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女侠客》 第001章 寡妇相亲 赣州城是一座四季如春、风景优美的城市。 这一日,城里来了一个非常年轻富有的寡妇。她穿的是绫罗绸缎,乘的是香车宝马,住的是豪华客栈,一掷千金,阔绰大方。 据说她丈夫是开金矿的,可是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死了。 有人说她到赣州来是观光的,但也有人说她是征婚来的。 寡妇主动找对象,这可真新鲜。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年纪轻轻就守寡,又那么富有,谁耐得住寂寞? 媒婆们闻风而动,一下子,赣州城最厉害的三个媒婆,全在她这里凑齐了。 这三个媒婆,都有一个有趣的外号。一个叫菠萝蜜,嘴巴挺甜,心眼也多;一个叫榴莲,话中带刺,味道特别;一个叫空心菜,擅长空口说白话,骗小姑娘上当。 三个媒婆谁也不愿意先开口,以她们的经验,谁先开口的准没戏,最后没办法,只好抓阉解决。 “马夫人,”抓到头号的是榴莲,“我们赣州,那可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您若是嫁到赣州来,保准您心情舒畅,延年益寿!” “没错,我也喜欢赣州,”马夫人柔声细语地说,“但不知您要给我说的是哪户人家?” 这个夫人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三个媒婆几乎同时这样想。 “这户人家,要跟江南首富谢氏家族比,那肯定是差了一点。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完全不在话下!” “有钱没钱我倒无所谓。关键是看他有没有本事!” “要说赚钱的本事,那肯定没几个人能赢过他。最顺的时候,他一天能挣二千两银子呢!” “哦?”马夫人颇感惊讶,“那他叫什么名字?做何营生?” “他叫张海,搞投资,做的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榴莲话刚说完,另外两个媒婆都哈哈大笑起来。 “唉哟,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哪号人物呢!这个张海,不就是整天托着个古董花瓶、专门在街上搞碰瓷的那个小混混吗?” “榴莲妹妹,你该不会是生意差到饥不择食了吧?” 榴莲被揭了底,脸上有些愠色,却也无可奈何。 …… 轮到菠萝蜜开口了,她问:“马夫人,我们赣州城最有钱的谢氏家族,您应该听说吧?” “我知道!财力雄厚,非同一般!” “放眼整个赣州,唯一能跟谢家分庭抗礼的,大概就只有宋氏家族了!而我要说的这个人,就是宋氏家族的顶梁柱——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宋老爷!” “哦?”马夫人感兴趣地问,“不知宋老爷多大了?” “年岁是大了点,不过,老夫少妻,才更懂得疼爱呢!” 马夫人尚未表态,榴莲就双手作揖恭喜道:“马夫人,您要是嫁入宋家,人人都会夸您有福气呢!” “怎么说?” “一下子就做太奶奶了,这不有福气吗?” “做太奶奶?这么说,他年纪有六七十岁了吧?” “那是肯定的!依我看,宋老爷这哪是娶妻呀,分明就是想找个人暖身子!马夫人,您要是嫁给他,那不就是守活寡吗?不,那日子,比寡妇还难熬呢!” 说完这话,她扭头望了菠萝蜜一眼,脸上全是报了仇的得意。 …… 终于轮到空心菜说话了,她问:“马夫人,老身冒昧地问一个问题:您比较注重男人的哪种本事,是处世的本领,还是男人的威风?” 马夫人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下:“这……两者都不能太弱吧!” “那我说的这个男人,肯定合您的心意!” “是吗?” “他在赣州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神勇英武,事业有成,多少女人都想嫁给他!” “哦?赣州城还有这样的男人?” “有,当然有!他就是知府衙门新上任的薛总捕头!” “总捕头?”马夫人似乎颇感兴趣。 “在赣州府,只要他跺一跺脚,大地都会震动!”空心菜继续吹嘘着,“嫁给这样的男人,您脸上多有光彩呀!走在街上,别人尊敬地称呼您‘薛夫人’,这是多么体面的事!” “那他有房子吗?”听得出来,马夫人心动了。 “当然有!那是一座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大宅院!” “那他娶妻生子了吗?” 空心菜正要回答,榴莲已经抢在她前头说道:“已经娶了五个了!您哪,一嫁给他,就是现成的六姨太!六个女人轮流侍候一个男人,少说也要六天才能轮到一回,心里还不憋得慌!” 空心菜反驳说:“这不恰恰证明,他很出色吗?” “就怕他太出色了,眼睛整天盯着美女,就跟色狼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空心菜讥讽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你那个木头似的丈夫,也只有你爱!” 榴莲被这句话激怒了:“只怕坏过头,连人都敢杀,那就恐怖了!睡在他身旁,夜夜都要做噩梦!” “杀人?”马夫人低声咕哝了一句。 “马夫人,您别听她信口开河!”空心菜急忙澄清,“薛总捕头为人正派,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这个我相信!”马夫人说,“身为总捕头,怎么可能以身犯法?是不是?” 空心菜不禁洋洋得意,看来有戏了! 马夫人又接着说道:“你们说的这些男人,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优秀得很。只是小女子相貌丑陋,还不知道他们看得上看不上!” 相貌丑陋?三个媒婆面面相觑,说话如此悦耳动听的女人,怎么会相貌丑陋? “马夫人,您太谦虚了……”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的那道帘子掀开了,马夫人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她头发花白,眼睛深陷,鼻梁歪曲,嘴角溃烂,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疙瘩,完全就是一个麻疯病人病愈后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是她们这辈子见过的最丑的女人。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村里那个张秀才也托我说媒,先走了!”菠萝蜜率先告辞。 “我也有点事,就不奉陪了!”第二个走的是空心菜。 榴莲叹了口气,也要走,却听马夫人叫道:“等一下!” 榴莲正诧异间,只见一个侍女捧着一个盘子走出来,盘子里装的全是黄灿灿亮闪闪的金子。 “我想,您一定很乐意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吧?” 是的,看在金子的份上,我很乐意。榴莲心里这样想。 “我早就听说过薛总捕头的英名,对他早已心生爱慕。不瞒您说,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下嫁于他。” “哦!”榴莲恍然大悟。 “可是刚才听你所言,不免心生顾虑,所以想多方面了解一下。您能详细讲讲,他是怎样一个人吗?” “这……” “我只是为了婚姻考虑,不希望遇人不淑。如果真不合适,我再过一两天就回去了,从此再不踏入赣州城半步!” 榴莲打消了疑虑,说道:“那您找我,可真是找对人了!” “哦?我在赣州人生地不熟,能信任的人也只有您了,不是吗?” 榴莲顿时受宠若惊。能被如此富有的人信任,真是幸运的事!她这样想着,又朝盘子里的金子瞅了一眼。 “那您刚才说他杀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宋老爷最疼爱的小女儿即将出嫁,宋老爷特地为她打造了一棵金枝玉叶的黄金树,准备送给她当嫁妆。有一天夜里……”一打开话匣子,榴莲就娓娓讲开了。 “哦!天哪!可没想到薛三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马夫人吃惊地叫道,“今天是您救了我,要不然,我还傻傻地往火坑里跳呢!” 榴莲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 “这些金子您拿回去吧!一来当作见面礼,二来也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莫名其妙发了一笔横财,榴莲顿时欣喜若狂。 第002章 幸运的猎人 住在城北后山的王五和李刚是好邻居,经常在一块打猎。这天,他们又相约一起上山。 “听说了吗?咱们城里来了一个有钱的寡妇,正在征婚呢!” “听说了!我家隔壁的吕四,今早上也去凑热闹了,他还招呼我一块去呢!” “那你怎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去了又能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啦!万一被她相中,一辈子可就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福了!” “我才不稀罕!我这辈子就只在意秀枝一个人!” “我也是!我只在意秀兰一个!” “只恨咱俩没本事,没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两人都沉默了。 原来,他们俩爱上了村里的一对姐妹花。王五喜欢姐姐蒋秀枝,李刚喜欢妹妹蒋秀兰。早在一年前,他们就托村里的李婶上蒋家提亲,蒋老头却以他们家穷为由,一口回绝了。 这对姐妹花长得很漂亮,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也不知道哪天会被人采了去。 上了山,眼前突然有黑影闪过。凭经验,他们猜到那是一头野猪。 一路追踪,他们很快就把这头野猪给拦截击毙了。不过,他们心里却暗生诧异,因为跟以往比起来,今天捕获这头野猪太容易了! 仔细一瞧,原来野猪原本就受了重伤,腿瘸了。 虽然捡了个便宜,王五和李刚并没有预料中那么高兴。 “这头野猪,该不会是别人先下手的吧?”王五说。 “我也是这样猜想的。要不,咱们先别急着走,要是有人来认领,就把它还给人家!” 两人坐下来,王五眼尖,一下子注意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李刚也注意到了,“瞧,那是什么?” 他们走过去,往草丛里一掏,竟然掏出来两个金元宝,每一个足足有二十两。 天哪,这太奇怪了!在这荒山野岭,居然还能捡到金子! “这一定是哪个人路过这里,丢失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不然,他一定急坏了!” 两人重新坐下来,既等人来认领黄金,又等人来认领猎物。可是直到太阳落下山去,也不见半个人影。他们只好怀里揣着金元宝,抬着野猪下山去了。 刚回到王五家里,就见李婶从屋里迎出来,说道:“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呀!我都等了你们一下午了!” 王五诧异地问:“李婶,有事吗?” “是喜事!我给两位道喜来啦!” “道喜?”李刚心想,难道捡到金元宝的事让她知道了?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听了这个喜讯,晚上一定睡不着觉!那个顽固不化的蒋老头,同意你们的亲事了!” “什么?当真?”王五和李刚简直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蒋老头把我找了去,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 两个小伙子脸上红扑扑的,惊喜、兴奋、激动、喜悦,难以言表。 “那秀枝呢?她答应吗?”王五迫不及待地问。 “秀兰呢?她也同意吗?” 李婶笑了起来:“唉哟,亏你们还口口声声喜欢人家,人家心里的小九九却一点不知道!这姐妹俩要不是对你们情有独钟,还会拖到现在吗?早就出嫁了!” 王五和李刚这下更高兴了。 可是,今天是怎么啦?所有的好运气,都让他俩碰上了! 第003章 丫环的命运 跟两个猎人一样幸运的,还有一个名叫小翠的丫环。 这天是小翠的大喜之日,她家的亲戚和邻居纷纷赶来贺喜。 “小翠小的时候,我就说她面相生得好,将来必是有福之人。怎么样,我说准了吧?” “小翠呀,如今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就有享不尽的福了!” “嫁过去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有空常回来看看!” 周围洋溢着喜气,充斥着恭维和羡慕,但是小翠的眼里,却有一滴泪水在打转。 她要嫁的丈夫,就是菠萝蜜口中那个叱咤风云的宋老爷。他确实在商界辉煌灿烂过,但那是数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宋老爷,已经是暮气沉沉,行将就木。 最近宋老爷生了一场大病,总不见好,于是他的家人就想着办一场盛大的喜宴,给他冲冲喜,兴许病就好了。 也不知道菠萝蜜是怎么打听到小翠的,找小翠她娘吕氏一说合,吕氏满口答应了。于是当天就下聘,当天就选好了良辰吉日。 看着宋家送来的彩礼,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首饰,滑溜溜的布料,吕氏乐得合不拢嘴。 她的那些亲邻,也个个羡慕不已,一个劲夸小翠有福气。 没有人理解小翠心里的苦,也没有人真心替她的将来考虑过。嫁给一个七十多岁卧病在床的人,有可能今天是新娘,明天就是寡妇。 况且,她的心里早已有了意中人,是邻村的一个秀才。 菠萝蜜进来了,一见小翠还没化妆,不禁皱起了眉头。“小翠,你倒是快点呀!宋家的花轿说到就到!” 小翠含着泪说:“不!我不嫁!” “你怎么到现在还说这种话?你娘已经收了宋家的彩礼,骗婚可是要吃官司的!你想让你娘去坐牢不成?” 听到“坐牢”二字,小翠不由愣了一下,显然怕了。 她缓缓地脱下外衣。这件衣服,是她以前的主人徐小姐赏给她的。 睹物思人,她不由得又想起小姐来。 “小姐,你在哪里?你过得还好吗?”她无比伤感地想着。 …… “都已经辰时了,宋家的花轿怎么还不来呀?”有人咕哝着。 在门口等着迎接花轿的那些人,早已不耐烦了。 直到晌午,宋家的人终于出现了,成群结队,少说也有二三十个。虽然来的人不少,却不见有花轿。 “我们宋老爷不想成亲了!”来人说道,口气就像宣读圣旨似的。 吕氏听到这句话,顿时目瞪口呆。 “昨天送过来的彩礼呢?” “都……在……” “那我们要悉数搬回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 “你耳朵聋了吗?我们要搬回去了!” 吕氏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疼痛,却不敢阻拦。以宋家的势力,要整死她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直到宋家人趾高气扬地走了,她才号啕大哭起来:“我的彩礼!我的彩礼没了!” 她家的那些亲邻,也个个惋惜不已。 “无缘无故的,怎么就不成亲了?” “该不会是宋老爷已经……” “肯定不会!如果真是这样,宋家办丧事还来不及,还有闲心收回彩礼?” 众人也都觉得这不合常理。 “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昨天晚上有个蒙面人夜闯宋府,拿剑威胁宋老爷:只要他敢娶小翠,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本以为这是有人胡编乱造的,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原来如此!”人们恍然大悟。 “连宋府都敢闯,那这人的武功一定十分了得!” “我要是有那么好的功夫,就顺带着把宋府的宝贝带一些回来!” ……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时,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在小翠的家门口停下了。 有人认出了这辆马车,是那位外地来的富有的寡妇乘坐的。 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美丽的侍女。她径直朝吕氏走过去,问道:“你是小翠的娘吗?” “是!您找我……”吕氏见对方仪表出众,衣着华丽,态度自然十分恭谨。 “我家夫人听说你女儿乖巧懂事,手脚勤快,是这样吗?” “没错!您说的全都对!” “那么,你愿意让她去服侍夫人吗?” “当然愿意!”吕氏喜出望外,“可是我养了她十六年了,我想……” “五十两?怎么样?” “五十两?” “是不是嫌少?我家夫人说了,最多也只能一百两!” “一百两?” “对!如果你同意的话……” 吕氏当然同意,只有傻瓜才会拒绝。 “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在这张卖身契上签个字,一百两黄金,马上送到你手上!” “黄金?!”吕氏激动得手在颤抖。要知道会有这么好的事,当初就应该多生几个闺女! 她转过头去问亲邻:“你们谁帮个忙,去把小翠叫过来!” 马上就有人跑进屋里去,把小翠领出来了。她的眼角虽然还挂着泪痕,但脸上却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管母亲怎么安排,只要不是嫁去宋家,她都乐意。 她觉得自己就是丫环的命,服侍谁都一样。当然,若是新主人也能像徐家小姐那样好,就更完美了。 先前的那位侍女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她领到马车旁,说:“上去吧!我家夫人等着你呢!” 小翠答应了,正要爬上车去,只听有人叫道:“小翠!” 小翠一听这声音,顿时欣喜若狂,激动得差点摔倒:“小姐!” “对,是我!”帘子里面的那人说道。 “那您找到母亲了吗?” “不,还没有!我这次回来,一来祭奠含冤受屈的亡父,二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对!薛三害死了老爷,这笔血债,一定要向他讨还回来!小姐,若是有用得着小翠的地方,赴汤蹈火,我也愿意去做!” “小翠,我知道你对我忠心。” 说完这话,小翠面前的帘子掀开了,马夫人露出脸来。但她的容貌,却把小翠吓坏了:“你……你不是我家小姐!” “小翠!”马夫人平静地说,“你没认错人,我,就是你家小姐,徐琬!” 小翠吃惊极了:“小姐,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我遇到了险境,吞下了师父给的一颗大力丸,虽然最后化险为夷,可也因此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翠不由得放声大哭:“小姐,您是赣州城公认的第一美女,可是,您的命怎么这样苦啊!” “不用为我难过,”徐琬反而宽慰她,“岳州府之行,我从没后悔过,虽然没能找到母亲,可我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第004章 初次遭难 让徐琬吞下后变丑的那颗药丸,是师父高胜寒送的。 那是两个月前,师父问:“你确定要独自一人前往岳州府?” “是的!”徐琬答道,“我相信冯叔叔不会看错,我娘是被坏人掳到岳州府去了!” 高胜寒点点头表示默许,“你名义上是我徒弟,但跟我学艺仅仅六天,连皮毛都没学到。江湖险恶,为师送给你一颗药丸,关键时刻可能救你一命!” “哦?”徐琬期待中充满惊讶。 “这是一颗大力丸,你要是吞下它,可以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就连师父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不到危急关头,你可千万别服用!” “为什么?” “因为它会让你变得奇丑无比!” 徐琬一惊,差点把它丢掉。 “你要是害怕,那就不要出门了,为师自会保你周全!” “不!”徐琬答道,“只要能找回母亲,即使变丑了又有什么关系!” 找回母亲,关系重大,不仅可以一家团聚,更可以向世人证明:我父亲不是你们所说的杀人犯! …… 夕阳西下,秋风古道,一骑红尘滚滚而来。 骑马的英俊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徐琬。她一路爬山涉水,风餐露宿,终于抵达岳州府。但是,不知她是病了,还是困了,整个人匍匐在马背上,左摇右晃,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跑出一段路后,她终于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昏倒在大路旁。 她本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幸好穿着男装,遮掩住了一些仙气,有个过路人经过她身旁时,掏走了她行囊里的几两碎银,然后叹息着摇摇头走开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当时,这是屡见不鲜的事。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琬才缓缓醒来。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处一户富贵人家中。身下躺着的,是一张雕龙画凤的大床,周围是轻纱罗帐,红鸾锦被,一股暗香扑鼻而来。 徐琬心里暗自一惊,但见自己衣不解带,这才松了口气,放宽了心。 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不能动弹。四条粗壮的绳子,一端捆住她的手脚,另一端系在床的四个角上,迫使她只能双腿叉开仰面躺着。 这是要干嘛?是想对她意图不轨吗? 想到此,徐琬顿时感到心慌意乱。 她本能地大叫起来,叫声刚落,就见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孩跑了进来。 “小姐,您醒啦!” 徐琬心里一惊,问:“你为何称呼我小姐?” 丫环扑哧一声笑了:“你明明就是小姐嘛!” “你怎么知道?” “你昏倒在路旁,是我和周管家把你抬上马车的。一摸你的身体软绵绵,皮肤细嫩嫩,就知道你是小姐啦!” “那周管家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仅是周管家,侯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侯府?”徐琬更吃惊了。 “对,这里是朱侯爷的府邸!” 徐琬早就听说朱侯爷不仅是个恶霸,更是条色狼,心里暗叫糟糕,接着问道:“既然把我救回来,为何还要绑着我?” “这个嘛……小的也不清楚,是周管家亲自动手的!” 徐琬心里顿时掠过一阵恐慌。 “妹妹,求求你把绳索解开,放了我吧!” “不行!”丫环一个劲地摇头说,“要是周管家怪罪于我,我就没活路了!” “妹妹,我们同为女人,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被欺凌吗?” “这……”丫环似乎心软了。 她咬了咬嘴唇,有点胆怯地朝门外张望一下,就要替徐琬松绑。 但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谁敢放人,敢情是活腻了!” 这声音让丫环浑身一颤。“周管家来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丢下徐琬惶恐地退下了。 那个声音苍劲有力,不怒而威,就连徐琬听了也不寒而栗。 …… 周管家走进来后,顺势把门反锁上了,这个动作把徐琬吓了一跳。 但徐琬一再告诫自己别慌,别慌。 她厉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周管家说,“若非我把你救回来,你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被坏人占了便宜!如此大恩大德,就算以身相许也不过分吧?” 徐琬仔细打量着他,发现他竟是个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会趁火打劫? “别过来!”她警告说,“我可是会武功的!” 徐琬尽管提高了声调,周管家却冷笑一声说:“你就算会降龙十八掌,也没用!你已经是我的笼中之物,插翅也难飞!” 他说着走到徐琬面前,一俯身,就开始胡乱撕扯她的衣服。 徐琬顿时吓坏了。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大声呼救,然而,她叫得越大声,他似乎就越兴奋。徐琬忽然意识到,这样苦苦挣扎,只会让自己更加危险。 若要自救,还得另辟蹊径。 一个计策迅速在她脑海里形成了。 “等一下!”她突然大声叫道。 周管家不耐烦地问:“怎么啦?” 徐琬正色说道:“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子汉!你好歹也是侯府的管家,不怕脸上不光彩吗?” 周管家似乎愣了一下。 “只有畜生,才会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莫非你是畜生吗?” 周管家有些恼怒,嘴上却问:“那依你说,又当如何?” “一个男人,要能俘获女人的心,让她心甘情愿奉献自己,那才叫本事!你有这本事吗?” “我当然有!你瞧不起我?” “可依我看,你肯定不行,没有一个女人会真心喜欢你!”徐琬故意激他。 “不行?谁说的?”周管家愠怒地问。 “要不然咱们来打个赌:我给你一个月时间,看你能不能征服我!” “打赌?”周管家顿时来了兴致,“这个好玩,我乐意!赌注呢?” “要是我输了,随便你怎么样!” “随便我?” “对!随便你!” 徐琬故意抛出又香又甜的诱饵,目的只为赶紧脱身,免遭他的侵犯,周管家果然上当了! “行!那咱们就一个月见输赢!” 徐琬偷偷地乐了,因为这样的赌局她绝对稳操胜券。 但为了不让他起疑,她故意问道:“若是你输了,又当如何?” “如果我输了,我就满足你三个愿望。” “行!那你赶紧放了我,我还要去找母亲呢!” “你母亲?你是来投亲的?” “不是!我母亲失踪了,我在寻找她的下落!” 周管家“哦”了一声,“我可以替你松绑,但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如果你不听话,要强行闯出去,后果你自己担当!” 徐琬同意了,只要松开她的手脚,就不用再担心受欺凌。 “待会我叫小夏进来侍候你梳洗用餐。不过,她进来时,你可不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啊!” “那我该怎么做?” “你要假装失身于我,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 “我是男人,你得给我留点面子呀!有雷声,没雨点,别人会怎么看待我?” 徐琬尽管处境堪忧,也不由得在心里偷笑了一下。 第005章 虎口脱险 黄昏时分,周管家果然依约来了。他给了徐琬一瓶金创药,说:“你腿上的伤口再不处理的话,只怕会留下祸患!你看,脓汁都渗到你的裤子上了!” 徐琬想到他曾经羞辱过自己,心里又羞又恨,接过来后随手把它丢在床上。 “我很好奇,昨天你怎么会昏倒在路旁?郎中说你是吃了蒙汗药,到底是谁下的?” 徐琬颇感惊讶,原来这人还带她去看过郎中! “是一个老大娘!”她答道。 “老大娘对你下药?她图什么?” 徐琬咬了咬嘴唇,却不说话。 周管家也不追问,而是说:“情况有变,你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过,走之前,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听说可以离开,徐琬很兴奋,“什么事?” “我们来达成一个协议好不好?我帮你寻找母亲,你帮我做一件事!” 多一个人寻找母亲,就多一分希望,徐琬当然求之不得,“做什么事?会不会很难?” “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难,因为你太美了!” “你这是要利用我的美色?”徐琬吃惊地问。 “对!用你的美色去勾引一个男人,假装做他的情人,假装要嫁给他,就行了!” “不行!”徐琬斩钉截铁地说,“出卖肉体的事我坚决不干!” “你误会了,这跟肉体没有丝毫关系,我可以保证,你的清白不会受到丝毫玷污!” “这怎么可能!”徐琬嗤笑起来,“做他的情人,却能保持清白,这不荒谬吗?” “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有办法做到!” 徐琬有些为难:“那么,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在我不能说,等到美人计成功了,我自会原原本本告诉你!” “不行!如果你是去害人,我岂不是成了帮凶?”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坏人吗?” “这可说不准!”徐琬对此人的印象并不好,他羞辱过自己,还夺走了自己的初吻。 “既然你不肯,那小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小夏?她怎么啦?”徐琬吃惊地问。 “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你,结果触怒了侯爷,被侯爷关押起来了!” “救我?”徐琬听得一头雾水。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只能向你讲个大概:半个时辰前,朱侯爷突然提出要来这里看你,你说,以你的美貌,侯爷见了之后,会怎样?” 徐琬没有回答,谁都知道,后果会很糟。 “小夏当然明白,绝不能让侯爷见到你的面,于是她悄悄向侯爷靠近几步,想要让手里滚烫的茶水洒出来烫伤侯爷的脚,却不料侯爷突然站了起来……” 徐琬的心顿时揪紧了,“然后呢?” “然后,就听侯爷大叫起来:‘唉哟,我的命根子!’原来,滚烫的茶水烫到他的要害了!” 这些话若是说给一个不相干的姑娘听,肯定会面红耳赤,但徐琬可顾不上去想这些,“小夏闯了这么大的祸,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当然有危险!不过,只要你配合我演一出美人计,我自有办法救她!” 徐琬大吃一惊:“难道说,你要我用美色勾引的男人,就是侯爷?” “对!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安排你跟侯爷见面!” 为了救小夏,徐琬答应了,“那么,把小夏救出来后,是不是就没我的事了?” “当然不是!你还要继续配合我演下去,直到任务完成为止!” 徐琬拒绝了:“不行!我来岳州府是找母亲的,不想趟浑水!” 周管家沉吟片刻,“那好吧,这事以后再说。明天我去哪里找你?” “迎宾客栈!我要去那里打听母亲的下落!”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徐琬心里很兴奋,她出门时带了很多张母亲的画像,就取出一张留给周管家,“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然可以!你把行囊留下来作抵押,就可以走了!” 徐琬虽不明白他的用意,却照做了。她从行囊里取走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她母亲的画像,一样是她与谢公子订亲的玉佩。再一看行囊,就只剩下用来换洗的衣物了,这样一个行囊,其实丢了也没什么。 “你最好再化个装,”他用手从墙壁上揩了一层灰抹到她脸上,“要不然,你太引人注目了!” 徐琬没有拒绝。化完装,她一溜烟跑下楼去。后门的锁是开着的,门口处拴着她的宝马,她骑上后也不管哪个方向,先跑了再说。 第006章 再遭劫难 徐琬脱身之后,就直奔迎宾客栈而去。刚跳下马,店小二就热情地跑过来,把她的马牵到后院去了。 徐琬正要进门,却见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公差,叫住她仔细盘问: “你是从江西赣州府来的吗?” 徐琬回答:“是!” “找母亲来的?” “正是!” “那就没错了!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 徐琬吃惊地问:“去衙门?为什么?” “有人告你行凶杀人,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跟我们走!” 官差这一说,徐琬顿时惊呆了。 …… 这是一座县衙。徐琬上得公堂之后,发现告她的人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看,正是昨天傍晚对她下蒙汗药、让她在半路上昏倒的老大娘! 看见这个可恶的女人,徐琬的俏脸上顿时有些愠色。可谁想到,老大娘看她时,眼神比她更狠,更怒! 县令斜着身子坐在公堂上,眯着眼睛问:“堂下所跪何人?” 老大娘答道:“民妇吴刘氏!” 徐琬也回答:“草民徐琬!” 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徐琬,有人告你嫖娼,你可认罪?” 徐琬着实愣了一下。 师爷急忙提醒他说:“大人,此人是行凶杀人的嫌犯!” 县令把眼睛睁大些,重新喝问:“徐琬,有人告你行凶杀人,你可认罪?” 徐琬既纳闷又愤怒地问:“杀人?这话从何说起?” 她话音刚落,吴刘氏就指着她大骂起来:“就是你!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徐琬心里直呼冤枉! …… 昨天傍晚,她赶路来到一个三岔路口,看到吴刘氏在地里摘野菜,就跑过去向她问路。结果吴刘氏把她带回家去,并给她做了一碗荷包蛋面。 这碗面,徐琬只吃到一半,因为腿上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她不得不放下筷子,使劲按压伤口四周,把里面的脓汁挤出来。 可是不知怎的,她突然感到非常疲倦,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吴刘氏出去砍柴的儿子回来了。他把柴担放下地的声响,顿时把徐琬唤醒过来。 “娘,来客人了?” “是个漂亮姑娘!”这是吴刘氏欣喜的声音,“儿啊,你有媳妇了!” “漂亮姑娘?不是个公子吗?” “那是她装扮的!你瞧,她睡着了,是娘用药把她迷倒的!……你快去把捆柴的绳子拿来,绑牢了,再抱到床上去!” 听到母子俩这番对话,徐琬才明白了吴刘氏带她回家的目的。幸好她没把面汤吃完,否则药力发作起来,只怕在劫难逃! 趁着意识还清醒,她狠狠掐了一下腿上的伤口,让头脑保持清醒,然后骑马逃跑了。她感觉有人跟在她后面大声叫喊,但她顾不上这些,只管纵马狂奔。 …… “吴刘氏,你状告徐琬行凶杀人,可有凭证?” “有!”吴刘氏哭着说道:“他偷了我家祖传的一块玉佩,然后逃跑了,民妇的儿子去追他,可出门后就再也没回家!” 徐琬听了这番黑白颠倒的话顿时目瞪口呆,“大人,草民身上的确有一块玉佩,但这是我的订亲玉佩,大人如若不信,可派人前往我的家乡详察!” 县令叫人把玉佩呈上堂,问道:“吴刘氏,你家祖传的玉佩就是它吗?” “回禀大人,正是!”吴刘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县令点点头说:“徐琬,如今有玉佩为证,可见她所言不假。你到底将她儿子怎么样了?快与本官从实招来!” 碰上了一个糊涂县令,徐琬暗叫糟糕。“大人,草民冤枉!草民骑马离开后,就没有再见到她儿子了!” 县令冷笑着说:“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你就不肯招认!……来呀,把这个刁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 二十下板子打完,徐琬臀部的裤子上渗出了点点血迹,但她咬着牙,哼都没哼一下。 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公堂上。 “徐琬,你到底招还是不招!”县令继续喝问。 徐琬大声答道:“大人,草民冤枉!” 县令怒了,又喝道:“来人哪!” 他正要下令用刑,师爷急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县令的表情有些吃惊:“什么?女的?” 师爷诡秘地点了点头。 “献给朱侯爷?” “没错!大人,您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县令将徐琬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有些特别,吩咐说:“将嫌犯押入大牢,明日再审!” 第007章 坐牢的滋味 两个狱卒将徐琬拖进牢房,往地板上的稻草堆一扔就出去了,然后,马师爷和另外一个衙差走了进来。 徐琬的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不能坐,不能躺,就只能趴着。她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师爷拦住了:“你身体不便,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 见他说话和颜悦色,徐琬心里,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马师爷从兜里掏出徐琬的那块玉佩,说:“我找吴刘氏问清楚了,这并非她家的祖传之物。那么,它应该是你的。” 徐琬接过玉佩,藏好,眼里闪着感动的泪花。 “马师爷,我真的没杀人……” “我知道!你骑马在前,他跑步在后,怎么可能追得上你?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逻辑。” 徐琬心头一喜,看来,我是遇到贵人了,他能救我出去。 “但是必须等到人找到了,才能证明你无罪,你懂吗?” “我懂!” “听说你来岳州府,是找母亲的?” “对!”徐琬充满感激地回答。 “一个人?” “对!” “那么,在岳州府有亲戚朋友吗?” 徐琬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本府有个朱侯爷,你可听说过?” “朱侯爷?”徐琬微微一怔。她刚刚从侯府里虎口脱险,又怎会不知! “朱侯爷是皇亲国戚,要财富有财富,要地位有地位,不知有多少女人想傍上他这棵大树呢!” 徐琬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果然,马师爷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姑娘,所以想帮你牵这条红线。嫁入侯府,吃香喝辣不说,以侯爷的势力,要帮你找母亲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不要!”徐琬二话不说,直接拒绝了。 马师爷皱了下眉头:“不要?这恐怕由不得你!” “你想干什么?”徐琬警觉地问。 “你孤身一人来岳州,就算失踪甚至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过问,不是吗?” “你……”在此之前,徐琬一直当他是好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要是顺从,我用八抬大轿送你去侯府;但你若是不从,哼,坐牢的滋味,只怕你捱不过一天!” “那我宁愿坐牢!”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师爷皮笑肉不笑地说,“忘了告诉你,这里的犯人白天都到地里干活去了,吃过晚饭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就有伴了!” 徐琬的心不由揪了一下,有个问题是她最担忧却无法预知的:等会进来的犯人,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还有一件事让她更揪心:明天上午之前能出去吗?要是不能,周管家的那个美人计就实施不了,那小夏要怎么办? ……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徐琬侧耳细听,听出是女人的声音,心里顿感欣慰。 “哟,我们家来客人了!”一个胖女人见到徐琬后,欣喜地说。 除了胖女人外,还有另外两个女人也走进徐琬的那间牢房。她们进来后,狱卒把门锁上了。 徐琬急忙向她们点头示好。但说实话,这三个人给她的印象并不好,胖女人目光凶狠,叫人看着头皮发怵;另外两个女人,一个獐头鼠目,给人的印象就是个贼;另一个有点凶悍,看着就像街边的泼妇。 她们并不理会徐琬,而是在旁边窃窃私语: “这妞穿着一身男装,我以为牢头给我们送福利来了呢!”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够标致!我要是男人,看见她一准当场流鼻血!” “这种狐狸精,最好是让她破了相,免得去祸害男人!” 徐琬以为她们是说着玩的,对此并不在意。她太疲惫了,趴在稻草上昏昏欲睡。 但她刚睡着,就突然痛醒了。有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另外那头肥猪则骑在她身上,“啪啪啪”不停地扇她耳光。 徐琬愤怒地质问:“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打我?” 胖女人说:“我最讨厌你这种漂亮的妞!今天我就要打烂你的嘴,让你不敢见人!” 徐琬知道,跟这种心理变态的人没道理可讲,于是就奋力挣脱出来,双掌发力,对准那头胖猪胸口猛地一击,终于把她击倒在地。 但她这样做的代价,是换来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这时候,她那块订亲玉佩突然掉在地上。胖女人认得它是块上等的和田玉,顿时两眼放光。 “这块玉,归我了!”她说着,示意另外两个女人把徐琬放了。 眼看胖女人就要把玉佩放入兜里,徐琬突然猛扑过去,对准胖女人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 若是别的什么东西,丢了也就丢了;但是这块玉佩意义不同,值得她用生命去保护。抢到玉佩后,她急忙跑离她们身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胖女人使劲地揉着被咬痛的手。她对玉佩已经失去了兴趣,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似乎在盘算着,怎样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算娘们。 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你应该还是个处女吧?” 徐琬抬头望着她,眼神不甘示弱:“是又怎样?” “那就是说,你到现在都没享受过做女人的乐趣,这实在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让我们几个来帮你吧!” 说完,她把一根两端都磨得光滑的小木棍,在徐琬面前晃了晃。 徐琬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怒视着她说:“你敢!” “在这里我就是皇帝,你说我敢不敢?”胖女人哈哈大笑,“你们两个过去,把她的裤子扒了!” 两个女人径直向徐琬走去。在徐琬眼里,她们就是两只恶魔。 她拚命反抗,但一个身体羸弱的女孩对付三个彪悍的女人,简直就像小羊在跟老虎作战。她们把她扑倒在地,脱去了她的裤子,然后,胖女人就像一座山似的压在她身上,让她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呼救,但等来的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当冰冷的木棍捅进她的身体时,那一瞬间,她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除了疼痛,还有耻辱,绝望,崩溃,以及想死的心。 她索性不再反抗了,忍着痛,泪往肚里流,任由她们欺辱,任由她们哈哈狂笑。 但是,有个声音却在角落里响起:“这个仇,我会记在心里的!” 社会的不公。 牢房的黑暗。 人性的丑陋。 一天,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第008章 难忘的中秋 牢房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天黑了。一缕惨淡的月光,正好从小窗照射进来,落在徐琬伤痕累累的身上。 这缕月光,是来安慰徐琬的。徐琬却突然想起来,今天正好是中秋节。 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这个,她只觉得满腹辛酸。因为,这一天原本是她与谢公子预定成亲的日子! …… 她的这门亲事,是她十岁那年订下的。 七月的第一天,谢府派人送来彩礼,车队排成长龙,家里热闹非凡。 “小月,”母亲总是习惯叫她的乳名,“你们俩的婚期就定在中秋节,再过一个半月,你可就是他家的人啦!” 她顿时满脸绯红,胸口就像有只小鹿在欢蹦乱跳。 她喜欢谢公子,喜欢他质朴纯真,喜欢他才华横溢。虽然从订亲后就不曾见面,但每半年都会收到他寄来的一个包裹,里面不是鲜花,不是珠宝,而是他写的诗和文章。她如获至宝,不读完就不睡觉,读完第一遍还要读第二遍,然后深情地收藏在一个小匣子里。 她写不出那种文绉绉的诗,但她擅长作画,每次收到他的诗稿,她就画一幅画寄给他。她画得最多的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小桥,这座桥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宁月桥。 七年了。七年来,她把一个少女的相思情怀,都交给了谢公子。 “你们会很幸福的!”温柔善良的母亲为她献上了最美好的祝福。 “我会让他幸福的!”徐琬心里也这样想。 …… 然而,她激动的心情,只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我爹和我娘呢?”她问女佣张嫂。 “老爷天不亮就出去办案,夫人也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事先也没听她说起呀!” “她是负气跑回去的,今天凌晨,老爷和夫人吵架了!” 徐琬很惊讶,“他们感情一向很好,为什么会吵架?” “还不是因为那个刘寡妇!”张嫂解释说,“她涉嫌毒死丈夫,当地县衙要抓她问罪,你父亲却用性命为她担保,结果就闹得满城风雨。你娘就是为了这件事,跟你爹吵起来了!” 徐琬心里暗暗吃惊,“她是啥时候走的?” “天刚蒙蒙亮就走了。” “小翠陪她回去的?” “不,她是一个人出的门!” 听说母亲独自一人那么早出门,徐琬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急忙设法与外公家取得联系,这才知道母亲根本就没回去! …… 十天的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这一天,有人在城东的梅子湖面上发现了一具全身腐烂的女尸。它身上穿着徐琬母亲的衣服,且年龄特征、死亡时间都与她母亲吻合,于是官府认定,这具女尸就是徐琬的母亲沈玉珍。 凭直觉,徐琬相信这不是她娘,因为当她面对死尸时,心里一点悲痛的情绪都没有,都说母女连心,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说道:“没错,我也有同感!不过,最近赣州府并无其它女子失踪,若说她不是你娘,肯定没人相信!这事,还要慢慢查清楚!” 但父亲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几个捕快如狼似虎闯进家里来。为首的薛三说道:“徐总捕头,我等奉知府刘大人之命,前来抓你归案。得罪了!” 父亲吃了一惊:“我犯了什么罪?” 薛三回答:“有人把你告了,控告你杀害妻子、毁尸灭迹!” “杀害妻子?真是荒谬!是谁告的?” “你妻舅,沈冬阳!” “证据呢?没有证据,凭什么抓我?” 薛三冷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只鼻烟壶:“这个你应该认得吧?是在梅子湖附近的林子里找到的!” “这的确是我用过的鼻烟壶,但它半年前就已经丢失了!” “这话你留着到公堂上说,跟我们说没用!” “即便如此,我是不是凶手你应该最清楚!当天,我和你卯时初刻就在后山会合一同办案,可那时我夫人还没出门呢!这个事实,你向刘大人禀过没有?” 不料薛三却说:“徐总捕头,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见面时哪里是卯时,当时都能看得到红彤彤的太阳了!” 父亲就这样被带走了。 …… 那一天,爷爷把徐琬和她的孪生哥哥徐明叫到客厅。 “我相信你们的爹不是凶手,”爷爷说,“我想把老房子卖了,筹一笔钱上京城告御状,你们意下如何?” “爷爷,我支持你!”徐琬很想陪他一起去,只可惜自己是女儿身。 爷爷欣慰地笑了,笑容里含着泪花。“只是这样一来,你们兄妹俩连个栖身的地方也没有了!你们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去投靠舅舅,”徐明说,“他那里清静,我好专心读书!” 爷爷嗔怪地说:“你呀,到现在还是只知道读书!……小月,你呢?” “我不去舅舅家!我恨他!” “可你总要有地方住呀!要不,就让谢公子想想办法?” 徐琬同意了,谢府家大业大,要找个地方安置她,易如反掌。再说,她和谢公子再过二十多天就要成亲了,也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丫头,如此,我也就可以放心去了!” 当天就有一个姓蔡的商人过来看房子,但他出的价钱,还不到市场价的三成。 …… 第二天一早,爷爷就动身去京城了。 到了晌午,丫环小翠匆匆跑来对她说:“小姐,谢府的赵管家来了!” 徐琬心头一喜,“那让他等一下,我们还没收拾好呢!” “他不是来接我们的!他……他送来了一份退婚文书……” 对徐琬来说,这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她跌坐在床沿上,差点昏倒。 缓过神来之后,她顾不得戴上面纱——以往只要见生客,她都要蒙着面纱——就往客厅冲去。 “退婚,是老爷的意思?还是公子的意思?”她单刀直入地问。 “是少爷的意思,因为您是杀人犯的女儿,会影响他的大好前程!” 杀人犯?听到这三个字眼,徐琬只觉得愤怒盖过了伤心。 “这是少爷写给您的信,徐小姐,您自己看看吧!” 徐琬接过信,却连拆开看的勇气都没有。 “少爷还托我带一句话:他希望您半个月内就成亲嫁人,否则就要派人把宁月桥拆了!” “拆桥?这跟我成亲嫁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少爷下个月就要迎娶董家小姐了,他不想让董家小姐误会!” 徐琬无语,怔住了。 “小姐,您那块订亲玉佩还在吗?” “在,怎么啦?” “少爷说,既然婚都退了,留在你身边也不合适,他叫小的也一并带回去,或者扔了……” “不给!” 订亲玉佩就在徐琬身上,但它陪伴她成长整整七年了,记录着她的喜怒哀乐,寄托着她的相思情怀,已经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谁也休想把玉佩从她身边夺走! 小翠见她落泪,也陪着她哭:“小姐,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啊?” …… “咣当”一声,胖女人半夜起来解手,踢到了一个脸盆,把徐琬从回忆中唤醒了。 此时此刻,她早已泪流满面。 “小妞,你怎么还没睡?”胖女人睡眼惺忪地咕哝着。 徐琬愤恨地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为白天的事伤脑筋,对不对?要是担心洞房花烛夜丈夫会怀疑你,那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让你轻轻松松就能蒙混过关。你想知道是什么法子吗?想,就把玉佩送给我!” “休想!”徐琬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 胖女人冷哼了一声,爬上床去睡觉了。 …… 她的洞房花烛夜,不就是今晚吗?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此时此刻,她应该躺在谢公子温暖的怀抱里,恬静地睡着了。 只不过,中秋还是中秋,洞房却变成了牢房,唉!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他们在一起玩耍,突然有条疯狗狂叫着向他们奔过来。谢宁吓得撒腿就跑,徐琬却泰然自若,顺手用手里的木头剑砍向疯狗,把它的一条腿都打瘸了。疯狗急忙跑开了。 谢宁回头一看,惊讶得无以伦比。 “你是男子汉,可不能这么胆小哦!你将来还要保护别人呢!” 谢宁惭愧得脸红了。 两个月后,谢宁又来了。这回他挺直了胸膛,对徐琬说:“我再也不怕恶狗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徐琬摇了摇头。 “我让下人弄来一条恶犬,天天去面对它。渐渐地,我就不怕了!” 徐琬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要锻炼自己的胆量啊!将来你要是遇到危险,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 回想起这些往事,徐琬心里就感到特别甜蜜。 但甜蜜过后,却是心酸。 谢公子,你可记得当年对我的承诺? 如今我身陷囹圄,你又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娶了董家小姐,泡在她的温柔乡里了? 第009章 换了一副嘴脸 天亮了。一个本应特别美好的中秋之夜,除了给徐琬留下一身伤痕,别的什么也没留下,就这样悄悄地、丝毫不近人情地溜走了。 外面响起了哨声,以及狱卒夹杂着怒骂的催促声,胖女人她们急忙跑出去了。 牢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宁静,对徐琬来说是好事。只有独处的时候,她才不用担惊受怕。自打父亲入狱之后,那种颠沛流离、任人欺凌的日子,实在过怕了。 但此刻,她却心急如焚:与周管家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可她还身陷囹圄之中,这可怎么办?小夏怎么办? 还有母亲,明明已经找到迎宾客栈了,却连问一下掌柜的机会都没有,如何不急? …… 一直等到晌午过后,终于传来“吱呀”一声响,牢房的门开了。 本以为是狱卒来放她走的,待她看清楚是马师爷和衙差,不禁大失所望。同时,想起这个人昨天说的话,她心里掠过一阵恐惧。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吴刘氏的儿子找到了!他捡到了你丢失的一把剑,非要亲手还给你,所以两天两夜都没有回家去!” 徐琬顿时惊喜不已,“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然可以,我来,就是放你走的!” 徐琬暗暗欢喜,却有些不敢置信。 “我昨天提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不要!”徐琬断然拒绝了。 “不要?这恐怕由不得你!” “你想干什么?” “我再说一遍:你要是顺从,我用八抬大轿送你去侯府;但你若是不从,我只好把你装在麻袋里送去了!” “你敢!” “我连麻袋都带来了,你说我敢不敢?我想,你应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今天晚上就能享受到床第之欢了,岂不美好?” 徐琬生气地说:“你敢胡来,我就去知府衙门告你!” 但她的威胁根本不起作用。如果她的后脑勺有双眼睛的话,就会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那个衙差,正高高地举起一把鼓槌,随时准备砸向她的脑袋。 “马师爷!”突然有个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什么事?”马师爷问道。 来人望了望徐琬,欲言又止,马师爷急忙把他带到外面说话。 等他回来时,已经换了另一副嘴脸,不再盛气凌人,威胁利诱,而是讨好、谄媚。 “徐小姐,在下刚才跟您开了一个玩笑,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可以走了吗?”徐琬冷冷地问。 “当然可以!您要是身体不便,我差两个人送您去!” “不用!” “那您自己走好!” 徐琬挣扎着站起来,马师爷要去搀她,被她推开了。 “徐小姐,在下偷偷问一句,您是肖大人的亲戚吗?” “哪个肖大人?” “就是知府衙门通判肖坚肖大人呀!” “不!我不认识他!” “哦,都怪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马师爷脸上浮着微笑,有点暧昧的那种,“没事了,您可以走了!” 徐琬顿时欣喜不已,哪里还顾得上身体的疼痛,一溜烟就跑出牢房,奔向客栈。 一路上,她恍若做梦:我自由了? 是谁救了我? 她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师父。 可是,师父是怎么出手相救的?是找熟人疏通关系,还是直接拿剑抵在某个官员——例如肖坚——的脖子上? …… 徐琬的这位师父名叫高胜寒,徐琬拜他为师,也是机缘巧合。 这,还得从徐琬的爷爷遇害说起。 爷爷是被两个年轻猎人用担架抬回来的,他在上京途中遇到了强盗。 “小月!”爷爷奄奄一息地说道,“我看得出来……那伙人不是强盗……是有人装扮的……” 徐琬一惊:“是谁?” “薛……三……” 爷爷最后吐出这两个字,就咽气了。 徐琬悲痛欲绝,趴在他尸体上大哭:“爷爷!爷爷!” 天下着蒙蒙细雨,似乎老天爷也在跟她一起流泪。 “二位大哥,多谢你们送我爷爷回来!”徐琬强忍着悲痛说,“还请帮个忙,把我爷爷抬进里屋,可以吗?” “举手之劳,当然没问题!” 两个猎人正要动手,门口却突然闯进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大声喝道:“不许抬进去!” 徐琬吃惊地望着来人,问道:“这是我家,为什么不可以?” 来人冷笑一声说:“以前是你家,但现在不是了!我才是这座房屋的主人!” 徐琬明白了,他就是那个姓蔡的商人。她恳求说:“蔡叔叔,请您宽限几日,容我给爷爷办理完后事,就把房屋腾出来给你,可好?” 来人却冷哼一声:“徐琬,你别搞错了!我不姓蔡,我姓薛!” “那您是……” “我是你薛叔叔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徐琬顿时明白过来:此人就是薛三! 那一瞬间,她心里升腾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那就是仇恨。 “买房子的人不是姓蔡吗?怎么会是你?”她质问道。 “那是我托他买的!” 换在以前,徐琬必定会手足无措,哭哭啼啼,但是这回,她毅然擦去眼泪,果然取出爷爷留给她的二十两银子,对那两个猎人说:“两位大哥,麻烦你俩把我爷爷送到义庄去,买一口棺材,让他尽快入土为安!” 然后她又说:“张嫂,你赶紧去一趟我舅舅家,让我哥哥赶去义庄;小翠,你上楼去取行装,我们这就雇车走人!” 薛三见徐琬要走就急了:“徐琬,你误会了,虽然死人不能抬进屋去,但贤侄你不必急着搬走,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 徐琬的这句回答,不假思索,斩钉截铁。 薛三这个名字,从此烙在她的脑海里,刻骨铭心。 …… 在义庄待了一个晚上,料理完爷爷的丧事,徐琬就跟着小翠去她郊外的家里。 小翠的娘对她很热情,尽管她干了一件蠢事,到庄稼地里帮忙拔草时,把整块绿地都剃了光头,吕氏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对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大小姐,没一句怨言。 三天后,小翠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他们是来接徐琬的。 “这是我表弟派来的,”吕氏对徐琬说,“他在宁都府当官,得知你父亲的冤情,很想帮你一把。” “真的?”徐琬顿时喜出望外。 “他需要了解整个案情,所以你必须到宁都府去一趟!” “没问题,我马上就去!” 吕氏将徐琬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送她上了马车。徐琬太兴奋了,坐上马车后,巴不得它插上翅膀飞起来,直接飞到宁都府去。 傍晚时分,她乘坐的马车驶入一片茂密的树林,却突然停下了。徐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蜷缩在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 有人用剑尖挑起了轿帘子,大声喝道:“下来!” 她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环顾四周,那两个来接她的人已不知所踪,她的周围站着一群或拿刀或拿剑的壮汉。 “哇,太美了!” “比仙女还漂亮!” “我们寨主见了,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 徐琬明白自己遇上了土匪,但她手无缚鸡之力,心里顿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站住!”危急时刻,突然有人骑马疾驰而来,大声喝道。 见到此人,徐琬内心一阵狂喜。因为,他正好就是舅舅家的护院高胜寒! 此人四十多岁,一脸正气,不怒而威。他剑术高超,江湖上人称“一剑封喉”。八年前,他为仇家追杀,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恰巧被徐琬的舅舅沈冬阳所救,自此就留在沈府,当了护院。 “表小姐!怎么是你?”高胜寒见到徐琬,也不胜惊诧。 那两个逃跑的人,眼见土匪被赶跑了,就回来接徐琬。高胜寒揪住他们细细盘问,这才搞明白,他们要送徐琬去的地方,竟然是宁都府的怡红院! …… 一心想要报仇的徐琬,恰巧遇到了武艺高强的高胜寒,恰如一个饥渴的人,陡然见到一条河流那么开心。 自那天起,徐琬就拜他为师,并且在高家住下来,白天跟师父学习武艺,夜晚与师母白氏为伴。 也就是在那天,她把自己美丽的长发剪了,又找来一条硬梆梆的带子,在自己胸脯上绕了一圈,勒紧,又绕了一圈,再勒紧,直到两座小山丘在眼前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片平原。 然后,她穿上了哥哥的男装,瞬间变成了一个英气勃勃、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同样是在那天,一直相信母亲没死的徐琬,怀揣着母亲的画像,踏上了寻母的艰辛之路。 六天后,在命运的巧妙安排下,她遇到了一个布商。 “当时天色已晚,我来到一家客栈门口准备投宿,正在卸货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把我对面那辆马车的帘子吹得飞扬起来。我抬头一看,车里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像乡下的村妇,另一个长得很漂亮,穿戴光鲜亮丽,头戴一只金簪,面貌跟您母亲像极了!” “真的吗?”徐琬内心一阵狂喜。 “当她看到我时,张嘴似要呼救,但是嘴巴立即被旁边的村妇捂住了。我觉得很不对劲,心里正在考虑着要不要报告官府,可是再一看,马车旁守着两个黑衣汉子,身材彪悍,目露凶光,我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徐琬越听心里就越兴奋,因为从商人的描述,她感觉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算算时间和路程,也刚好对得上! “叔叔,您能跟我上堂作证,救我父亲一命吗?” “这可不行!我们生意人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惹官司!” “叔叔!”徐琬突然在他面前跪下了,“只要您能救他一命,我就一辈子跟着你,为奴为婢,毫无怨言!” 商人望着她叹了口气:“我叫冯赞,为奴为婢就不必了,我就收你做个干女儿吧!” 见冯赞答应下来,徐琬顿时破涕为笑,急忙在前面给他带路…… 第010章 神秘的令牌 徐琬一口气跑回迎宾客栈,店小二一眼就认出她来,跑过来问:“公子,您被官差带走,一夜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委屈、愤怒、伤心的眼泪在徐琬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没事!” “那就好,真是值得庆幸!” 徐琬取出母亲的画像,问道:“你见到她来过吗?” “没有,没见过!” “你再仔细看看画像……” “不用看,来这里住店的女人本就不多,何况是这样一个美女呢!如果我见过,肯定不会忘的!” 徐琬一颗滚烫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那么,你对那两个黑衣汉子有印象吗?他们是驾着一辆马车来的!” 店小二仔细回想着,说:“冯老板来投宿的当晚,的确有个黑衣汉子进来,买了很多食物拿到车上。但他后来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对了,冯老板不是见过他们吗?” 徐琬苦笑着说:“不,他也不清楚!” “他这次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徐琬眼圈微微红了,“他跟我上堂作证,证明我母亲不是死了,而是被人劫持,结果赣州知府非但不信,反而认为他是被我收买,将他打了二十大板,关进了大牢……” 店小二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如今这世道,怎么说呢!” 徐琬收起画像,又问:“今天早上,有人来找过我吗?” “是不是带着一个老仆、从泉州府过来的那位江公子?昨天你被官差带走,他恰巧站在楼上看到了。今天早上,他向我问起了你的情况。” 徐琬颇感意外,不曾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关注。“除了他,还有别人来过吗?他是一个管家。”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早上有两个时辰都不在店里。” 徐琬见打听不到消息,更心急了,“如果那位管家来找我,您马上通知我一声,好不?” “这个没问题!那您要住下吗?我这就给你安排房间!” “我……不瞒您说,我出门时带的盘缠不多,一半花了,一半在路上丢了,因此……” 店小二点点头,“明白了!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呢!那么,您在岳州府有亲戚朋友吗?” “没有!” “这可真是……您要是真没地方可去,就跟您的宝马一起,在马厩里将就过一夜,您意下如何?” 徐琬急忙表示感谢。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露宿街头强得多。 马厩是一个用稻秆搭的草棚。店小二瞒着掌柜,偷偷抱来一些干草铺在地上给徐琬当床,又从厨房里拿来两个馒头给徐琬充饥,雪中送炭,徐琬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全身都在痛,腿上原先留下的刀伤,挨过板子的屁股,被胖女人欺负过留下的创伤……徐琬躺下来后,这些疼痛感才稍微得到缓解。 ……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这是师父跟她说过的话。 “师父,您用来比喻的人,是武媚娘吗?” “对!” “可我怎么能跟她相比?她的大任是江山社稷,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哪有什么大任?” “当然有!你的大任,往小处讲,是寻母、救父、报仇;往大处讲,是济弱扶贫,匡扶正义!” 师父的这句话,从此烙印在她心中。 …… 想着这些,她渐渐进入了梦乡,疲惫的身心,也在睡眠中得到了短暂的解脱。 但好景不长,“喂”地一声,把她唤醒了。 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体面、肥肥胖胖的男人。男人望着她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徐琬想说出实情,却又羞于开口。 “我是这里的掌柜,我在问你话呢!” “我……” “你是不是没钱住店?”掌柜不耐烦地问。 “是!在下盘缠用尽,没地方住,还请掌柜成全……” 掌柜却冷着脸说:“马厩是用来关马的,要是客人半夜起来看见你,还不被你吓掉了魂?你赶紧走吧!” 不管徐琬怎么哀求,掌柜也不肯让她留下,徐琬只好离开客栈,流落街头去了。 幸好离客栈不远,就有一座供奉着土地爷的小庙。尽管小,住一个人倒也绰绰有余。 …… 刚找到可以落脚的家,就见有个人沿着街道匆匆跑来,仔细一看就是周管家,徐琬急忙迎了出去。 “你怎么言而无信?”周管家一见面就愤怒地斥责她,“我的所有努力,都泡汤了!” “我……”委屈的泪水,在徐琬眼眶里打转。 “早上我去了三次迎宾客栈,掌柜都说没见过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从牢里出来!” “什么?你坐牢了?” 徐琬含着泪点了点头。 “那是我错怪你了!”周管家愤怒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 “那我该怎么做?你的那个美人计,现在就开始上演,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早上我跟侯爷说好了,我要带一个绝色美女跟他见面,结果他大失所望,就要下令把小夏秘密处死。我一再求情,他才改变主意,决定将小夏卖掉。若是卖给别人还好,可他偏偏选中了陈二!” 徐琬心一紧,问道:“陈二是什么人?” “这个人是在街上卖狗肉的屠夫,不但凶残成性,而且极其变态。他之前娶了两个老婆,第一个不堪忍受他的折磨,跑了;第二个刚娶进门不久,就因为一次口角,被他脱光了衣服,倒挂在院子前面一棵树上,供过往路人观赏。当天晚上,她羞愤难当,就投井自尽了!” 徐琬听完就急了:“小夏怎么可以嫁这种男人!”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救她!”周管家说,“你是不是有武功?我记得你是这样对我说的。” 徐琬有点难为情,在监狱时任由三个女人欺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的确是拜过师父,但前后只有六天,只是学了些花架子。吓唬人还行,若要救人只怕会误事!” “那你学过轻功吗?” “这个我会!”徐琬兴奋地说,“我师父说我身轻如燕,身手敏捷,最适合练轻功。他最先教授的就是这个!” 周管家大喜:“有轻功就好办了!你赶紧准备一下,替我去见一个人。小夏能不能得救,全指望这个人了!” “他是谁?” “本地知府衙门的通判,肖坚!” 徐琬不由一愣,她得以安然无恙地从牢里出来,似乎就是因为得到这位大人的关照。她担忧地问:“我不认识他,他会见我吗?就算他肯见我,也未必肯答应我的请求啊!” 周管家从衣兜里取出一块令牌,说道:“你拿着令牌前去见他,他一定会听你的。但是,除了肖坚之外,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徐琬接过令牌,只见它正面刻着个大大的“令”字,令人望而生畏;背面是一些复杂的图案和字符,感觉神秘莫测。 “那我要怎么跟他见上面?”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徐琬明白了,周管家是要她悄悄潜入肖府,与肖坚秘密相见。 “要记住,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让这块令牌落入他人之手!” 徐琬郑重地答应了:“你放心,我发誓用性命来保护它!” 周管家点点头,给她留下十两银子和一瓶金创药,就匆匆忙忙地消失在暮色中。 趁着天色昏暗,徐琬赶紧上街买了一套夜行衣和一个头套,以及一件用来换洗的男装。 趁换衣服时,她往屁股上抹了一些金创药,感觉伤口不那么疼痛了。 第011章 夜探肖府 徐琬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穿夜行衣,在夜里出来行走。 凭借着师父教习的轻功,她很顺利地避开巡夜的官差,摸进了肖坚的府邸。四周黑漆漆,静悄悄,只有一个房间灯火通明,门口处还站着两个手提灯笼的家丁。 徐琬估摸那是肖坚的书房,就悄悄地绕到房间的侧面,在窗台下蹲着,静听里面的动静。 屋里传来了说话声,一听那熟悉的声调,她顿时吓了一跳。 “你说这个姑娘叫徐琬?” “不错!还请肖大人将她辑拿归案,交由卑职带回赣州去!” 徐琬不由大吃一惊。因为后面说话的这个人,听声音分明就是薛三! 而且,他还是来抓她的!自古以来官官相卫,岳州府的官员无疑会配合他,将她抓起来交由他处置。 她不怕坐牢,怕只怕薛三人面兽心,在半路上对她意图不轨,那可怎么办? 但肖坚紧接着说的话,就像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 “本官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她没犯法,本官凭什么抓她?” “她在赣州府收买人证,扰乱公堂,就是罪证!” “你所说的冯赞,本官刚好认识。本官相信,以他的为人,绝不会被徐琬收买。再说,徐琬据理力争,又如何能以‘扰乱公堂’定罪?” 徐琬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我与肖坚素不相识,为何他要庇护于我? 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师父给他施加了压力,要么此人本来就是一个怀有正义感的好官。 她继续侧耳倾听。只听薛三半威胁半开玩笑说:“肖大人,您别忘了,你家魏大人跟我家刘大人是同科进士,交情匪浅。若是魏大人从京城回来得知此事,只怕……” 肖坚的语气却奇冷:“本官按章办事,魏大人又岂会责怪?” 薛三无奈,说道:“肖大人既然如此自信,卑职无话可说。这就告辞!” “好!夜路不好走,阿亮,你替我送送薛总捕头!”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徐琬将窗户纸捅了一个小洞,朝书房里偷窥一眼,只见肖坚正独自一人在处理公文,就捡起一颗小石子,朝书房里扔了进去。 “谁?”肖坚吃惊地问了一句。 徐琬急忙凑到窗户前,低声说道:“肖大人,在下有要事相告!” 肖坚问:“既然有事,为何不走正门,却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只因事关机密,才不得已如此!” “事关机密?本官要怎么相信你?” “在下手里有块令牌,您一看便知!” 肖坚听说有令牌,就把窗户打开。一见徐琬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他顿时吓了一跳。 “令牌在哪?” 徐琬急忙把令牌从窗格递了进去。肖坚正反面都仔细看了一遍,脸色也为之一变。 “是谁派你来的?” 徐琬摇了摇头说:“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那你来见本官,有何要事?” “请大人明日设法营救小夏!” “小夏是谁?” “她是侯爷府上的一名丫环,侯爷要将她卖与屠夫陈二,但是这个陈二不是好人,因此要救她跳出火坑!” “那本官要如何搭救?” “请大人在她上了花轿后,在半路上将她拘捕,关进大牢!” “半路上?本官明白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就说本官一定照办!” 徐琬高兴极了,收回令牌,将它稳稳地藏好,就告辞走了。 但是,她在撤退时却不慎被发现了。有人高声喊道:“有刺客!”听到动静,府里的官差和家丁纷纷举着火把赶过来。 但徐琬并不害怕,这些人要追上她,显然还早着呢! 她很快就跑到了围墙下。只要跃过围墙,那就安全了。 不料,她忽略了薛三。薛三并没有走远,听到围墙里有动静,他就料到盗贼或刺客必定会越墙逃跑,因此,他从路边捡了一颗小石子,在那里守株待兔。 徐琬刚跃上墙头就遭到了暗算,那颗小石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的小腿上,她还没站稳,一个趔趄,就从围墙上摔了下来。 她想站起来逃跑,但已经来不及了,肖府里的官差和家丁都赶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薛三也跳了进来,走过去猛地摘掉她的头巾,一见是她,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徐琬!” 肖坚正好闻讯赶到,也不由得一愣。 “徐琬!”他充满怒气地大声喝斥,“我不是告诉过你,在表哥家里只能走正门,不能翻墙吗?你就是屡教不改!” 听肖坚说出这句话,薛三起初一愣,随即就恍然大悟:难怪肖坚会庇护徐琬,原来他们是表兄妹呀! 徐琬也是愣了一下,这才心领神会,“好,那我就走正门!” 她趁机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第012章 归还令牌 第二天早上,徐琬换上了刚买来的那套男装,又去河边洗了把脸,这才戴上帽子来到街上。当她走进一家饭店时,周管家已经在等她了。 “令牌带来了吗?”周管家迫不及待地问。 徐琬从腰间掏出令牌,却舍不得交出去:“这块令牌能借我用几天吗?” “用几天?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我不是拿它玩的!”徐琬严肃地说,“我想拿它去救父亲!” “怎么救?” “我就用这块令牌,去命令赣州知府,让他重新审理我爹的案子!” “这恐怕行不通!” “为什么?” “这块令牌只对肖坚有用。在别人眼里,它就是一块破铜烂铁。” 徐琬顿时失望至极,默默地把令牌还给周管家。周管家慎重地将它藏在贴身衣兜里。 “昨天晚上还顺利吗?”他关切地问。 “起初很顺利,但后来险些出了差错!” “什么差错?” “我被肖府的家丁抓住了,幸好肖大人机智,把我认作表妹,这才得以脱身!” 周管家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我本来是可以逃脱的,却不料中了薛三的暗算!” “薛三?他是谁?” “他是陷害我爹、杀害我爷爷的仇人!看见他,我真想杀了他!” “杀人是要偿命的,他不值得你这么做!但他既然到岳州府来了,你不想好好招待他一顿吗?” “招待他?我为什么要招待他?” 周管家笑了:“你是地主,不招待他一顿,说不过去呀!” 徐琬似懂非懂,问道:“那要如何招待?” “你觉得什么东西最难吃,吃了就恶心想吐?” 这个问题并不难,徐琬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还有呢?” 徐琬充分发挥着她的想象力:“活的海鲜!” “那要是将这两样东西搭配起来,不就是一盘现成的美味佳肴吗?” 徐琬这回听懂了,顿时乐了。 想想这些日子来所受的苦难,都是拜薛三所赐,若是能把他整治一番,实在太爽了! “前天我跟你打的那个赌,后来想了想,觉得很吃亏。” “怎么啦?” “女人心,海底针,谁也捉摸不透。就算你心里明明喜欢我,嘴上坚持不承认,我也拿你没辙啊!” 徐琬笑道:“那你想怎样?” “再设一个赌局,这样才公平。” “怎么赌?” “就赌咱俩谁先找到你母亲!” 徐琬当然乐意,急忙问道:“赌注呢?” “如果是我先找到你母亲,你就帮我实施那个美人计!” 没想到他念念不忘这个,“这个美人计,非实施不可吗?” “是!我一年前就想这样做了,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徐琬有些惊讶,“那你可否告诉我,目的是什么?” 周管家朝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没人窃听,这才说道:“侯府里藏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但我找遍了整个府邸,也没发现它的踪迹。因此,必须有一个既有胆识、又有美貌的女子,设法接近侯爷,从他嘴里套出它的下落!” 徐琬顿时明白了,他在侯府里当管家,原来是另有所图。 “你是想盗窃它吗?”她压低声音问。 “我只能告诉你,这颗夜明珠对我格外重要。所以,我很期待你的帮助!” 徐琬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和肖大人都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你的级别比肖大人高,所以那块令牌只对肖大人有用,对别人却毫无用处,我说的对不对?” 周管家笑了:“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恰在这时,饭店里又有客人进来,周管家急忙打住。 想了想,他用手指蘸了些水,在桌子上写道:“朱侯爷给你的印象如何?” 徐琬也学他的样子,在桌子上回答:“他是个十足的坏蛋!” “其实,你对他的了解有限,他做的坏事,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哦?!” “他是一颗毒瘤,危害社会和人类的毒瘤!假如有个病人,身上长着一颗毒瘤,而你恰好就是大夫,你会怎么做?” 徐琬吃惊地扭过头望了他一眼。他的这个问题,大大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她一直只想着明哲保身,寻找母亲,从来没想过当大夫。 “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是个总捕头,他为人怎样?” “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那么,你是否遗传了你父亲的性格?” 徐琬愣了一下,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捕快抓坏人,但她注定实现不了这个梦想,因为她是女人。身为女子,特别是美貌的女子,不仅出门要蒙着面纱,就连亲戚家也不能经常走动。 “假如你有一颗牙齿被虫子蛀了,疼痛难忍,而且势必涉及邻近的牙齿,你会怎么做?”周管家继续发问。 “当然是把它连根拔起!” “对,把他连根拔起!” 徐琬吃惊地望着桌上那几个字,她说的那个“它”,已经被周管家替换成了那个“他”,她能不吃惊吗? 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民不与官斗。不是不想斗,而是斗不过,不得其利,反受其害。 朱侯爷,那可是皇亲国戚。扳倒他?徐琬想都不敢想。 万一弄巧成拙,反落入侯爷之手,或是无法在岳州府立足,那还怎么寻找母亲? 因此,她再次拒绝了,在桌上写了个大大的“不”字。 她看得出来周管家特别失望,可她爱莫能助。 但是,在那一瞬间,薛三、刘知府、吴刘氏、马师爷、胖女人……这些人的面孔,一一在她眼前掠过。这些人,都是她心目中的毒瘤。 想到胖女人,她全身打了个激凌,“糟糕!小夏在牢里会不会受人欺负?” “我也有所担心,”周管家说,“既然肖坚认你做了表妹,你何不去拜访他一下?” 这无疑是个好提议,徐琬想。 第013章 肖坚的表妹 肖坚看起来还很年轻,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穿锦服,头戴官帽,显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本官道是谁呢,原来是表妹来了!”一见面,肖坚就跟她开了个玩笑。 见他态度温和,说话和蔼,徐琬这才不再拘束。她郑重地行了个礼,说:“民女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肖坚笑道:“你是指坐牢的那件事吗?” “对!” “这个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江大哥好了!” “江大哥?”徐琬并不认识姓江的人,因此一头雾水。 “你不认识江大哥?”肖坚也很惊讶,“可江大哥却说你是他的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徐琬猛然想起,客栈的店小二曾说过,有一位江公子曾经打探过她的消息,莫非就是此人?想到此,她问:“江大哥是泉州府人吗?” “对,是泉州府人!这么说,你想起来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并不认识,但我被官差带走时,恰巧江大哥看到了!” “原来如此!难怪于叔来找我时,连你的名字都说不上来。本官只好派人到各个县衙里寻找。” 肖坚所说的于叔,想必就是江公子身边的老仆。这位江公子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如此热心,着实仗义。 “大人,小夏在牢里安全吗?”徐琬问。 “有本官护着,绝对安全!” “那么,我能去跟她见上一面吗?” “这不妥,她刚刚以‘涉嫌一宗谋杀案’的罪名被捕,还没过堂你就去探视,会有串供的嫌疑。” 徐琬明白了,只好放弃了见她的念头,“那么,这个罪名对她不会有影响吧?” “当然不会!等过些日子,侯爷把这事淡忘了,本官再出个通告,将她无罪释放就是了。” 徐琬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彻底着地。 “大人,不知您可否再帮个忙?” “你是江大哥的朋友,又是跟令牌有关的人,因此,只要是本官做得到的,本官一定帮!” 徐琬大喜,说:“民女来岳州府,是找母亲来的,可否请大人帮忙发个公告,行文各县,帮我寻找她的下落?” 肖坚想了想,“这个恐怕不合规矩。赣州知府已经认定你母亲死亡,如果本府还发公文寻人,岂不沦为笑柄?” 徐琬顿时有些失望。 “不过,本官倒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到你,”肖坚话锋一转说,“但条件是,你要如实回答本官的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民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本官问你:你是令牌的主人吗?” “不是!” “那么,令牌的主人是谁?为何不现身出来与本官相见?” “这……”徐琬顿时为难了,“请大人原谅,民女不能说!” 肖坚谅解地点点头,“本官明白,事关重大,当然是要小心为上!” 徐琬趁机问道:“大人,关于那块令牌的来历,能给我讲讲吗?” “行!”肖坚爽快地答应了,“三年前,我接到了岳州府通判的任命,就在启程前,有位老王爷把我叫了去,对我说:‘肖大人,本王自知命不久矣,你能答应我做一件事吗?’ “这位老王爷年轻时骁勇无敌,能征善战,为朝廷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是我最崇拜和敬重的一位王爷。我急忙答道:‘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卑职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老王爷慎重地取出一块令牌,说:‘这是本王以前行军打仗时用的,你仔细看清楚,记住它的模样!’ “我照做了,老王爷接着说道:‘以后,不论是谁拿着这块令牌去找你帮忙,只要是不违国法,你都要竭尽全力帮他,明白吗?’ “我虽然不清楚老王爷的用意,但他忠于朝廷,为人正直,所托付之事必定不会差错,因此郑重地答应下来。 “三年来,我一直牢记着这块令牌的模样,因此,当你第一次拿着它来找我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听完肖坚的话,徐琬心里的疑问,总算豁然开朗了。 “大人,您能写一封推荐信,让我去找那位老王爷吗?我想求他重审我爹的案子,为我爹翻案!” “不!”肖坚说,“那位老王爷,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驾鹤西去了!” 徐琬不由怔住了,心里好生失望。 “本官刚才答应你,要帮你想办法寻找母亲,”肖坚说道,“岳州府辖下几个县,都与本官有些私交。本官可修书一封,附上你母亲的画像,委托他们帮忙查找。你意下如何?” 徐琬喜出望外,连声说好。 …… 徐琬心里对江公子充满了好奇和感激,一离开府衙,就径直向迎宾客栈奔去。 到了客栈门外,却见那个油头粉面的掌柜就站在门口,徐琬不由得怯步了。 不料,掌柜一见到徐琬,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贵客!贵客!徐公子,欢迎!欢迎!” 徐琬顿时有些不自在:“掌柜,我不是来住店的,我来找楼上的江公子……” 但掌柜打断了她的话,问:“那您现在住哪?” “没地方住,就只好在一个土地庙落脚。” “唉哟,这怎么行呢!我这里房间多的是,马上就给您安排一间上好的!” “可是我没钱住店!” “谈什么钱呀,太见外了!您能来我店里,你瞧,都蓬荜生辉了!” 徐琬惊讶之极,见推辞不掉,就说:“那我就先住下,明天就去找活干,住店的银子以后再还上!” 掌柜急忙谦恭地说:“没事,钱以后再说!既然您认识江公子,那就安排您住江公子隔壁,您意下如何?” 徐琬同意了。 店小二领着徐琬上楼,走到一半时悄声对徐琬说:“徐公子,我好像闯祸了!” 徐琬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啦?” “我把你的秘密给说出去了!” “我有什么秘密?” “你是肖大人表妹的秘密呀!” 徐琬哑然失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亲戚在肖大人府上做厨娘,她早上在菜市场遇到我,跟我说肖大人的表妹叫徐琬,喜欢女扮男装,我就猜到是你!不过你放心,我只告诉掌柜一个人!” 徐琬终于明白,掌柜对她的态度,为何来了个急转弯。 …… “真是奇怪,街头巷尾人人都说肖坚是个好官,没一个说他坏话的!” “这不可能,象他这种人,应该是劣迹斑斑才对!” “我猜想这些人慑于他的淫威,才不敢说实话!” “那就用钱撬开这些人的嘴巴!不让肖坚丢官罢职,我誓不罢休!” 江公子的房间里飘出这些话时,徐琬刚好来到虚掩着的门前,不由得一愣。 现在就去跟他见面显然不合时宜,因此,徐琬悄悄地转过身去,准备开溜。 不料,里面的人已经发现她了,一个英俊少年走了出来。他年纪跟徐琬仿佛,顶多多个一两岁。 “公子,您有事吗?”英俊少年问。 “在下徐某,特地过来向江公子表达谢意,”徐琬说,“请问他在吗?” “在下就是江某,”少年答道,“我没帮你什么忙呀!” “不!徐某坐牢时,多亏您周旋,才免遭劫难!” 江公子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见一个外地人刚到客栈就被官差带走,觉得有些蹊跷,就顺便跟肖坚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居然是你,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有缘?莫非您认识我?”徐琬不解地问。 “我今天上街,听别人讲起,说肖坚有个表妹名叫徐琬,喜欢女扮男装,喜欢翻墙走壁,说的是不是你?” 徐琬脸微微一红:“这都是误会……” “我知道是误会,因为,我才是他名副其实的表妹!” 徐琬这一惊非同小可,再一看对方,身段婀娜,面容娇俏,举止柔和,声音甜美,明显不过是个女儿身。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充的……” “没事!肖坚的表妹,这个头衔我可不稀罕!” “可是,既然您是肖坚的表妹,为何不住肖府?”徐琬纳闷地问,“还有,肖大人为何称呼您是大哥?” “于叔去见他时,给的名帖是我哥的,所以他以为是我哥来了,其实我的名字叫江小梅。远房表亲,不认也罢,更何况他是我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句话,让徐琬震惊不已。 …… 有地方住,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了。 以前她当大小姐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沦落到连洗澡都成了奢侈品。 是的,距离上次洗澡,已经是十天以前的事了。 但当她脱去衣服,皮肤刚刚沾到水时,在县衙牢房里发生的那件事,又一幕幕地在脑海里掠过。 你要是担心洞房花烛夜丈夫会怀疑你,那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让你轻轻松松就能蒙混过关。 不!她想,我可不需要任何伪装,谢公子他相信我的人品! 谢公子?等她回过神来,不禁一阵傻笑。我的未来,我的洞房花烛夜,跟谢公子还有关系吗?? 第014章 鸡鸭盛宴 这天吃过早饭后,薛三打算回赣州去了。 他向码头走去,准备乘船离开。但突然间,他的眼光定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谁?沈玉珍! 天哪!她到底是人是鬼? 之前就有传言说她在岳州,难道是真的? 我的天!如果她还活着,那她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赣州去。那么,赣州府势必引起一场大地震。不仅刘知府要遭殃,他自己也在劫难逃! 这可怎么办? 不!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这样想着,他就赶紧向那个女人追过去。 以他一个捕快的轻功和脚力,追一个女人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不想这么快就追上她,这里是大街,要是她大喊大叫,惹来路人围观,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决定跟踪她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再下手。 跟着跟着,就到了郊外。眼见着沈玉珍进了一座房子,他从剑鞘里抽出剑来,也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他才发现这里是一个饲养鸡鸭的农场,沈玉珍却眨眼间不见了踪影。他正四处寻找,却不料一张渔网突然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人都裹住了! 薛三情知遭到了暗算,急忙拿起剑来乱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将他扑倒在地,反绑双手,蒙上眼睛,再加上一顿乱拳,打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打死你这个偷鸡贼!”那两人边打边骂。 薛三急忙大声求饶:“别打了!我是赣州知府衙门的总捕头!” 那两个男人停下手,问道:“赣州府的总捕头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信你才怪!” “我是来找人的!不信,你们把我押到衙门去,一问便知!” “找人?你找谁?” 薛三顿时噎住了。 他能说出沈玉珍的名字吗?当然不能,因为沈玉珍已经死了! “说不出来,那就证明你撒谎!最近我们这里老是丢失鸡鸭,准是你偷的!继续打!” 又一顿拳打脚踢,差点把薛三打得断气。 两人打累了,这才停下来,问薛三:“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薛三不敢逞强,低声下气说:“当然想活!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这容易!在你眼前有八只鲍鱼,你把它们全吃光了,就放你走!” 薛三急忙说:“那你们把我的手解开,我这就吃!” “你不是有嘴巴吗?往地上啃,就能啃到了!” 薛三不敢反抗,眼睛被蒙着看不见,就只好像狗一样在地上瞎拱。还没找到鲍鱼,就已经满嘴都是鸡粪鸭屎了。 这要是在赣州,敢这样虐待他,那大概是不想活了。可这里是岳州,他不忍气吞声也不行! 终于拱到了一只。可一碰触到它软绵绵的身体,他就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鲍鱼是活的! 他想活命,就不得不把它咬起来送进嘴里,艰难地咽下。一时间,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却又不得不强忍着,不敢吐出来。 活鲍鱼,新鲜鸡粪,搭配起来可真是绝对美味的一顿盛宴。 一只,两只,三只……直到八只全吃完。 …… 看着这个人丑态百出,肖坚的远房表妹江小梅笑得前俯后仰。徐琬也觉得,这是她来岳州后最最开心的一天。 徐琬十七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童话世界里,没有欺骗,没有陷害,没有仇恨,没有别离。充满亲情、爱情的生活,是那样地美好。 过去的情感世界,是一幅淡朴而纯真的山水画;现在的情感世界,色彩斑斓,却面目可憎。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复仇的快感。 对,是复仇没错。 但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复仇,才刚刚拉开帷幕。 …… “给薛三引路的那个人,怎么跟我母亲那么像?” “很奇怪是不是?不仅容貌像,就连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你母亲叫沈玉珍,而她叫沈玉雪!” 徐琬顿时对她充满好奇,问:“她住哪?我想见她!” 周管家皱了下眉头:“这有点难,她不想见你!” “不想?为什么?” “我猜想,她或许跟你外公家有什么孽缘,说不定就是你外公的私生女!” 徐琬更好奇了,“那我能悄悄见她一面吗?” “当然可以!她的儿子得了肺结核,过两天就会进城医治,到时我再安排!” 徐琬顿时充满期待,“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悬赏呀!我认识几个挑货郎,就放出话去,谁能帮我找到画像中人,就赏银一百两,结果就有人把我领到龙山村去了。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白高兴了一场!” 徐琬听说他花了这么多心血,不由得心生感激。 悬赏?她突然心机一动,既然那么多人垂涎她的美色,为何不借机悬赏寻找自己的母亲呢? 第015章 轰动全城 “什么?你要拿自己悬赏?”江小梅吃惊地问。 “对!无论是谁,只要他帮我找到母亲,我就嫁给他!不论做妻做妾,为奴为婢,我都绝无二话!” “你疯了吗?”江小梅尖叫起来,“要是这人是个糟老头,你怎么办?” “不管他年龄多大,我照样嫁给他!” “假如是个残疾人,或者是赌徒,或者是酒鬼,或者是流浪汉,也要嫁吗?” “那通通没关系!我情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非这样做不可吗?如果你需要钱,我身上刚好带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你想怎么用都可以!” “你愿意借钱给我?”徐琬惊喜地问。 “当然,我们是姐妹嘛!” “那就在布告上加一条:附赠二千两银子,你觉得如何?” 江小梅啼笑皆非:“你还是不愿放弃你那个荒唐的想法!既然这样,我只能向天祈祷:但愿将来来领赏的人,是一个正常人就好!” …… 按照周管家给的地址,徐琬走进柳青画社,找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画师。她请求画师把她跟母亲的画像画在一起,然后复制十份,画师答应了。 “你能再帮我画一个少年吗?”她问。 “他人呢?” “人没来。不过,我记得他十二岁时的模样。” “那你说说看,我试试!” 徐琬于是开始描述:“他的脸蛋是圆圆的,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眼睛很灵活,会滴溜溜地转,眼光里透着聪明睿智;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整洁大方……但是他比较胆小懦弱,有时还会害羞……” 画师很快就在白纸上勾勒出一个英俊少年的模样,然后把它递给徐琬:“像吗?” 徐琬苦笑着说:“事实上,我对他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所以我也说不清楚像不像!” 不管像不像,徐琬只要看着它,感觉就像看到了谢公子本人。它代表的其实并不是具体的人,而是一种思念。 徐琬想:假如我真要嫁给别人,那我就把这张画像永远地保存起来,直到老,直到死。 “我还想在他旁边画上一座桥,一棵树,可以吗?” “什么样的桥?” “它的名字叫宁月桥!” 画师答应了,很快就在英俊少年的旁边补了一座桥和一棵树,然后把它递给了徐琬。 徐琬拿着这幅画,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恰好落在画上桥的中央。 …… 悬赏布告只用了两天就制作好了,并且贴到了岳州城的大街小巷。它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有人看到布告上画着两个漂亮女人,就问:“这是要干啥?难道是官府通辑的犯人吗?” 有识字的,就把画像下方的字大声念了出来:“小女子徐琬,悬赏寻找家母沈玉珍。有谁能找到她,本人自愿誓死相随,或做妻或妾,或为奴为婢,绝无二话!” 那些不识字的人,方才晓得这是一张悬赏布告。再仔细端详徐琬的画像,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谁不动心? 于是乎,岳州城轰动了,文弱的书生,剽悍的屠夫,满身泥巴的庄稼汉,个个心生遐想,跃跃欲试。 …… “让开!让开!” 听到吆喝声,人们扭头一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朱侯爷来了,急忙避开。 “真美呀!母亲是个大美人,女儿更美!” “老爷,这个徐琬,可是赣州城公认的第一美女呢!” “没错,本侯爷早就想把她弄到手,如今她自投罗网,谅她插翅也难飞!” “对对!”身边那人谄媚地说道,“她迟早都是侯爷的瓮中之鳖!” “那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想办法,把她弄到本侯爷的府里去!” “是!是!”他身边的人点头哈腰,唯命是从。 这些人里,只有周管家挺着腰板,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老爷,奴才有一件事向您禀报!” “你说!”对自己信任的人,侯爷的语气和蔼多了。 “奴才刚刚听说,这个徐琬,是肖坚的表妹!” “肖坚?”朱侯爷眉头微蹙,“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个通判,本侯爷还不至于把他放在眼里!” “老爷,您当然不用怕他,可他毕竟是当地的父母官,有实权在手啊!龙虎相争,必有损伤,不值当!” 侯爷对他一向言听计从,“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老爷,强扭的瓜不甜!”他凑近几步悄声说,“身为男人,要让女人自己投怀送抱,那才有成就感呢!” “你是说,让她自己投怀送抱?” “这就要看侯爷的本事了!”周管家故意说道。 “笑话!以本侯爷的身份地位,还怕拿不下一个外地女子?” 周管家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那是肯定的,要是老爷您出马,肯定手到擒来!奴才有个计划,如此这般……您觉得如何?” 朱侯爷听得眉开眼笑,“好,你去安排!我等你的好消息!” …… 这一刻,徐琬终于见到了小夏。 这是一个特设的高级牢房,不但有床和桌椅,还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显然,小夏在这里受到了优渥的待遇。 “小夏,是我让你受苦了!”徐琬真挚地说,“这份恩情,我会永远牢记的!” “不不,您千万别这样说,小夏是个下人,这话可不敢当!” 徐琬笑了,愈发觉得她纯朴可爱,“可是,我很想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哪些事,能给我讲讲吗?” 小夏答应了,于是,她从徐琬昏倒在路旁的时候开始,娓娓道来。 …… 那天,我和周管家送一位客人回府,回来时遇到你,就把你抬上马车,送去一家医馆。医馆的郎中给你号了脉,说你是因为吃了蒙汗药才昏睡不醒,并无大碍。 我们重新上了马车,本想把你送去客栈,又担心你昏迷不醒会有危险,只好把你带回府里。周管家亲自背你上楼,把你安置在客房休息。周管家特地嘱咐我,要是你醒了,就悄悄把你从后门送走。 不料,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长!你还没醒来,半个月前动身前往赣州府的侯爷,却突然回来了! 侯爷一回来,就把周管家叫了去,问道:“周保,听说你昨晚救回来一个外地姑娘,长相如何?” 周管家回答:“长相非常一般。” “跟小夏比,哪个漂亮?” “那没得比,不及小夏十分之一!”周管家说,“老爷,她如今就在客房,要不您自个去瞧瞧?” “不必了!庸脂俗粉,我不感兴趣!你留着自己享用吧!” “多谢老爷恩典!那小的这就去了!” “嗯!”侯爷突然想起来,“有一个叫徐琬的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喜欢女扮男装,从赣州府赶到岳州来找母亲,你要是有遇到,就留意着!” “是!小的记住了!” …… 听到这里,徐琬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周管家欺负她,莫非是有原因的?真实的意图,是给她打掩护? “徐小姐,我冒昧问一下,那天,周管家他……他……”小夏似乎羞于开口,憋了许久才把话说完,“他有没有侵犯你?” “没有!” 小夏顿时笑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白替你担心了!你当时叫得特别大声,整个侯府都被你惊动了!” 从小夏的表情,徐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周管家欺负她,羞辱她,让她尖声怪叫,其实是在演戏给侯爷看。 她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小夏,小夏立即肯定地答道:“他的确是演戏给侯爷看,以保护你的安全。但这样做,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对他自己?那有啥好处?” “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从来没对一个女人动过心思,也从来没提过要娶妻生子。府里的人都在私下议论,他究竟还是不是一个男人!我想,经过这件事,以后大家就不会再议论这些话题了!” 原来如此!徐琬在心里偷笑了一下。 “既然朱侯爷已经被蒙骗过去了,后来为什么还会发生那些事?” 小夏顿了一下,说:“是这样的……” …… 那天,我看见周管家的表情一直都很紧张,知道他是在寻找机会,想要放你出去。 偏偏那天因为侯爷回府,客人特别多,侯爷的手下和朋友纷纷跑来向他道安问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为了防止坏人趁机作乱,侯府的前后门都加强了警戒。 晌午过后,客人明显地少了,按以前的惯例,侯爷中午会休息一段时间,可那天居然没睡,而是怒气冲冲地问周管家:“周保,你为何要欺骗我?” 周管家急忙回答:“老爷,小的不敢!不知小的哪里做错了?” “那个姑娘明明是个绝世美女,你却说她姿色平平,这不是存心欺骗本老爷吗?她人呢?” “在……在客房里!” “带我过去瞧瞧!” 周管家神情大变,我心里也暗叫糟糕:以你的美貌,要是被朱侯爷瞧见了,他岂能放过你? 我有心想要救你,就动起了心思。因为侯爷喜欢喝滚烫的热茶,而我手里正好端着这样一盅茶。要是我不小心把他的脚烫伤了,他就顾不上去看你了。 我装作不经意地向他靠近几步,却不料侯爷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满一盅滚烫的茶水,顿时溅到了他身上。 “唉哟,我的……!”他痛苦地大叫起来。 我不由得大惊失色,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快,你们两个过来,把侯爷扶到浴室去!”周管家指挥若定地说,“还有你,快去请郎中!” 同时,他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赶紧逃命。我跑回自己房间,随便收拾了一下行囊就要离开,可是一扭身,才发现门口处站着两个人,我已经逃不掉了。 …… 听完小夏的讲述,徐琬明白,自己多灾多难的人生,又躲过了一劫。 这一劫,是小夏冒着生命危险,帮她渡过的。 第016章 恶霸娶媳妇 岳州城往西北方向二十里,有个上元村,村里正在办喜事。一顶大红花轿,在长长的迎亲队伍簇拥下,由村西头一路颠到村东头去。 坐在轿里穿着嫁衣的新娘,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明眸皓齿,面若桃花,一张樱桃嘴,两弯柳叶眉,美得无可挑剔,美得淋漓尽致。 当然,你一定想不到,她就是徐琬。 难道说,她要嫁人了吗? 看她穿着新嫁衣,确实像那么回事。可再仔细一看,她随身还佩戴着一把宝剑,显然,她不是去成亲,而是去打架的。 …… 这件事情,还得从这把剑说起。 这把宝剑,短小精致,锋利无比,是徐琬的师父送给她的。徐琬骑马逃跑时将它弄丢了,恰巧被尾随其后的吴达志捡到。 吴达志来归还宝剑时,问道:“你想不想试试别的法子?” 虽然吴刘氏又可憎又可恶,但吴达志给徐琬的印象却不坏,虽然寒酸,但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与他母亲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 “什么法子?” “我们村有个跳大神的神婆,可以知过去,算未来,说啥都准。有一回,我们村里有人丢了头牛,十几个人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着,但是去问神婆后,按她指点的方向,一下子就找到了!” 徐琬马上就心动了,拉着江小梅,雇来一辆马车就出发了。 到了吴家村,才发现找神婆问事的人特别多。徐琬一直等到太阳西沉,才轮到。 神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她先是焚香祷告,然后正襟危坐,双手有节奏地轻拍桌面,动作越来越快,全身随之而战栗,狂舞。等她安静下来时,预示神灵已经附身了。 “你母亲是被坏人劫持了!”她开口说道。 徐琬喜忧参半地问:“那她现在何方?” “此去西北方!”女人答道。 “是在岳州府境内吗?” “对,就在岳州境内!” 徐琬双手合在胸前,虔诚地问:“那您可以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吗?我好去寻找!” “不可!她目前劫数未满,尚不能归家!”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时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神灵不能告诉你全部答案,只能给你一些暗示,其中玄机,还要靠你自己参透!” 徐琬急了:“那请您告诉我,是谁劫持了我母亲?” 女人沉吟良久方才说道:“此是天机,本不该泄露。但见你寻母心切,我给你指引一条道路:此去三十里,有个上元村,村里有个姓孙的,那便是劫持你母亲之人!” 徐琬牢牢记住了这句话,最后问道:“我母亲目前可安好?” “很好,你尽管放心!她阴德深厚,自有神灵护体,至今还是白璧无睱,完好无损!” 徐琬一颗悬着的心,至此总算落了地。 她的心,早已飞向了那个未知的村落——上元村。 眼看天色将晚,徐琬急忙拉着江小梅上了马车。如果快马加鞭,现在赶到上元村去还来得及。 却不料,马车行驶到村子中央,却突然被一群村妇和孩子挡住了去路。这些人是来欣赏徐琬美貌的,费了好大劲,徐琬才得以脱身。但是,行程也因此耽搁了。 …… 天色已晚,她们只好先回客栈歇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徐琬就拉着江小梅出发了。 到了上元村一问,这里总共有十六户人家姓孙,但每一户都问过,却没有任何结果。 问到最后一户人家时,正值这户人家的女儿要出嫁,花轿已经停在门口了。然而,不但新娘哭哭啼啼,她的家人和亲邻也个个哭丧着脸,唉声叹气。 “你女儿出嫁,为何哭得那么伤心?”她问主人,“是她舍不得家人?” “当然不是,”主人说,“她是被逼的,要娶她的是一个恶霸!” “恶霸要强娶她?”徐琬瞪大眼睛问,“这还有王法吗?那你们就顺从了?” “不顺从又能如何!我们斗不过他呀!” “不是有官府吗?难道连官府也不管?” “公子有所不知,此人投靠在朱侯爷手下,因此官府也不敢管。朱侯爷,那可是皇亲国戚呢!” 又是朱侯爷!徐琬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攥紧了。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叫陈霸天,家就住在村东头,城里还有一座特别大的房子!” “那他之前是不是做过很多坏事?” “那是当然!他玩弄女戏子,把女戏子的父亲逼得跳河自尽;他看上了邻居一块地皮,把邻居打成残废,连床都下不来!他做的恶行,罄竹难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或许你不知道,整个岳州城的赌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个人的势力,显然非同小可,“那他强娶你家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我家桂花原本许配给了邻村一个秀才,他知道后就放出话来,谁敢娶桂花为妻,就剜了他的眼睛,打断他的双腿,吓得秀才赶紧把婚退了。然后,他又设了一个赌局,把我那不成材的大儿子拉去参赌,结果就欠下了巨额赌债,整天被人追杀。为此,桂花才不得不答应了这门婚事!” 徐琬问:“那你们就不会逃跑吗?” “没法逃呀!同一个村住着,家门口时刻有陈霸天的人监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徐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你的大任,往小处讲,是寻母、救父、报仇;往大处讲,是济弱扶贫,匡扶正义! 这是师父教导她的话。 “我有办法,”徐琬说,“我替桂花上花轿,你趁机带她逃走!” 主人哭笑不得地说:“公子,我家已经够乱了,您就别开玩笑了!” “我不开玩笑,其实我是……”她附在主人耳边低语几句,主人顿时目瞪口呆。 “可是,陈霸天是个恶霸,你怎么办?” “我会自己想办法脱身!” 主人迟疑不决:“真可以这样做吗?” “你要是不想女儿跌入火坑,就按我说的去做!” 主人既感激,又担忧,把桂花叫来后,双双跪倒在徐琬面前。徐琬急忙把他们扶起,“不要这样!你赶紧联合其他被陈霸天欺负过的乡邻,联名写一份诉状,我这就叫同伴送去给肖大人!” 她的同伴就是江小梅。状子写好后,她就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回城,找肖坚去了。 …… 当徐琬穿上嫁衣,佩戴头饰,从桂花房里款款走出来时,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瞬间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女。桂花家的那些亲戚朋友,个个睁大眼睛,惊叹不已。 有人给徐琬披上了红盖头,搀着她上了花轿。随行的乐队奏起美妙动听的乐章,迎新的队伍开始出发了。 坐在轿里的徐琬,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激动,因为救了一个姑娘; 她伤感,因为花轿让她想起了谢公子; 她不安,肖大人会不会外出呢?小梅能够顺利找到他吗?如果官差不能及时赶到,自己如何应付?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贴身衣兜里,还藏着一颗大力丸。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吞下它! 不过,服下它虽然能脱险,却会变丑。徐琬当然希望,它永远也不要派上用场。? 第017章 惩治恶霸 从村西到村东,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当轿子落地的那一刻,徐琬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新娘下轿啰!”有人在外边高喊。 但是徐琬却坐着不动,对喜娘说:“要我下轿,须得新郎答应三件事!” 喜娘急忙跑去转告新郎。新郎陈霸天听了,粗声粗气地说:“什么破玩意儿,还跟我讲条件?我陈霸天可不吃这一套!管家,你们上去,把她拉出来!” 喜娘急忙说:“哎哟,这可怎么使得!今天可是您的大喜之日呢!不就三件事嘛,您不妨先听听看!” “那好!你去问她,是哪三件事!” 他刚说完,徐琬就朗声说道:“这第一件,把我哥哥的欠条拿来给我!” 陈霸天稍微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徐琬接过欠条,随手把它撕成碎片,从轿中扔了出去。 “第二件,邻居陈大伯是被你打成残废的,如今生活困顿,苦不堪言,你马上给他送二百两银子去权当补偿。否则,今天休想成亲!” 这句话显然把陈霸天惹怒了,随口就骂了一句粗话。 “老爷,您不要生气嘛!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吗?您家大业大,还在乎这点毛毛雨?今天您把这笔小钱花出去,明天包您赚回来二千两!” 喜娘果真能说会道,陈霸天也照办了。 “第三件,我要你装狗,绕着庭院跑一圈,每见一个人就‘汪’一声,并且说:‘我再也不作恶了!’” 这最后一件,彻底把陈霸天激怒了,大声骂道:“狗娘养的,给脸不要脸!上,把轿子给我掀了!” 陈家的家奴闻言,立即向花轿包抄过去。可他们还没动手,却见一个仙女一般的绝色美女从轿中款款走出来,不禁惊呆了,个个就像被孙悟空的定身术给定住了一般。 徐琬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几乎不用费劲,就找到了那个叫陈霸天的恶霸。他五短身材,长着一脸横肉,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善类。 陈霸天也看见她了,她那绝世少有的美貌,以及眼里冷峻的目光,让他不由倒吸了口气。 她太美了,美到足以让人窒息! “你……你不是桂花!”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仙女,专门下凡来收拾你的!” “不可能!这世上哪有仙女!你到底是谁?” “我嘛,我是桂花的表妹!她不愿意嫁给你,只好由我顶替了!” 陈霸天大喜过望,连声说:“行!行!你比她更漂亮,我乐意!喜娘,还不把新娘子扶进去!” “慢着!我的要求你还没兑现呢!” “这……这太丢人了!你饶过我好不好?”面对如花似玉的美女,他不敢再耍横了。 “你怕丢人,那就休想成亲!你要是敢强迫我,我就自杀!” 她说着举起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剪刀,抵在脖子上,做出一副要自尽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肉跳。 “别!别!我依你还不行吗?”陈霸天低声下气地说,“你说啥,我都依你!” 周围的一众宾客,个个感到难以置信。蛮横不可一世的陈霸天,居然也会装狗?这怎么可能? 但他们错了。陈霸天果真趴下了身子,就像狗一样“汪汪”叫着,绕着徐琬的轿子跑了一圈,还不时说:“我再也不作恶了!” 起先一片静默,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众人再也忍俊不住捧腹大笑。 只有徐琬心急如焚,不时瞟一眼通向村外的那条道路,心里暗想:“小梅怎么还不回来?” 不能再等了,她这样想着,就急忙转身回轿子里去了。 …… 陈霸天绕着庭院爬了一圈,站起身来,就迫不及待地要找徐琬拜堂。 可是一扭头才发现,轿门口哪里还有仙女的影子,只有一个容貌俊美、手持宝剑的年轻公子站在那里,简直比变魔术还魔幻! “你……你是男人?”陈霸天吃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 “我就是男人!”徐琬存心要戏弄他似的,“你还要跟我拜堂吗?” 见她胸脯平平,头发短短,陈霸天不由得深信不疑,他终于恼羞成怒了!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来人,把他拿下!” 家奴们反应过来,立马团团把徐琬围住了。 徐琬急忙拔出短剑招架,她将师父传授的剑法悉数施展出来,一把宝剑在她手里舞得滴水不漏。虽然内行人一眼就看得出花拳绣腿,但那些赤手空拳的家奴却只敢起哄,不敢靠近。 陈霸天一见这情景,立即脱去大红外衣,随手抄起一根木棍,高高举起,就向徐琬的脑袋砸去。 周围的宾客,个个为徐琬捏了一把冷汗,却不敢叫出声来。只见徐琬被砸中了,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他会不会死了?”有人担忧地问。 但凶残成性的陈霸天并不解气,也不管徐琬是死是活,再次抡起手中的木棍,高高地举起来…… 第018章 他乡遇故人 徐琬睁开眼时,简直吓了一跳,因为她第一个看到的人,竟然是师父高胜寒! 她努力回想着,终于想起来,她是被人打晕,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难道在她昏迷期间,已经回到了赣州府? “这里还是岳州,这是我下榻的悦来客栈。”高胜寒笑着说道,“你被一个叫陈霸天的恶霸打昏过去,幸好我及时赶到救了你!” “多谢师父!”徐琬感激地说道。 “你也真是的,学艺不精,还敢逞强!我要是晚去一步,你这条小命可能就没了!” 师父虽是责备,但话里的关切之情显而易见,让她颇为感动。 徐琬调皮地一笑,“您不是教导我,要惩奸险恶,匡扶正义吗?” 高胜寒哈哈大笑起来,“可你惹的,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陈霸天,那可是朱侯爷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势力超乎你想象!如今他被官差抓捕,他的主子、他的手下又岂会善罢甘休?” 徐琬惊喜地问:“陈霸天被抓了?” “对!你被砸昏时,有一队官差刚好赶到,把陈霸天抓起来了!” “那你见过我的女伴吗?她叫江小梅。” “当然见过,她是跟你一起回来的,眼下上街买水果去了。你暂时可不要回迎宾客栈去!” “为什么?” “回去有危险!陈霸天被抓时,嘴里一直在叫嚣,说一定要找到你,把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可我不能总躲着呀!我还要找母亲呢!” “那就先躲一阵子再说,记住了吗?” 徐琬答应了,“师父,您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不!我是从建昌府南城县转道过来的。” “南城县?您去那儿做什么?” “去寻访一个能够救你父亲的人!” 徐琬一听兴奋无比:“是什么人?” “还是等我把人找到了再说吧,否则,万一找不到,你又要失望了!” 徐琬更加好奇了:“我没事!师父,您就透露一点吧!” “好吧,”高胜寒拗不过她,“我在南城县待了三天,打探到了一个情况:有位姓陈的老人告诉我,他家的儿媳妇6月底从建昌府出发,到赣州城找他们的儿子去了!从路程计算,她抵达赣州府的日期,跟湖中女尸遇害的时间非常接近!” “您是怀疑,她有可能……”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下去了。 “的确值得怀疑!如果湖中女尸不是你母亲,那就极可能是她!她在找到丈夫之前遇害了,两边的家人都不知情,所以就没人报案!” “那她丈夫在哪里打工?”徐琬着急地问。 “老人家也说不上,只记得好像有个‘源’字!等我回去后,再按照这个线索查下去,肯定能查到这个人!” “那我明天跟你回去一起查!” “不行,你绝不能回去!你以为薛三和刘知府会放过你吗?只要你一回到赣州,只怕就落入他们手里了!” “可我父亲命在旦夕,怎么办?”徐琬担忧地问。 “以为师判断,刑部公文应该还有半个月时间才会送到赣州府。只要我在此之前找到那个建昌人,就好办了!” 徐琬方才破涕为笑。 …… 江小梅回来时还带了一个人。徐琬见了,感觉就像见到亲人一般。 “听说你要发动上元村的村民,联名状告陈霸天,是吗?”周管家问。 “对!只有这样,才能把陈霸天置之死地!” “不,你不能这样做!相反,要立即把他放了!” “为什么?”徐琬诧异地问。 “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 周管家的表情异常严肃,高胜寒和江小梅见到后,识趣地走出去了。 “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你能发誓,永远不对外人说起吧?” 听到这句话,徐琬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其实,我……” 周管家话尚未说出口,就见高胜寒去而复返:“有一群人朝这边来了,估计是陈霸天的手下。你们俩还是避一避的好!” …… 差不多与此同时,吴家村一对母子正在吵架。 “你怎么还不动身?”吴刘氏不停地催促着。 “我不去!”吴达志倔强地说,“就算徐琬找到了她母亲,那也不是我的功劳!” “怎么不是?是你给她带的路,只要她找到母亲,就必须嫁给你!” “娘,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昨天她当着众多村民的面,说,就算嫁鸡嫁狗,也不会给咱家当媳妇!” “什么?这个臭……”她骂了一句粗话,“她竟然敢这样羞辱咱家?” “娘,那是咱们有错在先,怪不得人家!谁叫你跟邻居说那样的话!” “我说什么了?” “你说,上次她来我家吃面汤,就和我做过夫妻了,只差还没拜堂而已;你还撺掇邻居去把她的马车拦下来,要留人家在这里过夜!人家是未出嫁的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那不是想帮你吗?把她留下来,你才有机会!谁让你年近三十了,还娶不到媳妇!” “那也不能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呀!” “不管怎样,你也要想方设法把她弄到手!” “娘,别做梦了!人家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我!” 吴刘氏咬牙切齿地说,“要是得不到,就把她的名声搞臭,搞得她身败名裂,搞得她没人敢要!” 吴达志惊慌地问:“娘你想干什么?可不能胡来啊!” “这事你别管!娘自有分寸!” “娘,我求你了,”吴达志不得不妥协了,“我去还不行吗?” 第019章 秘密会谈 这是位于城东的一座小山,名叫留安山。山体不高,从山脚下一路走到山顶,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山上有座古庙,庙旁边耸立着一座七层高的塔,就叫留安塔。 若是在白天,这里香客和游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但是一到天黑之后,四周黑漆漆,静悄悄,走在茂密的树林里,顿时有一种疹人的感觉。 周管家和徐琬转移到了这个地方,继续进行秘密会谈。当然,即便他们大声说话,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周管家说,“为什么要惩治陈霸天?” “因为他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那要是把他杀了,你觉得解恨吗?” “当然了!至少为岳州府除了一霸!” “可是你知道吗?陈霸天不过是朱侯爷手下的一个爪牙。杀了一个陈霸天,还会有刘霸天,王霸天出现,是不是?” “那要怎么办?难道任由他逍遥法外?” “当然不是!我们要从长计议!” “如何计议?” “朱侯爷手下有三个得力干将,分别是陈霸天、潘六爷和陆判官。这三个人,一个掌管赌场和妓院,一个投机钻营操控市场,还有一个专门从事走私和贩卖人口的勾当。也就是说,朱侯爷一手操纵着一个庞大的走私犯罪团伙。” 徐琬顿时睁大了眼睛,心里非常震惊,“那我母亲的失踪,会不会跟这伙人有关?” “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那我去查!” “不!你查不到的!他们组织严密,成员与成员之间都是单线联系,暗号联络,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找谁查去?再说,这岳州府到处都是朱侯爷的耳目,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杀人灭口销声匿迹。只怕你到时候找到的不是母亲,而是一具尸体!” 徐琬急了:“那要怎么办?” “办法当然有,就看你敢不敢做!” “只要是有办法找到母亲,赴汤蹈火我也不怕!” “那么,把朱侯爷扳倒,你敢吗?” 徐琬早就知道他有这样的打算,只不过,她一个弱女子,这种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只要朱侯爷倒台,陈霸天、潘六爷和陆判官这三个人自然就成了瓮中之鳖,跑不了。到时候连同他们的爪牙一网打尽,自然就能查出你母亲的下落了!” 徐琬担忧地问:“朱侯爷是皇亲国戚,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 “你跟我联手,就一定可以!” 这一下子激起了徐琬的战斗激情,“要怎么做,我全听你的。不过,你为什么那么痛恨这个人?”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 “是的,这要从九年前说起。那年秋天的一个夜晚,在洞庭湖附近,有一艘商船遭到了抢劫,船上共有十四个人死于非命,而且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也失踪了!” 夜明珠?徐琬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时,船上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从睡梦中惊醒,一见强盗到处杀人,吓坏了,转身就逃,却不慎从甲板上掉进了水里,但也因此捡了一条命。这个劫后余生的人,你能猜到他是谁吗?” “是你?” “对,就是我!” 徐琬感到非常震惊,“那么,船上那些人,都是你的亲人?” “对,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还有一个五岁的妹妹,”周管家眼里闪着泪花,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全在那里。” 徐琬暗暗吃惊,也暗暗替他心疼。 “我的亲人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那条船上来了一位很有身份的客人,父亲曾把夜明珠拿出来让他欣赏品鉴。虽然当时我只有十二岁,却依稀记得那位客人的模样,矮矮胖胖,大腹便便,脸上有些麻子。我被人救活之后,就一直在暗中寻访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徐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两年前,我辗转来到岳州府,偶然间见到了朱侯爷,顿时就勾起了我对那位客人的记忆。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他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必须找到那颗夜明珠作为证据才行。于是,我就混进侯府,去当了管家!” 徐琬心中的疑问总算解开了,除了那块神秘的令牌,在她心里还是个谜。 “那你找到夜明珠了吗?” “没有!这两年来,我几乎找遍侯府的每个角落,却始终没有发现。我怀疑侯府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密室,专门收藏他的奇珍异宝。因此,必须要有一个人,能设法接近朱侯爷,从他嘴里套出这个藏宝的地点!” “这就是你说的美人计?” “对!”周管家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我觉得,我不适合扮演这个角色!” “为什么?”周管家脸上失望的表情显而易见。 “首先,朱侯爷认识我,容易引起他怀疑;还有,以我的性格去勾引男人,我真的不会。” 周管家显得很失望,“我从一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一直苦于找不到人实施。既然你不愿意,那好吧,我另外再去找人。” “人,我已经替你物色好了?” “谁?”周管家惊喜地问,“她长得漂亮吗?” “不但漂亮,而且妩媚可爱,风情万种。特别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传情,摄人心魂,十个男人,有九个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周管家顿时欣喜万分,“你说的是不是那天被人碰瓷的江公子?” “对,就是她!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徐琬诧异极了。 “那天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一眼就看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不简单吗?只要看她的胸脯就够了!”周管家笑道,“男人的胸脯既宽阔又平坦,就像我这样;女人嘛,再怎么掩饰,也始终会露出些微破绽!” 徐琬有些脸红,幸好是在夜晚,没人瞧见。 “那她会同意帮我吗?”周管家不安地问。 “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一定会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保证她的清白不会受到玷污!”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我以我的性命担保!” “还有一点,我们既然抓了陈霸天,就这样放回去岂不太便宜他了?何不从他身上弄到证据,万一你的美人计行不通,我们可以走另一条路去扳倒朱侯爷!” “有道理!可我们怎么搞到证据?”周管家兴奋地问。 “我们只需如此如此……” 周管家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完之后由衷地感叹:“你太聪明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你如此聪慧的女子!” “不过,这还需要肖大人配合,才能演好这出戏!我们快回去吧,今晚就行动!” 周管家连声说好,转过身时说:“太可惜了!” “什么可惜?” “我是说,那个跟你退婚的谢公子,真是有眼无珠!”? 第020章 起死回生 陈霸天进了牢房之后,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顶多关个一两天,朱侯爷就会保他出去。 他是朱侯爷身边的红人,牢里的狱卒也不敢亏待他,时常给他送点小菜,过过口瘾。 唯一让他闹心的,就是身边没女人。他正值壮年,身强力壮,每天都要在床上做一两回体操,可牢里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如何不难受? 两个狱卒一个提着饭桶,一个拿着碗筷给囚犯们分饭来了。 “你听说了吗?那个徐琬竟然拿自己悬赏!” “当然听说了!我还听说,她长得美若天仙呢!” “我也听说了。可惜不知道她母亲在哪,没地方去找!” “还是别做白日梦了!那样一个大美人,不是咱这种人可以得到的!” 陈霸天心里好奇,就问:“你们说的徐琬是谁呀?” “陈爷,你怎么连徐琬是谁都不知道?” “老子这些天在家里操办婚事,还真不知道!” “这女人是侯爷喜爱的,你还拿木棒把她打昏过去呢!” 陈霸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代替桂花上花轿的女人,就是徐琬! 天哪!幸好没把她打死,要不然,侯爷还不把他一片片撕碎了吃掉! 那顿晚饭,他吃起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后悔?艳羡?庆幸?不是没滋味,而是啥滋味都有。 可是吃过饭后,他突然感到肚子有些不舒服,整个人也昏昏沉沉,不一会就没了知觉。 等他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见他身体向下趴在地上,周围的灯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身宽体胖,一个身材颀长,他们戴着高帽,面目狰狞,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 他急忙爬起来,可是抬头一看更恐慌了,因为眼前坐着的,分明就是阎罗王! “难道我死了吗?”他顿时乱了方寸。 “来者是谁?”阎王说话了,声音深邃得可怕。 “我是陈福!”陈霸天急忙报出他的本名,“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你已经死了!” 死了?一听到这两个字,陈霸天顿有一种万事皆休的感觉。“不!我不想死!我才四十二岁,现在就死,太年轻了!” 阎王冷笑道:“你的命本不该死,但你在人间犯下累累罪行,折了阳寿,这才提早来了!” “我……我没干过什么坏事呀!” “还敢狡辩!”阎王怒道,“黑白无常,把他的罪状拿给他自个瞧瞧!” 黑白无常答应了一声,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瞬间飘到陈霸天面前。陈霸天拿起来一看,上面所列的罪状,足足有两百条。 “大王,冤枉啊!这上面列的罪状,我前所未闻,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坏事!” 阎王皱起了眉头:“没有?” “真的没有!这一定是他们搞错了,要不然就是别有用心的人诬陷我!” 阎王想了想说:“那你自己如实写来,要是你作恶不多,本王会考虑让你还阳;但要是你敢有所隐瞒,本王立刻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 陈霸天急忙答应了,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自己做过的坏事,总共列了七条。 阎王看过之后,勃然大怒:“陈福!你这般不老实,是想下到十八层地狱吗?” 陈霸天顿时吓坏了,浑身发抖,就像筛糠一样。 “你调戏女戏子,逼死了她父亲,为什么这上面没有?” “这……她父亲是自己跳河自尽的,我没逼他!” “若不是你调戏在先,他又怎么会跳河?” 陈霸天顿时哑口无言了。 “还有,你开妓院,设赌场,搜刮来的钱财让你挥霍一空,你怎么说?” “没有!”陈霸天急忙申辩,“那些挣来的钱,我只留小头,大头都献给侯爷了!” “那你也应该写上!” 陈霸天急忙在纸上添加了两条罪状,然后画押。 “本王念你认罪态度良好,作孽不多,准你多活十年。你还阳去吧!” 陈霸天顿时面露喜色。 “大王,不可!”黑白无常说道。 “为何不可?” “阴阳两界,各有规矩。他还阳之后若是乱讲一通,岂不坏了咱们的规矩?” 阎王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孟婆在吗?” 一个老婆子颤颤巍巍地走出来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阎王指着陈霸天说:“给他一碗汤吧!让他忘了一切往事!” 孟婆答应了,手一挥,就像变魔术似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盛着汤的碗。 陈霸天接过碗,却犹豫着不敢喝:“大王,要是喝了这汤,还阳后我是不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叫你喝你就喝,还那么多废话!”阎王怒道,“你若是担心,干脆别喝了,留下来吧!” 陈霸天吓坏了,急忙端起碗往嘴里送。但他留了个心眼,抿着嘴唇,汤汁一半进了肚子,一半洒到了地上。 喝了汤,他就渐渐迷糊,最后失去了知觉。 ……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家诊所之中,身边除了大夫,还有府衙的通判肖坚也在场。 尽管他是朱侯爷身边的红人,但按照礼节,他在地方父母官面前是要行跪拜礼的,于是急忙挣扎着爬起来。 肖坚却把他按住了,说:“你有恙在身,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 “我这是怎么啦?”他明知故问。 “你吃坏了肚子,幸好发现得及时,胡大夫妙手回春,才救了你一命!” 陈霸天嘴上表示感谢,心里却在想:根本不是胡大夫妙手回春,而是阎王放了我一马! 幸好那碗汤,我只喝了一半! …… 大功告成,徐琬和周管家暗暗欣喜。 “还有两个人,潘六爷和陆判官,是不是也可以依样画葫芦?”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也不能全盘抄袭,否则容易引起怀疑!” “那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良策?” “投其所好就行!潘六爷的嗜好是什么?” “好赌!” “那么,陆判官呢?” “好色!” “那就好办了!”? 第021章 江小梅的愤怒 高胜寒一向冷傲,居然也参加了徐琬的行动。那个脸带煞气、不怒而威的阎王,就是他装扮的。 他就要回去了,徐琬急忙问道:“师父,你给我的那颗大力丸,有解药吗?” “没有解药!怎么啦?” “昨天我坐在花轿里的时候,心里在想,如果我落在陈霸天手里,那就把它吞下,与陈霸天同归于尽,幸好没发生那样的事!” “要是发生了,而你也因此变成一个丑八怪,你会后悔上花轿吗?” “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根本容不得我多想!” “我记得,当初你被土匪抓住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跟那时相比,你简直判若两人!” “师父,您说过,人总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高胜寒含笑点了点头,他欣喜地看到了徐琬成长的足迹。 “师父,那个……”徐琬欲言又止,脸都憋红了,“谢公子他……跟董家小姐成亲了吗?” “没听说过。怎么,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我……”徐琬语塞了。 “你觉得,你跟谢公子还有可能吗?” 徐琬想起谢府退婚时那些无情无义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没有希望,不如早点忘了他反而更好。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开始一段新感情?” “不!没想过!” “要是遇到对你真心的人,不妨考虑一下。这样,你心里的伤痛,就会减轻许多。” 徐琬当然明白,要治疗感情的创伤,移情别恋是最好的灵丹妙药。但这个办法,对她却未必管用。 这情要怎么移?移在谁的身上? 若是一瓢水,随意移动都可以;若是一个大海的水,能移到哪里去? “我能看得出来,周保很喜欢你。这个人胸怀大志,气宇轩昂,将来必非平庸之辈。你可以考虑一下!” “好,我会考虑的!” …… 江小梅扮演的角色是孟婆。但是她在卸妆时,她的容貌不小心被肖坚看到了。 “小妹!”他吃惊地叫起来,“我一直以为是江大哥来了,没想到是你!” 江小梅却扭过头去,不愿意理他。 小妹这个称呼,从小到大,就只有肖坚会这样叫。 以前听他这么叫,她觉得特别亲切;现在听他这么叫,却令她心里无比辛酸。 她含着眼泪跑出了房间,徐琬急忙跟了出去。 “肖大人看到你的时候满脸喜悦,这说明他很在意你。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不能原谅他吗?” “原谅?”江小梅气愤地叫嚷起来,“他逼死了我姐,气死了我爹,断送了我哥的前程,我如何原谅?” 徐琬急忙安抚她,待到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她给徐琬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 我家住在福建泉州府的一个边陲小镇上。在镇上就属我家最富有,有良田千亩,家财万贯。 我有一个哥哥叫江淮,还有一个姐姐叫江小玲。待到我哥七八岁时,父亲便专门聘请一位有学问的私塾先生,教他识文断字,作诗赋词。父亲为人特别心善,凡乡里乡亲有孩子想要读书的,都让他们免费进私塾。这其中就包括了肖坚。 姐姐比我大四岁,数年后,她也得以进私塾念书。也就是在私塾的那段时间,她和肖坚暗生情愫,互相喜欢上了对方。 我第一次发现姐姐的秘密,是在我哥和肖坚赴京赶考的当天。 当我不经意走进她闺房时,发现她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今朝两个多情果,他日结成连理枝!” 这句话,诗不像诗,联不像联,倒像是两个痴情男女,在一起时的山盟海誓,或打情骂俏。 我心里不免有些狐疑。再看笔迹,并不像姐姐写的,倒更像是肖坚,于是就问:“这是肖公子送给你的?” 姐姐脸红得就像三月的桃花,娇羞无比地说:“他……他昨晚到这里来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怎么可以……” “他家穷,我本意是想送些银两给他当盘缠,于是就约他在后花园相见。可是见面后,他就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说喜欢我,还要与我私定终身……我心想早晚都是他的人,况且大考在即,我也不忍心拂他的意,于是,于是……” “于是,你就给他了?” 姐姐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 我却急得直跺脚,说:“姐,这要传出去,你将来还怎么嫁人呀!” “嫁人?”姐姐反而笑了,“除了他,我还嫁给谁呀!” 那一刻,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心里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既担心肖坚考不中,父亲会棒打鸳鸯拆散他俩;又担心他考中,万一忘恩负义,姐姐可怎么办? 我们天天盼着京城传来喜报。两个月后,当地知县突然来访,并给我家带来了一个消息:徐义和肖坚两人赴考,其中有一个中了进士。 父亲理所当然地认为高中的人是我哥。但知县却说,这个中了进士的人,并不是徐义,而是肖坚!父亲一下子就懵了。 过了几天,我哥回来了。但他不是走着回来,而是躺在马车里,由书僮以及本村一个姓刘的郎中护送着回来的。他到家时满脸疲惫,精神憔悴,走一步路都气喘吁吁。父亲吃惊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要不是肖兄弟和刘郎中悉心照顾,我这番上京,只怕就回不来了!” 原来,我哥一到京城就病了,起初只是食欲不振,浑身乏力,但后来上吐下泻,病情日益加重。肖坚就提议说:“刘郎中在京城办事,估计还没回去。要不请他来看看?” 我哥同意了。因为刘郎中为人谦和,医术精湛,又是同村人,能请他诊治当然再好不过。刘郎中看过病之后,说这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吃几帖药就能缓解。我哥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自那之后,肖坚就象亲兄弟一样把我哥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尽管如此,我哥的病却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身体被折磨得虚弱不堪。眼看考期已近,以他的身子骨想要走进考场已是无望了。于是他对肖坚说:“肖兄弟,我包裹里那幅古画,你拿着去拜见主考官胡大人吧!” 肖坚慌忙说道:“这怎么可以!要去也是您亲自去啊!” 我哥叹口气说:“你看我这个样子,还去得了吗?这次科举,怕是与我无缘了啊!” “不会的!”肖坚噙着泪水说,“到时候,我背你进考场!” 我哥苦笑着摇了摇头:“功名对我来说,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苍天垂怜,让我平安回到家里,我就谢天谢地了!……这段时间来你对我悉心照料,兄弟手足也不过如此!你要是能高中,也不枉我们此行啊!” 肖坚再三推辞,我哥说:“实不相瞒,我原本就打算去拜见胡大人时要带上你。你跟我妹妹情投意合,我心里一清二楚。我大不了等三年后再考,但是小玲可不能等三年再嫁!” 肖坚听见他如此说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放榜时,肖坚果真榜上有名,高中进士。而这段时间,我哥的病也已逐渐好转,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再不用担心舟车劳顿了,于是就由刘郎中以及书僮护送着回家来了。 父亲听完哥哥的讲述,沉默良久才说道:“你做得对!你们俩只要有一个高中,谁中了都好!……只可惜,那幅画可是咱家的传家之宝啊!” 父亲舍不得那幅画,那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曾经听他说过,爷爷当年就是靠着这幅古画才发家致富的。爷爷临死前亲手把画交到父亲手里,对他说道:“这幅画是个吉祥物,它能给我们家带来好运,你要好生保管,多少钱都不能变卖!将来孙儿参加科举,你再把它拿出来,用它去给孙儿换一个锦绣前程!” 就因为这个缘故,父亲为那幅画心痛了好几天。 父亲估计肖坚也快衣锦还乡了,就叫人把庭院收拾干净,空旷的地方还增补了些花花草草,就等着那一位未来女婿上门提亲了。 …… 江小梅讲到这里时,估计心里难过,就停下来喝了口水,缓和一下情绪。徐琬好奇地问:“他没上门吗?” “上门倒是有,可是,他并不是为提亲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自己,自私自利的家伙!”江小梅愤怒地说道。 …… 不久之后,肖坚回来了。他身着官服,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来我家时,父亲特地跑到门口去迎接,然后把他请进会客室。父亲请他就座,他却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说道:“小生谢过老爷!若不是老爷栽培及公子赠画,小生何以得有今日!” 父亲急忙把他扶起,说:“肖大人言重了!在下只是略尽绵力而已,何足挂齿!再说,当初犬子在京城得了重病,若不是大人您悉心照顾,只怕就回不来了!若说要谢,那也是在下一家感谢肖大人才对啊!” 父亲说罢,急忙叫人给肖坚奉茶看座。寒喧一阵,父亲婉转地问:“肖大人如今已有功名在身,但不知婚姻大事……” 肖坚笑了笑说:“既然老爷问起,小生也不敢隐瞒。小生确实有一心上人,且爱慕她已久矣!而且,小生的这位心上人,其实就在老爷府上!” 父亲闻得此言,满心欢喜,脸上荡满笑意。我和姐姐此时正躲在屏风后面偷听,肖坚话音刚落,姐姐早已满面飞霞,窃喜不已。 “只不过,”肖坚话锋一转说道,“小生目前尚有一事未了,这件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父亲急忙说:“肖大人上任伊始,自然是有许多公务要忙。婚事嘛,过些日子再议也不迟!” 肖坚神色略微有些紧张,停顿了一会说:“小生的未了之事,其实也是一桩婚事。……就在数日前,小生按常例去拜谢恩师胡大人,不料想见面之后,胡大人竟提出要将爱女许配与小生为妻。……只因小生前途全要仰仗于他,因此不敢有丝毫忤逆,只好应承下来。” 父亲没想到会节外生枝,顿时愣住了。 “其实,小生所爱之人,只有小姐一人而已!而之所以答应胡府的婚事,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还请老爷见谅!”肖坚忧伤地叹口气说,“等此事一了,小生当立即托媒前来贵府提亲,到时还望老爷成全!” 父亲许久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而姐姐呢,此时却是满脸绝望,泪流满面。若不是我在旁边扶着,只怕早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我把姐姐送回房间后,她就一直默默无语,黯然泪下。第二天她就开始生病了,发高烧,说胡话。看她那么难受,我也跟着难受。我不由得暗想:难道喜欢一个人,竟是这般痛苦吗? 此后不久,我们就得知肖坚即将成亲的消息。这个消息对我姐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她终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夜不能寐,即便睡下了也整夜说胡话。我特别担心她会做傻事,因此整天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但就在肖坚大婚的前一天,姐姐却一反常态,精神特别好,非常理智地说道:“像肖坚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不要也罢!” 我们都以为她想通了,心里暗暗替她高兴。 当天夜里,我还是如往常一样跟姐姐睡在一起,丫环小桃睡在隔壁房间。然而,当我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却发现姐姐不见了! 我急忙去找父亲,父亲马上召集了一群人,在村子附近四处寻找。但找来找去,找不到她的人,却在村外的河边找到她的一只绣花鞋。看到这只鞋,我们一家人都大惊失色,惊恐不已。我更是伤心得哭出声来。 两天后,不幸的消息传来,有人在河下游发现了一具年轻貌美的女尸。我和父亲、哥哥急忙赶去辨认,我只看了一眼就昏倒了,因为,那正是我那可怜的姐姐! …… 江小梅讲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 徐琬心里也替她难过:“你姐姐真可怜!” “这都怪那个肖坚!”江小梅恨恨地说,“不让他丢官罢职,我绝不罢休!” “可是,他是官,你是民,只怕斗不过他啊!” “斗不过也要斗!大不了就跟他玉石俱焚!” 身为一个女子却说出这般有气魄的话来,让徐琬赞叹不已。但肖坚在她心目里是个好官,因此心里充满了矛盾。? 第022章 教训客栈老板 高胜寒走后,徐琬和江小梅也结伴回迎宾客栈。但她们刚走到门口就傻眼了,只见客栈内外到处一片狼籍,桌椅被踢翻,碗碟被打碎,门口处还留着一滩已经干涸的鲜血。 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打斗。 “昨天傍晚来了一群恶霸,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店小二说,“幸好徐公子你不在,不然,他们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徐琬明白了,这些人是陈霸天的手下。 “那店里有人受伤吗?” “有一个姓吴的书生,他是来找你的,结果就挨打了!” “奇怪,恶霸又不是针对他的,他怎么不跑?” 店小二苦笑着说:“我还真没见过他这样子的,非但不跑,嘴里还不停地叫嚷:‘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是做什么!’结果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 江小梅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么迂腐的人,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他人呢?”徐琬又问。 “他被打得遍体鳞伤,掌柜怕闹出人命,急忙叫了一辆马车,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馆去了!” “那我们去看看他!” 徐琬拉着江小梅正要走,却见掌柜回来了。见到徐琬,他疑惑地问:“徐小姐,你不是肖大人的表妹吗?怎么有人敢找你麻烦?” 徐琬尴尬地说:“我,我其实不是……” “你不是肖大人的表妹?” 徐琬肯定地点了点头。 掌柜登时换了一副嘴脸:“昨天的事全因你而起,我这店的损失,加上我为那个书生垫付的医药费,加上你这些天住店的费用,你给三百两吧!” 徐琬吃了一惊:“三百两?” “对,三百两,一分不少,给了钱你就走人!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可我身上没银子,要不……” 掌柜冷着脸说:“你不是有块值钱的玉佩吗?还有你那匹宝马,把这两样东西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不行!它们哪一样都不能给你!” 掌柜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巴掌打在徐琬脸上,说:“你想跟我赖账?我告诉你,在岳州府红白两道都有我的人,敢得罪我试试看!” 徐琬自知理亏,不敢同他争辩:“我……” “小二!”掌柜大声喝道,“拿条绳子来把她捆了,抓她去见官!” 店小二犹豫着,但不敢违拗,找绳子去了。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官差,掌柜急忙叫道:“王大哥,陈大哥,你们来得正好!快把这个人抓起来!” 两个官差却对他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江小梅面前,说道:“表小姐,大人担心您的安危,请您回府上去住!” 江小梅却冲他们使了个眼色,“你有没有长眼睛啊!那一位才是你们的表小姐!” 两个官差会意,转过头去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徐琬也心领神会,说:“你们回去禀报我表哥,我在这里挺安全,不用挂心!” “是!” 这一幕,顿时把掌柜看懵了。 两个官差正要离开,江小梅说道:“这位掌柜刚才打了你们表小姐一个耳光,是不是要把他抓回去交给大人处置啊?” 两个官差看向掌柜,怒了:“什么?你竟然敢打肖大人的表妹?” “我……”掌柜惶恐极了。 “不止如此,”江小梅在旁边煽风点火,“他还狮子大开口,向你们表小姐索要三百两银子,还要把她赶出客栈呢!” 官差脸色更难看了:“敢这样对待表小姐,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看,应该把这个人抓回去关进大牢,然后再派人过来,把这个客栈查封了!” 掌柜吓得浑身发抖,急忙去求徐琬:“表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 徐琬见他下跪,有些心软,抬起眼看着江小梅。江小梅却说:“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刚才打了表小姐一个耳光,你说怎么办呢?” 掌柜急忙说:“我知道了!我自己打一百个耳光!一百个不够,就打两百个!” 说完,他就跪在众人面前,抡起又肥又厚的大手,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直打得自己鼻青眼肿,鼻血都流下来了。 但他只打了五十下,徐琬就把他喝住了:“算了,本小姐不与你计较,你起来吧!” 掌柜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那个吴公子在哪个医馆?快带我们去吧!” “是!是!我这就带路!”掌柜连声答应。 …… 吴达志的腿折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不跑,还要跟他们讲道理?” “我想,只要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就不会再打人,再害人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 听了这番书生意气的话,江小梅顿时笑翻了。 徐琬却陷入了沉思。 曾几何时,她的想法与吴达志如出一辙:天是蓝的,地是绿的,世界是美好的。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不存在欺骗,不存在凌辱,不存在压迫,不存在剥削。 她一度以为,每个家庭都像她家、外公家那样生活富裕,衣食无忧。直到她走进小翠家、走进吴刘氏家,才彻底颠覆了以前的认知。 贫富差距之大,令她不敢想象。 在来岳州府的路上,她甚至看到衣不蔽体的难民,死在大路旁。 烧炭的人,却冻死在炭窑边;种田的人,却饿死在自己耕种的田里,这些现象,究竟是为什么? 她思索得来的答案是:因为一些人的存在,把本来美好的世界,变得乌烟瘴气。 是的,要让世界恢复美好,就必须把这些人通通除掉! 第023章 依样画葫芦 接下来轮到潘六爷了。 潘六爷原本只是朱侯爷手下的一名打手,靠着自己的智慧才爬到今天这个地位。成功来之不易,他能不珍惜吗? 通过他多年的努力,岳州城的市场已经牢牢控制在他手里。大至古玩珍宝,小到粮食蔬菜,商家赚十文,必定有三文进他的口袋。 当同年纪的人还在用拳头打天下时,他就已经用智慧发家致富了。 能混到这种地步,他当然骄傲。 但不管多么成功的人,也有他的软肋。他的软肋就是好赌,但又输不起。赌赢了,他乐呵呵地收钱走人;赌输了,他就派人去半路上拦截,把输掉的钱抢回来,还把人狠狠教训一顿。 他并非因为钱,而是咽不下那口气。他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胜者,只有胜者才能在现实生活中爬到这么高的地位。 只有将牌桌上的失败,转化为牌桌外的胜利,他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但久而久之,岳州城人人知道他的怪癖。赌客见了他,唯恐避之而不及。他走到哪里,人就散伙了。 谁愿意当只输不赢的冤大头?当然不愿意。 好赌,却找不到赌客,心里整天憋得慌。 这天,他听说祥云赌坊来了一个腰缠万贯的生客,急忙放下手头的事,就往那边赶去。 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朱侯爷不久前赏给他一副象牙牌九,就叫手下带上。 潘六爷是来炫耀这副牌九的。当他打开盒子后,众人一片惊呼。只见它材质洁白无暇,做工精湛一流,实乃精品中的精品。 就连那位生客,也竖起拇指赞叹不已。 “这副牌九还没开张过呢!”潘六爷趁机说道,“要不我们来一把?” “好啊!来一把!”生客答应了。 两人在牌桌上坐下,开始洗牌了。 摸到第一张牌,潘六爷就暗暗欣喜,因为这是一张二点的牌,在牌九总计三十二张牌里面,十二点的牌叫“天”,二点的牌叫“地”,以单张牌的好坏来论,它排在第二位,仅次于天牌,显然是张好牌。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哦! 然后,他又抓了一个杂八牌,组成一个地槓,轻而易举地赢了。 他的手气确实不错,不一会儿,他面前的银票,就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今天的运气可真衰!”生客垂头丧气地说道。 潘六爷却洋洋得意:“还赌吗?” “当然要!不把血本讨回来,我誓不为人!” 潘六爷知道,这人已经急红眼了。但凡在赌场上急红眼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无所有,走出赌场时只剩下一条裤衩。 因此,他决定乘胜追击。 “那我们继续!” “不!这里人多眼杂,要赌就带上牌九去我住处,我和你单独玩!” “你住哪个客栈?” “我不住客栈,住在一座小民房里,出门走几步就到了。” 潘六爷同意了。很久没玩得这么尽兴了,今天难得能痛痛快快地过一回赌瘾。再说岳州府是他的地盘,凭什么怕一个外地来的生客呢? 于是他随那个生客去了,进了房间之后,面对面坐下,赌局开始了。 潘六爷的手气依旧很旺,几乎每把都赢。 “这牌怎么啦!真是邪门!”生客不停地嘟哝着。 “要想翻本,那就赌大点,不然你是没希望了!” 生客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掏了出来:“赌大就赌大,这一注我全押上了!” 潘六爷暗暗得意,心想:你很快就要倾家荡产了。 他的手指轻轻触到牌面,心中不由一阵暗喜,直觉告诉他,那是一张所有牌中最好搭配的天牌! “敢不敢赌大点?”他试探地问。 “怎么赌?”生客问。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的牌也不错。 “你还有多少家底?” “我父亲留下的产业,少说也值十万两银子!” “那就再加注,十万两,敢不敢?” “赌就赌!” “爽快!” 说完这句话,他就迫不及待地把牌亮出来了。天哪,居然是一对天牌! 一副牌九总共三十二张,要拿到一张天牌已属不易,他居然把两张都拿到手凑成一对,这手气实在好得没话说。 他手里的这副牌,就好比朝堂之上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赢他的话,除非对方是至尊,那就是丁三配二四。但是这两张牌都是独角戏,要凑在一起,概率实在太低了! 轮到对方亮牌,他先掀起一张,居然就是二四,上二下四,六点。 潘六爷不禁心里一凛:该不会那么巧,另一张就是丁三吧? 再看外地生客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他的心揪得更紧了。 外地生客把牌拿在手里,翻过来,轻轻地放在牌桌上。潘六爷一见,顿时傻眼了。 这张牌,恰恰就是丁三!与前一张牌搭配,就是至尊! 他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出老千!” 生客笑了:“大爷,您说笑了!这牌九是您自个带来的,而且您也说了,这副牌还从未开张,今天是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请问我怎么出千?” 潘六爷顿时哑口无言。但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失败,那是对自己的侮辱。 “你就是出千,否则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大爷,您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你出老千,我凭什么给你钱?……” 但他的话尚未说完,头部就猛地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昏过去了。 然后,他也跟陈霸天一样,去阴间里转了一圈。 …… 他是被手下人弄醒的。 “六爷,我们在外头,看见屋里好久没动静了,就赶紧撞开门,看到您躺在了地上。” “那个外地生客呢?” “我们进来时就不见他了!” “那赶紧给我搜!” 手下人把屋子搜查了一遍,发现了一条地道。 “六爷,要不要追?” “算了,不过是损失了一些银两而已!” 并非他要放外地人一条生路,而是他想起刚才的经历,至今还心有余悸。 …… 地道的另一头直接通到隔壁一座房屋的地下室。此时此刻,地下室已人去室空,一切恢复了原样。 徐琬等人,早已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看来你策划这件事已经很久了!”徐琬笑着说道。 “怎么说?”周管家好奇地问。 “那副象牙牌九是你半年前送给朱侯爷的,还有那个外地生客称呼你是少爷,好像也是你的人。这样看来,你不是早就有所计划吗?” 周管家笑了:“我的确是未雨绸缪,但是让他去阴间游历的点子,却是你想出来的。你这脑瓜子,可真聪明!” 徐琬呵呵一笑,“还有一个陆判官,听说此人特别狡猾,我们要精心策划,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第024章 完美的邂逅 这天早晨,徐琬早早就上街去打探母亲的消息。她想,要是运气好,问对了人,也许一下子就找着了。 只不过,她的运气可不怎样,腿走麻了,口问干了,还是毫无收获。 当她经过柳青画社门口时,想起周管家经常来这里画画,就信步走了进去。 进了画社,没找到周管家,却看到许多人坐在画架前一丝不苟地挥着画笔。 徐琬顿时想起自己以前也经常作画。但她画的,都是日常生活随处可见的事物,比如两只并排嬉戏的鸭子,一棵绕着青藤的老树,一座造型优美的小桥,等等。 这些画,几乎都是为谢公子而作,表达着她内心的思念。 但有一幅画却是例外。那是有一次,当哥哥徐明从诗社回来,带给她一撂谢公子的诗稿时,她只翻看了几页,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以前他写的诗,气势磅礴,文句优美,让人百读不厌。 但眼前这些诗,堆砌词藻,华而不实,卿卿我我,腻腻歪歪,似乎只为徐琬一个人而写,只为了博伊人一笑。 徐琬顿时皱起了眉头,想了想,一挥而就画了一幅名为“烽火戏诸侯”的画,既包含着讽刺,也饱含着激励,不管他会不会生气,就毫不犹豫地寄给他。 过了半个月,她就收到了他新创作的一首诗。这回,他的文风已恢复如初了。 …… “公子,请让一让!”旁边一个人的说话声瞬间打断了她的回忆。 徐琬急忙闪到一边,见他坐下后在临摹一幅古画,就赞赏地说:“你这么勤奋,将来一定会成为画家的!” “公子取笑了!”那人说,“我临摹古画,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从来没想过当画家!” 徐琬惊奇地问:“临摹古画也能赚钱吗?” “当然了,这些摹本都是可以卖钱的!” “为什么摹本也能卖钱?” “因为真迹不容易买到,而且也不一定买得起呀!” 徐琬正想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心里突然动起了念头,“我也想试试,可以吗?” “当然可以,找老板说一下就行了!” …… 征得老板的同意后,徐琬向他要来一幅古画的摹本,找了个空位置,支起画架开始临摹。 但有些事看着容易,做起来才知道难,不是颜料调不好,就是摹得不像。 “你这样是摹不出好作品的!” 徐琬回头一看,原来是周管家来了,就问:“为什么?” “你认识这幅画吗?” “认识?”徐琬感到好笑,“这不写着吗?《陶榖赠词图》!” 周管家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它的名字,就如同你叫徐琬、我叫周保那样。仅仅知道名字,能算认识吗?” “那要怎样才算?” “你要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画中运用了什么手法,有什么历史背景,画家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情感,这样才算初步认识。但这还不够,你还要走进画里面,与画中人物心灵相通,这样才算真正认识一幅画。” 徐琬似懂非懂,感觉太难了。 “就像这幅《陶榖赠词图》,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这是一出美人计。陶榖是北宋初年的大臣,有一次出使小国南唐,态度十分傲慢,对南唐后主出言不逊。南唐君臣忍无可忍,探得陶榖好色,便设下圈套,派一名叫秦弱兰的绝色歌女扮作驿卒之女,在陶榖下榻的驿馆里扫地。结果,陶榖一见到美丽温婉的秦弱兰,就邪念萌动,曲意逢迎,赠词讨好:‘好因缘,恶因缘,只得邮亭一夜眠。……’” 尚未听完,徐琬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她好奇地问。 “我经常来画社,听别人讲到的!” 徐琬信了,“画中一个美人计,现实中也有一个美人计。我们的美人计,是不是该开始了?” “当然!我正想找你商量这件事的细节呢!” …… 听说即将与徐琬见面,朱侯爷着实急不可耐了。 “老爷,”周管家说,“她如今就在悦来酒家,我们出发吧!” 朱侯爷兴奋不已,“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我跟她说,有位重要的客人要跟她见面,向她提供她母亲的线索。她马上就同意见面了!” “你这脑袋瓜子,就是好使!”朱侯爷夸赞地说。 “不过,您先别透露您的身份。先把她稳住,然后用金银珠宝打动她,就大功告成了!” “嗯!”朱侯爷眉开眼笑,“这事要是办成了,我举荐你去做县令!” 周管家大喜:“那奴才先谢过老爷!” 说着话,他们已经到了悦来酒家。 然而,走进预定的包厢,却发现包厢里空无一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管家措手不及,他急忙叫来店小二:“刚刚在这里的那位年轻公子呢?” “他接到一封信,然后就匆匆跑出去了!” 糟糕,徐琬肯定遇到急事了!周管家心里暗想。 上一回已经放了侯爷一次鸽子,如果这次还让侯爷失望而归,可怎么办? “老爷,要不,我们坐下来等她一会?” “等?”朱侯爷显然生气了,“本侯爷是什么身份?还要等一个卑贱的女子?” “老爷!” 正在这时,有个甜美的声音突然从门外飘了进来:“表哥!” “表妹!”周管家回头一看,脸上的表情不禁又惊又喜,“你是什么时候进城来的?” 来人就是江小梅,“来两天了!”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 朱侯爷立刻就被眼前这个村姑吸引住了。她身材苗条,衣着既不鲜艳,也不寒碜。瓜子脸,樱桃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漂亮,一笑百媚生,再笑倾人城。她虽不及徐琬美丽,但是论妩媚,论可爱,胜过徐琬百倍。朱侯爷看她第一眼就爱上她了。 见一个爱一个,忘掉另一个,本来就是朱侯爷的本色。 这真是一次完美的邂逅。 第025章 拜堂成亲 按原来的计划,徐琬要等到江小梅出场再离开。但她接到了一封信,来不及等朱侯爷到来,就只好通知江小梅提前进入角色。 信是谢府的那个赵管家写给她的:“我花了二千两银子到处打听你母亲的消息,还真让我找到了!她目前在人贩子手里,人贩子很快就要将她脱手,如果你不想错过,就赶紧来,我们一起商讨对策!” 信上面有赵管家临时租住的房屋地址,徐琬几乎是飞一般地跑了过去。 “当真是我母亲吗?”见到赵管家,她第一句话就问。 “报信的人说她是沈玉珍,应该不会错!” “那我们赶紧报告官府,让官府去救人!” “报告官府?你是想把你母亲逼上绝路不成?” 徐琬顿时醒悟过来,人贩子是会杀人灭口的,“那要怎么办?” “人贩子要的是钱,只要是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 “要多少?” “一万两银子!” 徐琬暗暗咋舌,不过,她立即就想到了江小梅,“这不成问题,我有个朋友,手里刚好有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赵管家有些惊讶,“可是这还不够,那个来报信的人,他也要五千两的赏金,才肯给我们带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可把徐琬难住了。 “你要是缺钱,这一万五千两银子,老夫可以替你担着。只不过……” “不过什么?赵管家,您有话但说无妨!” “只不过,我那二儿子赵宽,至今还没娶上媳妇,平常女人,他一个也瞧不上眼。要是徐小姐愿意……”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徐琬嫁给他的二儿子赵宽。 这无疑给徐琬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为了母亲,也为了父亲,徐琬决定豁出去一回,“好!只要我母亲平安回家,我就嫁给他!” “徐小姐,你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你和犬儿今天就拜堂成亲,今晚就入洞房,明天一早再拿钱去赎人!” 徐琬犹豫了,“在成亲之前,我能跟母亲见上一面吗?” “这虽然有点难,不过,我们可以给报信人加点钱,让他想想办法。” 报信人来了,是一个衣着朴素、形态拘谨的年轻人,“见面没问题,不过,你要蒙着眼睛,反绑双手,坐我的马车去才可以!” 徐琬同意了,只要能见到母亲,再苛刻的条件她也答应。赵宽自告奋勇提出陪她前往,两人先后上了车,马车就缓缓地向前行驶。 “咦,好像有什么香味!徐小姐,你闻到了吗?”赵宽在车上问。 “我没闻到!哪有什么香味?”徐琬说。 “好像是炒黄豆的香味!” “可能是附近有人在炒黄豆,香味飘过来的吧?” 她这样一解释,赵宽就释然了。 到达目的地后,徐琬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处。透过栅栏,可见里面的走廊两边分布着许多房间,也用木栅栏围着,每个房间都关押着一个女人。 “我母亲在哪?” “是不是那个叫沈玉珍的?” “对!” 人贩子朝最远处那个房间一指:“喏,就在那里面!” 徐琬急忙冲到栅栏边喊道:“娘!娘!你在吗?” 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很快就有了动静。只见一个女人从栅栏里伸出手挥舞着,叫道:“小月!我在这里!” 徐琬一眼望去,但见她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但是从面容来看,的确跟母亲很像,心里不禁又惊又喜! 唯一不像的,是女人的声音沙哑尖细,而她母亲平常说起话来却是非常悦耳的。 “你母亲这些天着凉了!”人贩子解释道。 “那么,我能走近些,去跟她说说话吗?” “不行!”人贩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可是这里光线昏暗,距离又远,我怕认错了!” “她叫你小月,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我的乳名。” “她连你的乳名都叫得出来,你还怀疑什么?” “这……” “你若是不放心,那边有个衣物篓,是她们换洗的衣服。你去找找看,有没有你母亲的!” 徐琬在那个臭烘烘的衣物篓里,果真找到了一件母亲以前穿过的衣服。它淡蓝色,白底花格,丝绸面料,做工精致,徐琬对它再熟悉不过了,捧着它,眼泪情不自禁地滴落下来。 “若要救你母亲,那就快点把钱送过来,否则,老子可没耐心等!”人贩子恶狠狠地说,“要么把她卖了,要么就把她送去喂狼狗!” 徐琬急了,“赵公子,我们赶紧回去成亲,完了就来救我母亲!” 赵宽顿时面露喜色,眉开眼笑。 马上就要跟赣州第一美女入洞房了,他岂能不兴奋? 先前送他们去的那辆马车,又把他们送回到城里,双方约定好明日早晨再碰面。 因为天色将晚,婚礼一切从简,豪华的客厅墙壁上贴个“喜”字,拉上一幅彩条,喜堂就这样布置好了。 伴随着礼乐声,司仪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赵宽急忙行跪拜礼,徐琬却站着纹丝不动。喜娘急忙提醒她:“徐小姐,快拜呀!” 徐琬却一把扯下红盖头,冷冷地说道:“赵管家,你们的闹剧,也该收场了吧?” 赵宽父子俩不由一愣。 “你们带我去见的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我母亲!” 赵管家的脸勃然变色,但他是见惯江湖的老狐狸,立刻镇静下来:“怎么会不是?她的名字叫沈玉珍,叫得出你的小名,还有那件衣服……” 徐琬冷笑了一下,“你肯定想不到吧,你们精心编排的这出戏,就是这件衣服露出了破绽!因为我母亲失踪后,我仔细翻检过她的衣物,当时这件衣服还在我母亲的衣柜里,请问它怎么可能穿在我母亲身上?” 赵管家情知露馅,恼羞成怒:“今日你已经跟我家宽儿拜了堂,那就已经是我家媳妇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来呀!” 他一击掌,从屋里屋外窜出来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将徐琬团团围住。 徐琬见势不妙,急忙夺路逃跑。刚好院子里有一棵树,徐琬身轻如燕,噌噌噌几下就爬到了树顶。 那些壮汉也追了上去,虽然他们身强体壮,力大如牛,但在树上搏斗却占不到丝毫优势,他们上一个,就被徐琬打下一个。 赵家父子无计可施,气急败坏地说:“拿斧子来!就算把树放倒,也要抓住徐琬!” 下面在砍树,眼见摇摇欲坠,树上的徐琬也未免心急如焚。她心里暗想:周管家,江小梅,你们怎么还不来呀? 第026章 如法炮制 陆判官的称号可不是随便来的。在岳州府,谁敢对他横眉竖眼试试,那这个人晚上不做噩梦才怪! 陆判官本名陆离,是最早追随朱侯爷的人。他没有好出身,但他具备两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外表动人,处事灵活。他能够从一名男仆,摇身一变成为朱府的管家,最后成为侯爷身边的红人,可见不是个泛泛之辈。 是的,他完全有理由自豪。跟他同期进朱府,如今还是仆人身份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只有他脱颖而出,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他特别擅长于分级管理。在他手下有一个庞大的机构,专门从事走私和贩卖人口的勾当。这些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而且还是单线联系,暗号联络。因此,即使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对整个机构也构不成威胁。 “陆爷,有买卖上门了!”有手下来向他禀报。 “买卖?你们自己处理便是,何必来禀告?难道还要我亲自出面?” “陆爷,这事有点棘手,所以……” “哦?”他感兴趣地问。 “是两个漂亮的姐妹,从外地来投亲的,可她们的亲戚早就搬走了,于是就想留下来找活干。我的人费尽口舌,想要骗她们到无人的地方,可她们警觉性很高,就是不上钩。”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 “大概只有陆爷您出面,才能搞定。您一表人才,能说会道,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挡得了!” 陆离本来就想去会会那对姐妹,听到此话,不由动了心。 …… 陆离见到那对姐妹时,她们正在沿街打听哪里招人。凭直觉,他看得出来,那是乡下穷苦人家逃难来的。这样的女孩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会来寻找。 再说,就算找,也已经找不着了。 他走过去,与女孩擦身而过时,故意撞了她一下。女孩没倒地,但他自己却一个踉跄,摔倒了。 “不好意思!”他急忙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女孩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问:“您摔疼了吗?” “没事!没事!”他脸上露着长辈的微笑,举止得体,和蔼可亲。以他的外貌和气质,没有人会把他跟恶贯满盈的恶棍联系在一起。 “听你们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姐妹俩互相看了一眼,显然,这样的大叔值得信任。 “不瞒您说,我们家乡遭遇了洪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这才想着前来投奔我姑姑。可谁想到,她们一家早在半年前就搬走了!” “哦,真不幸!”陆离同情地说,“我猜,你们的盘缠一定花光了吧?” 女孩略带羞涩、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那一定好多天没吃饭了?” 两个楚楚可怜的姑娘用眼泪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我请你们美美地吃一顿!走,我们到前面的饭店去!” 两个女孩却站着不动:“不不!我娘说,出门在外,不可以跟陌生人一起吃饭!” 果然不好骗,陆离心里暗想。 “我们已经不算陌生人了,不是吗?” “我娘说,除了同村人和亲戚,就是陌生人!” 你娘真他妈的多事!他心里暗暗骂道。 “既然如此,那这样吧,我买一些东西,让你们带回客栈吃。你们住哪一家客栈?” “我们哪有钱住客栈,只是住在郊外的一座茅草屋里。不过,离这儿并不远。” 郊外的茅草屋,真会选地方。陆离心里暗暗欣喜。 买好了一堆零食点心,他交给两个女孩拎着,自己买了十斤大米提在手里:“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两个女孩感激涕零,说:“大叔,您真是个好人!” 看来,她们已对他完全信任了。 他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看见三个手下正远远地跟着,心里得意地想:你们搞不定的事,我一出手就搞定了!姜还是老的辣! 很快就来到了两个女孩的住处,一座破旧的茅草屋。 “住这里还行吗?不会漏风漏雨吧?”他边说边往里面走去。 这是他说话和处事的技巧,这样做肯定不会被人拒之门外。 …… 陆离的三个手下也尾随而至。他们正要往里冲,却见两个女孩中的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嘴里大声喊道:“妹妹,你可要快点啊!” 快点?这是什么意思? 旋即,他们就明白过来了。老大就是老大,真行啊! 他们急忙在一棵大树旁藏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茅草屋,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时间可过得真煎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妹妹走出来。她的头发有些乱,脸上带着红晕,衣服上还有一粒扣子忘了扣。 “姐姐,他在等你,快进去吧!” 陆离的三个手下傻眼了。一次两个?老大也太会享受了! 那个小妹妹到屋旁的竹林里摘花去了。对此,他们并不太在意。 可老大怎么许久不出来? 直到他们等得心慌,这才悄悄地接近茅草屋,聆听里面的动静。但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们急忙撞开门,只见老大正横躺在地上,手上和脖子上的金器都被摘走了,甚至连一件值钱的冰蚕衬衫也被扒走了。 显然,那对姐妹不是孤苦无依,而是两个深藏不露的江湖老手。 他们摇不醒老大,只好找来一副担架,把他抬了回去。 …… 干得真漂亮! 在留安山上,周管家和徐琬对视一眼,开怀大笑。 “你真聪明!”周管家说。 “这话,你已经夸过我三次了!” “你不但聪明,而且心细,懂得在马车底下塞一袋子炒黄豆!” 这的确是徐琬的鬼点子。她在出发去见母亲之前,偷偷买了一袋炒黄豆,趁人不注意时塞到马车底下,马车一路向前,黄豆也一路撒过去。有黄豆引路,只需要一条猎犬,就能顺利地找到徐琬去过的地方。 事实证明,徐琬这样做并非多此一举。但她并不为此得意,而是感到悲哀: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必须如此防备?难道连一点点最起码的信任都不应该有吗?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这个世界是怎么啦? 看来,要让这个社会风清气正,和谐温馨,还有待时日。 “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朱侯爷三个手下亲笔画押的罪证,是不是可以去找肖大人了?”徐琬迫不及待地问。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周管家说,“朱侯爷是棵大树,只有把它连根拔起才有用,否则,他只要动动嘴皮子,我们的一切努力就可能前功尽弃!” 第027章 美人计 这天,徐琬和江小梅上街买了很多东西,然后把房间布置得焕然一新。粉黄色的帐幔,大红的棉被,洁白的床单,换上这些之后,整个房间顿时充满了温馨高雅的感觉。加上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窗台边放着鲜花,茶几上点着麝香,更是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她们做这些事,只为了欢迎一位贵客:朱侯爷。 江小梅换上了一件粉底蓝格的百褶裙,漂亮极了。她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笑起来妩媚动人,徐琬见了也暗暗赞叹。 午后,周管家带着他家主人朱侯爷来了,徐琬急忙溜进自己的房间躲起来。但她心里格外好奇,于是就把耳朵紧贴在墙面上,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 “周保半年前就对我说过,他有一个乡下表妹,长相不输杨贵妃,妩媚赛过赵飞燕,我有点不信。没想到你果然又美丽,又娇媚,简直就是人间尤物!”这是朱侯爷的声音。 “多谢侯爷夸赞!” “那你愿意嫁给本侯爷吗?” “这……”江小梅为难地说,“不是小女子不肯,而是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我父母都不在了,也不能马虎呀!” “这好办,周保,你回去后就去张罗这件事,一定要办得妥妥贴贴!” “是!” “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我跟你表妹说几句话!” 徐琬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凛。看得出来,他对江小梅起色心了。 她的头套还在身边,急忙把它戴上,手里攥着宝剑,准备随时冲出去。如果朱侯爷真的要硬来,那就先救了江小梅再说。 “老爷,不要嘛!”江小梅娇滴滴地说,“没表哥在身边,我害怕!” 周管家急忙插嘴说道:“老爷,我这个表妹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怕生。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您过来的时候,再让她陪您单独说话,老爷您说呢?” 朱侯爷这才不再坚持。 隔壁房间的徐琬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却在担忧:这种事情,头一回可以糊弄过去,下一回怎么办? …… 第二天,徐琬和周管家在柳青画社见了面。他们的画架紧紧挨在一起,没人注意他们说些什么话。 “看得出来,朱侯爷对小梅不怀好意,”徐琬说,“我担心她有危险!” “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周管家若无其事地说,“他好色,而我们正好可以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什么文章?” “让小梅委身于他,骗取他的信任。” “委身于他?”徐琬吃了一惊,“你不是说,可以保证她的清白吗?” 她说这话时特别大声,周管家急忙“嘘”一声示意她安静下来。 “不走这步棋,我们很难取得成功!” “那你也不能这样自私呀!小梅还是个女孩子,毁了清白,以后怎么嫁人?” 周管家却不以为然地说:“陪侯爷睡觉,不过是个形式,假的啦!” “假的?睡觉怎么也能做假?” 周管家笑了笑,附在徐琬耳边低语一阵,徐琬终于明白过来,脸也瞬间红了。 “你真坏!这样的点子也想得出来!” “你这是在夸我吗?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是这方面的个中老手,除了你,我至今一个女人也没碰过!” 这一点,徐琬毫不怀疑,她曾经从小夏嘴里,了解过他是怎样的人。 但她毕竟是一个少女,听到这些有关男女之事的敏感话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急忙低头画画。 …… 摆在徐琬画架上的那幅画,并非古画摹本,而是她原创的一幅作品。 她原本是打算靠临摹古画挣些银两的,但摹了一天,感觉总是画不好,不是颜色出了问题,就是摹得不像。 她想:为什么要去临摹别人的画?为什么不自己创作一幅呢? 于是,她在画架上铺上了一张空白的宣纸。 画什么呢?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起这样一幅情景:在一条清澈的小溪上,横卧着一座造型优美的小桥,桥上站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眼神明亮,纯真可爱;桥两岸垂柳依依,郁郁葱葱,再远处是稻田和天空;有个牧童自远处骑牛而来,那笛声,划破了黄昏的寂静,惊起了一群飞鸟;但是,少年依旧深情地目视远方,似乎在等待着青梅竹马的人出现…… 没错,就画这样的场景! 这座小桥,她已经画了不止百遍了,因此画起来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按她的速度,她两天就可以完成画作。但因为这幅画是用来卖钱的,她不断地修饰,直到十天才完成。 …… “你画得不错!”画社的老板说,“可是你没有名气,恐怕卖不出好价钱。” “没关系,能赚一点生活费就行!” “那你多少钱肯卖?” “十两……不,五两银子也行!” “那我尽力而为吧!你为了这幅画倾注了不少心血,实在不容易,我会尽量帮你卖个好价钱!” 徐琬急忙向他表示感谢。 …… 从画社走出来,她和周管家信步走到一座小桥上。 “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周管家问。 徐琬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你的心思,可都写在那幅画上了!” 徐琬脸一红,狡辩说:“我画它,只是为了赚钱维持生活!” “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当它是这样吧!”周管家说,“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 这句话听着耳熟,记起来了,师父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暂时不想,目前,我只想着找到母亲!” “但你迟早都要面对这个问题,不是吗?” “是!不过……” “如果你想发展一段新感情,我有个朋友,非常优秀,我把他介绍给你好不好?” 徐琬扭过头去,发现他的眼神特别炽热,顿时慌了。 朋友?几乎每个毛遂自荐的人,都会这样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周管家对她的好,她并非毫无察觉。但她却不敢去面对,因为在她心里,最难以割舍的,还是家乡那座宁月桥,刻骨铭心,魂牵梦萦。 “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好不好?”最后,他深情地问道。 徐琬有些心慌意乱,低声说了一句“好”,就匆匆跟他道别。走出几步后,她一脚踩空,差点掉进路旁的水沟里。 第028章 一只草蚂蚱 在一家医馆里见到沈玉雪时,徐琬的反应跟当初的薛三一模一样,吓了一大跳。这个女人,无论脸蛋还是身形,都跟母亲像极了。唯一不像的,是她衣衫破旧,皮肤粗糙,不似母亲那般雍容华贵。 “阿姨,您认识我母亲沈玉珍吗?”徐琬问。 “不认识!”沈玉雪淡淡地说,“但我听周管家提起过她的名字!” “那您认识我外公吗?他叫沈乾!” 徐琬刚说出外公的名字,沈玉雪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不,我不认识!”她极力掩饰着脸上慌乱的表情,“你外公……他还健在吗?” “不!因为母亲的缘故,他悲伤过度去世了!” 徐琬把经过简略地讲了一遍。她时而惊惧,时而担忧,眼眶都湿润了。凭感觉,徐琬猜想,她就是外公在外头撒下的一颗明珠。 “阿姨,您跟我母亲是不是姐妹?” “不是!我没有姐妹!”沈玉雪坚定地回答。 徐琬当然不信,正要继续追问,却听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沈玉雪急忙跑进去了。 透过门缝,徐琬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面色苍白,瘦骨嶙峋,隔不多久就咳嗽一阵。 原来,里面那个男孩是她儿子,得了肺结核已经一年多了。周管家找到她后,就资助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儿子来这里诊治。 是周管家带徐琬来找她的。 “他父亲呢?”她问周管家。 “听说孩子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 “那他们靠什么维持生计?” “乡下人,哪有什么好营生?就是租地,种点粮食,勉强养家糊口。” 真是一对可怜的孤儿寡母。 徐琬起了恻隐之心,手不自觉地伸向兜里。然而,口袋里空空如也。 正在尴尬,周管家悄悄动了动她的手臂,示意她再掏一遍。她把手伸进兜里,没想到,这回居然掏出来五两银子。 她当然明白银子是怎么来的,冲着周管家感激地一笑。 …… 回来时,徐琬坚持自己走路,边走边向路人打探母亲的消息。 眼前是一个水果摊,但引起徐琬注意的,不是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水果,而是旁边坐着的那个小女孩,手里正在编织的一只蚂蚱! 这只蚂蚱是用绿色的草叶编成的,一眼望去,它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徐琬情不自禁地向她要了过来,仔细观赏。那似曾相识的编织手法,顿时把她的思绪带回到儿时去了。 那时候她只有七八岁,跟眼前这个小女孩年纪差不多大。 “娘,你教我织蚂蚱!” “织蚂蚱?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大婶家的二妞会织,我也想学!” “好,娘教你。你要先采一些绿草叶,然后……” 两天后,她就把母亲教的手法练娴熟了。她精心编织了一只蚂蚱,然后带去给母亲看:“娘,像吗?漂不漂亮?” 母亲赞赏地说:“漂亮极了!特别是你多弄了一个有折褶的尾翼,非常有创意,比娘做的还好看!我宝贝女儿就是心灵手巧,一学就会!” …… 徐琬把小女孩编织的蚂蚱翻来覆去看了个遍,那手法简直就跟当年母亲教她的一模一样,特别是尾部那个有褶纹的尾翼,正是她当年的创意! 她激动得手在颤抖,问:“小妹妹,这是谁教你编的?” “是一个叔叔教的!” “那他在哪?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小女孩非常乐意地带着徐琬去找那位叔叔,可是最终,她却把徐琬带回了迎宾客栈! “那位叔叔是住在这里吗?”徐琬狐疑地问。 “对!就是肩上搭着毛巾、跑来跑去的那个!” 徐琬一看就懵了:这不正是客栈的店小二吗? 她让小女孩回去找母亲,自己跑去问店小二:“你会编蚂蚱?” “会编!这是小孩子玩的,徐公子怎么也感兴趣?” “那你编织的手法,是谁教的?” 店小二笑着打开抽屉,取出一只已经干瘪的草蚂蚱说:“我是看着它的样子学的!” “那这只蚂蚱又从何而来?”徐琬急切地问。 “捡的!就在外面停放马车的地方!” 他说完把徐琬领到了外面的空地,回忆说,有一天清晨他经过这个地方,看见地上有只草蚂蚱,看着就跟真的一样,就捡起来拿回店里去了。 徐琬听后不禁又惊又喜。 她敢肯定,这只草蚂蚱是母亲留下的。 “那您仔细想想,是什么时候捡到的?” 店小二认真回想着,过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来了,就是冯老板来投宿的第二天!” “你确定?”徐琬兴奋地问。 “确定!我捡到这只草蚂蚱后,就想拿去放在抽屉里。打开抽屉一看,发现里面有一根烟枪,我就问掌柜这是哪来的。掌柜告诉我,是前一天晚上冯老板落下的!” 徐琬更兴奋了。 “但我却怀疑,那根烟枪不会是冯老板落下的!” “为什么?” “它是用紫檀木做的,冯老板一向简朴,不会用这么贵的东西,而且枪杆上还刻着一个‘张’字,也跟他的姓氏不符!” 徐琬听得有些糊涂,但这对她来说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她坚信母亲到过这里,这只草蚂蚱,就是见证! 想到此,她内心顿时欣喜不已,飞一般地向府衙的方向跑去。 …… 肖坚正在忙着处理公务,但听说徐琬来了,还是立即接见她。 见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模样,肖坚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肖大人!”徐琬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我终于有证据证明,我母亲还活着,并且来过岳州府!” “哦?”肖坚的眼神里充满兴奋,“什么证据?” “您瞧,”徐琬举起草蚂蚱说,“就是这个!” 肖坚接了过去,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名堂来,“这只草蚂蚱有什么特别吗?” “是的!它编织的手法,跟我母亲当年教我的一模一样。我敢肯定,这是她经过客栈时故意丢下的!” 肖坚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帮忙?” “恳请大人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去赣州,恳请知府重新审理我父亲的案子!” “好,这个没问题!但是,赣州知府刘文轩一向自信,他可不一定会听从本官的话!” “那我再写一封信给舅舅,告诉他我母亲的消息,他自然就会去向知府求情!” “这样最好!那我们赶紧分头写信吧!” 肖坚叫人准备笔墨纸砚,不一会儿,他和徐琬的信都写好了。他叫来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命令他立即启程去赣州送信。 看到信差策马扬鞭而去,徐琬也终于舒了口气。 “大人,我能再请您帮个忙吗?” “什么事,你说。”肖坚态度温和地问。 “小夏关在牢里已经十多天了,如今风声已过,大人可否放她出来?” “当然可以!本官只需对外宣告:经查明,此人并未参与犯罪,就行了!” “她家住在乡下,大人可否派两个人,护送她回家去?” 肖坚问道:“这是令牌主人的意思吗?” “对,是他的意思!” “好!请你回复他,本官一定把小夏安全送回家去!” …… 小夏就要回乡下去了,不过,她显得有些恋恋不舍。 “徐小姐,你以后……以后会跟周管家在一起吗?” 徐琬笑了,“你是担心,我会抢了你心爱的人?” “当然不是!”小夏脸红了,“我是个丫环,自知配不上他。但是你不一样,你出身高贵,是千金大小姐,跟他好,是纡尊降贵呢!” 徐琬却说:“不,小夏,你不要这样想!在我看来,人没有尊卑贵贱之分。特别是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就不要放弃!” 小夏感动得热泪盈眶:“那你呢?” “我,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 “你很爱你的那个心上人吗?” “对!刻骨铭心!”? 第029章 上当受骗 徐琬的那幅画,不料想第二天就卖出去了。徐琬知道后颇感意外。 “卖了多少?”她兴奋地问。 “你绝对想不到,它卖了一万两银子!” “什么?”徐琬确实被这个惊人的数字惊到了。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相中它呢!起初有个姑娘,愿意花一千两银子买下,可谁知突然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一下子就把价格抬到了一万两!” “这怎么可能!”徐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银票我已经派人核验过了,绝对没有问题!” 这太出乎徐琬意料了。“那你可知道买主是谁?他会不会是弄错了?” “不会弄错,我再三善意地提醒他,这幅画可能值不了那个价,可他还是执意要用一万两银子买下。说实在的,我也糊涂了!” 老板说着把一张银票递给徐琬,徐琬迟疑地接了过来,问: “都给我吗?” “对!你不用付我佣金,那个人已经付过了!” 这可真是奇幻!身无分文的徐琬,居然一下子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了! 走出画社门口时,徐琬还感到浑浑噩噩,恍如做梦一般。 “徐小姐,请等一下!” 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徐琬回头一看,原来是画社新来的一个画工。此人衣着朴素,沉默寡言,与徐琬并不很熟。 “徐小姐,我急需一笔钱……” 徐琬以为他家人生病了,因此关切地望着他。 “是这样的,请您耐心地听我说完,”他紧张得有些结巴,“我家以前很富有,我爷爷曾经当过大官,却不幸遭人诬告,即将面临灭门之灾。得到消息后,我爷爷把三个儿子都叫到跟前,将一张完整的藏宝图切成三块分给他们,让他们带着赶紧逃命。结果……” “别急,你慢慢说。” “结果,三个儿子里,只有我父亲侥幸活了下来,我的两个叔伯都死了,藏宝图也落到了他人手里。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但我辗转打听,终于打听到了它们的下落!” “那可太好了!”徐琬真心替他高兴。 “可是,藏宝图的新主人提出要跟我均分这笔财富,但我觉得宝藏是属于我家的,这样平分实在不公平!” “那要怎么办?” “就这样拖了好多年。前不久,我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给他们每人五千两银子赎回藏宝图,他们勉强同意了。可是我家底贫寒,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我四处向人借贷,却没人肯相信我的话!” 换作一个世故的人,肯定认为这是一个骗局。但天性纯良的徐琬偏偏相信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拿这张银票去赎回藏宝图?”她问。 “对!我只是向你借用,最多三天,这笔钱一定双倍奉还!”那人信誓旦旦地说。 徐琬答应了,问:“那你身上有碎银吗?” “有,我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那你先给我用吧,我已经欠了客栈老板不少钱了!” 那人急忙掏出银票递给徐琬,徐琬也把一万两的银票给了他。 “徐小姐,你是个好人!”他热泪盈眶地说,“请你相信我,我很快会把钱还上的!” “没事,你快去做你的事吧!” 徐琬平白无故得了一笔财富,然后又用这笔财富去做了一件善事,心里惬意极了。 …… 画工走后,画社老板匆匆跑了出来,问道:“他找你借钱了?借了多少?” “一万两!我把整张银票都给他了!” “什么?天哪,一万两!”老板惊呆了,“你跟他很熟吗?” “不!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那他用什么理由找你借钱?” “他说祖先遗留下一个宝藏,但是藏宝图有一部分在别人手里,需要用钱赎回来!” “这种古老的谎言,你也信?” “古老的谎言?”徐琬吃惊地问。 “你呀,太单纯了!”画社老板叹息地说,“我要是早点出来就好了,唉,一万两,一万两哪!” 徐琬呆住了,我真的被人骗了吗? …… “小梅,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今天我也当了一回富婆,可是……” 江小梅正在看一幅字画,一见到徐琬,急忙把画轴卷了起来,脸上有些惊惶失措的神色。 这个细节被徐琬注意到了。她突然想起来,江小梅身上不正好有一张一万两银票吗?难道是她…… “老实说,我那幅画,买主是不是你?” “不是我!”江小梅否认了,“真的不是!” “那为什么一见我就紧张,还把画藏起来?” “我……” “要证明你没撒谎,就打开来让我瞧瞧!” 江小梅无奈,只好把画轴打开平铺在桌上。徐琬一看它并非画,而是一幅苍劲有力的字,而落款更让她惊奇,居然是吴达志! “我早就听表哥说,吴达志是个才子,却一直怀才不遇,于是就想帮帮他。我去了画社,还真找到了他书写的一幅字,就买下来了!” 徐琬明白了:“那么,那个出价一千两银子的姑娘,就是你?” “对,可我还没掏钱,有个大叔直接出价一万两,把它买走了!” “什么样的大叔?” “他四十多岁,面容很和善,穿着很体面,像是豪门大户的管家。我想,一定是有人暗恋你,让他出面买下了你的画!” 徐琬仔细回想着认识的人,能够拿得出一万两银票的,除了江小梅外,只有朱侯爷和赵宽。 肯定不是朱侯爷,那么,难道是赵宽为了讨好她,故意送了这份厚礼? …… 那幅字,是李商隐的《无题》。 “你是不是喜欢他?”徐琬笑着问道。 “喜不喜欢,我自己也没有答案,”江小梅笑着说道,“但我想以此打动他,让他帮我写一部戏文。” “写什么戏文?”徐琬疑惑不解。 “当然是要写肖坚!”江小梅愤恨地说,“我想把肖坚的劣迹编成戏文流传出去,把他的名声搞臭,以此引起官府重视,从而将他严惩或法办!” “可他看起来是个好官……” “好官?你别被他蒙骗了!”江小梅大声叫嚷起来,“他坏事做尽,怎么可能是个好官!” …… 江小梅至今难忘见到江小玲死尸的时候,她那一声“姐姐”,叫得有多么撕心裂肺。 她痛哭失声,数次晕倒,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她的家人个个悲痛不已。江老爷子料想江小玲的死或许跟肖坚有关系,一问丫环小桃,方知她与肖坚早已私定终身,铸下大错。江老爷子悲愤交加,哭道:“若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让肖坚进私塾,更不该让他上京赴考!我这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 但尽管如此,碍于江小玲的名节,江家人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默默地把江小玲安葬了。对外只是宣称,江小玲得了重病,自知不愈,这才寻了死路。 一年之后,暮气沉沉的江家终于迎来了春天。江准在这一年成了亲,娶的是一位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美丽贤慧。不久,儿子江滨出世,更是让这个家充满了喜气,久违的欢声笑语也重新回到了这个家庭。 然而,江滨长到一周岁竟然还不会爬,两周岁了还不能走路。替他诊治的郎中说他得的是软骨头症,但对如何医治却是束手无策。 徐老爷整日忧心如焚,唉声叹气。徐家,又一次陷入了冰川雪谷之中。 又一年过去后,有位告老还乡的老御医恰巧经过江家所在的小镇。他不愧是杏林高手,全面了解了徐江的病情后,他对江淮说:“令公子之所以会得此症,其实根源在你!” “在我?”江淮感到十分震惊。 “没错!在你体内还有清除未尽的毒素,所以才影响了胎儿发育!” “毒素?”江淮大惑不解地问,“怎么会有毒素?”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对啊!”老御医说道。 江淮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在京城得病的情景。当时刘郎中替他诊治,说是水土不服。难道其中有鬼,其实是有人对他下了毒? 江淮决定去找刘郎中问个清楚。 刘郎中从京城回来后不久,就因为上山采药摔成重伤,此后就再没离开过病榻。当江淮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并不感到讶异,而是说:“你来啦!我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 江淮惊讶地问:“为什么?” “你看我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可怜?”刘郎中凄凉地一笑说,“不!我一点也不值得同情!我有违医德,背弃良心,我这是自作孽,是受了老天爷的惩罚!” 江淮早就听说刘郎中与肖坚的母亲关系暧昧,因此,不用刘郎中解释其中的缘由,他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 江淮是踉踉跄跄地走回来的。他压根没料到,自己被人算计了还不够,甚至还累及后代。 当天夜晚,刘郎中就死了,他是用自己配制的毒药,服毒自尽的。 但那天死的并非只有他一个,另一个人也死了,那就是江小梅的父亲。 江老爷本就因为孙子的病心烦意乱,身体状况每日益下。听江淮回去后讲了原委,他这才明白,江淮失去前程,小玲丢了性命,江滨天生残疾,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肖坚! 江老爷站在原地怔了许久,继而大声叫道:“我待肖坚不薄,肖坚为何竟如此负我!若苍天有眼,就该让肖坚丢官罢职,沦落街头去当乞丐!” 江老爷说完最后这句话,气极攻心,昏过去后就再也没有醒来。任凭江淮兄妹俩哭天喊地,也无济于事了。 ……? 第030章 节外生枝 这天傍晚,江小梅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朱侯爷一起吃饭去了。徐琬一个人待在客栈,拿着新买来的画笔,在纸上胡乱涂鸦。 “咚咚咚!”有人上楼来了,原来是店小二。 “徐公子,幸好你在!要不,我还真担心误了你的大事!” “我的大事?” 店小二递给她一张纸条,说:“喏,你自己看吧!” 徐琬诧异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若想见你母亲,今晚三更带足二百两银子,到城东留安山的树林里交换!准时到达,逾期不候!” 底下没有落款。看过纸条,徐琬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狂喜! 她急忙问纸条是谁送来的,店小二说是一个小孩,送到后人就跑了。 “徐公子,你去吗?” “去!当然要去!” “那最好是叫个人陪着,要不,只怕这是个陷阱!” 徐琬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周保。但是,他此刻正陪着朱侯爷,跟江小梅一起用餐,虽然只是简单的用餐,却是美人计上演前的序幕。这么重要的计划,又岂能破坏? 找不到人陪同,徐琬决定单枪匹马去闯一回。 这些日子来,她按照师父教授的套路和口诀勤加练习,剑法和武功已大有长进,因此,她觉得没什么可害怕的。 只不过,她身上凑不齐二百两银子,这才是最伤脑筋的问题。 …… 城东的留安山,徐琬并不陌生,她曾经跟周管家在这里商量过一件大事。 但她去得有点早,在约定的地点等候了许久,也不见有半个人影。 幽静的树林令人不寒而栗,但徐琬一点也不害怕,马上就能见到母亲了,这个念头让她格外兴奋。 “来了吗?”她突然听到有个声音问道。 “来了!”她大声回答。 “继续往前走,你就能见到母亲了!” 徐琬心情无比激动,大踏步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一脚踩空,整个身子往下落,掉进了一个陷坑里,被一张渔网裹住了。 “哈哈哈哈!”有人在上面狂笑着。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你们不是要钱吗?”徐琬大声说道,“只要让我见到母亲,我就把钱给你们!” “钱当然要!”上面有个声音说道,“可是美女,我们更想要!” “那我母亲呢?” “你母亲?鬼才晓得她在哪里!” 徐琬顿时明白过来,她这是落入别人设计的圈套了。而且,看样子对方不仅要骗财,还要骗色。 上面的人开始使劲地把渔网往上拉。躺在网里的徐琬,就像一条美人鱼一般,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命运。 不一会儿,她就落到地面上了。拉她上来的那两个男人迫不及待地向她扑过来,准备把她制服。 但是,徐琬却奇迹般从渔网里钻出来了。 她坐起身来,右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左手提着一柄短剑,那两个男人一见就吓坏了,转身撒腿就跑。 借着朦胧的月光,徐琬看到了那两个男人的样貌,一个是赵宽,另一个就是在街上专搞碰瓷的那个男人,跟她猜想的完全一样。 “赵宽,你给我站住!” 赵宽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赵公子,你为何要如此三番五次地纠缠我?先是骗我拜堂成亲,这次又用陷阱加害于我!我爷爷死于非命,母亲下落不明,父亲命在旦夕,我心里的苦,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吗?” 赵宽脸红了,沉默不语。 “我们同为赣州人,你不帮我寻找母亲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用这种方式给我添乱?” 赵宽不停地搓着手,羞愧得无地自容。 “你的本质并不坏,所以我不想对你怎样。你走吧,明天就回赣州去,以后好好做人!” 赵宽的声音低得像蚊子一般:“是!” 赵宽走后,徐琬也转身准备离开。但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她看到有两条人影在眼前一闪,就大声喝问:“谁!” 那两个人并没有现身,“徐公子,我们是奉命来保护你的,对你绝无恶意!既然你没有危险,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只听林子里响起轻微的动静,那两个人一眨眼便无影无踪了。 奉命而来?奉谁之命? …… 徐琬正疑惑不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呼救的声音:“救命啊!” 徐琬认出那是赵宽。她握着短剑循声找去,果然看到赵宽坐在地上,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徐琬,救我!” 徐琬往他小腿上一看,就明白过来,原来他被毒蛇咬了。 她二话不说,就举起手里的短剑,从自己衣服上割下一块布条,结结实实地绑在他的腿上。 然后,她又蹲下来,直接用嘴给他吸毒血! 赵宽顿时惊呆了!“徐小姐,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他流着泪问。 “虽然你很坏,但还不是不可救药,以后好好做人吧!” 赵宽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徐琬说完这句话后,就因为中了毒,突然一阵眩晕,昏倒过去。 赵宽急得大叫:“徐琬!徐小姐!” 就在这时,树林里响起了嘈杂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到处亮起了火把,原来是一大队官差来了。 第031章 幕后高人是谁? 徐琬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缓缓醒来。店小二给她送来了一盆热水,说:“您的事我听说了,您真勇敢!” 徐琬笑了笑,不言语。 “您那个姓周的朋友可真关心你,昨晚一宿都守在你身边,直到凌晨才回去!” “是吗?”徐琬颇感惊讶。 “依我看呀,他是对你有意思了!” 徐琬顿时脸红了:“胡说!我跟他只是朋友,不许你胡说八道!” “徐小姐,我看你们整天腻在一起,这不是处对象是啥?” 徐琬脸更红了,却不知要怎么解释。 店小二笑着退了出去。徐琬拿起毛巾想要洗脸,可是思绪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她想起了周管家。在侯府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搭救,她早就被朱侯爷糟蹋了。 他是个心细而体贴的男人。有一天她外出寻找母亲,不料途中竟下起倾盆大雨来。她急忙跑到街边一幢房子的屋檐下避雨。天色渐渐暗下来,可是大雨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她不免暗自着急。就在这时,周保在她眼前出现了。他拿着雨伞不知跑了几条街,跑出了一身汗,这才找到她。 回想起这些,徐琬的心里就感觉特别甜蜜。 但她只把他当作大哥哥看待,对他的喜欢,也只局限于兄妹之情而已。 在她心里,她还是放不下家乡那座宁月桥。 …… 听说她醒了,江小梅急忙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 “你真是多灾多难!”江小梅取笑她说,“莫非你要学那唐僧,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吗?” 徐琬苦笑一下:“九九八十一难,那太多了!我听母亲说过,我周岁时,有个女道士给我看过相,说我必须经历七七四十九难,生活才会安定下来!” “什么?七七四十九难?”江小梅惊叫起来。 “没错,是四十九难!” “那你经历几难了?” “我也不清楚啊!可能刚开头吧!” “天哪!”江小梅吃惊地说,“你有那么多苦难要承受,日子可怎么过!” “这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说明老天还在眷顾我!” “可有人会担心你啊!”江小梅取笑说,“昨晚明明有我在,他却偏要守在你身旁!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你!” 徐琬脸红了,“昨晚有两个人,说是奉命保护我的。是他叫去的人吗?” “我觉得不是!”江小梅说,“我和周管家都不知道你去了留安山,直到官差把你送回客栈时才知道!” “官差?” “是我表哥肖大人派去的,听说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徐琬不由陷入了沉思,心里有一大堆的谜题。 江小梅笑道:“我早说过,有一个人暗恋你,一直在关注你。” “可是,我怎么猜也猜不出来,这个人会是谁!” 江小梅突然想起来:“你说,会不会是你的那位谢公子来了?” “谢公子?这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也许他退婚后就后悔了,也不一定啊!” 经她这一说,徐琬也觉得特别有可能,心里顿时燃起无限的希望。 …… 也许有个人知道答案,她想。 她先去了一家当铺,把那块订亲玉佩赎了回来,然后沿街找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摆摊算命的相士,他年近花甲,但精神矍铄,气质非凡,身着一件长布衫,儒雅大气,透着仙风道骨。 徐琬把匕首还给他,好奇地问道:“大师,多亏了您这把匕首,我才转危为安。可是,您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相士微微一笑:“未卜先知,料事如神,我不就是干这行的吗?” “可您看着不像是干这行的!” “那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这……”具体哪里不像,徐琬却说不上来。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就实说了吧,我之前是个私塾先生。” 难怪他看上去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徐琬更好奇了:“三教九流里面,卜卦算命之类最不入流。您为何放着地位尊贵的私塾先生不做,反而做了相士?” “因为我的一个得意门生,他误入岐途了。” “误入岐途?” “他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几乎为她发疯。” “爱乃是人之常情,怎么是误入岐途呢!” “不!你不知道,以他的才学,绝对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所以我为他感到惋惜!” “后来呢?” “他对姑娘一片痴情,无论姑娘走到哪里,他都跟到哪里。” 徐琬只觉得眼前一亮,兴奋地问:“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谢宁?” “谢宁?”相士皱了下眉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徐琬顿时泄了气,失望得不想说话。 “我的这个学生算得上天下第一情种,七岁时就知道恋爱!” “七岁就恋爱?”徐琬既惊讶又好笑。 “没错!当时他家举行宴会,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追逐玩耍。他母亲见了就问:‘眼前这些女孩子,你最喜欢谁呀?’他想都没想,就把手指向一个跑得最欢、笑得最大声的女孩。母亲逗他说:‘这个女孩将来给你做媳妇,好不好?’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害羞地跑开了。” “那么,他现在所爱之人,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吗?” “对!所以我才说他是个情种!” 果然是痴心不改,徐琬心里一阵慨叹,谢公子要有他一半痴情就好了! “小姐,你还有话要问吗?”相士问。 “大师,既然你料事如神,可否帮我算算母亲的下落?” “如果我算出来了,有赏吗?” “那是当然!在下一定厚礼答谢!” “我不需要银子,我要的是你的承诺。” 徐琬明白了,他指的是那张悬赏布告。“好,只要你测算出我母亲的下落,我也遵守承诺,嫁给你!” 相士笑了笑说:“今日三课已满,要算,也要等以后了!” 徐琬充满期待地问:“那明天怎么样?” “那就要看我们有没有缘分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徐琬心里暗想。 第032章 房中有人 徐琬的悬赏布告旁,每日都有无数人在围观。只见画像上的女子,天生丽质,国色天香,若说她是嫦娥下凡间,十个人里有九个会信。 每一个经过那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人群将悬赏布告围得水泄不通时,后面悄悄走来了一个年老的巫婆。 “你们以前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吗?”老巫婆问。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看着她。 有人说:“当然不曾见过!” 还有人说:“能够亲眼目睹,简直三生有幸!” “那你们可知她的来历?” 众人纷纷摇头。 “她是天上的荷花仙子转世!” “哇!”众人纷纷惊叫起来,难怪她长得如此美丽! “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谁能得到她的第一次,谁就能修道成仙!” 惊讶,沉默,静谧。整个场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声音。 这些人大都是男人,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想入非非。 但就在他们各想各的心事时,老巫婆却悄悄地隐身而去。她不是别人,正是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的吴刘氏。 …… 吴刘氏是因为儿子受伤,到城里来照顾儿子的。当她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心里对徐琬装着一股子仇恨。 她回到诊所后,对吴达志说:“儿子,幸好你没娶徐琬,那个女人犯贱!” “娘,怎么啦?” “她居然把自己的画像贴在大街上供人观赏,可见不是个好女人!” “她那是找母亲,尽孝道,我觉得这样的女子实在难得!” “哼!她当着全村人的面羞辱你,又害得你受伤骨折,你还帮她说话!” “那是咱们有错在先,怪不得人家!” “哼!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 吴达志急了,说:“娘,你可不能胡来啊!” “我就是要把她的名声搞错!”吴刘氏说,“今天很多人聚集在悬赏布告前围观,我就告诉他们,徐琬是荷花仙子转世,谁得到她的第一次,谁就能修道成仙!” 吴达志一听,又羞又恼又气:“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是要让一大群男人,像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嗡嗡叫!” 吴达志气得青筋暴涨,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让别人好端端享受?当然是要毁了她!” “娘!”吴达志大声喊道,“我从来就没想过得到徐琬!” 吴刘氏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喜欢的人不是徐琬,而是江小梅!” “哪个江小梅?” “就是女扮男装、白天来给我送饭的那个冯公子!” 吴刘氏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早看出来她是个女的,但我以为她跟徐琬是一伙的,还对她爱理不理呢!……你喜欢她?” “嗯!” 吴刘氏眉开眼笑地说:“这姑娘不错,论身材,论姿色,可一点也不比徐琬差!” “娘,我看重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觉得跟她投缘!” “对,投缘!那你跟她表白了吗?” “还没!” “怎么不表白?” “这不时机还没成熟吗?” “等你觉得时机成熟,早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是男人,怎么像个姑娘家扭扭捏捏的?难怪你到现在一直娶不上媳妇,我也一直抱不上孙子!” “娘!”吴达志顿时害臊了。 “这个冯姑娘,是不是跟徐琬住在一起?” “是!” 吴刘氏站了起来:“我去找她!” 吴达志慌了,问:“娘,你想干什么?” “有些话你不敢说,我替你去说!” 吴刘氏说完,脚步如风一般走出去了。可怜吴达志腿折了,只能躺在病床上干着急,想拦也拦不住。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但这同样阻挡不了吴刘氏的脚步。 …… 此时此刻,朱侯爷由周管家陪同着,来到江小梅住的客房前敲了敲门。 江小梅将门打开一道小缝,探出头来,对他送上一个足以让他神魂颠倒的微笑:“老爷,我就知道是你!” 她说话嗲声嗲气,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衣,朱侯爷见了难免春心荡漾,就要往里闯,可是江小梅却伸手挡在他胸前:“唉哟老爷,您来得有点早,妾身都没来得及梳洗呢!” 那手软绵绵的,让朱侯爷感觉胸口都酥透了。他尽管对别人很凶,但在美人面前倒是很懂得怜香惜玉:“不碍事!你赶快梳洗一下,好了我再进去!不过,你可要快点啊,别让我等得心急!” “老爷,别急嘛!”江小梅妩媚地说道,“等我好了,就敲一下脸盆,您听到声音就可以进来啦!” 他听后顿时乐不可支,站在门口搓着手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等呀等,等呀等,终于听到“叮当”一声,脸盆被敲响了。朱侯爷满脸喜色,急忙往里冲去。 他进去后,周管家在外面把门带上了。 …… 吴刘氏一阵风似的来到迎宾客栈,她问店小二:“江小梅住在哪里?” 店小二答道:“你是问,女扮男装的冯小姐吗?” “对,就是她!她住哪一间?” “二楼,左边第二间便是!” 吴刘氏疾步如飞,噌噌上了楼。在拐角处遇到了一个男人,她也不理会,径直就向江小梅的房间走去。 这个男人就是周管家。眼见着吴刘氏去敲江小梅的房门,他急忙跑过去拉住她,问道:“大娘,您找谁?” “我找江小梅!她是我未来儿媳妇!” 周管家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现在不方便跟您见面,请您到楼下等她好吗?” 吴刘氏瞪了他一眼:“你是谁?” “我是江小梅的朋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是小梅的朋友?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小梅不方便跟我见面?” “她的房间里有人……” 周管家话没说完,江小梅的房间却开了。朱侯爷边穿衣服边走了出来,不满地问道:“你们在吵嚷什么?” 吴刘氏当场就傻了眼,再一看江小梅的房间里黑乎乎的,似乎明白了,颤抖着手指着朱侯爷问:“你,你在小梅的房间里做什么?” 朱侯爷得意地说:“你说这黑灯瞎火的,能干什么?” 吴刘氏顿时呆若木鸡,一个劲地说:“你,你……” 朱侯爷疑惑地问:“你是江小梅什么人?找她有事?” “当然有事!她是我未来儿媳妇!” “未来儿媳妇?那你儿子是谁?” “我儿子是个书生,知书达礼,满腹经纶!” 朱侯爷冷笑道:“回去告诉你儿子,江小梅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叫他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吴刘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这对狗男女……” “顺便告诉你儿子,我就要跟江小梅成亲了!到时候,你们母子俩一起来喝我的喜酒啊!” 说完这话,朱侯爷就带着周管家扬长而去。 吴刘氏气得差点吐血,站在江小梅门外不停地大声叫喊:“江小梅,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不干不净的蚤女人!” 听到动静,许多人跑过来围观,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此时,江小梅正在徐琬的房间里,与徐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033章 意外的惊喜 徐琬和江小梅,一下子成了岳州城的风云人物。 一个是荷花仙子转世,谁得到她谁就能修道成仙; 一个是吴家未来儿媳,却不守妇道,被婆婆逮个现行。 许多人慕名而来,争着一睹两个大美女的芳容。一时间,竟将迎宾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徐琬和江小梅出不去,只好整天待在客栈里。 最难堪的当然是江小梅,她对徐琬说:“现在,我都没脸在岳州府待下去了!” “对不起,我也没料到……” 江小梅却扑哧一声笑出来:“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我就觉得好笑!” …… 江小梅故意让朱侯爷等得心急气躁,这才轻轻地敲了一下脸盆。然后,她就像一条泥鳅一样,从她的房间,通过一个小洞钻到了隔壁徐琬的房间。这个小洞,是她们事先就弄好的。 “小梅,你怎么不开灯呀!太暗了!” 暗,当然不奇怪,因为窗帘已经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四周透不进半点光线。 朱侯爷话音刚落,就听“咣当”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 江小梅急忙匍匐在地上,把头从小洞伸过去,问道:“老爷,您怎么啦?” “该死的脸盆!把我绊倒了!” “那您没摔疼吧?” “这倒没有!美人,你在哪儿呀?” “我在床上呢!” 说完这句话后,江小梅就不再出声了。她悄悄地把衣柜移过来遮住洞口,然后将身子缩回去,站起身来与徐琬相视而笑。 她的房间留给了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周管家从怡红院重金聘请来的一个年轻姑娘。早在朱侯爷进来之前,她就已经脱得一司不挂躺在床上等候了。 这个金蝉脱壳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可谁能料到,半路上竟然杀出一个吴刘氏? …… “你喜欢吴公子吗?” “对!” “那现在他母亲误会你了,怎么办?” “我也烦恼啊!吴公子有才华,有志向,是很不错,可是摊上这样一个娘……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徐琬也左右为难,没办法帮她拿主意。 …… “徐琬,有人找你!”店小二站在楼下大声喊道。 徐琬以为是那些讨厌的苍蝇,不料,见了他的面后,徐琬顿时惊喜不已。原来他就是柳青画社里那个找她借了一万两银子的画工。 谁都以为他已经人间蒸发了,不料,他竟然找到客栈来了。 “对不起,我失约了!”他说。 徐琬急忙表示没关系,他感激地一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三张银票,每张一万两,整整齐齐地摆在徐琬面前,徐琬顿时惊呆了。 “这是您的酬劳,请您收下!” 徐琬却只拿了一张,说:“我不能不劳而获,这钱请您拿回去!” “怎么会是不劳而获呢?要不是您赞助,我家的宝藏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您先把钱收下,我还有话要说呢!” “是什么话?”徐琬好奇地问。 画工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束鲜花,举到徐琬面前,单膝跪下说道:“徐小姐,其实我早对您心生爱慕,如果您不肯收钱,那就嫁给我吧,我的财产,就全是你的了!” 徐琬顿时吓了一跳。 画工看了看她的表情,说道:“我明白了,这都怪我太唐突了!您把钱收下吧,收了钱,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您了!” 要么接受他的爱,要么接受他的钱,二选一,徐琬只好选择后者。 …… “徐琬,有人找你!”店小二又在大声叫喊了。 这回来的是一个官差,奉肖坚之命,给徐琬送来了一封信。 徐琬展开一看,信是师父高胜寒写来的。 “徐琬,你的来信已收悉,但你舅舅说什么也不肯去知府衙门说情,于是我就瞒着他,跟着那个信差去见知府。可知府说,仅凭一只草蚂蚱就认定你母亲还活着,简直荒谬之极。没有人肯相信你的话,为师也无可奈何。为师目前正在加紧寻找那个建昌府来的男人,只有尽快找到他,才来得及救你父亲!” 读完信,徐琬心里一阵悲哀。 赣州知府,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现在,她只有寄希望于师父,能尽快找到那个建昌人; 还有一条希望,就是扳倒朱侯爷,顺藤摸瓜找到母亲的下落; 最后一种希望,就是以自己的幸福为代价的悬赏布告。 第034章 岳州城的主宰 在树荫下乘凉,朱侯爷感到神清气爽,惬意极了。 他本是皇室宗亲,从小生活在京城里。但是,因为他犯了一个严重的失误,被皇帝贬到岳州来了。 他当时那种懊恼的心情简直无以伦比,恨不得杀了所有人。但是一到岳州,他发现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心境立刻就变了。在京城他是孙子,在岳州他是大爷,这种差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经过十五年的经营,他成了岳州的主宰。他控制着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手下有成千上万人为他卖命,每天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流进他的口袋。他比皇帝活得还滋润。 虽然,他也清楚,岳州府每天都有人因为饥寒交迫而死去,可是,这关他什么鸟事? 想要什么,伸手就来,这就是成功。 他唯一失败过一次,就是让徐琬从手掌心溜走了。不过,现在这个人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他有了江小梅。 他见过无数女人,风情万种,却唯独没见过像她这般妩媚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被这个狐狸精一般的女人迷住了。 …… 昨晚的记忆,犹如还在眼前。 他摸黑进了江小梅的房间,却不慎被一个脸盆绊倒了。他费劲地爬了起来,再摸黑往前走几步,就从手指尖处传来了令人颤栗的感觉。原来,他碰触到了她光滑细嫩的肌肤。 很久没像昨晚那样销魂了,真想再来一回! 好在她马上就要来了。 她说过今天要过来挑选珠宝,对这件事,他心里是十分乐意的。一方面,他已经被江小梅迷住了,打定主意要娶她做六姨太;一方面,正好在她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财富。 所以,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天边月,他必定给她。 至于那个不解风情的徐琬,就让她见鬼去吧! …… 午后,江小梅带着令人痴迷的微笑来了。她穿一件粉红色外衣,衬着一条淡蓝色裙摆,显得淡雅而清新。不知道是天气闷热,还是害羞,她的双颊粉嘟嘟的,这使她本就漂亮的脸蛋更加耐看。当然,最出色的还是她那双眼睛,顾盼传情,摄人心魂。 朱侯爷顿时有些神魂颠倒。她真是人间尤物,女人中的极品,他这样想。 他很清楚她心里想要什么,于是就带她进了密室。这个密室不亚于一个宝藏,里面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哇!”江小梅惊喜地叫出声来。 她的尖叫,让朱侯爷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喜欢吗?” 江小梅将所有宝贝看了一遍,却没挑中任何一件。“算了吧,我还是不要了!” 朱侯爷急了:“难道就没一件中意的?” “这些东西,有的俗气,有的不耐看,有的又跟我不配。看来,我是跟你这些珠宝无缘。” “别急,还有呢!”朱侯爷说,“我就不信,我偌大的侯府,没有一件宝贝趁你的心意!” 江小梅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窃喜。 他们重新回到书房,朱侯爷找到一个机关,一按,紧贴着墙壁的书橱竟自动移开,露出了一个柜子来。 柜子有一人多高,分成五格,下面四格摆放的是各种奇珍异宝,有年代久远的古董瓷器,有栩栩如生的青铜制品,有玲珑剔透的珍珠项链;最上面一格有三个抽屉,这也是江小梅最关注的地方,但抽屉里有没有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江小梅却无法知道。 朱侯爷给江小梅挑选了一串玛瑙珍珠项链,它光彩照人,圆滑细腻,一看就是值钱的宝贝。 “喜欢吗?” 江小梅一见就爱不释手,说:“喜欢!” “那我们……”他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江小梅的身体。 江小梅急忙挣脱开了:“不可以!” “我们都一起睡过觉了,你还扭捏啥呀?” “老爷,妾身今天不方便,你懂的!”江小梅娇滴滴地说,“我都答应嫁给你了,你别急嘛!” 朱侯爷显得有点失落:“这么巧?你说的是真的?” 江小梅还没回答,书房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朱侯爷很不情愿地放开江小梅,按动机关直到书橱回归原位,这才打开门,不耐烦地问:“啥事?” 周管家谦恭地说:“禀老爷,肖大人来访,要见吗?” 肖坚?朱侯爷心里嘀咕着,这个人可真会挑时候! 第035章 结义金兰 从侯府出来后,周管家直接带着江小梅去了留安山。山顶上,徐琬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样?”她急切地问。 江小梅兴奋地说:“已经找到密室的机关了!但是夜明珠在不在里面,还不得而知!” 徐琬也兴奋极了,“那我们就夜探侯府!” 周管家拉着她俩坐下来:“咱们好好聚聚,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话里透着凄怆的伤感,让徐琬和江小梅都惊讶不已。 “最后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今晚从侯府里找到夜明珠,证实侯爷就是杀害我家人的仇人,我就要亲手宰了他!” “宰了他?这怎么可以!”徐琬率先叫起来。 “是啊!杀人是要偿命的!”江小梅也这样说道。 “不手刃仇人,我的仇就报不了!” “为什么?朱侯爷犯下累累罪行,难道朝廷还会包庇他吗?”徐琬不解地问,“况且,我们还有肖大人撑腰呀!” “不!这么大的案子,不是肖大人可以左右的!要处决一个侯爷,必须经过皇帝御笔亲批才行。只要朝廷里有人帮侯爷说话,侯爷就死不了,甚至会死灰复燃!” 他这样一解释,徐琬和江小梅就听懂了。的确,朱侯爷是皇亲国戚,势力庞大,根深蒂固,哪怕是罪证确凿,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好,我支持你!”徐琬说,“不过,咱们事先要跟肖大人商量一下,等你杀了侯爷,就掩护你逃走!你有令牌在手,肖大人是不会拒绝的!” “不!”周管家说,“杀了侯爷,我就去自首!” “那你性命不要了?”徐琬和江小梅吃惊地问。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已经把生命置之度外了!”周管家说,“来,我让你们看看我的身体!” 他边说着边解开上衣钮扣,徐琬和江小梅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周管家注意到了她俩的表情,停下手问:“假如有一个女孩,她从十二岁起就把胸部勒紧,不让它隆起,限制它发育,你猜,她的乳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试问,哪个少女不爱美丽?哪个少女会这样傻? 但周管家说出这样的话,令徐琬和江小梅顿有所悟,难道眼前这个胡须浓密、胸膛宽阔、说话瓮声瓮气的男人,竟然是个女儿身? 这时候,周管家已经解开了钮扣,将上衣慢慢褪下来。两个女孩看到,他的胸脯上绑着一条硬梆梆的带子,它深深地嵌在肉中,可见绑在身上已经年月已久。她们不禁惊呆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摧残自己?” “为了复仇,吃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周管家凄凉地一笑,“我以前身体单薄,为了让它像男人一样魁梧,我猛吃东西,吃到呕吐!” 徐琬和冯小梅都惊呆了。这种意志力,确实非常人可比。 …… 我的名字叫祝清娥,父亲是个富有的商人。在我八岁那年,我们举家搬往安徽安庆府去。船行驶到途中,有一天夜里,一群强盗摸黑上了船,见钱就抢,见人就杀,货船顿时血腥一片,惨不忍睹。 我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我料想出了变故,急忙穿好衣服跑到甲板上。在那里,我亲眼看见父母和兄妹被强盗杀死,倒在血泊中。只可惜强盗个个蒙着脸,我没能看到这群魔鬼的容貌。 因为害怕,我惊叫了一声,因此很快就被强盗发现了。有人举着大刀向我追过来,我出于本能转身逃跑,不料脚下一滑,竟从甲板上摔了下去,掉进了奔腾汹涌的大江里。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艘渔船上。救我的人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热情好客,但家庭却一贫如洗,食不果腹。我不敢再给他们增添负担,于是千恩万谢后就离开了。 我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那样四处漂泊。想到亲人的惨死,我悲痛欲绝;想到目前的处境,我万念俱灰。我每到一处,就向当地官府鸣冤求助。但是官府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一番,就让我离开了。 有一天,我饥寒交迫,心力交瘁,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座寺庙。寺庙里住着一个年老的师太,她见我可怜,就把我留了下来。 我就这样在寺庙里过了六年,虽然为亲人的死感到悲痛,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有一天傍晚,庙里的香客都走空了。我正要关闭庙门,却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道:“等一下!”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正朝这边跑来。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显然是刚上山来的。 “在下赴京赶考,不意想在山脚下迷了路,”书生一脸窘迫地说,“如今天色已晚,可否借寺中宝地,容在下借住一宿?” “迷路?”我感到难以置信,“往京城去走的是官道,既宽敞又笔直,如何会迷路?” “在下也感到奇怪!”书生说,“只因昨晚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时,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拦住了去路。他不让我走大道,非要我走小路不可。我醒后不以为意,谁料想,刚才我还真来到了梦里那个地方,周围的一草一木,都与梦境一般无二!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小路,结果就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了!” 听完他这番话,我也觉得万分惊诧,但我对他说:“此处皆是女流之辈,先生留宿于此,多有不便。离此不远有座猎人搭的草棚,足可遮风挡雨,不怕野兽侵扰。先生若不嫌简陋,可在那里将就过一夜,您意下如何?” 书生求之不得,赶紧答应了。我转身从寺庙里拿了些便食给他,又给他指引了方向,他充满感激地走了。 第二天,我迟迟未见他来辞行,就去草棚看个究竟。我到那里时,书生竟然还在睡觉。 “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书生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像是着凉了!” 我这才想到,山顶的夜晚寒气逼人,加之草棚四面透风,他身上又没有御寒的棉被,如何不着凉? 我急忙跑下山去找郎中,郎中不愿上山,只是开了几剂药让我带回来。 我让他喝了药后,发现他的额头很烫,但是手脚却冰冰凉凉,急忙跑回寺庙打来一盆热水让他泡脚。我还帮他搓手背,搓脚掌,一直搓到他的手脚透出温暖为止。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他的病终于好了。 在这期间,我给他讲了自己的身世。他问我:“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我当然想!可我是个弱女子……” “弱女子怎么啦?武媚娘也是女人,可最后做了皇帝!” 这一下子激起了我复仇的欲望和做人的信心,“可是,我虽然依稀记得凶手的样貌,却不知道他是谁,人海茫茫,能够找得着吗?” “没关系!有我呢!我陪你去找!” “这怎么可以!”我拒绝了,“您是一个读书人,前程无量……” “前程并不重要!”他打断我的话说,“上天让我迷路,肯定是有道理的,那就是让我遇上你。如果我错失了你,才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因为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女孩了!” 我再次拒绝,拜别了师太,自顾自下山走了。 我来到一个小镇上,请人按我记忆中那人的模样绘制了一张画像,然后就拿着画像四处打听。但是问了不知多少人,也没人认识。 眼看天色将晚,我只好找了间最简陋的客栈歇息。我无意中一回头,几乎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书生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傻傻地笑着看着我。 我知道他跟我住的是同一家客栈,于是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半夜里悄悄地离开了。 我离开书生后,来到了另一个小镇。在这里,我用身上仅有的一些碎银添置了一套男装,剪短了头发,束紧了胸脯,第一次把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可我的身板过于纤薄,此后我就刻意地每顿饭多吃一点,尽量把自己吃胖,吃壮。 我的亲人是在九江府一带遇害的,我就辗转回到那个地方,一边替人帮佣打杂,一边打探凶手的消息。因为我做事勤快,机灵伶俐,深得雇主喜欢,因此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很快找到活儿。 这期间我跟过多少个主人,数都数不过来,其中有江上跑船的船主,有贩卖私盐的商贾,还有经营客栈的老板。我还跟过一个堪舆大师,但我发现,他每到一户人家,总是先危言耸听吓唬主人,然后再趁机骗取钱财。有一次他竟想诓骗一对孤儿寡母,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偷偷把其中玄机告诉了主人。没想到此举被他发现了,抓住我就是一顿毒打,直到把我打昏过去,扔在路旁。 幸运的是,我被人救活了,而且,救我的人还是一位老王爷。你见过的那块令牌,就是他给我的。 …… 徐琬从肖坚嘴里,已经知道了令牌的来历,因此并不感到惊讶。她关心的是那位书生,“你离开他之后,他是不是赴京赶考了?最后考上了吗?” “不!”周管家说,“他没有去京城,而是不断地在寻找我。九年了,他依旧没有放弃!” 真是个痴情的人!徐琬暗暗吃惊。 “你怎么知道他在找你?”徐琬问,“你们相逢了?” “对!去年的冬天,我和他在街上偶遇上了!他得知了我的情况,执意不肯离开,就在岳州城里,找了一家私塾教书。”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徐琬暗暗替他们感叹。 “不久前我跟你提过,我有一位朋友,才华横溢,英俊潇洒,指的就是他。我不能给予他幸福,所以……” “所以你想把我介绍给他?” “对!他真的是一位很不错的人!” “没有人能给他幸福,只有你!所以,你必须活着!” 周管家凄凉地一笑:“我能吗?这可能吗?” …… “既然我们有缘在此相聚,”江小梅提议说,“我们何不结义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小梅的这一提议,立即得到徐琬和周管家的赞同。 “如果我们拧成一条绳,就不怕风吹雨打了!” “我们从此同甘共苦,永不背弃!” 三个少女,三个家庭,都是从极度的幸福走向极度的不幸。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此言果然不假。 命运,将她们推上了风尖浪口。她们要么顺从,要么抗争。顺从尽管窝囊,但至少有一条活路可走;抗争,却势必要碰个头破血流! 这是因为,她们作为女子,特别是普通女子,无疑是这个社会的弱者。在力量强大的对手看来,她们不过就如同地上爬的蚂蚁那般渺小! 但是,可别小看了蚂蚁的力量,蚂蚁虽轻,却能举起超过自身体重四百倍的东西;蚂蚁虽小,却能把一头大象分解开来搬进洞穴。所以,蚂蚁虽微不足道,但蚂蚁的力量绝不容小觑! 于是,她们决定结义金兰,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我是徐琬,来湖广寻找我的母亲; “我是祝清娥,前来为我家人报仇; “我是江小梅,为了一个薄情郎而来到此地; “苍天作证,今日我们在此结为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结拜完毕,她们意气风发地下山了。等待她们的,是重大的使命和艰巨的任务。 她们勇气可嘉,只是不知苍天是否会给她们机会。前途,既有希望,又有荆棘,那就看她们怎么闯,如何造化。 第036章 服下大力丸 徐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潜入侯府去放一把火,掩护周管家进入书房去查个究竟。 “失火啦!”放完火,她亮开嗓子喊了一句。 很多人朝这边赶来,徐琬赶紧溜了,躲进了道路旁边的树丛里。 一阵嘈杂声过后,侯府又渐渐归于宁静。 周管家应该已经得手了,她想,我也可以回去了。 徐琬正要从树丛里钻出来,却见不远处有火把的亮光,由远而近。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告诉你吧,”一个男人说道,“侯爷已经把你赏赐给我们了,你插翅也难飞!” 另一个男人接着说:“只怕夜长梦多,今晚上我们就先把她睡了!” 女子绝望地哭喊起来:“不!我不要!你们快放开我!” 徐琬听那女子的声音,觉得很熟悉,再仔细一回忆就想起来了,那是小夏! 小夏?肖大人不是已经派人送她回去了吗?怎么又被侯爷的人抓回来了? 小夏的处境显然非常危险。那种被人欺凌,羞愤交加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受,徐琬曾经体会过。 是的,必须救她! 徐琬沉住气,待他们三个人走过去后,她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用随身携带的短剑剑柄,对准那两个男人的后脑勺一人一下,将他们打晕过去。 小夏回过头来,既惊喜又狐疑地问:“您是……” “我们快走!”徐琬顾不得解释,拉起她的手就往后门冲去。 可是,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被发现了。有人大声喊道:“府里有贼!快来人哪!” 徐琬一见前方有火把的亮光,急忙拉着小夏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但她很快发现,无论走哪条路,前方都被堵住了。 她们被包围了,而且包围圈越缩越小。尽管徐琬使出浑身解数猛冲猛打,但侯府里的这些家丁和守卫个个身强力壮,而且训练有素,她始终无法取胜。 最后,她们不得不躲进了一座假山。 “她们就在假山里面!谁抓住了,重重有赏!”外面有人高喊。 形势险峻,不言而喻。 小夏要是落在他们手里,悲惨的命运将由此拉开序幕; 自己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么侯爷就会怀疑失火的原因,那么周管家的身份就会暴露,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也将前功尽弃,化为泡沫。 徐琬心想,眼下只有靠它了,无需再犹豫。 她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那颗大力丸。 师父说过,要是吞下这颗药丸,就会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杀死一个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徐小姐,这是什么?”小夏从她的声音,已经认出她是徐琬。 “这是一颗神奇的药丸,服用之后就会变得力大无比!” “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也会因此而变成一个丑八怪!” “徐小姐!” 但小夏话未说完,徐琬已经张开嘴巴,将药丸扔进嘴里,小夏顿时目瞪口呆。 徐琬吞下药丸之后,感觉有一股暖流在体内荡漾。她知道这是药力产生了作用,急忙拉起小夏出了假山,冲了过去。 这回,她几乎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很快就杀出了一条出路。大力丸的药效,果然非同一般! 撂倒了一批人,后面的人显然害怕了,远远地跟着徐琬,却不敢靠近。 她们俩很快就冲到了围墙边。面对一人多高的围墙,徐琬却毫无顾虑,因为她吞下了大力丸,有的是力气。 她抱住小夏往墙头一跃,可是离地不过一尺就落下来了,她失败了。 再试一次,还是失败。 正在心急,她忽然感觉左臂被人抓住了,并且整个人腾空而起。再一看,原来是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抓住她和小夏,把她们送到了围墙外面。 刚一落地,两个黑衣人就走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徐琬顾不得多想,找到自己的宝马,将小夏扶上去,策马扬鞭而去。 毕竟是女孩子,一路上她只想着尽快赶回客栈,去照照镜子里自己是啥模样。 第037章 变成丑八怪 徐琬将小夏带回客栈。江小梅见她平安归来,很高兴。 徐琬却心事重重,借口太累,就急忙溜进自己房间里去了。 她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这一看,她差点背过气去。 只见镜子里头的人,暴牙突起,嘴角歪斜,鼻子红肿,眉发花白,简直就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母夜叉! 天哪!她真的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可她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呢,这可如何是好? 她吓得赶紧离开镜子,却忍不住哭了,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太阳升起一丈高了,她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谁来叫门她都不应。 这是江小梅第五次来叫她了:“徐琬,你开门呀!你到底怎么啦?”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徐琬,你快出来呀!谢公子来了!”江小梅又说道。 谢公子?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跟我退婚了吗? “他跟你退婚后就后悔了,如今找到岳州府来了!” 徐琬心头一喜,就向房门口奔去。 但是,就在她拔开门闩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只怕谢公子见了后会吓一大跳,扭头就走! 想到这,她含着眼泪,又把门闩放回原处。 “徐琬,你怎么啦?”江小梅又问。 “我……我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再也没脸见人了!” “徐琬!”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管你变成啥样,我都依旧喜欢你!” 那个声音既温柔,又悦耳。徐琬明白,那就是她朝思暮想的谢公子。 “徐琬,自从跟你退婚后,我就后悔了!你快点开门出来相见呀!” 她再也不管不顾了,猛地拔去门闩,打开了门。 …… 还没看清楚谢公子的模样,她就从梦中醒来了。 原来,她只是在床上小憩一下,等待天亮,却因为太累,睡着了。 她暗自庆幸只是做梦,床边的那面铜镜里头,还是那张花容月貌一般的脸,她只是虚惊一场而已。 唯独有些异样的,就是嘴角上长出了一个疮。 她伸手摸了摸,有点疼,心里暗想:这会不会就是变丑的征兆?会不会过一天,两天,就变成梦境里的那个模样啊? 回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她不由得傻傻地笑了。她想:那个让我心心念念的谢公子,果真在退婚之后就后悔了吗? 要不是重任在身,她真想立即回赣州去找他问个清楚。 看看外面的天色,天边刚露出鱼肚白,醒来的时间刚刚好。 …… 以往的黎明时分,岳州城还处于静谧之中,但这一天,它迎来了一场大地震,轰动一时。 一个重磅消息在大街小巷迅速传开:朱侯爷手下三个得力干将,还有几百个爪牙,一夜之间全部落网! 这全在徐琬的意料之中。 但另外一个消息,尽管徐琬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听说之后还是吓了一跳:朱侯爷被杀了! 朱侯爷死有余辜,但命途多舛可怜的周管家,到底怎么样了? 江小梅派老仆去府衙打探消息,老仆回来后一脸颓丧,说:“周管家杀了侯爷,就去知府衙门自首了!” “那你有没有跟肖大人说,请他务必保全周管家的性命?” “说了!”老仆说道,“但周管家杀的人是侯爷,肖大人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徐琬和江小梅顿时愁坏了。 “我还听说了一件怪事,”老仆说,“周管家去自首后,又有一个人去了衙门跟她争相认罪,说朱侯爷其实是他杀的!” “是不是一个书生?”徐琬问。 “对!你怎么知道?”老仆惊讶地问。 “我和小梅都知道,他是一个痴情的人!” 江小梅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周管家营救出来!” “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徐琬叹道,“他武艺高强,定能把周管家救出来!” …… 周管家告诉过徐琬,陆判官的手下专门从事走私和贩卖人口的勾当。徐琬一直心存希望,扳倒这些人后,能顺藤摸瓜找到母亲。 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网里的鱼儿数不胜数,但究竟有没有徐琬想找的那条,却是个未知数。 就像挖宝藏,挖得越深,越接近真相,心情就越紧张。 徐琬的确紧张极了,一整天都在客栈外面走来走去,一块原本绿茸茸的草地,早已被她糟蹋得面目全非。 晌午过后,终于盼来了一个官差,是肖坚派来的。 “有我母亲的消息吗?”徐琬迫不及待地问。 官差摇了摇头:“没有!前不久这伙人确实从江西掳来了一个女子,但是经过查证,她并非你母亲!” 徐琬失望至极,就像在酷热的六月天,突然跌到了冰窖里。 …… 到了傍晚,店小二跑上楼来告诉徐琬,有位姓赵的公子要见她。 徐琬猜想是赵宽,见面后果然是他。 “赵公子,您怎么还没回去?” “我这条命是小姐您救的,所以我要留下来,帮您寻找母亲,将功赎罪!” “这个……” “我父亲回去了,他给我飞鸽传书,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赵宽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想,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徐琬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父亲…… 第038章 难道是天意? 高胜寒给徐琬写了那封信后,第二天就见街上贴出了告示:徐俊毅将于后天斩首示众。 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刑部的公文来得这么快! 要通知徐琬回来已经来不及了,要救徐俊毅,唯有劫法场。 “不行!如果你去劫法场,别人会以为是我指派的!”沈冬阳不容置疑地说,“我们沈家可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没有主人的许可,高胜寒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不敢贸然行事。因为他这条命,是主人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任何时候他都不敢背叛! 他突然想到,还有一条路可以救人,那就是证明湖中女尸并非沈玉珍,而是另有其人。 于是,他加紧寻找那个从建昌府来的名叫陈再发的男人。 虽然已经入秋,夜晚凉爽甚至微有寒意,但白天依旧热得要命。他顶着酷热的太阳,就那样不知疲倦地奔波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他在一家饭店吃饭时,听到隔壁两个商人在说话: “这个碗,是哪里出产的?” “恒源!” “这工艺,这质地,可不比景德镇的差!” 高胜寒听得“恒源”二字,急忙凑上去问:“你们所说的恒源,是在哪里?” “一家官窑呀!不过,离这儿有点远!” 高胜寒急忙向他问了地址,然后骑马飞奔而去。 到了那里,一问,还果真有陈再发这个人。 “你是从建昌府南城县15都3社来的?” “对!” 高胜寒顿时惊喜不已,接着问道:“那你媳妇呢?” “她在老家呀!我已经半年没见到她了!” “可是,她6月底就离开建昌,到赣州来找你了!” 陈再发顿时慌了,立即就要回老家去看个究竟。 “来不及了!你现在就跟我去救一个人!” 说完,也不管陈再发同不同意,就把他扶上马,向城里的方向疾驰而去。 进了城后,他直奔法场,一路高声叫喊:“刀下留人!” 可是此时已是日落黄昏,进了法场,才发现既不见刀,也不见人,只有地上一滩尚未干涸的鲜血! 他终归晚了一步,不由得仰天长叹,经久不息。 难道这是天意? 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 至此,几乎再无悬念,之前湖中浮现的那具女尸,就是陈再发的媳妇儿柳氏! 这个柳氏,高胜寒之前是见过一面的,很标致的一个女人。 见到她的时候,恰好是徐夫人失踪的当天。 徐夫人失踪,沈府上下一片恐慌,一片混乱。沈老爷子本就卧病在床,一听到这个消息,病情更加严重了。 沈冬阳急忙去请大夫。送走大夫后,沈老爷子说:“你怎么还忤在那里?快去帮忙找你妹妹啊!” 沈冬阳不敢违拗,急忙去了。 到了黄昏时分,高胜寒见主人尚未归来,就去门外观望。 一打开门,只见外面正下着大雨。他迈出门槛,看见屋檐下站着一个女子,背着行囊,衣着朴素,衣服和头发都被雨淋湿了。 尽管她的样子有些狼狈,却依旧透着一丝天生丽质的美。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小女子柳氏,叨扰您了!” 高胜寒礼貌地答道:“无妨!看您的样子,像是远道而来的?” “小女子家住建昌府南城县,来赣州探望夫君!” 高胜寒“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就静默地站着,一个等待雨停,一个等待主人回家。 雨还未停,沈冬阳先回来了。 沈冬阳看见了屋檐下的女人,似乎眼睛一亮,脸上立即堆起了灿烂的笑容。 对此,高胜寒倒是见怪不怪。主人但凡见到有些姿色的女人,就是这种德性。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沈冬阳吩咐说,“你回屋去吧!” 高胜寒应了一声“是!”,就走开了。 跟随主人多年,他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主人不让管的事,他从来不管。 那女人后来有没有进屋,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一概不过问。 …… 直到徐琬拜他为师,并且开始寻找母亲,他才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后来,冯赞上堂作证,证实曾经在岳州府见到过一个酷似沈玉珍的女人,他顿时又想起了那个在屋檐下避雨的女人。 难道说,湖中女尸,就是这个女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主人对他有恩,他当然不能去揭发他。 然而,徐琬的父亲徐俊毅是他这辈子最敬重的一个人,明知他含冤受屈,却不施加援手,他一辈子都会备受煎熬。 想要救他,只有一种途径,就是证明湖中女尸并非沈玉珍,而是从建昌府南城县来的那个避雨女人。 人,终究找着了,可是晚了一步。 第039章 简直不敢想象 此时此刻,刘知府正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是刚刚从法场监斩回来的,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是心情却很好。 徐俊毅杀妻案,是他最得意的杰作。虽然刑部的批文只是例行公文,但是细细品味,还是能品出上司对他的赞赏之意。 他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用读书人的话说,就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他最引以为豪的是自信有一双火眼金睛,能够快速地、准确地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在当官之前,有一回他跟朋友走在街上,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他悄悄提醒朋友,此人是个小偷。果不其然,朋友与那个人擦身而过时,身上的钱袋就不翼而飞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本事,他从一个小小的县令,一直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 这时候,薛三来了,一下子将他从遐想中唤醒过来。 “大人,卑职有事禀报:今日下午,徐家的女佣上吊死了!” 刘知府疑惑地问:“女佣?为何上吊?” “不知道!徐俊毅被砍头时,她也去了法场。然后,她回到家里就上吊了!” “可能是主人死去,她心中悲痛,才上吊的吧!她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或遗书?” “这倒没有!但据说她上午的时候,去找街边摆摊的刘老头,让他代写了一封信!” “给谁的信?写了什么内容?” “信的内容不清楚,但街坊有人透露,说是与徐夫人的失踪有关!” 刘知府警觉地坐直了身体,问:“刘老头呢?去把他找来,本府有话要问!” “这个人写完信后就收摊走了,不知去向!” 刘知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以他充满睿智的头脑,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些蹊跷。但具体是什么,他却想不透。 薛三走后,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但紧接着师爷来了,又一次打乱了他的思绪。 “大人,刚刚有人报案,称他妻子失踪了!” “失踪?几岁了?” “三十四岁!” “什么时候失踪的?”他继续漫不经心地问。 “两个月前!” “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报案?” “他妻子从建昌府来找他,他并不知情,以为她还在老家;而老家的人却以为她在赣州,两边的亲人互不知情,才出现了这种状况!” 刘知府“哦”了一声,吩咐道:“那你就登记下来,本府自会处理!” “是!” 师爷正要走,刘知府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把他叫住:“这个失踪的女人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 “报案的男子称,是6月25日离开老家的。” 刘知府的脸色瞬间大变。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湖中浮现的那具女尸! 算算路程和时间,那个女子到达赣州的日子,正好与湖中女尸遇害的时间非常接近。 难道是巧合? 可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坏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想起徐琬寄回来的那只草蚂蚱。他认为那是徐琬的诡计,只看一眼就轻蔑地扔在一旁。可如果湖中女尸另有其人的话…… 难道说,刘玉珍果真没死,是被人掳到岳州府去了? 刘知府慌了,想都不敢往下想。 “这件失踪案,暂时先不要对外声张,本府自有主张!” “遵命!” “薛三呢?叫他马上来见我!” “是!”师爷答应一声,退出去了。 …… 薛三不一会就匆匆赶来了。 “大人,您找卑职来,有事吗?” 刘文轩犹豫了许久,这才说道:“从今日起,你给我密切关注徐琬的动向。一旦发现她回来,若是独自一人,就派人严加监管,将其软禁家中;但是,如果她带个假的沈玉珍回来,企图无端生事,就一起抓捕归案!” “大人,若是她们拒捕,怎么办?” “假冒已死之人,滋事扰乱,已是重罪。……你看着办吧!” 薛三心领神会,说:“是!卑职领命!” 刘文轩见布置妥当,挥挥手说:“你退下吧!” 薛三急忙告退。 书房里只剩下刘文轩一个人。他久久地坐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唯独两颗泪珠,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滚下来。 在百姓眼里,他是个清官、好官。 但是,他走错了一步棋。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他明知方向错了,却不得不一路走下去! 只要他还在知府任上,沈玉珍就休想活着回到赣州来!他心里暗暗发誓。 还有那个寡妇刘月英,虽然明知她是冤枉的,也只好让她充当替罪羊了。 第040章 刘寡妇的家 (此处备注一下:原第037章寡妇相亲、第038章幸运的猎人、第039章丫环的命运,因情节需要,调整至本书最前面第13章) 这是位于城乡交接处的一幢农家小舍。从房屋的构造以及屋内的摆设来看,主人家的生活并不殷实,甚至有些窘迫。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里住着的,是一个七十二岁的身体虚弱的老太太,以及她三个月大的孙女。 没有任何的生活来源,只能靠变卖首饰、家具甚至农具,以及左邻右舍的接济,才能勉强维持生活,不至于饿死。 孩子没有奶水,整天啼哭。有人饱含同情地说,这孩子命不久矣!但是,她居然只靠着喝稀粥、吃地瓜,顽强地活了下来。 但这种生活,饥一顿饱一顿,命运凄苦,前景堪忧,谁也不清楚,这一老一少,哪个会先离去! …… 老太太有个儿子名叫林刚强,儿媳名叫刘月英。林刚强是个捕快,几个月前,他在追捕一名流窜犯时一条腿受了伤,鲜血直流,另一条腿骨折了,但他仍然坚持把流窜犯抓到手,他的英勇事迹受到了知府的褒奖。 受知府之托,当时任总捕头的徐俊毅带着慰问金前来看望林刚强,但是一到林家,才知道林刚强喝了一碗汤药后,竟然中毒身亡了! 这碗汤药是刘月英亲手熬的,当地知县认为她就是杀人嫌犯,要抓她回去问罪。但刘月英怀里还有个未满月的婴儿,如何舍得骨肉分离?因此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着剪刀,大声抗议,宁死不从。 “刘月英不能抓!”徐俊毅发声了,“她上有卧病在床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若是抓她去坐牢,这一老一少谁照顾?饿死了谁负责?” 当地知县小心翼翼地问道:“徐总捕头,您都这样说了,不抓她当然也行!可是,她若是趁机逃跑了怎么办?” “她若是逃跑,我就替她坐牢!如果按律当斩,就砍我的头好了!” 他话音刚落,林家的一众亲邻,个个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夸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他的事迹,也由此传开了。 但有些事情,你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传到他的耳朵里,传着传着就变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率先有了这种龌龊的想法: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奸情啊?要不然,身为总捕头,怎会冒着生命危险为一个寡妇担保?” …… 这些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但老太太回忆起来,仍旧泪流满面。 “林老太太,您在吗?”门外有人大声喊道。 老太太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孙女,这才走过去,用一双颤颤巍巍的手,费劲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她家的一个邻居,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女人。 “林老太太,有人来照顾你们了!”邻居满脸兴奋地说道。 “照顾?”老太太不解地问。 “林老太太,”陌生女人上前一步说,“我是您家雇佣的奶妈,以后你们祖孙俩的生活起居,就交由我来照顾啦!” “可我家没有钱,请不起奶妈……” “这个你不用发愁,有人已经预付了五年的工钱。” “什么?”老太太震惊得无以伦比。 “不仅如此,就连你们祖孙俩这五年的生活费,也给你们备下了!” 老太太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这是哪个好心人这样照顾我们啊?” “去找我的人是一个丫环,但我听说,出钱的是一个有钱的寡妇,人们都尊敬地称呼她是马夫人!” “可是,我们林家也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 “老太太,”邻居说,“连我们这些邻居也跟着沾光了,每一家都收到了二百两银子!” 老太太感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但愿好人平安,多福多寿!” …… 此时此刻,小翠正跪在高胜寒面前,痛哭流涕。 “叔叔,请您务必救救我家小姐!” “徐琬?她怎么啦?” “她吞下了您给的药丸,变成了一个丑八怪,请您给她一颗解药吧!” “我早跟她说过,没有解药!” “没有?”小翠眼巴巴地望着高胜寒,眼神里全是绝望。 “你先站起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是跟解药有关的。” 小翠欣喜若狂,从地上一蹦而起。 “这世上只有一颗解药,能够让你家小姐恢复美丽的容貌。不过,它在一个有缘人手里,你家小姐能否遇到,那就要看她的造化啦!” “那您可否指点一下,如何才能遇到那个有缘人?” 高胜寒略微沉吟一会,说道:“这话,你回去问你家小姐吧,她懂得,谁才是她的有缘人!” 第041章 喝马尿 “三缺一啦!” 只要听到这句话,杜天九就两眼放光,精神抖擞。不管是在睡觉,还是吃饭,或是干活,抬脚就往镇上那唯一的赌场奔去,生怕去晚了占不到位子。家人若是阻拦,他就说:“我还不是为你们好?若是赢一大笔钱,你们马上就成了夫人,当上少爷,不好吗?” 这样的梦想当然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只要值点钱的东西,都渐渐地没了。 杜天九姓杜,但天九并非他本名,而是绰号。有一次他下了一笔重注,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张十二点的天牌,顿时欣喜若狂,狂叫着“天九王!天九王!”可是起开牌一看,另一张并非九点,而是一点,满屋子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于是,杜天九的绰号,渐渐替代了他的本名。 这一天,赌场里来了一个外地生客,金锭银锭摆了满满一桌,叫人看了直流口水。 这么重要的场合,杜天九自然不会缺席。他身上虽然只带了五两银子,但野心可不小,总想着把赌桌上的钱都装进自己口袋。 “杜天九是吧?”外地生客对他笑了笑说,“早就闻听你的大名了,有没有兴趣单独赌一把?” 杜天九欣然同意。 “不知杜兄带了多少赌本?” “五两!” 说这话时,他自己也有些难为情。这五两银子,是他妻子死的时候,从亲邻送来的冥仪里节省下来的。他一直舍不得拿出来花,又没有别的收入,因此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两个幼小的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外地生客微笑一下,嘴角明显挂着不屑:“你那点赌资,还不够我塞牙缝。不过,我来就是消遣的,你要是有兴趣,我们今天就来点新鲜的,怎么样?” “什么新鲜的?” “我们每把赌十两银子,要是我输,你把钱拿走;要是你输,不用给钱,喝一杯马尿就行。赌吗?” 杜天九犹豫了一下,心里却抵挡不住想要赢钱的欲望:“我同意!” 外地生客笑了笑,从桌子底下搬出来一些坛坛罐罐。众人此时才明白,这些器皿是用来装马尿的。 码好牌,掷骰子,赌局开始了。 杜天九感觉运气真不错,第一把,他就摸到了天九王。一张天牌,一张九点,赢定了。 第二把,他伸手一摸,就惊喜地叫出声来:“地槓!” 原来,他手中的牌一张二点,一张八点,绝配。对方手里除非有天牌或对子才能赢他,他不由得沾沾自喜。 对方先亮出一张梅花,杜天九心想这把牌赢定了,不料对方手一扬,另一张牌应声而落,居然又是梅花! 地槓输给了对子,杜天九傻眼了。 但愿赌服输,他不得不捧起马尿来喝。那股腥臊味,让他喝了就吐,但吐了又不得不继续喝…… …… 此时此刻,徐琬手里捧着一封信,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 这封信,是她家的女佣张嫂临死前写给她的遗书。 徐琬,我是你的张阿姨。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我犯了一个大错,唯有一死,才能心安。 大约在三个月前,有一天我上街买菜,途经一条巷子时,被两个陌生男人挡住了去路。他们拿出一张画像,问我:“这是你家夫人吗?” 我一看画像确实就是夫人,就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男人将一包银子塞到我的菜篮里,对我说:“我们有些话想跟你家夫人聊聊,你把她约出来好不?” 我见他们是陌生人,就一口回绝了,并且把银子拿出来还给他们。不料他们瞬间翻脸了,威胁我说:“听说你丈夫欠下不少赌债,经常被人追打,是不是?你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要是他们同时死了,官府只会认为,他们是被债主追债砍死的!” 我一听就慌了,忙问:“那你们究竟想怎样?” “我们只是想借用一下你家夫人,少则一天,多则三天,就完璧归赵!” “那你们不会伤她性命吧?” “笑话!我们只是带她去见一个人,伤她性命作甚?” 他们威胁利诱,我不得不屈服了,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又问: “听说你家老爷经常天不亮就出去办案,是不是?” “是!” “那我们就等他走后,就动手!” 第二天凌晨,老爷和夫人起床后,因为刘寡妇的事吵了一架,然后老爷就走了。我急忙悄悄打开后门,把那两个陌生人放进屋里。 不一会儿,我就见到他们把夫人装进麻袋,扛着下楼来了。 我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把夫人送回家,但是,不仅当天没见到人,三天过去了,夫人也没回来。 我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痛心疾首,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我几次想说出真相,却都没有勇气。 我害了夫人,害了老爷,已经没脸再活在世上。但愿你能够早日找到母亲,一家团聚。 徐小姐,阿姨最后再说一句话:不论你将来嫁谁,就算嫁鸡嫁狗,也不要嫁给赌徒! …… 徐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就是害得母亲失踪、父亲蒙冤、爷爷惨死的罪魁祸首! 她心里把女佣恨透了!也把她丈夫恨透了! 第042章 薛府闹鬼 薛三原本住在父亲留下的靠近郊区的一所老房子里,人口多,房屋窄,总觉得很闹心。但那时他还没升职,只好凑合着过。 当上总捕头后,他想,必须有一处与自己身份相当的宅院,走出去才不会显得寒碜。 上天总是对他很眷顾,他需要什么,机会就来了。当他听说有个姓蔡的商人从徐老爷子手里,以不到市场价三成的价格买下徐家大宅院时,立即登门拜访,软硬兼施,硬是从他手里把房子夺了过来。 三天后,他就搬进了徐家的大宅院。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宽敞明亮,古色古香,住着真是舒服。 “我们当捕快的,就是要心狠手辣!”他这样教导他的手下亲信。 “心狠手辣?” “没错!对付那些刁民,只有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他们才不会犯罪!” 除了够狠之外,他自身与生俱来的两项技能也让他颇为得意:讨好上司的本事和追逐异性的本领。尽管他已经娶了五个太太,却还孜孜不倦地寻找第六个,第七个。这足以向世人证明,他的精力是何等充沛。 生活真是妙不可言。他常常这样想。 但是最近,这种想法却悄悄改变了,变成了这样子:为什么生活里总有这么多麻烦事? 起因是他六十岁的母亲生病了。他派家里的老仆去请郎中,没想到派去的人半路从马背上摔下来,连腿都摔断了。 接下来,这座新入住的老宅院后院莫名其妙地着了火。虽然没死人,但是牲口和粮食却损失了不少。 最近几天,家里甚至闹鬼了,经常有人半夜里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院子里飘荡,吓得那些胆小的丫环都不敢待下去了,一天之内换了三个。 他虽然没亲眼见过鬼,但听目击者描述,那鬼穿着白色衣服,青面獠牙,披头散发,来无影去无踪,他不由得心里发虚,头皮发怵。 平生若无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他做过的亏心事实在太多了,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不止三五个。其中最冤的有两个,一个是徐琬的父亲徐俊毅,一个是十二年前那个盗贼。 …… 十二年前,正是宋老爷叱咤商界的鼎盛时期,实力甚至超过谢氏家族。 宋氏家族和谢氏家族一直都是竞争对手,争端不断,甚至还出过人命。两个家庭的掌舵人一直希望以联姻的方式来解决争端。宋家的小女儿与谢家的大儿子正好年龄相仿,于是,经媒人一撮合,就成了。 宋老爷爱女心切,特地请艺人打造了一棵黄金树,准备送给她当嫁妆。这棵树的枝干是用纯金做的,金光闪闪,叶子却是用上等翡翠雕刻的,苍翠欲滴。它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独一无二,价值连城。 但就在女儿出嫁前夕,有个盗贼闯进宋府,把这棵黄金树给盗走了!等到宋家人发现时,那人已经翻墙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府衙门总捕头徐俊毅接到报案后,立即派出大批捕快,连夜追查盗贼。薛三也在其中。 薛三的运气特别好,他走的是东南方向,结果在赣州与龙岩交界处抓到了这名盗贼,并且缴获了黄金树。 薛三将它捧在手里,细细地观赏着,不由动起了歪心思。他想,若是将它据为己有,即便以后不当捕快了,卖了它也足够吃喝一辈子了! 当他带着盗贼来到一个悬崖边时,眼见四下无人,就把盗贼打昏,然后解开盗贼身上的绳索,将他推下了悬崖。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一个细节:那就是把包裹黄金树的那块红绸布也扔下悬崖,让它恰好挂在一棵树的枝枒上。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急着回赣州,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黄金树藏好,然后又转身往龙岩的方向去了。 他在龙岩府待了接近半个月,到处打听盗贼的下落,直到另一个捕快找到他,告诉他盗贼的尸首已经发现了,他这才跟着那人回去。 回到赣州府衙后,他得知盗贼的尸首当天就被山脚下一个牧童发现了,而在悬崖顶上找到的那块红绸布,经宋家人辨认,正是包裹黄金树的那块。据此推断,盗贼是被人推下悬崖的,然后黄金树被凶手夺走了。 可蹊跷的是,盗贼手上和脚上有被绳索捆绑的痕迹。当地有个樵夫也证实,他在山上砍柴时,远远看见过一个男人被另一个人押着走过去。 这件案子,于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凭直觉,薛三能感觉到徐俊毅对他有所怀疑。好在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徐俊毅手里没有证据,能奈他何? …… 做过亏心事的人,最怕冤魂索命。府里闹鬼,表面上薛三很镇静,但其实最害怕的就是他。 “管家!”他怒气冲冲地吼道,“我不是让你晚上加强戒备吗?怎么还出现这种事?” “老爷!”管家委屈地说,“这鬼又不是人,我哪拦得住啊!” “那你就放任不管,存心让我晚上睡不安生吗?” “老爷,我想到了,这是房子风水的问题!” “怎么说?” “您瞧,以前是徐俊毅住在这里,他妻子死了,父亲死了,他自己也不得善终。由此可见,这座房子是座凶宅,住不得!” 薛三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明天就去找个大师来,给我前后左右瞧个仔细!” “是!”管家急忙答应下来。 …… 此时此刻,徐琬正站在薛三对面的那个小山坡上,望着老宅院发呆。 那里曾经是她的家,从小到大,她一直在那里快乐无忧地生活着。 “薛三,你这个恶人!”她暗暗发誓,“你对我家造的孽,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第043章 堪舆大师 这一天,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薛府门前停下。从车下下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者神采奕奕,鹤发童颜,是个堪舆大师;少者英俊挺拔,机灵活泼,是他的徒弟。 薛老太太亲自在门外等候,见过老者之后,急忙把他让进屋里,奉茶看座。 “老太太近来可好?”老者问。 薛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说:“唉!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还是风水出了问题,这段时间来,府上就是不顺!” “哦?如何不顺?” “倒霉透顶,啥样的事都碰上了!特别是一到晚上就闹鬼,那叫声,叫得人头皮发麻,都不敢睡觉了!” “闹鬼?”老者惊讶地问。 “的确是闹鬼!我也亲眼见过一回,可吓得不轻!” “那老太太的意思?” “我不懂怎么回事,所以才让管家请大师来看看!” “如果是风水出了问题,那容易解决。不瞒老太太,我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家主人也够倒霉的,生意失败,负债累累;妻子死了,中年丧偶;与人诉讼,吃了官司。后来我刚好云游到他家,一看,原来是他家新砌了一堵围墙,把宅院的长生水给截断了,才发生了那么多事!” “那后来呢?”薛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嘛,我就给他家宅院设计了一个新布局。不出三年,他的生意就做得风风火火,官司也赢了,还娶回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 薛老太太听得满心欢喜,满脸期待。 “那有劳大师也帮我家看看!”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薛老太太急忙叫来管家,由他陪着老者,在府上走动起来。大师的那个徒弟,也急忙跟了上去。 老者每到一处,总要停下来细细观察,认真细致,一丝不苟,就连茅厕也是如此。他边看边说出一番道理来,尽管有些高深莫测,但众人都连声附和,赞叹不已。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会客厅。薛老太太急忙问道:“大师,可发现什么端倪吗?” 老者非常肯定地说:“贵府建的是块宝地,风水上面绝对没问题!” “那怎么会事事不顺?又怎么会闹鬼?”薛老太太疑惑地问。 “这……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薛老太太顿时愁容满面。 “其实,要查出哪里出了问题,倒也不难!老太太可知道民间有一种‘跳大神’的神婆?” “我听说过!大师的意思是……” “神婆能够让神灵附体,有什么疑问她都能解答。不过,神婆众多,鱼龙混杂,要找的话,就要找那些有真本事的!” “这主意不错!”薛老太太兴奋地说,“大师您云游四海,见多识广,可否帮忙推荐一个?” 老者微笑着答道:“我此前在邻县也处理过这类事情,当时请的是一个姓吴的神婆,灵验无比。只不过,她每天都忙得很,一般人还真请不动她!” “那要是您出面呢?” “我试试吧!若能请得她来,肯定能拨开云雾见太阳!” 薛老太太高兴极了,赶紧吩咐管家奉上一份厚礼。 第044章 引蛇出洞 薛府闹鬼的事,渐渐弄得邻人皆知,连亲戚朋友都不敢登门了,人人避而远之。 这一天,薛老太太总算盼来了救星:大师带着神婆来了。 这个神婆,其实就是吴达志村里的那个女人。为了请她,徐琬可花了一笔大价钱。 神婆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徒弟。这个女徒弟头上戴着面纱,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透过面纱,隐隐约约可见她的面容极其俊美。 薛老太太亲自出门迎接,并恭敬地奉上一个厚厚的红包。神婆客套了一番,然后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薛府早已为她准备好了香案和供品。神婆郑重其事地点了三柱香,对着神位拜了三拜,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跳神。 如同往常一样,她先是慢节奏地轻拍桌面,而后动作越来越快,直到全身打个激灵,预示神灵已经附体了,这才停了下来。 “你们快逃吧!”她第一句话竟然说道,“薛家马上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薛老太太闻听此言顿时大惊失色:“灭顶之灾,这是怎么回事?” “薛府中人,不论主人,还是下人,个个都将死于非命!” 此话一出,就连坐在阁楼上冷眼旁观、半信半疑的薛三,也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颤! “敢问神仙,可有解救之法?”薛老太太声音颤抖着问。 “幸亏本仙来得及时,薛家还有一线生机!” “那就有劳神仙了!”薛老太太激动地说。 神婆凝神片刻,突然叫道:“有古怪!” 薛老太太吓了一跳:“什么古怪?” “薛家的一切祸事,全是因为府上有一妖物引起!” “妖物?” “对!是妖物!……本仙找到它了,是一棵树!” “树?是什么树?我马上叫人砍了,然后放火烧了!” “不!你砍不动,也烧不得!” “砍不动,烧不得?”薛老太太越听越糊涂了。 “这棵树的枝干乃是黄金浇铸,叶子却是用玉石雕琢,长在一个小巧玲珑的银盆里。就是它散发的煞气,才弄得贵府家宅不宁!” 别说薛老太太目瞪口呆,就连薛三,听到此话后也面容失色。 神婆所描述的这件宝物,自从十二年前从一名盗贼手里劫来之后,就一直锁在密室里从未示人。全家除他自己,没人知道这棵树的存在。 可是,神婆居然一语中的,描述的分毫不差,这叫他如何不慌? 无论他先前对神婆什么态度,现在也不由得毕恭毕敬! 他急忙从阁楼上跑下来,对着神婆一连作了几个揖:“请神仙救我全家!” 神婆点点头说:“这不难,但你要如实回答本仙的几个问题,本仙方可设法救你!” 薛三急忙答应了。 “本仙问你,这棵树可是府上之物?” “是!”薛三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那它可曾沾过死人的血腥?” “这……”薛三有点迟疑了,“可能有吧!都这么久了,我也忘了!” “那就对了!”神婆声色俱厉地说,“它沾了死人的血腥,久而久之,这血腥之气就变成了煞气!煞气越聚越旺,越来越重,自然吸引来各方孤魂野鬼。你家府上近来可有闹鬼?” “有!”薛三至此已经对神婆彻底信服了。 “如不彻底清除它的煞气,你家将永无安宁之日!” 薛三急忙跪下虔诚地说:“该怎么做,还请神仙示下!” “只有将它沉入江心,它才不会继续害人!”神婆说,“你去找一个合适的盒子,将它放置其中,拿来给本仙,本仙自有镇妖之法,可渡你全家免遭劫难!” 薛三马上答应照办。经神婆这一吓,他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了。 不一会儿,薛三就捧着个盒子出来了,说:“请神仙赶紧作法,完了我亲自拿去投进江里!” 神婆接过去,把它交给了旁边的徒弟,徒弟急忙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个徒弟,其实就是江小梅。 薛三诧异地问:“敢问神仙,您不是要作法吗?怎么还不开始?” 神婆笑而不答。 就在这时,前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十几个人鱼贯而入。这其中有江家的邻居胡太太,有徐琬的师父高胜寒,还有与徐琬父亲称兄道弟的两个捕快。 薛三一见到这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探手从江小梅怀里夺过盒子,夺路就跑。 但无论他身手如何敏捷,又如何比得过号称剑神的高胜寒?他人刚到围墙下,高胜寒就已经在墙头上恭候他的大驾了。 薛三被抓住了,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捆绑住,然后押他去知府衙门。刚走到门外,就见马夫人也来了。 “薛三,你一定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薛三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愣了一下:“你是徐琬?” “对,我就是徐琬!” “可你怎么会变得这般丑陋?” “这都是拜你所赐,难道不是吗?”? 第045章 情断宁月桥 “小姐,如今你的身份暴露了,还是赶快离开吧!” “不行!我还有个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 “就在我服下大力丸的那天晚上,我梦见谢公子了。他对我说:‘自从退婚后,我就后悔了!’我想知道,现实中的谢公子是不是也这样想!” “那我去约他!”小翠自告奋勇地说,“我约他出来,让你们在宁月桥见面!” …… 宁月桥,是徐琬爱情的开始,也是她和谢宁爱情的见证。 七年前,就在他们订亲当日,许多亲邻来参加他们的订婚宴。大人们在一起聊天,两个孩子就相约跑出去玩耍。 他们趟过了一条小溪,溪水不深,而且还铺着平整的石头,因此很容易就过去了。 可是,当他们玩累了准备回家时,却发现因为一场暴风雨,溪水暴涨,把过溪的石头都给淹没了。 望着汹涌的溪水,两个孩子犯愁了,不知如何是好。 徐琬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两根粗壮的竹竿横在小溪上,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一向认为谢宁胆小懦弱,因此想要考验一下他的勇气。 “你敢从那两根竹竿上爬过去吗?” 谢宁显得有点害怕:“你呢?” “我当然敢!如果你不是胆小鬼,那就跟我来!” 徐琬率先爬上了竹竿,谢宁犹豫了一下,也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却不料这两根竹竿已经腐朽了,他们还没爬到一半就断了! 徐琬一下子掉进了水里,双手乱抓,幸好抓住了一样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谢宁的脚脖子! 谢宁刚好也抓住了岸边的杂草。他叫道:“徐琬,不能放手!一放手你就会被水冲走了!” 徐琬急忙问:“那你抓得住吗?” “我能!” 他们就这样拚命坚持着,一直坚持到两家大人们找来,将他们救上岸。 谢宁的双手满是鲜血,他上岸后第一句话就问:“爹,为什么不在这里修一座桥?” 谢老爷说:“你又不住在这里,修桥干什么?” “不嘛!我就要在这里修一座桥!” 谢老爷素来严厉,但这一回居然破例答应了。 谢家很有钱,几个月时间,就把那座桥修好了。桥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宁月桥”三个大字,非常美观。 桥建好后,徐琬经常去那里玩耍。只是自那之后,她渴望见到的那个单薄而勇敢的身影,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 走在桥上,徐琬的心情就像打翻的调味瓶,酸甜苦辣涩,啥滋味都有。 她在桥的这头,谢公子在桥的那头。 她激动地向他跑过去,但是刚来到桥中央,却被两个态度粗暴的保镖挡住了去路。 “二少爷不想跟你见面,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徐琬怔了一下,只好站在原地。朝桥头另一边望去,只见谢宁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背对着徐琬,身边还站着两个保镖。徐琬只能看得到他的一个后脑勺。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徐琬心里这样想道。 “你不是去岳州府了吗?”谢宁开口说话了,“怎么又回来了?” 徐琬只觉得他的声音有点陌生,不过这不奇怪,毕竟七年没见面了。 “我回来送我爹最后一程!” “那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快点说,本少爷忙着呢!” “你……跟董小姐成亲了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 “那么,退婚后,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谢宁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徐琬是什么人?真是荷花仙子转世的呀?” 这句话把徐琬噎得无言以对。 “你把自己想得太完美了,可事实是,你不仅是杀人犯的女儿,而且还毁了容,你以为我还会留恋你吗?死了这条心吧,我永远也不会为你后悔!” 徐琬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我就算娶个青楼女子,也比你强得多,不是吗?” 徐琬只觉得自己想痛哭,或者像个泼妇一样,狠狠地回敬他几句。 …… “徐琬,你怎么还不走?” 徐琬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师父。 “快走吧,不然,府衙的官差很快就会追来了!” 徐琬默默地回头,上了马车。她看见小翠也要上车,就说:“小翠,你留下来,去找你喜欢的那个秀才吧!” “不,我不留下!”小翠坚决地说,“在找到夫人之前,我要陪在您身边!” 徐琬无奈,只好同意了。她掀开轿帘,最后看了一眼宁月桥。 那一刻,她对谢宁已经彻底地死心了。? 第046章 救人一命 一路上,徐琬一直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从她脸上,看不到雨过天晴的希望。 “小姐,您离开岳州府的那些日子里,听说谢府发生了两件大事!”小翠说道。 “哦?”徐琬似乎颇感兴趣。 “第一件,是谢府的丫环小莲,被谢府逼着嫁给了一个外号‘武大郎’的侏儒!” “嫁给一个侏儒?”徐琬吃惊极了,“为什么?” “这个丫环原本是侍候谢公子的。有人猜测她是得罪了老爷,也有人猜测是得罪了少爷,但谁也说不清楚真实的状况。在谢府里,只要是老爷不让说的事情,谁也不敢对外透露半句!” “好可怜的一个姑娘!” 由小莲的遭遇,徐琬想到了侯爷府的丫环小夏。但小夏比她幸运得多,总算没有落入火坑。 “还有一件事,不久前,谢府着火了!” 徐琬急忙关切地问:“那有人伤亡吗?” “听说那是一幢空楼,没有住人,只堆着一些杂物。不过,火灾发生时,有个又聋又哑的老园丁死在那里面!” 徐琬“哦”了一声,为那个素不相识的老园丁哀叹了一句,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驰下来。她心里突然觉得,小翠讲述的这件事距离她很远很远,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似的。 …… “小姐,快看!” 小翠一直好奇地趴在车窗前东张西望,这会儿突然惊叫起来。 徐琬把头探出窗外,只见不远处有一座桥,桥上有个男人正试图从栏杆上跨过去,就急忙叫马车夫停车,然后向桥的方向飞奔过去。 此时,那个男人已经站在栏杆外面了。他闭上眼睛,纵身就往下跳。徐琬急忙奔跑过去,把他的手给抓住了。 然而,徐琬力气小,体重又轻,居然一下子被他带了下去,也掉进河里去了! 小翠就跟在徐琬后面,等她伸手去抓时,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小姐落水,她急得大叫:“救命啊!” 马车夫听到呼救声,急忙赶了过来。两个在附近干活的农民,也放下锄头,匆匆向这边跑来。 …… “小姐!你知道吗,你差点就死了!” “没办法,”徐琬自嘲地说,“我就是这样的命!” “小姐!”小翠为她担心得要命。 “那个人救上来了吗?” “救上来了!”小翠嘟着嘴说,“要知道你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就不要救他了!” 徐琬知道她护主心切,一笑置之。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啊!”被徐琬搭救的那个男人,此刻正在冲着别人嚷嚷,“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你没有家人吗?”徐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问道。 那个男人顿时一愣。 “你要是没有家人,我们不拦你,你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男人怔了一下,突然放开嗓子,大哭起来。 …… 此人叫方泰,此时他的家里正乱成一锅粥。 门外停着人力车,那是来搬家具的; 院子里停着花轿,那是来迎亲的; 屋里挤满了人,那是来讨债的。 方泰本是一个家道殷实的商人,经营着祖上传下来的矿产生意。 “近些年来,我看到江南很多地区的农田不再种植水稻,而是改种经济作物,比如甘蔗、芝麻和棉花等等,我就觉得,这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于是,我将矿产里所有的资金抽回来,从西洋购进了先进的设备,聘请了大批无业人员,置办起了岳州府规模最大的织坊。” “是不是织坊生意失败了?”徐琬关切地问。 “不,恰恰相反,因为这是一个新兴产业,我的生意蒸蒸日上,织坊生产的棉布,不仅在本地畅销,更是远销到了海外。” 徐琬更不解了:“那怎么会欠债累累?” “是这样的:大约三个月前,我的织坊里来了一个年青人,外表英俊,彬彬有礼。他跟我接洽说他想买下织坊,我本不想出让,但他出的价钱超过织坊价值的三倍,我想,即便以后一分不赚,这笔钱也足够我们吃喝一辈子,于是我就同意了。” “后来怎么样了?” “他先给了我一笔小小的现银,其余那一大笔款项说好上个月支付。当他接管了织坊之后,就把原来管理织坊的人员都解雇了,而将他自己的人安插进去。接着他开始洗劫织坊,卖掉了织坊里所有的设备和库存,又购进大量新设备和原材料,但是都没有付款。那些供应商起初对延期付款毫不在意,因为他们以为还是在和我打交道。直到后来他们催促我付款时,我才觉得不对劲。我去找他,要求他对此作出解释,但他说,他已经决定中断这笔交易,正准备把织坊还给我。这时,织坊不但已经分文不值,还欠下了巨额货款。我卖掉了房子,拿出了积蓄,还是填补不了这个无底洞,于是我想到了死……” “那你为何不去官府告他?” “我去告了,可是没用!那个人的来头不小,官府也不敢惹他!” “什么来头?” “那个人叫罗森,是替别人办事的,真正的幕后主使姓程,是知府魏大人的亲外甥!此外,此人还有个表哥,姓马,就在县衙里当师爷!” 马师爷!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徐琬全身打了个寒颤。 你孤身一人来岳州,就算失踪甚至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过问,不是吗? 你要是顺从,我用八抬大轿送你去侯府;但你若是不从,我只好把你装在麻袋里送去了! 对,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马师爷。 “真是狗仗人势!”徐琬怒道。 “对,就是狗仗人势!” “可是,你一死了之,你的家人怎么办?” “我……” 方泰有个儿子叫方杰,此时跑过来说:“爹,我要是你的话,才不跳河自杀呢!” 徐琬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就好奇地问:“那你会怎么做?” “我会拿一把匕首,先把罗森干掉,自己再去寻死!” 这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嘴里说出来,不由得让徐琬刮目相看,“你不怕坏人吗?” “横竖都是一死,怕什么!” 徐琬冲他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对方泰说:“你儿子比你更有出息!” 方泰苦笑了一下。 “我不赞成跟仇敌同归于尽,但是,欠我们的债,我们就要讨还回来,不然,做人就太失败了!” 方泰面有愧色,问:“如何讨还?” “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徐琬说道,“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眼前这些事摆平。你还差多少银子,才够填补漏洞?” “大约五千两!” “院子里的那顶花轿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迫不得已,找人借了一笔钱,对方提出了一个条件,若是到时还不上,就要将女儿许配给他儿子。我也是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你女儿愿意嫁给那个人吗?” “当然不愿意!他儿子是个痴呆儿,三十多岁了还娶不上媳妇!” 徐琬沉吟一会,说:“你去把女儿叫来,我有话问她!” 不一会儿,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就来到徐琬面前,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方婷。” “那你愿意当我的丫环吗?”徐琬又问。 “我……”方婷愣了一下,不知要如何回答。 “我愿意出五千两银子将你买下,你意下如何?” 方婷见徐琬面貌丑陋,起初有些害怕,及至听到她这番话,明白了她的苦心,顿时十分感动。 “我当然愿意!”她高兴地说。 徐琬把方泰叫来,当面给了他五千两银票。方家老老少少,眼见噩运解脱,个个眉开眼笑,对徐琬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