下身份,并没有密谋什么搞事情的话题。
毕竟他的任务是潜伏,并不是刚来就搞事情。
再说了一个小小的通政副使也搞不了多大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非常的小心,应该不会被殿前司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现在让他内心煎熬的正是眼前这沓厚厚的捷报。
荡寇军越强大,沈墨的威望越高,地盘越大,他这个冷棋以后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小,而身份一旦暴露面临的危险也就越大。
这让他的内心再一次的动摇起来。
跟着这样的明主好好干不香吗?明明可以恢复华夏衣冠,挺起胸膛好好为官,再也不用留那丑陋的猪尾巴,难道还要继续给满清朝廷当奴才吗?
自己虽然是满清的奸细,但是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侵害荡寇军利益的事情,难道不能趁着现在还没有铸成大错去真正的弃暗投明吗?
沈总镇即将立国,成为一国国君。而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颇有胸怀的明君风范,自己现在去坦白的话应该还有能够活命的机会。
但是如果真的继续执迷不悟下去,那才是死路一条。
这些念头在齐仁祚的内心疯狂发酵,一发不可收拾。
他看着那些捷报,霍然起身,拉开值房的门走了出去。
门口一个眼神阴鸷的小厮看着他出来问道:“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这个人就是那个所谓的“表弟”,是内务府派来监视自己的,形影不离。
齐仁祚瞅了那人一眼,淡然道:“有一些公文要送到理政大臣府,你随本官去一趟。”
他要去找于成龙,因为他相信于成龙会帮他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双面间谍
于成龙自从家人全部平安到达衡阳以后,一家人抱头痛哭一番之后,心中对于沈墨更加感激。下定决心要对沈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加上立国大典之事,需要筹备的事情太多,所以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六十四岁的老人天天这样辛苦就是沈墨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但是劝说了好几次,于成龙依然如故。
沈墨只好由他而去。
齐仁祚到达理政大臣衙门时候,此时其他的衙门都到了下班的时间,但是于成龙依然在官衙之中处理政务,衙门里下面的官员和小吏也都忙忙碌碌,没有一点下班的意思。
老板不走,谁敢提前走。
古今中外都是一样。
最近因为长沙之战的胜利,各种需要处理的公文也越来越多,作为文官之首,于成龙要处理的事情自然不少。
但是他却一点感觉疲累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一个新生政权的蓬勃向上的朝气让他沉迷,就算再忙路他也感觉到非常的充实。
理政大臣府作为如今沈墨麾下处理日常政务的最高机构,戒备自然森严。
齐仁祚被搜过身之后,凭借官印腰牌可以进入。
但是随从自然是不能进去的,只能在门外找个地方等候。
看到齐仁祚到来于成龙也很高兴,对于这些青年才俊,于成龙一向都是很愿意提携的。
齐仁祚见到于成龙之后,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救我!“
于成龙看着眼前这个涕泗横流的年轻官员,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他意识到了齐仁祚这次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立刻命令左右将大门紧闭。
然后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到齐仁祚面前,神情严肃,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要紧张,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若有隐瞒,老夫也救不得你。”
齐仁祚看到于成龙这么说,心中一块巨石瞬间落地。
他最担心的就是于成龙怕受牵连,直接将自己交到殿前司去,那自己想活命的机会就不大了。
毕竟说起来自己还算是于成龙举荐的,自己如果出了事,于成龙自然要受牵累的。
换做一般人,肯定是直接让人将他押送殿前司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但是于成龙毕竟是于成龙,他做事想到的首先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想的全盘,所以开口才询问此事,丝毫不考虑自己有可能受到的牵累。
潜意识里,其实也是因为他相信沈墨会相信自己的。
齐仁祚此时哪里还敢隐瞒,自己就是来求于成龙救命的,早就下定决心要坦白。所以闻言也毫不掩饰将自己知道一切和盘托出。
于成龙听罢,沉吟片刻后对齐仁祚道:“你能迷途知返,还算明智。此事老夫可以为你说想一二,但是只是因为怜惜人才,不是因为其他。至于你能不能活命,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齐仁祚伏地哭泣道:“下官多谢大人恩德。只要此次下官逃过一劫,挣脱清廷控制,从此以后将誓死追随君上。若有二心五雷轰顶。”
于成龙看此人态度还算诚恳,于是上前将他扶起,轻声道:”你下下去,老夫自有安排。“
待两名全身着甲的精锐护卫将齐仁祚带下去之后,于成龙立刻快速写了一封信,唤来自己的三子于正廷将书信吩咐道:“你去将书信交给殿前司的戴指挥使,他自有分晓。”
于正廷来到衡阳之后,沈墨也亲自为他们一家子接风洗尘。
于成龙有三个儿子,长子和次子都比较憨厚老实,倒是这个三子于正廷很有些才学,而且做事风格很像自己父亲。
沈墨对于正廷很欣赏,所以想授给他一个官职。
但是于成龙却婉拒了。
他认为儿子虽然有点才学,但是却没有经历过官场,贸然授官恐怕会引来别人的非议。
通俗来说就是老于头担心别人背后说自己给儿子搞特殊待遇,毕竟他现在是沈墨麾下第一文臣,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虽然沈墨非常信任他,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在个人操守上面更有如此。
其实这根本就不算搞特俗,毕竟现在沈墨手中人才奇缺,别的读书人来了只有有真才实学也是一样的待遇。
但是沈墨也劝不动于成龙,只好随他,但是却建议于成龙可以将儿子留在身边当一个秘书,也好历练一番。
对此,于成龙倒是没有拒绝。
所以,于正廷就跟王夫之的儿子王攽一样挂了一个内阁舍人的名头,在理政大臣府于成龙身边听用。
这件事事关重重大,交给别人于成龙不放心。
于正廷接过书信,放入怀中,躬身道:“相公放心,我这就去。”
在官衙之中,于成龙是不允许于正廷称呼自己父亲的。
因为沈墨如今的内阁并不是如同前明的内阁那样地位很高,权力很大,只是一个君主的幕僚机构。
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人都是阁臣,但是又因为前面的原因不能称呼为阁老,但是两人的地位又很特殊,所以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众人都开始学着宋朝的时候,将于成龙和王夫之这样的大佬称为相公了。
沈墨觉得挺有意思,也就跟着叫。
所以现在一般场合都称呼他们为相公了,前面加上姓就行。
于正廷很快从衙门后门离开,坐上门口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向着殿前司衙门而去。
戴文胜此时正在衙门里面整理最近的一些案宗,还在思考着如何处理齐仁祚的案子时听说于成龙派了自己的儿子过来送信,微微一愣。
虽然戴文胜是一个文质彬彬儒雅斯文的人,但是因为他的身份的特殊性,文官们天然对他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于成龙作为文官之首,自然也要保持同样的态度。
当然,作为文官之首一般更是不能随便跟殿前司这种君主的耳目和尖刀走的太近的,要避嫌。
平日里双方见面都很客气,交往也并不算多。
当然,于成龙内心对戴文胜是感激的,因为若非戴文胜,他可能就被明珠派来的内务府的刺客们给害了。
但是一码归一码,私人交情是交情,官面上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
所以在听到于正廷来了之后,戴文胜很有些意外。
但是他是多聪明一人啊,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些什么,微微一笑,让人将于正廷请了进来。
于正廷进入这个外界传说阴森恐怖的衙门之后,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衙门看起来跟其他衙门也没什么区别,正在好奇地打量着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笑呵呵地声音传来:
“于公子是不是好奇我这里有没有厉鬼冤魂之类的?”
于正廷一看,正是那位在外面传的手段酷烈阴狠能止小儿夜啼的戴指挥使,有些尴尬,急忙上前见礼,并且奉上了于成龙的信。
戴文胜看完信后,微微一笑,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换了一声便装后跟着于正廷一起从后门出去乘坐马车到了理政大臣衙门,同样从后门进入。
看到戴文胜到来,于成龙并没有托大,立刻迎了出来。
两人见过礼后,稍微交流几句,于成龙就让人将齐仁祚带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交给了戴文胜,自己则离开了。
齐仁祚见到戴文胜这个凶名赫赫的特务头子后瑟瑟发抖。
戴文胜也没有废话,直接他让将自己所有知道的全部重复了一遍。
齐仁祚自然不敢隐瞒,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戴文胜仔细听着,听完后微笑道:“你能迷途知返尚算明智。而且于相公也觉得你尚有可怜之处,希望能给你一个机会。本官这里有有一个办法,只要你答应,我不仅可以保你性命,还能保你全家无忧。”
戴文胜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齐仁祚成为双面间谍。
表面上是清廷的奸细,但是实际上却是荡寇军的奸细。
齐仁祚听说还要继续当奸细,内心本能地有些抗拒,但是却也知道自己没得选。
要是拒绝,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沉吟片刻后重重地点头道:“多谢指挥使大人,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
戴文胜满意地点点头,但是看着欲言又止的齐仁祚,微微一笑道:“你是在担心那个跟在你身边的随从吗?”
齐仁祚一愣,立刻点点头,心中对于戴文胜见微知著的本身有了切身体会。
戴文胜轻松一笑道:“放心,这个人明天就会从你身边消失。”
齐仁祚这样的人利用起来对戴文胜来说毫无心理负担,而且更方便打入清廷内部。
甚至有的时候完全还可以利用齐仁祚这种双面间谍来传递一些错误的情报,误导清廷。
做情报工作打打杀杀是最表面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能将齐仁祚的这个案子这样低调的处理,其实也是符合戴文胜的想法的。
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这样一举两得的处理最合适不过了,避免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主公马上就要班师了,此时大动干戈没有必要。
齐仁祚在离开之前还把自己手中掌握的那张名单交给了戴文胜作为自己的投名状。
避免引起人心动荡惶恐,毕竟现在是立国大典的前夕。
主公马上班师。
在此期间,稳定才是王道。
齐仁祚离开理政大臣府之后,那个清廷细作随从看到齐仁祚进去这么久,心生疑窦一边驾车,一边低声问道:“为何进去这么久?于成龙跟你说过什么?”
齐仁祚心中怒气勃然而生,但是知道此人即将消失,也就忍住怒气道:“于成龙作为理政大臣,事务繁忙,求见的人非常多,我等待多时才见到他,你不要多心。”
那随从冷哼一声道:“齐仁祚你最好老实一些,如果你敢有任何异心你就永远别想见到你的家人。”
齐仁祚心中此时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但是还是强行忍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天色渐黑的时候,一队穿着便衣骑着快马的精悍人马出了衡阳城门快速向东而去。
这队人马正是戴文胜派出的去袁州府拯救齐仁祚家人的人手。
清廷用控制家人的方法来控制这些冷棋,戴文胜同样可以。
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的有效的控制手段,只不过家人既可以作为要挟的手段,也可以保护起来让这些人后顾无忧。
只要家人在手中,齐仁祚这个双面间谍就是可靠的。
对于这些双面间谍来说,尤其是齐仁祚这种资历不深刚刚入行的间谍来讲背叛并没有那么困难。
只要荡寇军这边的形势发展越来越好他们的心思就会越来越坚定。
能够安安全全顺顺利利,但是也没有人去愿意干掉脑袋的勾当。
第二天一早,齐仁祚刚刚起床就见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道:“老爷,表少爷死了!”
齐仁祚一愣鸡毛问道:“表少爷是怎么死的?”
那仆人道:“今天早上知府衙门的捕快在巡街的时候发现的。就在咱们府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扔着表少爷的尸体。衣衫凌乱,而且钱袋子也被人抢走,看起来是遭了强人劫杀。”
齐仁祚问道:“他昨夜是出去了吗?怎么会被在外面被人劫杀?”
仆人道:“昨夜老爷睡下以后,表少爷让门子开门,说是要出去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没想到今天早上就……”
齐仁祚面上伤悲,心中窃喜,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定是殿前司的手段,没想到戴文胜真是说到做到,效率还真是高。
但是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问道:“那些捕快有没有说其他的?”
仆人道:“捕快查验过后说表少爷身上有胭脂的味道,似乎昨夜是去了青楼。”
齐仁祚叹口气,心中都快要笑死了,但是却依然语气悲痛地叹道:“我那表弟确是有点贪花好色,本以为他这次来投靠我能够改掉这些毛病,没想到却最终因此而丧命。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本官亲自去知府衙门一趟,去处理他的后事。”
仆人点点头,转身下去了。
齐仁祚回到房间,关好门窗,捂着嘴,一边捶床一边大笑,好不难受。
这个清廷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一死,齐仁祚由衷的感觉到了一阵惬意和轻松。
殿前司的手段虽然说不说多高明,但是却胜在效率极高。
而且他相信戴文胜能够将自己的家人安全接来,虽然他知道家人落在戴文胜的手里,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控制。
但是落在戴文胜手里,怎么也比好过落在清廷的手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立国前夕
三日后,沈墨乘坐水师战船班师回衡阳,孙翔率领两万人马留守长沙,并同时收揽长沙周边府县。
长沙一战,清军在长沙的主要兵力全军覆没,再无可战之兵。
荡寇军所到之处,皆是兵不血刃。各府县乡绅百姓既有惊慌逃离的,也有主动出城迎接大军的。
长沙之战,标志着整个湖南尽入沈墨之手,三湘大地全部脱离鞑虏之手,更旗易帜。
战船抵达衡阳城外码头,于成龙、戴文胜等留守的文武官员以及沈墨内眷,携满城乡绅百姓出城迎接总镇凯旋。
衡阳城外人山人海,群情振奋。
沈墨一身戎装,走下庞然巨物一般的水师重型战舰,岸上欢呼声如海潮一般轰然而起,人心激荡。
沈墨笑容满面,意气风发,张开双臂向众人示意,欢呼声更加高涨。
于成龙作为文官之首,留守大臣,上前对沈墨深深一揖,起身颤声道:“臣恭喜主公大胜而归,我楚国之名至此才算名副其实。”
沈墨扶起于成龙昂然道:“远远不够,若要真的名副其实,那大江以南都要尽归我手才算。”
于成龙闻言跟一旁的王夫之对视一眼,欣慰道:“主公雄心壮志犹在,老臣放心了。”
沈墨明白,他们这是担心自己因为长沙之战的胜利而骄傲自满,所以曲线劝谏。
果然是用心良苦。
沈墨目光投向北方,悠然道:“天下很大,我的心更大。”
众人似懂非懂。
接下来,又有李志远、戴文胜等嫡系骨干上前见礼。
还有诸位乡绅贤达,百姓代表陆续上前见礼,沈墨一一微笑而对。
等到姜寒酥等内眷上前的时候,众人都很识趣地腾出空间。
他还没有下船的时候就看到了姜寒酥一行人站在岸上,翘首眺望。
姜寒酥青衣如竹,白映波素裙如花,雷九妹红裙似火,春兰秋菊,赏心悦目。
六只美目之中写满思念之意。
沈墨上前,张开双臂,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三女揽入怀中,紧紧拥抱。
“让你们担心了。”
沈墨语气温柔,轻声低语。
三女芳心颤动,俏脸如霞,美目之中却是笑中带泪,幸福之意几乎溢出。
远处百官民众愕然之余,皆艳羡不已,更觉主君乃是重情之君,心中颇为庆幸。
岳母陈氏在一旁含笑注视,沈墨放开怀中佳人,上前恭敬见礼。
“泰水大人,小婿回来了。”
在家中没有外人的时候称呼娘亲,在外面自然更换正式称呼。
“注:泰水相对应泰山,泰山是岳父的尊称,泰水则是岳母的尊称,并非老猫胡诌。”
陈氏伸手虚扶,眼中含泪笑道:“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
沈墨心中更暖。
在外金戈铁马,不就是为了能够享受这般天伦之乐吗?
只不过自己所做之事,不光是为了自己能享受,也是为了更多的人也能更长久的享受着天伦之乐。
一家乐,天下人乐,孰乐?
自然是都要乐。
回城之后,除了当日一夜操劳,慰藉佳人之后,第二日沈墨就陷入了繁忙的事务当中。
因为他亲政而暂时搁置的许多公务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虽然有于成龙处理日常政务,但是毕竟三日后就是立国大典了,许多事情还需要他这个主君要拿主意的。
除了这些,还有本次长沙之战的论功行赏以及各种善后事务也需要他来拍板决定。
除了上战场的要论功,在后方留守的也要论功。
这些事情很琐碎,但是也很重要。
这些功劳确定之后,很多人的官职也会有相应的变化提升,毕竟在立国大典的时候还要宣布各大衙门的任职名单的。
除了这些政务,沈墨还要跟着礼部派来的教礼官学习立国大典时候的各种礼仪,熟悉所有流程,还要试穿给他量身定制的朝服冠帽等。
不说那些繁琐的礼仪,就说衣服,就有好多套。
作为一国之君,既有最正式的冕服,也有皮弁服还有通天冠服以及常服等。
冕服又叫衮冕,是国君在祭祀天地,宗庙以及正旦、冬至、圣节是所穿,祭社稷、先农和举行册封的时候也要穿。
这套冕服光是服侍沈墨穿衣的侍女就有十几人,非常的麻烦,
从头到脚,里外里光是穿戴整齐都花了半个时辰,把沈墨折腾的够呛,心中感慨自己打仗穿一天盔甲都没这么累。
幸好,这玩意平时不用穿,否则每天穿衣服都麻烦死了。
沈墨很怀念前世的时候,穿个衣服一分钟就搞定了。
古人的衣服实在太麻烦了。
不过这也是华夏文化的组成部分,不可或缺。所谓华夏的华就是衣冠之美,夏则是宫室之美。
文化是内核,外在的美则是外显,相辅相成。
还有皮弁服,也是属于一种比较正式的朝服,在皇帝朔望日视朝、降诏、降香、进表以及藩属国朝贡,外官朝觐等场合所穿,其正式程度介于冕服和常服之间。
穿起来虽然也很麻烦,但是比起冕服了要容易许多。
还有通天冠服。
这是皇帝在郊庙之前省牲、皇太子诸王冠婚、醮戒以及社稷等祀时穿通天冠服。
本来在王夫之制定的国君之服中是有的,只不过沈墨觉得这套衣服的使用频率太低,没必要浪费,就给否决了。
此外就是各种常服了,款式也有三种,颜色分别为明黄、大红以及黑色。
这也是一般在影视剧之中看到帝王穿的最多的衣服了。
虽然沈墨一再要求从简,可是再从简,下来也给他一个人做了七八套衣服。
这些衣服的造价都相当昂贵,而且还是王夫之费尽心力找了最好的裁缝,以明朝皇帝的衣冠样式为蓝本,略作修改之后定型的。
对于明朝的衣冠服饰,沈墨前世的时候也是有所了解的。
虽然感觉很繁琐,穿起来很累赘,但是单论华贵大气那绝对是没的说。
毕竟是老朱自己亲自设计出来的。
朱元璋说起来真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就跟德国那位小胡子一样,喜欢自己亲自设计衣服。
朱元璋除了亲自设计皇帝皇室乃至官员贵族的衣服,甚至连三教九流的百姓穿的衣服都给设计出来,并且颁行天下,要百姓照着穿戴。
只是前期执行的还行,到了后期就名存实亡了。
衣服都开始随意穿戴了,别说商人随便穿着丝绸招摇过市,就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武官都能给自己胸前绣个麒麟公然亮相。
穿衣打扮这种事情真的没必要规定的太过死板。
在沈墨看来,只要你不穿着黄袍和具有明显特征的皇室衣冠或者官袍招摇过市,爱穿啥穿啥。
小胡子元首也很厉害,毕竟是美术生出身,给德军射击的军服真的很帅,被称为而战期间最帅的军服,也算是名副其实。
而且,事实上也有很多德国的年轻人当年就是因为喜欢德军的军装而从军的。
一套帅气的军装的确能够士兵带来荣耀感。
所以pla历史上也进行过数次军服款式的改进更换,军人们是越来越帅气了。
其实要是真的按照明朝皇帝的衣服来给沈墨整上全套的话,那他的衣服至少也在二十套往上了。
这里指的是正式的各种皇帝冠服,私下里那些居家穿的根本不上算。
既然国君衣服都这么多,作为国君夫人,姜寒酥的正式的衣服也不少,也有五六套。
至于白映波和雷九妹两个小妾,现在虽然是如夫人,不算什么正式名分,但是两个人也都各自做了两套正式的衣服。
陈氏也不能少,好歹也是国君的泰水大人。
在沈墨出征的时候,礼部也派了女官去府上教导几人立国大典的时候流程和礼仪。
当然了,礼部的女官也是匆忙上任,也没什么经验,所以去了之后跟三女一起研究敲定。
虽然有王夫之这个对明史很有研究的大儒牵头,这次立国大典的主要流程也是参考明朝皇帝即位开国的流程。
但是很多细节上也是要自己摸索。
除了国君和国君夫人内眷等人府袍服衣冠,官员们的官服本来也打算参考明朝官员的官服。
如果按照老朱颁布的官员袍服来制作的话,光是官员的正式衣服就有朝服祭服、公服和常服以及燕居服,还有赐服等五六种。
但是一来如果全部配齐,耗费太大,而且人手上时间上都很紧张,所以最后沈墨拍板官员们每人先只做一套常服。
而且都是七品以上的,七品一下的官吏暂时还顾不上。
毕竟国家初立,百废待兴,很多方面都不完善,没必要搞的太复杂。
官员常服颜色款式也主要参考明朝的,拿来主义最省事,而且还有继承华夏正统的意思。
明初常服与公服都是乌纱帽、团领衫、束带。
洪武六年规定一、二品用杂色文绮、绫罗、彩绣;
三至五品用杂色文绮、绫罗。六至九品用杂色文绮、绫罗。
公、侯、驸马、伯,服绣麒麟、白泽。
文官一品绯袍,绣仙鹤;
二品绯袍,绣锦鸡;
三品绯袍,绣孔雀;
四品绯袍,绣云雁;
五品青袍,绣白鹇;六品青袍,绣鹭鸶;七品青袍,绣溪敕;八品绿袍,绣黄鹂;九品绿袍,绣鹌鹑。
武将一品、二品绯袍,绘狮子;
三品绯袍,绘老虎;四品绯袍,绘豹子;
五品青袍,绘熊;六品、七品青袍,绘彪;
八品绿袍,绘犀牛,九品绿袍,绘海马。
不说这些布料丝绸,光是文武百官胸前绣的补子都让礼部和将做监的主官愁得差点把头发都给薅光了。
这些都是要人工绣上去的,所以要想赶制这么多的衣服,就必须要寻找大量的绣女。
可是沈墨如今只有湖南一地的地盘,纺织业最发达的地方还都在江浙一带,目前根本找不到大量的绣女。
沈墨知道后,觉得暂时没必要劳民伤财,最后决定文官袍服先用宋朝文官的官服。
这一下子把问题给解决了,省了大事了。
因为宋朝官员的官服只是按照颜色来区分品级,胸前并没有那么繁复的补子,自然就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宋朝官员散官阶在一品到三品的,穿紫色官袍;
在四品到五品的,穿红色官袍;六品到七品的,穿绿色官袍;
八品和九品的,穿青色官袍。
袍服颜色只取决于官员的散官阶,与他真正的级别,担任的岗位,没有太大关系。
另外,如果散官阶不到品级,但又要让官员提前享受颜色大红大紫的官袍,宋代也给予了空间,即“赐紫”“赐绯”。
虽然对于沈墨的这个决定,王夫之不太赞同。
但是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知道这也是权宜之计。而且现在虽然是立国大典,但是毕竟只是公国。
等以后称王称帝的时候再行更改也行。
其实,从简约的角度来看,沈墨还是更喜欢宋朝的衣冠样式。
哪怕是皇帝,上朝的时候穿的常服也是简约的乌纱帽配大红袍。
明朝的衣服太过复杂,而且成本极高。
没办法,仓促立国,很多事情都只能凑合着办。
不过沈墨也并没有再在意这些细节,毕竟一个国家的威望根本并不在于你的衣服多么华美,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你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
意大利是一个出产跑车,美食乃至奢侈品的过度,而且在体育项目上也实力不俗,但是没有人会觉得意大利是个强国,更没人会觉得意大利的军队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二战时期的意大利甚至沦为了全世界的笑话。
美军伞兵登陆西西里岛,结果十几个伞兵俘虏了一个营的意大利士兵。
其实美军伞兵只是随便放了几枪,意大利人就投降了。
投降的理由奇葩到让人无语,因为他们找不到撬开弹药箱的撬棍了,所以理直气壮地投降了。
还有诸如想向英军投降,英军不答应,然后意大利军队就打的英军接受他们投降;战俘营里没有意大利面,意大利战俘就干掉看守跑到另外一个战俘营,直到原来的战俘营答应给他们提供意大利面,又跑了回去。
意大利士兵完美地展现了什么叫做除了战争,我们热爱一切这句话。
在各种忙碌之后,八月十六日,立国大典如期举行。
第二百七十章 立国大典
立国大典对于别人来说是热闹和庄严的,但是对于沈墨来说最大的感觉却是累。
他如提线木偶一样从早到晚,走完了各种流程。
先是宣读伐清檄文,这是一个基本前置。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永远都是沈墨立国的的基础。
然后又是宣读立国诏书,诏书是王夫之撰写的,骈四俪六,一篇雄文,很是激荡人心,沈墨虽然早就看过原稿,但是同样听得心神激荡,感觉精神都再次升华了。
接下来又是祭祀天地,祭拜告慰先人。
按理说是要祭祀太庙的,奈何沈墨的父亲祖父都尸骨无存,最终只能临时将两人的灵位供奉在城隍庙里。
其实衡阳城里倒是有一座太庙,那是吴三桂在此称帝的时候给他的祖先建的。
但是沈墨不愿意作为大明忠臣的父祖跟汉奸的祖先同处一座庙宇,否则他们肯定会从下面上来吓死自己的。
然后又是宣读册封诏书。
主要就是册封姜寒酥为国公夫人。
她肚中的孩儿还没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暂时谈不上册封世子。
姜寒酥穿着非常繁重的国公夫人朝服走上台阶从礼官手中接过诏书,走到沈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端庄优雅。
夫人风采,母仪天下,台阶下面一阵欢呼。
接下来又是宣读朝中主要大臣任命名单。
于成龙任理政院理政大臣,总揽朝政,辅佐国君。
王夫之任内阁首席大学士,襄赞国事,为国君首席智囊。
沈墨亲领大都督府大都督,统领天下兵马。
大都督府之下设总兵官辖制各镇兵马。
当前暂设六大总兵官:牛鸿霖、程凯、孙翔、常远、樊鹏飞,郑云龙以及乌梁海。
郑云龙为水师总兵官。
台阶下面的乌梁海听到内阁舍人宣读的任命诏书上自己的名字时,激动的差点眼泪夺眶而出。
虽然之前沈墨早已经亲口任命他为忠勇军总兵,但是能在颁行天下的诏书上亲耳听到自己的名字那感觉自然不同。
为君尽忠,死而后已。
这是他此时的心中最强烈的念头。
乌梁海的名字与其余六大总兵相提并论,自然也引起了片刻的哗然。
一些知道乌梁海名字的人更是惊讶,他一个满清降将何德何能,竟然能与楚国公的的几位起事开始就跟着他的嫡系总兵相提并论!
虽然有人不理解,但是更多的人却是赞叹这位年轻的国君胸怀广阔,让人折服。
王夫之和于成龙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不过诏书上增加一个名字,未来可抵十万雄兵。
君上大气!
最后一道重要诏书就是宣布开科取士以及建立以太学府学以及县学三级教育体系。
具体细致会随后张榜公布。
这让那些听着任命诏书中那一个个名字艳羡不已的人欢呼不已,因为这道诏书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出仕朝廷,光耀门楣的机会。
皇宫的城楼之下,万众欢呼。
沈墨的威望在这一刻更上一层。
一串的诏书宣读完毕,沈墨就算正式成为了一国之君,高踞宝座上接受群臣的恭贺朝觐。
虽然沈墨不喜跪拜之礼,但是如此盛大的典礼之上,却也只能接受。
朝臣之后,又是从各地赶来的乡绅豪商,大小土司上前朝拜。
然后还有百姓代表,都是从各府州县选拔出来的各行业有口皆碑的杰出代表。
官府车接车送,安排来回吃住,还能领到一笔奖金,百姓们自然乐意远道而来。
最后上前朝拜的各路反清势力派来的朝贺代表,基本上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过来朝贺无非一是打探情形,二是来抱大腿。
沈墨对他们心思洞若观火,安排礼宾司礼貌接待即可。
倒是昆明的吴世蟠和琉球的郑经父子那里却没有派人来。
这让一些想着这三大反清集团能结盟一起对抗满清的人很有些失望,但是沈墨去完全不在意。
不来最好,免得以后要对你们动刀子的时候还会不好意思。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其实周边各省还有很多士绅豪富甚至包括一些清廷官员也都偷偷派人送来贺礼。
他们的心思也很明确,就是向沈墨表达善意,先结下一份香火情。日后等沈墨的人马打到了他们的地方之后自然会给他们一份体面。
但是他们本人又不敢来,毕竟如果公开亮相,那就等于告诉清廷自己要投靠沈墨了。
如果以后沈墨事败,他们这些事情清廷也不太容易知道。
沈墨对这些人的心思自然也是看得清楚,就是骑墙派而已。
不过能有这个态度也是不错,回头都让殿前司小本本记下,日后有需要的时候看你们帮不帮忙。
可以一时骑墙,但是不能一直骑墙,总要做出选择的。
在朝拜完毕之后,还有一个最刺激的节目开始了。
献俘!
这也是历朝历代君主夸耀武功的一种主要方式,用来献俘的都是俘虏的敌方的贵重人物。
这次用来献俘的不是别人,就是在衡阳之战中被俘虏的满清顺承郡王勒尔锦,同样也是衡阳之战的清军主帅。
勒尔锦那日战败之后回城发现衡阳已经被荡寇军所占,大叫一声吐血昏迷。
被亲兵抱着逃走之后,最终还是在附近山中被擒获。
沈墨让人给他救治,苏醒之后也一直没有杀他。
本来还想劝降此人,如果此人能够投降的话,那一个郡王的身份对于荡寇军来比起乌梁海一样八旗驻防将军的的分量要重得多。
既能极大的增加荡寇军的声望,同时对康熙以及清廷的声望也是一次重大打击。
但是此人却很强硬,饭照吃,水照喝,投降却是休想。
戴文胜想动刑,沈墨觉得没有必要。
既然不愿意降,那总不能白养这些日子,废物利用一样还是可以的。
除了勒尔锦之外,还有其他一些死硬或者罪孽重大的清军将领或者地方官员,总计百十人左右。
献俘不是拉着在全城溜一圈那么简单,那是要见血的。
见血不祥也是要看场合的,在立国大典这种场合那就是喜事。
勒尔锦等百十名俘虏被五花大绑,被甲士牵着从已经改名为凯旋门的衡阳北门开始,在城中主要大街游街示众。
两侧围观的百姓对他们进行了热情的问候,百姓们的热情让俘虏们鼻青脸肿,甚至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以至于在见国君之前,戴文胜还要让人给这些俘虏们清理一番。
勒尔锦等人被牵到皇宫城楼下面的广场上之后,作为理政大臣的于成龙亲自宣读处决诏书。
本来沈墨是安排警部尚书李彪宣读诏书的。
但是于成龙找到自己主动请缨要宣读诏书。
李彪有点郁闷,觉得好不容易自己有个露脸的机会结果还被老于给抢了。
沈墨明白于成龙的心思,他是想用这个机会正式的地向天下人,尤其是向康熙宣告他反清的决心。
沈墨其实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于成龙却坚持。
沈墨只好随他。
诏书自然是列举勒尔锦等人的条条罪状,下场全部都是斩立决。
勒尔锦在楼下对着上面的于成龙和乌梁海怒目而视,但是嘴巴被堵,只能呜呜低吼,无能狂怒。
诏书宣读完毕后,于成龙回头请示沈墨。
沈墨一挥手,赶紧拉下去行刑。
杀人是给其他人看到,自己又不喜欢看。
除了变态,没有几个人喜欢看杀人。
片刻后,随着咚咚咚的鼓点声响起,不远处的刑场方向传来一阵欢呼声。
那是勒尔锦的脑袋落地的时刻。
这些俘虏被斩首之后,脑袋暂时还不能扔掉,要硝制处理之后先保存下来,以后还有用处。
譬如劝降,譬如用来刺激敌人。
等到一系列的流程走完之后,人们喜闻乐见的时候到了。
吃席时刻。
当然,正式的说法是庭筵。
在皇宫的广场上开了数百席,当然不是民间的那种流水席。而是按照地位品阶等分布在各处。
这是鸿胪寺的第一次正式亮相的时候,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
当然,在筵席之前,自然是少不了歌舞助兴的。
只不过今天的歌舞可不是什么霓裳羽衣曲或者什么后庭花之类的宫廷乐曲,更不是什么秦王破阵乐。
那些曲子不说不合适,而且编排的难度极高,没有专业人氏根本编排不出来。
而且那些古曲基本上都已经失传了,想要重新谱写也很难的。
但是没有舞蹈助兴也是不行的,最后还是沈墨拍板让已经并入了礼部的宣教司排练一出戏曲表演。
《白毛女》肯定不适合在这个场合上演。
本来是一个欢庆高兴的场合,国君让大家看白毛女,那是先让大家吃饭还是不让大家吃饭?
沈墨再随性,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扫兴。
宣教司如今还是娄小茹在主持,最后在沈墨同意后以衡阳之战为题材编排了了一处戏曲。
宣教司的演员大多数都是女子,看着一群女子穿着甲胄在戏台上呼和冲杀,排兵布阵有模有样,众人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沈墨因为出征,所以也没有提前看过排练效果。
出征回来后事务繁忙,根本顾不上这个。
此时坐在上面,看着下面戏台上扮演自己的那个人,忽然道:“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那扮演自己的演员虽然也是个女子,但是却把自己的言行举止模仿的颇有几分神似,到让他生出好奇心来。
一旁的姜寒酥凑过来笑着说了一句,沈墨这才恍然明白。
原来扮演自己的竟然是娄小茹。
想到娄小茹,沈墨一时间竟然有些唏嘘。
想到一年半之前,自己刚到焦家庄的时候,娄小茹还是一个被人欺凌生不如死的可怜人。
后来跟了自己以后,忙前忙后的,又帮忙组建宣教司,也是辛苦良多。
后来自己事务繁忙,姜寒酥白映波等诸女也相继入门,就渐渐接触的越来越少了。
此时再见到她,却是在这种场合,一时有点感慨。
姜寒酥善解人意,看沈墨神情,便大概猜到夫君心思,轻声道:“若非心中挂念夫君,岂能模仿的这般像?夫君若是有意,不如将小茹姐姐也收进房中。”
沈墨看了已经成了国公夫人的姜寒酥一眼,看她神情微笑淡然,知道她不是故意出言试探。
姜寒酥一向大气自信,从来都不会做这种小儿女的手段。
两人相处一向坦率自然,都不会搞那种故意试探的无聊手段。
沈墨对于娄小茹其实并没有多说男女之情,期初对她更多的是同情,正好也需要那么一个人来帮助自己。
后来因为她的能干,心中又有佩服之意。
但是要说收入房中,暂时好像还没到那个份上。
不过他隐隐能感觉到娄小茹的对自己是有意的。
最终,还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若真收了房,那感觉就变了。”
姜寒酥却轻声道:“夫君,你若不收她,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孤独一生,绝对不会嫁给其他人的。夫君若有意,这件事我来办。”
沈墨犹豫了片刻,最终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姜寒酥打定主意,等过几天,就让夫君将雷九妹和娄小茹一起收进家里来。
如今夫君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虽然只是称国公,但是只有一妻两妾是远远不够的。
当了国君,拥有众多的子嗣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了。
这个时代小孩夭折率很高,必须要多纳妻妾,才能多生子嗣。
这也是自己这个正妻和国君夫人的一项主要责任。
表演结束之后,沈墨下令赏赐所有的演员。
接下来就是开席了。
这种筵席其实真正吃不了多少,规矩太多,基本是就是走个程序。
沈墨两口子坐在主位,下面臣子,士绅,百姓代表以及各路使臣纷纷上前敬酒。
两人并不需要真喝,而是端起酒杯意思一下就行。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一圈,两口子也是累的够呛,互相对视一眼,都感觉右臂有些酸痛。
当国君还不是一件轻松活。
等流程走完后,沈墨就带着姜寒酥退场了。
大老板一走,大家才能放开。
这个道理沈墨前世当老板的时候就明白。
非要拉着员工喝酒搞团建的老板那就太讨人厌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进入工业时代
沈墨立楚国,建都衡阳,自封楚国公,天下震惊。
但是震惊之余却又感觉理所应当。
从沈墨起事一来,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势如破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如神助,用一种很夸张的速度占据了整个湖南。
其实,对于沈墨来说,这速度已经算是保守了。
若是真的跟狗熊掰棒子一样,一年半的时间他连隔壁的江西都能打下来。
可关键是要打下来还得守得住。
守得住才能消化的了,才能将新的地盘上的一切资源转化为实力。
步步为营,但是该果断的时候又不磨叽。
沈墨现在成了国君,搬进了吴三桂昔日的皇宫里。
皇宫虽然有很多颓败的地方,但是几处大殿还是完整的,稍微打扫清理一下就能使用。
当了国君,要在皇宫里处理政务,召见群臣。
晚上的时候沈墨依然回自己的国公府,那里才是真正能让他放松的地方。
国家初立,需要梳理完善的地方非常多,上至国君,下至村公所的主事,每一个人都很忙碌,但是却也很充实。
新生的楚国一片蓬勃向上的景象,人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井井有条,催人振奋。
在立国大典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沈墨的第二房妾氏雷九妹被迎进国公府。
终于成了国君大舅哥的雷蒙当日大醉一场,酣畅淋漓。
他如今也是总兵官了,手下有一万土兵。
只不过他这个总兵还是在铁牛的手下听命,不属于七大总兵之中。
但是只要他再立下一些功劳,独镇一方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这个总兵虽然有自己妹子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功劳。
至于娄小茹,国君夫人亲自下帖请她到国公府赴宴之后,再见到沈墨的时候忽然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沈墨猜到自家媳妇跟人家说了些什么,但是却也不能点破,免得彼此尴尬。
虽然已经成了国君,但是他还是学不会那种霸道总裁的做派。
雷九妹将瑶族妹子热情洋溢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洞房的灯闪烁了大半夜才熄灭。
第二天楚国公神清气爽,新娘子则因为腰酸而晚起半日。
沈墨一走,白映波就钻进了洞房之中,去找新进门的妹妹聊点成熟女人之间的话题了。
沈墨喜新不厌旧,当夜回到了姜寒酥的房中。
一旁烛火摇曳,两人躺在床上,沈墨脑袋贴在媳妇圆滚滚的肚皮上,听着自己那未出世的小崽子在里面的动静,笑的很幸福,闭上眼睛满脸惬意。
姜寒酥轻柔地摸着丈夫的脸,眼角含笑,轻声道:“小茹姐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不过她需要一点时间,夫君不要着急,暂且忍耐几天。”
沈墨无语,手在高耸的山巅摸索,抗议道:“说的我跟色中饿鬼一般。我有你们三个已经心满意足了。”
孕妇容易激动,姜寒酥俏脸绯红,气息不稳,美目之中春水盈盈,伸手打掉夫君作怪的大手,嗔道:“再过两个月就生了,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你可别害我,小心你儿子以后说你这个爹不知羞。”
沈墨嘿嘿直笑,“小崽子要是敢说他老子,咱们就多练几个小号来玩。”
姜寒酥不懂什么是小号,正待发问,沈墨的大手又开始作怪,鼻息咻咻之间就都忘在脑后了。
外面的侍女房里,紫竹和青竹两个挤在一起听着里面的动静,脸色越来越红。
两人作为贴身丫鬟,耳濡目染这几个月,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也算的上理论知识丰富了。
青竹有点担心,“姑爷这般折腾,不会把小少爷给折腾没了吧?小姐也真是宠着姑爷,任凭他折腾。”
紫竹低声轻笑,戏弄青竹,“要不你去替小姐?”
青竹闻言脸更红了,咬着下唇转头看了一眼里面,一脸义无反顾地表情低声道:“只要小姐需要,我责无旁贷。”
紫竹伸手拧她,轻声啐道:“想得美!”
两人你来我往,在被窝里压着嗓子笑闹一团。
里面,满室春色。
外面,春光乍泄。
……
湖南境内,大的战斗基本上结束了,但是小规模的战斗却每天都在上演。
这里的山贼土匪太多了,当然,天下各处都有,并非湖南特产。
就连京畿附近都有山贼悍匪出没。
这天下活不下去人大有人在。
只是湖南这地方山多地少,又倒并不断,所以山匪比起其他地方更多一些。
因为前段时间招募了大量的乡绅子弟进入衙门实习,这些人全程参与了分地分田统计户口等善后流程,积累了经验。
有了新地盘,这些人就迅速地被派出去为官,按照流程去开展地方工作。
这是民政工作。
同样,大都督府也派出人员,在地方衙门的配合下,在当地编练村兵,成立守备军。
经过基础训练之后,这些预备役士兵就被带出去在周边剿匪,以战带领,立功的同样记入功勋。
而且之前历次大战缴获的清军武器装备数量众多,正好用来武装这些预备役士兵。
严格高效的练兵办法,行之有效激励性强的奖惩政策,再加上精良的装备,战斗的洗礼,这些预备役部队正在迅速地形成战斗力。
主力在休养生息,预备役在努力训练,百姓们手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感激之后便是充满了干劲。
新生的楚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积蓄着力量。
陆军虽然暂时休战,但是水师却依然在忙碌。
因为洞庭湖里面还有很多水匪,阮南强还在其中兴风作浪。
沈墨给郑云龙的任务就是让他必须在一个月内将洞庭湖里面的水匪扫荡一清。
这些水匪为祸多年,严重地威胁着周边的安定和谐,必须坚决铲除。
沈墨当然不会允许这些毒瘤继续在自己的地盘上祸害。
正好也给水师用来练兵。
除了上面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系统又升级了。
本以为还需要个一年半载才能从要塞时代升级到工业时代,没想到立国大典之后,系统就给出了达到再次升级条件的提醒。
这让沈墨很惊喜,也很期待。
要塞时代跟工业时代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在原本的人类发展史上,如果说原始社会人类是蹒跚前行,艰难摸索的前进,那么奴隶社会人类就是在正常的步行。
封建时代则是慢跑前行,那么进入工业时代以后,人类的发展速度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前进了。
进入工业时代后,人类短短两百年间创造的价值超越了之前数千年乃至数万年之和。
这种跨越式的发展更充分的体现在了军事上。
枪炮取代大刀长矛弓箭这些冷兵器,完全成为了战场上的主角。
蒸汽机取代了自然动力和人力,也让人类的交通工具可以走的更快,更远,同时也让人类的野心更加的庞大。
以前征服一隅一国,铁甲舰和火车则让征服世界成为了可能。
这次的系统升级时间很长,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沈墨知道,进入到工业时代后,战舰制造也会更新换代,区区湘江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了。
他需要一个水域足够广阔地方来作为新的造船基地和水师基地。
而洞庭湖显然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所以他给了郑云龙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剿灭水匪。
郑云龙带着水师主力,在俘虏的的水匪带领下,对洞庭湖上的水匪进行拉网式扫荡,每次扫荡都是犁庭扫穴,雷霆手段。
岸上还有守备军和熟悉当地地形的村兵们巡逻守卫。
水匪们面对着楚军水师强大无匹的火力,根本无力招架。
要么投降,要么死亡。
阮南强知道楚军水师开入洞庭湖之后,就惶惶不可终日,下令手下尽量低调,甚至暂停了打劫,想要避开郑云龙的视线。
但是郑龙云剿匪的主要目标就是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但是洞庭湖上岛屿密布,环境复杂,阮南强盘踞多年,其老巢一时难以找到。
而且此人狡兔三窟,经常变换巢穴,郑云龙虽然拥有绝对实力,但是却难以奈何。
最后,有人献计,采用了最简单但是也最管用的引蛇出洞。
楚军水师假装撤离,数日不见踪影。
阮南强粮食即将耗尽,多年劫掠,都是以钱财珠宝为主,很少囤积粮食。
且水匪又不事生产,所以只能冒险除外探查。
结果正好盯上了一队去往长沙府的运粮船。
阮南强多方试探后没发现有埋伏,最终带人劫了这批运粮船,带回了老巢。
可是他没有发现后面跟着一艘小船,跟着他们找到了他的老巢。
当夜,阮南强带着一群喽喽大肆庆祝的时候,郑云龙带着水师主力忽然出现,从三面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水匪老巢所在小岛。
三面环水,还有一面是悬崖。
十几艘战舰同时开炮,小岛上瞬间炮火纷飞。
水匪们猝不及防,被炸的四川乱窜。
阮南强的好运气也到头了,在几个心腹护送下仓皇出逃的时候,被一枚从天而降的炮弹砸个正着,当时脑袋就没了。
阮南强一死,剩下的水匪也就顺理成章地投降了。
纵横多年,实力最强的水匪阮南强就此覆灭。而郑云龙在俘虏的带领下从小岛上抄出了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金银财宝,还有数百名吧女子。
更让郑云龙惊喜的是,这个小岛很适合用来当做水师的基地。
收到郑云龙送来的消息的身后,系统也刚好完成升级,由要塞时代进入了工业时代。
沈墨细细查看升级之后的新变化。
首先是市场之中,在可购买的货物列表之中竟然出现了各类种子。
从小麦大麦水稻高粱到红薯土豆,乃至黄豆黑豆红豆绿豆各种豆类,甚至包括青红辣椒种子以及番茄西瓜葡萄香蕉等各种后世常见的农作物的种子都是应有尽有。
根据下面的备注说明,系统市场里售出的种子有两个优点和一个缺点。
两个优点是抗病毒抗虫性能好以及产量高。
这的确是良种最应该具备的优点。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很贵。
看了一眼那个数字,沈墨都有些倒吸一口凉气。
他前世好歹也是农村孩子,大概也知道一些种子的价格。但是那些价格跟系统市场给出的价格相比简直就是白送。
也不知道这么贵的种子到底有多好,产量有多大。
这么贵的种子沈墨肯定不能说是白白买下来去送给百姓让大家种。
想来想去,还是先搞一些试验田种一下看看效果再说。
等到时候丰收之后,百姓们一对比,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人们总是用脚投票的,尤其是对于华夏这些讲究实用主义的百姓们来说。
再说畜栏的变化。
畜栏以前的变化是可以加快牲畜的生长速度。
这一点沈墨是深有体会。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抓到的那两个小野猪崽子,一公一母姐弟俩。被他起名叫做佩琪和乔治的。
那两个小野猪崽子在畜栏里带了三个月,从一个只有七八斤的小猪崽生生变成了足足两百多斤快三百斤大肥猪。
虽然毛色很黑,嘴巴也尖尖的,毛也比较粗硬,但是那肥硕的身体,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两头野猪。
哪里有这么肥的野猪的。
沈墨当时将那两个小猪崽带到了焦家庄之后吩咐了一句不要杀了吃肉,所以这两个家伙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每天在村子里溜达,也不走远。
而且脾气还很好,无论对对大人还是小孩,见了面都只是哼哼两句,就跟打招呼一样。
焦家庄的人都说这两头猪是神猪,听得懂人人话,而且还是沈墨带来的,所以又因此滋生出沈墨是天上星宿下凡带来的神猪的流言。
除了加速牲畜生长这个功能之外,现在的畜栏还有了可以在其中购买牲畜幼崽的功能。
能购买的牲畜包括猪牛羊三种。
而且下面的备注写着这些幼崽体质好,不容易生病,而且长膘快,肉质好,出栏快。
当然,价格上也的确很感人。
不过沈墨最关心的当然是兵营以及兵工厂和枪炮铸造厂的变化。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迫击炮和线膛枪
强国首先强军,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再富裕的国家也只是敌人予取予求的钱袋子。
升级之后,兵营也新增了两个可训练兵种。
除了之前的弓箭手,弩兵以及火枪兵、掷弹兵还有炮兵以及轻骑兵等兵种外,现在又多了一个龙骑兵和弓骑兵。
所谓龙骑兵,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真正的骑兵,只是一种骑马的步兵。
他们使用的主武器还是火枪,只不过这种火枪比起火枪兵用的火枪更短一些,更适合在马上携带和使用,可以称之为马枪。
马枪也是前装燧发枪,但是枪管更粗,使用的铅弹口径也更大,射程虽然比一般燧发枪短了些,但是威力更大,属于霰弹枪。
除了主武器马枪之外,龙骑兵还配备了两把手铳作为自卫武器。
手铳枪管比起后世的手枪要长很多,也是单发前装的燧发枪。
龙骑兵是机动性很强的步兵,行军虽然骑马,但是作战的时候还是要下马的。
看到龙骑兵出现,沈墨并不意外,所以也没有多少惊喜。
弓骑兵就是精通骑射的轻骑兵,昔日蒙古人纵横天下,就是靠的他们独步天下的骑射本事。
在南方作战,骑兵的用处不大,因为受地形限制太多。
沈墨手中现有的骑兵不超过三千人,主要还是用来巡逻传令。
现在弄出一支骑兵大军,并不实用,反而平添负担。
没有必要。
而枪炮铸造厂的可制造火炮列表里面新增了两种火炮,让沈墨长舒了一口气。
以前有两种:鹰炮和长重炮。
现在则多了迫击炮和马炮。
看下面的备注说明,这次出现的迫击炮论轻便性和射程以及威力肯定是远远不及二战时期那种迫击炮的。
眼前的迫击炮看起来更加笨重,底座也是无法拆卸的,这让其在战时移动起来就有些不方便了。
真正的迫击炮的的优点除了射角大,弹道弧度高,能够有效杀伤障碍物后面的敌人以及发射简单等,再就是体积小,移动方便,拆卸简单,操作方便了。
可是眼前光幕上这个玩意看起来就很傻大黑粗,不仅无法拆卸,战时还需要至少四名士兵来抬,让沈墨看到皱眉不语。
这简直跟游戏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过看到下面的备注的时候眉头又舒展开了一些。
这玩意虽然傻大黑粗无法拆卸,但是却能发射开花弹。
这就让沈墨有点高兴了。
开花弹好啊,对于集群敌人的杀神可比实心炮弹效果要好很多。
继续往下看,呵!
不光能发射开花弹,同样也能发射实心炮弹,甚至炸药包都能发射出去。
况且重量要比鹰炮和长重炮都要轻很多,虽然不能拆信,但是四个人抬着也能走山路,伴随步兵攻坚非常合适。
之前沈墨虽然给步兵配备了很多小炸弹,但是一来距离太近,二来小炸弹杀伤人员还行,但是用来攻坚明显就差了很多。
现在有了迫击炮,步兵的攻坚能力会提升一大截。
好东西!
沈墨想到这一点,心满意足。
再往下看,马炮!
马炮,顾名思义就是马能拉着跑的火炮。
现有的火炮都比较笨重,行动缓慢,就算是目前最轻的鹰炮也得两匹马拉着前行。
但是看下面的备注说明,这个马炮重量比鹰炮重量轻了很多,只需要一匹马就能拉着快速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终于有了可以伴随着军队快速反应的火炮了。
如果以后打到了一马平川的北方,需要大规模骑兵作战的时候,给骑兵配备上大量这种马炮,只要不是那大城池,对于一些小城池骑兵也具备了攻城能力。
在遇到敌人步兵结阵的时候,不用再使用骑兵强行冲阵了,先先给一阵炮击再说。
况且,当然,减轻了重量,增强了便捷性,马炮比起鹰炮来则是牺牲了一部分射程和威力。
但是没有完美的武器,总要取舍的。
不过这种马炮配备的既有杀伤人员的开花弹,也有用来攻坚的实心弹,装填的火药分量不同罢了。
这就足够让人满意了。
除了新出现的这两种火炮,原来的鹰炮和长重炮也出现了升级选项。
鹰炮可以升级为野战炮,升级后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同样可以发射开花弹。
野战炮其实属于一种榴弹炮,炮管略短,弹道弯曲,适合打击隐蔽物后面的敌人和工事。
长重炮可以升级成加农炮,炮管更长,弹道平直,主要用来对建筑物和敌人工事进行打击。
比如反坦克炮,坦克炮乃至防空的高射炮乃至舰炮这些都属于加农炮的范围。
加农这个英文单词的原意就是“管子”,表明了加农炮的主要特点就是炮管较长。
二战期间最著名的加农炮就是德国人的88炮。
这玩意本来是德国人用来打飞机的高射炮,但是在本职工作上名不见经传,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德军士兵发现用来打坦克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因为这种炮的炮弹击穿坦克的时候会发出类似于罐头盒子被猛然打开的声音,所以被士兵们起了一个开罐器的称号。
可以说88炮是二战期间最成功的火炮系统了。
前世沈墨在玩游戏《英雄连》的时候最喜欢用88炮暴虐米军的谢尔曼了,简直一炮一个,最多两炮一个。看着米军的谢尔曼在一声炮响后变成了一堆废铁,简直不要不爽。
当然,对付谢尔曼效果不错,用来对付米军的潘兴重型坦克就有点费劲了。
除了火炮升级之外,掷弹兵使用的陶瓷小炸弹也出现了升级选项。
原本的小炸弹是以陶瓷作为主要材料,升级以后就变成了以生铁为主要材料。
这样一来,生铁铸造的外壳上就能预留更多的预支碎片了,在爆炸的时候杀伤力和杀伤范围就更大了。
其实铁制手雷并不算是什么新鲜武器,早在十三时机,元末战争中就出现了这玩意。
后来明军当中也配备了不少,全火器的明军神机营之中装备了不少,俗名称呼“万人敌”。
跟后世的手榴弹手雷已经非常接近了,只是引爆的方式以及火药的威力比不上现代手雷。
后世手雷采用的延时引信和碰撞引信两种,现在的手雷则依然需要用火折子点燃后再扔出去,进攻效率上更繁琐。
火药依然还是黑火药,爆炸威力自然也远不如后世的无烟火药。
沈墨看了一下价格,倒是跟之前的陶瓷手雷没有多少变化,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从体积上来看,倒是比原来的陶瓷手雷要小了不少,这样更加方便携带,士兵在作战的时候也能携带更多。
此时的欧洲战场上,手雷在战争中已经普遍出现了,通常称为手榴弹。
因为这时候的手榴弹外形和里面的碎片类似石榴和石榴仔,所以得名。
看完枪炮铸造厂,沈墨又点开了兵工厂的菜单。
兵工厂是用来升级研发各种新技术的。
人家的研发是靠专业人才呕心沥血逐步实验,一点一点摸索进行的。
每一次进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可以说是步履维艰。
但是沈墨这里的军工技术升级完全是氪金升级。
只要资金到位,小手轻轻那么一点,短短数日就能完成武器的更新迭代,简直不要太快。
沈墨觉得这样才合理,毕竟对于一个从热兵器高度发达的时代穿越过来的人,还要用一些军事博物馆里都不一定能找到的武器,那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我见过真正的神器,你却还要用一个烧火棍来糊弄我,那就太不友好了。
所以对于这次升级后兵工厂的变化充满了期待。
首先点亮的第一个可研发技术就是来复枪。
这让沈墨眼前一亮。
以前的老电影里经常出现来复枪这个名字,很多人不明所以。
其实来复是英文单词里膛线的意思。所谓来复枪,就是拥有膛线的火枪。
直接可以理解为线膛枪。
一切拥有膛线的火枪都可以成为来复枪。
膛线的好处不用细说,可以让火枪射的更远,更准,穿透力更强。
相比较滑膛枪来说,线膛枪可以说是火枪发展史上的一大进步,
比如沈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系统给配备的新手礼包里的的米尼步枪就属于线膛枪。
程凯他们这批民兵当初出来的时候用的火枪也是米尼步枪。
米尼枪相比较滑膛枪来说拥有许多的优点,比如装填流程更方便,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也更精准。
但是却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还要使用前装的装填方式,因为膛线的缘故,还必须使用锤子将子弹往枪管里砸进去,这样的装填速度在战场上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试想一下,双方军队面对面站着准备排队枪毙,人家使用滑膛枪的已经装填完毕,举起枪口对准了你。
可是你还在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再用手中的雷神小锤子往你的米尼步枪枪管里砸子弹。
好不容易砸进去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开枪,对方的铅弹已经呼啸而至,将你打成了麻子脸。
所以历史上米尼步枪也只是昙花一现。
当时大多数欧洲国家的军队依然更愿意使用滑膛枪,线膛枪的境地彼时是有点尴尬的。
知道后来研制出了后装线膛枪之后,滑膛枪才正式地被欧洲军队所抛弃。
沈墨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但是对于线膛枪的技术出现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并非最让人期待的后装线膛枪,但是前装的线膛枪依然有用武之地。
比如说用来培养狙击手。
虽然装填速度慢,但是射程远,射击精准度高,穿透力更强这几个优点已经足以让线膛枪在这个时代成为优良的狙击手武器了。
有了大量的线膛枪,沈墨就可以在部队当中训练大量的狙击手,设置专门的狙击手部队,用来在战场上狙杀对方将领和一些重要目标。
这可远比所谓的神箭手要射的更远,更精准,杀伤力更强。
敌人要是在对战的时候还在用所谓的一箭之地外作为安全距离,那就是太过天真了。
沈墨仔细看了一下线膛枪技术的备注说明,这些技术研发成功之后,配备的弹药就是标准装药的纸壳弹。
沈墨直接乐了,这不就是米尼步枪吗?
想到好久都没用过自己的米尼步枪了,沈墨决定找个时间出城去打个猎,找找感觉。
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研发升级,然后下方出现了一个研发进度的进度条。
沈墨瞅了一眼,按照眼前的这个速度,大概三天之内就能完成。
略过这个,目光继续往下看,第二项点亮的新技术则是多了一样手铳研发术。
顾名思义,就是研发这个技术之后,枪炮铸造厂就能制造手铳了。
看了下备注说明,这个手铳就是龙骑兵配备的那种手铳。枪管较长,前装滑膛单发。
沈墨觉得这时候的手铳有点鸡肋,一个是射程近,二来是装填麻烦,三来是只能单发。
试想一下,敌人太远,手铳打不到。
敌人靠近,手铳拔出来只能打一枪然后呢?
然后直接冲着敌人砸过去当暗器用来,最后还得拔刀子肉搏。
不过转念一想,这东西也是有用的,虽然大规模战斗中不实用,但是用来偷袭或者自卫还是有用的。
比如说给军官们或者是一些斥候乃至狙击手每人配上两把手铳,应急的时候还是可以发挥作用的。
看了下研发价格,沈墨觉得还算合理,所以也没有多想就点击了开始研发。
整个湖南现在拿下来了,又有系统作为后台,他现在真的不差钱。
又一个进度条出现在了下面,看速度大概需要五天左右。
第三个可以升级的军功技术就刺刀了。
刺刀自然是给火枪上装备的,用来增强火枪兵的们的近战能力。
刺刀的样式竟然是三棱刺。
看到光幕上出现的图片样式,沈墨隐隐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三棱刺捅在身上简直不要太刺激。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楚皇家银行
三棱刺并不是后世发明的武器,其实其原型早在周代的时候就出现了。
在《毛诗.豳风.破斧》中记载:“既破我斧,又缺我锜(音奇)。
周公东征,四国是吪”,錡,兵器,齐刃如凿,相当於后世的56型平头三棱军刺。
《毛诗.秦风.小戎》:“厹矛鋈錞”,厹,音求,三隅矛,此乃中国三棱军刺之鼻祖。
三棱刺相比普通刺刀的优点有很多,比如材质的要求上更低,重量也更轻,但是坚固性却没有差太多。
白刃战中,三棱刺的刺入人体,除了放血更快之外,拔出来的速度也更快,不容易被肌肉被夹住。
而且被三棱刺刺伤的伤口在战场上几乎很难及时处理,致死率相当的高。
沈墨了解三棱刺的特点,所以看到可以研发三棱刺技术后心中也是相当满意。
研发的价格也不算贵,毕竟这玩意技术含量并不算太高。
研发只需要三天就能完成。
沈墨打算等完成之后给除了使用米尼步枪的狙击手之外的所有火枪兵全部配上三棱军刺。
配备军刺对于步枪的射击精度肯定会有一定的影响。
这点影响对于采用排队枪毙的燧发枪士兵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对于精准度要求更高的狙击手来说显然会影响比较大。
狙击手都是远程杀敌,要是被人近身了,用军刺还不如用大刀片子更好使。
继续往下看,还有开花弹的研发技术。
甚至还出现了燃烧弹。
这两种军功技术的研发费用在沈墨看来都不算太贵,毕竟这些东西在大明朝的众多火器之中其实早都出现了。
大明的火器发达简直让后人眼花缭乱。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发展起来罢了。
当然,现在系统给的这些技术肯定更成熟一些。
实心炮弹在实战当中的局限性非常有限,沈墨早都希望能有开花弹和燃烧弹使用了。
现在梦想成真了,自然也不会犹豫,全部选择了研发。
兵工厂还有其他的一些新技术可以研发,但都是一些比较鸡肋的技术,比如可以增强骑兵防御能力的胸甲锻造技术等,要说有用,的确也有点用。
但是要说用处有多大,其实也并没有多大。
随着火器的在战争中的普遍应用,以前的各种甲胄逐渐都失去了作用。
棉甲虽然对火枪有一定的防御能力,但是随着火枪的发展,这种作用也越来越小。
甲胄这种冷兵器时代的防具已经在逐步开始退出历史舞台。
就算是后世的防弹衣,那也只能防御小口径枪械的射击,而且还不一定百分百成功。
若是遇到大口径的枪械,或者射击的距离很近,那同样也会嗝屁。
不过沈墨想了想日后进军北方的时候需要训练大量的骑兵,况且清军骑兵依然还是以冷兵器为主,所以研发出来还是有点用的,价钱也不贵,所以也就是顺手点击了选择研发。
看完兵工厂的变化,沈墨又发现了一个新增加的建筑物。
铸币厂。
看了下说明,铸币厂如今可以铸造银币和铜钱两种钱币。
具体的图案和币值沈墨可以自由选择,也可以自行设计。
只要提供足够的原材料,铸币厂就能按照要求铸造钱币。
铸币的主要材料就是白银和黄铜,当然还需要铅等其他用来添加的杂质金属,
不可能一块银币就用十成的纯银来铸造。
一来白银材质过软,二来铸币本就是一种统治者敛财的方式,如果一比一的比例铸造,那才是真正的大傻子。
但是白银的比例显然也不能太低,否则就会造成币值下降,引发通货膨胀等一系列后果。
铜钱也是一样,需要黄铜和其他的一些金属混在一起铸造。
沈墨经过这一年多的征战,手中的白银现在是不少的,铜钱也有相当的存量。
况且,湖南境内也发现了好几处的铜矿,储量都不算小。
至于其他的诸如铅等原材料也都不缺。
这样铸币的原材料这个条件已经满足了。
现在沈墨已经立国,而楚国境内的货币其实还相当混乱。
虽然白银作为硬通货在天下都可以流转,但是白银毕竟不是常规货币,大额交易可以使用白银,但是民间的交易大多数都是小额交易,这就必须要使用铜钱这种面额更小的货币。
但是如今天下流通的铜钱五花八门,良莠不齐。
既有顺治年间的铜钱,也有康熙年间的,甚至还有明朝天启年间乃至万历年间的铜钱,崇祯年间的也不少。
就连吴三桂都私自铸造发行了不少铜钱。
虽然这些是官方身份铸造发行的,但是质量也是良莠不齐。
同时民间也有很多私人铸造的铜钱,那质量同样良莠不齐。
有的货币不仅含铜量高,而且铸造精美,老百姓很喜欢用,甚至很多人用来收藏当做传家宝。
但是有的却粗制滥造,有些心黑一点的一个大钱里面的黄铜比例甚至不到六成。
这样的铜钱肯定没人愿意要。
也因此,造成了白银在不用地区的兑换比例也大不一样,有的地方一两白银可以兑换一千七八百枚铜钱,因为那个地方的铜钱质量太差。
有的地方一两白银只能兑换七八百枚铜钱,因为当地流通的铜钱含铜量高,铸造精美。
这种混乱的货币情况,也让穷人更穷,富人更富。
况且,谁掌握了货币发行权,谁就等于拥有了一个大杀器。
这个大杀器用的好,威力远远胜过刀枪火炮。
就如后世的漂亮国,美元作为世界通用结算货币,就等于手中握着印钞机,疯狂地掠夺全世界的财富。
所以虽然欠着全世界的钱,还依然那么嚣张地制裁着他的债主们,甚至动不动还要挥舞大棒吓唬你。
所以,沈墨深知货币战争的厉害之处。
因此,货币改革对于新兴的楚国来说也是一个当务之急。
其实沈墨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意识到货币改革迟早都要进行。
但是之前一直在打仗,时间上顾不上。
更重要的是,铸币这件事是一个非常严肃且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
除了这其中会牵扯到很多豪绅大户的利益之外,铸币的技术也是重中之重。
试想一下,如果楚国朝廷发行的货币还没有民间私人铸造的货币值钱精美,那老百姓会选择使用哪种?
答案不言而喻。
老百姓都是用脚去投票的。
现在好了,有了铸币厂,技术的问题也解决了。
现在只剩下人的问题了。
沈墨决定回头跟于成龙商量一下,让各州县衙门调查一番,看看如今楚国境内有流通规模较大的有哪几种,哪些人在私自铸钱。
调查清楚之后,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沈墨将这件事记在心中,继续往下看。
咦?
新增的建筑除了铸币厂之外,竟然还有银行!
这可是一个意外之喜。
沈墨记得以前玩游戏的时候,银行是属于荷兰的特有建筑。
没想到这次升级之后竟然也出现了银行。
有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有了铸币厂,银行出现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
毕竟铸币厂铸造出来钱币以后,要发行就得需要银行。
虽然现在各种钱庄遍布天下,但是一来这些钱庄并非沈墨自己的,用着不放心。
二来这些钱庄的功能跟银行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所以要想发行自己的货币,就必须要建立银行。
有了银行之后,既可以发行自己的货币,还能将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五花八门的铜钱给逐步清理掉。
当然,为了快速建立银行的信用,一开始肯定是要做亏本买卖的。
比如要给出一个足够吸引人的兑换比例,才能将民间百姓手中的那些铜钱给收归到银行来。
同时,官府要严厉打击是私自铸币的行为,还要逐步禁止楚国境外的商人使用其他货币来楚国经商。
三管齐下,才能逐步将自己的货币推行出去。
而这件事显然需要强大的实力作为背景才能办成,否则别说一般的豪绅大户了,就是那种巨贾豪族,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也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一旦消息流出去,那些被触犯到利益的人就会一拥而上,将你啃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也就是湖南境内没有太成气候的势力,就算有,也都在吴三桂和清廷的轮番扫荡之下被清理掉了。
剩下的,就算私自铸币,流通的范围也很小。
但是据沈墨所知,隔壁的江西那边私自铸币的情况比较严重。
沈墨细看银行的说明。
这里的银行已经具备了后世现代银行的大部分基础功能。
而且银行建造之后,还可以训练合格的银行从业人员。
这让沈墨很满意。
回头找个合适的地方把银行给弄出来,然后先招募一批银行职员,略作培训后就能上岗了。
名字沈墨都想好了,就叫大楚皇家银行。
虽然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国公,但是皇家这两个字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听起来也很带劲,比那什么隆盛钱庄,六合钱庄叫起来霸气的多。
沈墨脑子一瞬间转过了很多念头,心中对于货币改革这块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脉络。
忽然又想到银行和铸币厂这是把控着国家经济命脉的两个部门,到时候挂在财部的下面,但是一开始还是要自己亲自去抓。
虽然他也不是正儿八经学金融出身的,但是论起对经济金融的理解,他自称第二,这天下没人敢称第一。
继续往下看,沈墨忽然发现系统的邮箱里出现一封未读邮件。
他点开邮件一看,里面的内容是这次系统升级进入工业时代以后的奖励。
奖励的内容是几张支援纸牌。
看见支援纸牌,沈墨有点唏嘘。
好久都没有看见支援纸牌了,差点都以为系统没有这个了,没想到这次又冒出来了。
收回思绪,沈墨点开了这几张支援纸牌的内容,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几张支援纸牌的内容竟然都是一些发明技术,而且还全部都是原本历史上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出现过的重要发明和改良技术。
譬如:
凯伊·约翰发明飞梭
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发明的珍妮纺纱机
阿克莱特发明的水力纺机
詹姆斯·瓦特改良钮可门的蒸汽机为“单动式蒸汽机”
约瑟夫·勃拉姆抽水马桶
克伦普敦走锤纺骡(骡机)
瓦特改良蒸汽机为“联动式蒸汽机”,1785年投入使用
卡特莱特动力织机
塞尼菲尔德平版印刷术
亨利·莫兹莱螺丝切削机床
富尔顿造出用蒸汽机做动力的轮船
特列维雪克发明的科尔尼锅炉
斯蒂芬孙发明蒸汽机车
汉弗莱·戴维矿工灯
斯蒂芬森发明的蒸汽机车试车成功
威廉·费阿柏恩发明兰开夏锅炉……
一连串的技术看到沈墨都有些眼花缭乱起来。
虽然系统出现的任何武器和技术在他眼里都是老古董,但是这些技术在这个时代却都是当之无愧的伟大发明。
这么多发明技术,并不是全部都奖励给沈墨的。
因为升级成功之后只有三个支援点,这就意味着沈墨要在这些发明技术里只能选择三种。
沈墨想了想,第一个选择了珍妮纺纱机。
历史上公认的一点,珍妮纺纱机的发明开启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沈墨选择它,倒是并非因为这个原因。
主要是因为珍妮纺纱机更适合自己现在的情况。
第二个选择的则是瓦特改良的联动式蒸汽机。
理由也很简单,这项技术很快就投入了实际应用当中。
蒸汽机可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最伟大的发明,也是其他很多发明的一个基础。
剩下最后一个支援点,沈墨则选择了抽水马桶。
他本来是想选择蒸汽轮船的,但是想到这玩意现在并非当务之急。
倒是看到抽水马桶的时候让他心里一下子躁动起来。
抽水马桶啊!
有了这玩意,自己以后再也不用蹲在墙角的木马桶上如厕了,或是跑到旱厕去如厕了。
舒服的上厕所跟吃饭睡觉一样重要。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古代皇帝再奢侈,他也没用过抽水马桶。
用惯了抽水马桶的现代人,再让他去用旱厕和木制马桶,那简直就是从天堂到地狱的体感落差。
拉屎的环境好了,人的心情也愉快。
许多人喜欢上厕所玩手机,但是基本上都是在抽水马桶上玩,没几个人会在年农村的旱厕或者那种老式的公厕里面蹲着玩手机吧。
稍微蹲的久一点,腿一麻,估计就得找人往上捞了,还要糟蹋一身衣服鞋子,搞不好还得换手机。
沈墨选择了这三项发明技术之后,眼前光幕上的三张支援纸牌忽然一亮,然后化作无数的光点消失了。
几乎同时,沈墨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三项技术的所有资料,手中还出现了一沓图纸。
看了下图纸,很是清晰明了。
照着图纸,找一些数量的工匠就能按部就班地给弄出来。
这次升级除了上面的一些技术研发,武器升级之外,军营里的士兵也可以升级了。
拿火枪兵作为例子,在殖民时代的时候兵营训练的出来的火枪兵等级是合格火枪兵。
而进入要塞时代之后,训练出来的火枪兵就成了老练火枪兵了,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战斗经验了。
而在进入工业时代之后,则升级成了护卫火枪兵,战斗力比起老练火枪兵更胜一筹。
对标某些游戏里的士兵等级,差不多等于精锐士兵或者是三星士兵之类。
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在系统最后进入帝王时代以后,士兵则就是帝国火枪兵了。
对比其他游戏里的王牌士兵或者是四星士兵。
当然,跟游戏里面不一样的是,以前训练的士兵战斗力等级不会受到系统升级影响。
也就是说升级后,召唤出来的就是最新等级的,跟以前的没关系。
以前训练的士兵要想战斗力升级,那就必须要通过战斗和日常训练来获得。
其他兵种也是一样的逻辑。
这一点沈墨倒是也不意外。
这次系统升级后最让他兴奋的就是人口上限又增加了。
在要塞时代的时候人口上限是五万人,这次升级后直接一下子涨到了二十万人。
这一下子让沈某手中可以动用的军队数量就增加了好几倍。
虽然单纯论兵力的话,整个楚国包括正兵以及归降的那些俘虏兵,守备军还有村兵加起来肯定能凑到二十万人。
但是除了四万左右的正兵和乌梁海手下那一万多的俘虏兵,剩下的守备军和村兵上过战场的不超过一万人。
上次上沙之战的时候,本来打算借着清兵好好练练兵,让那些守备军能见见血,结果没想到樊鹏飞把清兵给折腾的心理崩溃,直接自己营啸了。
象山大营里面一万多清兵结果自相残杀死伤一大半,搞得沈墨在欢喜之余也有些遗憾。
现在这些预备役士兵用来守城以及担任辅助还算够用,但是要让他们独当一面显然能力上还不太满足。
楚军正兵四万虽然听起来不少,但其实已经捉襟见肘了。
这四万人还包括炮兵以及水师的部分士兵,再加上地盘越来越大,需要分兵驻守的地方越来越多,所以四万人根本不够用的。
这也是沈墨决定目前暂时停下前进的脚步,夯实基础,消化现有资源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起事到现在,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沈墨的敌人主要都是清军。
但是沈墨却一直没有忘记其他的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势力。
天下如今五大势力,第一个肯定是满清朝廷。
虽然湖南现在丢了,西南云贵川三省还是吴世蟠的地盘。
琉球还有郑经父子苟延残喘。
北方的草原大漠上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葛二蛋蠢蠢欲动,黑龙江罗刹国的黑爪子也早都伸了进来。
但是其他的都太远,根本够不着,目前也没有任何的直接利益冲突。
所以,除了清廷,现在对楚国最有威胁的就是吴世蟠了。
虽然吴世蟠自从他爷爷吴三桂死了后,就一直在打败仗,在清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将吴三桂手中占领的整个南方丢了一大半,现在就剩下云贵川三省了。
而且在沈墨跟清廷交手的时候,吴世蟠看起来也很老实,没啥动静。
但是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吴世蟠的地盘都在沈墨屁股后面,而且地盘远比自己的要大。
沈墨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势力躲在自己后面,让自己在前面给他顶着康麻子,吴世蟠在后面看戏?
也许吴世蟠没动静,心中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想看沈墨跟康熙两虎相争,他好坐山观虎斗,最终渔翁得利。
如果吴世蟠真的这么想,那只能说明他太天真了。
沈墨以前不是不想收拾他,只是一来实力不够,为了避免两线作战。二来双方之间没有发生直接的利益冲突。
但是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清廷已经完全退出了湖南,而且周边各省本来打算来围剿沈墨的清兵在得知了长沙之战失败,姚启圣自尽的消息后,要么裹足不前,要么带兵返回。
谁要是还敢来那纯粹就是想不开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来投敌的。
可以说整个湖广地区,清军再也没有一支成建制的军队能够威胁到楚国了。
所以,现在是腾出手来收拾后院的时候了。
人口上限增加到二十万,这一下子就给了沈墨充足的兵力去收拾吴世蟠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给吴世蟠以后偷袭自己菊花的机会的。
从系统退出之后,沈墨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门外叫道:“来人。”
内阁舍人王攽,也就是沈墨的政务秘书,很快出现在了沈墨的书房门口。
“君上,有何吩咐?”
沈墨道:“通知于阁老,王阁老以及六部尚书,还有殿前司指挥使来御书房议事。”
沈墨的御书房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房间,而是在皇宫主殿的旁边的一处偏殿里。
这里包括国君的书房,也就是办公室。里面还带有休息的暖阁。
同时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
当然,也给下面的人也配有值房和休息的地方。
甚至还单独设置了一个小厨房,负责给国君和诸位大臣在议事的时候准备饮食。
沈墨晚上一般都是回国公府睡觉,和姜寒酥她们一起吃饭。
白天的话都待在皇宫里处理政务。
之所以不愿意把姜寒酥他们接进宫里来,实在是因为这皇宫里太冷清了。
要搬进来的话,就得配备大量的人手,还要修补那些破损的宫殿。
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开支。
衡阳只是一个临时的都城,以后随着地盘扩大,肯定要迁都的。
至于都城的选择,其实沈墨从内心来讲并不太喜欢北京。
风沙大,冬天又冷,而且还很容易被敌人打到家门口,
前明的时候,蒙古人和后金鞑虏动不动就破关而入跑到京师外面耀武扬威,烧杀抢掠,甚至还一度攻城。
晚清,八国联军直接开着军舰从渤海湾沿着海河直抵大沽口,吓得慈禧老妖婆直接西逃,好不狼狈。
更重要的是,沈墨心里总感觉被鞑虏占领过的北京城里腥膻味太重了。
各个层面上。
君不见,后世还有所谓的老北京趾高气扬之夸耀吹嘘着自己是正黄旗的,那家伙牛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清还没灭亡呢。
在沈墨看来,最合适的定都地点还是长安。
无论是从历史地位还是地理环境都更合适。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长安城里现在没有如同紫禁城那样一座庞大的宫殿。
不过在沈墨看来,那宫殿其实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囚禁的不仅仅是皇帝,还有围绕着他的那成千上万的可怜人。
其次的选择洛阳也不错。
最后的话也可以是南京。
不过,此时说这些尚早,日后到底如何还要看具体形势。
王攽答应一声,立刻下去安排了。
内阁舍人下面还有一群文吏,做一些基础的文案工作。
需要传令的时候,他们也要去跑腿的。
王夫之来的最早,因为他是内阁参议,而内阁的值房就在皇宫主殿的另一侧的偏殿里。
两座偏殿之间有一条甬道直接连通。
王夫之虽然只是挂着一个内阁参议的官衔,没有具体的职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国君很信任很敬重这位老爷子。
私下都将他和于成龙两个尊称为相公。
相公并非民间女子称呼自己丈夫的,最早还是宋朝的时候朝中那些宰辅大臣们的一种尊称。
称呼王夫之为相公,可见在人们心目中他也是楚国的宰辅之臣。
王攽看见自己老爹过来,急忙迎上前去,伸手要去搀扶。
王夫之皱眉摆手低声道:“你是君上身前的近臣,我也是君上的臣子,以后不要这般殷勤,免得失了本分。”
王攽苦笑,自己这个老爹就是这么的认真固执,尤其是在君臣礼仪这些事情上面。
“是,下官谨遵阁老教诲。”
面对老父亲的教导,王攽心中苦笑,脸上却只能认真地拱手道:“下官谨遵阁老教诲。”
王夫之又皱眉道:“我不是什么阁老。我只是内阁参议,并非前明的阁臣。别人无知乱叫,你也无知吗?”
王攽无言以对,被老爹训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先生即是内阁参议,又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更是海内大儒,称呼一声阁老有何不可?”
父子倆人闻言急忙看去,正是沈墨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面带微笑。
王夫之急忙上前见礼:“君上!”
王攽也急忙跟在后面行礼。
沈墨上前一把扶住,挽着王夫之的手臂微笑道:“于山公还有几位尚书还得一会才能来。不如先生先陪我在走一走。”
王夫之心中一动,猜出国君是有事情征询自己的意见。
两人就沿着皇宫里的游廊往前走去,王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队全部由正兵组成的侍卫在不远处随行卫护。
此时正是八月末的天气,虽然已经过了中秋,但是还是有点酷热难耐的感觉。
尤其是湖南这种水多山多的南方,闷热潮湿的感觉无处不在。
王夫之从内阁的值房过来,此时满是皱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墨身体素质极好,但是额头上也隐隐见汗。
他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道:“这秋老虎还真是厉害,让人晚上睡觉都不爽利。要是在北方,只是干热,却不会这般潮湿闷热。”
王夫之也伸手抹了一把汗,道:“君上说的是,不过南方也并非都如咱们楚地这般闷热潮湿。老臣听说昆明夏秋之际就很清爽,冬日也无严寒,倒是个好地方。”
沈墨闻言,看了王夫之一眼,笑道:“昆明四季如春,我倒也是听说过。不过昆明如今可是吴世蟠的地盘。这小子倒是很会享受,让人羡慕。”
王夫之看沈墨一眼,发现国君听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也是笑道:“君上若是有意,不如派人去一趟昆明,看看吴世蟠这位大周皇帝是不是个好客之人。”
“哈哈哈哈,先生不愧是先生,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沈墨闻言会意,放声大笑起来。
王夫之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墨感慨了一句天气热,王夫之就以昆明凉快为话题来暗示沈墨是时候收拾吴世蟠了。
君臣二人之前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今天一下子就想到一起去了。
沈墨笑罢,叹道:“看来不光是我在琢磨这个问题,先生和于山公应该也都琢磨过这个问题。”
王夫之道:“君上政务繁忙,还能如此高瞻远瞩,老臣佩服。老臣这几日一直在看舆图,越看越觉得不能再放任吴世蟠不管了。现在清廷暂时无力进攻我楚国,我国暂时也无力继续扩张,至少一年内清廷应该不会有大军来袭。这就是给了君上对付吴世蟠的时间。所以,君上今日招臣等过来议事,想必就是要商议这件事吧。”
沈墨叹道:“姜斋先生果然是海内大儒,目光犀利,洞见不凡。我的确是生出了灭吴世蟠的心思。”
第二百七十五章 敲诈勒索
凡是稍微有点战略眼光的人都很容易看得出来吴世蟠的存在对楚国的威胁。
沈墨能想到,王夫之也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当所有参加御前会议的大臣们来到大会议室,沈墨让王攽将一副巨大的舆图挂在了一旁的木架上的时候,众人看着这幅面积巨大,并且用各种颜色将不同势力的地盘区分出来的舆图,互相对视一眼,很快猜到了国君叫他们来的目的。
王攽在沈墨的授意下,对着舆图将天下各方势力的大致情况讲解了一番后退到了角落里坐下记录。
大臣们看着地图,想着刚才王攽所说的内容,都有些讶异。
没想到国君目前虽然只占据了一省之地,但是却一直在放眼天下,竟然对天下大势了解的这般清晰,显然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咱们的国君虽然刚刚立国,但是却一直是志存高远,心怀天下,根本不会满足于一省之地,不会因为立国就不思进取。
实乃英主啊!
臣子们的心情都有些激荡,看着沈墨的眼神也都炙热了一些。
他们并非喜欢那种穷兵黩武的君主。
没有几个臣子会喜欢那种太会折腾的君主,君主一张嘴,臣子跑断腿。
臣子们最喜欢的就那种无为而治的君主,站在臣子们的立场上就是钱多事少好说话,这才是心目中的理想君主。
但是那也必须是要等到天下一统,大的内忧外患都解决掉以后才行。
现在楚国才有一省之地,而且国君还只是一个国公,如果沈墨就此选择安逸的话,那才是让他们担心的。
明眼人都看到明白,满清虽然一再败退,但是人家家底厚,只要给个一年半载的肯定就会卷土重来,这时候自己安逸就等于找死。
所以看到眼前一幕,大臣们心情激荡振奋的同时,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沈墨看着众臣的神情,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诸卿都是进取之臣,我这个国君肯定不能拖大家的后腿嘛。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就是聊一聊怎么继续进取这件事。”
这话一出,臣子们都是轻笑出声,气氛一下子都更轻松了。
沈墨停顿片刻后拿起一旁的战术鞭转身在舆图上点了点说道:“大家都看到了,我楚国的地盘现在周围都是敌人。这让人很不安。我不想在咱们跟清廷打仗的时候,吴世蟠趁机在后面捅我一刀。所以,今天找大家来就是商议一下如何对付吴世蟠。”
沈墨差点把捅菊花这个词冒出来,但是好歹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是一国之君,不能言语这么粗俗。
况且眼前这群人也听不懂,听了估计会想个菊花这般高洁的花朵有什么关系。
众臣对于沈墨的话并不意外。
所有人都很清楚吴世蟠从一开始就被沈墨视为对手。
而且在座的没有一人对吴世蟠有好印象。
吴世蟠是吴三桂这个反复无常之人的孙子,而且听说此人很是荒淫无道。
继承了他爷爷的皇位之后,顺便还把他爷爷吴三桂后宫的一群女人也给继承了。
而且待在昆明,不想着励精图治,如何自保,反而搜刮百姓贪图享受,搞得民间怨愤极大。
这种人何德何能占据云贵川三省之地?
尽早剿灭才是正道。
于成龙第一个开口道:“君上英明,吴世蟠盘踞我楚国腹背之地,对我楚国威胁不小,必须尽早攻灭才妥当。只是我楚国刚刚立国,许多事情还没有理顺,仓促用兵的话恐怕会有一些风险。”
兵部尚书接过来道:“除此之外,若是对吴世蟠动兵,兵力恐有不足。”
沈墨闻言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刚才两人的话。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沈墨的风格,开会议事的时候尽管畅所欲言,无论对错,也不用去费尽心思猜测君主的真正意思。
沈墨也不会因为你说的不中听就去治你的罪。
但是一旦形成决议之后,那就必须坚决执行。
出现问题之后再商议再弥补。
这也是沈墨对臣子们以及各级官员的要求。
在这种风气之下,楚国的官府行政效率还是挺高的。
沈墨点点头,道:“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也是事实。还有谁可以补充一下吗?”
担任民部尚书的李志远开口道:“君上,从大义上来说,吴世蟠和我大楚都是反清势力。如果我们贸然对其用兵,必然会招来一些非议。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臣以为要想对吴世蟠用兵,必须要由一个合适的理由,方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警部尚书李彪赞同道:“李尚书说的对。虽然有识之士都知道我楚国跟吴世蟠那个周国不是一路人,但是如果师出有名,那对我们自然是好事。”
对两人的话,众人也都是点头赞同。
沈墨微笑看着,然后道:“说得很好。以前也许可以不宣而战,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立国,那就要有大国风范,不能随便给他人非议我们的借口。那诸位都说说,找个什么理由出兵最合适?”
众人开始思索起来,沈墨忽然看到坐在最后面的的殿前司指挥使戴文胜笑而不语,知道这位老伙计心中肯定已经有了腹稿,直接点名道:“老戴,你来说说。”
随着这老戴的称呼有些过于随意,但是众人也都知道这位可是君上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所以也都不以为意。
戴文胜被点名,也不忸怩,站起身微笑道:“君上,两位阁老,诸位大人,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君上起事反清,没有我们楚国异军突起,没有我们的节节胜利,那现在吴世蟠以及他那个周国小朝廷还能存活于世吗?”
话音刚落,负责镇守衡阳以及周边府县的七大总兵之一常远接口道:“如果没有君上,恐怕吴世蟠这小子早就被康熙给灭了,哪里还会有命在昆明享乐苟延残喘!这小子可是欠了君上一份天大的人情。”
沈墨一想也是,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清军在今年年底就会攻入昆明,吴世蟠被迫自杀,周国小朝廷也会随之灭亡。
而现在吴世蟠却活的好好的,日子过的估计还挺舒服的。
事实上的确也是。
沈墨在湖南的节节胜利,表现出的高歌猛进的态势,让康熙准备的本来要向四川贵州昆明攻击的清军很多都被调动了起来。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之下,吴世蟠和他的周国小朝廷受到的压力比原本历史上小了许多。
可以说沈墨替他吴世蟠承担了他们原本应该承担的来自清军的军事压力。
通俗点的说,就是沈墨无意之中成了拯救吴世蟠的大哥。
这么一想,沈墨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吴世蟠还真是欠了咱们天大的一份人情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戴文胜接过话头道:“所谓投桃报李,又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君上保住了他吴世蟠的小命,保住了他的周国朝廷,可是此人却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的表示。甚至立国大典的时候都没有派人来朝贺,可见此人狼心狗肺,品行低劣,令人不齿。”
臣子们闻言都是点头赞同,大骂吴世蟠不知感恩,无耻之极。
沈墨看这场面很有意思,知道自己的这位情报头子又要整活了,也兴致勃勃地道:“老戴说的有理。那依你看来咱们该如何做?”
戴文胜笑道:“虽然这吴世蟠不知感恩,无耻之尤。但是君上胸怀天下,肯定不愿意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但是从君上起事到我大楚立国,却有成千上万的将士百姓为此牺牲。另外,为了反清,还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些帐却不能不算,否则那些长眠地下的将士百姓无法瞑目,君上和我等日后愧对他们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也行?
沈墨一听,一下子也乐了。
戴老板果然是戴老板,太能整活了。
角落里坐着正在记录的王攽也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记录。
可是看着戴文胜一脸义正辞严的表情,众人忽然有一种感觉。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顺着这个思路,众人继续往下想。
咦!
戴老板说的有道理啊。
“君上,戴指挥使说的有道理啊。吴世蟠人品低劣的问题咱们可以不计较,但是却不能让将士百姓们寒心呢。必须得让吴世蟠给那些牺牲的将士百姓们予以补偿。”
这是警部尚书李彪说的。
民部尚书李志远也点头,正气凛然地道:“君上,李尚书说得对。咱们必须得找吴世蟠要回补偿,否则以后如何向我大楚的百姓和将士们交代啊!”
随后众人纷纷表态,支持戴文胜的意见。
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人最后也表态道:“诸位大人说的都很有道理,还请君上决断。”
王攽在角落里直接看傻了。
这分明是在商量如何敲竹杠嘛。
自己到底该不该如实记录?
沈墨其实也乐得不行,看来这开会还是有好处的嘛。
自己本来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开战,现在不用想了。
多么正当的理由啊。
姓戴的果然都是人才。
沈墨清了清嗓子,下面都安静了下来。
“诸卿的意见我都明白了。我楚国将士百姓为了吴世蟠和他的楚国的确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代价,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可以不介意吴世蟠的无礼行径,但是却不能坐视百姓和将士的牺牲被无视,否则我良心难安呢。”
众臣都起身齐声道:“君上英明!”
沈墨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对戴文胜吩咐道:“老戴,既然此事是你提出,那就一事不劳二主。你就好好算一算,看看吴世蟠该如何补偿我们那些牺牲的将士和百姓,又该补偿多少。一笔一笔都给我算清楚了,绝对要要让天下人心服口服,不要让人非议,说我楚国故意勒索。”
戴文胜起身凛然道:“臣遵旨,一定算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让将士和百姓们寒心的,更不会让天下人非议的。”
王攽听得嘴角直抽抽。
君上能成大事,果然非一般人啊。
要打就打呗,还非要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还算的清清楚楚,这能算清楚?该怎么算?
恐怕天下所有的账房先生凑到一起也算不清楚吧。
沈墨扫了一眼,看见王攽古怪的表情,微笑道:“如实记录即可。”
王攽听出来了,如实两个字君上特意加重了一点。
急忙起身道:“臣遵旨。”
如实当然要如实,就是这其中微妙之处自己要好好把握。
这以后都是要载入史册的。
这场御前会议开到这里起身就已经达到沈墨的目的。
开会并不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决定下来。
往往很多事情都是在下面进行的差不多了,到会上做一个总结决定。
今天这个会起身就是来跟众位大臣通个气,顺便探探众人的口风,最后再统一一下风向。
现在目的达成了,有了方向,方案也有了,已经超出了预期。
散会之后,众人都离开了。
戴文胜单独被沈墨留了下来。
“老戴,边境上有没有什么动静?”沈墨开口问道。
戴文胜知道沈墨问的是楚国和周国交界的地方,而不是跟清廷交界的地方。
他作为沈墨的耳报神,自然最明白该往哪里去听去看。
“君上,根据最新的消息,兴安县和铜仁府那边的吴军都有增兵的迹象。而且还有大量物资运入。种种迹象表明,这周国小朝廷已经对我们产生了警惕之心。但是他们目前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戴文胜自信说道。
兴安县属于广西桂林府,跟沈墨起事的东安县挨着,就隔着一座舜皇山。
而且还正好处在湘江的上游。
楚军在舜皇山有一座大营,驻扎着两千军队。
而铜仁府则属于贵州,紧挨着沅州府的麻阳县。
其实楚国跟周国相邻的地方很多,但是很多地方都有大山阻隔,最紧要的却也只有这么几处。
沈墨点点头道:“吴世蟠再无能昏庸,吴三桂留下的马宝、夏国相等人还是不容小觑的。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跟我们迟早有一战。你继续留意边境的情况,尽量多向那边派些人过去,日后好给大军做内应。”
戴文胜微笑道:“臣不会让君上失望的。”
沈墨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位戴老板恐怕早就开始在吴世蟠那边布局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愿做张仪苏秦之辈
在戴文胜认真仔细的核算之下,吴世蟠的周国小朝廷应该给楚国牺牲将士和百姓的补偿金额为八百八十八万两零八千银子。
另外还需要补偿黄铜两万斤,丝绸两千匹,蜀锦一千匹,粮食五十八万石。
沈墨看着这一串数字,忍不住笑道:“老戴,你这还有零有整的。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多了啊?”
戴文胜一脸认真地道:“君上,比起咱们牺牲的那些将士和百姓,臣觉得一点都不多。”
沈墨心道你搞这一串数字出来,不就是故意为难吴世蟠,好找个理由名正言顺的地开战嘛。
不过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沈墨点点头,又问道:“那派谁去见吴世蟠?”
这一趟差事肯定是有危险的。
这一串清单拿出来,吴世蟠恼羞成怒当场下令砍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所以派去的这个人必须胆子大,而且脑子灵活,嘴皮子还要利索。
武将肯定是不合适的,得找个文官来干这事。
戴文胜心中显然早就就有了人选,闻言立刻道:“君上,臣觉得岳文季挺合适的。”
沈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岳文季是谁。
“就是那位以一己之力在庐陵城捞了一网大鱼那位?他现在好像是在担任庐陵知县。”
沈墨的记性很好,凡是见过一面的人都能记住名字。
听过一次的名字也能很快就对上号。
戴文胜点头道:“君上好记性,正是此人。此人有胆有识,而且做事不拘一格,臣以为很适合出使周国。”
沈墨想了想,道:“那就让他来衡阳。不过这件事风险不小,岳文季就算愿意去,咱们也必须做两手准备,要让吴世蟠投鼠忌器,尽量确保使臣的安全。”
“君上放心,臣已经有了安排,保证能让岳文季毫发无损地归来。”
戴文胜胸有成竹道。
沈墨也就不再多问,戴老板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
……
自从江西吉安府全境被纳入了楚国地盘后,岳文季这个大功臣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庐陵县的知县。
吉安知府则是寇良才。
两人是知交好友,又彼此配合立下了大功,将包括江西巡抚陶文心为首的一大批官员士绅都给捞到了楚军的网中,一时间名噪一时。
在立国大典的时候,两人还接到了邀请来衡阳观礼过。
当时也是见过沈墨的,不过是跟一群人一起上前觐见国君的,并没有单独觐见。
当时衡阳之行也让岳文季更加觉得沈墨的确是自己一心追随的那种明主,回去之后干劲更是十足。
虽然前后当知县还不到两个月时间,但着实干了不少事情。
就不说分田分地这些楚国的基本政策的执行了,他还整顿吏治,将县衙之中的那些奸猾胥吏衙役捕快好好整治了一番,整个县衙的风气为之一清。
另外还平抑物价,打击趁机涨价囤积居奇的不法商人。
甚至还亲自带着巡检司的人出城剿匪。
之前的知县贪赃枉法,错判了许多案子。
他上任之后,重新审判,将许多冤案错案纠正过来,而且还将大量积压已久的案子给快速处理干净。
警部派人去复核的时候也没发现问题。
所以竟然短短时间内在庐陵城到了一个“岳青天”的美誉。
不过岳文季却觉得当知县有点屈才,对着好友兼顶头上司寇良才发起了牢骚。
“这知县干的有点无趣啊。每日大半时间都只能坐在衙门里,劳形于案牍之间,实在让人打不起精神。”
听着他的牢骚,寇良才也不意外。
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是个不安分的主。
任何事情他只要干好了,他就会觉得没意思了。
虽然表面上是个读书人,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喜欢刺激不甘平庸的人。
寇良才给好友斟了一杯茶,笑问道:“那你想做什么?难不成想带兵打仗,为君上开疆拓土?”
岳文季摇头道:“开疆拓土不一定需要打打杀杀。昔日张仪单人匹马,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关东六国对秦国献城俯首,被秦王尊为相国。这等丰功伟绩岂不比攻城略地更为煊赫?”
“还有苏秦,同样了得。以一己之力,联合六国合纵抗秦,一人身配六国相印,那是何等威风?每每想起这两位先贤的风采,我就激动的想多喝两杯。只可惜啊,我晚生了一千多年啊,没赶上那个纵横捭阖,激荡人心的时代啊。”
岳文季一脸向往的神情,随即又落寞无比,端起面前的清茶当酒一饮而尽。
看见好友这一脸遗憾的样子,寇良才安慰道:“君上英明睿智,志存高远。如今我楚国新立,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你若是有心,我可上书举荐。你也可以自荐。君上用人不拘一格,应该会给你一个能真正一展所长的职事。”
岳文季拱手谢过,摇头道:“我才从一介书生当了知县不足两月,若是贸然上书,也不太好,要知道许多人还都要从普通的文吏做起,而我却直接就当了知县。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有许多人说我不知好歹的。”
寇良才笑道:“你岳文季什么时候是在乎他人议论的人了?这可不像你啊。”
岳文季肃容道:“楚国新立,无论是吏治还是明制,都要逐渐纳入正规。朝廷也有朝廷的规矩,我既然选择投效君上,出仕楚国,就要遵守朝廷的规矩。若是人人都学我,这朝廷不是乱套了吗?我这番牢骚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其他人面前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寇良才颔首。
自己这位好友虽然有些狂傲,但也是一个知恩图报,明大理的人。
但是他也不不知该如何安慰了,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一个小吏进来禀告道:“使君,岳明府,朝廷通政署的人来了,说是带来了君上的口谕,要给岳明公的。”
使君是对知府寇良才的尊称,明府则是对知县的尊称。
这也是汉唐时期的称呼,楚国立国之后在官场的各种称呼之上颇有些复古的潮流兴起。
这也算是雅事,沈墨并未制止。
总比见官就称呼大人要好的多。
两人闻言,都有些诧异。
刚说到君上,君上就派人来了。
难不成君上有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两人急忙起身出去迎接。
通政署负责朝廷政令谕旨的下达,同时也负责下面各级官员奏章的上传。
沈墨在立国的时候将行人司和通政署的职事合并在了一起。
两人出去之后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行人正在院子里等候。
行人不是路上走的人,是通政署行人司最基础的职位,全部都是由读书人担任。
在明朝的时候能够担任行人的都是进士出身,虽然看起来是个跑腿的差事,但其实也是个清贵之职,以后往上晋升都很有帮助。
用现代一点的话说,就是富有跟基层打交道的经验。
当然,沈墨手中可没有那么多进士,行人大多数都是秀才。也有少数是童生的。
反正只要脑子灵活,年纪不大的,做事情有分寸的就行。
行人目前是九品职位,属于文官里面最低级的一级,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那行人叫做杨玄,看见两人出来,急忙上前见礼。
两人回礼。
杨玄遂一脸严肃的地宣读了国君的口谕,两人躬身静听。
沈墨在立国之后,下诏废弃了满清的跪拜之礼,要求日常官员之间,乃至百姓见官,都不需行跪拜之礼,鞠躬即可。
在觐见国君的时候,也无需跪拜。
只有在大朝会的时候或者是极少数重大场合才需要行跪拜礼。
这一点也符合沈墨提出的平等理念,所以诏令一出,臣民一片欢呼。
没人喜欢动不动给别人下跪的。
自秦汉至唐宋乃至于明,都没有动不动就行跪拜礼的规矩。
直到满清,好像是为了故意打断汉人脊梁,所以才频繁地要求行跪拜礼,甚至以当奴才为荣,实乃蛮夷粗鄙之举,心思阴暗歹毒,让人不耻。
杨玄宣读完国君口谕,微笑着对岳文季道:“岳明府,君上召唤急切,还请明府尽早起身。”
岳文季点头,问道:“杨行人可知君上召我入京有何事?”
杨玄摇头道:“君上并未明言,岳明府到了衡阳就知道了。”
岳文季无语。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当即也不废话,回到县衙稍作收拾,叫来县丞主簿等人交代了一些要办的事务,就跟着杨玄启程往衡阳而来。
这一路上都可以坐船,行程倒是不慢。
岳文季各种旁敲侧击,想知道国君召自己的目的,但是杨玄口风很紧,他也只好作罢。
但是岳文季到底是岳文季,很快就从自己自身入手开始倒推,最终还真是被他琢磨出了一点眉目,心中一下子有了底气。
不几日,到了衡阳。
岳文季在驿站住下,稍作沐浴休息后便有内阁派人来宣他进宫。
岳文季跟着引路的书吏一路前行,看到皇宫许多地方还是一副破败荒凉之感,心中也颇多感慨。
君上如此年轻,短短两年就打下这么大的一片基业,但是却并没有丝毫骄奢淫逸之举,甚至连皇宫都没有大肆修葺,果然是志在天下。
他心中暗自佩服。
等到了国君日常处理政务的御书房,却没有见到国君。
内阁舍人王攽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岳文季,微笑道:“岳明府果然风采过人,不愧是吉安第一才子。”
岳文季知道眼前这位内阁舍人可是王夫之最喜欢的儿子,人家以礼相待,他也不敢怠慢,躬身还礼笑道:“王舍人才华横溢,在你面前可不敢自称什么第一才子。”
岳文季狂傲归狂傲,但是并不是傻子缺心眼。
在那些他看不上的人面前自然是狂傲的,但是在那些有真才实学,人品贵重或是让他真心佩服的人面前,他还说很谦逊的。
两人彼此一番商业互吹后,便熟稔了起来。
岳文季又趁机打听国君召唤自己的目的,王攽只是笑而不语。
“君上处理了一上午的政务,刚起身去后宫打猎去了。你稍待片刻,君上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王攽的话让岳文季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刚才自己还在说国君没有骄奢淫逸,怎么这会就开始在皇宫里打猎了?
难不成在皇宫里建了一座猎场不成?
王攽看到岳文季的表情,微一思索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这皇宫本是前明的王府,后来又被吴三桂修葺后当做伪周皇宫。君上入驻之后,只是略作清理,在前面的两间大殿处理政务。这后宫常年无人居住,早已经荒草弥漫,各种小兽飞禽徜徉其中。君上每日处理政务间隙都会去后宫射猎片刻,以做休息,也能防止宫中鸟兽泛滥。”
岳文季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君上,脸上微显赧色。
“多谢王舍人解惑。”
王攽摇摇头,心道这位倒是的确有传闻中那般嫉恶如仇的性格。
恐怕刚才已经把君上往贪图享乐的昏君那边开始想了。
没多时,就看到穿着白色武士长袍的沈墨手中拿着弓箭,腰间悬着箭壶,剑眉星目,面带微笑从远处出现。
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手中拎着两只野兔,三只野鸡,显然都是国君的猎物。
王攽立刻迎了上去禀告道:“君上,庐陵知县岳文季奉召入宫,正在等候觐见。”
沈墨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岳文季,点点头对身后的侍卫招招手,从侍卫手中拎过来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交给王攽笑道:“拿回去炖了,听说你的夫人有了身孕,正好给她补补身子。”
王攽也不见外,谢过之后笑着接过了沈墨手中的猎物。
岳文季看到这一幕君臣和谐的场面,竟然有点羡慕起来。
沈墨看上前来,岳文季急忙上前见礼。
沈墨摆摆手道:“所谓见者有份。剩下的这两只猎物也归你了。”
岳文季一愣,没想到自己还有份,急忙谢过。
沈墨洗过手,将岳文季唤到自己的书房里,笑着问道:“听说你有胆有识,机敏过人,你可知道我召你入京所为何事?”
岳文季知道这是考校,若是自己答不好,恐怕就会在国君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是略作沉吟后道:“臣以为当与伪周国有关。”
沈墨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好一个岳文季,老戴果然没举荐错啊。就是你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闪电战
沈墨发现岳文季这个人真就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
当他听完这次要派给他的差事之后,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眼睛发亮,跃跃欲试,让沈墨感觉自己真的找对人了。
“岳卿,果然一身是胆。此次出使伪周,你见机行事,尽量保全自己。我这边也会有其他安排,不会让你处于险地的。”
沈墨对岳文季观感不错,关切道。
岳文季感激行礼:“臣绝对不会辜负君上所托。”
沈墨又跟岳文季聊了一会,发现此人的确是个人才,见识不凡,思路独特,说话逻辑清晰,且并未如传言中那么狂傲,对他印象大好。
此次出使归来后,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国君召见,只是交代任务。
具体的细节方面自有戴文胜那边安排。
“岳明府,你尽管放心前去,我会派一队精锐人马保护你的安全。若是吴世蟠敢起歹意,一定会尝到君上的雷霆之威的。”
有些话不用细说,就看岳文季自己领会了。
话说的再多,岳文季也知道这一趟出行风险很大,毕竟自己名义上是出使,其实就是去找茬的。
万一把吴世蟠惹毛了,真给自己砍了,那也说不定。
至于戴文胜所说的君上的雷霆之怒具体是什么,他也没问,问了戴文胜也不会说的。
在衡阳城待了一天,岳文季就带着使团出发了,向着昆明而去。
说是使团,除了岳文山和十几个书吏以及一些扮作随从的殿前司密探之外,还有整整五百正兵组成的护卫队。
装备精良,手铳手雷都给配备着,甲胄也都是最精良的甲胄。
可以说如果正面硬刚的话,这五百人能敌四五倍于己方的敌人,甚至更多。
当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不光是为了显摆示威这么简单。
岳文季出使伪周,还肩负着探查敌情,收集情报的任务。
当然,他主要是观察伪周君臣的倾向性格等,其他的情报收集任务主要靠那些随行的殿前司密探。
这次要对吴世蟠动手,岳文季只是其中一环,后面还有真正的大动作。
谈判桌上的事情永远都是由谈判桌下的事情决定的。
况且岳文季的出使就是个幌子,根本目的就是激怒伪周,好给楚国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
早在岳文季来衡阳之前,沈墨就已经下令给坐镇宝庆府的铁牛和坐镇桂阳州的程凯,让他们两路出击,分别向着贵州的铜仁府以及广西的全州府进发。
在立国大典时候,所有在外的领兵大将都回到衡阳参加大典。
在大典之后,沈墨曾经召集两人聊了一下午。
两人在离开衡阳之后,立刻按照沈墨的要求进行了部署。
很多事情等到广为人知的时候,其实早就进行了好久了。
国家层面的许多行动更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
这次出兵是秘密进行的,以楚军正兵为箭头,守备军为主力,既要形成对伪周国的威慑,同时也捎带着练兵。
先是程凯这一路,他的行辕已经转移到了东安县跟广西交界的舜皇山的大营之中。
这次调集了两千五千正兵,另外还有两万的守备军。
越过舜皇山之后,沿着湘江溯流而上,直接就能抵达桂林府的兴安县城下。
只要拿下兴安县城,作为桂林府府治所在的临桂城就彻底暴露在楚军面前了。
桂林府原本掌握在清廷手中,只是后来随着沈墨的势力越来越大,跟沈墨的老巢东安县只隔着一座舜皇山的清廷官府觉得危险太大,最后直接放弃了桂林府跑路了。
沈墨因为一直向北进攻,以及兵力不足等缘故,所以也没有派兵占领桂林府。
吴世蟠手下大将马宝却派人趁机占领了桂林府,还加固兴安城的城防,甚至在此地驻扎了两千人马,目的显然就是为了防备楚军。
吴世蟠现在手下最厉害的两员大将一个是夏国相,另外一个就是马宝。
夏国相是吴三桂的女婿,论起悲愤来是吴世蟠的姑父,可以说是如今的伪周朝廷里资历最深的一位大佬。
资历深,又有本事,所以就喜欢劝谏。
吴世蟠少年继位,自然不喜欢听老头子唠叨,所以最后把夏国相打发到镇守四川去了。
至于马宝,也是之前一直跟着吴三桂的老人了,是如今吴三桂手下昔日大将里硕果仅存的两人之一。
另一个就是夏国相了。
原本的托孤达成吴国贵前些日子暴病身亡,另外一位大将胡国柱也有点心灰意冷,辞官归隐。
这些自然都是伪周朝廷政治斗争的结果。
吴世蟠在其老丈人郭图壮的怂恿挑拨之下,将他爷爷留给他的那些老臣逐步排挤出来中枢。
如今的伪周朝廷基本上就是郭图壮大权独揽。而吴世蟠这个所谓大周皇帝每日只剩下纵情声色,虚度光阴。
他没有他爷爷的本事,甚至连他那个死鬼老爹吴应熊的本事都没有,还是匆忙上位,能干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所以现在就剩下过一天算一天了。
马宝脾气直,性子急,也为吴世蟠不喜。
但是马宝威望高,功劳大,吴世蟠也不能随便处置,最终还是寻了个借口,以广西挨着湖南为由,需要大将镇守,将马宝赶到了广西。
如今马宝的将军府就设在柳州府。
而桂林府则由马宝手下大将孔自昌镇守。
程凯正在舜皇山大营召集麾下将领议事。
一旁已经升级为参谋长杨政站在一旁向着众人介绍道:“诸位,兴安城虽然防备森严,但是毕竟是一座小城。以我军如今的攻坚能力,可轻易攻破。只是这个孔自昌却要认真对待一些。此人谨慎狡猾,行事周密,善于防守。之前数次我军前哨斥候在兴安城附近打探,都没有查探到明显的防御漏洞。所以此战最适合的办法就是强攻。”
杨政说完退到一边,然后将场面交给主帅程凯。
程凯目光扫视过众将,然后道:“这次出兵桂林府,一来是向伪周朝廷示威,二来也是为了练兵。这次攻打兴安城,就以守备军为主。不过可以给你们火炮支援,但是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谁的部下若是临阵溃逃,主将以下所有军官全部处斩。”
程凯最后一句话分外严厉,众将闻言都是凛然。
大部分的将领都是守备军的将领,平时打仗都是跟在正兵后面捡漏或者打杂,这次好不容易有了露脸的机会,这些人自然都摩拳擦掌,一个个拍着胸脯大声打着包票。
除了守备军之外,还有一支一万人的俘虏兵,被沈墨赐名为忠义军的军队正在赶来。
忠义军的将领也是一名被俘虏的清军将领,只不过之前只是个副将,没有乌梁海职位高。
另外,江华县土司赵江龙也凑齐了五千土兵派自己的庶子赵盘带着赶过来增援。
调动这么多人马,并非程凯担心兵力不足打不下来。
伪周军队被清军打的节节败退,清军又被楚军打的满地找牙,楚军收拾伪周军队自然更不在话下。
况且现在的伪周军队士气低落,人心涣散,别说士兵了,很多将领都在给自己打着小算盘。
这样的军队要说能有多少战斗力,自然不用多说。
而楚国新立,正是蒸蒸日上,朝气蓬勃的时候,从上到下都是一副努力奋进的热潮。
高低成败早已预见,只是等待最后的分晓罢了。
这次沈墨给程凯和铁牛交代的宗旨就是快速突进,两路合围,直奔昆明,最后直捣黄龙。
只要昆明拿下,吴世蟠捏在手里,整个伪周最后一口气也就散了,剩下的人马地盘就顺理成章了。
之前在湖南是打基础,所以要步步为营,求稳。
但是现在楚国已经立国,以整个湖南作为底气,沈墨自然就有了快速收拾伪周的实力。
调集这么多军队,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主力后面跟着守城。
主力打下一座城池,这些杂牌军就跟在后面守城,然后主力继续向前,这样交替前行,才能保持狂飙突进的态势。
而且沈墨此时又新建了好几座兵营,正在夜以继日的训练新兵。
以系统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兵赶赴前线。
这就是沈墨拟定的闪电战的基本策略。
第二天,楚军天色还没亮,攻城部队就已经潜伏到了兴安城下。
一万守备军作为这次的攻城主力,分成了三个进攻波次,准备轮番进攻。
两百门被水师昨日刚刚运输过来的各式火炮也已经就位。
镇守兴安城的伪周将领两日前在感觉到气氛不太妙的时候,就将城外大营之中的两千士兵抽调了一大半进入了城中,所以城外的周军军营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程凯派出了两千守备军来阻击城外大营的周军,以阻止他们增援兴安城中的周军。
这次正兵只是用来作为预备队,以防万一而已。
随着一发炮响,两百们各式火炮陆续发出轰鸣声,炮弹向兴安城头倾斜而下,呼啸着在空中连成一片,煞是恐怖。
城头上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周军士兵根本毫无防备,被炸的哭爹喊娘,四散奔走。
城头瞬间一片慌乱。
这次的火炮都是升级后的火炮,之前的鹰炮和长重炮都被升级成了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野战炮和加农炮。
同时沈墨还给程凯送来了三十门迫击炮和二十门马炮。
更关键的是这次的炮弹里还有大量的开花弹,这对于人员的杀伤力大大增强。
这轮炮击并没有持续太久,每门火炮只发射了五枚炮弹。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炮击结束后,原本人头攒动兴安城头上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而在炮击刚结束,早已经准备好的守备军第一进攻波次就呐喊着抬着云梯向着城头冲了过去。
几乎没有受到多少阻碍,几十架云梯就成功地搭上了城头。
攻城士兵立刻攀爬而上,迅速翻上了城头。
很快,城里就响起了真正喊杀声。
看着这一幕,后面还等待出击的将领都面面相觑,这也太快了吧?
这就攻上去了?
没我们啥事了?
都回头看身后的主帅程凯。
程凯倒是并没有太过意外,毕竟己方的火力优势太明显了。
而且这一战还是偷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的确是措手不及,镇守兴安县的伪周将领被炮击声从梦中惊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亲兵冲进来大喊道:“将军,楚军打过来了,已经破城了。”
将领一听,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下,从旁边的一个箱子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大叫道:“快出城!”
那亲兵急忙出去叫人。
将领三两下换上一套平民衣服,正要出门,身后的床榻上传来女子的声音:
“将军,那奴家怎么办?”
将领扭头一看,一咬牙,上前拔刀一刀砍死了那个带着哀求之色的女子,然后转身就出了房门,带着一群换了衣服的亲兵向城外跑去。
那里有他早就挖掘好的用来关键时刻逃生的地道,从地道出去直接可以跑到城外的一处密林里,然后再去临桂城。
程凯没有理会那些第二波次和第三波次等待攻城的将领幽怨的眼神,城已经破了,城已经破了,没必要派太多人进城。
“城外设伏的部队到位了吗?”程凯扭头问道。
参谋长杨政回答道:“杨帅,已经到位。只要又从兴安城中逃出的人都会被拦截。”
程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闪电战的精髓就是要快,要以绝对的力量直接把敌人打蒙,根本不给你反应时间。
当然也要注意迟滞消息传递的速度。
那就尽量要不让敌人逃出太多的人,以免后方的敌人得到消息做好防备。
城外炮声响起的时候,周军大营里的留守将领带着人刚冲出来准备去救援,结果就被负责阻击的楚军守备军给堵了回去。
楚军火枪手雷弓箭弩箭齐发,直接打的这数百名州军尸横遍野,很快就陷入了崩溃。
楚军趁势追击,最后俘虏了两百多人,又将周军大营也给攻占了。
一个时辰后,城中所有周军都被扫荡一空,城池秩序很快安稳下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埋伏在城外的人马押着刚从地道里钻出来没走几步就被抓了的周军主将也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这一战,从开始炮击到攻上城头,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
可以说是将闪电战的精髓发挥的淋漓尽致。
程凯没有入城,留下一千守备军守城,略作休整后便带着大军向下一站临桂城而去。
他要打孔自昌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兵临城下
临桂城是桂林府府治所在地,守将是马宝手下大将韩自昌。
韩自昌性格谨慎,善于防守,做事周密,所以被马宝派来驻守桂林府。
临桂城不仅广西的军事重镇,而且还是广西的首府所在地,省、府、县三级衙门都在临桂城中。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虽然临桂城并未处于广西的正中央,而是位于东北方向,但是如果一旦失守,后面的城池基本上无险可守了。
从影响力上来说,如果临桂城失守,将会震动整个广西,引起恐慌。
临桂城本身就是一座大城,历代都在不断的修缮加固,又引漓江之水入护城河,看起来很是易守难攻。
昔日清军占领临桂城,也不是打下来的,而是周军主动撤退后占领的。
现在清军被沈墨打的收缩防线,放弃了桂林府,马宝又派兵给趁机占领了。
韩自昌奉命守城之后,又进一步加强城防,除了继续修缮城池之外,还征发了数万各族民壮来协助守城,并且利用当地土民擅长狩猎的特点在周围山林之中设置各种陷阱机关以作警惕,防备敌人偷袭。
马宝是个有战略眼光的将领。
虽然沈墨一直和周国相安无事,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而是一直在和清军作战,但是马宝却坚持认为沈墨迟早会对周国动手的,所以才会派韩自昌守城。
马宝自己则坐镇后方的柳州城。
韩自昌虽然听命行事,也赞同马宝的分析,但是他并不觉得楚军会这么快的进攻广西。
毕竟楚国刚刚立国,千头万绪的。虽然占了湖南,但是周围省份都还在清廷手中,随时可能面临清军的进攻,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兵力来进军广西。
更重要的是,消息传来,说是楚国国君沈墨已经派出了一个规模很大使团往昆明而去,据说是为了两国交好,缔结盟约。
在这种情况下,楚军怎么可能回来攻打桂林府,这完全不合逻辑嘛。
而那些被韩自昌强行征集来各族百姓就算不要钱,可是也是要吃饭的,这每天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楚军一日不来,这些人总不能一直留着,否则临桂城根本负担不起。
所以韩自昌只留下了几百人在城外放哨,警戒,大部分都放回家去了。
百姓们还要耕作呢。
要知道广西民风彪悍,要是把这些百姓们逼急了,说不定不用等楚军来攻,他们先给韩自昌来个反戈一击。
程凯这次出兵,本就是秘密进行,甚至为了保密,连旗帜都没有打,可以说是真正的偃旗息鼓。
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
兴安县城一破之后,程凯立刻带着主力向临桂城进发。
等到楚军前锋抵达临桂城外的五里之外,州军的斥候才发现,急忙回报韩自昌。
韩自昌倒也是打过仗的人,虽惊不乱。
询问斥候敌人打的什么旗号,斥候说没有旗号。
又问有多少人,斥候只说一眼看不到头。
韩自昌气的差点把斥候一脚踹飞。
虽然不知道敌人身份,但是韩自昌立刻就怀疑这是楚军来袭。
因为桂林府附近就没有其他成规模的军队,只有楚军的舜皇山大营。
嘴上一边大骂沈墨阴险,一边急忙下令关闭城门,士兵全部上城墙守城。
副将沈世仓担忧道:“将军,若真是楚军来攻,这城池恐怕不容易守啊。”
韩自昌明白副将的意思。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楚军善于攻坚,是因为他们手中有大量的火炮。
以前也许还有很多人不相信,但是随着长沙陷落,姚启圣兵败自杀,楚国立国,不信也得信了。
虽然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沈墨是到底怎么弄到这么多火炮的,但是事实却败在眼前,不得不信。
现在之前征发的那些百姓民壮大部分都已经被放回家了,留下的只有数百人。
城中的守军也只有五千余人,用来守城的话的确有点捉襟见肘。
不过韩自昌却对副将的话有点不以为然,轻哼一声看着副将问道:“你知道为何咱们俩当年一起追随马帅,但如今我是主将,你却是副将呢?”
沈世仓闻言脸色难堪,没有回答。
韩自昌不等他回答,自问自答道:“原因很简单,就是你这个人胆小怕事,遇事容易慌乱。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的。就算来的真是沈墨的楚军,那也不代表咱们这城就守不住。老子手下这五千兵虽然看着不多,但却都是打过仗的老兵。况且,他沈墨有火炮,咱们就没有吗?”
临桂城确实有火炮。
吴三桂当年为了造反,也私下偷偷铸造了许多火炮。
如今这临桂城头,就有十几门火炮。
看着沈世仓不说话,韩自昌冷哼一声继续道:“临桂城易守难攻,一面是水,一面是山,正前方地形狭窄,不适合大军展开。楚军就是来再多人,也得一点一点往上送。要是他沈墨将咱们当做清狗那样的软柿子,那就想错了。若是不能让楚军在这临桂城脱一层皮,我韩自昌三个字倒过来写。”
沈世仓心中冷笑,但是脸上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将军说的对,是末将胆小了。”
韩自昌很不喜欢沈世仓这种胆小怯懦之人,让沈世仓带着五百人去守南溪山。
南溪山是临桂城外最高的一座山,位于临桂城东南方向,山势陡峭,是临桂城外的一个制高点。
一般大炮根本是上不去的,弓箭手虽然能比较轻松地上去,但是却根本射不到城头。
按理说没必要派人防守,但是谨慎的韩自昌还是派了沈世仓去防守。
这其中既有他对此人的厌恶,另外也有不想让沈世仓跟自己争功的原因。
如今的伪周国内部也是派系林立,朝中各股势力一直在争权夺利。
每支势力的内部也是各种小山头。
韩自昌和沈世仓就是分属两个山头的人,所以平日里自然不待见他。
到了此时,也依然还存了争权夺利的心。
沈世仓心中愤怒,知道这是韩自昌故意将自己支开,怕自己分润军功。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是主将,自己是副将,要是敢抗命,韩自昌一声令下砍了自己也白砍了。
因此只能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己麾下的五百人出了城向着南溪山而去。
而此时,程凯的前锋大将朱熙已经带着前锋部队扎下了营盘,然后很快召来了向导。
向导还是从兴安城的周军俘虏之中找出来的,从小就在临桂城长大,非常熟悉周边的地形。
“临桂城城外最高的山是什么山?最好是山顶距离城头不超过两里远的。”
朱熙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那向导立功心切,而且也知道了楚军优待俘虏的政策,稍微一想便立刻眉飞色舞道:“还真有,南溪山!”
朱熙问了下南溪山的情况后,立刻转身大喊道:“苏玮给老子滚过来!”
很快一员腿长手长白脸的年轻将领快步走过来行礼,一脸兴奋地道:“团长,有啥任务尽管安排。”
苏玮是朱熙手下头号悍将,朱熙营长升了营长后,他这个小连长现在也成了营长了。
朱熙一指那向导道:“带着你的营跟他去,必须给我尽快拿下南溪山。另外,炮团的二十门迫击炮也要送上去。”
苏玮眼前有一亮道:“明白了,团长,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敬个礼,转身出了大帐,很快外面就响起了队伍集合的声音。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主将的最后价值
苏玮带着人马很快赶到了南溪山脚下,跟他一起去的还有二十门迫击炮以及一百名炮兵。
抬头看了看山顶,苏玮正要下令上山,却被身旁的向导给拦住了。
“苏营长,山上有人,而且还不少。”
向导抬头看着山顶说道。
苏玮闻言急忙看去,果然看见山顶和半山腰有好几群鸟在空中盘旋,而且还在不断鸣叫。
“鸟不落地,果然林中有人。”
苏玮立刻明白山顶上应该是临桂城里的守军派出来的人,嘿了一声道:“这韩自昌果然谨慎,竟然跑到老子前头了。侦察排上去看看情况,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
侦察排三十多个兵立刻窜进了林子里,向着山头而去。
苏玮带着其他人在山脚下等待。
没多久,侦查排就派人回来报告:“营长,山顶上的确有人,看服饰旗号就是周军。人数大概在五百人左右。他们正在修建工事,半山腰有一道,山顶也有一道。我们排长带着人在继续侦查,让我回来报信。”
苏玮一听,眉头皱了起来。
以他手中的兵力和火力,拿下山头并不难,难得是怎样在不惊动城中守军的情况下占领山顶。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强攻一个办法。
他最后看向那个刚才因为立了功而兴奋的脸红红的向导问道:“小篮子,南溪山还有其他路吗?”
这向导是个十五岁的当地少年,从小没有父母,正经名字都没有一个,只有一个外号“小篮子”。
小篮子摇摇头。
苏玮见状不由的有些失望,想从背后杀守军一个搓手不及显然也是行不通了。
时间不等人,他不能等着山上的敌人将工事修好再攻,那样会多死不少人。
苏玮很快做出决断,叫来一个传令兵道:“你回去报告团长,就说山顶已经被周军占领,只能强攻。请团长先对城头发起攻击,吸引敌人注意力,我部将趁机攻占南溪山。”
传令兵敬个礼立刻离开了。
苏玮带着部下悄悄潜入林中,向着山顶靠近。
他观察了一下地形,这南溪山两侧都是陡崖,只有中间一条路可以走。
敌人正在半山腰修建工事,构筑障碍。
只是看样子并没有太高的警惕性,有些懒懒散散的,干活的时候兵器都在一旁扔着。
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则在拿着马鞭在呵斥指挥。
苏玮看了片刻,回头吩咐道:“让弩兵连上来。其他各连准备。记住,一会开打之后能用刺刀就用刺刀,尽量动静小一点。”
命令很快被传了下去。
临桂城外的朱熙收到苏玮的报告之后,立刻下令开始攻城。
他也发现了临桂城的地形特殊,要想顺利拿下临桂城,成功占领南溪山就是关键所在。
自己这边动静越大,苏玮那边就越顺利。
楚军开始攻城,一时间杀声震天,炮声隆隆。
韩自昌显然没想到楚军刚到来立足未稳就开始攻城,吓了一跳,亲自跑到北面城头指挥守军守城。
楚军试探性地攻击了一波,发现城头反击力度较强,而且还有火炮。
这让朱熙更坚定了要拿下南溪山的决心。
因为地形的原因,大部队很难展开。小股部队上去就成了添油战术。
所以朱熙吩咐主要以炮击为主。
升级后的加农炮,射程比以前的长重炮增加了很多。
而且火药的威力也提升了不少,炮弹也增加了一种开花弹。
楚军地炮弹连续地落在城头,炸的砖石碎裂,城头一片狼藉。
韩自昌虽然对于楚军的战斗力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亲身感受到楚军炮火的威力后,再看看自家的的火炮,不是笨重,就是短小,别人的炮都能打到自己,自己的炮却大部分都落空,心中不由地有些惊慌起来。
不过马宝治军严厉,他也不敢随便逃跑。
只能拿着刀砍死了几个抱头乱窜的士兵,嘶声督促着炮兵开炮反击。
还好楚军只是炮击,并没有派兵趁机攻城,这让韩自昌松了一口气。
派去柳州向马宝求援的人已经走了,只要自己能坚持个两三天,援军就会到来。
听着北面传来的炮声和喊杀声,南溪山下的苏玮大喜,立刻下令开始攻击。
正在南溪山上修工事的周军副将沈世仓听到炮声后也有些慌了,急忙跑到山顶上去观察。
苏玮的弩兵连潜伏到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城北方向的周军前面突然一轮齐射后,半山腰毫无防备的周军就崩溃了。
楚军立刻占领了半山腰的工事,后续连续悄无声息的往山顶冲去。
沈世仓看到逃上山顶的周军溃兵,知道楚军已经攻上山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真的没想到楚军的动作竟然这么快,真就应了不动如山,侵略如火那句话。
他急忙下令反击,结果自己这边的箭矢刚射出一轮,对面火枪就砰砰砰响起,同时还有数不清的手雷扔了过来。
火枪的射程可远比弓箭要远的多,在双重火力打击下,周军的防线立刻崩溃。
苏玮刚要下令继续进攻的时候,就看到山顶上缓缓举起了一面白旗。
沈世仓投降了!
事后苏玮很好奇地问沈世仓哪里弄来的白旗,难不成出来打仗还随着带着白旗准备投降?
沈世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是临时将中衣扯下来绑在长枪上当做白旗。
中衣就是古人穿的内衣,影视剧上经常可以看到。
苏玮听了也是直呼人才。
占领了山顶之后,苏玮立刻让人将二十门迫击炮抬上山顶,设置好阵地后,开始对着临桂城南门开始炮击。
南门这里韩自昌留了一千士兵守卫。
沈世仓看着苏玮让人架炮,看着这种样子奇怪的火炮,看着这么短的炮管,不相信这玩意能打到城头上。
众所周知,炮管越长,射程越远。
苏玮冷笑一声,都不屑跟这种没见识的伪周国乡巴佬解释。
等看到南门城楼上火光冲天,州军士兵们鬼哭狼嚎,四散奔逃的时候,沈世仓傻眼了!
他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投降决定实在太正确了。
要是再晚上一会,恐怕这些炮弹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南门的守军遭到居高临下的突然打击,很快就被打懵了。
守将也被一枚迫击炮的开花弹给送走了。
在南门外不远处已经准备好的另一个楚军步兵营顺势攻城,很快就爬上了城头,占领了南门。
苏玮也立刻带着自己的部下攻入城中。
两个营进城之后,留下一部分兵力守城门,其他人快速向着北门攻击。
在北门城楼上,韩自昌本来还有点得意,觉得自己的部下能够楚军打个有来有往,原本慌乱的心也开始淡定下来,觉得这城池还能再多守个三两天不成问题。
城外的楚军火炮也停了下来,韩自昌也松了一口气。
结果还没等他一口气喘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阵阵喊杀声。等他回头一看,下面大街上一片黑色的军服正奔着自己而来,瞬间目瞪口呆,蹬蹬蹬连退好几步,脸色瞬间煞白。
本来韩自昌以为能守两三天的临桂城,两个时辰后就落入了楚军手中。
韩自昌本来想自杀,但是刀架在脖子上还没来的及使劲,就被一群手下给拉住了。
“将军,你不能死啊,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最后,等苏玮带着人冲上城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周军士兵押着五花大绑,面色涨红的韩自昌跪在地上请求投降。
作为一名主将,战败的最后价值就是当做手下活命的筹码。
这很合理。
第二百八十章 后路
拿下临桂城之后,程凯照例留下少量守备军守城,休息一日后率主力直扑永福城。
永福县属于柳州府管辖,是挡在柳州府府治所在地马平前面的第一座城池。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拿下了永福县,因为驻守此地的只有数百周兵,楚军大炮还没架起来,依然打前锋的朱熙只是例行公事让人上前劝降,说只要投降,保证活命还能吃饱饭。
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喊话的士兵叫做陈大胆,出了名的嗓门大。
陈大胆看着城门紧闭的城池,喊话都有些漫不经心的。
结果还没等他回到队列中,城门就开了,守将打着白旗带着数百名放下武器的部下出来投降了。
喜的朱熙对那陈大胆笑道:“兵不血刃拿下一座城,好样的!这功劳给你记上了。以后这差事就非你莫属了。”
陈大胆又惊又喜,功劳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有点猝不及防啊。
永福县之后,朱熙带着楚军前锋继续前进,在雒容县城外遭遇了马宝派给临桂城的三千援军。
这是一次遭遇战,但是显然楚军这边准备的更充分。
朱熙不等敌人列阵好,直接下令猛冲猛打。
火铳手雷弓箭弩箭齐齐招呼,三千周兵立足未稳就被直接冲散了,很快陷入了崩溃。
雒容城也很快落入了楚军手中。
雒容城陷落,马保亲自坐镇的柳州府府治所在地马平城面前就是一片坦途了。
马宝在马平城拥兵三万,还有大炮火铳,马平城池也算高大坚固,想要轻易拿下并不容易。
而且马宝本身也是吴三桂手下有名的大将,可以说身经百战,况且在周国也是位高权重,独霸一方的人物,这种人可不能像其他那些无名之辈那样小觑。
所以朱熙在带着前锋扎下营盘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急着进攻,而是等待后续程凯主力抵达后再商议如何攻打。
程凯带着主力抵达马平城下,亲自观察了马平的城防情况后也不由的点头赞道:“马宝果然是宿将,这马平城城防严密,几乎没有任何死角。若想拿下,只能强攻了。”
“将军,马宝有没有归降的可能?”朱熙问道。
程凯摇摇头道:“可能性极小。马宝已经五十多岁了,跟了吴三桂那么多年,此人据说性子刚烈,性情直率,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能降的。况且他降了,君上也不可能给他比在伪周国还高的官职。”
朱熙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马平城中,身材健硕,须发皆白的马宝站在城头用从濠镜商人手中购买的千里镜对着城外的楚军阵营看了半天,回到自己的帅府。
解下盔甲,换上便服,屏退众人,关上书房门,房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马宝那张坚毅严厉布满皱纹的脸一下子松弛下来,变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一个人枯坐了片刻后,他拿出一张空白的信笺,提笔写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又停下,看着写了一半的信笺,将笔扔在一旁,拿起信笺撕成了碎片,然后又放入火盆里点燃,看着碎纸片完全化为灰烬,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马宝又枯坐了半天,心还静不下来,又披上盔甲跑到城头去转了一圈。
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安安静静的楚军营寨,在别人看不见的阴影处,马宝脸上的皱纹好像更深了一点。
回到府中,马宝叫来自己最信任的老仆马尾,关着门躲在房里说悄悄话。
马宝说:“你带着少爷今夜出城。”
马尾问出城做什么。
马宝道:“你把少爷送到楚军营寨里去。”
头发胡子都花白的马尾问道:“老爷怎么知道那就是楚军?万一不是呢?”
马宝摇摇头,又点点头道:“除了楚军,没有那支军队现在会来打广西。也就是这样的楚军,才能让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打下整个湖南。我虽然老了,但是这双眼睛却没老。”
马尾不说话了,等着自家老爷的下文。
他相信老爷的眼睛依然锐利。
马宝看着马尾,问道:“你知道为啥不?”
马尾道:“这城守不住,老爷让我送少爷去当人质,给老马家留条后路。”
马宝笑了,站起来走过去拍拍马尾的尾巴道:“当初你抓着我的马尾巴跟着我一路走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去吧,照顾我好儿子,别让他死了。”
聪明老仆马尾带着马宝唯一在身边的儿子连夜出城去了。
听着逐渐没入黑暗的脚步声,马宝烦乱的心里逐渐平静了下来,回屋睡觉去了。
子时已经过了,程凯还没睡,正就着一根牛油蜡烛在看舆图。
整个广西的舆图。
舆图上,柳州在最中间。
拿下永州,广西就没什么难啃的骨头了。
铁牛正从贵州那边一路往过凿,两人准备在昆明城下会师。
外面有人喊报告,程凯让进来,却是朱熙带了两个人来。
一老一少,老的胡子头发都白了,一脸老实相,但是程凯却看出来了一丝决绝之意。
小的大概十岁左右,白白净净一个小娃娃,看着程凯倒是一点不怯场,
朱熙开口道:“将军,这是马宝的儿子和家仆,说是送来给将军当人质。”
程凯愣住了,万万没想到马宝会这么做。
他问:“为什么?”
小娃娃从容道:“很简单,我爹觉得这城守不住,想给我们马家留个后路。”
程凯忽然笑了,觉得这小娃娃很有意思。
“你爹没让你给我带封信?”
小娃娃摇头道:“写信不安全。我爹说你要相信他的话,根本不用写信。你要是不信,写了也没用。”
程凯乐了,说道:“你爹说的对。那你爹让我做什么?”
小娃娃道:“我爹说你们明天该攻城就攻城,他会尽力守城,但是肯定是守不住的。我爹还说,他手下有皇帝的人,而且我娘还有我大哥我姐姐一大家子都在昆明城。我爹说希望能在昆明城跟将军见面。”
程凯懂了,点点头问道:“我明白了,你叫什么名字?”
“马泽来。”
“好,马泽来,你是个有种的。好好在我营中住下,等到了昆明再把你还给你爹。”
程凯说道,让人给这一老一少安排住处。
等人走后,朱熙开口道:“马宝这一出倒是出人意料。”
程凯摇摇头:“是咱们想简单了。马宝虽然是个宿将,但是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伪周国早已经是日暮西山,吴世蟠更不是可以追随的明主。顾念家人,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是人之常情。”
朱熙点头认同。
历史上的马宝也的确没有给伪周殉国,而是选择投降了满清。
但是最后还是被处死了。
能投降满清,投降力主恢复华夏衣冠的沈墨显然更是理所应当。
朱熙问道:“那明天该怎么打?”
“该怎么打就怎么打。马宝也在等着看咱们的实力呢。如果咱们不亮一亮肌肉,一个儿子而已,马宝也不是舍不得。”
程凯显然早有决定。
“那个老仆看着不一般。”朱熙随口感慨道。
程凯道:“老头身上有杀气,手中有不少人命。马宝看着是让他来护送自己儿子,但是如果咱们不答应马宝的要求,用他儿子做文章的话,这老头肯定会杀人的。兴许,这也是马宝派过来的眼线,看看咱们到底什么样。”
朱熙皱眉:“要不要除掉这老头?”
程凯摇头道:“一个死忠的老仆而已,不用在意。只要马宝不耍花枪,咱们大大方方的给他养几天儿子也无所谓。”
朱熙一听顿感自己格局小了。
难怪人家是总兵官,自己还真是一个小团长。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楚军在马平城下摆开阵势,上百们火炮架起来,对着马平城开始了狂轰滥炸。
第二百八十一章 让人吃惊的进军速度
上百门大炮对马平城轰了半天,城门楼子都差点被炸烂了,城头上狼藉一片,坑坑洼洼,守军士兵的血都快把城墙上的马道给染红了。
城头上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活着的士兵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他娘的楚军火药炮弹都不要钱的吗?拼了命似得往上砸?”
马宝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一顿炮击砸的灰头土脸的,从嘴里吐出一口灰泥破口大骂。
不过骂归骂,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
自己昨夜做的事情还是作对了。
敌人太强大,这城根本没法守。
但是还得做做样子,他身边有吴世蟠派来的人看着。
马宝要给自己,给老马家留后路,知道不是送去一个小孩子就能成的。
得有大功劳才行。
什么是大功劳?
还有什么功劳能比得上给楚军当内应,拿下昆明城,绑了吴世蟠更大的?
谁要说他马宝是个二五仔,那他肯定是不服气的。
我马宝对平西王忠心耿耿,可是现在平西王早死了。
吴世蟠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值得我为他卖命。
楚军炮击结束后,又开始用步兵攻城。
主要是练兵,为了让那些没有经过战阵的守备军和村兵们见见血。
这样的战争强度刚刚好,马宝已经打定主意当二五仔,自然不会下令死命反击。
楚军预备役的士兵们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也知道己方是占据优势,所以士气如虹,杀声震天。
马宝在城头上看着前赴后继咬着牙往城头上爬的楚军士兵,心里面又开始骂娘。
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演演戏嘛,至于这么拼命吗?
而且他也为楚军士兵表现出来的凶悍而感到吃惊。
照这样的炮击强度,这样的凶悍的士兵,就算自己想死守恐怕也难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些攻城的楚军士兵并不是真正的主力精锐,而只是一群新兵蛋子的话,估计也就不演戏了,而是直接就开门投降了。
总之,不管马宝的内心戏如何,城中的周军士兵则是真正被吓到了,士气一路暴跌。
要不是马宝平日治军严厉,估计早就崩溃了。
本来周军就士气不高,吴三桂死了之后,整个周国内部都是四分五裂的。
这些士兵没跑也不是多么忠君爱国,主要就是想找个继续管饭的地方。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其他的在没有吃饱肚子之前都是扯淡。
马宝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在第二天宣布撤出马平的时候,城中欢呼声惊天动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们打了大胜仗一样。
看到城头打出的三面马宝的认旗之后,程凯第二天没有下令继续攻城。
这是马宝和他约定的信号,开始撤军了。
半天后,程凯派出一小队人马进城,发现城门果然开着,城中已经没有了一个州军。
短短三个时辰之内,数万周军全部撤出了马平城。
做戏做全套,程凯甚至还故意派人追击了几十里后才返回。
马宝撤军以后,后面的城池基本上没有遇到一个有像样抵抗的。
不知道是马宝给了暗示还是这些城池的守将觉得马宝大将军都跑路了,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后,觉得抵抗也是没用的。
所以后面的仗就不是打仗了,而是行军。
每到一座城池,城门打开着,城中的乡绅排着队在城外等候,欢迎大军进城。
程凯的计划是打通通往昆明的道路就行,暂时顾不上不在这条线路上的城池。
结果没想到那些不在这个线路上的城池反而还派人主动来要求投降。
搞得程凯很是郁闷。
如果每一座拿下的城池都要分兵驻守的话,那程凯带的这些士兵根本就不够分配的。
所以他干脆直接任命那些城池里最最有名望的士绅暂时代理知县,管理城池。
城中的大小官吏都由临时知县指定。
只要表现的好,回头可以申报给楚国吏部转正。
这本来是无奈之举,但是没想到却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那些乡绅不仅对程凯感恩戴德,而且还主动筹集了许多粮草军饷送到军中。
有时候行军太快,他们追赶不上,甚至提前送到大军前进路上的某一座城池里等候。
除此之外,他们还主动为楚军宣传,结果导致许多原本距离大军行进路线很远的城池都派人来主动投降。
说是主动投降,其实就是求官。
程凯感觉这事情不太对,但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人家来投降了总不能不接受吧。
至于说这些人里会出贪官酷吏那是肯定的,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先给这些人敲敲警钟,回头回报朝廷让吏部和殿前司派人来巡查考核就行。
当然了,能有这种场面,除了楚军威名远扬,这些人为了保命和保全家族等因素外,楚军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的消息也是随风而走,快速的传扬开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楚军军纪严明在程凯等人看来是军队的本分,但是在那些连年遭受兵祸的乡绅百姓眼里,跟周军还有清兵甚至包括以前的明军一比,楚军简直就是当年的岳家军重现人间。
这样的仁义之师如果还不赶紧主动投降,难道还要等着人家用大炮来轰不成?
虽然那些士绅也听说了一些楚军每占领一城就要拿走士绅的土地分配给那些普通百姓的传言,但是一来比起性命来那些都是小事,二来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也感觉不到多么的痛。
再加上沈墨的打出的旗帜就是驱逐鞑虏,恢复华夏。
不得不说,满清虽然入住中原几十年,但是如今这天下心怀大明的人依然不少。
尤其是在吴三桂昔日的统治过的南方地区更是如此。
虽然大明也很烂,但是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人也没有经历过到底有多烂。
在心中有怨言的时候,也就不自觉地会怀念前朝。
这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是一个普遍现象。但是如果你真的把他送回前明的时候,他估计也就不会这么想了。
所以投降楚军,一来符合大义,二来也是出于现实考量。
在这种情况下,程凯的行军速度飞快。
从开始攻打兴安县开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程凯就已经带着大军打到了广西和云南的交界处,进入了云南府境内,兵锋直逼昆明城。
而这个时候,慢悠悠一路前行的楚国特使岳文季才刚刚进入了云南境内。
第二百八十二章 高调的使团
岳文季从衡阳出发的时候就是大张旗鼓,打出了楚国特使的旗号,根本没有一点低调的意思。
这本来也是沈墨的授意,让他高调出使,让天下人都知道楚国派出了使臣去了周国。
而且还公开宣扬这次出使周国是为了缔结两国的友好关系,毕竟大家都是抗清一脉,彼此应该互相支持才对。
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确,第一个是制造舆论,让吴世蟠放松警惕,给程凯和铁牛两人进军减少阻碍,争取时机。
二来也是让故意麻痹康熙,让他错以为沈墨打算和吴世蟠结盟共同对付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好给楚国争取时间,避免两线作战的局面出现。
就算康熙最后判定两国没有结盟的可能,做出调整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最好的进攻楚国的机会。
毕竟这是消息传递缓慢,信息收集效率和精确度都差强人意的古代。
要想对一件事做出准确的判断,前提是要建立在足够充分且准确的情报之上。
清廷虽然现在还很强大,家底还很厚,但是他们在湖南甚至包括云贵川等南方区域的情报网络已经基本瘫痪。
就算偶尔还有一些小杂鱼躲在暗处,但是能起到的效果也是聊胜于无。
所以等康熙收到沈墨派特使出使周国的这个消息的时候,至少也得是半个月之后了。
要等他做出研判,安排部署的时候那怎么也得在二十天之后了。
等他的的命令传下去,部署到位至少都在一个月以后了。
这还算是快的。
正常情况下四五十天甚至两个月都不奇怪。
有这些时间,沈墨的计划都快实现一大半了。
况且,沈墨早就对康熙有可能的应对措施早就做好了预案。
康熙如果真的敢有什么动作,那后果一定是会让他感到后悔的。
岳文季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所以这一路上一直不紧不慢的,甚至有时候遇到某座风景不错的城池还要多停留两天。
一路上周国的那些官吏都得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这位特使大人,生怕怠慢了人家。
岳文季表现的也很上道,跟这些周国官员相处的很是和谐。
完全没有一点之前那种裐狂的样子,让那些官员都暗暗感慨流言果然不能信啊
谁说这位楚国特使桀骜不驯难以相处的,这不是挺好打交道的嘛!
在岳文季跟那些周国官员推杯换盏的时候,使团之中那些殿前司的密探们也就趁机出动打探消息。
打探到确切的消息后,该收买的收买,该暗杀的暗杀,情报也在源源不断地送到后面率领大军一路尾随前行的铁牛手中。
有了这些殿前司密探们的帮助,铁牛在后面攻城略地简直就是无往不利。
铁牛带着大军并没有打出楚军的旗号,而且每次攻占城池后都很会及时封锁消息。
为了不引起怀疑,铁牛还让那些被俘虏的官员继续正常跟其他城池进行公文往来以麻痹对方。
所以导致后面的城池往往在看到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才知道情况不妙。
虽然也有一些周国地方官员怀疑过岳文季这个特使,甚至还有些想要调动军队围剿他。
但是在五百名最精锐,装备最精良的楚军正兵严密保护下,岳文季一直安然无恙,倒是那些敢对楚国特使动手的人都倒了霉。
嗯,就是那种血霉,一命呜呼那种。
就这样,使团给大军充当前驱,铁牛先后经过铜仁府,石阡府,平越州、一路来到了贵阳府府治所在地新贵城下。
吴三桂的女婿,吴世蟠的姑父夏国相就带着自己嫡系的两万人马驻守在新贵城中。
夏国相这个姑父虽然位高权重,资历也很深,但是却跟另一个时空传说被判决的姑父一样不受待见。
比起姑父来,吴世蟠显然更信任他的老丈人。
虽然吴世蟠能够顺利即位这位姑父也是出了大力的。
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果子被别人摘走,这位曾经担任过吴三桂的周国宰相的姑父大人一气之下领兵出走,驻扎在了新贵城里。
马宝驻守广西,夏国相驻守贵州,胡国柱驻守四川,也有给躲在云南的吴世蟠当做屏障的意思。
夏国相能被吴三桂相中,成为他的女婿,除了品貌出众之外,其本人也是很有才华的。
在吴三桂时期,他甚至是吴三桂集团的二号人物,真的是一人之言万人之上的那种。
其人文武双全,很有战略眼光。
吴三桂死后,其人甚至可以擅行废立之事。
没想到吴世蟠上位之后,竟然一脚把他给踢开了,让自己的岳父掌握大权,这让心高气傲的夏国相很是愤懑。
但是他作为吴三桂的托孤之臣,又不能造反,只能一气之下带兵出走。
来到贵阳之后,夏国相将整个贵阳府经营的井井有条,民间甚至有人还给了立下了生祠牌位感念他的恩德。
他还在贵阳府境内恢复驿站,设置烽火台等传递消息的渠道。
同时修缮加固新贵城,清理护城河,将新贵城经营的铁桶一般。
岳文季一路上一直也在搜集各种消息,早都从沿途城池的那些周国官员口中了解到了夏国相的种种信息。
他知道此人肯定不能如同之前那些周国官员一样对付,必须要有更周密的计划才行。
新贵城被夏国相经营固若金汤,楚军如果强攻的话,就算能打下来,代价也会不小。
一来是耗时不会太短,二来也会付出不小的伤亡。
所以岳文季觉得必须智取才行。
经过缜密思考之后,岳文季产生了一个很大胆的计划。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直接。
铁牛收到岳文季的计划后愣了半天,然后说了一句:“现在的读书人都这么狠吗?”
岳文季的计划就是让铁牛暂停攻打贵阳府境内的城池,安排一队精锐人马潜伏到新贵城附近。
他自己则按照原计划继续以楚国使臣的身份进入新贵城中,跟夏国相见面。
夏国相虽然如今失势,但是好歹也是周国影响力最大的重臣。
岳文季的构想很简单,先用言语试探夏国相,看他有没有可能被策反。
如果没有可能,那就想办法挟持夏国相,然后打开城门,接应城外的楚军进城。
显然,这个计划如果完成,那新贵城也将会兵不血刃落入楚军手中。
但是这个计划也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一切都只能岳文季自己把握。
一旦出现差错,岳文季估计就回不去了。
这根本就是拿命再赌。
所以铁牛才觉得这位是个狠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下马威
夏国相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是依然腰板挺直,眼神明亮,面容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卖相很是不错。
知道了楚国使团到来的消息,身边的幕僚道:“相爷,沈墨占据一省之地就敢立国,自称楚国公,如今还大张旗鼓派遣特使来我大周,显然来者不善。相爷,咱们要不要……”
幕僚说着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夏国相看了幕僚一眼,冷哼道:“蠢货!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沈墨尚且没有对我大周动兵,你要杀了他的特使,那不是逼着他跟我们翻脸吗?如今我大周是什么境地,你难道不清楚吗?要是引得沈墨动怒,你全家老小都被交出去都无济于事。”
幕僚被训斥一番,却并不尴尬。
做幕僚的就是要替东主说出一些东主无法说的话,去揣测东主的想法,提出建议,最后让东主自己拍板。
被训斥喝骂都是正常的。
“相爷英明,是卑下鲁莽了。只是相爷,这楚国特使大张旗鼓,显然是想耀武扬威。若是不打掉其嚣张气焰,恐怕日后两国相交对我大周不利啊。”
幕僚的话让夏国相陷入了思索之中。
包括夏国相在内的所有周国大臣对于沈墨的崛起都抱着一种很复杂的心态。
衡阳曾经是他们周国的京城,湖南是他们的大本营,结果吴三桂一死,周国被清军逼得节节后退,放弃了衡阳,放弃了湖南,放弃了很多地盘,龟缩在西南一隅之地苟延残喘。
虽然周国尚有四省之地,但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明白,周国已经大势已去,迟早要被清军所灭。
在这种集体悲观情绪下,周国内部的矛盾也纷纷爆发出来,君臣不合,臣子之间互相倾轧,完全变成了一盘散沙。
这种形势下,清军只要发动最后一击,周国灭亡就是必然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半路忽然杀出一个沈墨来,硬生生地从已经被清军重新占领且统治基础日趋牢固的湖南以一个令人恐怖的速度异军突起,不仅将清廷的势力完全从湖南逐出,还让清廷伤筋动骨,损兵折将,甚至还在他们周国昔日的京城衡阳立国,建立楚国。
楚国虽然新立,目前只有一省之地。
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楚国就如同初生旭日一般,以一种无可匹敌无法阻挡的态势傲视天下,锋芒毕露,让人不敢侧目。
对于沈墨,对于楚国展现出来的这种强悍态势,周国上下都感觉到紧张,甚至畏惧。
但是要让他们放下身段去跟楚国交好,他们却又做不到。
毕竟楚国的都城以前还是他们周国的京城呢。
自己昔日的老宅子被恶霸给抢了,自己狼狈逃走。
结果恶霸又被一个年轻后生给赶走,老宅子又被年轻后生给占了。
不仅占了,年轻后生还在自家的老宅子里结婚生子,大宴宾客,得意洋洋,而且丝毫没有邀请他们这个原主人回去的意思。
这就让周国上下又感觉到一种屈辱和愤怒。
但是他们又不敢找年轻后生的麻烦,生怕被人按在地上一顿摩擦。
毕竟那可是把赶跑他们的恶霸都按在地上使劲摩擦了好几个来回的猛人。
他们既感激年轻后生,但是又生气年轻后生,不仅是因为年轻后生住着他们曾经的老宅子,更有因为年轻后生的生猛凸显了他们的无能这个无法明说的原因。
在这种复杂心态的驱使下,周国上下对于沈墨和楚国,就表现出一种冷眼旁观,不主动联系,但是也不主动挑事的态度来。
在楚国立国的时候,他们也也没有派人去朝贺。
但是又不敢主动挑事,生怕惹怒了沈墨这个年轻后生,又把他们按在地上暴揍。
所以就跟鸵鸟一样装作看不见。
结果现在沈墨派出使团,大张旗鼓的过来。
这让周国上下想装糊涂都没法装了。
各路官员也不知道上面到底什么意思,但是却知道如今的楚国太猛,招惹不得,所以只能殷勤招待,生怕因为自己招待不周而惹来大祸。
而夏国相作为名义上的周国二号人物,该如何对待楚国特使,就尤为重要了。
夏国相的态度不仅关系着楚国对周国的态度,也关系他夏国相一家的命运。
人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热血,更喜欢安稳,也更怕死了。
一瞬间,夏国相的心中转过了许多念头,最后交代手下:“带三千精兵跟老夫出城迎接楚国特使。”
幕僚一听就明白了东主的心思。
亲自出城迎接是给面子,带三千精兵即是示威,也是展示价值,为以后的谈判创造空间。
东主这是要为自己找后路啊。
幕僚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人愿意跟着一个自寻死路的东主。
若是夏国相一意孤行,想要跟楚国开战的话,那他就要找机会跑路了。
“相爷高明,卑下万万不及。”
幕僚心情愉快地送上了一个马屁。
夏国相察觉到了幕僚语气中的轻松,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人心如山倒啊,自己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若是逆势而为,迟早也要落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夏国相带着自己亲自训练出来三千亲兵出城迎接楚国特使。
岳文季坐在马上,看着新贵城门缓缓洞开,大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冲出城外向着自己方向而来的时候,心中也是陡然一惊。
负责护卫的楚军统领神色不变,举起了右臂,五百名楚军精锐也立刻做出了戒备姿态。
三千周军骑兵呼啸而来,将楚国使团团团围住,一言不发。
岳文季从车厢里出来,站在车辕上,面色不变,冷冷地看着前方那名周军主将。
没人知道他袍子下面的双腿此时已经抖个不停。
双方都没有人主动开口,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似乎都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的那种火药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楚国特使岳文季奉我主诏令出使周国,求见夏相爷。若这就是夏相爷的待客之道,那岳某已领教,这就返回衡阳禀告为主。”
听到岳文季的话,那周军骑兵将领冷哼一声道:“若本将军不放你走呢?”
岳文季大笑三声后昂然道:“那你尽管试试。今日我楚国使团上下五百多人就算全数殁于这新贵城外,也要让你们这三千人一起陪葬。来日,我家君上也会让你们周国付出十倍百倍之代价。你若是能担此责,尽管动手。”
说完从腰间拔出国君沈墨临走前赐给他的佩剑高高举起,身旁的五百楚军“唰”的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傲然面对三千周军精锐骑兵。
不仅毫无惧色,反而隐隐带着兴奋之意,战意昂然。
那周军骑兵将领虽然心中怒火腾起,但是却一下子从这五百楚军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无所畏惧的强大战意。
给他的感觉是别说眼前只有三千周军,就算是面对十万百万敌人他们也依然会毫无惧色的亮剑迎敌。
他本能地相信,如果双方真的开战,这五百人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人恐怕也不会有一人投降的。
更让他惊诧的是那个楚国特使,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气质。
大概就是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感觉。
明明自己这边三千人,对方只有五百多人。
可是偏偏却让他产生了一种面对成千上万大军时候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三千骑兵就是夏国相派出来给楚国使团下马威的,本来就没想着真的要开战。
本以为楚国特使被自己这么一吓唬肯定会露怯,那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没想到这位却不仅完全不怵,而且还摆出了一副搏命姿态来。
这一下子搞得周军将领坐蜡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下令部下收手,那就等于自己认怂。
可是动手,那更加不敢。
岳文季此时也看出来了对方进退两难的境地,心中冷笑不已。
玩下马威也要看大势,自己背后是有一个强悍的楚国,有一个强势的君上,根本不怵你们。
况且,铁牛带着的那支精锐就在距离新贵城不远处。
假如夏国相真的敢动手,他手下这五百楚军护卫怎么也能坚持到铁牛来援。
最重要的是,他笃定夏国相不敢动手。
大势在我,谁也不怵。
“退下,岂可这般无礼。”
正在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
一个身穿青色青袍骑着马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而来。
正是夏国相。
那骑兵将领闻言轻舒一口气,一挥手,三千骑兵迅速退到道路两旁。
夏国相在远处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对于楚国特使的刚烈也是有些意外。
自己若是再不出现,双方极有可能会爆发出冲突来。
到时候场面就难以收拾了。
看着眼前这个身穿便装青袍的老人,岳文季猜到应该就是周国的二号人物夏国相,却并未主动开口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手中依然举着那边佩剑。
夏国相策马缓行到使团前方不远处,动作轻捷地下马,慢走两步后,抬头看着站在车辕上一脸昂然的岳文季,叹道:“果然英雄识英雄,楚国公本就是少年英雄,没想到派来的特使也是少年英雄,一身是胆,老夫佩服。”
岳文季冷笑道:“想必尊驾就是夏相爷了。夏相爷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具一格,让人耳目一新啊。”
夏国相轻笑一声,看着岳文季道:“一些上不来台面的玩笑,让特使见笑了。还请特使入城,老夫为特使准备好了酒宴赔礼道歉。”
岳文季听出了夏国相话里面的服软之意,心中一动,将佩剑还入鞘中,跳下车辕这才上前正式跟夏国相见礼。
一场冲突算是就此消弭。
一个时辰后,夏国相府中。
一桌酒宴,只有夏国相和岳文季两人。
自然是为了说话方便一些。
“特使难道就不怕老夫的人马真的会动手?”
酒过三巡,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随意了许多。
夏国相给岳文季斟了一杯酒,轻笑着问道。
岳文季摇头道:“并非不怕,而是知道相爷不会做出那种冲动之事来。”
夏国相好奇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岳文季微微一笑道:“很简单,若是相爷真的想害我,那三千骑兵出城之后就直接冲杀过来了,根本不会给我方准备的时间。所以,相爷此举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夏国相不置可否,道:“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老夫可是随时可能改主意的。”
岳文季摇摇头道:“夏相爷一生行事都是谋定而后动,很少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如今这天下的形势相爷想必也看的很清楚,若是我楚国和周国交恶,那只能让清廷渔翁得利。相爷显然是不会愿意这种事情发生的。”
夏国相没说话,继续听着。
岳文季继续说道:“这是从大势说。再从小处来说,杀了我对相爷没有一丁点好处,但是却会绝了相爷的后路,也会绝了周国的后路。到时候我主起大军来攻,恐怕不等我军杀到,周国内部那些对相爷不满的人也会对相爷下手了。”
“再者,相爷今日轻袍出城,显然也是不愿以官身示威。显然,相爷也是存了跟我楚国交好之意。我家君上这次派我前来出使,就是为了两国交好。相爷有话不妨直说,出的你口,入的我耳,仅此而已。”
夏国相轻叹口气感慨道:“有胆有识,目光犀利,难怪楚国公会派你为使,果然是后生可畏,老夫佩服。”
说完举起酒杯跟岳文季碰了一下,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夏国相凑近一点,低声道:“你是个聪明人,老夫在你面前也不虚言掩饰了。如今我大周风雨飘摇,国事颓废,人心涣散,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低不可闻。
这场酒宴持续了两个时辰。
岳文季离开夏府的时候脚步轻快,夏国相则是站在庭院里仰头看了半宿的月亮。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单刀赴会
岳文季本来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挟持夏国相逼迫他部下打开城门放楚军进城。
但却没有想到夏国相早有了改换门庭给自己寻找后路的打算,这让他喜出望外。
在之前的宴席上,没有外人在场,所以几杯酒下肚之后,没有经过太多的言语试探,双方就很快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夏国相知道了岳文季这次出使周国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沈墨寻找开战的借口,虽然岳文季并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是夏国相一听就明白了。
虽然觉得沈墨这么做有点无赖,但是却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两国之间,若是没有一方主动臣服,那必然会有一战。
而臣服的那一方,肯定不可能是风头正盛的楚国。
那必然只能是周国了。
周国若是不愿主动臣服,那楚国就要打到你臣服。
换位思考,夏国相觉得要自己是沈墨,也必然是要先灭掉周国,解除后顾之忧后才能甩开膀子对付康熙。
夏国相的话也很隐晦,但是岳文季也听得明白。
他没有给夏国相做什么承诺,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做承诺的权力,而且就算做了承诺,夏国相也不一定会相信。
他告诉夏国相,有一个人可以给他承诺,而且给出的承诺也会得到楚国国君的承认。
夏国相好奇问道:“何人?”
岳文季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说出来那个名字。
而且还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可以安排他们两天之内面谈。
夏国相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原来数万楚军已经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领兵的还是楚国国君沈墨麾下头号大将牛鸿霖。
铁牛早就声名远扬,天下人都知道铁牛是沈墨麾下战绩最辉煌的大将,而且还是沈墨立国时候任命的七大总兵之首,在楚国朝廷上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
他的承诺几乎就可以代表沈墨的承诺,分量是极重的。
如果能得到他的承诺,夏国相自然可以安心。
不过夏国相惊悚不已的是,数万楚军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却毫无察觉,那显然说明前面的城池都出了问题。
不是被楚军攻破,就是主动投降了。
而且楚军显然还严密封锁了消息,所以导致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前方沦陷的情况。
显然,沈墨这次是蓄谋已久。
想到这里,夏国相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那么此刻恐怕楚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夏国相跟清军交战多年,自然明白清军的实力并不弱。楚军能够将清军打的落花流水,节节败退,损兵折将,毫无招架之力,那战斗力的强悍自然可想而知。
况且楚军军中火炮众多,如果真的强攻新贵城,自己恐怕拼了老命也不一定守得住。
幸好自己头脑清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夏国相不知道的是,沈墨这次是兵分两路同时向着昆明进攻。
若是他知道的的话,恐怕更加无法淡定了。
岳文季很快派人送信给铁牛,告知了夏国相想和他面谈一事,请示铁牛的意见。
铁牛一身是胆,自然同意跟夏国相见面,并且单枪匹马换上普通士兵的衣服跟着信使进了新贵城。
岳文季看到铁牛笑呵呵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也是吓了一跳。
“将军胆气让人佩服,谁都不会想到将军竟然单刀赴会,不愧是我楚国第一名将啊。”
铁牛笑道:“你一个读书人胆子都这么当,都敢孤身挟持敌国宰相,我难道还能不如你?”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铁牛到来之后,岳文季并没有声张,而是派人将夏国相秘密邀请到使团所在地,名义上是商议跟铁牛见面的时间地点等细节。
夏国相如约而来。
岳文季屏退众人,只留下扮作护卫的铁牛一人在身侧。
夏国相还以为真是来商议会面细节的,心中还在做着各种盘算的时候,却听岳文季道:“相爷,牛将军已经已经应约而来,相爷有什么话请尽管畅所欲言。”
夏国相一愣,抬头一看,岳文季已经退到了一旁,他身后那名身材高大如铁塔一般的护卫却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自己。
夏国相不由得看向了岳文季,旋即又看向那名铁塔一般的护卫,忽然明白了过来。
“尊降就是楚国牛鸿霖牛将军?”
夏国相失声问道。
铁牛哈哈大笑一声,拱手道:“我就是牛鸿霖,外号铁牛。夏相爷叫我铁牛即可。听我国特使说是夏相爷有心弃暗投明,只是心中还有些顾虑,所以我就亲自跑一趟,一来是见识一下相爷的风采,二来也是想和相爷坦诚以对,聊聊周国的未来以及夏相爷一家的未来。”
对于铁牛的突然出现,夏国相完全是没有准备的。
但是他毕竟是夏国相,很快平静下来,拱手笑道:“牛将军果然是楚国公麾下第一大将,果然一身是胆。老夫佩服!”
夏国相文武双全,既当过周国的宰相,也领过兵挂过帅,非常懂得如何跟文官和武将打交道。
跟文官讲究点到为止,要隐晦一些。
跟武将则更适合直来直往,尽量不要拐弯抹角。
看见铁牛这么直接,他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很快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条件说了一番。
夏国相的条件很简单。
第一是自己可以交出新贵城,包括整个贵州。甚至可以回到昆明去做内应,帮助楚军顺利拿下昆明城。
只是不能直接献城,要跟楚军演一场戏。楚军突然攻城,自己假装不敌最后率军撤退,楚军再顺势占领新贵城。
虽然说是演戏,但是攻城的时候刀枪箭矢炮弹这些可都是不长眼的,肯定难免会有伤亡。
只是那些伤亡的士兵却不在夏国相的考虑之中。
这也是这年头的贵人们普遍的一种思维,普通的百姓和士兵在他们眼中都不算人的。
他们口中的民基本上就是指的士绅基层。
所谓民意就是士绅的意思。
所以那些当官的动不动喊着的与民争利其实就是说朝廷跟士绅争利。
而官员们往往又是士绅的利益代言人,也就等于朝廷跟他们争利。
所以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反对各种改革变法,因为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这一点,铁牛自然答应。
反正到时候攻城还是用大炮攻城,做做样子就行。
至于周军士兵有没有伤亡,他也不在乎。
没有那个立场去在乎。
所谓慈不掌兵,早就练得心如铁石了。
第二点,则有些出乎铁牛的意料。
夏国相要求楚军在占领了新贵城之后,要善待百姓,不能纵兵劫掠,骚扰百姓,勒索士绅。
这一条说完铁牛和岳文季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夏国相见状的不由的心中有些恼怒,轻哼一声道:“难道牛将军觉得老夫的话很好笑吗?”
铁牛点点头道:“恕我直言。相爷的话的确有些好笑,所以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国相微怒道:“不知有何可笑之处?”
铁牛看了一眼岳文季,岳文季对夏国相拱手道:“相爷,并非我等故意失礼。相爷心系百姓,仁慈爱民,在下钦佩。只是相爷方才这一条根本没有必要说出来的。”
夏国相皱眉不语,看着岳文季。
岳文季继续道:“我军军纪素来严明,毫不夸张地说绝对可以媲美昔日的岳家军。我家君上从起事之日起,除了对付那些冥顽不灵之辈,丝毫没有骚扰百姓之举。就算普通百姓家中借粮,都会留下相应的银钱,更不用说什么劫掠百姓了。”
“至于相爷所说的勒索乡绅,恐怕相爷也是听了不少流言。我楚国上下从来不会勒索乡绅,只不过是把那些被乡绅地主们兼并的土地重新分配给了那些失地的百姓而已。只要主动配合,而且本身恶迹也不明显的,愿意遵守我楚国律法条令的,自然会受到官府的保护,可以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既然如此,何来勒索一说?”
岳文季侃侃而谈,眉宇间带着强烈的自信。
“相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一番,看看在下的话是不是属实。”
夏国相看看一脸坦然的岳文季,又看看面带微笑的铁牛,叹口气道:“是老夫失言了。贵军若真如岳老弟所言,那是天下百姓之福。老夫此时也算是明白了楚国公为何能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内打下这么大的基业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
别人起事得的是士绅的心,沈墨起事则是得的庶民之心。
庶民虽贫贱,但是数量却远比士绅要多许多倍。沈墨收了庶民之心,岂能不席卷天下。
这一茬揭过之后,夏国相继续说自己的第三条。
要求楚军要善待那些周国士卒,不能滥杀虐待。
铁牛点头道:“相爷爱惜士卒,铁牛佩服。我军向来善待俘虏,若是愿意加入我军的,只要符合条件都可加入。若是不愿继续从军的,只要愿意回乡种田,我们都会发给盘缠。日后分田的时候也会将其编入户籍之中,分给田地,跟其他百姓一样一视同仁。”
夏国相闻言颔首道:“若真是如此,老夫替那些士卒谢过将军了。”
第四的条件夏国相终于提到了自己和家人。
他希望能在楚国占领昆明之后,能够确保自己和自己家人性命无忧,且能安然度过一生。
铁牛笑道:“这本就是最基本的,只要相爷真心入我楚国,别说保你全家无忧了,只要相爷愿意继续出仕,我家君上定然会喜出望外,倒履相迎的。”
铁牛这话当然不是信口吹牛。
楚国最缺的永远都是人才,夏国相这种人文武双全,既能治民理政,又能领兵打仗,出将入相一般的人物沈墨肯定会重用的。
手下的这些大将都知道自家主公爱才,所以一有机会就会替主公招揽人才。
夏国相闻言却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他虽然心中也闪过在投降楚国之后继续出仕的念头,但是很快就被自己给否决了。
自己将来降了楚国,即使出仕,也会遭到那些楚国旧臣的排挤。
毕竟自己是周国旧臣,投降后还会背上一个贰臣的骂名。
朝堂之上各个派系之间互相倾轧,历朝历代都是常事。
向他这种非沈墨嫡系的降臣,很容易就成了朝堂斗争的牺牲品。
这么一想,夏国相继续出仕的心就淡了许多。
只要能保住全家的性命,以后能够安然度过残生就满足了。
所以,对于铁牛的话,他只是笑了笑,拱手谢过,并没有多谈。
铁牛看他样子,也大概能猜出他的心思,也不在意。
所谓日久见人心,以后等他见到君上之后就会明白的。
“最后一条,如果可能,希望牛将军能在楚国公面前求个情,将来能留皇上一命。他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有些贪图享乐,容易轻信他人。无论如何,他也是先帝的嫡孙。这也算上老夫尽最后一点人臣的本分。”
夏国相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上是有些为难的。
铁牛明白他口中说的皇上自然是指的在昆明的吴世蟠。
铁牛略微沉吟后拱手道:“相爷忠义令人佩服。我会派人将此事禀告我家君上,请君上定夺。我家君上胸怀广阔,能容四海,必然也会考虑到相爷的一片忠臣之心的。”
夏国相闻言松了一口气,起身拱手谢过。
这几条都算是得到了铁牛的保证,他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起身铁牛挺意外的,本以为夏国相要为自己要求一些金银宅子甚至高官厚禄一类的条件,但是没想到却是这些。
这让他对夏国相不禁高看一眼。
不愧是昔日吴三桂手下最信任的人,不愧是周国的二号人物,的确格局很不一般。
双方在大的方面达成共识之后,关系一下子熟络了许多。
两人都是带兵的大将,聊起来也很有话题。
岳文季也让人安排了一桌饭菜,边吃边聊。
两个时辰后,铁牛再次悄然离城而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冲突
在楚国使团进入新贵城的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城中迅速流传起来。
新贵城一处最大的酒楼的之中就有消息灵通者在谈论着这个消息,没说两句周围就围过来一群闲人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什么?楚国特使蛮横霸道,要求夏相爷归降他们楚国?”
“没错,那楚国特使岳文季当着相爷的面放出话来,给相爷一天时间考虑。若是相爷不降楚的话,楚国大军很快就会来攻打新贵城。”
“这楚国如今不过一省之地,国君也才是只是一个国公,派出的一个小小特使竟然这么霸道吗?真当我周国无人吗!那夏相爷是怎么说的?”
“夏相爷是什么人,那可是跟着平西王南征北战杀人无数的猛将,一个小小的楚国特使焉能吓唬住他老人家,当面就怒斥楚国特使无礼,说只有战死的夏国相,没有投降的夏国相。”
“相爷果然霸气!那楚国特使什么反应?是不是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那可不是,那楚国特使被夏相爷给吓住了,小脸都发白了,最后只说要咱们周国给他们楚国五百万两白银还有其他的粮食布帛等物,他们就不打咱们周国。”
“真是臭不要脸,这胃口也太大了吧。那相爷答应了吗?”
“相爷必然不能答应啊,跟那楚国特使说别说五百万两了,就是五十两五两银子都不会给他们的。他们楚国要敢来打,贵阳府数万大军还有十几万百姓就会让他们楚军知道我周国不可轻侮。”
“这话提气,楚国屁大点国家就敢来威胁咱们周国,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他们要是真敢来咱们桂阳府,老子第一个提刀上!”
这话在一众闲人当中引起了一片欢呼,说话那人挺胸昂首,好似自己真的成了奔赴国难的英雄一般,骚包的跟一个刚发情的大公鸡一样。
可是欢呼声还没平息,就有人表达了担忧。
“话虽如此,可是现在的楚国风头正盛,实力强悍,若是真的来攻,这新贵城能守住吗?”
“对啊,到时候就算勉强守住了,那要死多少人啊?在场的诸位到时候还能活下来多少都不好说啊。”
一句话说的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对呀,意气好争,嘴上说两句漂亮话简单,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
到时候一旦征发民壮去守城,他们这些人估计都跑不掉的。
放嘴炮人人都会,但是真要送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跟网上的键盘侠一样,动不动就喊着开战。
口口声声愿意第一个为国出征,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也是第一个往回缩的。
如今的周国是什么境况,大家都很清楚。
非要说一定能守住城池,那是自己骗自己,狗都不信的。
现场的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闷起来,众人大眼瞪小眼,神色都有些悻悻然。
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大叫道:“出大事了!夏相爷对于楚国特使的无礼而大怒,带着三千亲兵将楚国特使住的地方给包围了,双方正在对峙,快要打起来了!”
“啊?竟有这等事,快去看看!”
“同去同去!”
刚才沉寂的现场一下沸腾了起来,众人都纷纷往外面跑去。
酒楼的胖老板也急匆匆跟着要去看热闹。
结果发现自家的小伙计跑的比自己还要快。
一把拉住,瞪眼骂道:“你干啥去?留着看店。”
小伙计急的指着前面喊道:“老板,你再拦我就来不及了!”
胖老板怒了,大骂:“你再废话你就不用来了。”
小伙计都快急哭了,大叫道:“老板,他们没结账啊!”
胖老板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原地弹射起步窜了出去。
“都别走!回来结完账再走!”
小伙计呆在原地,看着刚才都快跑出残影的老板,瞪大眼睛道:“老板是不是练过啊?”
……
此时岳文季住的宅子外面,三千顶盔掼甲的周军将大宅团团包围,刀枪如林,弓箭举起,正在跟楚国使团的五百名护卫沉默对峙。
夏国相同样一声戎装,骑在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上,神情冷漠地看着宅子的大门,一言不发。
片刻后,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一声青袍的岳文季走了出来。
“夏相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文季看着夏国相,冷声问道。
“你楚国贪婪无耻,对我大周威胁恐吓,老夫身为大周宰相,自然不能容你如此放肆。你回去告诉沈墨,他要战,那就战,我大周何惧之有!若要我降你楚国,那是绝不可能的。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带着你的人滚出新贵城,滚回衡阳去,否则等我改了主意,一个都别想走。”
夏国相的声音冷漠之中带着强行压抑的怒气。
岳文季似乎对于夏国相表现出来的强硬很是吃惊,双目圆睁,胸口起伏,最后恼羞成怒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既然相爷如此不识时务,那在下也无话可说。只希望相爷日后在我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千万莫要后悔!”
说着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回去。
片刻后,楚国使团灰头土脸地匆匆出了新贵城向东而去。
夏国相派骑兵一路监视离城三十里之后才返了回来。
这一幕就发生了全城百姓面前,百姓们大部分都是拍手叫好,觉得夏国相很是霸气威武,甚至在楚国使团离城的时候还送上了不少“礼物”。
但是也有少数人忧心忡忡,觉得夏国相太过冲动。
霸气是霸气了,但是霸气的后果有没有想过?
激怒了楚国特使,到时候人家大军来攻,那就麻烦了。
当天就有不少人带着行李出城跑路了。
在楚国使团离城之后,夏国相就下达了戒严以及征发民壮的命令,并且从桂阳府其他城池下令调集军队来新贵城。
整个贵阳府一下子骚动起来,变的人心惶惶。
岳文季带着使团在离开新贵城三十里后就下令停了下来。
没多久,铁牛就带着一队骑兵赶了过来。
“怎么样?这场戏没有演砸吧?”
铁牛跳下马,看着正站在地上揉着被马车颠簸的有点酸的腰的岳文季大笑着问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未战先怯
看着大步走过来雄壮入山的铁牛,岳文季急忙上前见礼。
铁牛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一切顺利。夏国相那老头演的真像,要不是提前知道,我真以为他要跟我们翻脸呢。”
岳文季笑着说道。
原来今天在新贵城里这所谓的冲突以及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双方商量好的。
铁牛率军攻城,夏国相奋力守城,这场攻防大戏虽然是主戏。
但是光有主戏没有前戏却显得有点突兀,所以夏国相提议给主戏前面加上一段前戏,好顺理成章的引出主戏,也能借此机会打消外界的怀疑,能让夏国相的将来败走昆明城显得更加合理。
所以才有了前文发生的一幕幕。
铁牛笑道:“等拿下新贵城,你居功第一。等你回了衡阳,我会在君上面前为你表功的。能文能武,有胆有识,我楚国又多一员宰相之才啊。”
岳文季拱手谦虚道:“将军谬赞了。若无将军单刀赴会,不顾自身安危连夜进城,我也立不了这功劳。要说首功,非将军莫属。”
铁牛听出来岳文季有让功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心思,摆手笑道:“在咱们楚国不用想那么多,更不用担心我会抢你功劳。只要你有本事,君上一定会论功行赏的。你如果有那本事,别说给你表功了,我这个总兵官让给你都行。大胆去做,有事我给你兜着。我兜不住了还有君上。只要你一心做事,其他的不用多想。”
岳文季明白铁牛这是在点拨自己,也能感受到他话中的诚意,心中感动,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也是他投奔楚国,为沈墨效忠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里的氛围真的很舒服,能让自己这样真正想做事,真正有能耐的人专心做事,不用去想那么多蝇营狗苟的事情,更不用担心说做错了事掉脑袋。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切入正题,开始商议接下来主戏的唱法。
按照剧本,铁牛会在三天后带着楚军抵达新贵城下,然后开始攻城。
这三天时间,其实就是给了夏国相一个造势的时间,也让消息有时间流传开来。
到时候许多目光都会聚集到这场大戏上。
夏国相何等人物,人们都清楚。
他麾下的几万士兵更是州军的精锐,况且他还经营新贵城这么长时间。
要是楚军连新贵城都能拿下,连夏国相都能击败,那其他人,其他城池面对来势汹汹的楚军时该怎么做大家就心中有数了。
夏国相都败了,这周国的气数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这场戏表面上看只是关系着一座城池的易手,但是更深层次的也是关系着人心和大势的起伏。
自从将楚国使团“驱逐”出城之后,夏国相一面派人向昆明城的吴世蟠报信,一面下令备战,召集壮丁,筹备物资等,完全认认真真地在做着一切守城该做的事情。
除了他自己和一两个心腹,新贵城里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的恶战。
虽然也有那些慷慨激昂之士,但是大多数人都对能不能守住城池怀着悲观情绪。
很多人都悄悄收拾好了包袱,准备逃走。
周国风雨飘摇,一副日暮西山的景象,反应在人心上就是人心惶惶,乱象丛生。
甚至城中还有一些人开始浑水摸鱼,抢掠盗窃奸**女等案件的发生率也大大增加。
手下将这些消息报上来,夏国相沉吟片刻后道:“对作奸犯科,趁火打劫者,抓到后立刻处决。现场抓到格杀勿论。至于那些想逃出城的,打开侧门随他们去吧。”
本来就是演戏,没必要非得让百姓担惊受怕。
可以出城的消息传开,逃难的人蜂拥而至,昼夜不休。
守军们虽然没有逃走,但是看着络绎不绝逃出城的百姓,也是军心浮动,士气低落。
虽然有很多人逃走了,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故土难离,依然选择留在城里。
因为有消息称,楚军军纪严明,不会随意骚扰百姓。
这消息如今新贵城的百姓都知道,里面本身就有夏国相的功劳。
没必要让百姓跟着受连累。
逃走的人自然是不信的,留下来的人也一定是全信的,最多也就是个半信半疑。
既然选择留下,那就只能祈祷消息是真的。
新贵城的军民百姓在度过了忙碌紧张焦虑不安的三天之后,终于看到了楚军前锋的身影出现在了新贵城下。
看着从远处连绵不断冒出头的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还有那一面特别巨大,绣着金色“楚”字大旗的血红色旗帜时,城头上所有人的心里瞬间都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似得,一盘静寂。
紧随“楚”字大旗的之后的是一面同样血红色,绣着黑色“牛”字大旗的主将认旗。
有人惊呼出声:“那是楚国头号大将铁牛的认旗!”
铁牛的大名在楚国可是如雷贯耳,大多数人听到铁牛竟然亲自领兵前来的时候,脸色不由的都变得苍白起来,腿脚都开始有些哆嗦了,抓着武器的手臂也忍不住的有些发抖。
楚军源源不断地从山路那边转出来,在新贵城外的荒原上汇集,快速的组成一个个方阵。
这些方阵整齐划一,入阵的每一个将士都身姿如松,纹丝不动。
无边无际的黑色洪流从山脚有条不紊的转出,然后丝毫不乱的汇集变化成一个个方阵。
这些一个个小方阵又组成了一个看起来无边无际,庞大的让人窒息的黑色军阵。
原本荒原上灰绿色的草树已经被黑色彻底掩盖,好像整个天地之间只有黑色这一种颜色似得。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次楚军攻城只是演戏,但是看着千里镜镜头之中的楚军的军阵时,夏国相依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虽然隔着数里之远,但是依然能让人感觉到那种强烈的肃杀之气,摄人心魄。
还未开战,就已经让人产生了一种绝不可敌的感觉了。
这就是威震天下,打的清军溃不成军,损兵折将,节节败退的楚军吗?
夏国相吐出一口浊气,心中觉得自己果然老了。
未战先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灭国
拒绝投降,驱逐使团,楚军因此大举来攻,大战顺利成章的爆发。
楚军数百门大炮轰鸣,炮弹雨点一般落在新贵城头,炸的砖石飞溅,城头瞬间宛如地狱。
周军本就不高的士气在这种不讲理的狂轰乱炸之下更是急速下跌。
虽然城头也有火炮,但是那微弱的反击在楚军铺天盖地的炮火下显得尤为的可笑,甚至大部分只放了两三炮就哑火了。
炮兵要么被炸死,要么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甚至还有那么一两门火炮直接被楚军的实心炮弹击中而损毁。
面对楚军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夏国相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他真没想到短短崛起不到两年的沈墨竟然能拥有这么多火炮,而且这还只是一支偏师。
要是楚国所有的火炮加起来,那更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夏国相很明白,虽然是演戏,但是铁牛却不计代价的用如此疯狂的炮火攻城,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放烟花看,而是一种简单粗暴的震慑。
意思很明白,我楚军不是没有那个攻城的能力,只是给彼此一个机会而已。
在楚军的强大迅猛的攻势下,周军士气很快跌至了冰点。
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撤退,要么投降,几乎没有抵抗到底这种选择了。
夏国相自然不能投降,所以选择了撤退。
一切都顺理成章,没人怀疑这只是一场剧情杀。
夏国相将周军分批连夜撤出了新贵城,并且在城头上故意部下许多穿着周军衣服的草人来迷惑楚军。
楚军果然上当,并未发觉周军已经撤退。
第二日,楚军果然又是继续狂轰滥炸,城头上又是狼藉一片。
铁牛倚在一颗歪脖子大树的树干上,用千里镜百无聊赖的看着城头。
已经升任先锋营营长的朱松伟快步走过来禀告道:“将军,周军主力已经撤出了新贵城。现在城中应该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和民壮百姓了。”
铁牛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大喊道:“别打了,当老子的炮弹不要钱啊!”
炮击很快停止,然后便是派人喊话劝降。
城头上很快就打起了白旗。
新贵城落入了楚军手中。
夏国相撤出新贵城之后,如约定的一样,带着自己的嫡系人马一直向着昆明靠拢。
后方也很快传来了各个城池陆续投降楚军的消息,周军士气更加低迷。
若非夏国相在军中威望很高,此时的周军恐怕早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逃兵现象。
一路撤到云南境内的曲靖府时,夏国相也收到了马宝在广西被楚军之中与铁牛齐名的另一名大将程凯率军击败的消息。
这时候他才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沈墨的大手笔。
从一开始沈墨的派出使团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悄无声息的派出手下最厉害的两名大将同时从贵州和广西向着云南做出钳形攻击才是真正的手段。
使团只是迷惑人心,麻痹周国上下而已。
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将首先挑衅的脏水泼到周国头上,这样灭了周国更是名正言顺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夏国相摇头苦笑。
这个沈墨年纪轻轻,做事手段却狠辣干脆的很啊。
大周必亡啊!
此时,撤到了云南境内广西州弥勒城的马宝也知道了夏国相兵败新贵弃城而逃的消息。
马宝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惊愕,然后仔细询问了新贵之战的经过后也是摇头苦笑。
”连忠心耿耿的夏国相都为自己找后路了,这大周不亡也得亡了。”
马宝跟夏国相相识多年,对他了解甚深。
听到夏国相驱逐楚国使团,又只守了一天城就弃城而逃,就猜出了这位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是跟楚军联合起来演戏忽悠人。
忽悠谁呢?
显然就是那位还躲在昆明城中醉生梦死的大周皇帝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马宝派人给夏国相送去了一封信。
夏国相看到马宝的信之后这才明白过来马宝原来跟自己一样当了一回戏子,惊愕之余也舒了一口气。
两人关系不错,又相识多年。
既然大家都决定要降楚,那正好多了一个帮手,大事可期。
两人秘密地在弥勒城见了一面,聊了一夜后夏国相悄然离去。
贵州和广西相继被楚军攻破,夏国相和马宝两人战败的消息传到了昆明的时候,大周皇帝吴世蟠正在自己亲自题写匾额的“圆居”内跟着的皇后方圆圆饮酒作乐。
方圆圆不是陈圆圆,但是也是属于吴三桂后宫之中的一个美女。
吴世蟠兵败之后一路从贵州逃到了昆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原本平西王府内属于他爷爷吴三桂的那些美女们全部继承了过来。
他不仅继承了他爷爷的皇位,也继承了他爷爷的所有女人,也算得上一种完全的继承了。
而方圆圆就是这些美女当中最美丽的一位,据说本名并不叫圆圆,只是因为酷似陈圆圆,所以被吴三桂改名为方圆圆。
吴世蟠早就对方圆圆垂涎已久,当了大周皇帝,便将方圆圆封为自己贵妃,并且还为她特意建了一座“圆居”。
这位年轻的大周皇帝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所以每日里也是无心政事,不是跟美人饮酒作乐,要么就是忽然心中戾气横生,胡乱杀人。
大权全部交给了自己的老丈人郭图壮。
郭图壮只是一个小地主出身,以前吴三桂活着的时候啥也不是,表现的还算低调。
如今一招大权在握,就彻底管不住自己了。
在昆明城中为非作歹,坏事做尽,想提拔谁提拔谁,无论是二品尚书还是一品宰辅,谁上谁下都是他国丈的一句话。
所以昆明的百姓私下都把郭图壮叫做“郭皇上”,郭图壮听到后不仅没有丝毫变色,反而洋洋得意的说:“皇上就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当然要我这个长辈来给他操心了。”
可见郭图壮已经跋扈膨胀到了什么程度。
也就是夏国相和马宝以及胡国柱这些威望卓著的老臣不买他的帐,郭图壮也奈何不了他们,因为他们手中都掌握着数万军队。
所以郭图壮只能怂恿吴世蟠将他们赶出去镇守外地,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至于强抢民女,霸占别人家产宅院等这些都更是寻常操作。
郭图壮大概也明白这大周国气数将尽,所以也在临死前来个最后的疯狂。
这两位都是这样,下面的官员将领自然也是上行下效,整个昆明城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说是人间地狱,也差不了多少了。
甚至期间还发生了好几起百姓暴动事件,甚至还有人将石头都扔进了改成了皇宫的平西王府。
但是这些暴动都很快被镇压了。
毕竟吴世蟠手中还有十万军队,打仗兴许不行,但是欺压百姓却是可以胜任的。
夏国相和马宝兵败的消息首先是传到了郭图壮耳中。
本已经喝的醉醺醺意识不清正在搂着几个衣衫清凉的美女上下探索的郭图壮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把将身旁娇喘吁吁的美女给推开站了起来。
“给老夫更衣,老夫要进宫!”
郭图壮颤抖着大叫道。
刚刚跟方圆圆运动完正睡下的吴世蟠被内侍叫醒,一怒之下就要杀人,吓得内侍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郭图壮也不顾忌什么,直接闯进了寝宫之中。
“陛下,大事不好,夏国相和马宝两人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兵败而逃,现在广西和贵州都被楚军给占领了。此二人现在已经带着残兵正往昆明而来,必然是已经跟楚国勾搭上,想对陛下不利啊!”
郭图壮并不是太在意两人兵败的事情,但是他在意的是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回到昆明。
这两人一旦回来,自己一手遮天的好日子就没有了。
所以他才会一上来就给两人泼了盆脏水,直接扣了个勾搭楚国的帽子。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随口栽赃的话其实是个事实。
其实在郭图壮这种人心里,觉得哪怕是自己投降,夏国相和马宝这种人都不会投降的。
毕竟他们都是跟着吴三桂忠心耿耿了一辈子的人。
但是这依然不妨碍他熟练地栽赃。
事实不重要,我要的事实才重要。
郭图壮的话让本来一肚子起床气的吴世蟠也愣住了,因为酒色过度而显得呆滞的眼神等着郭图壮看了半天,才慢慢有了惊慌之色。
“夏相爷和马将军勾搭楚国?这不太可能吧?是不是国丈的消息有误啊?”
吴世蟠虽然荒唐无能,但是这个基本的认知还是有的,对于郭图壮说的话并不是很相信。
郭图壮急了,也不顾上欣赏因为吴世蟠起身的时候将被子带起而露出的贵妃春色,大声道:“皇上你想想看,他们要是真的忠臣,丢了城池就得夺回来才对,可是为什么要带兵回昆明?分明就是图谋不轨,想要害陛下啊!”
吴世蟠嘴皮子动了动,显然有些被说动了。
“那国丈以为该如何是好?”
吴世蟠张嘴打了一个哈欠,困意上头,随口问道。
“这好办,陛下下一道旨意就说他们勾搭楚国,意图谋反。如果他们想回来,就必须交出兵权,陛下才会相信他们的清白。”
郭图壮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计谋。
他要趁着这次机会除掉这二人。再不行也得把这二人手中的兵权给夺过来。
没了兵权,这两人就是纸老虎,不足为惧了。
吴世蟠有些犹豫,但是长期的酒色过渡以及昼夜颠倒让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不灵光了,回头看了一眼身旁千娇百媚的美人,顿时觉得这些事情很烦,于是挥挥手道:“那就依国丈所言。不过只要他们愿意进城,就不要害了他们性命,毕竟也是老臣。”
说完就挥挥手赶人,重新回到被窝搂着方圆圆的娇躯酣睡去了。
得了皇帝旨意的郭图壮顿时感觉自己浑身都轻快了许多,得意洋洋。
很快,一道旨意从昆明城中传出,传到了夏国相和马宝的手中。
“什么?竟然说老夫谋反?这肯定是郭图壮那个老匹夫怂恿皇上下的旨意!”
“郭图壮老匹夫,老夫发誓一定要要手刃你!”
夏国相冷笑不已,马宝暴跳如雷。
但是两人心中都有些发虚,郭图壮这老匹夫倒也没说错啊。
不过表面上愤怒之后,两人心中却是一喜。
因为郭图壮这么一搞,他们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回到昆明城的理由了。
吴世蟠的这道旨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昏招,直接让本就脆弱不堪的民意更是直接崩溃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没人会相信夏国相和马宝会谋反,而且还是二人一起谋反,更是不可能。
舆论沸腾起来,很快矛头都指向了郭图壮,大骂他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杨国忠一类的奸佞,甚至还有人提出要“清君侧,诛奸佞”。
郭图壮大怒,下令军队在城中的到处搜捕敢议论这件事的人,很快昆明城的各处牢狱之中都塞满了人。
菜市口的法场上每天都有人掉脑袋。
可越是这样,舆论越沸腾。
明面上不敢说,但是私下却开始了串联,准备再次起事推翻郭图壮。
甚至还发明了一种串联暗号,就是将自己的家锅拔出来倒扣在地上用铲子敲打。
倒锅,倒郭也。
敲锅,劁郭也。
劁就是阉割的意思。
舆论如此沸腾,这其中自然是有夏国相和马宝两人的功劳。
周国上下,他们多少旧部,多少相识,多少人受过他们的恩惠。
比起底蕴来,郭图壮给他们提携都不配。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的威望很高,尤其是夏国相,在周国的威望不亚于周公在西周的威望。
在这种情势下,两人顺势打出了“清君侧,除奸佞”的旗号,兵分两路向昆明进发。
得到消息后的郭图壮傻了,他本以为这两人就算不交出兵权,那也会带兵离开云南的,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带着兵直接奔着自己而来了。
这可把郭图壮吓坏了,只能硬着头皮让军队守城。
夏国相和马宝带兵回到昆明城下,将城池团团包围后并没有直接开始攻城,而是跪在城门外对着城头大声宣读了一份奏章。
奏章当然是写给吴世蟠的。
奏章里从自己两人是当年如何跟着先帝吴三桂东征西讨一路到建立大周国,立下了多少功劳云云。
然后第二部分又是历数郭图壮为首的奸佞之臣蛊惑皇帝,残害忠良,祸害百姓,致使大周国国势飘摇,民不聊生。
最后表示,自己两人作为先帝吴三桂的托孤之臣,不得不起兵清君侧。
恳请皇帝陛下下旨诛杀郭图壮等奸佞之臣,以正视听。
郭图壮气急败坏,下令守城的军队反击,但是将领们却没有人听他的,全部冷眼相待。
这些人里面很多本身都跟着夏国相和马宝两人打过仗,眼前帮着郭图壮镇压百姓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让他们对自己的老上司老领导动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些将领也不傻,也明白现在的局势。要是真跟郭图壮一条道走到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谁都要给自己留个后路啊。
军队不听指挥了,郭图壮这次是彻底慌了,急忙跑到皇宫里去找吴世蟠。
他想着夏国相和马宝肯定听吴世蟠的,毕竟这两人都是忠臣嘛。
忠臣是最好拿捏的。
吴世蟠此时也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难得的清醒了过来。
搞清楚了局势之后,在寝宫里走来走去,慌得一匹。
郭图壮这时候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痛哭:“陛下救我啊,老臣为陛下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夏国相和马宝狼子野心,害了老臣后就要害陛下啊!陛下救我就是救自己啊!”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郭图壮,吴世蟠有些不知所措,一回头看到了身后缓缓走过来的贵妃方圆圆,于是下意识地问道:“爱妃以为朕该怎么做?”
方圆圆今日难道的没有穿着吴世蟠最喜欢的薄纱长裙,而是穿着她贵妃的朝服,显得雍容华贵,多了一份端庄,少了一份妩媚,表情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让吴世蟠感觉很奇怪,不由的产生了一种紧张的情绪,所以才会下意识的问道。
郭图壮自己的女儿是皇后,所以平日里根本就看不起方圆圆这个贵妃。
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皇帝的玩物罢了。
没想到皇帝此刻竟然会问她的意见。
郭图壮知道吴世蟠对于方圆圆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此时关系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顾不上自己国丈的身份了,膝行两步来到方圆圆的面前,也不顾上男女君臣之别,竟然拉着方圆圆的朝服下摆哀求道:“请贵妃救老夫一命!只要老夫逃过此劫,老夫让女儿将皇后的位子让与贵妃!”
这一幕别说旁边的宫女太监了,就是吴世蟠都看傻了。
方圆圆眼睛一亮,好似被郭图壮的话给打动了,弯腰去扶郭图壮。
“啊!?你……”
只听见一声惨叫,方圆圆快速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吴世蟠的旁边。
郭图壮的脖子左侧插着一柄小巧锋利的匕首,猩红的血使劲往外冒出。
郭图壮右手握着脖子,双眼圆睁,怒视着方圆圆,满脸的惊愕。
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世蟠都吓傻了,跟见了鬼一样看着自己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美人,好像完全不认识了一样。
方圆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很快隐去,向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请罪道:“陛下受惊了。臣妾也是逼不得已,为了陛下着想。郭图壮恶迹昭著,人神共愤,若是陛下再犹豫不决,等到城外大军杀进城中,你我日后恐怕再也不能厮守。只有杀了郭图壮,夏相爷和马大将军两人都是忠臣,必然不会再为难陛下的。”
这番话让吴世蟠如梦初醒,心中感激方圆圆,但是一想到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亲手杀人,这让他又不禁喉头发干,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爱,爱妃平身,朕,朕恕你无罪。”
说完又急忙扭头去看已经躺在地上开始了抽搐的郭图壮,带着颤音叫道:“来人,拉出去,斩下首级。”
在夏国相和马宝两人陈兵昆明城下半日后,郭图壮等十三个奸臣的脑袋被挂在了城头上。
皇帝吴世蟠亲自出面宣读诏书,亲口承认郭图壮图谋不轨,想要篡位,所以自己才密诏夏国相马宝两位宿将进京平叛。
现在郭图壮已经伏诛,自然就算叛乱平息了。
夏国相和马宝两人自然也是一番动情的表演,一时间君臣相得,好不感人。
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平叛之后第二天,吴世蟠升朝,封夏国相为镇国公,马宝为定国公,废掉郭氏的皇后,册封方圆圆为皇后。
一个月后,铁牛和程凯带着十五万楚军来到昆明城下,要求吴世蟠出城投降。
吴世蟠脱下皇帝冠冕,亲自捧着玉玺出城投降。
铁牛受降之后,程凯宣读楚国国君沈墨的诏书,封周国降君吴世蟠为昆明侯,夏国相为贵阳伯,马宝为临桂伯。
这还是楚国立国之后第一次封赏爵位。
虽然只是伯爵,但是沈墨自己作为国君才是公爵,其他人还没有爵位呢。
夏国相和马宝知道内情,所以对沈墨很是感激。
按照沈墨的要求,吴世蟠必须在三日之后启程前往衡阳。
而夏国相和马宝也要将家人尽数送往衡阳。然后两人要协助铁牛和程凯收服其他尚未归降的城池。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四川仍然在周国大将胡国柱的手中。
夏国相亲自前往重庆劝降胡国柱。
两个月后,胡国柱带领手下八万人马宣告降楚,被沈墨册封为宁远伯,继续镇守四川。
如此一来,整个西南大局已定,吴氏周国也算正式灭国。
又过了两个月,快到年底的时候,整个西南大部分城池都已经被楚军牢牢控制。
楚军兵力也膨胀到了五十万以上,拥有了五省之地。
在腊月初一这一天,怀胎十月的姜寒酥也为沈墨顺利诞下了一个儿子。
沈墨起名沈昭,取天日昭昭之意,寓意儿子将来能替自己将楚国之光洒遍天下。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册立世子
衡阳,楚国公府。
丈母娘陈氏怀里抱着紧紧裹在厚厚的襁褓里的婴孩,一张脸都笑成了花。
“瞧瞧,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这额头,都跟墨哥儿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一看就是亲亲的父子俩!”
两个小媳妇白映波和雷九妹也一边一个跟着逗孩子玩,一会儿说孩子对她笑,一会戳戳孩子的小脸蛋不亦乐乎。
周围还有好几个侍女也跟着凑热闹,对着刚出生没几天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小孩子挤眉弄眼。
沈墨没有凑这个热闹,陪着刚生完孩子的姜寒酥在后花园里溜达。
刚出生几天的小孩子皮肤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一样,哪里能看出什么来。
本国君这么英武俊朗的,怎么可能长得跟个小老头一样。
真是一群奇怪的女人。
在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不发达的背景下,女人生个孩子简直就是在鬼门关前转一圈。
难产而死的女人简直不要太多。
可是姜寒酥生的孩子就跟玩似得,沈墨提前准备好的五个稳婆还有一群郎中几乎没有排上用场。
从羊水破了到孩子落地,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
沈墨还没来的及担心的时候,接生婆就抱着孩子笑容满面地出来给他道喜了。
他甚至连姜寒酥的哭喊声都没听见。
生完孩子第二天姜寒酥就下地溜达了,惊得那些婆子丫鬟们大惊失色,都怕国公府人月子没坐好回头国公治她们的罪,堵在门口不让姜寒酥出去,非要她回床上躺着去。
姜寒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体没问题都不管用,最后只能乖乖躺回床上生闷气。
屋子里的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就连窗户缝都给用棉条堵住了,生怕她受了风。
晚上沈墨回府之后,这才委屈巴巴地诉苦。
倒也不是告状,就是单纯的不想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坐月子。
沈墨虽然也觉得坐月子这种事没必要搞得那么夸张,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别人的看法。
最终跟丈母娘陈氏商量以后,姜寒酥又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溜达了。
不过也只能在院子里溜达,还要包的严严实实的。
两世为人,这个儿子也是沈墨的第一个孩子。
但其实他对小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不算讨厌,但是也说不上太喜欢。
看了几眼抱了一会后就守在床前拉着媳妇的手嘘寒问暖,把儿子扔在一边让丈母娘抱。
陈氏看着这一幕又欢喜又担心。
欢喜的是女婿对女儿依然很疼爱,而且好像小两口的感情更好了。
担心的是女婿好像对这个孩子不上心,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还是嫡长子,这要是女婿不喜欢,以后就有的闹心了。
女婿现在可是一国之君啊。
嫡长子以后可是要当太子的。
这国君跟太子要是关系不好,那会出大事的。
可是女儿刚生产,也不能跟她说,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为这事,陈氏这几天都没睡好,吃饭也没胃口,想跟沈墨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天朝中事情少,沈墨也想多陪陪媳妇就早点回来了。
抱着儿子逗了一会,就交给了丈母娘,自己陪着媳妇在花园里散步。
沈墨牵着姜寒酥的手调笑道:“小竹子,别人生孩子简直就是死里逃生,你生个孩子就跟出去捡了一个孩子一样,一点事都没有。不愧是我沈墨的媳妇,跟别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姜寒酥生完孩子脸圆了一点,脸颊都变得饱满了起来,跟以前那种飒爽利索的样子比起来更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显得更加迷人了。
也许那就是母性吧。
沈墨的话让她有点脸红,轻笑道:“我听娘说当年她生我的时候就这样,三天就下床了。我们是练武之人嘛,身子骨都结实,这也不奇怪。”
沈墨点点头,表示是这个道理。
女人还是要身子骨结实一点好,林妹妹那样的别说生孩子了,一点头疼脑热都能出大问题。
要是生孩子,妥妥的一尸两命。
沈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越看越好看的媳妇,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生完孩子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心理变化?”
姜寒酥跟沈墨相处久了,也慢慢习惯了他的一些说话用辞。对于心理变化这个词倒是能听懂什么意思。
愣了一下后道:“什么心理变化?”
沈墨道:“就是那种,比如说有没有心情忽然低落啊,看什么都不顺眼啊,一点小事都会引起强烈的情绪波动啊,甚至更严重的还有轻生的冲动之类的?”
毕竟沈墨前世的时候没少看到过因为产后抑郁发生悲剧的新闻,每次看到都会觉得这玩意太吓人,就会想着自己以后媳妇生完孩子会不会也有这个问题。
只是前世还没机会结婚就穿越了。
没想到穿越后倒也机会结婚生子了,所以就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赶紧问一问。
姜寒酥看着自家夫君小心翼翼的样子,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他。
“墨哥哥,你对我这么好,家里的几个妹妹彼此相处也都很融洽。咱们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孩子也很壮实,我又不用为生活担心,每天那么多人伺候着,还有娘陪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沈墨愣了一下,一想也是啊。
女人的产后抑郁直接诱因其实就是担心有了孩子之后自己会不被家人像以前那样重视照顾了。
本质上是一种忧虑,有些是现实因素,有些却是想象出来的。
往往都是那种工薪阶层的家庭出现的会比较多一些,那些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人家反而很少见。
不用顾忌生活的压力,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患得患失。
沈墨想明白了之后,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搂着媳妇生完孩子之后依然苗条的小蛮腰在脸上扒的亲了一口,笑嘻嘻道:“没事就好,那咱以后就再多生几个。”
结果这句话让姜寒酥忽然甚至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沈墨,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
“墨哥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小葫芦啊?”
小葫芦是儿子沈昭的小名,当初在院子里等着孩子呱呱落地乱转的时候,沈墨一抬头就看见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上的葫芦藤上正好长着一个圆滚滚的小葫芦,所以在丈母娘让他给儿子取小名的时候就顺嘴取了个小葫芦。
丈母娘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但是毕竟沈墨是孩子他爹,又是国君,也就没说什么。
但是叫了几天之后,也都叫顺口了,一口一个小葫芦,很是娴熟。
沈墨听着有点奇怪,笑嘻嘻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只要是你生的,哪怕是个真葫芦精我都喜欢。”
姜寒酥呸的在他胸口上轻轻锤了一下,轻声道:“你没发现这几天娘有心事吗?”
虽然自己的亲娘什么都没说,但是姜寒酥多聪明啊,早发现了娘亲的不对劲。
稍微一想,大概就能猜出娘为什么事情烦心了。
一开始她其实也有点担心的,但是看沈墨对自己的态度丝毫没有变化,而且比以前更体贴了,所以猜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所以今天才打算找机会聊聊这个事情。
沈墨现在虽然是一国之君,她也是国君夫人,但是两人之间的相处还是跟普通的平民小夫妻一样随意,没有那么多顾虑和规矩。
尤其是沈墨一直跟她说的有什么心事不要藏着,要坦诚说出来,否则误会会越来越深的,不利于家庭和谐。
主君主母要是之间不和,这个家也就鸡犬不宁了。
而且他们两个更是国君国母,和谐的关系更加重要。
沈墨一怔,略微回想一下,好像丈母娘这几天的确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好几次看到自己都有些欲言又止。
他略微思索之后便也大概明白了问题所在。
“娘是担心我不喜欢小葫芦,所以才会忧心忡忡?你不会也这么想吧?”
姜寒酥摇摇头道:“我知道娘肯定是想多了。不过你看起来的确是对小葫芦有那么点不上心,所以娘难免多想。别说娘了,恐怕落在其他人眼里,也会这样想。要是我们是平常人家也就罢了,可是墨哥哥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小葫芦是你的嫡长子,这消息传出去,那很有可能会引发有些人的一些臆想,甚至会导致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要知道姜寒酥以前可是让清军闻风丧胆的女反贼“竹叶青”,虽然现在嫁做人妇,有点洗手调羹汤的意思,但是见识胆略依然远超一般女子。
她说的会导致一些不好的事情是指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而导致楚国震荡。
沈墨听完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了。
他明白,自己媳妇并没有危言耸听。
在这种家天下的时代,这种事情极有可能的。
他回过神来,双方放在姜寒酥的肩上,轻声道:“这件事是我疏忽了,让你和娘担心了。小葫芦是我们的儿子,还是嫡长子,我当然喜欢他。只是我可能还没有适应父亲这个新的身份,对他的疼爱有点不够。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的无意中的一些举动可能会引发外界的一些不好的猜测。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姜寒酥看着沈墨认真的眼神,点点头,心中一股暖意涌出,什么话都不用说,轻轻地靠在夫君胸前,两人相拥无言。
夫妻之间本就是互相扶持,互相体谅的。
有些话不用多说,用心就能感觉到。
沈墨并不是不喜欢儿子,只是真的没有做好当父亲的那种心理准备吧。
可能也是因为有着穿越者的灵魂,所以对于妻子的感受更加的在意,毕竟孩子有那多人照顾,所以这种表现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他不喜欢嫡长子了。
这几天国公府之中其实已经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了。
只是国公和夫人一直感情甚笃,所以这些猜测没多少人信罢了。
但是如果连丈母娘都这么想的话,那以后问题肯定会严重的。
陈氏毕竟经历的事情多,她对于沈墨的表现想到了一个很长远在沈墨看来很荒唐但是却又很有可能的原因。
沈墨年纪不过十八岁,距离十九岁还有几个月。
可是现在已经有了儿子,等到儿子沈昭十八岁之后,沈墨不过也才三十六七岁。
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如果没有意外,沈墨活个七八十岁还是很有可能的。
而太子已经成年,要是没有什么雄心也就罢了。但若是跟他爹一样雄心勃勃,难免会发生父子反目的惨剧。
总不能让沈昭当个几十年的太子啊。
试问这天下有几十年的太子吗?
历史上因为当太子时间太久而谋反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李承乾不就是最好例子吗?
陈氏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所以看到沈墨对儿子并不亲近,自然就会联想到这样的原因。
沈墨要是知道丈母娘这样想,估计会哭笑不得的。
天下何其大,别说嫡长子了,以后生出来的儿子都打发出去带兵打仗,对外扩张。
老子给你们兵力本钱,有本事的就去外面给自己打下一片疆土建立基业。
没办法的就老老实实富贵一生。
至于说争权夺利,父子反目,兄弟阋墙这种事情,只要有一点苗头,沈墨都会立刻掐灭,不会让其变成现实的。
现在虽然是家天下,但是以后的政体和制度走向肯定是要做变革的。
现在这样做,是因为现实因素所限。
等以后各种条件发展的具备了改革的条件,一些事情必然是要做的。
那也是符合世界潮流的,否则最后还是会走上满清的老路。
沈墨虽然知道这天下不可能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但是却也希望能够将自己一手建立的国家延续的更久一些。
但是那也是要慢慢一步一步铺垫建设引导的,而不是一蹴而就的。
否则会出乱子的。
但是这些话没办法给别人说,不过丈母娘不能说,对姜寒酥也不能说。
因为知道世界潮流发展大势的只有自己一人。
说了只能平添烦恼。
但是当下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
在儿子沈昭出生半个月后,也就是腊月初一这天,楚国公沈墨下诏册立嫡长子沈昭为楚国公世子。
这道诏书一下,许多人都舒了一口气。
陈氏脸上的气色一下子好了起来,晚上终于能睡着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江山不能丢!
年底了,再过几天就到大年三十了。
过年的时候,再穷的人家也要想办法门上贴个对联,割上半斤肉,给儿子买个灯笼,给女孩买跟扎头发的红头绳。
过年总得有过年的样子。
穷人过年对付一下就算是过去了,可是富贵人家过年该有的讲究一点都不少的。
紫禁城里张灯结彩,各处走廊挂满了大红宫灯,映照的整个皇宫更加的金碧辉煌。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入关几十年来,满清贵族在生活习俗上逐渐汉化,四时节庆,该过的都过上了。
甚至到了康熙这一代,说满话的都没几个了。
康熙自己虽然也会说满语,但是无论是跟大臣们日常奏对,还是在后宫生活,说的都是汉话。
批阅奏章的时候为了方便那些满人大臣,一般还要使用满汉双语。
今天小年,按照往年的规矩,皇太后是要赐宴的。
所谓赐宴,就是以皇太后的名义将皇帝和皇帝的女人还有皇帝的儿女们召集起来一起吃个饭。
不过皇家吃饭跟百姓家吃饭大不一样,规矩太多,就是走个流程。
所有人都看出来皇帝心情不好,也都老老实实的,再好吃的山珍海味吃到嘴里都没滋味。
所以也就早早散了。
待嫔妃儿女们都散了之后,康熙亲自陪着已经七十岁的太皇太后回慈宁宫。
这位太皇太后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孝庄。
孝庄的事迹就不用多说了,看历史的读者老爷们比作者懂得都多。
康熙一路上没说话,将祖母送到了慈宁宫,就要回乾清宫。
许多折子还在等着他批阅,明天早朝的时候还有许多事要跟臣子们商议。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告退,就听见太皇太后说道:“皇帝先把急着走,陪祖母说会话。”
康熙一愣,本想说自己还有好多政务要处理,可是看到祖母眼中怜爱的眼神,想到自己近两年都没有好好跟祖母说过话了。
在康熙一生当中,眼前的祖母太皇太后可是对他帮助最大的人。
没有祖母的扶持和帮助,他连这个皇帝都不一样能当上。
平定三藩的时候,祖母把自己的私房钱都给捐献了出来充当军费,自己节衣缩食的支持他。
虽然康熙威望日隆,君威日重,但是心中对于祖母太皇太后一直都是非常敬重和依赖的。
对于孝庄,康熙是非常孝顺和关心的。
每次出巡,都要沿途几乎每天派人驰书问候起居,报告自己行踪,并且把自己在河里捕抓的鲢鱼、鲫鱼脂封,派人送京给老祖母尝鲜。
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改变康熙的决定的话,那一定是眼前这位老人。
“孙儿不着急,好久没有陪祖母说话了。”
康熙脱了靴子上了塌,盘腿坐在太皇太后的对面,笑着说道。
孝庄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眼前的皇帝还是她从小养大的。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帝了。
她看得出来,皇帝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笑是挤出来的,心里面依然压着一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脑子依然很清醒。
她明白孙儿心中的大石头是从湖南那边压过来的,是那个叫做沈墨的汉人给压上的。
要是不把这块石头给拿掉,孙儿一辈子都没办法真正的笑出来。
孝庄伸手在孙儿放在炕桌上手背上拍了拍,看着康熙问道:“玄烨,你从出生就在这北京城,没有回过辽东,没有见过咱们满洲人祖辈生活的白山黑水。你有没有想过回去辽东,回去上京看看?”
康熙愣了一下,本以为祖母是想开解自己,但是没想到却是说到了这个。
“祖母是想回上京看看了?那等明年暖和以后,孙儿陪祖母回去一趟。”
孝庄摇摇头道:“我都七十岁了,随时都可能去见你父皇还有你祖父他们,哪里还能经得起这般折腾。你是皇帝,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忙,这天下须臾离不开你,哪能让你陪着我一个老太太到处乱走。”
“那祖母怎么会忽然提起辽东?”
康熙有点不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
孝庄抬起头,目光看着某处虚空,缓缓说道:“你知道的,咱们满人这天下其实是捡来的。当年,要不是李自成脑子发昏,激怒了已经投降的吴三桂,咱们满人也没有入关的机会,更别说夺了这汉人的天下,当这中原的皇帝了。”
这段历史康熙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史书上各种美化修饰,但是康熙早都从亲身经历过这段历史的祖母口中听到过最真实的版本。
昔日李自成攻打北京城,前明崇祯皇帝自挂煤山而死。
李自成入京之后,为了筹集军费,驱使部下对北京城里的官员显贵们搞追赃助饷。
说白了就是敲诈勒索。
这其中就把吴三桂的老爹吴襄也给弄了进去,逼着要钱才能放人。
李自成麾下大将刘宗敏更是纵兵闯入吴三桂的家中将吴三桂最宠爱的小妾陈圆圆给抢了去。
而此时,镇守山海关的,麾下数千关宁铁骑的吴三桂本来已经接受了李自成的劝降,带着部下往北京城走。
结果半路遇见了仓惶从京城逃出来的吴家仆人。
仆人一番哭诉后吴三桂才知道自己老爹被关进大牢拷打,自己的女人被李自成的部将抢走,吴三桂顿时大怒,当即带兵返回了山海关,誓与李自成不共戴天。
也就是这个时候,准备浑水摸鱼的多尔衮带着数万清军威胁利诱之下,吴三桂就顺势降了清。
历史也就从这里拐了个大弯。
后人说吴三桂格局太小,冲冠一怒为红颜,因为一个小妾就将大好社稷江山卖给了异族。
这事先不论吴三桂本人的节操道德,除了吴三桂作为一个男人被人家抢了老婆后的愤怒这种最直接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李自成这人太不守规矩了。
不守规矩的人往往无法让人信任,更无法给人安全感。
这种人作为下属,你怕他给你惹事。
当做上司,你就要担心随时被他整死了。
言归正传,康熙听到祖母说起这段往事,有些疑惑。
孝庄看出来了康熙的疑惑,说道:“当年敬义皇帝率军入关以后,哪怕是住进这紫禁城,都不太敢相信咱们就这么轻松的入关了。当时啊,汉人反抗的很激烈,我们只有不到十万的兵马,可是汉人却有亿兆之数,别说打了,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把我们这几万人给淹死了。
大家伙想着无论如何都占不了这中原江山。当时,包括敬义皇帝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江山咱们肯定是坐不稳的,包裹都收拾好,随时准备回关外。可是没成想啊,这江山竟然就慢慢的坐稳了,而且还一直坐了这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从你父皇到你,有时候想想就跟做梦似的。”
敬义皇帝就是多尔衮,活着的时候最高的封好是皇父摄政王,死了后被追封的皇帝号。
只是刚死两个月后就被反攻倒算,剥夺了一切封号。
没人敢再用追封的谥号去称呼多尔衮,因为这属于一段比较敏感的历史。
只有孝庄在提起多尔衮的时候一直用敬义皇帝这个谥号。
还是念着旧情啊。
康熙听着听着,心中也慢慢明白了祖母的意思。
祖母这是劝自己想开点。
这江山本就是人家汉人的,他们满人只是运气好从汉人手里捡来的。
要是能坐稳那就继续做,若是实在坐不稳,那就放手,回到关外去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康熙并不想退。
鳌拜那么跋扈他都收拾了,吴三桂昔日势力最盛的时候都占了大半个天下,可是最终还是被自己给打败了。
今年五月份,琉球的郑经也病死了,正是自己收复琉球的好机会。
蒙古的葛尔丹虽然跳的欢,但是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黑龙江的罗刹人虽然嚣张,但是也兵力有限。朝廷已经派了人去警告他们,若是再不退却就要武力驱逐。
吴三桂死了之后,天下日益安定,这些事情就是自己下一步要做的大事。
这些大事一一做完之后,日后的史书上怎么也得给朕评一个千古一帝,英明圣君。
自己虽然是满人,可是就凭这些功绩,难道不比那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要强?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却横空出世了一个沈墨,短短两年时间,就将他的计划几乎全盘打乱,让自己损兵折将,步步后退,甚至如今都逼得自己七十岁的祖母都生出了重回辽东的念头。
康熙自问自己并非是一个暴君昏君,可是却想不通天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反贼。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天下那么多反贼都被朝廷给镇压了,可为什么你沈墨不仅没有被镇压,反而还逆势崛起,一步一步,从一省之地到如今的五省之地,甚至还立国称君。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康熙自忖自己并未轻视沈墨,从他表现出气势的苗头就开始派得力大臣镇压清剿,可是越剿他越强大,越剿他的地盘越大,越剿朝廷损失越多。
李光地,刘光耀乃至于成龙,还有被当众处决的勒尔锦,康熙心中一阵绞痛。
这些都是他倚重的大臣甚至八旗宗室啊。
尤其是于成龙,朕这般信重你,夸赞你为天下第一清官,可是你却背弃了朕,投奔了反贼,你有愧于朕啊!
康熙心中有太多的问号了。
疑惑虽多,心痛和愤怒亦有,但是他却不想认输。
我能击败吴三桂,我也能击败你沈墨。
我爱新觉罗玄烨生在北京,长在北京,这中原天下就是的故乡,谁也别想让我去辽东。
你沈墨不是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吗,那你就亲手来拿。
亲自从朕的身体上踩过去!
一连串的念头在心中发酵,康熙脸色变化,拳头不自觉的握紧,眼神之中开始充斥着一股狰狞之色。
坐在康熙对面的孝庄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孙子,轻叹一口气,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这江山是你父皇和你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当然不能轻易的放手。祖母想告诉你的是,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有好结果,很多时候还要看老天爷站在哪一边的。”
“去做你想做的吧。辛苦打下的基业肯定不能随便放弃,但是你也要知道该放手的时候切莫勉强。这汉人江山我们能捡来,那人家也能夺回去。尽人事,听天命。要是实在不行,祖母带你回辽东。”
康熙看着祖母满脸皱纹的脸,带着怜爱的双眼,心中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自从扳倒鳌拜之后,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哭过了。
自己怎么忍心让已经七十岁的祖母陪着自己回那冰天雪地的辽东啊!
他已经习惯了这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习惯了睥睨天下,习惯了将这万里锦绣河山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
你现在让他放弃这些,放弃他千古一帝的梦想,那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祖母,我知道该怎么做。父皇既然将这江山交到了我手中,我就不能把它从我手中丢掉,否则我以后也无颜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们。”
“不管是沈墨也好,还是葛尔丹也罢,或者是罗刹人,他们想要朕的江山,那就用本事来拿。父皇能打下这万里江山,孙儿也就能守住这万里江山。”
孝庄看着目光坚毅的孙儿,点点头,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既然你都想明白了,那就去按你的心意去做吧。”
说完拍了拍炕几,一个贴身的老嬷嬷搬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过来,放在了炕几上。
孝庄抚摸着木盒,念叨着:“祖母我啊,这辈子想攒点体己钱是看来没戏了。这些你都拿去吧,多打造几支火铳,多造几门炮,就当祖母帮你守江山了。”
木盒子打开,里面有银票,有金银首饰,有翡翠玛瑙,是这些年儿孙大臣们孝敬太皇太后的。
现在又都拿出来给自己做军费了。
康熙眼泪一下子又下来了。
因为四年前吴三桂叛乱的时候,祖母就打开过这个木盒子。
“祖母,孙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康熙抱着那个木盒子,跪在榻上,泪如雨下。
沈墨,朕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第二百九十章 春节攻势
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心绪。
在北京城的里清廷上下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远在衡阳的楚国上下却是一片振奋欢腾,喜讯连连。
首先是前线军事上接连传来捷报。
镇守长沙的总兵孙翔与水师总兵郑云龙配合,在荡清了洞庭湖的水匪之后突然发动了“春节攻势”,率领水陆大军五万直扑武昌府,对江夏城发动了突然进攻。
江夏作为湖广重镇,清军自然有重兵防守。
但是楚军发动的突然袭击让清军有些猝不及防。且楚军从一开始就以投入了最猛烈的攻势,打的清军措手不及。
楚军陆军投入三百余火炮猛攻江夏,楚军水师又以绝对的优势切断江夏附近的主要水道,汉阳府以及黄州府的清军想要救援江夏,数次均被楚军水师击退,最终只能悻悻然放弃救援。
在楚军猛攻三天之后,江夏城中的清军眼看求援无望,士气更加低落。
潜伏在城中的楚国殿前司密探趁机散布各种流言,宣称城外攻城的楚军有二十万之多,还说康熙已经打算彻底放弃长江以南。
在流言的作用下,江西城中的清军士气更加低落,甚至开始出现了逃兵现象。
此时又有流言传出,说是城外的楚军优待俘虏,只要诚心归降,剪掉辫子后就可以重新编入民户,还可以分配土地云云。
流言还说镇守江西的清军总兵孔国明和武昌知府刘恒泰都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只是想要利用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充当炮灰,来吸引楚军的注意力。
流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训迅速传遍了江夏清军,一时间人心更加浮动。
孔国明和刘恒泰又惊又怒,派人严查,又处决了一批传播谣言的清兵,但此举不仅没查出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反而搞得人心更加紧张了。
在攻城开的第五天,楚军的炮击再次开始。
轰轰轰的炮声惊天动地之中,清军士兵们不缩在城墙后面紧张地等待这炮击的结束。
但是很快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次的炮击竟然没有炮弹落上城头,而是从天空飘落下来了一张张草纸。
清军士兵惊讶地抬头望着飘飘洋洋落下的草纸,有人顺手捡起一张,发现上面竟然有字。
有那识字的清军念叨:“凡持此传单出城投降者,免死且还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若是三天之内不降者,城破之后一律斩首。”
闻言,周围清兵全都围了上来,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动之色。
清军军官大声呵斥着,命令士兵们扔掉这些妖言惑众的传单,但是许多人依然悄悄地捡起一张塞入了怀中。
落在城头的传单很快被清理收走,城头上恢复了平静。
但是很多人明显感觉到有一些事情已经变得不平静了。
城外的楚军大营之中,此次首次独立领兵的孙翔站在城外的一座山头上,用千里镜看着城头的景象。
等他放下千里镜之后,对身旁的作战参谋问道:“传单还有多少?”
“孙将军,传单还有十万份。”
参谋很快回答道。
孙翔点点头,吩咐道:“吃完中饭,继续向城中发射五万份,每个方向的城墙都发射一些。”
参谋快速地记在手中的小本本上。
“将军,这种传单会有效果吗?感觉有点浪费啊。”
一个陪着孙翔一起巡视的团长忍不住的问道。
孙翔轻笑一声道:“有没有效果谁都不知道。打仗不就是这样嘛。为了打赢,各出手段。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手段能够奏效。但是总得试一试,万一效果不错呢?若说浪费,这些传单用的都是擦屁股的草纸,再加上印刷成本,加起来可能还不一百发炮弹值钱,能有多大浪费?”
这时候的印刷业其实其实已经相当发达了。
此时整个天下印刷业最发达的地方就是江西。
而江西印刷业最发达的莫过于吉安府。
吉安府不光印刷业发达,它的造纸业在天下也是首屈一指。
因为这里的读书人是最多的,当地又盛产造纸的毛竹等原材料。
而吉安府已经早在半年前就被纳入了楚国的地盘之内。
这次“春节攻势”之前,孙翔就奏请沈墨,在吉安府印制了大量的传单。
没人指望单纯靠着一些劝降传单就能攻下一座城,但是如果使用得当,也许就会受到奇效。
那团长闻言觉得总兵大人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也就不吭声了。
下午的时候又是一轮炮击,将五万份传单全部发射了出去。
除了这两次炮击,孙翔并没有下令攻城。
打仗有时候要猛攻猛打,不给敌人喘息之机。但是有时候也要张弛有道,不能一味强攻。
到了晚上的时候,孙翔正在吃饭的时候,上午陪着他巡视的那个团长表情古怪地走了过来。
“何事?”
“将军,真有人拿着那传单出城来投降了。但是他们要见将军,不相信末将的话。”
孙翔一听,也是愣了一下,饭也不吃了,“走,去看看。”
出城投降的人其实并不多,只有几十个人。
孙翔看着眼前这些灰头土脸一脸紧张的清兵,大概数了数不到五十个人,心头一阵失望。
“这位就是我们孙翔孙将军,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那团长对那些清兵喝道。
那些清兵看着年轻的孙翔,一个为首的清兵眼前一亮道:“可是楚国公麾下七大总兵之一的孙总兵?”
孙翔颔首道:“不错,我就是孙翔。你们找我有何事?”
那清兵看孙翔态度和蔼,心中以放松了许多,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传单问道:“敢问孙将军,这传单上说只要拿着这个出城投降就能免死,而且还能分到田地,是真的吗?”
孙翔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如今西南五省的百姓大多数都分到了属于自家的田地,你们回头一打听就知道是真是假。”
那士兵大喜,回头对身后的同伴们说道:“看吧,我就说是真的。兄弟们,快将你们的出单都拿出来。”
其余的清兵也赶紧将怀里的传单都摸了出来,摊平捧在手里。
那一张用草纸做成的皱巴巴的传单此时仿佛就像一张救命仙方一般珍贵。
孙翔虽然对于只有几十个清兵出城投降有点小失望,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了效果。
“将他们待下去安排饭食。”
孙翔向旁边的团长交代道。
清军降兵们顿时喜笑颜开。
孙翔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那名为首的清军又说话了。
孙将军,这种传单还有没有?能不能多给小人一些?”
孙翔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都过来了,还要传单做什么?”
那清兵道:“本来还有好多兄弟要跟我们一起出来的,但是却没有弄到传单。好多落在城头上的传单都被上面给收走了,不许我们私藏。发现了就要砍头。我们都是藏在那些那不容易找到的地方才没有被收走。小人就想多要一些传单,拿回去给那些也想活命的兄弟,让他们跟俺们一起吃热乎饭,分田分地,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想打仗了。”
孙翔愣了一下,原来来的人少是这样的原因啊。
“好,你先去吃饭。回头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你还能带回来人,本将军给你记功。你想当官也行,想要钱也行,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孙翔看着那清兵笑道。
清兵大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谢过将军。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交代好之后,孙翔就回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也没指望这个清兵回去能带多少人回来,撑死估计也就几百人罢了。
回去之后,孙翔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又将今日的战斗日志写了下,困意来袭,就睡下了。
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将自己昨夜交代处理清军战俘事宜的那名团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将军,好消息啊!”
孙翔抬眼看着他道:“什么好消息?”
那团长喜滋滋地道:“将军,那传单炮弹真的发挥了大作用啊。昨天晚上那小子拿了许多传单回去之后,昨天一晚上,都陆陆续续有清兵从城头垂下来投降。末将刚才去统计了一下,这一夜之间出城投降的清兵竟然超过了三千人之多。”
听到这个数字,孙翔也是吓了一跳。
“当真有这么多?”
“末将可不敢虚报,将军不如亲自去看看。”
团长喜滋滋地说道。
孙翔来到战俘营,看着那黑压压一片人头,有些麻了。
本来只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心态试试而已,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那团长在后面真心实意地拍着孙翔的马屁道:“将军就是将军,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末将不及也!”
孙翔抽抽嘴角,默默收下了这个马屁。
心中却在暗自嘀咕,这个办法还是君上提出来的,我只不过是执行罢了。
等回头会衡阳复命的时候再把这个马屁还给君上。
……
孙翔这边喜笑颜开的时候,江夏城里的清兵却是一片混乱。
清军总兵孔国明头都大了,在自己的总兵府里咆哮如雷,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
原因也很简单。
今天早上还没天亮,就有下面的各级将领来报,说是自己营中出现了大量逃兵。
早上天亮之后一清点,各营失踪的士兵加起来竟然超过了三千人。
三千人啊,已经超过了整个江夏城中守军的十分之一。
这岂能不让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孔国明又惊又怒了。
他很想杀人,很想把那些连自己部下都看不住的将领们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头示众。
但是他却知道,此时的军心已经处在一个崩溃的边缘。
虽然看着只是逃走了十分之一的人,但是并不代表剩下的那些人不想逃,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还没来得及逃而已。
想到了昨天城外的楚军用大炮发射上城头的传单,孔国明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采取一点措施,那么今天逃跑的人恐怕会更多。
但是一时间却也想不到采取什么措施。
别说下面的将领士兵了,就是自己这个主将都对守住江夏没有什么信心。
周围的援军又迟迟不到,自己坚守孤城,城外的楚军火力又如此强大,城池失守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让他就此投降,他又下不了决心。
因为他的妻儿老小都不在江西城中,都在开封老家。
要是自己降了,妻儿老小就会受到牵连。
正在孔国明举棋不定的时候,武昌知府刘恒泰又急匆匆地跑来了。
刘恒泰一见面就急声道:“孔总兵,听说昨夜有大量士卒出城投降楚军了?”
孔国明没好气地道:“没想到刘知府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只是数百人而已,影响不了大局。还请刘知府放心,孔某一定忠君报国,死守江夏。”
他以为刘恒泰是来试探自己的,所以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结果刘恒泰闻言脸色却更加焦急,跺了跺脚道:“孔总兵,这江夏城真的能守住吗?你也别说那些官面话糊弄本官了,本府想听实话。”
孔国明心中一动,看着刘恒泰道:“刘知府是想投降楚军?”
刘恒泰面色一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楚军势大,我们有没有援军,江夏已经是一座孤城。你我深受皇恩,若是坚守到底倒也没什么。可是要着数万将士给我们一起陪葬,本府良心上过不去啊。”
孔国明心中冷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不是你的家人妻小都在城中,你能这么巴巴地跑来想要投降。
孔国明正待出声嘲讽的时候,门外一名副将忽然跑过来急匆匆道:“总兵大人不好了,满门守将王俊及率兵投降了。此时南门已经被楚军占领了。楚军正在向这边攻来,将军赶紧逃吧!”
那副将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跑了。
孔国明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形势急转直下,让他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再看刘恒泰,已经是面色苍白,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进位王爵
攻城战中,城门一旦失守,那就基本上等于城池失陷。
镇守江夏城南门的守将王俊及原本是吴三桂的部将。两年前清军攻打武昌府的时候投降清军。
作为降将,他并不被信任,这两年过的很不如意,处处被人排挤。
孔国明镇守江夏之后,他努力奉承,终于抱上了孔国明的大腿。
这次守城战,他主动请缨镇守南门,孔国明对他更是欣赏,觉得是个可以培养成心腹。
要知道南门面对的楚军是最多的,自然也是防守压力最大的一个方向。
孔国明还曾对人夸耀说:“俊及亦是俊杰,是个能担当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王俊及当了那个识时务的俊杰,直接反手将他给卖了。
要不然,你以为昨夜那么多的清兵是从哪里逃出城的。
王俊杰早就想投降了,但是又有顾虑,所以才让那些清兵去给自己探路,看看楚军是不是说话算数。
结果证明了楚军的确是很有信誉的,所以在天刚亮的时候,王俊及站出来振臂一呼,镇守南门的清兵就兴高采烈地跟着他打开了城门投降了。
孙翔虽然也很意外,但是并没有错过机会,直接让王俊及打头阵,直奔总兵府和知府衙门。
到了知府衙门,除了知府刘恒泰,其他大小官员胥吏都被一窝端。
孙翔还在奇怪这刘恒泰跑的挺快的,结果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清军总兵孔国明和知府刘恒泰一起被抓着了。
抓住他们的人正是刚刚投降的王俊及。他觉得自己献城门的功劳还不够大,所以当了二五仔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抓自己的顶头上司。
尤其是孔国明,不把他抓住,心里不踏实。
你对我有恩,那我就把你抓住报恩。
二五仔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直接当俘虏。
江夏城陷落的当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九了。
消息送到衡阳的时候,正好是是大年三十。
楚国皇宫里正在举办新年晚宴,所有有资格的大臣以及女眷,还有灭国后被封为昆明侯的吴世蟠和他的前皇后方圆圆以及马宝和夏国相等人的家眷也受邀参加了晚宴。
说是皇宫夜宴,但其实也没有多么的高大上。
毕竟楚国公是提倡节俭的,单论饭菜的档次,说不定还不如一些富贵人家的年夜饭。
但是谁参见宫廷宴席也不是为了来蹭饭啊。
别说饭菜简朴了,就是国君请大家喝白开水,那也是与有荣焉的事情。
楚国新立,国君又是个小老百姓出身,虽然是宫廷宴席,但是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场面上总体来说还是很和谐的。
这次过年,在外征战了半年的程凯和铁牛也都赶了回来,一来是回京述职,二来也算是给他们放给假。
七大总兵里面,孙翔和郑云龙在打武昌,带领忠勇军的乌梁海也带着他的两万人跟着一起去了。
常远原本是驻守衡阳的,现在被沈墨派去了江西吉安府。
吉安府现在是楚国在江西的一个突出部,战略位置非常重要,需要一员大将坐镇。
常远心思缜密,擅长防守,正好适合。
现在衡阳城的守卫任务由樊鹏飞负责。
这样做,其实也算是一种轮岗,让大家都有出门征战的机会。
铁牛和程凯好久没有见沈墨了,这次回来都很激动。
回来三天了,除了述职之外,沈墨一直都很忙。
想要单独的喝一次酒都没有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两人轮番上前敬酒。
一看两位总兵上前敬酒,其他人也不好干坐着,都按照官职地位轮流上前敬酒。
沈墨今天高兴,又是大过年的,也是来者不拒。
娄小茹也被沈墨纳入了房中,只不过尊重她本人的意见,悄悄的把事情办了。
第二天,沈墨捂着腰子从娄小茹的房里出来的时候,看着天上的太阳,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寡妇果然战斗力惊人,看着平时是斯斯文文的,一旦放开了心扉,又哭又笑,策马奔腾的技术让沈墨叹为观止。
说是小寡妇,其实也不过二十二岁罢了。
搁在后世,还是个刚出校园的学生妹。
娄小茹虽然进了门,但是自忖因为自己的出身,所以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正儿八经的国公如夫人,而是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女管家的位子上,每天里里外外的操持着。
甚至还跟沈墨悄悄的说,要辞了宣教司的差事。
毕竟已经是国君的女人了,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太好。
沈墨肯定不在意这些的,劝了几句劝不动,小寡妇,不,现在不能叫小寡妇了,那是在咒自己。
嘴上劝不动,就用鞭子抽。
抽了一晚上,娄小茹气色红润的勉强答应继续担着宣教司的差事。
沈墨看着这个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虽然兼着宣教司的差事,但是娄小茹的重心显然已经放在了国公府大管家上面。
沈墨看她很能干,就让她顺便把宫里的管家也给兼上了。
虽然有鸿胪寺,但是宫里面显然也需要一个对接的人。
娄小茹这个女管家还是很贴心的,给沈墨和国君夫人姜寒酥准备的酒杯都是特制的。
看着很大很深,但其实杯底很厚,酒斟满以后看着很多其实只有一点。
沈墨被系统改造过的身体强的夸张,虽然不敢说千杯不醉,但是也绝对称得上海量。
即使不用这特制的被子也不影响。
刚跟程凯喝完,按照爵位轮到了被沈墨封为昆明侯的吴世蟠。
吴世蟠穿着一身崭新朝服,端着酒杯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倒是旁边的方圆圆更加落落大方,颇有些贵妇人的气度。
沈墨跟铁牛喝完,旁边的娄小茹很快给沈墨酒杯里重新满上。
沈墨抬眼看着不远处一脸讨好的吴世蟠,招手笑道:“昆明侯快过来,跟我喝一杯。”
吴世蟠急忙碎步上前,举起酒杯弯着腰恭敬地道:“小臣祝君上吉祥安康,祝夫人凤体康健,愿我大楚国运绵长,早日一统天下。”
沈墨笑呵呵地道:“说得好。今天过年,我也借着这个机会给你说几句肺腑之言。你现在既然当了我大楚的臣子,就安安心心的当你的臣子,不要想太多。学会知足常乐,遵守规则。只要你守规矩,自然能一世富贵。你可听明白了?”
吴世蟠脸色一紧,急忙躬身道:“君上金玉良言,小臣听明白了,一定谨言慎行,安分守己。”
看他这样一副吓得哆嗦的样子,沈墨暗暗摇头。
这个人的确是个废物。
这样人亡国实在不冤。
旁边的方圆圆正在给姜寒酥敬酒,沈墨瞥了一眼,对吴世蟠随口道:“方氏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若非她果敢,你此刻能不能站在这里还要两说。”
吴世蟠心中一抖,抬头快速看了一眼沈墨,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圆圆,心中暗自琢磨这位楚国公难道是看上了方圆圆?
想到此处,他一下子想到了宋太宗和小周后的故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不是一个暗示?
要不回头把这个女人献给这个昏君?
否则的话这个昏君是不是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自从方圆圆当着自己的面杀死了郭壮图之后,吴世蟠内心就跟方圆圆已经起了隔阂。
方圆圆以前是千娇百媚的傻白甜,但是忽然一朝之间变成了杀伐果断的武才人,这让吴世蟠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他被送往衡阳之前,除了方圆圆,他的那些女人都被遣散了。
作为一个亡国之君,能保住性命就是不错了,自然更没可能拥有那么多的美人了。
至于原来的皇后郭氏,在得知自己的父亲郭壮图死了之后,也悬梁自尽了。
所以吴世蟠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方圆圆。
方圆圆冰雪聪明,也早看出来了吴世蟠对自己的疏远,心中悲凉失望,但是也只能装作不知,依然尽心尽力地服侍他。
她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是一个女人。
作为女人,在这个世界不依附男人是很难存活下去的。
所以,哪怕内心对吴世蟠再失望,她也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天。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此时这个男人却在心里盘算着要把她献给别的男人去给自己求生路。
沈墨更想不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吴世蟠这个亡国之君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
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亡国之君竟然把自己跟赵老二相提并论,甚至还给自己打上了一个昏君的标签。
要是知道的话,沈墨估计直接就夺了这厮的爵位。
这时候,殿前司指挥使戴文胜脚步轻快地来到沈墨旁边,面带笑容递上了一封公文。
“君上,前线捷报!”
沈墨闻言,眉毛一扬,拆开公文匆匆看完。
戴文胜出现在沈墨身边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都在纷纷猜测这位国君的耳报神此时到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都屏息凝神看着国君。
沈墨看完之后,脸上浮起了笑容,起身高声道:“诸位,刚才孙翔孙总兵送回战报,经过五日围城激战,江夏城已经被军攻破。此役歼灭俘虏清兵三万人,清军江夏总兵孔国明以及武昌知府刘恒泰全部被我军俘虏。”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欢呼。
“君上威武,孙将军威武!臣等为君上贺,为我大楚贺!”
众人都是振奋无比,纷纷起身祝贺。
娄小茹适时递过来酒杯,沈墨高举笑道:“来,诸位与我一起举杯,满饮一杯,为孙翔总兵贺,为前线将士贺,为我大楚贺!”
说罢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也是纷纷饮尽杯中酒。
沈墨放下酒杯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吴世蟠,看见没,这就是我楚军的战力,你这亡国之君当的不冤。
可是这一眼在吴世蟠看来则是更让他心惊肉跳。
这昏君是要让我尽快将那个女人奉上吗?否则就要害我性命?
吴世蟠本就是个薄情好色之徒。如今的方圆圆在他心中早就没了往日地位。要说送出去倒也不心疼,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
若是她只是一个小妾倒也简单,只是如今的方圆圆是被沈墨亲自下旨封了诰命的,属于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妇。
诰命就是女子的爵位,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也是一种地位身份的象征,甚至可以直接求见君王的。
有了这个诰命,吴世蟠可不能随便像处置那些普通小妾一样的处置方圆圆,人家算是正儿八经的侯爵夫人。
想来想去,吴世蟠打算晚上回去先探探方圆圆的口风再说。
前线大捷,又是正好在除夕夜宴上捷报送来,沈墨一高兴,直接下旨给前线送去十万斤肉百万石粮草,另外还有百万两军饷。其他补充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另外,也传旨嘉奖孙翔等人。
具体封赏日后再议定。
这个捷报的到来让这场宫廷夜宴的气氛更是涌上了一个高潮。
看着下面觥筹交错的场面,沈墨重新落座,一直笑眯眯地看着。
姜寒酥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神秘的浅笑轻声道:“君上,前线来了捷报,咱们后院也有一个喜讯。”
沈墨一喜,下意识地看向了姜寒酥的肚子,低声道:“怎么?你又有了?”
姜寒酥脸一红,轻声啐道:“你当我是猪啊。小葫芦可才两个月啊。”
沈墨尴尬一笑,这才发现自己问的有问题。
“不是我,是小白。”
沈墨一愣,随即又是一喜,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几天了。她这几天没有胃口,我有些担心,就找来郎中给她瞧了瞧,结果发现害喜了。怎么样?算不上一个喜讯?”
姜寒酥轻笑着问道。
沈墨连连点头道:“当然是喜讯。要是小白能给我生个闺女就好了。我就算是儿女双全了。”
姜寒酥闻言心中也是莫名的一松。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忽然一旁娄小茹忽然轻咳一声,沈墨抬头,看见王夫之和于成龙两位老头联袂走了上来,手中并没有端着酒杯,反而捧着一本厚厚的奏表。
沈墨起身,好奇地问道:“两位相公,这是?”
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人止步,向着沈墨躬身,齐声道:“臣等奏请君上早日进位王爵,以安天下之心。”
第二百九十二章 站队是一门大学问
王夫之和于成龙两个人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躬身大叫道:“请君上进位王爵,以安天下之心。”
这就是劝进了。
之前立国的时候就搞过一次。
现在的楚国早已经不是当时只有一个省地盘的小国了,除了湖南之外,广西、贵州、云南以及四川都已经基本上纳入了楚国的统治范围。
虽然下面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战斗,或是剿匪或者跟当地一些不愿归顺的土司打,但都属于是疥廯之疾,影响不了大局、
现在,江西和湖北甚至包括广东都有一部分成为了楚国的突出部。
虽然从疆域面积上来说还比不上吴三桂全盛之时,但是也不算少了。
除了军事上的节节胜利之外,除了一些刚下来时间还不算长的地方,大部分地方的百姓乡绅对于楚国朝廷还是很支持的。
普通百姓是得利最大的一个群体,分田分地,又获得了受教育的机会,有了向上攀爬的通道,自然支持。
乡绅地主阶层,虽然大部分土地被没收,表面上看是损失巨大。
但是沈墨同样也给了他们补偿。
一来是给了他们家中子弟做官的机会。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普通百姓和乡绅子弟读书做官的机会是一样的。但是事实却是这个年代读书的都是乡绅地主的子弟。
偶有一两个贫寒学子,也基本上都有乡绅资助。
投资这种事对于这些乡绅来说几乎就是一种本能。
所以有了这种先天的优势,就决定在官场上乡绅子弟必然要占据大多数的位置。
即使沈墨要有心遏制,但是能用的手段也很有限。
毕竟你要不用这些人,基本上就无人可用。
所以要想真正的遏制,就必须加大教育的投入。
等到个三五年后,大量受过教育的平民子弟步入官场,这种一边倒的局面才能慢慢扭转。
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是沈墨鼓励工商业的发展。
虽然地主乡绅们损失了大量的土地,但是却可以在楚国朝廷鼓励工商业发展的政策红利下重新调整家族产业布局,从而在工商业上将损失找补回来。
楚国目前的商税算是很轻,对于小摊小贩基本不收费,但是却要划定在制定区域。
否则摊子摆的路都堵住了,这时候就知道城管市容的必要性了。
对于那些坐商,收取定额的门摊税和十抽一的营业税。
对于跨区域的大宗交易则是十五抽一,一些特殊的商品,比如盐巴粮食粗布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物资,则是从二十抽一到三十抽一。
这也是为了平衡这些物资的市场零售价,避免百姓们承担不起。
也算是一种朝廷鼓励这些物资进行跨区域交易的隐性优惠政策。
至于农业税,相对满清制定的标准来说绝对算得上轻徭薄赋了。
可以说楚国朝廷现在的财政开支,只有小部分是来自税收,大部分还是来自前期的积累。
通俗的说就是抢来的那些物资金钱。
换个角度,现在沈墨就是在用前期积累的物资金钱来贴补百姓。
就跟他以前玩《要塞2》的时候,民心值下降的时候,就要用金库来调节。
普通税率调整为低税率,再不行调整到免税。
还不行那就调整成小补贴,最后实在不行就上大补贴。
同时也要增加食物的配比已经教堂的信仰加成等开恢复民心值。
等民心值回到顶点并且稳定的时候,再重新开始征税。
楚国疆域扩张的太快,这些新的占领区的经济生产要恢复到正常水平还需要时间。
所以贴补和低税率也都是临时政策,以后发展起来了肯定要加以调整的。
再从政治上来说,楚国现在已经正式的崛起,成为了天下那个唯一能和满清争夺天下的政权。
原来的天下格局大概相当于一超多强。
满清算是一超,沈墨的楚国和吴世蟠的周国以及琉球的郑家可以算是多强。
蒙古大漠上的葛二蛋也勉强算得上一强,但只能算是小强,不是大强。
但是现在周国已经被楚国吞并,郑经已经狗带,楚国快速壮大,天下的格局已经变成了满清和楚国两极对抗。
葛二蛋前两个月趁着秋高马肥的时机出兵南下,结果被清军给胖揍了一顿,损兵折将退了回去,看起来能老实一段时间。
琉球的郑经一死,他的两个儿子便开始了争权夺利,局面陷入了一片混论之中。
郑经一死,他的长子郑克臧继承了大位。
郑克臧上台之后,开始大搞排除异己的活动,结果搞得他的弟弟郑克塽以及拥护郑克塽的冯锡范以及大将刘国轩刘国辕兄弟两人极为不满。
他们认为郑克臧迟早要收拾他们,所以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用计将郑克臧给骗过来杀死,又趁机除掉了郑克臧的心腹大将陈永华。
陈永华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陈近南,就是《鹿鼎记》里的天地会总舵主。
郑克臧死了之后,郑克塽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大位。
但是大权却掌握在了手握兵权的刘国轩刘国辕兄弟手中,郑克臧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经历过这次内乱之后,郑氏集团实力也受到了很多的削弱。
至于说在黑龙江已经建立了两座城池的的罗刹人,只能算作一股强盗,根本称不上一股势力。
虽然从纸面实力来看,满清如今还占据着绝对优势,但是两极对峙的局面事实上已经形成。
而楚国表现出来的狂飙突进势不可挡的实力,让许多虽然处在满清统治区域的人已经生出了选边战队的心思来。
站队可是一门大学门,站的太早,死无葬身之地。
站的太晚,后悔莫及。
站的时机刚刚好,那就是一本万利,受用无穷。
自从楚国灭周之后,天下各地前往衡阳的人一下子增加了许多。
这其中自然有不少满清的探子奸细,但是更多的却是那些派遣亲信或者自己亲自前来,想要跟楚国的实权人物,最好是能跟沈墨搭上线的人物。
大部分都是江西的,毕竟江西最近。如果楚军发难,江西首当其冲。
所以这些人心思最迫切,来的时候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既有直接送钱的,也有直接拿着大量地契来投降的。
更有甚者还有想把自己家的女儿或者孙女想献给沈墨充实后宫的。
除了江西人,江浙一代,南京一带的人也不少。
广东福建也有人过来。
倒是江北人很少,一来是路途遥远,消息滞后,二来也跟清军水师封锁了长江有关。
这些人的身份大多数都是各地有名望有实力的豪绅富贾或者,其中就有许多大盐商和丝绸商人等。
另外,还有一些不得志的读书人也跑到衡阳来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甚至还有一些清廷的地方官派人过来私下表忠心,无非就是两头下注罢了。
最让沈墨意外的是,最近衡阳的外来人口之中,竟然还出现了十几个西夷。
这些西夷里面大部分都是白人,还有一两个黑人。
黑人显然是作为白人的随从和奴隶的。
这些西夷除了一个葡萄牙的传教士之外,剩下的既有佣兵,也有落魄水手还有几个想到东方发财的冒险家。
他们既有从广东来的,也有从福建来的,更远的是从濠镜(澳门的旧称)来的。
这些西夷显然也是听到了消息,跑到衡阳来碰机会的。
除了这些自发来的人之外,现在楚国朝廷任职的大小官员们都在写信邀请自己的朋友同窗来楚国任职。
就如王夫之,他已经给另两位和他齐名的大儒黄宗羲以及顾炎武都写了信,邀请他们来衡阳看看,跟沈墨见个面。
说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千古名句的大佬顾炎武回信最快,说是会等到天气暖和一点出行。
黄宗羲却一直没有回信,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大量的外来人口涌入,无疑给殿前司增加了很多工作量。
戴文胜最近忙的连轴转,眼圈都有点发黑了。
但是精神却看起了很亢奋。
沈墨前两天随口一问,戴文胜乐呵呵地表示也没啥大事,就是最近抓到奸细多了点。
说着的时候还顺便舔了一下嘴唇,让沈墨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工作时间久了有点心理变态。
总之上,现在的楚国就是军事上节节胜利,政治上人心向背,经济上也算是财大气粗。
一句话,风头正盛,局势一片大好。
在这种情况,臣子们联合起来劝国君进位王爵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都是国君英明神武才有的大好局面,公爵这个爵位已经配不上国君了。
必须进位!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国君是一个低调的性子,否则直接就上表劝进帝位了。
劝进这事沈墨当然早就知道了,要是这都不知道的话,戴文胜可以直接跳湘江了,殿前司干脆解散算了。
不过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等着看臣子们表演。
这就是政治游戏的玩法,既然当了这个国君,对于这些政治游戏该配合的就要配合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君臣之间互相配合着把流程走完。
面对臣子们殷切的劝进,沈墨起身,婉拒道:“天下如今远未平定,安能此时进位?不妥不妥!”
这也是流程
臣子们要三次劝进,君主则要三次拒绝。
三劝三拒之后最后才能答应,如果答应的太早会成为笑话的。
沈墨现在对这一套已经很有心得了,虽然心中也有些膈应,但是也只能努力配合。
这波当面劝进是第一波,过后臣子们还会集体上劝进表再次劝进,最后又有在大朝会的时候集体劝进。
三次凑够之后,国君就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这次的宫廷夜宴在一片欢乐振奋的气氛之中结束了。
本来大过年的是要给官员们放假的,也就是休沐。
一般休沐大概是半个月左右,元宵节之后正式上班。
朱元璋的时候,恨不得官员们天天上班,这休沐的时间也是大为减少。
平时个半个月休沐一天,过年期间则只有七天。
楚国新立,事务繁多,前线士兵们还在打仗,所以沈墨下旨这次过年只休沐三日。
说是休沐三日,只是不用上班而已,但是许多的活动典礼还是要举行的。
沈墨作为国君,更是忙的连轴转。
初一的时候要先率领群臣祭祀天地。
祭祀天地的地方就叫天坛,是吴三桂在衡阳当皇帝的时候模仿北京城的天坛建造的。
正好便宜了沈墨。
祭祀天地的主要程序就是由国君宣读祭文,祭文是王夫之捉刀的,写的骈四俪六,很是华丽。
然后还有供奉各种祭品,三牲以及各种谷物等等,相当于给天地展示一下人类在他们的恩泽下取得的这些成果。
虽然沈墨之前一再要求简化程序,但是整个流程走下了也将近一个时辰,累的够呛。
祭祀完天地之后,又要祭祀太庙。
太庙就是供奉君主历代先祖的庙宇,但是沈墨他爹和他祖父都尸骨无存,最后只能立了一个灵位摆在太庙里。
按照规矩,沈墨的爹和祖父还要被追封的。
追封还要根据生前的事迹或者秉性来拟定合适的谥号。
最后沈墨他爷爷沈龍的谥号为忠烈。
沈墨觉得这个谥号还算是名副其实的,毕竟他爷爷可是经历过六位皇位,人称“六位帝皇完”的猛人,最后还在清军的追捕下跳崖身亡的。
至于他爹的谥号则是忠义。
他爹是被清军抓走后死在了永州府的大牢里。
一家子都是宁死不屈的忠臣,所以这些谥号倒也称得上合适。
祭祀完天地和太庙之后,大年初一就差不多过去了。
初一晚上,沈墨一家人在国公府算是单独过了个年。
初二一早,各级臣子就开始分批来到国公府给国君和国君夫人拜年。
来的时候都带的礼物,当然都是些文雅之物,没有太奢侈的。
沈墨作为国君,也要给臣子们准备红包作为回礼。
臣子们太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拜年的。
只有七品以上的才有资格。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迁都之议
假期总是过的飞快的,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三天休沐期很快结束,沈墨又回复了苦逼的打工国君的日常生活。
说是休沐,其实比平时处理日常政务还要累。
除了几项大型的祭祀活动之外,就是在府上等着臣子们来拜年。
初三最后一天,沈墨将于成龙以及王夫之两位老臣包括他们的家人都请到了国公府单独聚了聚。
这即是对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贤士的敬重,同时也跟两人有些事情要单独谈一谈。
宴席是国公府的大厨做的,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了丰盛但是又不失简朴的特点。
酒宴过后,女眷们则一起去了后花园闲聊,沈墨则带着两位老臣进了自己的书房。
王攽这个国君秘书虽然是放假期间,但还是很自觉的代入了工作场景,拿出小本本做好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沈墨摆摆手,笑道:“今天的谈话不用记录,我只是跟两位相公随便聊一聊。”
王攽立刻知道今天要聊的事情是不适合日后留在起居录上的,所以立刻点点头,合上小本本,行个礼退了出去。
沈墨并没有立刻切入今天要聊的话题,而是从刚出去的王攽身上打开了话题。
他笑着看向王夫之道:“姜斋先生,曷功在我身边做事已经将近半年了,可以考虑一下外放了。”
曷功是王攽的字。
王夫之闻言微微一惊,道:“君上,可是他做事有什么差池?”
沈墨摆摆手笑道:“曷功做事勤勉,又聪慧稳重,并无差池。只是这内阁舍人一职对他来说本就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如今朝廷人才缺乏的状况虽然比以前缓解了许多,但是还是自己人用着省心。曷功有才,日后想要入中枢,没有地方官的经历还是不够。”
王夫之听明白了,这是国君要重用自己儿子的意思,心中一喜,急忙起身躬身谢道:“老臣替犬子多谢君上栽培之恩。”
沈墨笑道:“此事你先跟曷功商议一番,看看想去何处任职。”
如王攽这样的国君身边的秘书出去任职一般都是从知县开始。
这个起点不算低,但是也不能再高了。
知县在古代就算是最基层的亲民官了。如果从知府开始起步,一来起点太高日后不好升迁,二来也失去了外放历练的意义。
王夫之坐下,点头答应。
沈墨又道:“日后无论是太学的学生,还是简拔的官员,除了特殊情况,都要去基层历练一番才能提拔,这要形成规矩。”
于成龙听明白了国君的意思。
以后要想得到重用,要想进入朝廷中枢为官,必须要从地方官开始当起。
点点头道:“君上考虑的极是。如果朝廷中枢官员没有地方为政治民的经验,日后进入中枢很容易变成纸上谈兵的赵括之流,祸国殃民。”
于成龙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步一步从穷山恶水遍地强盗的罗城知县开始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往上做,知县,知府到提刑按察使,到巡抚,以至于到现在的宰辅。
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做到如今这种地步,基层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有了这些基层经历,在当宰相的时候制定政策能够做到有的放矢,不会搞出来的政令政策脱离实际,祸害百姓。下面的官员要想糊弄他,也就不容易了,就得老老实实踏实做事。
王夫之也颔首赞同。
这个用人的规矩就在三个大佬三言两语之间定下来了。
日后会由内阁拟定一个章程,国君审阅后用印,然后下发到吏部,吏部再制定详细的执行细节,内阁审定无误后最后由国君拍板用印,规矩就算正式定了下来开始实施。
这个话题聊完,王夫之又开始提起了另一个很多人都在关心的话题。
“君上,如今江夏城被我军拿下,那汉口和汉阳城也就顺理成章了吧。”
江夏、汉口以及汉阳就是武汉三镇。
只不过后来的武昌现在还叫做江夏。
三镇虽然被长江分割成三部分,但是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三座城池。
后来才合并武汉。
沈墨点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过两日孙翔的捷报就会送来。江夏失守,汉口和汉阳的清军必然无心再战,再加上我军水师一直严密封锁长江水道,周边的清军根本无法救援,这两镇陷落也就这三五天之内了。”
于成龙闻言振奋道:“好啊,这三镇落入我军手中后,我军便可以沿着长江水道长驱直入,直取黄州府。黄州府一下,九江便要直面我军兵锋。只要拿下了九江,整个江西就算是被我军掐头拧腰握在了手中。”
九江府位于江西最北端,鄱阳湖从此汇入长江。
只要占据了九江,楚军水师就能沿着鄱阳湖南下直接威胁南昌。
南昌是江西的首府,到时候楚军一南一北夹击南昌,南昌陷落就是时间问题了。
清军要想守住南昌,必然要想守住九江。
可是要想守住九江,没有强大的水师那是不可能的。
一旦南昌失守,大半个江西就都在楚军的势力范围内了。
江西一旦全境落入沈墨手中,那无论是政治上的意义,还是人才供给以及物资供应上,对楚国来说都是极大的利好消息。
对于满清来说,自然就是一个极为重大的损失。
所以,要想拿下江西,九江就成了一个重中之重。
王夫之皱眉道:“君上,既然九江如此重要,那康熙必然会在此处屯集重兵防守。若是要攻打九江,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啊。”
沈墨点点头道:“姜斋先生所言极是,九江如此重要,必然要做万全,否则一旦攻打不利,军心民意都会受到损害。”
其实九江之战沈墨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谋划准备了,许多准备早都开始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打仗更是如此。
一场小规模的战争,都要准备好几个月。
如果是大战,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有可能。若是仓促而战,很容易遭到失败。
叫门皇帝当年被王振忽悠的心血来潮,从下旨出征到开拔,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
许多士兵走到土木堡的时候人都是懵的,岂能不打败仗?
要做的准备,除了足够的兵力之外,所以武器装备粮草物资,乃至征发多少民夫,修建沿途的道路驿站粮仓等都需要考虑。
除了这些硬件上的准备,还要进行情报准备。
对于敌人现有兵力和守将的各种详细情报调查,已经战场上各处的地形侦查,地图绘制等,甚至还要考虑行军途中以及战场附近的水文情况等。
再全面一些,还要推演侦查敌人可能会派来的援军以及统兵将领的情报等。
一个普通人出个远门都要准备好几天,更不用说一个国家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所需要的时间了。
当然,准备时间久也跟这个时代的道路交通状况,以及运输能力等有很大关系。
南方还好点,水系发达,船运相对来说更方便,运输量大,运输速度快。
如果到了北方,大部分都要靠着牛马骡子这些大牲口来运输。
士兵们基本就只能靠着两只大脚板步行了。
到了后世各种交通体系高度发达的时候,准备的时间自然就会大大缩减。
于成龙接过来道:“如果顺利的话,五月份的时候我们就能拿下南昌。年底的时候整个江西就能纳入我大楚境内。拿下江西,江南便几乎是无险可守。等到了明年年底,说不定我军就能在南京城过年了。”
这番话说的王夫之也都有些激动起来了。
沈墨笑着颔首,算是赞同于成龙的推算。
说实话,现在随着拿下的城池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楚军扩张速度越来越快,每次捷报传来的消息已经很难让沈墨心中掀起太多的波澜了。
俗称赢麻了。
赢得太多,已经有点麻木了。
装备火力大大超过满清,楚军又是绝对的精锐,士气什么都不用考虑。
而且还有帝国系统这样的大杀器作为底盘,什么仗打不赢?什么城攻不下?
说实话,沈墨现在对于打满清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兴趣缺缺了。
说是打满清,其实满清拢共也就那么几十万人,男丁可能最多只有二十万作用。
那二十万基本上都在当老爷,当大头兵的基本上没有。
所以打来打去都是汉人打汉人,在沈墨看来死的都是自己的子民,没啥意思。
他有时候就在想,赶紧把天下统一了,把满清给灭了,再把葛二蛋给收拾了,然后就去黑龙江打罗刹兵。
打罗刹兵可比打满清有意思多了,是正儿八经的外战,打起来才有激情。
到时候让毛熊也好好领教一下我大楚帝国正义的铁拳。
打完毛熊,再用个一两年的时间把棒子也给收拾了,免得他们以后动不动大放厥词恶心人。
到时候等国内安稳上几年后再带点人去脚盆鸡家里逛逛,占上几座金山银山的玩玩。
还有琉球,差点给忘了。
沈墨不会等到天下统一之后再收复琉球,等到长江以南尽归楚国的时候就动手收拾琉球的郑家。
郑克塽那个败家子弄死了他哥,现在被刘国轩兄弟俩当傀儡摆布。
琉球在内乱之中实力大损,说不定红毛鬼又会趁机搞事情,所以还是要尽早给收回了才是正道。
看着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个老头在哪里聊的眉飞色舞,推算着一统天下的进程,却根本想不到一直面带微笑仔细聆听的君上心绪早就飞到了跟西夷干仗上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墨忽然被于成龙的声音给叫回了神。
“君上,君上!”
沈墨回头神来,看着于成龙和王夫之都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脸上露出了一些在外人看来颇有些邪恶的表情,让这两位老臣不由地想多了。
觉得君上不会是被最近这一连串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想干点昏君做的事情吧?
沈墨没看明白两人的神色,轻咳一声,道:”两位相公讨论到哪里了?”
于成龙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回禀君上,我们刚才说到了我军何时会攻下南京。”
沈墨点点头道:“对啊,说到南京,其实我刚才也在想一些关于南京的事情,所以有些出神。”
王夫之好奇道:“君上在想什么?”
沈墨道:“我在想迁都的事情。”
于成龙和王夫之齐齐一愣,“迁都?”
“是的,迁都。当初立国的时候选择衡阳作为京城,那是因为我们只有一省之地。衡阳又是湘南大城,又有现成的宫殿,所以临时作为京城。但是现在我国的疆域已经扩充了数倍,已经占据了五省之地。再过一两年,整个大江以南都将为我大楚所有。因此,衡阳再作为京城就不合适了,必须尽早考虑定都以及迁都的事情。”
对于迁都这件事,沈墨其实早就想过。
只不过没打算这么早就说的。
但是为了掩饰刚才的走神,只好把这个话题拿出来转移话题。
果然,两个老头一听国君这话,脸色古怪疑惑之色都没了,都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于成龙先开口道:“定都一事事关重大,君上考虑的很对。衡阳如今的确不宜再作为京城了。衡阳地势崎岖,面积狭小,又偏居一隅,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了。君上的意思是打算将来直接迁都南京吗?”
王夫之接过话题道:“如果定都南京的话倒也合适。南京毕竟是六朝古都,在前明的时候也曾经是大明京城。明成祖迁都北京之后,依然将南京定位陪都。南京除了除了内阁之外,六部九卿都依然保留。昔日清兵攻占南京之后,虽然烧毁了部分宫室,但是大部分宫室还是依然保留。如果君上要定都南京,略作修缮后就可以使用。而且南京地形虎踞龙盘,前有大江作为天险,又有钟山盘踞在侧,风水上也是龙兴之地。”
于成龙道:“若是偏居一隅,南京作为京城倒也合适。若是要一统天下,南京只能作为临时京城。”
第二百九十四章 神器
听着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人一本正经地讨论在南京定都的好处,沈墨虽然嘴上迎合着,但其实有点兴趣缺缺的。
对他来说,如果有的选的话更愿意去在长安定都。
南京夏天太热,冬天潮湿阴冷。
四大火炉可不是白叫的。
定都北京,占了一个大义名分,而且还有紫禁城这个当世最完整规模最大的宫殿,城防经过历代修缮加固也算是很完善。
但是北京的冬天不太好过,而且春季风沙大。
而长安的话既没有北京那么冷,那么大的风沙,也没有南京那么酷热潮湿,再加上处于四塞之地,从战略上来讲比较安全,不像北京动不动就被异族兵临城下了,战略空间太小了。
关中现在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破败了。
从唐朝以后就没有大的王朝在这里建都了,宫殿早就破败,原来明朝的秦王府经过战乱之后现在估计也就剩下断壁残垣了。
除了城池宫殿之外,关中的地力也远比以前荒废了许多。
从元代开始,关中百姓就被元廷的马政逼着成为了养马户,大量的耕地被用来种植牧草,导致地力衰退,原来被称为天府之地的关中平原如今变得荒凉了许多。
要想在长安建都,必须下大力气经营一番才行。
除了重建城池和宫殿之外,对于关中平原地力的恢复也要同步进行。
这是个大工程啊。
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想想都有点头大。
打下一座城池容易,但是治理起来却麻烦很多。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连长江以南都没完全打下来,想那么多有个屁用。
沈墨当了国君以后,引入了大量土著官员之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这些土著官员在给自己奏事的时候前缀实在太长,无论是当面还是写奏章都是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的才华,不如此不足以证明自己所说的有道理。
而铁牛、李志远他们这批嫡系就不一样,说话做事从来都是简单明了,有一说一,基本不会废话。
沈墨一开始还觉得新鲜,但是时间一长就有点烦了。
虽然下旨说过此事,要求奏事的时候要言之有物,言简意赅,但是最后发现收效不大。
那些土著官员们奏事前不说一堆前奏好像都不会说话了。
沈墨也很无奈,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风气,一时半会想要调整过来并不容易,只能想让自己学着适应。
不过还好有内阁先帮自己审阅,标注重点,否则的话让他自己一个人看那么多奏章真的会疯的。
他现在也学会了看奏章直接从后面看,前面的那一堆废话直接忽略。
但是当面奏事的时候还是得耐着性子听他们说那些废话。
要是表现出了不耐烦,又担心伤及到整个官员群体的脸面。
传出去说自己这个国君其实并不是真的礼贤下士,恐怕又会多一些诸如沽名钓誉,有辱斯文之类的评价。
这让沈墨有时候觉得当个君主也挺憋屈的。
臣子们时时刻刻想用各种有形的无形的笼子来将君主牢牢关在里面当个吉祥物当个摆设。
所以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在听臣子们奏事的时候一心两用的本事。
两个老先生此时聊得正嗨,正在大聊特聊天下那几个适合定都的城池以及他们的历史渊源,沈墨这个国君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还不时点个头表示赞同。
两个老先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国君心思早都飞到爪哇国去了。
其实今天找他们进来也只是聊聊这个话题,并不是真有什么要紧大事要商量的。
两个老先生谈话当做背景音乐,沈墨忽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遗忘的重要事情。
上次系统升级进入工业时代之后,最后给自己奖励了一大堆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著名发明的自全套资料。
当然只能从其中选择三样。
沈墨当时选择了珍妮纺纱机以及瓦特改良的联动蒸汽机以及抽水马桶。
当时这段时间一来一直很忙,倒是将这三样技术给忘到脑后了。
抽水马桶暂时就不用说了,这玩意面世以后,也最多就是个生活上的奢侈品。
富人要用,还得在家里大兴土木挖排污渠,建蓄水池以及化粪池等。
富人的木桶有人给他倒,用不用这东西倒无所谓。
穷人则更好解决,广阔天地随处都可以就地解决。
所以抽水马桶这玩意在这个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普及自来水的时代基本上用处不大。
没有配套设施。
就是典型的穷人用不起,富人用不上的东西。
当然,特指这个时代。
沈墨也没打算把这玩意推广开来,但是可以自己弄好自己用。
有了抽水马桶之后,生活的幸福感也会提升一大截。
再说瓦特改良的联动蒸汽机。
看到蒸汽机第一反应就是用来造火车头。
但是要从蒸汽机变成可以正常运作的火车,中间还有一大截路要走。
事实上瓦特改良蒸汽机之后首先应用在了工厂生产上面。
而蒸汽机在升级成内燃机之后,才在十七世纪初期英国人制造了第一台蒸汽机车,但是也只是实验性质的。
直到十七世纪四十年代英国人才有了世界上第一列真正的内燃机车。
现在的华夏工业基础可以说略等于无,要在这样的纯粹农业过度大搞工业建设,要面对的困难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相对蒸汽机来说,珍妮纺纱机就简单多了。
珍妮纺纱机其实本质上还是属于人力操作的机器,但是因为技术的改良让纺织的效率比起老实的纺纱机来说最少能提高八倍,甚至更多。
这玩意制作起来也并不复杂,但是效果却会非常的好。
沈墨决定这段时间将珍妮纺纱机给弄出来了先试试效果。
到时候可以的话再专门成了一个公司去运作这件事。
“君上,君上!”
沈墨想的太投入,结果导致了一心二用的本事失灵,终于被两位老先生给察觉到了。
沈墨倒也不尴尬,哈哈一笑道:“我刚才想到一些事情,所以一时走神,还请两位相公莫怪。”
虽然君臣有别,但是楚国公还是一个很尊重长者的君主。
于成龙也看出来了,国君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就提出了告辞。
沈墨也没有挽留,只说有事情明日上朝后再说。
两人一走,家眷也不好再留,都跟着一起离开。
沈墨跟姜寒酥将两家人送到门口,看着王夫之的小娇妻郑氏以及于成龙的老妻邢氏跟姜寒酥道别,显得倒是比刚来的时候神态亲近了许多。
沈墨心中若有所思。
回到府中,沈墨将一妻三妾都叫来聊天。
国公府第三进的有一处大堂被沈墨让人改成了一座有点后世现代风格的客厅。
客厅呈圆形,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铁炉,造型有点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但是没那粗,也没那么高大。
路子的外表被铁匠做了处理,显得不那么粗糙,甚至为了防止烫伤,在炉体外面还有一层保护架。
铁炉烧的是煤,烟筒则是用铁皮卷成的直接穿过房顶,将煤烟排向天空。
铁炉子既能烧水,还能用来取暖。
屋子里的窗户也做过密封处理,炉子烧起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很暖和的。
围着炉子,四周摆着一圈实木沙发。
这个年代是没有沙发这种家具的,人们坐的时候都讲究对坐,一般用来招待客人的都是官帽椅,也叫太师椅。
主人和客人相对而坐。
就算是一家人,也没有说紧挨着一起的,一般都是要隔着茶几或者保持炕几之类的家具相对而坐。
不过沈墨府上的人大多数都是系统农民转职过来的,他们心灵手巧,做铁匠还是做木匠都是手艺精湛。
沈墨只是将沙发的大概样式说了一下,没几天他们就做出了四套沙发,而且跟沈墨以前见过那些长条形的沙发不一样,而是一个半圆形的。
这些半圆形的沙发围着铁炉子摆了一圈,刚好构成了一个圆圈。
沙发做成之后,姜寒酥和三个小妾都很喜欢。尤其是雷九妹,更是欢喜不已,挨着在几个沙发上坐了一遍。
娄小茹心细,不用等人吩咐,就带着小红小绿给沙发上缝制了几套厚厚的坐垫和靠垫,冬天的时候坐在上面很舒服很暖和。
其实古人之所以没有沙发这种家具,主要也是因为古人的衣服比较麻烦,适合正襟危坐,而坐沙发的时候却是一个比较休闲的状态,往往都要依靠在沙发背上的。
古人的衣服前襟后摆,每次要坐的时候需要先把后摆撩起来才能坐下,所以坐沙发就不适合。
所以说家具的样式也是跟时代的发展紧密相关的。
不过沈墨弄出这么一个房间来,搞出这些沙发来也就是一家人闲聊的时候的坐的,平时接待外臣的时候还是用的正常的家具。
为了适应这些沙发,沈墨还专门交代了姜寒酥给家里人,包括自己和一妻三妾以及丈母娘陈氏仿照自己前世那些居家棉睡衣的样子每人做了两套冬季居家服。
做好之后,众妻妾包括丈母娘陈氏都不好意思穿,觉得很别扭不雅观。
沈墨心道这才到哪啊,又不是让你们穿吊带装。
等到他自己先穿上以后盘腿坐在铺着厚厚软垫子的沙发上抱着儿子小葫芦逗乐时,几女这才有些意动,觉得很方便很惬意。
因为在古代,短衣长裤一般都是最底层的穷人的打扮,方便干活。
富贵人家的服饰很长很繁琐,一般袍子的下摆都要讲究遮住脚面。
他们认为露出脚面是一种不体面的事情。
无论男女都一样。
但是一看沈墨带头,又看起来很方便的时候,姜寒酥第二个穿上,小白和雷九妹也笑嘻嘻地穿上了。
一看女儿女婿们都穿上了,丈母娘陈氏最后也扭捏捏捏地穿上了。
客厅旁边有个暖阁,专门给女人们用来更衣的。
否则要是让下人们看见了,她们估计都能羞臊到没法见人。
看着丈母娘红着脸手扯着棉睡衣的下摆走出来,沈墨硬撑着没笑出声来了。
到底是封建时代啊,岳母大人还是太封建了。
搁在自己前世那会,无论是妙龄少女还是五旬大妈,穿着睡衣逛街卖菜的人比比皆是,大家都司空见惯了。
更甚至还有外面大衣里面真空的,当然,那些就属于伤风败俗要被404的对象了,不在此处讨论范围之内。
为了吸引家人们喜欢上这个客厅和沙发,沈墨甚至祭出了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专属技能—讲故事。
讲的故事五花八门,既有中国的也有外国,既有古代的也有自己前世的。
想到什么讲什么,记得清楚的就按照原版讲,记不清楚的就自己魔改。
女人都爱听故事,古今中外都是一样。
尤其是喜欢听那些情情爱爱的猎奇故事。
沈墨就从聊斋开始讲,不过讲的却是电影版的倩女幽魂。
讲故事的效果非常的好,讲完倩女幽魂的当天晚上,沈墨就被一个扮成了聂小倩的小白姑娘给拉进了房里吸阳气。
倩女幽魂讲完之后,几女尤其是白映波和雷九妹,一吃完晚饭就开始在沈墨面前晃悠,显然是想继续听故事。
现在不用沈墨催了,吃完晚饭,几女自己就先将客厅收拾后,茶水点心都准备好,抱枕抱起,等着听故事。
送走王夫之和于成龙两家人后,一家人吃了晚饭,很默契的都换上睡衣,来到客厅,准备开启每天的故事会。
白映波怀里抱着一个绣着老虎的抱枕,手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瞅着沈墨道:“夫君,今天又讲什么故事啊?又是什么鬼仙还是狐仙勾引小书生的故事?”
雷九妹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沈墨。
娄小茹眼中也有期待,但是却乖巧自觉地待在一旁充当侍女的角色。
姜寒酥也兴致勃勃的盘着腿坐在沈墨旁边等着。
丈母娘陈氏表面上还维持这长辈的威严,但是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沈墨看在眼里,暗暗觉得好笑,先把怀里的儿子小葫芦递给一旁的姜寒酥,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笑道:“今天不讲故事,给你们看一个神器。”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盘大棋
听到沈墨说神器,其他人一下来了兴趣。
白映波手快,第一个将那张纸抓在了手里。
不过又想起了什么,笑嘻嘻地转头将手中的纸递给了旁边的陈氏道:“娘是长辈,娘先看。”
陈氏平时将几人都都亲生闺女一样看待,所以几女私下都唤她叫娘。
“那就让娘想看看墨哥儿又给咱们弄出了什么好玩的物事。”
陈氏笑眯眯地接过那张纸一看,发现是一张图。
她仔细看了看,道:“这图上画的好像是纺车啊。不过跟我见过的纺车好像有有点不太一样。”
白映波和雷九妹脑袋也挤过来看。
“这就是个纺车嘛。纺车有什么好稀罕的,夫君还骗人说是什么神器。”
白映波看完吐槽道。
雷九妹则是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沈墨,又仔细瞅了瞅那纸上的图案,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墨对着坐在角落里泡茶的娄小茹招招手道:“小茹也过来看看,看谁能发现我这张图上的玄机所在。”
娄小茹抿嘴一笑,将泡好的茶端过来给每个人斟了一杯,放在面前,这才凑过来看。
陈氏嗔怪道:“小茹,你别总是把自己当丫鬟下人一样,既然进了这个家门,那就是一家人。现在有没有外人,没有那么多讲究规矩的。”
姜寒酥也接过话头轻笑道:“小茹姐,说起来你跟着夫君的时间最久,以前也是你照顾夫君的生活起居。现在咱们这么多人了,总不能可着你一个人辛苦,以后可别再这么辛苦了。”
娄小茹听得出来她们话里的真情实意,心中很是温暖幸福,看了一眼对面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沈墨,知道一家人能有眼前这么和谐的氛围,沈墨自己家主是最关键的因素,心中不由的对他更是又爱又感激。
“娘,姐姐,我一点都不辛苦。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来简直就跟在天上一样。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能在一起,做这点事情对我来说心甘情愿。”
娄小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所以一直都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该把自己置于一种什么样的位置上最合适。
陈氏是长辈,不可能让她做。
姜寒酥是主母,更不可能去做。
白映波和雷九妹两个虽然也是妾氏,但是一个跟姜寒酥情同姐妹,一个是瑶族的小公主,两个人都算是有背景的。
只有自己,是因为跟沈墨有着相濡以沫的那段经历,所以才会进入这个家门。
所以这些事情只有她去做是最合适的。
因为自己的出身,所以她下意识的会去有意无意地讨好每一个人。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每个人都要有自己存在的价值。
做这些事情就是她的价值所在。
沈墨笑道:“好了,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是能不能先关注我的神器。”
众女这才嘻嘻哈哈地去重新看那张图。
沈墨看娄小茹看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小茹,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娄小茹点点头道:“这上面画的应该就是纺车。只不过跟我以前见过的纺车不太一样。大概样子差不多,但是那些纺车上面只有一个纱锭,而且还是打横的。但是图上的这个纺车却有八个纱锭,而且都是竖着放的。”
沈墨一拍巴掌笑道:“说对了,还是小茹心细。”
旁边刚刚在姜寒酥怀里睡着的小葫芦被击掌声吓的小嘴一撇,看样子又有醒来的迹象,姜寒酥急忙轻拍轻声哄睡,顺便瞪了沈墨一眼。
“你要是把他吵醒了,你就自己哄。紫竹她们倆说要看孩子,你非要抱过来玩,结果抱了没一会就喊着累,现在知道孩子不好带了吧。”
沈墨急忙赔笑,压低声音道:“娘子辛苦了。小葫芦长大了要是不听你的话,我亲自收拾他给你出气。”
姜寒酥被逗得噗嗤一声轻笑,美目白了夫君一眼,又低头哄娃去了。
那一瞬间的轻熟少妇风情看的沈墨心中有点荡漾。
“墨哥儿,你画这么一个样式古怪的纺车做什么?”
丈母娘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啊,夫君,一个纺车,还是一个画在纸上的纺车算什么神器啊?”
白映波也接过来问道。
雷九妹虽然没有问,但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也在表达同样的疑惑。
娄小茹则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安静的样子。
沈墨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现在做一架纺车需要几两银子?”
“一两银子肯定够了。”
“最多不超过二两。”
“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女纷纷说道。
沈墨点点头道:“那就算上二两好了。再好的纺车也不会超过二两银子。那我再问你们,知道一匹棉布和一匹麻布大概得多少钱吗?”
“麻布大概一匹不超过五钱银子,棉布则更贵一些,差不多需要八钱到一两银子左右。”
陈氏毕竟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所以很快答道。
姜寒酥三女以前可不关心这些,所以对这个问题都有些茫然。
娄小茹是家中的大管家,对这些事情自然更清楚,点点头对陈氏的回答表示赞同。
麻布是以亚麻、苎麻、黄麻、剑麻、蕉麻等各种麻类植物纤维制成的一种布料,坚固柔软,透气清凉,又很便宜。
是这年代普通百姓最喜欢的布料。
缺点也很明显,保暖效果差,还容易褶皱变色,不够体面。
但是在现代社会反而经常用来制作一些时尚单品。
就跟中国人搬家或是出远门用的大编织袋反而在成为欧美大品牌在产品发布会上的时尚单品。
所以时尚这种事就很迷,一般人是欣赏不来的。
棉布是用面纱织成的布,优点是是轻松保暖,柔和贴身、吸湿性、透气性甚佳。
它的缺点则是易缩、易皱,外观上不大挺括美观,在穿著时必须时常熨烫。
但是这年代因为原材料稀缺以及生产力低下的缘故,棉布的价格太高,导致很少有底层的百姓能用起棉布做衣裳。
能用得起棉布做衣服的基本上都是小康之家。
沈墨点点头道:“现在我就要说说我这个神器了。假如说普通的纺车一天能纺出织一匹布的纱,那么这图上画的这种纺车一天至少能纺出八匹布所需要的纱来。按照你们刚才说的价格,一匹麻布大概需要五钱银子,那这种纺车一天就能赚赚到四两银子。若是换成棉布,那一天就能赚到六两到八两银子。”
“而且用的人工还是一样的,同样只需要一个人,所以并不需要付出多余的工钱。这还只是一架纺车,若是同时几十架,甚至几百架,几千家纺车同时开工,你们算一算,那一天下来能赚多少银子?”
听沈墨这么一说,几个女人都听傻了。
白映波当过酒楼老板娘,对银两数字最敏感,很快就算出来了。
“如果全部用来纺麻纱,一架纺车一天是四两银子,十架就是四十两银子,一百架就是四百两银子,一千架就四千两银子。用来纺棉纱,那一架是六两到八两。就按照八两算,十架就是八十两,一百架就是八百两,一千架就是八千两”
“天啊!我都不敢算下去了,这太吓人了!”
白映波自己算的都目瞪口呆了,其他几人也听傻了。
饶是大家都不是爱钱的人,现在更不缺钱,但是谁会拒绝赚更多的钱呢?
小葫芦也被吵醒了,睁着一双点漆似的黑亮大眼睛躺在娘亲怀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在好奇大人们为什么脸都看起来红红的。
姜寒酥也忘了哄孩子了,声音颤抖地道:“照这么算下来,如果有一千架纺车,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能赚二十多万两银子了?这也太吓人了吧?一年下来岂不是都得两百多万两银子了?”
“岂不是成了天下最赚钱的营生了?”
其他几人都面红耳赤地看着沈墨,一脸的呆滞。
别说赚那么多钱了,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钱啊。
沈墨看着众人呆滞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葫芦的大眼睛使劲瞅着他爹,不知道这个天天对着自己喊“爹”的男人在做什么。
“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歹咱们现在也是富贵人家了,能不能淡定一点,从容一点。”
沈墨笑完随口开启群嘲模式。
众女被他笑的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神态恢复了正常。
陈氏好奇问道:“墨哥儿,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可千万要看好了,别被人给偷走了。”
沈墨失笑道:“娘,你就放心吧,能从堂堂大楚国国君的府邸偷走东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这东西的来历就不说了,总之,现在除了我,就只有你们看过这张图。所以只要我们自己不往外说,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陈氏一听,放下了心,立刻叮嘱几女道:“都听见了,千万口风要严一点,这这东西可是咱家的聚宝盆啊,一定不能让外人给得了去。”
姜寒酥吐槽道:“娘,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墨哥哥说什么你都信啊。”
陈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那当然了,墨哥儿说过的事情有没有兑现过的吗?没有!所以他就算是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娘都信。”
众人都笑了起来。
姜寒酥故意假装幽怨地看了沈墨一样道:“哼,娘现在把你的话简直就当圣旨,你说什么娘都信。”
沈墨奇道:“我可是一国之君啊,说的话难道不就是圣旨吗?”
姜寒酥一滞,无言以对。
白映波和雷九妹见状的捂着嘴哧哧偷笑,娄小茹则是抿嘴微笑。
沈墨摆摆手,示意安静下来。
几女立刻神情认真严肃起来,知道他要说正事了。
沈墨道:“这纺车虽然赚钱,但是账却不是小白那么个算法。任何营生都有成本的。除了制作纺车的钱,还要建造厂房,招募工人,还要给工人提供宿舍以及食物,另外还要发工钱。除了这些基础的成本之外,最主要的成本就是收购麻丝和棉花所化的钱。而且纺出来的纱要变成布,还需要将这些卖给那些拥有成规模织机的商人。这其中每一个环节都要花钱,所以抛出这些成本下来,至少在小白算出来的数字上要减去一半才是我们真正的利润。”
众人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
白映波哄着脸抱着一个抱枕不好意思道:“我太开心了,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是夫君,这么赚钱的生意你打算交给谁去做啊?如果交给外人的话,恐怕会引来很多风波的。”
沈墨点点头道:“小白考虑的对。这个生意要是做起来,肯定会砸了很多人的饭碗的。砸人饭碗等于杀人父母,那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这么大的仇,别人做出任何报复都是有可能的。”
原本的历史上,珍妮纺织机的发明者哈格里夫斯夫妻二人因为使用珍妮纺纱机开办纺纱作坊而发家致富,结果好景不长,就被一群因为他们而破产的暴民冲入家中将他们暴打一顿,还将他们驱赶出了自己房子,最后还一把火将他们的房子给点燃了。
这种生意如果是普通人来做,要么被人巧取豪夺,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要么就会被人打击报复。
没有背景没有实力的人是做不了这种生意的。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珍妮纺纱机技术含量并不算高,稍微看几眼就能明白其中的诀窍,所以要想发大财,就必须严格保密。
说到保密,谁能比沈墨麾下的这些系统农民更会保密的。
所以,这生意他打算自己来做。
听到沈墨说要自己来做这个生意,几女都惊呆了。
“夫君,你可是一国之君,哪有一国之君亲自做生意的道理啊?”
姜寒酥代替众人提出了疑问。
沈墨在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的小葫芦肉呼呼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后笑道:“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我做了,而是你们几个一起来做这个生意。”
几女呆住了,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墨。
“我们来牵头做这个生意?我们能行吗?”
姜寒酥有点不自信地反问道。
沈墨道:“当然行,而且不光是你们几个,最好还把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位的家人也邀请过来一起做。”
众女再次呆住了。
夫君这是单纯的做生意吗?
感觉好像在下一盘大棋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国君要搞小金库
觉得沈墨做纺纱生意是要下一盘大棋,说对也不对。
使用珍妮纺纱机最朴素的原因就是赚钱,没有太多其他复杂的原因。
诸如什么打经济战啊,或者说催生工业革命的发展等等这些高大上的原因,兴许以后会起到这方面的作用,但是初衷还就是赚钱。
沈墨缺钱吗?可以说不缺,也可以说很缺。
打了两年多仗,攻城略地,抄没了那么多乡绅大族的家产田产,缴获的物资和金钱都是一个海量的数字。
战争永远是世界上最烧钱的事情,但是同时也是赚钱最快的营生。
哪有什么生意能比得上抢别人的钱来的更快啊。
但是战争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秩序总归是要恢复的。
自己和自己带领的阵营是为了拯救世界,而不是让世界变得更加混乱。
况且,虽然缴获的多,但是消耗的速度同样很快,花钱的地方同样很多。
就算是有系统做金大腿,可以极大的缩减训练军队的成本,但是要召唤军队也是同样需要花钱的。
除了正兵不说,守备军和村兵可都是实打实的土著,是需要发放军饷和管饭的。
还有他们的装备武器都是需要花钱的。
军队每一次作战消耗的子弹炮弹火药以及箭矢还有损坏的各种装备武器,这些东西每一样都需要花钱。
更不用说消耗大头的粮草了。
建立政权,要成立各种衙门,要建造官衙,任命官员以及招募下面的小吏和衙役,有了人以后还要给他们制作官袍,发放俸禄,还得管饭。
更年过节还得发个福利双薪什么的。
还有朝廷以及各级官府衙门日常的办公经费。
除此之外,各级学校以及各种考试等活动同样要花钱。
花钱的地方很多,但是挣钱的渠道却很少。
虽然目前有商税,农业税那些最早的老区都恢复到了一个比较正常的水平,但是大部分新打下来的地区还都被朝廷免了当年的赋税,就算第二年交税那也是减半的。
直到第三年才能按照正常标准去缴纳赋税。
就算是商税,为了鼓励工商业发展,目前的税率并不高,可以说是很低。
除了刺激经济发展,收拢民心的原因之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沈墨现在占领的地区除了吉安府之外,其他地方在这个时代都属于贫穷落后的地方。
当世最繁华,商业最发达,手工业同样发达的地方还是在江浙苏杭一带。
从宋开始,江南一带就是朝堂的钱袋子。
每个王朝都要努力攥在手里的钱袋子。
如果按照楚国现在实施的税率,如果放在江南地区,那收上来的商税绝对比现在能翻好几番。
说了花钱的地方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沈墨要给自己赚钱的重要原因。
以前搞到的钱没有公私之分,所有收入全部都是充到国库里面去了。
沈墨这个国君一家子吃喝拉撒各种用度都是直接由国库支取的,他是不领俸禄的。
这样做一开始问题还不大,但是随着越来越正规,再这样公私不分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譬如现在日子过得穷,大家同甘共苦,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国君也是一样,带头节俭。
但是随着地盘越来越大,基业越来越大,国君的老婆孩子越来越多,国君各种需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那每年的开支肯定是节节攀升的。
国君也是人,也要过日子,也有各种欲望。
没道理天下人都能过好日子,就得国君一家子粗茶淡饭。
这样一来,户部管钱的大臣就不乐意了。
年终的时候拿着财务报表往国君面前一放:“君上,您瞅瞅。您这一家子这几年的开支年年上涨,这可不行啊。您得节俭着花,否则就要朝着昏君的路子上堕落下去了。”
沈墨心中再不爽,也不能生气,更不能揪着对方领子一顿臭骂:“你难道不知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整个天下都是老子的,这国库的里钱也是老子的,老子爱花多少花多少!”
要是真敢这么说,那昏君的帽子立刻就戴上了。
理论上没错,但是实际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家说这话,也是在尽自己的职责。
当君主的要是敢这么喷对方,那是对人家工作的不尊重。
人家要是不说这话,那其他的臣子就得喷他尸位素餐渎职敷衍了,甚至可能还会给他扣上一个谄媚君上的奸佞之臣的大帽子。
这还是沈墨没有设立言官,要是设立了言官,那些领着朝廷俸禄的喷子能对着君主的每一笔开支都能找到开喷的理由来。
所以要想过得舒服,无论是君主还是百姓,都必须要实现财务自由。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皇帝要给自己设立内帑的原因了。
虽然现在楚国朝廷上还没出现上面说的情况,但是未雨绸缪,迟早都是要分开的。
除了怕被人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花钱走国库的话太麻烦。
现在虽然沈墨只需要一道手谕就能派人从国库把钱领出来,但是这些流程迟早都要正规起来的。
以后肯定是要经过户部乃至理政院的审核等一系列手续后最后才能领到手。
这样一来,国君要花的每一笔钱的由头下面的臣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当然就很难受了。
比如沈墨想给自己的几个老婆做几件新衣服,天热了给自己在御花园盖个亭子,西域来的葡萄酒不错,想屯一批放在库房里夏天冰镇着喝……
想象一下,户部的官员看到这些用途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十有八九要嘀咕一下君上的生活是不是有点不够圣明云云的。
总而言之,为了不让自己花钱的时候被人指手画脚,为了不让自己干了个啥臣子们都一清二楚,所以必须要设立自己的内帑。
其实小金库说起来早都开始有进账了。
就是沈墨之前让娄小茹成立的专门制作汉服的“锦绣阁”,那就是沈墨私人投资的,所有得到收益理论上来说都是由他支配的,并没有充入国库之中。
现在锦绣阁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了,在楚国的地盘上各个大城都设立了分店,赫然成为了楚国第一成衣品牌。
除了做工精细,款式精美,价格公道,产品线丰富等诸多优点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锦绣阁是属于楚国国君的私人产业。
据说君上一家子穿的衣服都是锦绣阁制作的。
朝中的各位大臣的朝服以及常服也同样是由锦绣阁制作的。
这年头可没什么招标的做法,朝廷相关衙门有了制作官服的需求之后,直接就下单给锦绣阁,锦绣阁接单后开始制衣。
完成后朝廷支付款项,这些钱就从国库流入了沈墨的小金库。
所以锦绣阁成立这一年多来给沈墨赚的钱也是相当可观的,只是沈墨平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基本上平时都是由娄小茹操持。
不过娄小茹做事很讲规矩,虽然都是一家人,但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账本拿给沈墨看。
沈墨懒得看,就把这差事交给了姜寒酥。
姜寒酥这个主母,要服众,除了本身的国君正妻身份之外,要想收服下面的人就必须要施恩。
而把钱袋子管好就是她施恩的第一步。
有了钱以后才能谈得上施恩,毕竟施恩不能光是嘴上说,还得让下面的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恩威并施,下面的人才会服气,后院才能和谐。
没有钱只靠灌鸡汤或者仅凭身份压迫,那迟早要出乱子的。
她可不是沈墨,没有系统,没有一群忠心耿耿的系统嫡系。
“夫君,为什么要把两位相公的家人也一起带上呢?”
雷九妹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小丫头虽然聪慧,但是毕竟经历的事情少,读的少也少,很多事情白映波一点就通,她却依然不明白,属于那种率真野性的傻白甜。
白映波虽然有时候娇憨,但是心思却相当的通透。
沈墨指着白映波道:“小白,你给小九说说为什么。”
白映波眨了眨眼道:“夫君的意思应该是觉得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样以后两位相公就对夫君更加忠心了。”
雷九妹露出恍然的表情道:“原来是这样啊,夫君还真是聪明啊。”
沈墨点头表扬道:“小白说的不错,但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小竹子你说说。”
又将目光转向了姜寒酥。
这时候小葫芦又睡着了,眼睛闭着,白嫩的小嘴巴微微张着,还不时地跟鱼儿一样吐出一个泡泡来,简直可爱死了。
姜寒酥宠溺地瞅了一眼儿子,抬起头来轻笑道:“除了刚才小白说的这个原因之外,夫君应该是更想贴补一下两位相公,让他们的家人过得好一些,也好让他们更好的为国尽忠。”
沈墨笑着道:“知我者小竹子也。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姜寒酥被他当众夸奖,俏脸一红道:“今天跟着两位相公的夫人闲聊的时候发现她们的外衣虽然是新的,但是从露出来的中衣领子包括鞋子都是旧的。而且王夫人头上的叉子也是旧的,而且还是铜的。于老夫人更是简朴,头上除了一枚铜簪子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首饰。两位相公平时简朴,于相公更是一生清廉,就算夫君给他们的俸禄相当丰厚,但是要用来养一大家子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沈墨心中很是满意,自己这大老婆还是很细心的。
其实他今天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提出要将于成龙和王夫之的家人拉着一起赚钱的。
沈墨给官员们目前定的俸禄标准虽然不算太高,但是也绝对不低。
对于于成龙和王夫之这两位,除了基本的俸禄之外,还有额外的补贴。
而且不时地还会找个由头赏赐一些钱财。
但是这两位都是有风骨的人,赏赐了几次之后就主动找到沈墨表示希望以后尽量少给他们赏赐。
两位老先生觉得自己处于这么高的位置上,本身已经是一种极高的荣誉了,更要在品行上给百官做榜样。
任凭沈墨怎么劝依然坚持。
沈墨无奈,只能随他们。
沈墨点点头道:“小竹子说的没错。我们打天下,不仅要让那些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同样也要这些跟着我们打天下的功臣也过上好日子。以后咱们分工合作,我带着文臣武将驱逐鞑虏,帮助天下穷人过好日子。小竹子你就带着一帮女人帮这些打天下的功臣们过上好日子。”
姜寒酥闻言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也是兴奋,而不是听到要出来做事就下意识的拒绝逃避。
她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子。
“夫君打算让我怎么做呢?”
沈墨道:“我打算成立一个公司来运作这些生意。除了纺纱,锦绣阁也要纳入进这个公司来。当然,锦绣阁的具体事务还是由小茹来管。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营生要纳入公司的经营范围来。小竹子你来当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小白包括九妹还有小茹都加入进来当董事。娘如果要做事的话也可以加入进来。”
陈氏在一旁听了半天,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婿所思所想真的完全跟她见过的其他男人不一样。
竟然主动让自己的女人全部出来做事,虽然早就习惯了沈墨的特立独行,但是听在耳中还是有些惊诧。
此时听到女婿点到自己,先是一愣,急忙摆摆手道:“娘不行,娘老了,就给你们带带孩子,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小竹子她们去做吧。”
沈墨笑道:“娘才不老呢,要是跟小竹子站在一起,别人远处看着还以为是姐妹俩呢。”
陈氏脸一下红了啐道:“你这孩子拿娘开涮。娘都是抱孙子的人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胡话了。”
众女都笑了起来,场面一瞬间变得欢乐起来。
笑罢,姜寒酥问道:“夫君,公司是什么?董事长和董事又是什么?”
沈墨想了想,大概解释道:“公司就相当于一个商行,董事长呢就是这个商行的大东家,董事呢,就相当于其他的小东家们。当然具体要做事,还得给你们配备许多掌柜的还有管事的。两位相公的夫人,还有她们家中的女眷都是读过书的人,让她们在你们手下当个管事的就行。可以给她们发工钱,也可以给股份分红,到时候具体再商量。”
“另外,等铁牛、老李以及老戴他们以后娶了媳妇,也可以拉过去一起做事。”
众女一听明白了,都不由得有些兴奋。
白映波举手叫道:“夫君,那咱们这个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沈墨早都想好了,笑道:“就叫锦绣实业公司”。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按套路出牌的君上
对于成立公司这件事,姜寒酥等人表现出来的期待和兴奋超过沈墨的想象。
虽然公司和董事长这些词语对她们来说很陌生,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她们的兴奋。
如果沈墨希望她们跟其他女人一样一辈子相夫教子平淡一生的话,她们肯定也不会反对。
但是如果能做点这之外的其他事情来帮助到自己的夫君以及这个家,体现一些子她们在相夫教子之外的一些价值,她们自然也是乐意的。
虽然对于自己能否胜任这些工作都有些担心,但是在沈墨的鼓励之下最终都满怀期待地答应了下来。
陈氏虽然处于固有的观念觉得女人抛头露面去做事有点不妥,但是却也没有开口反对。
虽然沈墨对自己很亲近,很尊重,但是毕竟他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这个国家的君主。
她虽然是他的岳母,但她更是他的臣民。
说干就干,沈墨找来了后勤处的人,将珍妮纺纱机的图纸交给他,让他尽快做出一架来。
同时又让人去外面寻找一些当前通用的纺纱机来。
到时候用珍妮纺纱机和其他的纺纱机做一个对比试验,就知道它的真实效率如何了。
做这些都需要时间,而三天休沐时间也结束了,楚国朝廷以及各个衙门都恢复了正常上班时间。
上班后的第一天是大朝会,简单理解就是开一个朝廷扩大会议,衡阳城里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参加。
平时朝廷有大事要决定的一般都是沈墨找王夫之和于成龙商量。必要的时候也会把六部尚书包括殿前司指挥使这些各个衙门的大佬们一起叫上过来商量。
大朝会迄今为止也就开过一次,也就是几个月前楚国立国时候。
开会人越多,效率越低。
作为一个前世恨死那些又臭又长废话一堆的会议的创业狗,沈墨给员工们开会的时候从来都是简洁高效,尽量不把自己活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现在虽然换了世界换了身份,但是这个好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所以臣子们对于国君这一点还是很拥戴的,毕竟除了老板,没几个员工喜欢开会的。
今天这个大朝会却是有开的必要,毕竟是开年第一天,还是要对今年要做一个展望,各衙门汇报一下本年度的工作方向,最后国君再给臣子们灌一些激励人心的鸡汤,就算是一场圆满的大朝会了。
沈墨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大殿之中站着的百十号身穿各色官袍的臣子们,一脸端庄地接受着臣子们的大礼参拜。
虽然他不喜欢别人跪拜,但是当初制定礼仪的时候王夫之这个倔老头却固执地坚持要保留跪拜礼。
他还举出了宋朝的例子来说服沈墨。
宋朝的时候,臣子们平时见皇帝都是鞠躬即可,不需要跪拜。但是在大朝会等正式场合也是需要行跪拜礼的。
沈墨无奈,看着老头一脸准备坚持到底的架势,只好随他。
这个老头在一些大事上面对沈墨这个国君的意见往往非常尊重,但是在一些细节方面有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坚持。
沈墨往往是妥协的那一方。
不过想象也挺好,这也许就是这样的老头被人尊重的地方之一。
接受完了臣子的跪拜大礼,沈墨抬手喊了一声:“诸卿平身。”
他身旁可没有唱礼的太监。
不仅没有唱礼的太监,沈墨身边更是没有一个太监,甚至连宫女都没有。
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在皇宫里,只是白天在皇宫里上个班,晚上还是回自己的国公府。
虽然之前也有臣子上奏章提出说要遴选良家子和良家女冲入后宫使用,但是直接被沈墨给打回去了,并且告诫群臣此事休要再提。
且不说自己本身对于那些残缺之人观感如何,就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很不人道的做法。
宫刑本就是一种酷刑,除了身体上永久残缺,对人的心理更是一种极大的摧残。
正常的百姓,只要能活下去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割上一刀送入宫中?
宫女也是一样,数千上万名妙龄少女被冲入后宫,等待君主临行。
可是君主就算是长着一副铁腰子也忙不过来,绝大多数宫女最终的下场就是在宫中孤苦一生,苦苦等待君王的临幸,从风华正茂到人老珠黄,最终活生生熬死在那深宫之中,极为悲惨。
沈墨现在当了国君,肯定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还有无数的士兵没有媳妇,这些少女嫁给他们,多生孩子多缴税才是正道嘛。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太监和宫女都算是一种奴隶,君主的家奴。
沈墨早都宣布了废奴政策,自然不能再去打自己的脸。
他府中的那些下人侍女们除了几个妻妾的侍女,其他的人全都是系统农民转职过来的。
又忠诚又能干,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刺杀下毒之类的事情。
就连青竹紫竹以及如烟那几个侍女,也都属于自由身。想嫁人的时候说一声,姜寒酥他们随时会放人,而且还会给送上一笔丰厚的嫁妆。
但是看样子,没有大的意外,那几个丫头是要打算一辈子赖在府中了。
沈墨以身作则,下面臣子们自然更不允许蓄奴。所有的下人都是要以雇佣的形式存在的。
若是被人告发蓄奴,一旦查实,不仅乌纱帽要丢,而且还要坐牢的。
所以,在那个提议给后宫充实宦官和宫女的官员被国君给严厉训斥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这事情了。
行完大礼之后,沈墨让众人落座。
沈墨对臣子们还是很优待的,每次朝会,无论大会还是小会都是有座的。
只是这座位不在这大殿上而已,而是需要移步到隔壁的大会议室。
隔壁那个大会议室是沈墨让人特意做的一个环形会议室,呈阶梯状。
国君的位置在最上层,居高临下。
次一层是于成龙和王夫之这两位阁老的。
再下一层是就没有分高下了,按照官职前后排就坐。
这个大会议室建成之后也就用了一次,也就是立国大典那次。
对于这样的朝会模式,臣子们虽然感到新奇但是也没有太惊诧,反而觉得君上很体恤臣子。
这样既能保持上下尊卑,也不用那么辛苦。
毕竟楚国朝廷的这些臣子们,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当官。
可能唯一当过官上过朝的也就于成龙一人了。
不过于成龙对于沈墨这个国君各种特立独行不拘一格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诧。
沈墨给这个大会议室命名为议政堂,小会议室则命名为执政堂。
一般召集重臣议事的时候会在执政堂。
大朝会由百官之首于成龙主持,老于头也不是那种爱讲废话的人,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先说起了今年的一些主要目标。
首先是军事上,要在年底之前,争取将楚国的疆域扩展到长江南岸。
也就是说要将长江以南的所有土地都纳入楚国的统治范围内。
说到这里,于成龙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下面。
果然,下面的官员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惊叹声。
“这个目标有点难吧?长江以南至少还有一半土地没有打下来。”
“不错,还有大半个江西,广东、福建以及安徽、浙江和江苏六个省,这要全部打下来需要耗费多少钱粮啊。”
“我大楚立国不久,底蕴不足,现在应该养精蓄锐一两年再北上才妥当。”
“朝廷是不是有点好高骛远了?我们要不要上书劝谏君上?”
……
沈墨耳力非常好,而且这间议政堂在设计的时候就有聚音的效果,所以臣子们虽然窃窃私语,但是沈墨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心里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
说这话的基本上都是文官,而且还都是那些品级比较低,六七品左右的当官时间不久的。
跟这些人接触久了,沈墨越来越深刻的理解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句话了。
事情未做之情侃侃而谈,一副天下事尽自己掌握之中的架势。
一旦真有事情发生,却又往往仓皇失措,下意识的逃避退缩。
但是别人做事的时候他们往往又喜欢站出来挑毛病刷存在感。
所以这也是沈墨没有设立言官的主要原因,干啥啥不行,挑刺他第一。
于成龙脸色一黑,轻咳一声,下面里面安静了下来。
相比较于国君,下面的官员们显然更畏惧这位于相公。
除了他本身的官职以及深得国君信任之外,于成龙的性格方正严肃,又当了二十年的官,一步一步从下面爬上来,经验何其丰富,洞察力何其敏锐,那些年轻的官员在他面前就感觉没有穿衣服一样。
更重要的是于成龙本身又极为清廉,个人能力和品行都是无可指摘的。
谁要攻击他,也就只能从他曾经在满清出仕这一点攻击。
但是这一点显然是一个忌讳,谁要敢这么做那就等于是自己找死。
谁都知道于成龙本不愿意投降,是被国君的诚意和个人魅力给折服的。
如果谁拿这件事来攻击他,就等于直接攻击国君,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下面安静下来之后,于成龙继续宣读。
军事上除了要开疆拓土之外,还要编练守备军,将那些已经打下来但是仍然没有彻底平定的地方要彻底稳定下来。
然后是要在今年端午前后举办楚国第一次科举考试,由文部和兵部主办,国君亲自出题。
之所以有兵部,因为这次的科举不光要选拔文官,同样也要选拔武将。
自然兵部也要参与。
接下来还有诸如要在所有占领超过半年以上的县全部开设县学,凡是到期没有完成的知县都要被问责。
……
等到年度目标说完之后,于成龙话锋一转,又开始回顾从前。
总结了自沈墨东安县起事一直到现在的各项大事。
焦家庄起事,占领东安,到永州之战、衡阳大战到建立楚国,吞灭周国,攻克江夏等重大事迹。
虽然都是言简意赅,每个大事件都是几句话总结,但还是听得下面的臣子们神情振奋,齐齐起身对着沈墨躬身大叫道:“君上威武!大楚威武!”
君主的功绩也是需要不时地要给臣子们温习一下的,这也是增强君主威望的一个小手段。
喊完威武,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劝进环节了。
臣子们大年三十宫廷晚宴的时候劝进过一次,那是第一次。
被君上被婉拒了。
今天这是第二回,臣子们都写好了劝进表,趁着这会气氛正好,全都掏出来捧在身前对着国君的方向齐声叫道:“君上英明威武,文治武功,堪比古之明君,臣等恭请君上进王爵,以正社稷,安民心。”
按照程序,这次的劝进君上还是要婉拒的。
再过上几天,大家再一次劝进,君上就勉强答应,这事情就算成了。
所谓事不过三嘛。
所以众人都知道今天这是要走一个流程。
沈墨高踞上座,俯视着下面的臣子们,心中忽然决定叛逆一次。
他笑着道:“将诸位卿家的奏表呈上来。”
坐在角落里担任辅助工作的十名文吏立刻分别上前,将官员们手中的劝进表接过来呈到了沈墨面前。
沈墨面前的御案非常宽大,上百本劝进表几乎将御案全部摆满。
沈墨面带微笑一一翻看起来。
下面站着的臣子们等了片刻后觉得不太对劲,面面相觑。
君上难道不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婉拒的吗,这些奏表上都是一些拍马匹的套话,无非是什么英明神武之类的废话。
为什么君上却看得这么认真呢?
君上不是不喜欢臣子们阿谀奉承的吗?
难道君上忽然转性了,喜欢听臣子们对自己大唱赞歌?
大臣们眼神交汇,但是却没人敢说话。
毕竟这时候说话就是太不开眼了。
又翻看了基本之后,沈墨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忠臣,微笑道:“既然诸位卿家这么诚心认为我该进位王爵,那我就从善如流,进位王爵。“
此言一出,臣子们面面相觑,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君上,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这就接受了?
想称王的心是不是有点太过迫切了?
不过还是于成龙反应快,立刻带头高呼道:“臣等参见王上!”
其他臣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也急忙跟着参拜:“臣等参见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