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救曹操长子开始》
第一章宛城郊外
天近黄昏,春寒料峭,一抹残阳斜照在宛城郊外的曹军营寨。
营内手持长枪的巡逻军兵来回穿梭,戒备森严。
丁辰急匆匆的进到其表兄曹昂大公子的军帐,搓手顿足道:“兄长,今夜你身边一定要多备几匹马。”
曹昂正坐在案前看着一本兵书,头也不抬的回道:“天马上就要黑了,我又不出去,备马匹作甚?”
“张绣要反!”丁辰心急火燎的说道。
丁辰本是后世一名历史系学生,正在宿舍玩一款简单经典的怀旧老游戏——《三国群英传2》。
可是他眼前突然一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这曹军军营里。
这具身体也叫丁辰,字子文,十六岁,美姿仪,乃是曹操原配丁夫人的娘家侄儿,现为曹军行军主簿。
这是在建安二年的宛城……
丁辰是史学专业,自然清清楚楚知道这段历史。
去年,曹操迎奉天子于许都,从此开启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秉至公以服雄杰”的时代。
今年,春正月,曹操亲率大军攻伐宛城。
宛城守将张绣投降,曹操志得意满,上了好人妻的瘾头,于是魏武挥鞭,强纳张绣婶母邹氏为妾。
此举令张绣感到羞辱,于是突然反叛,杀了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曹操以长子曹昂、爱将典韦、侄儿曹安民战死为代价,仓皇逃得一命。
丁辰回忆起这段历史,早已吓得冷汗淋漓。
他看看自己一身文士装扮,心中暗自思忖:“若叛军杀过来,曹军死伤无数,以目前这具菜鸡身体,岂非要落地成盒?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向姑丈曹操示警。”
于是他一刻也没有耽搁,急匆匆跑到中军大帐。
可是在中军帐周围第一道岗哨,他就被拦下了,护卫死活不肯放他进去。
论关系他虽是曹操内侄,但在军中却地位不高。
以他一个主簿的身份,想要面见主帅,并非那么容易。
丁辰可是耗不起的,于是又赶紧来到了表兄曹昂的营帐……
……
听丁辰说出“张绣要反”四个字,曹昂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休得胡言,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
若是传扬出去,父亲说不得要治你个扰乱军心之罪。”
“这些都是千真万确。”
丁辰见曹昂不信,更是着急道:“兄长你出去看看,张绣军正全副武装的在咱们营帐门口行军呢。
若突然杀过来,我军该如何抵挡?”
对丁辰来说,表兄曹昂是他姑母一手养大,平常待他非常亲厚,所以其他人战死那都不是事儿,只要能把曹昂救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就能保住。
更何况曹昂在宛城战死是曹操一生永远的痛,此番为曹操救回儿子,那曹姑丈岂能不赏?
可是此时曹昂对丁辰今天的举动却感到诧异异常,疑惑的看了表弟一眼:“张绣军带械移防,那是父亲的命令,岂容得你多疑?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知道这个表弟平常沉默寡言,老实木讷,又是个文吏,从不过问军事,可是今天却突然越俎代庖,关心起张绣军动向了来了。
曹昂也算久经战阵,经验丰富,带着教导的口气道:“张绣既然已经投降,岂有立即反叛的道理?
这话也就是在我这里说,若传扬出去,必扣你一个诽谤降将的罪名。
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回去吧。”
丁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果然在曹营主簿死于话多,哪怕说的都是实话。
看来想要说服曹昂也是不可能了,只能另谋对策。
“兄长,小弟告退。”
他刚要转身离开,曹昂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随即曹昂从桌案下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抛到他的手里,“这是我手下军校打的野味,我专门留给你的,拿回去解解馋,等回到许都就有好吃的了。”
丁辰打开纸包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烤焦黄的山鸡腿,喷香扑鼻。
丁辰心里满是感动,看来表兄对自己还挺不错的,有口吃的先想着自己,也没有辜负自己第一个想要救的人就是他。
出来曹昂营帐,只见残阳如血,红霞满天。
远处张绣军全幅武装,正大摇大摆的从营寨门口行军。
……曹操一世英名,竟然犯这种错误,大概被胜利以及色欲冲昏头了,丁辰无奈的笑了笑,穿过营帐间的过道,直接来到养马的马厩。
只见围栏里养了数百匹高大的枣红战马。
一个圆脸的官吏笑呵呵的迎了过来,极为客气道:“丁郎君,要用马么?可有文书?”
“文书还没到,你先选几匹良马,用长缰绳拴在一起,套好备用,”丁辰漫不经心的吩咐。
既然曹昂是因为把自己的马让给曹操才战死的,那么丁辰就给把马给曹昂备好。
只要有了马匹,连十岁的曹丕都能从宛城逃脱,曹昂没有理由逃不掉。
“好嘞,”养马官吏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官职虽低,但却是曹氏的顶级外戚,自然痛快的答应。
接下来,丁辰就等在马圈旁边。
只要叛乱起来,哪还用得着文书,当然是抢了就走啊。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他眼睁睁看着红日渐渐沉没,耳边只有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却未有任何异象。
但是还是会一直守在这里,哪怕过夜。
突然,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很快声音渐渐变大,依稀可以辨认那是喊杀声。
来了!
丁辰心中一沉,趁着养马官吏愣神的工夫冲进马厩,骑上那四匹用长缰绳拴在一起的马匹,冲了出去。
这具身体虽然弱鸡,但这个时代骑马是本能,所以他骑术倒也不赖。
当他冲出马厩的时候,才发现整个营寨已经大乱,周围喊杀声震天,许多帐篷都起火了。
曹军本来人数就少,又被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众军兵慌不择路,狼奔豕突,被叛军纷纷屠杀。
看着这等乱相,丁辰心里焦躁起来,纵马向曹昂的帐篷疾驰了过去。
可是到了却发现,那军帐早已被烧的一干二净,曹昂却已不知去向。
丁辰心中又焦急又懊恼,不至于明明知道这个结果,还让表兄死了吧?
此时四周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喊杀声与惨叫声,流矢在耳边发出阵阵啸叫。
这一刻,他虽然感到害怕,但却没有退缩,骑着马在乱军之中四处冲荡寻人……
……
时间倒退到半个时辰前,曹昂送走丁辰之后,摇头苦笑了一下。
想不到表弟一介书生,竟然关心起军事来了,只可惜他只明其表,却不知其里。
曹昂觉得,看来有时间要给小表弟上上兵书课了,曹军前来征伐宛城,大军尚在舞阴,张绣便望风而降,这说明什么?
说明张绣心里清楚,根本无力跟曹氏大军抗衡。
如此,现在就算给了张绣武器铠甲,张绣还敢反?
想来小表弟不过是疑神疑鬼罢了。
曹昂心中不以为意,坐在书案前面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儿,耳中隐隐传来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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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号泣典韦
曹昂心中一惊,出于武人的直觉判断,出事了!
这时候,他的帐帘被掀开,亲兵牵着大宛马站在门口急道:“大公子,不好了,张绣突然反叛,率军杀过来了,您上马快走!”
闻言,曹昂如遭雷击一般,顿时瞪大眼珠,内心无比骇然。
表弟竟然一语成谶,张绣真的反了。
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他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眼前混乱的一切,却不得不让他相信这是事实。
表弟丁辰竟然预见到了这一切,并且告诉了他,他却没有听。
从帐帘门口望出去,只见整个营寨已然大乱,一场大败在所难免,只能暂时逃脱,然后收拾残兵。
此时容不得曹昂懊悔,手持长槊,跨上大宛马,由亲兵护卫着向营寨后门方向冲杀。
可是行至半路,曹昂却突然对亲兵大吼道:“先去带上子文,他不会武艺。”
说着一拨马匹,走个岔路,向丁辰的帐篷冲了过去。
这等危急时刻,曹昂知道父亲身边有典韦和曹安民保护,且父亲自身武力也不弱,不用他担心。
倒是表弟丁辰,一介文弱书生,即使碰上个普通军兵也只能束手就擒。
所以他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带上表弟一起走。
此时叛军越聚越多,曹昂身边的亲兵却一个个倒下。
从一开始的十来个人,变成现在的三五个人。
好不容易冲到丁辰的帐篷跟前,却发现帐中早已空无一人。
曹昂心里不由得一酸,“这小子莫不是早跑了吧,他既然已经预见到了张绣要反叛,定然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虽然丁辰已经向曹昂示过警了,但是曹昂看到丁辰弃他先溜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一阵酸楚。
“走!”
曹昂一拨马头,带领最后的几个亲兵向后门杀了过去。
此时天已傍黑,隐隐约约就看前面乱军之中,有人从马上栽了下来。
怎么看身形那么像父亲?
曹昂赶紧纵马赶了过去,果然见到父亲曹操摔倒在地,胳膊上中了一箭。
而父亲的绝影战马也躺在地上,脖颈上插着一支羽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父亲,典韦将军跟安民呢?”曹昂跳下马来,两步跑过去扶起父亲。
“都战死了!”四十岁的曹操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方才他目睹了典韦和曹安民为保护他冲出来,被乱箭射死。
如今他的绝影战马又中了箭,眼见活不成。
本来他已经绝望了,没有马,仅靠两条腿是绝对跑不出去的。
可是陡然看见儿子,眼睛不由得一亮。
此时,身后叛军已经追了过来。
“父亲,您骑上儿这匹马先走,儿给您断后。”
曹昂说着,回身立在路中间,把长槊一横,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子脩,上马,咱们父子一起走。”
曹操对别人固然心狠手辣,但是对他最钟爱的长子,只有无尽的疼宠。
此时曹操怎么也不忍心骑上儿子的战马,独自逃脱。
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形下,儿子没有马绝对逃不出去,这相当于用儿子的命,换自己一条老命。
曹昂眼见追兵迫近,父亲却迟迟不肯上马,急的把腰间佩剑拔出来,横在自己脖颈上,单膝跪地道:“一匹马驮两人,两人都得死。
曹氏可以没有我曹昂,但绝对不能没有父亲。
父亲若不走,儿这就死在您面前。”
曹操看着儿子一脸决绝之色,不由心如刀绞,只好忍痛跨上儿子的大宛马,一拍马屁股。
大宛马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曹操坐在马上不自觉的已经老泪纵横。
心痛比身上的痛要猛烈百倍。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跟亲手杀了儿子没什么区别?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相信,若亲眼看到儿子被乱军杀死的惨状,会不顾一切的返回去。
那样儿子就白死了。
到现在,唯有去往舞阴调集军马,重新率军杀回来,屠灭宛城,为儿子报仇……
……
且说曹昂,横槊阻拦追兵。
叛军很快就把他包围了。
一通乱杀之后,曹昂身边亲兵已经一个不剩,尽数战死。
曹昂本人腿上、胳膊上也中了数枪,浑身上下已经成了血葫芦。
他站立不稳,左手抱着槊杆当拐杖拄地,右手持长剑,面目狰狞的用剑尖指着身边一圈叛军。
眼见抵挡不了叛军再一波进攻了,临死之前,曹昂心中自然而然又升起一股悔意。
“方才丁辰前来跟我示警的时候,我不该盲目自大,断然否决,所以才有今日之祸。
说起来今日惨死当场,也怨不得别人,老天爷已经给过我机会,可是我却没有抓住。
是我辜负了表弟一番心意。”
周围的叛军不再犹豫,慢慢持着长矛围了过来。
曹昂把心一横,决定不再防御,杀一个赚一个。
这是准备拼命了。
突然,就听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兄长,挺住,小弟来了。”
此时天色更黑了,曹昂极目远眺,只见火光之中,表弟丁辰御马而来。
等等,是御四匹马而来。
曹昂大喜过望,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表弟并没有抛下自己独自逃走,而是从自己这里碰壁之后,去弄马去了。
此时见到了丁辰的四匹马,曹昂不啻于见到了救星,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瞬间激发了斗志,挥动长槊把围过来的军兵杀退。
说话间丁辰已经纵马来到曹昂跟前,同时靠马匹飞驰起来巨大的冲击力,把围着曹昂的一圈叛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曹昂瞅准机会,选取一匹,用尽全身力气翻身跳上马。
武将有了马,就相当于肋生双翅,他们说话间就冲出了后营门。
飞驰中,曹昂满脸感激道:“子文,多亏你来救为兄,要是再晚来片刻,咱们兄弟恐怕就要阴阳两隔了。”
丁辰本来已经快要放弃,没想到往后营门跑的路上,竟然瞎猫碰见死耗子,撞见了曹昂。
“兄长说的哪里话?”此时月色如水,他们奔跑在一条小路上,周围已经见不到叛军了,丁辰笑着道:“兄长难道忘了咱们的约定?
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
“尚未入我怀,怎在坟中笑?”曹昂接口道。
这是他们兄弟喝酒之后吹过的大牛,他们曾经约定,不把天下美女收入囊中,决不能死。
可也只能想想,此时曹大公子刚刚死里逃生,随着马匹的颠簸,碰着了伤口,在马上疼的不住“哎呦”起来。
趁着月色,又行了十几里,总算确定安全了。
两人这才跳下马来,丁辰给曹昂包扎伤口。
曹昂那一身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湿透了,丁辰寻了个农家院落,把农人晾晒的衣服顺了两件件。
两人都换上,均打扮成农夫的模样。
只是农夫骑马,显得不伦不类。
曹昂看了看周围环境道:“如今父亲应当去了舞阴,那里驻扎着咱们的大军,咱们快去与父亲汇合。”
丁辰忧心道:“兄长的伤势如何?”
“没有致命伤,不妨事,”曹昂道。
于是两人顺着去往舞阴的路,疾驰了下去。
……
且说曹操,骑着儿子的大宛马,狼狈不堪的夺路狂奔。
他顺着去往舞阴的路跑了百余里,正好碰见夏侯惇率本部军马前来接应。
曹操见到自家兄弟,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中军帐内,曹操居中而坐,对着夏侯惇李典等诸将嚎啕大哭道:“尔等可知我为何如此伤心?
我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
第三章普通百姓
曹操哭的极为伤心,底下李典韩浩等外姓诸将听了,无不对曹司空之仁义感动万分。
没想到在曹司空心里,典韦的重量竟然胜过了大公子。
曹司空能待典韦如此,自然也能如此待自己。
他们纷纷单膝跪地,拱手道:“主公施仁布德、弘毅宽厚,我等敢不誓死以报。”
夏侯惇等亲眷将领心中,却是另一种看法。
他们跟曹操知根知底,深知曹操对儿子的感情是何等深重,那可是曹操的心头之肉。
曹操一直把这个儿子当做未来接班人培养的。
若说曹昂死了,曹操一点都不伤心,独独伤心典韦之死,这一点夏侯惇等人打死也不信。
这话倒过来说还差不多。
只不过此时曹昂已经死了,再多哭也无意,曹操这么说能激励众将,可以收买人心。
曹操坐在中间,哭的痛苦流涕道:“痛煞我也,没想到一时贪欢竟酿成如此大错。
错不在他人,全在我一人,如今却要让他人替我受死,真真痛煞我也……”
他时而锤着桌案,时而锤着胸口,失态的哽咽难言。
他脑海中所闪现的,正是一幅幅儿子曹昂的画面。
他看见儿子刚出生时,粉嘟嘟一个肉团,初为人父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抱,把儿子弄的嚎啕大哭,儿子也毫不客气的拉尿在他怀里。
他看见儿子会走了,会牙牙学语,叫他父亲了,他亲自教授儿子文武艺。
儿子天赋很高,无论学文学武都非常快,且对父母孝顺至极,为当时世人所称赞,他作为父亲感到与有荣焉。
他看见东征西讨之时,儿子在他身边奋勇杀敌,深得诸位叔父以及众将喜爱,大家直言曹氏有后。
他更看见……乱军之中儿子将战马让给他,然后被砍的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冲他挥手作别……
这一幅幅画面,像一道道催命符一样,压的曹操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脑中还回荡着儿子最后时刻,跪在他面前说过的话,“曹氏可以没有我曹昂,但是决不能没有父亲。”
回忆像毒,痛到麻木。
“报仇!”
曹操摸了一把眼泪,瞪着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宛城方向,咬牙切齿道:“我要尽起兖豫之兵,血洗宛城,为我爱……将报仇!”
“主公,万万不可。”
夏侯惇站出来道:“如今我方北有袁绍虎视眈眈,南有袁术吕布图谋不轨,若主公尽起兖豫之军攻伐宛城,则许都空虚,他人来袭该如何是好?”
“是啊主公,”李典也劝道:“张绣不过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主公万不可因小失大,舍本逐末。”
众人一番苦劝,曹操才逐渐冷静下来。
其实曹操不是不知道,他所处的中原乃是四战之地,周围强敌环伺,只要主力调离,立即会有其他诸侯前来攻打。
正因为宛城离许都太近,乃是肘腋之患,所以他才不得不分兵征讨。
此时固然失败了,可是他岂能跟个输红眼的赌徒一样,率所有兵马再去跟张绣拼命?
作为一个优秀的主公,最应该具备的素质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凭一时好恶做事,应该时刻算计,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一方获得最大的利益。
既然众人苦劝,他也就坡下驴,把丧失爱子的苦果咽下去。
“报——”
正在此时,有个斥候拉着长音站在帐外,大声道:“禀将军,刚刚抓到两个细作。”
这支军队的主将是夏侯惇,底下军兵并不认识曹操,所以斥候在向夏侯惇禀报。
夏侯惇皱眉道:“抓到细作杀了就是,何必前来禀报?”
“慢!”
曹操突然哑着嗓子道:“押上来,待我细审一下。”
夏侯惇依言传令。
不多时,就有两个身穿农夫装束的人,五花大绑着,头上套着一个盛粟米的麻布袋,被推了进来……
……
丁辰跟曹昂向舞阴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离宛城太近了不安全,只有到达舞阴,跟主力会合,才能完全放下心。
两人一直跑到天亮,这马匹快要把丁辰给颠散架了。
最终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路,出了南阳郡地界没有。
突然,前面路上抖起一条绊马索。
丁辰就感觉屁股底下一沉,身体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旁边曹昂也跟他一样。
“抓到了!”
紧接着从草丛中冲出十来个军校,手持锋利的长矛对准了他们。
这个时代各路诸侯都还奉大汉王朝为正朔,军兵们穿的还都是大汉军服,从衣着上看不出这是哪方军马。
曹昂压低声音对丁辰道:“此地环境复杂,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丁辰知道宛城这个地方,乃是荆州、扬州、豫州,三州搭界之地。
若说这些军兵是张绣的人,刘表的人,袁术的人,曹操的人,甚至是黄巾军或者流匪,都有可能。
曹昂身体有伤,丁辰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过来,把他二人五花大绑。
又有人给每个人套上了个口袋。
曹昂哀嚎道:“军爷,饶命啊,我们只是普通百姓。”
“呸,你见过骑马的普通百姓?”有个军兵头目上下打量着二人的装束,身上穿着普通农夫的补丁衣服,还纵马疾驰,这简直是细作的标准打扮呐。
“说,你们是哪方派来的?”
丁辰眼前一团漆黑,脑中却是转的飞快,这似乎是一道多选一的送命题,答中的概率太低了。
他反问道:“你们是何方军马?”
对方似乎气的笑了,“你这家伙倒是油滑的很,老子审你,你倒反问起老子来了。
我们是哪方的军马,你就是哪方的细作对不对?
不说就算了,老子也懒得问,上报吧。”
他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对别人说的,不多时,就听有人道:“带回去,将军要亲自审问。”
丁辰只觉得自己被抬到了一匹马上,肚子朝下向前跑了一刻钟左右,差点把他给颠吐了,好不容易又被放下来。
然后被推着向前走,最后到了一个似乎有很多人的地方。
……
中军帐内,曹操双眼红肿,背过身对众人挥了挥手。
立即有军校过去,把两个口袋掀开……
第四章攻打宛城
“子脩,是子脩,”夏侯惇率先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其他人也围过来惊声道:“果然是大公子,还有丁郎君。”
曹操猛地回过身,就见眼前站着的,不是他儿子曹昂又是谁?
一时间曹操几疑身在梦中,使劲揉了揉眼睛,但是前面的儿子并没有消失。
他蹬蹬蹬几步走到曹昂跟前,抓住儿子的胳膊摸了摸,有触感,说明不是做梦。
“父亲!”
这时候曹昂再次见到父亲,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赶紧单膝跪地。
丁辰也知道这是进了谁家军营了,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
早有人过来给他俩把绑绳解开。
旁边推他来的斥候吓得瑟瑟发抖,把大公子当细作绑了,曹司空岂不要活剐了自己?
此时曹操没有闲工夫找斥候的晦气,把儿子搀扶起来,连连说道,“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推了曹昂一把,悲戚的道:“只你回来又有何用?
可惜我典韦却回不来了。”
丁辰偷眼看去,只见曹操的嘴角正不由自主的上翘,眼角鱼尾纹增多,这些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说明此时他的心中是大喜,而不是大悲。
看来再好的演员,在这种强烈悲喜情绪的刺激之下,也容易把控不住。
让一个明明心里高兴的要死的人,去演出如丧考妣的表情,实在太难了。
这时候曹操稳定了一下情绪,沉声问曹昂道:“你们俩怎么逃出来的?”
曹昂看了丁辰一眼道:“幸亏子文骑着四匹马,前来救了儿子。”
“哦?”曹操锐利的眼神也看向丁辰,疑惑不解的问:“为何子文会有四匹马?”
丁辰感觉这道眼神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老老实实的回答:“战乱起时,我正巧路过马厩旁边,马儿四散奔逃,我想着多带几匹或许有用,没想到凑巧救了表兄。”
此时他突然想起来,不知那养马的胖吏死了没有。
要不然他若透漏出去,战乱之前自己一直在马厩旁边守着,这就很难说的清楚了。
好在曹操也没有细问。
曹操捡回了儿子,已经欣喜若狂,要不然儿子为救他而死,他这一生都要活在自责与懊悔之中。
他觉得是丁辰的运气好,不止救了儿子一命,也让他免于遭受那样的心理鞭挞。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福将,”曹操看着丁辰,若有所思。
夏侯惇察言观色,上前道:“不管是不是运气,子文毕竟救了子脩,兄长应该对子文有所奖赏才是。”
曹操点点头:“嗯,此事等回许都再说。”
随即他正色命令道:“收拢残兵,准备启程回舞阴,然后撤回许都,至于宛城……先留给张绣几日吧。”
说后面这话时,他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宛城实在离许都太近了,张绣就像插入中原的一把利刃,随时都能要他的命。
正如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这也就是刘表让张绣屯驻宛城的主要原因,是在拿张绣当枪使,当咬人的疯狗用。
可是此时的曹氏确内有朝局不稳,外有强敌环伺,曹操也实在不能舍本逐末,拿全部家当去跟张绣那条疯狗拼命。
所以只能先忍下这一口气。
这时候,丁辰突然道:“姑丈,我觉得,是否可以用收拢的残兵,重新攻打一次宛城试试。”
“用残兵攻打宛城?”曹操瞪着眼睛,重复了一句。
紧接着帐中就发出一阵轻笑。
似乎大家都觉得丁辰这个提议,充满了荒诞与可笑。
在场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这个想法的确是很荒诞。
当初曹操带去宛城的军队有一万余人,经过那等惨败,能收拢回两千人就非常不容易了。
而且收拢的残兵大都刚刚死里逃生,士气极低,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用这残兵去攻打宛城,那不是去打仗,是去受死。
曹操摆摆手道:“子文,你是文吏,不通兵事,打仗的事你就别管了,说出外行话,容易惹人笑话。”
众将也对丁辰的话不以为意,毕竟他没有打过仗,讲出这么天真的言语,也情有可原。
可是丁辰却固执的道:“姑丈,反正你都要撤兵了,或许可以试一试呢?”
有些话丁辰无法明说,他是知道张绣贾诩为人,以及后来历史的。
张绣的抵抗意志本就不强,而贾诩又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者,所有一切都是在给自己生存谋划,这两人也应该知道,以宛城的实力,等曹操腾出手来,绝对抵抗不住曹军的进攻。
所以要么投降,要么战死,那是早晚的事。
后来的历史证明,两年之后,曹军并没有攻打宛城,但是贾诩还是劝说张绣投降了。
所以丁辰觉得,此时假如带领军队去逼张绣一下,或许能把张绣投降的时间提前两年。
不过,丁辰也不敢打包票,所以始终都是用商量的口气说话。
曹操被丁辰的固执给弄迷了,但是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以及通读的兵书战策告诉他,用残兵去攻打宛城,那就是去送死。
于是断然否决道:“老夫万余精锐都遭此惨败,你率残兵就想拿下宛城?简直是异想天开,你把打仗想的太简单了,下去吧。”
这时候,曹昂站出来道:“父亲,终归有人要在这里断后,然后收拾残兵,孩儿请求留下来,还请父亲先回舞阴。”
曹操想了想道:“可以,拨付你一千人马驻扎于此,收拾完残兵立即回舞阴,不得有误。”
他知道儿子跟丁辰相交莫逆,再加上丁辰是他的内侄,又刚刚救过儿子的命,于是又吩咐道:“若子文愿意留下,也就留下吧,你若想学习兵事,先让你表兄教教你如何带兵,而不是总想着急功近利,一步登天。”
“诺!”
丁辰跟曹昂同时抱拳。
随后,夏侯惇将手下一千军兵交给曹昂,然后率领剩余人马保护曹操回舞阴。
于是这个营寨,就由曹昂说了算了。
“表兄,你敢不敢听我的,向宛城进军?”中军帐里,丁辰问道。
曹昂吓了一跳,“子文,你还真想用这点人马打宛城?疯了吧?”
曹操走后,丁辰也感觉身上的压迫感没有了,可以随意说笑了。
他微微抿着嘴道:“表兄你想想,我是那种疯狂到不要命的人么?”
第五章其心有毒
曹昂想了想,这个表弟从前一直谨小慎微的行事,的确未曾做过莽撞的举动。
可是从昨天开始,他就像跟换了个人一样,变得开朗了,在父亲面前也不再唯唯诺诺,甚至敢于坚持己见了。
曹昂不明白丁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至少敢确定,表弟绝对不是个傻子,绝不会去干用鸡蛋碰石头的事。
“你跟愚兄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曹昂盘腿坐着,一本正经的道:“总之你让我带这一千人马,还有一帮残兵败将去攻宛城,我是坚决不会干的。”
“谁说让兄长去攻城了?”
丁辰笑道:“我虽不通兵事,但也知道残兵败将士气低,恐怕攻不到城下就跑光了,兄长这点人马都摸不到墙头。”
“那你说让我进军宛城干嘛?”曹昂瞪大眼睛,很是不解。
丁辰收起玩笑姿态,正色道:“进军宛城未必便是要攻城,只需离宛城三十里下寨,用作疑兵即可。
小弟不是在开玩笑,到时或许会有奇效。
若是不成,反正咱们身子底下有腿,到时再走就是了。”
曹昂还是没弄明白丁辰什么意思,但是想着丁辰又不是真的让他去攻城拔寨。
既然丁辰那么坚持,曹昂只好点头,“好吧,愚兄就听你一回,只不过咱们丑话说前头,以三天为限,三天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撤军。”
“行,”丁辰痛快的答应。
随即曹昂下令拔营起寨。
此时曹昂已经是这支兵马的主将,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活起来。
很快军队就出发了,由于是迎着败兵逃跑的方向,他们一边行军,一边收拾残兵。
只不过当收回的残兵,听说又要带他们回宛城时,所有人都吓傻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回去,开玩笑?
可是曹昂毕竟还有一千生力军坐镇,残兵们敢怒不敢言,只能被裹挟着往回走。
他们前进了约七十里,在一片山谷的谷口又扎下了一座营寨。
谷口有一大片天然矮松林,正适合做疑兵。
丁辰算了一下,这一路行来,果然收拢了两千左右的残兵,加在一起总共有三千军马。
但是谁都知道,这三千人仅仅能用来吓唬人,却不能用来打人。
曹昂已经跟随父亲行军多年,如何安营扎寨,安排岗哨,那是轻车熟路,丁辰也乐的清闲,扎下营寨后他只提了一个建议,让所有的马匹马尾都绑上松枝,在营寨周围来回奔跑,把灰尘扬起来。
这也是故作疑兵的常规操作。
他们这支军队有百十匹马,安排下去之后,骑兵立即运动起来。
灰尘被扬上天空,再配上这一大片矮松林,简直太有迷惑性了。
随即丁辰让曹昂下令,找人撕了无数的小布条,上面写字,大意是:曹操回舞阴调集主力去了,很快就会杀回来屠杀宛城,他们只是先锋军先到了。
然后让人摸到宛城城下,把这些布栓在羽箭上,射入城内。
曹昂见了丁辰这一番安排,略带几分嘲笑道:“就这?
我以为你有多高深的计谋,敢情就这点小伎俩,怎能骗得过贾诩那只老狐狸?”
丁辰不以为意道:“计谋高深不高深,全看有没有用,只要有用的计谋,那就是好计谋。
骗不过贾诩,只需要骗过大多数人就行了。”
……
宛城,守备将军府廨舍。
三十出头的张绣坐在书案后面,手中正拿着那小布条,问身前的斥候道:“这是城外射进来的?”
“是的,城内还有很多,”斥候回答。
张绣冷笑了一下,嗤之以鼻道:“这是八岁孩童出的主意吧?简直是骗小孩子的玩意。
曹操新败,后方自顾不暇,哪有主力前来攻打宛城?”
说着晃了晃脑袋,随手将布条扔进垃圾堆里,随口道:“不用管它,没有人会信这个,宛城安然无忧。”
斥候躬身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侍从突然道:“将军,贾先生来了。”
“快请,”张绣连忙站起来。
在宛城,虽然张绣是主将,贾诩只是军师,但是贾诩在当初西凉军中,跟张绣的叔叔张济是一辈的。
更何况贾诩足智多谋,算无遗策,所以张绣一直对贾诩礼遇有加,行晚辈之礼。
贾诩已经年过五旬,弯腰驼背,是个似乎大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干巴老头。
只是他一进来,身高九尺,彪悍异常的张绣立即躬身相让。
贾诩没有坐下,却掏出一张布条,凝神问道:“将军发现这个没有。”
张绣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笑道:“发现了,只是这种幼稚计谋,没人会相信,所以我没去管它。
先生不是分析过,曹操后方不稳,强敌环伺,近期是不会遣主力来攻的。”
“幼稚?”
贾诩眼睛微微眯着,晃了晃那布条气急败坏道:“将军,你太大意了,出这个计谋之人,其心何其毒也,一点都不幼稚。
你还是赶紧下令,清缴这些布条吧。
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张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了摸脑袋道:“文和公,你这话是不是有些……好吧,我这就下令。”
他本来想说贾诩小题大做来着,可是看到贾诩面色不善,只好遵从贾诩的意愿。
但是张绣心里依然觉得贾诩有点大惊小怪了,这等浅显计谋,从哪儿看出来其心有毒的?
倒是可以看的出来,其心天真的很。
他下令之后,贾诩没走,反而神情有些恍惚的坐下来,张绣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
看来真是人越活到老,越小心,贾文和竟然被这小布条吓得草木皆兵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侍从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着张绣躬身施礼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城内士绅百姓纷纷涌上街头,直奔将军府而来。”
张绣听得脑袋嗡的一声,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旁边贾诩脸色灰白,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最不愿意看到的,还是发生了,此计……毒啊!”
只听那侍从紧张的道:“他们……他们要将军开城归顺朝廷……不要对抗王师……”
第六章大势所趋
张绣没想到,对方用区区几张布条,就把宛城的士绅百姓给煽动起来了。
他是个武夫,行军打仗比较在行,但是如何治理一座城池,如何面对乡绅百姓,却是生疏的很。
所以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贾诩。
贾诩眼神空洞,微微叹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士绅们求见,将军终归还是要露面的。”
“好吧,”张绣应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他到了将军府门前的石阶上,抬眼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眼前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被百姓塞的满满当当,而且一眼望不到边,怕不下上万人。
虽然这么多人同时涌到这里,但是却出人意料的鸦雀无声。
没有愤怒的嘈杂,大家只是来请愿的。
这气氛显得有点诡异。
门前守卫的军兵紧张的排成阵列,端着长枪对准百姓。
对面百姓里,最前面是三个衣着体面的白发老者,这三人张绣倒是认识,正是宛城士绅中三位头面人物。
见张绣终于出来了,三老中间一位姓齐的老者清了清嗓子,施礼道:“张将军请了。
将军难道忘了,我宛城隶属荆州,而荆州牧刘景升乃汉室宗亲,鲁恭王之后。
今刘使君委派将军镇守宛城,将军却为何与朝廷派来的大军兵戎相见,这岂非陷刘景升于不义?
将军由此也要背上谋逆叛乱之罪名。
老朽代表这满城百姓,恳请将军打开城门,归顺朝廷,与王师化干戈为玉帛。
如此,则将军幸甚,百姓幸甚、宛城幸甚,天下幸甚。
还望将军三思。”
齐老者的话显然是打过腹稿的,张绣想了想反驳道:“曹操囚公卿于许都,挟天子而令诸侯,他岂能代表汉室朝廷?
曹氏军队也非王师,我若投降于曹操,岂非助纣为虐?
诸位莫要陷我于不义。”
“将军此言差矣。”
齐老者不急不缓的道:“天子自率公卿东归以来,每日朝不保夕,凄风苦雨,甚至忍饥挨饿,漂泊无依。
是曹公迎奉天子于许都,方使朝廷安定,百姓乐业安居,曹公得以受封大汉司空,如何说曹公之军并非朝廷之军?
将军妄图与王师相抗,会为整个宛城百姓带来灭顶之灾的。”
这最后一句话,道出了百姓们的真实想法。
其实宛城士绅百姓们不管汉室兴,还是亡,他们终归还是要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们知道以宛城一郡之地,绝对无法与占据兖豫二州的曹操相抗衡。
而曹操早已凶名在外,为报父仇屠杀,徐州的惨状历历在目,宛城这帮士绅百姓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徐州。
说到底,你张绣想要作死自己作去,别拉着满城百姓给你陪葬。
齐老者情绪激动的道:“既然我等早晚都要死,就请将军下令,先把我等这满城百姓处死吧。
若不然,我等就要打开城门,寻条生路去了。”
“诸位不用担心,”张绣大声道:“曹操后方不稳,自顾不暇,近来是不会兵犯宛城的。”
“将军莫要欺瞒我们,王师先锋已经到了,怎说不会兵犯宛城?”
众百姓轰然说着,开始气势汹汹的向前推搡。
军兵紧张的大声呵斥,却依然止不住群情激奋。
对百姓来说,反正命在旦夕,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其实丁辰早就想到了,张绣属于外来军阀,刚到宛城不久,对百姓没有施过恩惠,百姓是不会跟他同心同德的。
这也就是丁辰觉得此计能成的原因之一。
所以利用曹操的凶名,以及故作的疑兵,很容易就把百姓给煽动起来。
张绣看眼前局势逐渐失控,不由面露难色,他虽然不懂治理城池,但是却知道民意的重要。
更何况这几个领头的老者也不是好惹的,作为宛城豪绅,每个人家里都有数百部曲,如今又有宛城数万百姓撑腰,他总不能真的一声令下,先把宛城百姓全杀光吧?
此时张绣真正意识到了那布条的用意,他固然知道曹操不会来攻,可是把百姓煽动起来,根本不听他解释。
果然是一毒计!
“诸位,待我回去思虑一晚,明日再给诸位答复,诸位先请回吧。”张绣想用缓兵之计
齐老者却摇了摇头,意志坚决的道:“我们今夜就在这里等。”
说着率先坐在地下。
整条街上的百姓也都当街坐下,摆出了不给个满意答复就不走的架势。
张绣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府中去见贾诩。
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主意了,还是看看贾诩有什么办法。
回到廨舍之后,见到贾诩说明外面情况,贾诩叹息一声,缓缓的说道:“大势所趋啊。”
“文和公是想说,让我遵从百姓意愿,重新向曹操投降?”张绣问道。
贾诩道:“当初刘景升之所以让将军在宛城立足,乃是为了牵制威胁许都。
可是将军想一想,论雄才,论谋略,刘景升哪一点能比得上曹孟德?
就将军个人而言,是效忠于荆州有前途,还是效忠于朝廷有前途?”
“刘景升跟曹孟德当然是没法比,”张绣忧虑道:“可是我刚刚反叛过曹孟德,杀了他那么多人,又重新投降于他,他不会怪罪么?”
贾诩摇头道:“这一点将军不用忧虑,曹孟德乃是当世枭雄,且大业未成,绝不会因为前事而怪罪将军。
相反,为了表示大度,他还会厚待将军。”
张绣渐渐被说动了,他极其信任贾诩,贾诩既然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这时候,突然又有亲兵跑进来禀报:“将军,城外四方百姓汇集而来,在城下静坐,请求将军归顺朝廷。”
城内的百姓毕竟是少数,居住于宛城之外百姓的更多。
曹军若屠城,必是一路烧杀抢掠,城外百姓也无法幸免。
所以得知曹军先锋已到之后,城外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到城墙下面向张绣施压。
这成了压倒张绣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长叹一声道:“果真是大势所趋,既然如此,待明日我亲自出城,与曹军先锋商议归顺之事。”
……
第二日,曹军营帐。
当传令兵前来向曹昂报告,张绣率军前来,让曹昂阵前答话时,曹昂感到一阵紧张。
毕竟张绣号称北地枪王,武力强悍,曹昂伤势未痊愈,根本不可能是张绣的对手。
可是丁辰却道:“兄长,咱们不能露怯,远远的跟张绣说几句话也无妨。”
曹昂虽然心中忐忑,但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吧。”
第七章传来捷报
寨门打开,丁辰与曹昂骑着马缓缓出寨,两人心里都慌的一匹。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故布疑阵,若他们不敢出去见面,那更说明心虚,那样说不准张绣会立即杀过来。
所以,装也要装的镇定一些,干脆不带兵马……带了反而会露馅。
两人策马缓行,只见前面张绣军有数千兵马整齐列阵。
阵前马上有一员身材魁梧的战将,衬托的胯下战马好像头驴般大小。
丁辰心想,那就是张绣了吧,这可是赵云的师兄啊。
而对面的张绣,见对方仅仅两个人就敢出来,心中暗自佩服对方的胆量。
等走近一看,对方竟然是曹大公子,张绣不由心中暗自出了一口气。
只要曹昂没死,曹操对他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更何况对大公子投降,比对其他武将心里要舒服的多。
张绣赶紧把兵器挂在得胜勾上,赤手空拳下马,向曹昂走了过去。
对面曹昂见此情形,诧异的看了丁辰一眼,低声道:“贤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真的又降了?”
丁辰心里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微笑道:“若是不降,他也不敢空着手过来吧。”
就见张绣大踏步走到曹昂马前,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罪将张绣,见过大公子。
前日罪将误信他人之言,一时糊涂,冒犯了天威。
恳请大公子向曹司空明言,张绣已经知错,愿受司空任何惩罚,请不要将罪责迁怒与军将和百姓。”
说着,他冲背后招了招手,有个十四五岁的男童骑着一匹矮马跑了过来。
走近才看清,那男童跟张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一缩小版的张绣。
张绣介绍道,“此乃罪将长子张泉,恳请大公子宽宏大量,收归麾下效力。”
这便是献人质了,以表明他再也没有反叛的意思。
曹昂心中欣喜若狂,没想到听了小表弟的话,用那么简单的小伎俩,真的就兵不血刃,又一次拿下了宛城。
这下在父亲面前功劳立大了吧。
他再也没有怀疑,跳下马来,双手搀扶张绣,诚恳的道:“佑维将军言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将军深明大义,知错能改,使宛城军民免于刀兵之祸,善莫大焉。
将军快快请起。
至于令郎,我收下了,将来他若肯吃苦,有我曹昂在,必能保他锦绣前程。”
这是曹昂代父亲原谅了张绣。
其实统兵在外的将领,都有招降敌将的权利,要不然等回去请示,黄花菜都凉了。
更何况曹昂从小对父亲的行为方式耳闻目染,知道这种情况下父亲也会同样如此。
有了曹昂的承诺,张绣大为欣喜,又招了招手,有文吏过来献上了宛城舆图。
本来献降是要献上所控制地盘的人口耕地黄策、府库钱粮以及舆图等等。
只不过那些东西上一次献降的时候已经献过了,张绣手里也没有,所以这一次只能献上一副舆图,走走形式。
曹昂摆了摆手,让丁辰代表曹氏受降,接过羊皮舆图。
丁辰打开一看,舆图画的很简单,仅仅标示了南阳郡除了宛城之外的其他各县,以及郡内的山川水脉。
南阳郡的诸县中,博望县丁辰是比较熟悉的,因为未来会爆发博望坡之战。
另外,他还有一个更熟悉的县……最东边的义阳县。
一方面蜀汉名将魏延就是义阳人。
另一方面,义阳处于桐柏山脉之间,后世他同宿舍室友的父亲就是桐柏矿务局的。
他暑假的时候还去过那里,让同学带着参观过那里的铜矿。
没想到,他竟然穿越到了两千年前,第一次受降,就是整个南阳郡,当然也包含了义阳县。
丁辰突然想到,不知道这个时候桐柏山的铜矿开发了没有。
要是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把那座铜矿拿过来?
看目前这架势,如果他想要的话,不过是曹昂一句话的事。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还是等安顿下再说。
接下来张绣军又一次交出军械铠甲,曹军负责接收,这些就比较繁琐,足足进行了大半天才弄完。
如此整个受降算是完成了。
曹昂决定带张绣和贾诩去舞阴,面见曹操。
张绣既然已经决定再次投降,自然没有反驳,把军队交给副将暂时率领,然后跟贾诩张泉进入曹营。
同时,曹昂手书一封书信,派人快马送往舞阴,向父亲报捷。
……
且说曹操率领夏侯惇撤往舞阴途中,还是不放心曹昂,于是派出斥候随时报告曹昂军动向。
等回到舞阴,曹操刚刚在廨舍中坐下,侍从递上来的茶,他端起来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有斥候飞马来报:“禀司空,大公子已经率军向宛城进发。”
曹操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啪”的一声把茶盏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个混账小子,还真敢去宛城?”
曹操气的五官挪位,挥舞着衣袖走来走去,怒吼道:“他以为自己是谁?
率领一帮溃兵就敢主动进攻,这不是去送死么?
万没想到,这混账竟是如此大胆,回来我必不轻饶。”
曹操又心急,又生气,声音也越说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咆哮。
这时候夏侯惇在旁边小心的道:“兄长请息怒,想来子脩为人稳重,断不会做出这等狂放之举。
他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受了丁子文那家伙的挑拨。
记得当时丁子文就曾谏言用溃兵突袭宛城。”
曹操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他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乃是一丘之貉。
这次不管是不是子文挑拨,子脩乃是主将,应有明确的是非判断。
所有过错也应有他主将一人承担。”
他顿了顿又对夏侯惇吩咐道:“元让,你火速率领一哨人马,把那俩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子给我抓回来,不可让他二人去宛城犯险。”
“诺!”
夏侯惇心中也开始埋怨这两个家伙不让人省心,还得让他这长辈跑上数百里路去抓他们。
夏侯惇还没出门,突然有侍从进来报告:“禀司空,大公子传来捷报。”
说着,把一封书信举到曹操面前……
第八章出手赏赐
“捷报?”
曹操愣了愣神,随手把书信拿过来拆开,道:“什么捷报?”
他的目光扫了书信上的文字一眼,随即眼睛越睁越大,瞳孔却情不自禁的收缩。
看到兄长这表情,夏侯惇忍不住的问道:“兄长,你这是怎么了?”
“子脩拿下了宛城,”曹操满脸错愕的说了一句。
然后赶紧又把书信细细的读了一遍,随即抚掌哈哈大笑道:“子文之计,煽动百姓,逼迫张绣投降。
妙哉妙哉,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我肘腋之患。
子文那小子还真是个福将。”
这话把夏侯惇也给说蒙了,见兄长把书信递了过来,赶紧大略扫了一遍。
只见信上简单的介绍了过程,却是着重介绍了丁辰在整个事件中的重要性。
这封信与其说是报捷,倒不如说是曹昂在给丁辰表功。
“恭喜兄长,这俩人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夏侯惇见兄长眉飞色舞,很显然,重新夺回宛城的喜悦,早已冲掉曹昂丁辰擅自行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宛城对许都威胁实在太大了,张绣像条毒蛇一样的守在旁边,曹氏大军就被牢牢的钉在许都周围,丝毫不敢离开。
要不然就随时会被毒蛇咬一口。
可是此番曹昂和丁辰没有动用一个主力军兵,就把宛城拿下,打掉了家门口的毒蛇,从此曹军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也难怪曹操会如此高兴。
曹操笑道:“不错不错,子文虽是福星高照,但终究立下了大功,等我想想赏他些什么。
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丁子文好像突然换了个人。”
夏侯惇想了想道:“兄长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如此,从前我虽跟他接触很少,只记得那是一个内向、害羞,甚至有些怯懦的孩子。
他每次见到我,都低着头,细声细气的问候,不敢拿正眼看。
可是上次在军营见到他,他挺胸抬头,说话时神采飞扬,语气里还透漏出几分自信。
这孩子不会受什么刺激了吧?”
曹操莞尔道:“要是受刺激能变成这样,那我就让我所有的儿子都刺激一下。
再看看吧。”
……
很快,丁辰就跟随曹昂的军马来到舞阴。
舞阴县也属于南阳郡,只不过离许都比较近,所以曹氏大军驻扎于此,进可以威胁宛城,退可以防御许都。
不过既然拿下了宛城,曹氏的地盘向前推了数百里,舞阴就不那么重要了。
丁辰又一次见到了曹操,曹操对他自然是一通盛赞,说他立下如此大功,他的姑母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曹操跟丁夫人的感情不用多说,丁夫人虽是曹氏女主,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谁不盼望自己娘家侄儿能出人头地,给自己涨脸呢。
丁辰此前只是庸庸碌碌的一个普通文吏,本来跟立功扯不上什么关系。
可是此番出来却连立两大奇功,让曹操也不禁对这个内侄刮目相看。
同时,张绣又一次拜见了曹操,羞愧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正跟贾诩判断的一样,曹操对张绣没有丝毫的埋怨,反而当场与张绣约为儿女亲家。
并且带张绣回许都效力,不可能再让他回宛城了。
当曹操再次见到贾诩的时候,态度却是非常谦恭,表达了招揽之意。
贾诩也表示出愿为朝廷效力的想法,从此曹氏的五大谋士凑齐了。
不得不说的是,正因为贾诩心底一直希望能跟随张绣投降曹操,所以丁辰用的计谋才那么顺利。
要不然,贾诩若抵制投曹,一定能帮张绣想出办法,把煽动起的民意给压下去。
接下来,大军班师回朝,也算是完成了战略目的,得胜而归。
丁辰跟随军队,来到许都。
许都作为大汉都城不久,一切都是新建的,城墙还算高大,城门楼也比较巍峨,感觉跟后世横店影视城也没有什么差别。
只不过这里来来往往的是真正的古人,不是群演。
再一个,没有穿的很简约的横漂小姐姐。
大军驻扎在城外,丁辰和曹昂跟在曹操后面,身边都是护卫亲兵,穿过宽阔的城门,许都栉次鳞比的建筑映入他的眼帘。
整个都城建筑风格主要是以青灰色为主,而且没有多少高层建筑。
毕竟是都城,两边也有许多营业的店铺,大街上的人川流不息。
他们长长的队伍顺着中轴线大街行过来,百姓们早已吓得躲到两边,低头不敢看。
走了约有二三里,曹操突然停下马,回头用马鞭指着旁边一条稍微小点的街道,对曹昂道:“子脩,前面那栋宅子,就赏给子文住了,你带他过去,熟悉一下。”
“诺!”
曹昂应了一声,然后冲丁辰眨了眨眼睛。
丁辰连忙道:“多谢姑丈。”
他心中感叹:一出手就是首都一套房,曹老板果然是个好老板。
两人脱离了队伍,都感觉轻松了许多,变得有说有笑了。
丁辰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在曹操面前有压力,曹昂也是一样的。
两人兵马而行,路上曹昂笑着道:“贤弟你在许都这么久,可知道这宅子的由来?”
丁辰从脑中检索了一下,没有搜到任何信息,于是摇了摇头。
曹昂道:“那是此前一个负责发放军粮的官员所置私宅,那家伙是个蛀虫,平常克扣军粮,中饱私囊,把一栋宅子建的富丽堂皇,奢靡无比。
并且丫鬟婢女,歌姬舞姬一应俱全。
只不过那人福浅命薄,这宅邸刚刚建成没有半个月,还没来得及享受,便东窗事发,下狱了,所以这宅邸便空了下来。
几位叔父都跟父亲提过,反正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妨赏赐给他们,可是父亲一直没有应允。
没想到这次父亲竟然赏赐给你了。”
丁辰听了不禁十分向往,既然是大贪官的宅邸,那一定差不了。
可是等曹昂带着他来到一座宅院门口的时候,丁辰却疑惑了。
原来那宅院的门楼不大,大门上的门漆都已经斑驳了,围墙也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也看不出豪华的样子。
第九章捉襟见肘
“这宅子看起来也很普通啊,”丁辰忍不住吐槽。
曹昂却翻了翻白眼道:“所谓财不外露,你见哪个贪官敢把钱花在表面?有句话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栋宅子正好相反,乃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曹昂上前敲了敲门,有个老者把门打开,一见是曹昂,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恭恭敬敬的施礼。
曹大公子也是比较傲气的,根本不拿正眼瞧那下人,冲丁辰摆了摆手道:“贤弟,随我来。”
丁辰迈步踏入院内,不知怎的,突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栽满了鲜花和绿树的庭院,一方清澈见底的池塘里,粉嫩的荷花含苞待放,周边的假山重峦叠嶂,万绿丛中一道飞檐,灰白相间,相映成趣。
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绿植的清香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丁辰不禁陶醉了,若是整日住在这样的园林之中,每日喝喝酒,欣赏欣赏乐舞,再有娇妻美妾伺候,人生也不虚此行了。
这时候曹昂招手把那看门老者叫过来,倨傲的道:“这是你们的新主人,把所有奴婢都叫过来拜见。”
“诺!”
看门老者应了一声,匆匆走了,不多时就跟他来了二十几人。
其中除了两个男仆之外,剩下的都是身段很好的年轻的女子。
丁辰觉得这些大概就是曹昂所说的乐舞姬以及婢女们了。
在看门老者的带领下,所有下人都向丁辰行跪拜礼,算是认了新主人。
看门老者躬身自我介绍道:“主人,老奴是这里的门房,姓秦。”
另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道:“奴家姓白,是这里的乐舞教师。”
其中一个男仆,点头哈腰的站到少妇身边笑道:“奴婢王申,我们是夫妇。”
丁辰点点头道:“我知道。”
一众人全都自己介绍完毕,丁辰只记住了门房老秦,姓白的少妇和王申三个人。
其余的女子有的自称会吹箫,有的会操琴,但是名字丁辰都没记住。
曹昂又对大家训斥了一番,无非是好好效忠新主人之类的言语。
奴婢们全都唯唯诺诺的答应。
这个时代,奴婢就是主人的私产,可以买卖、送人,随意打骂责罚。
所以一帮奴婢对丁辰没有敢不尊敬的。
曹昂又对丁辰笑着道:“这些日子车马劳顿,你也好好休息吧,家中若缺了什么东西,随时去我府上取。”
说完便走了。
丁辰遣散了奴婢们,让王申带着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新家。
这栋宅院占地八亩左右,修的亭台楼阁,移步换景,别具匠心。
在这大汉新都城能有这么一栋宅子,也算得上超级豪奢了,怪不得曹昂说他那几位叔父都眼红不已。
可是随即丁辰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栋宅子好是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没钱。
府库中空空如也,连个铜板都没有。
想想也是,这栋宅邸的原主人既然是个贪官,园子建好了不可能拆掉,奴婢买来了不可能遣散,可是贪污的赃款肯定要充公的,不可能留给丁辰。
丁辰摸了摸鼻子,有些发愁了。
曹操崇尚节俭,可是却赏赐了他这么大一座宅子,他得弄多少钱才够这宅子的日常维护,养的起这么多口人?
以那点俸禄肯定是不够的。
为何不炼铜?
他自然而然又想起桐柏山的铜矿了。
怎生想个法子,把那铜矿搞到手,这辈子就不缺钱了。
毕竟铜的价值比较特殊。
研究过后汉三国时期经济学的他很清楚,这个时代,唯一的法币就是五铢铜钱。
只不过自黄巾之乱以来,大汉朝廷风雨飘摇,已经停止了铸币。
五铢钱经过这十多年的磨损散秩,又没有新钱补充,市面上的流通的已经变得极为珍稀。
直到三国鼎立之后,局面相对稳定了,三家才想着重新铸币。
其实三国时期不缺经济人才,他们都知道,想要维护统治,没有货币是不行的。
货币是什么?
说白了,那是朝廷盘剥百姓的工具。
铜这种金属对百姓来说没有事什么大用,但是朝廷只要铸成一枚枚铜钱,便能从百姓手中换来粮食、布匹等所有东西。
可是货币那是有规制的,每一枚五铢钱的重量在四克左右,大汉时期主要产铜区域又在云南,三个国家都没有铜怎么办?
刘备的方式最缺德,他将一枚普通铜钱,上面铸上“直百钱”三个字,这枚铜钱就相当于一百枚铜钱了,这对百姓来说,不啻于明抢。
孙权的方式也差不多。
曹魏的方式却又太厚道,继续沿用大汉五铢钱。
但是曹魏地区没有铜,五铢钱又珍稀,所以到最后百姓只能以粟米绢帛为货币,甚至以物易物。
如此对百姓来说当然是好的,朝廷没有丝毫盘剥。
但是对朝廷来说却是不好了,不盘剥百姓,朝廷哪来钱呢?
所以曹魏朝廷手中一直捉襟见肘,后世有个专用名词,叫做“通货紧缩”。
其实以上综述可以用八个字来说明:“铜很值钱,曹魏很缺。”
所以曹操才设立了摸金校尉,从坟里挖金与铜……
……
曹操大军班师之后,并没有休息,又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在等着他。
说起来很可笑,他没钱了。
府库中的存钱都不够给麾下官吏们发薪俸的。
于是一回来,就立即招程昱过来议事,如今曹氏地盘的钱粮正由程昱来管。
“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
曹操揉着眉心,苦笑道:“记得我初起兵之时,并不过三千,将不过子孝子廉几人,且脚下无锥立锥之地,那时我道没觉得缺钱缺粮。
后来拿下兖州,府库虽捉襟见肘,倒也能勉力支撑。
如今又拿下了豫州,占据这中原大片耕地,初始屯田。
可为何治下地盘越来越大,我这府库却越来越空呢?”
程昱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主公初起兵时,一切官吏设置皆是为了打仗。
可自从主公迎奉天子之后,天下有识之士四方来投,由此主公麾下人才济济。
官吏规制也越来越正规,这花费自然也就越来越大了。
主公迎奉天子只获取了名声,却未曾获得利益。
天子在许,主公本有铸币之权,却未曾铸出一币,府库自然就捉襟见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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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改义阳县
“说到底,还是我治下无铜啊,”曹操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到头有些疼。
如今他已经把大汉朝廷紧紧的握在了手里,拥有了合法铸币之权。
只需要铸出钱币,不止能给麾下官员们发放薪俸,还能从百姓手中购买粮食,如此不止军粮更充足,府库也会充盈起来。
只可惜,他治下的兖豫二州却并没有发现铜矿,一两铜也炼不出来。
所以一切也就成了空想,守着聚宝盆,却穷的叮当响。
“实在不行,就继续用粟米代替俸禄吧,”曹操咬着牙,肉疼的说道。
“如此造成军粮紧缺,可就得不偿失了。”
程昱忧虑不已,继续道:“而且……所供应宫廷用度,是否也用粟米代替?”
当初曹氏既然已经选择迎奉天子,那么宫廷一应用度,自然要由曹操来承担。
要保持皇室威仪,花费自然不小。
这对捉襟见肘的曹氏财政来说,也是一笔令人头疼的开支。
“不然又怎么办?”曹操眉头紧锁道:“总不能让天下人笑话我虐待天子。”
“在下倒有个主意。”
程昱想了想道:“我大汉自文帝始设立籍田,每逢春耕前,由天子亲自执耒耜在籍田三推一拨,是为‘籍礼’,以此表示皇家对农耕之重视。
籍田所产出,用作宗庙祭祀之用。
主公何不在治下,专门辟出一县土地作为籍田,其上收成归于天子自行支配。
如此既符合祖宗遗法,保留了皇家颜面,主公又不用再为这点小事操心。
岂非一举两得?”
曹操听了微微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一县之地……也不算什么。”
他说着,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豫州舆图。
中原之地,沃野千里,此时正由枣祗在轰轰烈烈的招募流民屯田,想想竟然哪个县都不舍得。
他的目光突然看向桌角,那里放着丁辰刚刚带回来的南阳郡舆图。
曹操伸手打开,扫视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道:“就把这博望县,辟作籍田吧。”
南阳郡是刚刚拿下来的,本就属于意外之喜,即使分出去一个县也不心疼。
他笑着道:“我连籍田令都想好了,就让丁子文去。”
曹操回来之后,跟丁夫人见过一面,说起当时在宛城发生的凶险,丁夫人感到后怕不已,于是求曹操不要再让丁辰这根丁家独苗在军中犯险了,最好能把他安排到地方做事。
曹操想到丁辰刚刚在宛城立过大功,安排低了不太合适。
可是他年纪尚轻,又没有从政的经历,安排高了又怕不能胜任。
所以曹操一时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
此时骤然有了这么个机会,曹操陡然想到,籍田令这个官职对丁辰来说简直太合适了。
首先,籍田令是朝廷官员,隶属大司农麾下,职位不低。
其次,这个官职的主要任务是掌管籍田,说白了就是带领籍田上的民夫耕种,手下还有籍田丞辅佐,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说到底,一片土地上的产出是有定数的,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相当于给了丁辰一个闲职,高高的供了起来,也算是对丁夫人有个交代。
曹操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巧妙,于是立即派侍从去叫丁辰。
不多时,丁辰就被叫了过来。
当听说曹操把博望县化为籍田,并任命自己为籍田令时,丁辰心中不由得动了一下。
正在家中想着如何把那铜矿要过来,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丁辰试探着道:“姑丈,能否改把义阳县划为籍田?”
“义阳县?这是为何?”曹操不解的问道。
丁辰认真的道:“有个方士跟我说过,我的命格里担得一个阳字,只要去有阳字的地方,便能诸事顺利。
求姑丈成全。”
“你年纪轻轻还信这个?”
曹操嗤笑了一下,博望县只是他随口划的,改成义阳县也无所谓,于是漫不在乎的道:“那就随你吧。”
“主公,义阳可不妥啊。”
程昱在旁边突然出言反驳:“这义阳县地处桐柏山区,县内多为山田,土地贫瘠,产出不多。
若被主公划为籍田,恐为世人所诟病。”
程昱说着,看了丁辰一眼,骤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儿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其人却太过无知。
明明放着相对富庶的博望县不去,却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主动选择全是山地的义阳县。
义阳十年倒有九年荒,百姓自己生活都困难,那还有多余的产出供应宫廷?
要是宫廷有钱,倒贴给义阳县赈灾还差不多。
可是丁辰却眨着眼睛笑道:“程先生不用忧虑,只要义阳所有山地林地皆由我来管辖,别人不加干涉,相信此县产出不在其他诸县之下。”
“子文,你怕是没去过义阳,不知道那里的土地有多贫瘠吧?”程昱看看着眼前这个无知少年。
像看傻子一样。
丁辰担心曹操真听信了程昱的话,改了主意,连忙急道:“程先生可敢跟我打赌,我敢保证,将来义阳县产出,必能名列前茅。”
反正产出,又不一定非得是粮食。
曹操见丁辰信心十足的样子,不由感到好笑:“仲德,既然子文有这等自信,你不妨与他订下赌约,若秋收考核,义阳县产出不在后十名之列,你便亲自上书为他请功。”
曹操只是现在手里没钱,要把宫廷这个包袱甩出去而已。
他心里也知道,用义阳那么一个穷县养活宫廷是不可能的,既然丁辰愿意顶这个雷,就让他去好了。
大不了将来遭人诟病的时候,把丁辰这个籍田令免了,也能向世人以及皇室有个交代。
程昱猜到了曹操的心思,于是痛快的跟丁辰三击掌,心中不由为眼前这少年感到可怜。
这小子被主公利用了,当了替罪羊,还喜滋滋的不自知,无知真是可怕。
将来我有儿子要是如此蠢笨,绝不让他活到现在,直接打死算了。
总算是定下来之后,丁辰松了一口气,又道:“姑丈,我去做籍田令,是不是可以先借我一笔钱,作为启动本钱?”
曹操闻言,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去领着人种田,又不是让你去做生意,要什么启动本钱?
收拾收拾,赶紧去上任吧。”
第十一章自甘堕落
曹操自己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最终丁辰也没从曹老扣手里要来一文钱。
可是丁辰从一开始就想把炼铜事业当成他的生意,如此必须跟他官员的身份切割开来。
人工以及其他投入,都需按市场规则来办,需要有先期投入。
要不然,将来获取的利润,就说不清楚是谁的了。
可是他现在兜里也比脸干净,再加上不敢确定能不能炼出铜,也不敢跟曹操言明。
他离开曹操廨舍后,直接来到司空府的内宅。
可以说,姑母丁夫人是他最大的靠山,也是真心对他好的人。
所以要离开许都了,说什么也要跟姑母告别。
司空府内宅看起来还不如他的府邸精致,大概是因为曹操崇尚节俭的原因。
周围虽然戒备森严,但是丁辰是曹氏女主的亲侄儿,自然在这内宅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丁夫人的住所。
那是司空府中一个跨院,院子里种的不是花草,而是被开辟成了田垄。
身着粗布衣服的丁夫人正在手拿水瓢,给刚刚长出的蔬菜浇水。
丁夫人也比较简朴,谁也想不到,身为堂堂司空夫人,所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
此时曹昂和一个清丽少女抬着一个水桶,在旁边打下手。
丁辰从记忆中检索,记得那少女是曹操最宠爱的女儿,将来成为大汉最后一任皇后的曹节。
见到他到来,曹节挥着手笑颜如花:“子文哥哥,快来帮忙。”
丁辰连忙挽袖子前去抢丁夫人手中的水瓢。
丁夫人嫌弃道:“你毛手毛脚的浇不好,还是先歇着,让我来吧。”
“姑母,如今我可是做了籍田令呢,所管的正是农事,哪能浇不好水?”丁辰笑道。
“籍田令好啊。”
丁夫人微微笑了一下,不客气的把水瓢交到侄儿手里道:“你身子骨那么单薄,又没有子脩那么壮实,就不该去军中效力。”
“壮实有什么用?”
抬着水桶的曹昂苦笑道:“这次在宛城,要不是子文来救,儿子可就危险了。”
一说起这事,丁夫人心中便感到后怕。
曹昂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在她心里,早已经把曹昂视作亲子,也是她未来的依靠。
若曹昂有什么闪失,她都不知道未来怎么活。
这次听说儿子差点命丧疆场,是侄儿适时赶到相救,她心中对侄儿自然也充满了感激。
当然,在她心里侄儿的命同样重要,所以她才竭尽全力的求夫君给侄儿安排做地方官。
只可惜,儿子是大公子,也是曹氏基业的继承人,必须在军中历练,将来才能服众。
要不然她也希望儿子做文官。
“子脩,你以后可一定要小心,遇事不要逞能,要多想想,家里还有人,时刻在等你回来。”
“母亲,孩儿知道,”曹昂心中一酸,点了点头。
见气氛有些压抑,曹节笑着对丁辰道:“子文哥哥,听说父亲把许都最好的宅邸赏赐给你了,我好羡慕呢。
听说你那里很大,是真的么?”
丁辰:“???”
他沉思了片刻,点头肯定道:“是真的。”
“怕是在吹牛,”曹节撇了撇小嘴,表示不信。
丁辰道:“那改天让你看看就知道了。”
“改天是哪天?”
丁辰想了想,问道:“后日,可不可以?”
曹节眨着秋水一般的大眼睛,看着丁辰,点头道:“可以。”
丁辰:“……”
……
很快水就浇完了,四人来到厅堂里坐下,有婢女送上来茶水。
曹昂问丁辰道:“你这籍田令,所管的籍田在哪里?”
“义阳县,”丁辰回答。
“义阳县?”曹昂诧异的脱口而出。
丁夫人跟曹节不知道义阳在哪儿,但是看到曹昂的表情,也知道那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曹昂跟母亲和妹妹解释道:“义阳是我们刚刚拿下的南阳郡下一个县,处在连绵群山里,那里土地贫瘠,环境恶劣。”
“啊?”丁夫人和曹节同时愣了。
丁夫人满脸忧虑道:“当初本想给子文求个轻省的差事,寻个富贵人家的女儿,让他娶妻生子。
哪想到竟然派他去了那么一个穷乡僻壤之地。
这一去,还不知道多久才回来。”
曹节道:“要不我去跟父亲求求情,给子文哥哥改封个官职吧,那籍田令谁愿意做谁做去。”
曹节是在曹昂背上长大的,所以对曹昂对丁夫人最是亲昵,连带着对丁辰也不错。
她是曹操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子女之中唯一一个敢揪曹操胡子的人。
她去求情,曹操应当能答应。
可是丁辰却连连摇头道:“多谢妹妹,且让我去义阳县历练一番,等过两天要是受不了了,再劳烦妹妹去替我求情。”
曹昂想了想道:“那里山高路远,民风彪悍,我从亲兵之中拨出百十人,护送你前去赴任。”
“这是要的,”丁夫人确定道。
丁辰没有拒绝曹昂的好意,这个时代兵荒马乱,有人保护终归是好事。
“多谢兄长,”他又愁眉苦脸道:“可是我此次前去,还有一件忧心之事,说来可怜,我手里一文钱都没有。”
丁夫人道:“你姑丈如今为了钱的事天天夜不能寐,这些事就不要烦他了。
所谓穷家富路,我把攒的体己钱全都交给你。”
曹昂也道:“我把府中所有钱也都交给你。”
曹昂也有自己的府邸,而且这么多年行军打仗,也得到父亲不少赏赐。
他又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这钱就全都攒了下来。
曹节也说把自己攒下的零用钱交给丁辰。
看着三人慷慨解囊,丁辰非常感动,诚恳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去做籍田令的同时,还有一份生意要做,你们这些钱就当你们入股了,将来每人给你们留二成的份子。”
他炼出铜,将来是要铸币的,这一点绕不开曹操。
当然最好的合股对象也是曹操。
可是曹老扣一毛不拔,所以丁辰退而求其次,把他的夫人、儿子、女儿全都拉下水。
如此一来,这生意就安全了。
严格来说,丁辰这根本就不是生意,是印钱,他是无法一口吃下的。
丁夫人听了却是满脸不悦,“你已经做了堂堂朝廷官员,却又自甘堕落,去做什么生意?不可胡闹。”
第十二章摊派劳役
在这个的时代,一直有士农工商的鄙视链,行商被认为是最低等人才做的事。
丁夫人自然想不明白,侄儿既然已经做了官,那就是最上等人了,却为什么又往下等人里混。
丁辰没法跟姑母解释什么,只好含含糊糊的答应,然后告辞离开。
后日,曹节去了丁辰的宅邸,小姑娘玩的很开心。
也认可了丁辰的说法,他那里的确很大。
小姑娘都有些吃醋了,她作为父亲最宠爱的女儿,都没住上这么好看的宅子,竟然赏给了丁辰。
可是吃醋归吃醋,她心里却也清楚,这次丁辰立的功劳的确很大。
不止救了大哥的命,还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一个郡,所以父亲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接下来的几天,丁辰在许都寻找懂得炼铜工艺的匠人。
华夏炼铜有着悠久的历史,先民们在五千多年前就已经做出了青铜刀,其工艺传承到这后汉时期已经非常成熟,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艺。
难就难在找矿上。
偏生丁辰脑海中就知道那矿的位置。
一切置办妥当。
同时,朝廷对他任命的圣旨以及印绶都送了过来。
他由曹昂所派的一百军兵护送,带上三大股东所集资的钱,向义阳进发了。
路上怕张扬,他们一行人假扮成了行商的商队,军兵看起来就是护送的部曲。
一路无话。
到了义阳县境内之后,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开始找寻。
不得不说,两千年过去,人类居住的环境自然是天翻地覆了。
可是两千年对山体来说,不过是流光瞬息,变化并不大。
而且人类都是逐水草而居,居住地都不会离河太远。
有那条大河做参照,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矿脉所在,一座平缓的山包。
露天的石头都长有绿锈,说明那是品味极高的铜矿。
可是,这整座山包好像并非无主之地,放眼望去,周围漫山遍野都种满了高大的核桃树。
他带领一众亲兵们正待离开,突然听到核桃林中传来一阵犬吠之声。
紧接着就出来七八个手持棍棒的青年,都穿着一色的青衣,满脸凶恶的冲着丁辰一行人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此地,还不快滚?”
听着对方言语不善,军兵头目在看见丁辰点头之后,当即率人出手了。
几个呼吸之后,那几个凶恶青年已经被打翻在地,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疼的哭爹喊娘。
不过他们嘴里兀自嘴硬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家的人?”
军兵当即反问道:“你们可知道,我们谁家的人?为了不杀你们,老子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说着,又是一通揍。
这下对方老实了,看来这帮外地人是吓不住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会儿让自家家主去报官,把这帮擅闯山林还打人的不法之徒抓起来。
这时候丁辰蹲下来问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么?”
“能,太能了,”对方鼻青脸肿的道。
“这片山林,是谁家的?”
“这方圆百里的山林农田,全都是杨府的。”
那青年道:“杨家主出身弘农杨氏,与当朝杨太尉乃是同宗兄弟。”
太尉是三公之一,大汉王朝所有军队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当今太尉杨彪,正是出自弘农杨氏。
那青年觉得,自己抬出了杨太尉,必然能把眼前这少年唬住了。
可是丁辰却跟没听见一样,风轻云淡的招了招手。
有亲兵道:“曹司空已经下令,将义阳县所有山林农田,征辟为天子籍田。
这位郎君乃是陛下亲封的籍田令,这义阳县,归他管辖。”
说着,亮出了丁辰的印绶。
那杨家部曲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他们万万没想到面对的是曹司空的人,怪不得不怕杨太尉。
如今天下皆知,朝廷掌握在曹司空手里,朝廷其他官员都是有名无实。
丁辰道:“你们回去把方才听到的跟那杨家主说一声,这片土地已经非他所有。
若敢再次来闹事,我可就要下令杀人了。”
他说着,冲那几人挥了挥手,宣布了这片土地的归属。
曹氏对待治下土地向来如此硬核。
当初经过黄巾之乱以及诸侯混战之后,中原之地已经十室九空,曹氏进取中原之时,将所有无主之地尽数划归己有,由枣祗招募流民屯田。
至于偶尔还有主人的土地,也是尽数驱离,将所有土地没收。
故而这义阳县也不例外,整个南阳郡既然已经被拿下,曹操在征辟籍田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原来这土地还有没有主人,默认为这是一片无主之地。
反正若主人胆敢闹事,那就把主人杀了,自然也就成了无主之地。
既然已经找到了矿址,丁辰当即率领队伍来到义阳县衙。
那县衙看上去比较破败,门口有两个衙役无精打采的守着。
看来虽然宛城几经易主,但是县令以及整套班底倒还在。
丁辰出示了印绶,门口衙役不敢阻拦,在县衙廨舍见到了五十多岁的义阳县令。
一个唯唯诺诺,看起来有些窝囊的官员。
丁辰坐下,不急不缓的道:“我奉朝廷之命,前来管理天子籍田,如今需要在桐柏山中挖取石头,请毛县令为我贴出告示,招募青壮前来效力。”
毛县令在百姓面前那是威风八面的县太爷,可是站在丁辰面前却显得很紧张。
原因无他,丁辰是从许都来的官员,又是如此年轻,不用问,一定是有背景的。
“丁令君可是要摊派劳役?”
毛县令战战兢兢的道:“不敢瞒丁令君,这义阳县有人口两万余,田地十万亩,不过大多为山田,土地较为贫瘠,百姓生活困苦,食不果腹者十之八九。
若再摊派劳役,恐怕会激起民变,还请丁令君三思。”
“谁说是劳役?”
丁辰道:“我说的是招募,只要把青壮年招来,我是会付工钱的,若肯卖力气,每天可赚三十钱,且管吃饱饭。”
毛县令听了满脸怀疑之色,一天三十钱,都能养活一个三口之家了,还管吃饱饭。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第十三章高门子弟
毛县令可以确定,至少眼前这位许都来的少年高官不是来赈灾的。
可是对方明明是在摊派劳役,却还承诺付那么高的工钱,毛县令活了这五十多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固然如此,毛县令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好依言贴出告示,并派手下通知各乡绅里正,向百姓们传达这件事。
……
话说山上被打的部曲,互相搀扶着回到杨府。
杨氏家主杨伯安听到部曲们的报告之后顿时震惊不已。
他今年四十来岁,喜欢舞文弄墨,平常以耕读传家自居。
万万没想到曹操派来的一个年轻官员竟如此霸气,不由分说就把他家所有土地都给罚没了,这相当于抄了他的家。
他杨伯安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以前曹操对那些小门小户如此也就罢了,可是他杨伯安出身于一个高贵的大家族——弘农杨氏。
自有汉以来,他们这些门阀士族把持了入仕通道,个个自诩不凡,他们心底里是看不起曹操这靠宦官起家的暴发户的。
杨伯安当即手书一封,给族兄杨彪送去。
让杨彪想办法,帮他把这曹操派来的年轻人赶走,为他夺回本就属于他的土地。
……
丁辰在县衙门口从早上等到中午。
只见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都是青壮年,围在县衙门口,个个面色不善。
听他们谈论就知道,好像去年年景并不好,县里饿死了不少人,今年马上就该春耕了,可是这个时候摊派劳役,再耽误了春耕,百姓们更是活不下去了。
所以大家愤怒也很正常,纷纷围着毛县令,各自压抑火气压得很难受。
只见百姓之中最前面有一个红脸汉子,身高足有九尺,攥着拳头对毛县令形成极大的威慑。
毛县令战战兢兢的道:“你先冷静一下,殴打朝廷命官是犯法的。
再说,许都来的那位令君说过,不是白让你们服劳役,不止给钱,还能让你们吃饱饭。”
“我是不是看起来像个傻子?”
那红脸汉子神情古怪的看着毛县令,“难道我就那么好骗?”
身边的百姓纷纷道:“对啊,服劳役就服劳役,说什么给工钱?
要是真有这么好的事,哪能轮得到我们?”
“一定是想骗我们好好干活,等干完他们当官的拍拍屁股走人了,咱们去哪儿找人去?”
一时间竟然没人相信,大家通过干活能赚到钱。
而且大家越说越愤怒,互相推搡着,形成声浪几乎要把毛县令淹没。
毕竟当官的都快把他们逼的过不下去了啊。
其实毛县令也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他却必须硬着头皮执行,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的道:“你们可以去试一试嘛,实在不济还能混顿饭吃。”
其实这个时代大部分老百姓还是胆小怕事的,但凡能活的下去,谁也没有杀官造反的意愿。
而且所有百姓都觉得,为朝廷免费服劳役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不过灾荒年景还让大家劳役,就有些过分了。
那红脸汉子显然很有威望,听了毛县令的话,一挥手,身后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咱们就去试试,能混顿饭吃也不赖,不过县尊,如果到时连饭都不管,我魏延可就压不住这帮弟兄了。”
丁辰在后面听得一激灵,仔细打量了一下那红脸大汉,敢情这就是魏延。
看来此时他还没有去投奔刘表。
丁辰自然动了招揽之意,这魏延武力不凡,要是能招致麾下,能顶大用。
可是此时魏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盯上了,嘟囔着在一个文吏面前,让文吏登记上名字。
他琢磨着自己饭量大,官府不是说管饱么,他从现在就不吃饭了,一直饿到明天,到时能给肚子填个半饱,也就够了。
所有适龄人员陆陆续续全都登记下了名字。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丁辰派人统领百姓用最传统的方式人工采矿。
并且用人工将矿石背到选好的一块空地上储备,将来要在旁边建窑炉炼铜。
魏延带领着同村的几十个青年,各自背着一个背篓,到了山上才发现,这里竟然不像他们以前服劳役那样,有监工旁边看着,偷奸耍滑还要挨鞭子。
可是这里的管理者只是按村为单位,为每个村指定了一小片石头堆放地便走了,竟然没人看着他们。
这样的工地倒是头一次见到。
百姓们都会偷奸耍滑,既然如此谁愿意卖力气啊。
他们互相约定好,反正多干也没用,为了保存体力,每次只装半篓石头,还装作背不动,被压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同时走的跟老牛一样,几乎是一步一步的向前挪。
同村的青年看着魏延弯着腰,背着小半篓石头,竟然走出了老态龙钟的步伐,大家心里都暗自好笑。
他们都知道这魏延喜欢舞枪弄棒,力大无穷,恐怕就算两满篓也能健步如飞。
可是如今却装成这样。
他们走到碰面的时候,就见魏延冲他们得意的眨眼睛笑,似乎赚了极大的便宜。
到了吃饭的时候,是热气腾腾的蒸饼,所有人都甩开腮帮子一通狂吃,最后大家都撑的走不动路了。
饭后,魏延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跟旁边同村的青年偷偷感慨道:“多少年没吃过饱饭了,没想到在这里真能吃饱,不过看这工地这么个稀里糊涂的管法,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当官的就要被撤职了。
大家伙儿能多吃点就多吃点,终归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旁边青年道:“文长哥说的是,我看咱们这工地上的头儿是那个少年,大概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出来历练的。
高门子弟嘛,傻儿吧唧的多的是。
真希望他能多坚持几天再被撤职,也能让咱们多吃几顿饱饭。”
接着又开始干活,一帮人依然是磨磨蹭蹭,有十分力气连五分都没用出来。
到了傍晚收工,有人叫住各魏延等各村青年的头目,指着他们堆放的石头堆道:“现在开始量方,按照你们背的石头多少付工钱。”
魏延:“???”
第十四章怎不挂怀
魏延等人本来以为今天吃了顿饱饭就已经赚到了,可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计算他们背了多少石头。
他们怔怔的看着那人,满场异常的寂静。
就见那人拿着一根线尺,熟练的拉了一圈,又量了石头堆的高度,然后用竹签“筹算”了一下,回身道:“这一堆,共八百五十钱。”
有一个书吏打开两个军兵抬的箱子,只见箱子里面堆满了钱币。
书吏数出八百五十个铜钱,放到魏延手里,接着去核算下一堆去了。
魏延手里拿着这些钱,早已经满脸错愕……真给钱呐?
这们村子一共来了八十多个青年,计算一下,大约每人可以分到十钱左右,买的粮食足够一个壮汉一天的口粮。
这时候,旁边有个青年探过来脑袋,悄悄的道:“文长哥,咱们今天要是好好干的话,是不是可以拿的更多?”
魏延听了,心疼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要是早知道真给钱,怎么也不至于背这点儿石头啊。
本来还以为省了力气,赚了便宜,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吃了大亏。
“都听好了,明天咱们就好好干一天,且看看这管事的是不是继续给钱。”
“得嘞,文长哥,我们都听你的。”
接下来,开始分钱,每人十钱左右,大家拿在手里都感觉喜滋滋的。
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服劳役拿到钱。
晚上他们就睡在工地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魏延就带领兄弟们起来干活了。
同时他们惊奇的发现,其他村子的青壮们也开始卖力了起来。
大概所经历的事情也是跟他们一样,一开始以为是个骗局,真正拿到钱以后,又后悔昨天偷懒了。
到了晚间,依然有人来计量。
这次魏延他们村子分到了两千多钱,合着每人三十钱左右,他们自然兴奋异常。
到了晚间,众人聚在一起商议。
“没想到那个纨……高门子弟还挺讲信用的,竟然真给这么多钱,咱们一个人在这里干活,都能养活一家三四口人了。”
“是啊,我都好多年没见过钱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你们猜那个少年这是想干什么?他看起来也不傻啊。”
这时候魏延一锤定音道:“既然他肯给钱,咱们就拼命的干,我看他这样也长久不了。
咱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的把他钱给赚到自己手里,要不然就被别的村子赚走了。
要是我发现谁不肯卖力气,别怪我翻脸无情。”
“文长哥,你这话说的,谁敢不卖力气,你直接上手揍就行。”
接下来,整个工地上热闹了起来,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因为大家都知道,每背一背篓石头,到了晚上都会核算成钱的。
于是现场所备的矿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增长。
丁辰作为一个后世体制熏陶出来的人,自然明白要想让底下人卖力气,必须分组定制一定的kpi进行考核激励。
他以每个村子为单位核算,谁若偷奸耍滑,同村的青年见了都不乐意。
既然备料走上了正规,接下来他便派许都带来的工匠开始筑窑炉和置换池。
这些他就不懂了,但是那些工匠们却是轻车熟路。
一晃十几天过去,丁辰这里花钱跟流水一样,但成果也是极其显著。
青壮民夫们挖矿石的速度极快,窑炉以及置换池也已经初具规模。
这一日,他正在工地边上巡视完,回到核桃林里,专门为他搭建的草棚内喝茶。
这里是进入工地的唯一路口,同时离工地约有二三里山路,一点都听不见工地的嘈杂,环境比较清幽。
突然,就见远处山路上走来一个人。
等走近些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老妇人,花白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皱纹很深,一看就是吃过很多苦的人。
她佝偻着身子,手里拿着个包袱,见到丁辰之后愣了一下,小心的问道:“这位郎君,敢问一下,前面可是有人在服劳役?”
“是啊,老人家,你找谁?”
丁辰出于尊老爱幼的习惯使然,态度非常客气。
可是他的态度明显把那老妇人吓到了。
要知道,他现在虽然没有穿官服,但那一身打扮以及身后那么多军兵保护,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
这种富家子弟见到老百姓,哪有这么客气的?
老妇人吓得倒退了两步,惊奇的看着丁辰,战战兢兢的道:“回郎君话,我儿叫魏延,前些天过来服劳役就一直没回去。
老身想到我儿饭量大,怕在这里吃不饱,所以从家里带了些干粮给他送来,不想冲撞了郎君,还请恕罪。”
“原来是魏老夫人。”
听到这是魏延之母,丁辰更是客气了,站起身来道:“请老夫人先请坐,我这就派人把文长叫来。”
魏母却是斜着身子不敢坐。
丁辰命人去叫魏延,又把老夫人按在毛毡上坐下,并亲手斟上一杯茶,笑道:“老夫人多虑了,文长在这里能吃饱,还能赚钱,不用担心。”
魏母心里如同打鼓一样,不明白眼前这位看起来十分尊贵的少年郎君,为什么对她一个乡野村妇如此热情。
“你说……我儿在这里服劳役,能吃饱?还能赚钱?”
同时,老夫人对丁辰的话深感怀疑。
丁辰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不多时,就听魏延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母亲,您怎么来了?
您这是……”
魏延急匆匆走过来,就见母亲竟然和那位少年官员坐在一起。
看起来那位少年还对母亲颇为尊敬,他不由大感诧异。
魏延从小是母亲拉扯大的,所以对老母极为孝顺。
谁若对他母亲不敬,他就敢跟人拼命,但是谁若对他母亲敬重,他便以十倍的尊崇报之。
此时魏延见这位许都来的高门少年,对母亲礼遇有加,于是对这位少年的印象更是好到了极点,对丁辰深施一礼,然后对母亲道:“我在这里挺好的,您不用挂怀,赶紧回去吧。”
“你不在家,我怎能不挂怀呢?”
魏母道:“不用给我宽心,天底下哪有舒舒服服的服劳役的,我给你带来了干粮,吃吧。”
说着,老妇人把包袱打开,里面是掺了麦皮的蒸饼。
第十五章静室禁闭
看着那些黑乎乎的蒸饼,魏延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那是母亲舍不得吃,省下来,又专门给自己送来的。
“母亲,托这位丁令君的福,儿在这里真的能吃饱,还赚到钱了呢。”
魏延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放到母亲手里。
魏母仔细看了看儿子,还真是红光满面的,不像挨饿的样子,她又抖了抖那钱袋,竟然有数百钱。
“这……”
魏母愣住了,虽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眼前这一切又让她不得不相信,儿子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随即她脸上皱纹慢慢舒展开来,对着丁辰欣喜的道:“要不说这几天家里总有喜鹊叫呢,原来我儿子这是碰上贵人了呀。
文长,既然贵人如此照顾你,你可要好好卖力气,听贵人的话。”
“那是自然,”魏延看了丁辰一眼,诚心诚意的说道。
其实经过这些天劳作下来,每个青壮都能吃饱,还赚到了一笔钱,他们心里对丁辰都非常感激。
唯一感到担心的就是,丁辰这样每日只花钱不进钱,不可能长久下去。
好日子很快就会到头的。
所以他们每天舒心的同时,又有一种过一天算一天的感觉。
魏母放心之后,便要回去。
丁辰命手下把老夫人回家,同时又送了一袋干净的粟米。
魏延看在眼里,对眼前这少年更为敬重了,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没有丝毫傲气,尊重一位普普通通的妇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很快那煅烧炉和置换池已经完工,为了怕有人夜间来破坏,丁辰把魏延叫来,让他组织一帮青年护卫队,额外再给他们每人每天发十钱的工钱。
魏延欣然同意。
事实证明,这个安排很明智,组成护卫队的第三天夜里,魏延就带人跟一帮偷偷摸进来的陌生人干了一架。
丁辰猜想,那些或许是这山地原主人,杨家的部曲。
以魏延的武力,迎战一帮部曲还是很轻松的。
虽然自己也伤了几个人,但是却把对方杀得屁滚尿流。
那帮部曲大概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工地上竟然有个大将镇守。
他们应该更没想到,工地上的役夫们竟然也拼命帮着守护。
再接下来就风平浪静了,直到开炉的这一天……
丁辰心里也很紧张,在这深山沟里努力了这么多天,花钱无数,检验成果的日子到了。
工匠们指挥民夫,先在一堆矿石上堆满干木柴,然后把干木柴点燃,在熊熊烈火下,矿石被烧红。
渐渐凉透之后,每块矿石表面都挂了一层霜状物,那是一层杂质。
紧接着将烧过的矿石扔入煅烧炉,底下用炭火加热。
丁辰屏住呼吸,盯着那铜水道口。
渐渐的,有明亮火红的铜汁流了出来,落到底下一个砂型中,不过几个呼吸砂型便流满了。
旁边有个工匠吃惊的瞪大眼睛叹道:“天哪,这么快就满了?
这里的矿石,好像比我在云南时见到的还要好,此前怎么会没人发现呢?”
丁辰攥紧了的拳头慢慢松了下来,现在出来的铜汁虽然只是粗炼,还需要放到置换池中去提纯,但是走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成功了九成九,他自然感到开心不已。
同样开心的还有魏延以及那一帮役夫们,他们似乎比丁辰还要高兴,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原来咱们背的石头能炼出铜啊,怪不得丁令君肯花这么大的价钱让咱们背呢。”
“以前记得是谁还说丁令君是傻儿吧唧的纨绔子弟,现在看来,咱们才是傻儿吧唧,人家这是要赚大钱呐。”
“人家赚多少咱管不着,但只要他能赚到钱,咱们这背石头的活儿,便能长久的做下去了。”
……
丁辰在这里足足盯了一天,看着铸出的那一堆粗铜板,命人用秤称了一下,然后问那有经验的匠人:“这些能置换出多少斤纯铜?”
匠人低头想了想,笃定道:“最低也有两千斤。”
“若是用来铸铜钱的话,能铸出多少?”
“少说也有五十万钱。”
听到这个数字,丁辰感觉心脏少跳了一下,五十万钱什么概念?
要知道现在钱币也是极其稀缺的东西,一石谷物也就一百钱上下。
当然,这里面还有姑母、曹昂、曹节三人的股份,但无论怎么分都是个天文数字了。
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需要跟曹姑丈商量好,他得允许自己铸币才行。
想来自己铸出钱币,给他搞活了经济,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丁辰提笔给许都写了一封信……
……
许都司空府。
曹操因为府库空虚,头痛病发作,正躺在卧室的床上修养,丁夫人在床边伺候,曹昂和曹节兄妹则守在外面。
突然听闻有圣旨到了,曹操不知道怎么回事,挣扎着去接旨。
黄门官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闻籍田令丁辰,去往义阳县巧取豪夺,强行侵占杨氏土地,飞扬跋扈,霸道无形,司空曹操当约束其行为,责令其退还所侵之地,钦此!”
原来,此前杨氏家主杨伯安给族兄太尉杨彪写了一封信,俱陈自己如何受欺负,家中所有山林土地都被抢走了。
那时候杨彪才知道,原来曹操竟然把义阳县划给了天子做籍田。
杨彪知道后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是知道义阳县土地有多贫瘠的。
要是以那穷县产出来养活皇室,怕不会把皇室给饿死。
于是杨彪向天子禀明实情,天子知道以后也很气愤。
但是作为一个天子,总是要顾及皇室颜面,总不能直接嫌弃土地不好。
于是颁下这份圣旨,表明这样抢来的的籍田,皇室宁愿不要。
听黄门官宣读过圣旨,曹操心中怒火中烧起来,皱着眉头道:“子文怎么回事?
如今我正焦头烂额,他不为我分忧也就罢了,让他去做个籍田令,竟然还惹出这么多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干脆把他给调回来,这官也不用做了。”
听着他在发火,丁夫人、曹昂、曹节都为丁辰感到担心。
曹昂小声嘀咕道:“把义阳县划为籍田,可是父亲的命令。”
曹操听见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怎么?难道子文节外生枝,惹出这些乱子,是怪我了?”
你,去静室禁闭一天。”
曹操拿出了作为父亲粗暴不讲理的一面。
这时候外面有侍从道:“禀司空,义阳丁郎君来信。”
第十六章称帝之心
“拿来,让我看看他如何狡辩。”
曹操哼了一声,对侍从招了招手。
他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来书信的内容,丁辰那小子一定是收到了消息,所以主动写信请罪来了。
但是他不准备轻饶了那小子。
现在事情闹得那么大,天子圣旨明发天下,令世人都知道他对皇室刻薄了,这对他名声影响极大。
这都是因为丁辰处事不当所致,所以才让天子抓住了把柄,借题发挥。
他丁辰闲着没事罚没杨家那几亩山田干什么?
能种出几斤粮食?
此时他因府库空虚而焦头烂额,头痛不已,丁辰还因为这点小事,惹出这些乱子让他分心,是该好好惩戒一下。
不求那小子能帮什么忙,只要别再给他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旁边丁夫人、曹昂看着曹操脸上严肃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的,看样子这次丁辰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曹操正在气头上,方才曹昂只不过多分辨了一句,便遭到禁足的处罚,再多说也无意。
母子二人只好向曹节使眼色。
曹节是曹操最宠爱的女儿,这时候过去撒娇,是化解曹操怒气的唯一办法。
曹节正待上前,却见父亲的脸色变了。
刚才还是怒不可遏,现在却变得满脸错愕,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那封书信。
好像看到了不敢相信的文字。
看到曹操那表情变化,丁夫人心里一沉,顾不得对方生气,连忙颤声问道:“子文……子文怎么了?
可是又惹出什么大事了?”
曹操满脸不可思议的道:“子文抢了杨家山地……竟然炼出了铜……
这……这怎么可能?
无论《山海经》还是《地理志》,从来没记载过义阳县能产铜。
他怎么能炼出来的铜?”
丁夫人当即有了个不好的想法,搓着手颤声自言自语道:“子文该不会害怕受责罚,故意谎报吧?”
曹操沉思了片刻:“这不过是一看便知的事,他要是敢无中生有,信口开河,那就是蠢到家了。
子脩,传我命令,派仲德亲自去往义阳看一下,速去速回。”
此时这封信也把曹操给弄懵了,根据他的认知,义阳县根本就不产铜,可是丁辰却炼出了铜,还声称日产千斤,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要说丁辰为了逃脱责罚,睁眼说瞎话,丁辰似乎也不会傻到那种程度。
所以派程昱前去亲眼看一下,最为稳妥。
“诺!”
曹昂领命下去。
儿子走后,曹操却是坐立不安起来。
一会儿心中畅想着,万一丁辰信中写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不止官员薪俸的危机能够解决,从此府库中还能迅速充盈起来。
一会儿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义阳县怎么能炼铜呢?纯属胡扯。
几日里,他一直在这两种情绪中左右摇摆,无心处理其他公务,连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了。
有好几次在睡梦中,梦见义阳县真的炼出了铜,他躺在一个装满无数的钱币的府库之中,满眼到处都是钱。
可是一觉醒来,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就在这恍恍惚惚中,度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丁夫人、曹昂、曹节也始终陪在这里,想看看究竟。
第四天一大早,他们日思夜盼的程昱终于回来了。
就见程昱急匆匆走进来,蓬头垢面,风尘仆仆,大约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仲德,怎……”曹操还没问出口,程昱早已走进来,满脸兴奋的道:“恭喜主公,子文真的在那里炼出了铜。”
“这可是真的?”
曹操不自觉的站起身,心中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声调也变得高了起来。
“千真万确,”程昱笃定道:“为了验证,我在那里足足盯了一天。
原来那杨家山地乃是一座铜矿,子文雇佣数千人采矿、炼铜,一日可产两千斤。
主公,照这产量,每日可铸出……五十万钱呢。”
“……五十万钱,每月岂不有一千五百万钱?”曹操咬着牙,自言自语,心里狂喜不已。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每个月固定有这么多钱,不止官员的薪俸不再是问题,还可以用来从百姓手中购买粮食,积蓄更多的军粮,也能用来奖赏有功的将士。
“哈哈,子文,子文这小子,总能给我意外之喜,”曹操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丁夫人。
丁夫人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为侄儿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看样子,侄儿是立了大功,而不是犯了大错。
这悲喜之间的转换太快,简直让人心脏受不了。
“子文炼铜,这功劳可不比上次拿下宛城小,可是……”
程昱脸色突然变得古怪道:“子文说,这铜矿有夫人、大公子、小姐每人二成的份子。”
“什么份子?”
曹操吸了一口冷气,嘬着牙花子想了一下,这铜矿特么不是自己的啊,怪不得丁辰所用的人都是雇的,原来早就防备着自己出手抢了。
当然自己要抢谁也拦不住,可是总不能看鸡刚刚下完蛋,就把鸡给杀了吧。
“你们三个的份子,都让出来,没意见吧?”曹操随口问了一句,立即说道:“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丁夫人:“……”
曹昂:“……”
曹节:“……”
当初丁辰说要给他们份子的时候,他们谁都没在意。
没想到竟然是一笔巨款。
可是还没等钱到手热乎一下,已经被曹操抢走了。
“父亲,那可是每天十几万钱。”
曹节还想抗争一下,可是曹操瞪了她一眼道:“女孩子家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你文章学的怎样了?”
曹节吓得吐了吐舌头,“当我没说。”
她虽是个女孩儿,但从小也爱诗文,于是曹操便着重教她,平常极为严厉,总拿抄写文章来吓唬她。
曹操想了想,又对程昱道:“传令,让于禁率领三千军马驻守桐柏山,不能有任何闪失。”
“诺!”程昱退了出去。
有了这喜讯之后,曹操神清气爽,迈步来到廨舍处理公文。
突然在书案上发现了一封淮南细作传来的密报,袁术在寿春兴建宫室,建造高台,已有称帝之心……
第十七章与虎谋皮
曹操看了密报,不由揉了揉太阳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袁术称帝,天下各诸侯必然会盯着朝廷的动向。
说到底,还是看他曹操怎么办。
他既然以汉室忠臣自居,如今有人建立另一个帝号,他自然要第一个出兵平叛。
可是如今许都又强敌环伺……
……
义阳县,桐柏山,杨府正堂中大摆宴席。
厅堂内坐的二三十位,都是义阳县有头有脸的乡绅士人。
年过五旬的杨伯安端坐正中,他花白的头发,一副儒生打扮,捋着胡须气定神闲道:“方才我已收到家兄从许都来信,前几日天子发下诏书,斥责曹操划我义阳贫瘠山地为天子籍田,乃欺君罔上之举,应立即退还。
据说那曹操无颜已对,恐怕这几日就将召回那姓丁的无知小儿。
咱们被抢走的地,自然又回来了。”
杨伯安常常在家里举办文会,谈诗论文,隐然已是义阳县士绅领袖。
席中宾客听了他的话,纷纷点头议论。
“还是杨兄根基深厚,办法多,要不然我们白白受那丁小儿欺负,却申诉无门。”
“难道就让那丁小儿白白折腾咱们半天,让他就这么痛痛快快的走了?”
“要不然又怎样,上次派部曲去,还不是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回来。”
“上次是派的人太少了,这次咱们把各自家的部曲凑一下,至少能派出千八百人吧,难道还能怕了他那一帮百姓?”
“好像有几分道理……”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借花献佛,敬杨兄一碗酒,感谢他为我们驱走丁小儿。”
众人苦丁辰久矣。
虽然丁辰一时还没有抢他们的土地,但是既然义阳县已经被划为天子籍田,他们田地被抢也是早晚的事。
杨伯安挺身而出,为大家请愿,如今总算有了结果,大家自然对杨伯安感激万分。
他们共同举起酒碗杯,向杨伯安致谢。
“举手之劳而已。”
杨伯安老神在在的端着酒碗笑道:“我弘农杨氏树大根深,与汝南袁氏不相上下,且家兄乃当朝太尉,位极人臣,我杨氏岂能容的一个宦门之后任意欺凌?”
众人笑着连连称是,共同满饮一碗之后,对杨伯安又是一阵吹捧。
杨伯安听得有些飘飘然,又端起了酒碗。
这时候,突然有个家仆匆匆跑了进来,急道:“禀家主,不好了,从许都方向来了数千军马,把咱们的土地层层围住了。
看他们旗号,领军将领是安远将军于禁。”
“这是何意?”
杨伯安愣住,不是说那丁小儿会被召回去么,怎么反而增兵了。
那家仆道:“看曹军押运粮草的车辆不少,而且营寨扎的很坚固,似乎要长期驻守……”
现场之人面面相觑,一片寂静。
杨伯安端着酒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不用说,兄长来的信肯定有误,曹军都在他地上扎下营寨了,必然不会再还给他,丁小儿恐怕也走不了了。
他不禁纳闷儿,曹操要抢土地,去抢那良田呐,却又为何跟他那山田过不去。
……
丁辰收到曹操的亲笔信,知道派于禁率军兵来协助他把守这工地,可见曹操对这件事的重视。
同时丁辰也知道,他留给姑母、曹昂以及曹节的股份都让曹操给抢走了。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原来曹操竟然如此缺钱。
如此一来,他跟曹操四六分账,便几乎是在与虎谋皮了。
于是赶紧给曹操回了一封信,信中主动把自己所有股份都让给曹操,这件事就当他为曹氏出力。
钱虽然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他炼铜的初衷是为了养活那栋大宅院,并过上相对奢侈的生活。
可是无论如何奢靡,也不至于到一天能花几十万钱的程度,所以钱多了也没用,只会招来猜忌。
而曹操个人生活简朴的吓人,拿到钱也并非自己享受,而是拿来充实府库,积蓄军资。
所以把钱交给曹操,也不觉得心疼。
于禁率军安营扎寨之后,丁辰在工地上也没什么事,于是带着魏延搬到县城去住。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魏延对这个少年官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觉得此人虽然年轻,但是为人豁达、谦恭,礼贤下士,将来早晚都会出人头地。
所以魏延打定主意,从此就跟这少年混了。
回到县城,毛县令把自己的一座私宅交给丁辰暂住。
这一日,毛县令前来请示:“丁令君乃朝廷任命之籍田令,既然义阳县已被划作籍田,丁令君也应该筹划一下,这土地该如何耕种才是。”
丁辰不解道:“种地这还用的着筹划?”
“那是自然,”毛县令道:“如今全县青壮都已被丁令君征入桐柏山中服劳役,这田地谁来耕种?”
丁辰想了想,那倒也是。
如今义阳县每个青壮在桐柏山中,平均每天都能赚三十钱,养活家人足够。
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土地没人种了。
“既然如此,就跟许都屯田一样,再招募流民来耕种吧。”
毛县令点了点头,“好像这是唯一的出路,只是……按多少收税,还请丁令君示下。”
丁辰道:“此前我曾问过,许都周边是按十税二来招募流民,我们也按十税二来招。”
“啊?”
毛县令眼睛瞪得大大的,面上露出难色,“许都十税二,那可是在沃野千里的豫东平原,咱们义阳县地处桐柏山区,土地较为贫瘠,若也按十税二,流民都去许都种好田了,谁来咱们这儿?”
丁辰沉思片刻道:“咱们这里跟许都不一样,许都由典农校尉率领流民共同耕种,咱们这可以将田地承包到户,让流民们以户为单位,自由耕种。”
毛县令张着嘴,忽闪着眼睛,一脸懵逼相,“丁令君的意思,下官没听懂,恐怕流民们也听不懂。”
“不理解不要紧。”
丁辰不耐烦的道:“那你派出人手,先把流民抓回来,一边耕种着,一边慢慢理解。”
毛县令:“……”
……
许都,曹操在内宅收到了丁辰的信,打开扫了一眼,竟然是丁辰主动把铜矿都让给了他
“子文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曹操微笑着对丁夫人赞赏道。
第十八章可爱奸雄
曹操又看了一遍那封信,心里对丁辰越来越欣赏了。
一个少年郎,能耐得住寂寞,跑到深山炼出了铜,却又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主动把这份子让给他。
肯吃苦,不贪财,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那毕竟是一个小辈,我也不能厚颜无耻到一文钱也不给他留。”
曹操大手一挥,笑道:“每个月就给他留十万钱吧,足够他钟鸣鼎食的过日子了。”
这小子功劳甚大却不自傲,能如此行事,深的我心。
单只这炼铜的功劳,便可当得一个关内侯。”
丁夫人听了心中狂喜,虽然她是曹氏女主,但也盼着娘家子侄能有出息。
侄儿刚刚十六岁,便已经封了侯,这在整个曹氏阵营下一代子侄中,绝无仅有。
“夫君言重了,子文是夫君内侄,能为夫君分忧,乃是他的本分。”丁夫人为曹操斟上茶水,谦虚道:“其实什么侯不侯的,妾身最牵挂的,是盼着他能早日成个家,生下个一儿半女,为丁氏延续血脉。”
“简直是妇人之言,”曹操喝了一口茶,驳斥道:“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以平定天下为己任,只要能建功立业,何患无妻?
若想延续血脉也很容易,改天我赐他美女十名即可。”
“娶妻生子乃是人之本分,岂是赐美女那么简单?”丁夫人叹口气道:“夫君操劳国事之余,也该关心关心孩子们的婚事了,就连节儿,也到了快许人的年纪。”
“节儿?”
曹操琢磨着夫人话里,摇头道:“节儿还小呢,等过几年再说。
过两日便是夫人寿诞,我传令把子文叫回来,一来为夫人祝寿,二来顺便领了赏赐。”
“多谢夫君还记得,”丁夫人含笑致谢,可是心中却有一丝丝遗憾。
曹节是曹操最疼爱的女儿,她自然盼着侄儿能娶曹节为妻,那样侄儿这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可惜她刚才暗示,曹操虽没有回绝,却推脱了,看来时机还没成熟。
……
丁辰让毛县令派人直接抓捕流民之后,他在家里也没闲着,草拟了一份土地承包契约。
其中规定,土地虽为朝廷所有,但无论男女老幼,每口人均可分得五亩田地,以户为单位划分承包。
至于如何耕种,种什么,完全由该承包者自己说了算。
只需到秋收之时,按整个义阳县平均亩产量的两成,缴纳“公粮”即可。
其实这不是丁辰拍脑门想出来的,这已经是后世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雏形。
当年的小gang村,在集体耕种的模式下,平均每年每口人才产八十斤粮食,家家户户靠讨饭为生。
可是自从分包到户之后,土地还是那么多土地,百姓耕种的积极性却空前高涨,转过年来产量就翻了数倍,彻底解决了温饱问题。
可见百姓只要打破约束,所迸发的潜力是无穷的,就看当权者懂不懂得去引导利用。
义阳县土地贫瘠不假,但是丁辰相信,只要把那些土地分给百姓,让百姓自由耕种,未必就比许都那集体耕种产量差。
抓流民,签契约,这些事情他只是安排下去,自有人替他完成,也不用他这个籍田令亲自动手。
这一日,突然接到了曹操来信,命他回去给姑母祝寿。
丁辰接到信之后,当即带着魏延,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许都。
又回到了这大汉都城,丁辰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自从穿越过来之后,竟然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就算曹操赏给他了那大宅子,里面歌舞姬俱全,竟然一次也没享受过。
他打定主意,反正义阳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这次回来,说什么也要好好享受一下。
把魏延带回到府中,看着那奢靡的装饰,魏延这农家青年简直看傻眼了。
本来觉得这位少年高官不凡,可是没想到他在这大汉都城里,竟然有这等仙境般的宅邸,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背景。
于是越来越有种跟对人了的感觉。
丁辰安顿下魏延之后,便径直来到了司空府中。
无需通报,门人都认识他,直接进入内宅,在那小跨院中见到了正在弯腰浇水丁夫人。
“见过姑母,”丁辰施礼道。
丁夫人直起身,看到侄儿站在身后,不由得眼睛一亮,眉开眼笑着走过来,盯着侄儿的脸庞,却心疼道:“这么长时间不见,晒黑了不少,也瘦了,可是在那里吃不好的缘故。
中午别走,一会儿派人去把子脩叫来,让我亲自给你们做几个菜,你们哥俩喝几碗。”
丁辰心中一股暖流流过,感激的道:“多谢姑母,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对于父母没有什么印象,好像真心疼他的人只有姑母。
所以在他心中,真正把姑母当做自己的母亲一样。
这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夫人要亲自下厨么?那我可有口福了。”
丁辰忙一回头,发现曹操大笑着走了过来,对他戏谑道:“没想到能到尝夫人的手艺,竟然是沾了你的光,平常我是吃不到的。”
丁辰此前一直感觉在曹操面前有种压迫感,此时见他开起来玩笑,顿时感觉心里放松了许多,连忙道:“姑丈说笑了,那是姑母疼爱侄儿罢了。”
丁夫人佯装嗔怪道:“多大岁数了,还在孩子面前没大没小。”
曹操显然心情很好,冲丁辰撇了撇嘴,又偷偷指了指丁夫人,示意这个女人咱惹不起。
丁辰看了心里暗自好笑,没想到这杀人如麻的当世枭雄,也有天真可爱的一面。
怪不得易老师称他为“可爱的奸雄”,用词简直太准确了。
中午,丁夫人果然亲自下厨,曹操也没走,又把曹昂和曹节叫了过来共同吃饭。
虽是普通家常饭,但气氛其乐融融。
席间曹操把盏道:“此次子文去往义阳县,为我立下大功,我深感欣慰。
不要觉得我有功不赏,明日你姑母寿宴之上,我便给你赏赐。
现在先陪我满饮此碗。”
丁辰恭恭敬敬的端起酒碗,一口喝掉,然后偷偷看了看曹昂,想问问姑丈要给自己什么赏赐。
为什么非要寿宴上才给。
可是看到曹昂好像也是一脸懵。
第十九章不吝厚赐
丁辰心中知道,曹老板作为曹魏集团实际开创者,绝非小气之人,自己立下了功劳,他一定会有所赏赐。
只不过要赏赐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酒宴尽欢而散,丁辰回到府中,脑袋晕晕的。
只记得伺候他躺下的是少妇白姬,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磨磨蹭蹭。
这个女人是舞姬教习,身段柔软的很。
而且这个年岁应当正是肥美多汁,深不可测的时候,她老公王申还奴颜婢膝的站在旁边,丁辰想想就来劲。
于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作为一个在室男,第一次闯荡是一个圣洁的仪式,希望自己是某条道路上的独行者,哪怕阴暗曲折也无所谓,但是挂满白霜就受不了。
……
第二天是丁夫人的寿辰之日。
丁辰早早起床,来到司空府。
府中张灯结彩,下人们忙忙碌碌,来回穿梭着准备寿宴,丁辰发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
日上三竿的时候,客人们陆陆续续到了。
丁夫人乃是曹氏女主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天下身份最高的女人之一。
虽然曹操崇尚节俭,并没有想着大操大办,但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妇人们,要么亲自前来祝贺,要么差人把礼物送来,来往的人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而曹氏、夏侯氏那些勋贵子弟,无论大小,尽数到场。
其中就有曹仁的长子曹泰,曹洪的长子曹震,夏侯惇的长子夏侯楙等。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过这帮勋贵二代们虽然能力不如其父辈,但是眼界却高的很,一个个骨子里透着狂傲不羁,目中无人。
他们每人跟丁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之后,便围成一个小圈子低声交谈,显然不准备接纳别人进入他们那个圈子。
包括丁辰,也不具备进入曹氏核心的背景。
其实丁辰压根儿也没想融入他们那个纨绔子弟圈,也懒得搭理他们。
倒是曹操的养子曹真,觉得自己跟丁辰一样,同样不被那个核心圈子所接受,于是两人多聊了几句。
虽然交谈的也不多,但是丁辰看的出来,这个小孩儿很有想法,也难怪他是曹氏二代中比较出色的一个,至少将来连诸葛亮都在他手上吃过亏。
想必这跟他从小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有关,所以才锻炼出了不凡的能力。
反观夏侯楙那一帮有父辈依靠,眼高于顶的家伙,未来躺在父辈赚取的军功簿上纸醉金迷,没有一个能打的。
正在大家站在院子里分圈层闲聊的时候,突然一身淡绿长裙的曹节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腰间扎了一条明黄色的带子,一张小脸洁白如玉,显得娇俏可爱。
见到她来了,那圈子里的几人立即迎了过去,主动嘘寒问暖。
夏侯楙殷勤的笑道:“节儿妹妹,前些日子我带人打到一头麋鹿,长得可好看了,改天带你去我家里看啊。”
“麋鹿有什么可看的?不去!”曹节撇了撇嘴。
“对,麋鹿有什么可看的,”夏侯渊之子夏侯霸接口道:“我家里最近来了个厨子,据说得了易牙真传,做的饭太好吃了,节儿妹妹要不要去尝尝?”
“易牙?”曹节故意作呕状,“你就不怕他烹的是人肉?我可不敢吃。
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冲大家摆了摆手,嘴角抿了抿,头发一甩便跑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曹家兄弟还好说,夏侯家兄弟却如同被勾走了魂儿一样。
谁不想娶到这位长得最好看,又最受宠的曹家千金呢?
可是曹节对他们每一个人说话都不卑不亢,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热情,让几个自命不凡的少年,如同百爪挠心一样。
见曹节渐渐跑远,竟然径直到了角落里,跟丁辰说起话来。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见曹节时而笑语晏晏,时而摇臂撒娇,时而捧腹大笑,比跟他们要亲昵的多。
夏侯楙等人心里如同被灌了十瓶子醋,一时间怔怔的看着那边,感觉自己高贵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那小子有什么?家世有咱们好么?”夏侯楙竟然冲口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没有!”曹泰接口道。
“他武力有咱们高么?”
“没有!”
“那凭什么节儿对他如此热情?”
“他长得比你好看。”曹泰想了想道。
夏侯楙:“……”
感觉心里受到暴击,怒道:“节儿妹妹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女子,再说节儿妹妹的婚事,将来还不是看伯父的意愿?”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再是喜欢一个人,也无法决定自己婚姻,若是让曹操来选女婿,论亲疏关系,一定是在他们夏侯家几个小辈里选。
其他人或许也能娶到曹操的女儿,但一定不是曹节。
如此一说,大家才渐渐开心了起来。
日近中午,酒宴开始了。
丁夫人陪同一帮贵妇在厅堂里用膳,而一众小辈们则一直把桌子摆到了院里。
小辈之中又以曹昂居首。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战功武力,曹昂都是大哥级的存在,自然坐在院子里最靠近厅堂的位置。
丁辰见曹昂远远的冲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坐他身边去,但是丁辰摇头笑着拒绝了。
丁辰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深知别人的尊重不是靠酒席座次来体现的,靠的是实力。
而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没有达到可以碾压一众勋贵子弟的程度,所以主动坐在了下首,跟曹真挨在一起。
仆从们摆上了酒宴。
院里没有长辈在,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很快就喝的面红耳赤了。
这时候就听夏侯楙突然夹着一块肉,叹息道:“哎呀,这块鹅肉真好吃,应该是天鹅肉吧,怪不得连癞蛤蟆都要惦记呢。”
众人哄堂大笑,知道那家伙还在为刚才曹节的事置气,甚至有人斜眼向丁辰看了过来。
谁都心知肚明夏侯楙口中的癞蛤蟆指的是谁。
而曹昂方才来晚了,并没有看见前情,所以没有意会到夏侯楙所指。
丁辰正待出言反驳,突然就见曹操从外面走了进来,所有人立即吓得鸦雀无声。
曹操扫视了众少年一眼,咳嗽了两声,威严的道:“尔等不必拘谨,我来此有两件事。
一来,喝碗寿酒。
二来,子文前些日子劳苦功高,我特意来颁下圣旨,为子文赐关内侯。
尔等皆为我之后辈,应效仿子文,多立功勋,则我必不吝厚赐。”
第二十章淮南急报
夏侯楙等一帮二代们听了曹操的话,一时间都傻了,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一个个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啥玩意儿,丁辰封关内侯?
关内侯虽然是最低一等的侯爵,但毕竟是侯啊。
往远里说,当年飞将军李广,跟匈奴打了一辈子仗,战功无数都没封侯。
就眼前来说,那些跟伯父打了这么多年仗的功臣宿将,也大部分没有封侯。
丁辰凭什么?
就凭他长得帅?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丁辰到如今最大的功绩是炼出了铜,彻底解决了曹氏治下的经济困境,这一点要比攻下一城一地功劳大得多。
只不过这件事属于曹氏的核心机密,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们这些二代们当然没有资格知晓。
此时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这里面有黑幕,看样子丁辰那家伙不能等闲视之。
至少说明伯父对他极为欣赏。
至于夏侯兄弟心里则想着,本来争夺曹节的路上只有他们两兄弟对决,现在却贸然杀出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刚才还在笑话那小子是癞蛤蟆,可别弄到最后,自己成了蛤蟆兄弟。
这时候,曹操微微笑着对丁辰道:“子文,你是你们这一辈第一个封爵之人,今后当再接再厉,建立更大功勋,为你这一辈做出表率,莫要让我失望。”
“侄儿一定不辜负姑丈厚望,”丁辰这当事人都有些懵了。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赏赐,是关内侯。
当然这是极大的荣誉,只要有了这个侯爵的身份,就算的上贵族了。
可是曹操在这一帮后辈面前当众赏赐,这种方式……当然曹操此举是为了激励这一帮后辈们。
可是对丁辰来说,也相当于给拉了一波仇恨吧。
至少他看得出来,夏侯楙等一帮人,看他从曹操手里接过印信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满是羡慕嫉妒恨了。
曹操正是要给一帮小辈们树立一个榜样,让一帮后辈羡慕嫉妒,并产生建功立业的动力。
他满意的拍了拍丁辰的肩膀,迈步来到厅堂,与丁夫人共同喝寿酒。
厅堂内的贵妇皆是他兄弟的媳妇,都是一家人,也用不着避嫌。
那一帮女人们见大伯赏赐了丁辰关内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个个艳羡的不得了。
她们相信有大伯这等看重,此子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家中有女儿的已经开始动心思,想一会儿问丁夫人要生辰八字了。
曹操跟丁夫人喝过寿酒,正待说几句祝寿词,突然外面有侍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高声道:“禀司空,淮南急报。”
曹操闻言脸色一变,他帐下有荀彧、郭嘉、程昱等一众谋士,知道他今日来给夫人贺寿,如无要紧事是不会来打扰他的。
丁夫人善解人意,赶忙道:“夫君有事就去忙吧,这内宅有妾身呢。”
曹操点了点头,袍袖一挥,迈步出了厅堂,冲门口的曹昂使了个眼色,又对丁辰道:“子文也跟着一起去吧。”
“诺!”丁辰躬身应声。
三人迈步离去。
后面一众二代们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更是发酸。
伯父有要事叫上曹昂那是正常的,毕竟那是曹氏大公子,可是为什么也要叫上丁辰前去,这不就是在给大哥培养左膀右臂么?
看来自己已经落后了不止一步了
……
丁辰迈步跟在曹昂后面,心想既然是淮南急报,应当是跟袁术有关吧。
难道袁术称帝了?
可是袁术早有称帝之心,即使真的变成现实,也不至于急到连姑丈出席姑母的生辰宴都要打断吧。
不对,袁术称帝之后,立即发动了陈国之战,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这就是丁辰通晓历史的好处,对未来每一件事能做到未卜先知。
三人急匆匆来到司空廨署。
丁辰上一次被曹操召见,是在书房内,可是这一次却是进入了一个类似于皇宫大殿的建筑。
虽然大殿内装饰很古朴,但是空间很大。
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数十个人,有老有少,想必这就是曹氏集团的文臣武将了。
只可惜丁辰除了夏侯惇、程昱和贾诩之外,一个也不认识。
只是在最前面有个看上去很年轻,穿着也很随便,看上去有些放荡不羁的,丁辰猜想,那或许就是郭嘉。
至于那个面相沉稳,穿着打扮也很庄重的,应当就是荀彧。
曹操迈步进殿之后,从中间那条通道走到最前面,回身冲着门口坐下,然后冲大家虚按一下。
所有人都跪坐在毡子上,丁辰跟着曹昂在最末尾找了个位置。
他们两个是这里面唯二的小字辈,只需要带着耳朵和眼睛学习就行。
老一辈还年轻力壮,当今天下这个大舞台,还没轮到他们去表演。
所有人坐定之后,程昱首先道:“启禀主公,刚刚收到淮南急报,袁术称帝于寿春,建号仲氏。”
此言一出,厅堂内一片哗然。
虽然袁术想称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此时确切消息传来,还是令大家唏嘘不已。
丁辰心想,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果然就是袁术那档子事。
袁术可算真是个奇葩,一路高开低走,把本来一的手好牌打的稀烂。
他是汝南袁氏嫡子,身份还在袁绍之上,刚入仕途便被封为河南尹、虎贲中郎将。
天下大乱之时,他占据了扬州六郡、豫州的汝南、沛国等总共计十一郡,巅峰时期有十七万军马,连孙坚孙策都是其麾下战将,贵为当时天下最大的诸侯,没有之一。
值得一说的是,曹操当时是袁绍的马仔。
后来魏与吴的实际开创者,分别是他们兄弟的手下,只可惜这对兄弟到最后却都成了明日黄花。
而导致袁术败亡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其妄自称帝了,要不然他应该能在淮南继续坚持几年。
“呵,袁公路真高看自己,还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曹操冷笑了一下,继续看着程昱。
他知道,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
只听程昱继续道:“袁术派麾下张闿进入陈国,诛杀陈王刘宠,陈相骆俊。
继而袁术率军北上,已入侵陈国全境,其前哨军马离许都不过二百里了。”
“确定是张闿?”曹操突然变得面目狰狞。
第二十一章镀金贵戚
程昱点头道:“正是原陶谦部将张闿,此时已是袁术部下。”
“贼子!”
曹操袍袖一挥,把桌案上的书简笔墨撒了一地,咬牙切齿的怒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杀此贼,我誓不为人。”
原来,当年曹操就任兖州牧之时,想要接在琅琊避祸的父亲曹嵩前来享清福。
曹嵩一行路过徐州之时,陶谦与曾做过大汉司空的曹嵩乃是故交,所以接一行人入城盘桓,临行时陶谦又派部将张闿沿途护送。
可是刚出了徐州,那张闿却把曹嵩一行杀得干干净净,同时死的还有曹操的亲弟弟曹德。
所以才有了后来曹操为报父仇,在徐州纵兵屠城。
至于元凶张闿,却带着抢来的钱财逃往汝南。
那是袁术的地盘,曹操一直没有机会报仇。
没想到这张闿竟然送上门来了,还相助袁术打到了他许都边境。
这时候边上的荀彧沉声道:“依在下看,此战非打不可,理由有四:
主公奉天子而征讨天下,如今袁术大逆不道,妄自僭越,主公应立即奖帅王师,平定叛乱,此其一也。
其二,如今传国玉玺尚在袁术之手,如不夺回,则汉室颜面无存,主公亦面上无光。
其三,陈国乃大汉封国,与我许都相邻,唇齿相依,如今陈国失守,则我许都不安。
其四,张闿与主公有杀父之仇,如不杀张闿,必会惹天下人耻笑。
故而请主公立即兴兵。”
曹操点了点头,荀彧说的这四点,是从道义以及利益上讲,必须出兵的理由。
他又看向了旁边的郭嘉。
郭嘉比较实在,搓着手上的玉扳指,微微一笑道:“袁术不过是膏粱子弟,空有其名却不善政务,骄奢淫逸,麻木不仁,虽占据两淮富庶之地,但其麾下军马却靠捕捉蚌蛤食用,勉强生存。
今年两淮又刚刚遭遇蝗灾,故而袁术不得不入侵陈国劫掠军粮。
而陈王刘宠,陈相骆俊爱民如子,粮草丰足,我听闻,陈国内有人产子甚至还给以米肉,故而深的民心,人口密集。
如主公打出为陈王报仇之旗号,王师所至,必能得到陈国百姓鼎力相助,则袁军不过土鸡瓦狗,可一战胜之。”
旁边的荀攸接口道:“袁术既然已经僭越称帝,主公乃为朝廷平叛,应奏请天子发下诏书,命吕布为徐州牧,从徐州出兵,封孙策为将军,从江东出兵。
如此再加上我朝廷王师,三路征伐淮南,攻破寿春,指日可待。”
贾诩又道:“若孙策吕布出兵攻打寿春,则袁术必会弃陈国回军自守,则主公可趁势将陈国收入版图。”
贾诩是新随张绣投降来的,但是曹操却爱惜贾诩的才华,因此这等重要议事也请他来参加。
贾诩自出世以来就没碰上什么明主,先从董卓,又从李傕郭汜,那些都是大老粗,他的智谋没处施展。
后来又从段煨、张绣,虽对他言听计从,但地盘太小,却没有了施展的空间。
如今终于投到曹氏阵营,有了空间,又有明主,唯一可惜的就是人才太多了,根本显不出他贾诩的才华。
此时丁辰却对贾诩的判断大感佩服,真正历史上的陈国之战也正如贾诩推断的那样。
曹操率大军出征,两军还没有接战,袁术便因为后方被孙策吕布偷袭,留下部分人马抵挡曹军,自己率领军队回寿春守老巢去了。
不过丁辰预知后事属于开挂,贾诩却是硬核推断。
听闻手下谋士众口一词的坚持出兵,曹操也毫无犹豫,当即决定道:“好,我当立即点齐兵马,亲自率军,择日南下,为陈国主报仇,平定袁术之乱,夺回传国玉玺。”
还有一点他没说,毕竟杀张闿,为父报仇是属于他的私事,虽然重要,却不能用国家公器来做。
他继续道:“我出征之时,子脩坐镇后方,负责督运粮草,嗯,子文辅佐你兄长运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二人若有所闪失,我同样以军法处置,明白么?”
在场一帮顶级人精听了曹操的话,心里暗自好笑,若军粮有闪失,必先惩治粮草官,这还用再强调一遍么?
主公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心里已经开始护短了。
“诺!”
丁辰连忙和曹昂站起身来,正色应声。
接下来就是商议一些出兵的细节,曹操的五大谋士再加上刘晔、董昭、毛玠等人的参谋,各项事宜几乎滴水不漏。
这一点连丁辰这个挂逼都大为佩服。
说到底他开的挂也只是预知后事,可是真正的细节,如何行军打仗,如何料敌先机,他在这帮顶级谋士面前却只是个学生。
接下来便各自散去,开始准备。
丁辰回到府中,跟魏延说起要打仗了,魏延听了极为兴奋,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准备为主公建功立业。
可是听说只是押运粮草之时,他顿时泄了气。
敢情用不着他去砍人呐。
……
同时曹操用荀攸的计策,上表天子,封吕布为左将军,领徐州牧,命其从东路伐淮。
封孙策为讨逆将军,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从南路征伐淮南。
事实证明,汉室朝廷的官职爵位在吕布和孙策看来还是极有分量的,两人都答应出兵平叛。
曹操也点齐了五万人马,号称二十万大军,向陈国杀去。
所谓号称,都是吓唬人的,反正敌方细作也没有机会去一个一个的数,可是却能给敌方军兵心理上造成极大的威慑。
而丁辰也从曹昂那里领到了押运粮草的任务。
在曹昂看来,都是许都境内押送,并没有什么危险,让丁辰去做,还能赚取军功。
当然,曹昂还给丁辰配了个副将,叫牛金,曾是曹仁的部曲。
校军场上,五大三粗的牛金带领五百兵马向丁辰报到,而丁辰背后只有魏延一个人。
“末将牛金,见过丁将军,不知此次押运粮草,丁将军有什么安排?”
丁辰笑着客气道:“我还年轻,以前做的又是文职,对于行军打仗不熟,一切都以牛将军为主。”
“哈哈,丁将军这么说,俺就明白了。”
牛金把丁辰当成前来镀金的贵戚子弟了,拍着胸脯傲然道:“要说打仗,俺老牛可是打了半辈子。
当年俺在几十万黄巾军中杀进杀出,毫无惧色。
既然以俺为主,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俺给你把粮草送到就是。”
说着回身挥了挥手,就把军兵带了回去。
魏延在丁辰耳边低声道:“主公,要不要我把那家伙脑袋揪下来,给他把脑仁装回去?”
第二十二章鬼鬼祟祟
“他有没有脑仁,关我什么事,”丁辰看着牛金离去的背影,淡淡的说道。
魏延瞪大眼睛,奇怪的道:“主公,他看不起你啊,你不生气么?”
“我难道还需要他一个屯田军官看的起?”
丁辰风轻云淡的道:“老魏你记住,虚名是最不切实际的东西,没有任何用处,注重过甚,反而会深受其害。
所以我的人生信条就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这句话的精髓在于一个‘苟’字,你要仔细体会。”
魏延目瞪口呆,“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名动四方。不闻达于诸侯,做了也没人知道,那干嘛要做?”
丁辰耐心的解释道:“我不是说不做,只不过没必要做的人尽皆知而已,那样以后好处多多。
比如说你老魏,武力还不错,若没人知道你的名声与实力,仅仅把你当成一个普通军卒,敌将是否会对你轻视?
在你与敌将对阵之时,突然展露实力,是否就能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魏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主公的意思,是让我扮普通军卒?”
“到时连我也扮成普通军卒,”丁辰意味深长的道:“既然牛将军那么厉害,就让他在前面率领队伍吧。”
魏延挑起大拇指,佩服道:“明白了,主公果然是苟。”
丁辰笑了笑没有答话。
虽然是在曹氏地盘内押运粮草,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图谋不轨。
若穿上一身将军的盔甲走在前面,虽然很拉风,但也就成了个活靶子。
这种傻事丁辰才不愿意干。
第二日便需启程。
丁辰跟魏延全都换上普通枪骑兵的服饰,来到校军场。
牛金倒是一身武将的打扮,虽然他只是屯田都尉,手下军兵也都是屯田军。
他见到丁辰二人的扮相,更是加深了这是个胆小如鼠,前来混军功的贵戚子弟印象。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帮不上忙不要紧,只求对方老老实实待在队伍里,别瞎指挥给他添乱就好。
牛金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运粮马车有一百多辆,排成一条逶迤的长龙。
押送的队伍有五百步卒,又有二三十个枪骑兵来回穿梭照应。
牛金一马当先,走在烈烈风中,望苍天,四方云动。
丁辰则跟魏延混在枪骑兵队伍里,除了魏延那一把大刀显得有些突兀之外,没人知道这位普通骑兵,才是这支队伍的真正主帅。
马拉着车走的很慢,一天行了才不到百里,到了颍川郡的边境,再往前走便是陈国的长平县了。
太阳已经落山,队伍只能在这野地里安营扎寨,军兵开始埋锅做饭。
此地距离与袁军对峙的苦县前线还有不到百里的样子,所以就算休息一晚,明天天黑之前粮草也能运到了。
丁辰坐在一个普通军帐里,魏延鬼鬼祟祟的溜进来,小声道:“主公,有人在跟着咱们,大概是敌方细作。
看来有人要对咱们军粮图谋不轨,要不要我去除掉?”
“去吧,”丁辰点头道:“等天黑了再动手,务必一网打尽,不要留下漏网之鱼。”
“得令,”魏延信心满满的道:“一个也跑不了。”
运粮的马车聚集到一起,军兵们围成个大圈,将马车围在中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空中新月如勾,夜凉如水。
……
距离曹军营地二里左右有一片小树林,旁边有条壕沟。
此时沟里围坐了十个黑影。
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健壮青年,身着黑色衣服,其中有五个人腰中挂着数个瓷罐,瓷罐里面盛满了火油。
另有五个人背着弓箭,腰间箭囊的羽箭头上都绑着油浸的麻布,只要点燃麻布,射出去就是火箭。
十几个人低声窃窃私语,摩拳擦掌,显得颇为兴奋。
“梁将军说咱们今夜要是能烧掉曹军粮草,会奖赏咱们每人万钱,且每人一个陈国美女,你们说将军会不会反悔。”
“应当不会,咱们家主公攻下来陈国也只是为了抢粮,又不是真的要治理,这陈国的女人不赏赐给咱们,留着又有什么用。”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听说这陈国富庶无比,女人们都养尊处优不干活,个个养的细皮嫩肉,一掐就出水,要是能赏赐我一个,以后我每天只做四件事,一日三餐。”
“这不是三件事?”
“你仔细听清楚,是一日三餐,”说话之人是个背着弓的弓箭兵。
他斜躺在沟槽的斜坡上,眼睛明亮的看着天空,脑海中畅享着未来。
他们筹划的很好,待到半夜等曹军不防备的时候,偷偷摸过去,派身强力壮之人把火油罐远远的抛到曹军粮草车上,火油四溅。
然后弓箭兵用火箭把粮草点燃,趁夜逃脱。
仅仅出动十个人,便烧掉曹军粮草,这等功劳,就算每人赏赐万钱,再加一名美女,也丝毫不为过。
对他们来说,干上这一票,便有钱有媳妇了。
这时候旁边有人不屑的道:“要我说,这年月有钱有粮才能活下去,要女人干嘛,还浪费一口人的粮食。”
那弓箭兵叹息道:“你是不晓得射手的苦啊。”
“是,射手是挺痛苦的,身边没个女人,终究不是个家,”旁边有瘦脸弓箭兵产生了共鸣。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女人?”先前那弓箭兵问道。
“不管什么样的,只要不嫌弃我就行,”瘦脸军兵叹口气。
“那难度还挺大的。”
瘦脸军兵:“???”
这时候突然有人道:“我想去大便,谁跟我一块儿去?”
“我也要去,一起吧。”
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向旁边走去。
他们这些人都很警惕,按照规矩,无论谁离开,都需要两个人互相监督。
要不然万一某个人跑出去告密,所有人就全军覆没了。
见两人同时去大便,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怀疑。
可是过了足足一刻钟,也没见两人回来。
“怎么这么久?”
这帮人的头目,皱着眉头呲着大黄牙,指旁边两人道:“你们过去看看,这俩家伙是屁股紧了还是松了。”
第二十三章跃跃欲试
“切!”
两人发出一声嘲笑,起身向着刚才那两人走的方向寻了过去。
可是又过了一刻钟,那寻人的竟然也一去不返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这么长时间,四个人一个都没回来,恐怕出了意外。
奇怪的是,黑灯瞎火的,出去大便能走多远,可他们却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大黄牙头目脸色冷峻,指着身旁两人道:“咱们三个过去看看,剩下你们三个留在这里不要动。
要是有什么事,就发出暗号。”
三人都感觉很紧张,从腰间拔出短刀握在手里,蹑手蹑脚的寻了过去。
向前走了三五十步,大黄牙突然间感觉脚底下踩了软绵绵的东西,差点让他摔倒。
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只见地下倒着四具尸体,正是他们那四个兄弟。
只不过有的脑袋以极度夸张的角度转到了后面,有的喉咙被击碎,满口的血沫子。
“谁,谁干的?”
大黄牙感到头皮发麻,看了看四周,沉声问道。
此地距离他们躲藏的壕沟这么近,可是四个兄弟被杀,他们竟然没有听见,这杀人者是什么手段?
周围除了呜呜的山风,没人回答他。
大黄牙凛然道:“咱们暴露了,快撤!”
三人连忙赶回到壕沟,可是惊奇的发现,等在壕沟里的三人,不知什么时候脖子也已经被扭断了,脑袋以奇怪的姿势耷拉着。
大黄牙吓得魂飞天外,对方竟然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以至于同伴连暗号都发不出来。
“跑啊!”
他顾不得其他了,大吼一声,转身就跑。
可是转身的工夫,却见昏暗的月光下有个身高九尺的汉子,两只胳膊夹住了他仅剩下的两个手下。
那两个兄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汉子松开双臂,那两个兄弟的尸体像破布袋一样摔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
大黄牙吓得转身就跑,可是跑了十来步,却发现那高大的汉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前面等他了。
大黄牙意识到,自己是逃不出对方的控制了,果断的跪在地下,连连磕头道:“英雄,我知道错了,这就当是个误会,成不?
念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把我当个屁放了,成不?”
“不成,我哪有这么大的魄门,能放出你这么大的屁,”对面魏延冷笑着上前,一把扭断了大黄牙的脖子。
确定身边再无他们同伙了,魏延才回到营地,向主公报信。
丁辰听了心中顿感诧异,没想到敌军竟然越境前来破坏粮草。
当然,所谓计毒莫过绝粮,破坏粮道是击溃敌军代价最低的方式。
“既然敌方细作已经寻到了咱们的运粮队,应当不会只派这么几个人前来,”丁辰思索道:“说不定对方还有后手。”
“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那牛金。”
“算了,告诉他也没用,小心应对吧,”丁辰道:“今夜你辛苦一下,帮助军兵巡夜,等明天粮草送到,有的是时间休息。”
“诺!”魏延点头答应。
这一夜丁辰也没敢睡,在帐篷里始终精神紧绷着,感觉就像被一群狼给盯上了,不知什么时候狼群就会冲过来咬人。
可是这一夜却风平浪静,再没发生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牛金伸着懒腰过来,看见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脸困顿的丁辰,心想看来这纨绔子弟昨夜吓得没睡好。
他笑道:“丁郎君你是多虑了,这还是在咱颍川郡境内,有俺老牛在这里,谁敢前来捣乱?
粮草万无一失,你又担心个啥?”
丁辰瞪了牛金一眼,心想这个蠢货,要不是昨夜自己让魏延先动手,把细作杀干净,或许这会儿粮草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要是军粮被烧,曹军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这时候,突然有军兵过来,向牛金报告道:“将军,后面发现了十具尸体,看样子应当死了不久。”
“哦?带我去看看,”牛金大感诧异。
丁辰与魏延对视一眼,对这事不以为意。
牛金跟着军兵急匆匆的来到那壕沟旁边,见到了十具黑衣人的尸体,黑衣人身上备有火油罐,还有火箭的箭矢,一看就是准备放火来的。
确切的说,是准备烧军粮来的。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动手,竟然就被人扭断了脖子。
牛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若这些火油罐摔到粮车上,再用火箭点燃,以昨晚上那大风,粮车必然救援不及。
“这会是谁在帮我?”牛金挠着脑袋,感觉自己脑仁不够用了。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大公子为了安全起见,派了一哨人马在暗中保护着粮车。
牛金一拍大腿,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不禁对大公子缜密的心思感到佩服,想来大公子对那位胆小如鼠的表弟也是不放心吧,所以才做出这种安排。
牛金返回营地,用过早饭之后,下令立即启程。
不管如何,越往前走,距离攻打苦县的曹氏大军越近,他们也就越安全。
只要安然走到天黑,粮草送到,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运粮队继续缓缓向前,丁辰暗中嘱咐魏延,一定要小心戒备。
魏延听了却是满脸的兴奋,他是个好斗之人,昨夜杀得一点都不过瘾。
他倒巴不得来几个能打的敌将前来劫粮。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他们行到一片险要所在。
前面一座大山如同被劈了个口子,又如山中开了个巨大的山门。
突然间,从对面山门之中冲出百余骑兵,呼喝着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远远看去,打的乃是袁军的旗号,同时又有旗上绣着斗大的“梁”字,说明这支骑兵主将姓梁。
梁纲乃是袁术手下大将,此番被派出来劫粮,袁军也算是花了血本。
一开始梁纲想着以小博大,仅仅派出十个细作,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曹军粮草烧掉就算了。
可是派出的人到天亮还没回来,梁纲意识到恐怕是失败了,所以只能亲自出马。
不过他也无所畏惧,他带的人虽然少,但都是骑兵,对战押运粮草的步卒占据极大优势。
更何况他是搞破坏的一方,只要能点着粮草就算成功,比防守一方容易的多。
而这边,魏延见到真有人来劫粮,忍不住跃跃欲试的拍马冲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骑兵没了
魏延此前一直生活在义阳县那个小山村,那里民风彪悍。
自从天下大乱之后,村民们为了自保,更是人人习武。
魏延也像其他青年一样,闲暇时跟着一位武师习练武艺。
所不同的是,魏延似乎对练武天赋异禀,不止力大无穷,而且对那些招式迅速融会贯通,很快就打遍山村无敌手了。
渐渐的他在周围也有了名气,有不少人奉承他,说以他这身本事可以去投军,将来或许能建功立业,做个大将军。
魏延虽然听得心里发痒,但他是个孝子,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他家里还有老母亲,若前去投军了,老母亲谁养活?
于是只好把当大将军的想法压在了心底。
后来便是丁辰去往义阳县,把魏延迅速提拔了起来,组成了护卫队,魏延觉得自己这一身本事,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更何况丁辰对他母亲极为恭敬,平常魏母吃穿用度都是丁辰供应的,由此彻底解决了魏延的后顾之忧,魏延自是对这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少年由衷的感激。
所以丁辰来许都拜寿,决定让魏延陪同的时候,魏延欣然答应,从那之后便改口叫主公了。
结果来到了许都,正巧赶上了袁术叛乱,丁辰接到了押送粮草的任务,这件事对魏延来说是一大机遇,简直高兴坏了。
正好可以检验一下自己这些年来练得本事,是否真的能做武将了,别只是待在小山村里窝里横。
昨天晚上杀那十个细作只是牛刀小试,检验不出来什么。
今天见到对面冲杀过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而且旗子上既然绣着姓氏,说明这人地位不低。
魏延不顾一切的纵马冲杀了过去……
可是对面的梁纲却没有搭理他,扯动缰绳,稍微偏了偏方向,正好从魏延身边绕过,直取他身后的牛金。
魏延在风中凌乱了……
这怎么跟幻想中的不一样啊,盼望着第一次上阵,怎么也得“来将通名”之后,大战三百回合,杀个酣畅淋漓,最后斩杀敌将。
可是来将竟然把自己绕了过去是什么意思?
哦,这是懒得搭理自己。
梁纲心里还纳闷儿呢,自古作战都是兵对兵将对将,曹军怎的曹军一个普通枪骑兵都敢主动冲过来。
一来说明对方是个新兵,不懂战场的规矩,二来说明曹军军纪差。
他可不能让个普通枪骑兵延缓冲击速度,尽快斩杀敌将,焚毁曹军粮草才是正道。
于是主动绕了个弯,躲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枪骑兵,直取曹军将领。
牛金也不含糊,抖马向梁纲迎了过去。
两匹战马错镫,“当”的一声响,两件兵器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牛金只觉得双臂发麻。
双方枪来枪往,一会儿便战了十几个回合。
牛金心里不由暗暗叫苦,看来这敌将的力气比自己还要大一些,而且枪法也比自己纯熟,支撑一会儿还不至于落败,但是时间长了,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
可是自己的任务是防守粮车,而对方是要破坏,更何况对方带的是骑兵,冲击起来步卒怎能挡得住?
看来今天要栽了,粮草被毁,小命休已。
这时候军中的丁辰对牛金副将大声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组织军兵,前方列阵迎战。”
那副将也知道,这个少年才是这支军队的头领。
所以赶紧组织三百步卒,在前面组成了方阵。
只不过这方阵也小了点,在对方一百骑兵面前,恐怕一冲即溃。
更何况这些都是屯田军,本就不是什么精锐,平常都很少上战场,所以一众军兵不免胆怯不已。
此时,对方那一百骑兵已经信心十足的冲了过来,那么小的方阵,根本不可能阻拦住他们。
可笑的是对面竟然有一个普通骑兵,挥舞着大刀向他们冲了过来。
简直是找死。
被无视之后的魏延彻底怒了,既然梁纲不待见他,那就杀对方的骑兵解恨。
他的大刀比对方的枪要重的多,刚一接战,他轮刀一通砍杀,骑兵队伍竟然很快就被他杀了个对穿,有十来个骑兵被砍落下马。
剩下的虽然还在向前冲,但是中间被插了一杠子,众人不免心中骇然。
这怎么感觉像是一股洪流撞到了一块巨石上,巨石坚硬如铁,巍然不动,洪流却是被分开了双腿。
大家有些慌,谁能想到对方阵中武力最强的不是主将,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枪骑兵,一时间冲锋的速度减缓了许多。
骑兵撞上曹军方阵的时候,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威势,也没有撞穿方阵。
双方迅速展开混战。
曹军见自己一方出了个能人,士气也渐渐高涨起来,步卒战骑兵固然有极大的劣势,但他们只需要延缓对方骑兵冲击速度即可。
果然,很快魏延又折马回来,杀入了乱军之中。
曹军虽然只有他一个骑兵,但是武力实在太强悍,对战敌方骑兵简直是碾压,那大刀轮起来就算砸也能把对方砸下马。
所以他只需一个照面,便能解决对方一个骑兵。
双方混战了不过盏茶的工夫,形势已经渐渐变了。
曹军损失非常惨重,被马踩死被枪扎死的得有将近两百人,可是前来劫粮的袁军更惨,一百骑兵仅剩下了二十来骑,不止没有杀穿曹军,前去焚毁粮草,他们自己还在被魏延不断的收割之中。
而且剩下曹军越战越勇,虽然剩下百十人(其余的在分散防守粮车),但是眼见自己一方要胜了,个个士气旺盛,显然是不准备把这帮前来劫粮的袁军放走。
他们的方法也很简单,无需跟对方骑兵硬拼,只需把对方困住,然后对着魏延高喊:“这里,这里有一个。”
“好嘞!”
“这里有俩,速来!”
大家配合的很默契,很快袁军骑兵越来越少,剩下的也只想着怎么逃命,再没有前去焚毁粮草的想法。
而远处的梁纲心里越打越凉,要说眼前跟他作战的这个曹军将领,武力在他之下,再用不了十来个回合,定能将其斩与马下。
可是一会儿没看明白,带来的骑兵怎么就没了呢?
第二十五章顺手立功
在冷兵器作战中,骑兵对战步卒的优势是巨大的。
如果步卒没有拒马桩之类的器具,在旷野之中任骑兵冲击起来,那几乎就是屠杀,只需来回冲锋就能把步卒踩死刺死。
曹军运粮队伍能有多少军兵保护,梁纲觉得自己带一百骑兵来劫粮,简直万无一失。
他成功缠住了敌将,手下骑兵只需冲溃敌方步卒,然后冲过去纵火烧粮,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一个没留神,他手下一百骑兵竟然被对方三百步卒给全歼了。
他都不知道这神奇的操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如何,战局已然如此,他得跑了。
于是不再跟牛金恋战,紧攻几枪把牛金逼退几步,然后拨马便逃。
牛金来了劲,赶紧拨马追赶。
此时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敢情那少年贵戚身边的老魏是个高手。
想来昨天晚上,那十个细作之死,定然也是老魏所为了。
可笑自己此前还在那少年面前拍着胸脯吹牛,说有自己在,绝对没人敢来劫粮。
可是一转眼就打脸了。
今天要不是老魏出手,这一战必败无疑。
有老魏这等人物在身边保护,那少年还打扮成普通军卒隐藏在军中,这还真是苟……策略高啊。
此时魏延已经把前来劫粮的袁军诛杀殆尽,见敌将梁纲要玩命奔逃,他从斜刺里杀出来,又堵到了梁纲跟前。
梁纲方才跟牛金对战之时,也偷眼看过,知道这恐怕是曹军之中隐藏的一个高手。
那一百骑兵竟然没有突破三百步卒,多半也跟此人有关。
此时他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再战,拨马斜着逃窜。
魏延用大刀挑起一具尸体上的弓箭和箭囊,弯弓搭箭。
毕竟未来的老魏也是能一箭射中曹操门牙的主儿,箭法也是不差的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正中逃跑的梁纲后心。
梁纲应声落马,牛金喜滋滋的上前,把梁纲脑袋割下来,这算是取了人头功。
一场小小的遭遇战算是胜利了,丁辰纵马来到前面。
见到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数百具尸体,有的没了脑袋,有的断了胳膊,有的腹部被刺穿,五脏六腑淌了出来,丁辰作为一个敬畏生命的现代人,有种要作呕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但是这些还没有凉透的尸体却提醒了他,越是在这个时代越要自私心狠,要不想被蝼蚁一样踩死,那就要成为人上之人,让更多的人保护自己,牺牲更多人的命来保护自己的命。
他一个小人物如此,那些诸侯们杀来杀去,本质上也是如此。
诸侯们既然走上了争霸天下的路,就没有后路可寻,就像丛林中的猛兽,争夺森林主宰权一样,赢者赢得一切,输者输掉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与妻儿。
这一点灭人无数,抢夺人妻无数的曹操最有发言权。
看着魏延笑吟吟的策马过来,丁辰满意的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不得不说,今天要不是有魏延这个隐藏的大杀器,此战必败无疑。
粮草被劫,必然会影响到前方作战的曹军。
断粮道,的确是个以小博大的好计策。
……
“快!快!”
山路上,夏侯惇率领五百骑兵心里火燎的正在急速行军。
虽然苦县前线曹军与袁军激战正酣,但是曹操却不得不派他分兵前来。
此前约定曹、吕、孙三家共同伐淮,袁术当然看的明白,他自己一方绝对抵挡不住这三方进攻。
于是孤注一掷,把精兵强将派出去,专门袭扰三家运粮通道,如此或许还有取胜的可能。
果然吕布孙策的粮草相继被毁。
两方不得不延缓进攻,并派出主要将领率军回去保护自己的后方运粮通道。
曹操收到消息之后,也预感到自己的粮道恐怕也不能幸免,军粮大概也遭劫了。
毕竟一开始都没有预料到袁术会如此大胆,大家把事情想简单了,让丁辰负责运粮,他是个文官,那还不是被对方一劫一个准儿么?
但是就算粮草被劫,曹军作为讨逆王师,也坚决不能退,必须尽快从许都运粮过来。
所以曹操紧急派出夏侯惇率领五百骑兵,前来打通后方的运粮通道。
“将军,前方便是长平县煮弩山,根据行程,我军押运粮草的队伍应当不远了,”夏侯惇的部将夏侯兰在旁边道。
虽然两人都姓夏侯,但只是上下级,却没有亲属关系,夏侯兰乃是常山真定人,夏侯惇是沛国谯郡人。
“煮弩山?”
夏侯惇喃喃自语一句,脸色沉重道:“古人云‘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这山名字可不吉利,子文运送粮草至此,恐怕凶多吉少。”
“若粮草被劫,从许都重新筹集粮草运至前线,恐要数日之后,主公又不肯撤军,恐生兵乱呐,”夏侯兰忧虑道。
夏侯惇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先看看子文是死是活再说。”
他知道经过丁辰前面做的几件事,那孩子在兄长心中分量大增。
如若因为押送粮草而送了命,兄长对大嫂恐怕没法交代。
他话音未落,就听前面军兵道:“将军你看,那队伍可是咱们的军马?”
此时他们正冲上了一座缓坡,前面向下俯视,一览无余,视野极好。
远处运粮车排成长长的队伍,缓缓向前,军兵打着明黄色的军旗,上书一个巨大的“汉”字,那正是朝廷的旗号。
这是他们的运粮队无疑。
夏侯惇勒住马缰绳喘了一口气,一时间有点恍惚了,难道都是多虑了,袁术军没有前来劫粮?
可是袁军劫了吕布与孙策,断没有放过自己一方的道理。
夏侯惇率领骑兵缓缓向前,迎面就见运粮队伍里竟然有百十匹马,还有一个马车上面拉着一车的人头。
从商鞅确立完备的军功爵制开始,军兵得胜之后,取得的敌将人头才可以记功,称为人头功。
这运粮队拉着这么多人头,还有这么多战马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运粮,还顺手立了功不成?
夏侯惇满头雾水。
第二十六章完成任务
夏侯惇催动战马,骑兵们很快就到了运粮队伍跟前。
牛金见了夏侯惇,赶紧下马行礼,“末将牛金,见过将军。”
夏侯惇看着后面完好无损的粮车,悬着的心早已放了下来,看这帮运粮军兵许多人身上带了伤,于是欣慰道:“快快请起,想必是刚刚遭遇过一场恶战吧。”
“正是,”牛金道:“方才有袁军骑兵前来劫粮,我军幸不辱使命,全歼敌军于阵前,并斩敌将首级,俘获战马八十余匹。”
“好,”夏侯惇激动的一拍大腿,大喜道:“此乃全功,牛将军功不可没,待我禀报主公,必对你有赏赐。”
本来以为粮草已经被毁,可是没想到运粮军竟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相对于缴获的这些马匹倒不算什么,关键是保证了前线粮草供应,不至于让大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样算下来,牛金的功劳可就大了。
可是对面的牛金脸色却比较尴尬,吞吞吐吐的道:“其实……这并非末将之功……这全在丁将军运筹帷幄之中。”
“丁将军?”夏侯惇诧异道:“你说的可是子文?
他怎么运筹帷幄了?
对了,他人在哪里?”
牛金简明扼要的把昨夜铲除细作,今天魏延大发神威,逆转战局说了一遍。
夏侯惇听得心中后怕,看来并非敌将不用心,只不过比较倒霉,碰上的运粮队伍里竟然隐藏着个扮猪吃虎的家伙。
这时候就见两匹马从前面飞驰了过来,当前的正是丁辰,身后跟着魏延。
丁辰当然是在运粮队伍的最中间,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见到前方有自己一方的骑兵到了,于是他这个主将才赶紧策马上前,见到夏侯惇,赶忙施礼道:“见过夏侯叔父,您怎么来了?”
夏侯惇打趣道:“子文,你这是什么打扮?”
“我这叫爱兵如子,与军兵同吃同住,”丁辰笑着道。
夏侯惇算是明白了,敢情前来劫粮的敌将,是被这小子阴死的。
看似一个普普通通的骑兵,却是一个隐藏的高手,就算是自己碰上也难免大意吃亏。
“别扯淡了,”夏侯惇心情也极好,翘着嘴角道:“赶紧把粮草送往前线,你姑丈恐都担心坏了。”
说着,先派一匹快马去往前线报知曹操,粮草并未被焚毁,将如期押至这一喜讯。
同时为了怕再有什么闪失,他要亲自押送这批粮草去往前线。
既然夏侯惇在,丁辰也就没有什么压力了。
就武力来说,夏侯家兄弟要远胜于曹家兄弟,夏侯惇更是曹魏名将中的佼佼者,能用出“鬼哭神嚎”之神技的有限几人之一。
一路穿村过寨,沿途竟然有许多乡绅率领百姓,在路旁送水送吃的劳军。
甚至还有不少百姓激动的跪地痛苦流涕,有种千盼万盼,总算迎来了王师的感觉。
丁辰明白其中的道理,这陈王刘宠乃是汉明帝刘庄的玄孙,勇猛过人,善使弓弩,箭法高超。
天下自黄巾军起义以来,许多郡县官兵都弃城而逃,唯有刘宠征兵自卫,保境安民,黄巾军竟然无法进犯陈国一个小小的郡国。
于是邻郡百姓纷纷前去投靠,当时陈国拥有部众达十余万人。
再加上陈相骆俊文武全才,励精图治,奖励生产,济养百姓,陈国成为天下少有的乐土,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人口稠密,粮食丰足,郡内有人产子甚至还会得到米肉补给。
而与之相邻的袁术治下两淮之地,连军队都要靠捕捉蚌蛤为生,百姓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
袁术称帝之后,向陈国要粮草,陈国自然不能给,袁术大为生气,便派张闿假装路过陈国,乘机杀死骆俊和刘宠。
趁着陈国无主之时,袁军轻松占领陈国全境,开始大肆从百姓手中劫掠粮食。
刘国主与骆国相本来就深得民心,是百姓保护神般的存在,此番骤然惨被杀害,袁军又不分青红皂白,见粮就抢,所以陈国百姓对那强盗般的军队深恶痛绝,恨入骨髓。
曹军进入陈国,用郭嘉之策,打着大汉朝廷军队的旗帜,喊出诛杀乱贼,为刘国主和骆国相报仇雪恨的口号,当然得到了陈国百姓的夹道欢迎。
陈国本来就是大汉的封国,朝廷军队前来,那就是来替天行道的。
丁辰看着路边那些跪地痛苦流涕老人,心想袁术入侵对百姓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但是对曹氏来说,正好可以将陈国纳入地盘。
要不然陈国离许都比宛城还近,刘宠虽然也号称忠于朝廷,但毕竟也是一股割据势力,对曹氏也算是一大隐患。
可陈国又是从光武帝之子明帝时代便存在的封国,到现在已经传了六代,又不好随意废除。
这下好了,袁术入侵,诛杀了刘宠,倒变相帮了曹操一个忙,解决了许都的肘腋之患。
……
快到天黑的时候,曹军大营终于出现在丁辰的视线里。
这营寨一眼望不到边,比征伐宛城的时候威武雄壮多了。
只因此战乃讨伐妄自称帝的叛逆,是为了维护汉室正统,这时候就算是袁绍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胆敢从背后偷袭许都。
所以曹军可以把主力掉到前线来。
丁辰看着运粮车一辆一辆的进入到营寨,这趟任务虽然小有波折,也算是顺利完成了。
牛金前去办理交接手续,这时候程昱走了过来,笑道:“丁郎君顺利把粮草送到,可是功不可没,要不然在下可就要头疼了,说不定粮草官的脑袋又要不保。”
他已经知道了丁辰率领的护粮队面对劫粮,奋起反抗,全歼敌军,守护住了粮草之事。
“此乃我应尽之责,先生不必客气,”丁辰微笑道。
程昱看着眼前少年神色淡然,毫无因立下功劳而沾沾自喜之相,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稳,难怪主公会如此看重。
“一会儿议事,主公特意让我来叫你一趟,咱们一起走吧,”程昱道。
第二十七章下一步计划
现在曹操议事,竟然每次都能叫上自己,丁辰听了心中十分感慨。
记得当时在宛城,想要求见曹操一面,可是被拦在外面死活都见不到呢。
想来曹操当时要像现在这般相信自己,典韦和曹安民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丁辰跟着程昱在营帐之中穿梭。
这个时候打仗,极少有夜战的,所以曹军攻打了一天苦县,虽然没有拿下来,但是晚上也休战了。
军兵从前线退了下来,待在营帐里,不准随便出来。
穿过数条甬道,越往前走,警戒越严,军兵认识丁辰的倒不多,但都认识程昱,所以没人敢阻拦。
又顺着甬道向前走了二里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营地正中有一大片空地,居中有一个硕大的帐篷,那应当就是中军大帐。
丁辰一进到帐中,就听曹操爽朗的声音笑道:“咱们的运粮大功臣到了。”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看来大家的情绪都不错。
丁辰连忙做了个罗圈揖,算是给大家见礼。
只听夏侯惇笑道:“你们猜我见他的时候怎么着,这家伙跟那个魏将军就这么一身打扮,混在普通军卒堆里,谁能认得出来是他。”
众人听了又是大笑不已,他们早已经接到了夏侯惇派来的密报。
此前曹操意识到粮草有可能被劫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隐瞒消息,然后把营中现存的粮草缩减供应,然后紧急派人回许都重新调集粮草。
若军兵有怨气,大不了把粮草管官叫来,跟他说一声“借汝头一用,汝妻子吾养之。”
但这也只能是权宜之计,仅仅能稳定住局势就不错了,让军兵饿着肚子还去卖力攻城,恐怕是不太可能。
只可惜以他的身份,代表了大汉朝廷,退军是不可能退军的。
没想到夏侯惇传来消息,丁辰的运粮队非但没有丢失粮车,还把劫粮的敌军全歼。
竟然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小胜,这倒让曹操有些喜出望外。
想来这个内侄最近总是给自己出乎意料的惊喜。
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可全心全力攻城了。
“好啊,子文倒是把劫粮者给劫了,不止斩杀了敌将梁纲,还夺其八十多匹马。”
曹操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内侄,年轻、俊秀、意气风发,面对众人,毫不胆怯,虽立大功,却安之若素,毫不在乎,竟然隐隐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不由得越看越是喜欢。
要是后一辈子弟都有这种举止泰然的气度,交给的任务再难也能完成,自己不知该少操多少心。
既然曹操都这么说了,众人对丁辰又是一整连连赞誉。
曹操及时制止道:“子文虽是立下大功,但不可骄傲,需再接再厉,另立新功才是。
粮草既然无忧,接下来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进军。”
顿了一顿,曹操脸色庄重起来,看了一眼贾诩沉声道:“当日文和所料不差,在我军兵临苦县之前,袁术已率部分军马退守淮南。
据细作来报,如今苦县内驻守的乃是袁术手下大将桥蕤、张勋、李丰、梁纲、乐就等五人,以及万余军马。
不过梁纲已被子文斩杀,城内仅剩四将了,诸公以为该当如何,才能尽快攻破城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目前曹军论数量虽然远远多于敌军,论武力,武将也能碾压城内敌将,可是对方却如同一只乌龟躲进了龟壳。
一头猛虎想要吃它**,却也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荀攸捏着胡须沉吟道:“苦县不过区区一个县城,我军人数虽多,武将虽勇,优势却发挥不出来。
就这么空耗下去,恐怕一个月也难以拿下,如此于我方不利。
依在下之见,不如留一员上将在此与桥蕤对阵,主公亲率大军,进攻汝南。
汝南乃袁氏祖地,其宗族子弟,先祖坟茔皆在那里,若主公兵犯城下,袁术必然不会坐之不理。
到时主公便可寻机与袁术决战,毕其功于一役。”
大帐之内依然沉默。
所有人都在想着荀攸绕过苦县,率领主力继续南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虽然比较大胆,但似乎却是破解目前局面的唯一办法。
丁辰远远看着荀攸,圆脸,胖乎乎的,身材也不高,看上去倒像是哪个店铺的胖掌柜,满脸写着和气生财四个字。
可是此人却绝对是被名气误导了的顶级谋士。
在五大谋士里他似乎最没有存在感,但是此人一生设奇策十二,擅长灵活多变的克敌战术和军事策略,被曹操称之为“谋主”。
就他这个放弃进攻苦县,调整主力进攻汝南的战略,在后世也有人用过,叫做“跳岛作战”。
那也是优势兵力,面对敌方顽强防守的经典战例。
“公达之策,我认为可行,就依此计行事。”
曹操攥了攥拳头,作为一个主将,要对手下的计谋有明确的判断力。
曹操有其他诸侯所没有的优点,若计策成功了,那是因为谋士谋划出众,功劳全归谋士。
若计策失败了,怪他自己选择失误,黑锅他来背。
这才是一个有担当的好老板所具备的基本素质。
底下的人才能畅所欲言,放心干活。
不像袁绍,计策失败了,怪谋士没有谋划好,计策成功了,全怪他自己英明神武。
一个当老板的,抢那么多功劳做什么?
黑锅不肯背,全甩给属下,跟所谓的“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是一个道理。
难道亡国之臣不是你选的?
最后曹操一锤定音道:“从明日起,元让率领一万人马驻守在此。
若桥蕤出城,你便寻机与其决战,若其龟缩不出,你便与其对峙。
其余人等,随我拔营起寨,兵进汝南。”
“诺!”所有人躬身应声。
散会之后,丁辰在营寨内住了一晚。
第二天曹军不再攻打苦县,而是收拾营寨器物,准备向汝南进发。
丁辰也率领一众运粮军兵返回许都。
下一步他需要往汝南前线运送粮草了……
第二十八章什么都没做啊
“蒸饼咯,蒸饼。”
“馄饨,混沌。”
“来看看咯,上好的绢帛,来看看。”
街上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们来往穿梭,小贩们吆喝着沿街售卖。
虽然在丁辰的眼里,许都的规模也就跟后世一个三四线城市差不多。
但在当今这个年代,这里却是都城,是天下最热闹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丁辰押送着运梁车又走了两天,终于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此时天已近黄昏,他让牛金去办理各种手续,他自己径直来到司空府。
想来反正回到家里也是一个人吃饭,还不如去司空府陪着姑母吃。
他姑母虽然行事低调简朴,但毕竟是地位尊崇的曹氏女主,大概也没有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说些贴己的话。
所以丁辰顺便去蹭饭,顺便跟姑母聊聊天。
进到司空府后宅,丁夫人正与曹节坐在廊檐下绣花。
见到他来了,丁夫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眉开眼笑道:“按照时日推算你也该回来了,看你这风尘仆仆的,可是刚进城么?
今天别走,就留下来在这里吃饭。”
丁辰笑道:“侄儿连家都没回,正是专程来蹭饭的。”
他又微笑着跟曹节打招呼道:“节儿妹妹也在呢?”
曹节低着头,对丁辰浅浅的行个礼,然后淡淡的道:“见过子文哥哥。”
她回头对丁夫人道:“母亲,女儿突然感觉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放下手中的刺绣,转身就走了出去。
“姑母,她这是怎么了,我没记得得罪过她啊,”丁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曹昂的缘故,曹节对他比其他兄弟们要热情的多,可是刚才曹节却对他如此冷淡,全无往日打打闹闹的情分,眉宇之间还有几分忧色。
丁夫人看了丁辰一眼,叹口气道:“是好事,也是坏事,等会儿你兄长就来了,你还是问他吧,姑母先去给你做饭去。”
丁辰更是纳闷。
又等了一会儿,曹昂来了。
曹操走后,曹昂便是这许都的主人,但是无论他们父子权势多大,都习惯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里吃饭。
在这里虽然吃不到什么山珍海味,但却是有家的味道。
在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有这么一块心灵栖息之地,比什么都珍贵。
曹昂先询问了这次粮草押运情况。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路上遭劫的事,此番听丁辰亲口讲出来,还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若是这次粮草丢了,他作为总镇后方的主将,自然也难辞其咎。
好在有惊无险,丁辰把粮食顺利送到了前线。
曹昂道:“后续粮草愚兄都已经准备好,如今运粮路线又延长了许多,你今晚回去好好歇息,明天一早就赶紧启程吧。”
“嗯!”
丁辰舒服的斜身瘫躺在毛毡上,点头应声。
然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道:“方才我在这里看到节儿,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见到我就走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是否不经意间冒犯过她?”
“你还好意思说?”
曹昂似笑非笑的看着丁辰道:“你还不知道呢,最近在许都流传着一股传言,说你……有龙阳之好。”
“啥玩意儿?”
丁辰喝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的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止住,瞪大眼睛看着曹昂,怒道:“这特么都是谁瞎传的?”
曹昂看着丁辰如此激烈的反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晒然笑道:“据说一开始是从一个叫汤阴楼的青楼传出来的,这几天我命令满伯宁详查过,抓了不少人,连那家青楼都给查封了。
但是那里人多口杂,至于这话的源头是从哪里起的,却是没有查出来。”
“等等,”曹昂神色突然凝重道:“你喜欢女人还是男人,跟节儿有什么关系,她又生什么气?莫非她……”
曹昂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妹妹是在他肩头长大的,作为一个当哥哥的,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自己水灵灵的妹子,即将被猪崽拱的事实。
特么这猪崽还是自己兄弟。
果然千防万防,兄弟难防。
他瞪着丁辰道:“不行啊,我不同意,你们是兄妹,不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这时候丁夫人端着菜出来,接着曹昂的话道:“你们是兄妹,子文跟节儿是表兄妹,又能做出什么禽兽之事出来。”
丁辰其实对曹节倒真没什么感觉,那小丫头虽然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但实在太小了,身体还没长开,还没到让他心动的地步。
也就是他的姑母一厢情愿的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曹节又不是姑母亲生的,跟他丁辰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两个人定亲一点也不违背礼法。
现在看来,曹节虽然年纪还小,但小丫头情窦初开,似乎对他感官还不错。
被丁夫人反驳之后,曹昂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默默的吃着饭。
丁夫人又对丁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且不说节儿的事,等打完这场仗,就先给你纳上几房妾室。
等生下几个孩儿,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丁辰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我尽力。”
他心里却在想着,到底是谁会给自己恶意泼脏水。
想想自己罪过什么人,义阳县的那些乡绅们大概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
再有就是,那一帮曹氏夏侯氏的贵胄子弟,对自己也有可能因嫉而生恨。
一时倒也不好判断是谁所为。
吃过饭之后,天已经傍黑了,丁辰跟曹昂共同离开。
曹昂边走边说道:“放心,我一定查出那对你造谣中伤之人,还你一个清白。”
“多谢兄长,”丁辰道。
两人分别之后,丁辰回到了自己府上。
伺候他歇息的又是白姬。
卧室里,丁辰的手不小心碰到女子那绵软的部分,那少妇却立即站直身子,正色道:“主人,奴家夫君再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丁辰连忙辩解。
“奴家的意思是,主人想要做什么的话,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少妇扭动着身躯,风情万种的凑了过来。
丁辰:“???”
第二十九章诈降之计
丁辰最终还是让白姬走了。
一句话,他不想第一次上阵厮杀,就不能刺刀见红。
第二天一大早,粮车已经装好,曹昂前来相送。
他虽然知道兄弟惦记自己的妹子,可是妹子毕竟还小,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再说退一万步想,女孩子长大了终归是要出嫁的。
妹子真到要嫁人的时候,便宜了自己兄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强。
固然可以这么给自己宽心,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猪崽儿,要拱自家水灵灵的妹子,他心里还是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曹昂整理了一下心神,正色道:“子文,你到了前线,若是有机会一定要留意那传国玉玺的下落。”
“难道兄长也对那玉玺感兴趣?”丁辰坐在马上,颇感诧异的看着曹昂。
虽然他跟曹昂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却看的出来,这是个心高气傲又至情至性的青年。
对待亲人,他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所以在宛城战场他会选择把马让给父亲。
这样的性格,可以是个好儿子,好兄长,好朋友,但却绝不是个好君主。
他没有那么冷血,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丁辰甚至都在想,将来曹昂继承曹氏基业之后,会不会废汉称帝都不好说。
此时曹昂突然对玉玺产生了兴趣,不免令丁辰惊奇不已。
曹昂却神秘的笑了笑道:“那不仅仅是传国玉玺,那上面更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到时你多留意一下就是了。”
“什么惊天秘密?”丁辰大感兴趣,
可是看着曹昂闭紧了嘴巴,看样子是不会说出来了。
丁辰心里吐槽,话起了头又不明说,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玉玺此时在在袁术手里,现在袁术根基还在,谈什么抢夺玉玺都还早。
但是袁术到最后弄得众叛亲离,身边没有多少人,想喝口蜜水都喝不到,因此气愤而死。
到那时候再抢夺就容易的多了。
巧合的是,袁术最后逃到了哪里,他是知道的……
……
启程之后,丁辰依然跟魏延穿上枪骑兵的衣服,混在骑兵队伍里。
牛金则穿着将军的服饰,走在最前面。
此时牛金虽然一马当先,但是早已没有了“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的豪气。
他知道那老魏武力惊人,那少年主将也并非纨绔,出发前连大公子都亲自来送,可见深受信任。
而他走在前面,纯粹就是为了给那少年当替身,当活靶子的。
要是路边有弓箭手埋伏,第一个就会把他射成刺猬。
虽然提心吊胆,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什么意外。
他们给城外驻守的夏侯惇留下部分粮食,然后绕过苦县,继续启程。
有夏侯惇万余军马护送,把守在城内的桥蕤等人,只能在城头上眼睁睁看着曹军运粮队伍大摇大摆的从城下穿过,却不敢出城动手。
丁辰跟随运粮队伍又行了一天的路程,便进入了汝南境内。
汝南郡下辖三十七个县,有四十三万余户,两百多万口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郡。
曹军由北向南攻打,首当其冲的便是汝阳县,此时曹氏大军正团团围住汝阳县城,往死里打。
丁辰顺利把粮草送入了营寨之中,办理了交接手续。
曹操派人把他叫入了中军大帐中。
只见曹操看着挂在帐内的羊皮舆图,背着身不经意的问道:“家里一切安好吧?”
“一切都好,”丁辰回答。
“嗯,”
曹操闷哼了一声,“一路车马劳顿,先下去歇息吧,此次征伐淮南,你虽然只是负责押运粮草,但只要能按期把粮草运到,这也是大功一件。”
“侄儿明白,”丁辰躬身告退。
曹操则继续盯着舆图,心中筹谋对策。
这汝阳县城高沟深,城防坚固,似乎比苦县还要难打。
可是他已经跳过苦县了,现在总不能再跳过汝阳吧?
那样成孤军深入了,乃是兵家之大忌。
丁辰在军营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便踏上了归程。
汝阳城依然有将领指挥猛攻城池,曹操会同一众谋士在营帐内一边等结果,一边思虑对策。
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有斥候拉着长音跑了进来。
“报——
禀司空,苦县夏侯将军误中诈降之计,全军覆没。”
“什么?”
曹操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有夏侯惇盯住苦县城内的桥蕤,他才敢放心绕过苦县,直取汝南。
可是如今夏侯的兵马没了,他的大军不就相当于后路被断了么?
“元让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如此大意。”
曹操气的一拳锤在桌案上。
他分配任务的时候,一时竟然忘了,他曹家的兄弟虽然武力稍差,但是行事沉稳,夏侯家的兄弟固然勇猛过人,但行事稍显鲁莽。
当时若留下曹仁,或者曹洪驻守,定不会误中奸计。
现在想什么都晚了,他沉声道:“看来要撤回部分攻城人马,继续回去盯住苦县守军。
另外,赶紧派人去把子文叫回来,莫要让他带着一众运粮军身涉险地。”
“诺!”
众谋士心想着,这等危机关头,主公还能想到先把运粮的丁辰叫回来,可见那少年在主公心中极有分量。
不过的确也是,以前运粮队能大摇大摆的从苦县城下穿过,那是因为有夏侯惇的军马在。
如今夏侯军不在了,运粮队再过去,那就是去送死。
……
此时丁辰随着运粮军正穿行在一条小路上。
连绵二三十里,路两边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
这个时节野草还没返青,干燥枯黄。
丁辰想着,这么一大片草地,万一要是点着了,恐怕有多少人都要烧死。
“快速通过这里,不要弄出火星,”丁辰命令道。
话音未落,就听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似乎藏着人。
魏延立即横刀立马,挡在主公前面,全神戒备。
这时候有人突然叫道:“这不是夏侯将军?”
丁辰仔细一看,草丛中果然是浑身血迹斑斑的夏侯惇,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夏侯兰以及十来个军兵。
第三十章不上这个当
“夏侯叔父,您……这是怎么了呀?”
丁辰见到如此狼狈的夏侯惇,似乎还负了伤,不由惊得七荤八素,赶紧跳下马来。
夏侯惇在他的心中,那是跟吕布、关羽、太史慈平起平坐的存在。
不止武力过人,而且武将技强悍。
碰上敌军直接放大招就好了,怎么可能落到这步田地?
此时夏侯惇看见丁辰,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又尴尬起来。
值得夏侯惇高兴的是,此时丁辰手下运粮军已经扩充至一千人。
他身负重伤,身边就剩这几个人了,本来准备仓皇脱逃,见到丁辰这运粮队,不啻于见到了救星一般。
有这支军马保护,性命自然无忧。
可尴尬的是,丁辰毕竟是个晚辈,运粮任务完成的稳稳当当。
倒是他一个做长辈的,率领那么多人与敌军对峙,却败的如此凄惨,让他脸面怎么放的下来?
“哎!”
夏侯惇长叹一口气,懊恼的道:“终日打雁,没想到叫雁啄瞎了眼。
前几日你刚走,苦县城内守将桥蕤便派人出城,说要开城投降。
我想着他们以一座孤城驻守于此,左右也无其他出路,除了投降之外别无他途,于是便答应了。
后来他说要跟我面谈,我自持武力,想着若是谈不拢,倒可以趁机斩那匹夫于马下。
我两人约定,谁也没带军兵,单独在城下碰面。
谁想那匹夫阴险的很,早已提前在城外埋伏了一支人马,骤然杀了出来。
在军兵与那匹夫夹攻之下,我不是敌手,受伤败逃。
然后他城内军兵顺势杀出来,趁我手下群龙无首之际,给诛杀殆尽了。”
夏侯惇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为自己被屠戮的手下感到心痛。
丁辰心想,看来真实的战场跟游戏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在实战中并没有武将技,夏侯惇虽然勇猛,但是面对四面八方的敌军围攻,也无法开无双。
有一点现实倒是跟游戏挺相符,那就是智力都不高。
无论夏侯惇还是夏侯渊,都曾中过不少敌人的诡计。
不过在这一世夏侯惇既然成了他丁辰的长辈,丁辰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叔父的智商再被敌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丁辰出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介怀,不知叔父这是准备去往何处?”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汝阳前线,向兄长负荆请罪。”
夏侯惇灰头土脸的道:“若兄长允许我戴罪立功,我便率领人马重新杀回来,踏平这苦县,以解先前之恨。
如今我兵马已然损失殆尽,你这运粮队也不能再往前走了,不如随我一起回汝阳,然后再重新杀回来。”
丁辰看了看周围那一人高的野草,再看看眼前的夏侯惇,自然想起了未来的博望坡火战。
这地形,这草地,这时节,简直是用火攻的最佳时机。
他沉吟了片刻道:“叔父,要想拿下苦县,或许不用去汝阳调兵,用我这运粮军马就足够了。”
“你这点军马就想去攻城?”
夏侯惇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你……你这也太儿戏了吧,此时城内至少还有五千军马,你这千八百人,又是屯田军,且没带攻城器械,恐怕到不了城墙根,便全军覆没了。
你别异想天开,先前吃了败仗的是我,又没你任何责任,不用担心折返回去会受到惩罚。”
“叔父,我这点人怎么会去攻城呢?”
丁辰笑道:“您先去前面歇息片刻,包扎一下伤口,给我两个时辰的工夫,若是不成,咱们再回汝阳也不迟。”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人劝?”夏侯惇觉得丁辰的话十分荒唐。
但是见丁辰坚决的态度,只好妥协道:“好吧,我去前面等你。”
固然他是长辈,但这是在行军打仗,两人没有上下级的隶属关系,夏侯惇也无法给丁辰强行下命令。
只好先去前面等着,看这年轻人碰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就知道不听老人言的坏处了。
夏侯惇由丁辰派出的一百运粮兵保护,向汝阳方向前进。
直到走出了草阵,在路边扎下个帐篷,且等且休息。
他心中暗自组织词汇,想等年轻人撞到南墙之后,给年轻人好好上一课。
失败的经验,他可是有很多的……
……
草阵里,丁辰下令军兵继续前进,同时把牛金叫过来,仔细交代了一番。
牛金的脸像苦瓜一样,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带领五百军兵急行军。
跑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出了草阵,抬头便可看见远处苦县的城墙了。
牛金硬着头皮率军来到城下下面,对着城头上的军兵弱弱的叫道:“大汉曹司空帐下,颍川郡颍阴县屯田都尉牛金在此,谁敢战我?”
“什么玩意儿?”
正在城头上巡逻的桥蕤愣一下,对身边的几位将领笑道:“区区一个屯田都尉,也敢来叫阵?”
其实他们的斥候一直在打探着曹军运粮队的行踪,毕竟袁术安排他们驻守苦县,本意就是为了牵制住曹军。
可没想到曹军主力竟然绕过了苦县,开始进攻汝南。
那么苦县这支驻军所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便是切断曹军主力的补给线,迫使曹军撤军了。
前几日桥蕤亲眼看见运粮队伍路过苦县,这几日定然要返回许都,所以击败夏侯惇之后,他正准备安排伏兵,把运粮军给歼灭。
可是万万没想到,运粮军如此大胆,竟然主动在城下叫阵了。
“曹军的运粮队,莫不是疯了吧?”年近四旬的桥蕤,捏着修剪的极其整齐的胡须,冷笑不已。
旁边他的部将李丰凝重的接口道:“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将军既然能使出诈降之计战胜夏侯惇,安知曹军不会用出诱敌之计?
说不定他们设下了埋伏。”
桥蕤轻蔑的笑了笑道:“就算要埋伏,至少人数也得够才行。
我等刚刚战胜夏侯惇不久,曹军主力还远在汝阳,根本来不及回军,这是运粮军无疑。
斥候早就报来,曹军运粮队伍不过千人,还都是屯田军,战力极差。
他们定然是想虚张声势,故作疑兵,唬得我等不敢出城,他好蒙混过关,逃回许都。
可是,我偏不上这个当。”
第三十一章情况不妙
“来人,抬枪备马,”桥蕤大声道:“待我率三千军马出城,把这运粮军诛杀殆尽,方不负主公对我等知遇之恩。”
他看了旁边诸将一眼,“张勋将军把守城池,李丰将军给我压阵,看我斩此来将。”
“诺!”众将齐声答应。
袁术撤离前,留下桥蕤、李丰、梁纲、张勋等数员大将镇守苦县。
其中桥蕤被袁术封为大将军,深受信任,是这支军队的主帅。
主帅的命令自然没人敢反驳,更何况桥蕤分析的也没错,现在曹军恐怕刚刚收到夏侯惇战败的消息。
想要重新派军前来,至少也要一天以后。
既然没有曹军主力接应,还怕运粮军作甚?
桥蕤一声令下,点齐三千军马,冲出了城去。
此前他们与夏侯惇一战,夏侯惇手下乃是曹军之中最精锐的青州兵,平常军纪极差,但战力非常强悍。
虽然群龙无首,但个个悍不畏死,奋勇拼杀,败而不溃。
以至于袁军有组织的进攻,却依然付出了死伤六千余人的代价,才把万余青州兵歼灭。
所以袁军也只能算得上惨胜,一战之后,整个苦县城内只剩下五千军兵。
此时桥蕤带走三千能战之军,城内只剩下两千人了,且大多都有轻伤。
……
牛金作为诱敌之将,心里慌的一匹。
他心里清楚自己带的这五百屯田军都是什么货色,平常调戏调戏屯田流民家的漂亮媳妇,欺负欺负小姑娘都是一把好手,真让他们上阵打仗,那可就拉稀了。
牛金心里暗暗祷告:敌将千万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前面有埋伏,你们应当能看得出来吧。
可是事与愿违,护城河上的吊桥嘎吱吱的放了下来,城门打开。
桥蕤虽年近四旬,但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手持长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身后跟着李丰与三千步卒。
列阵之后,李丰压住阵角,桥蕤拍马上前,横枪立马冷笑道:“尔区区一屯田都尉,来叫什么阵?
吾乃袁公帐下桥蕤是也,速来受死。”
说着,挺枪便刺往牛金。
牛金赶紧横枪格挡,两枪相碰,顿时碰的双臂发麻。
只这一下,牛金已经判断出自己绝非这桥蕤的对手,不过想要硬挺的话,也能挺几十个回合不至于落败。
可是没有意义啊,他大叫一声道:“好厉害,我非你敌手,换人来战。”
说着,一拨马头,带领手下早已吓得腿肚子朝前的屯田兵,撒丫子向后跑去。
远处山坡上暗中观阵的丁辰恨的牙根子痒痒,恶狠狠的对旁边的魏延道:“既然是诱敌,总需装的像一些,至少大战几十个回合,最好身上再带点伤,然后再顺势退去。
可特么这牛金,刚跟对手战了一招便往后退,还能再怂些吗?
以后若有机会,得把这帮屯田兵好好练练,看我不把这帮怂货练出屎来,算他们拉的干净。”
“这便是主公苟全性命的精髓吧,”魏延叹息道。
丁辰冲魏延翻了翻白眼,“你这货倒会活学活用。”
……
桥蕤见牛金接了一招便败走,更加确定此人就是前来吓唬人的,于是长枪一指,下令道:“随我追!”
在他的率领下,两千军卒与前面的五百军卒展开了追逐战。
别看曹军屯田军打仗不怎么样,但是逃跑却很在行。
没办法,他们打又打不过,逃的慢的早就死了,能活下来的都是腿长跑的快的。
所以曹军虽然是败退,但是与追击的袁军距离,竟然有越拉越大的趋势。
再这样下去就跑没影了。
好在牛金还没忘记是来干什么的,在前面压住阵脚低声呵斥道:“都特么给老子跑慢些,你们也不怕跑丢喽。”
总算逃入了草阵中的小路上,他们按照约定,迅速钻了路旁边的深草丛中。
同时又钻出五百军兵接替他们,引诱袁军继续向前。
所不同的是,后来接替的这五百军兵,浑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桥蕤率领军兵冲了进来,李丰在旁边提醒道:“将军,此地杂草颇高,小心有诈。”
桥蕤迟疑了一下,陡然看见前面小路上,曹军运粮的马车正在缓缓后撤,他大声吼道:“曹氏运粮军尽在此处,给我速战速决。”
说着率人掩杀过去。
追上那运粮马车,却发现赶马车的人早就把马卸下来,骑着向前跑了。
可是听着前面有车轴嘎吱嘎吱响,似乎有马车在飞速逃窜。
桥蕤断定那必是运粮军在逃命,于是又带人追了过去。
不知不觉就追了十几里路,却依然没有发现曹军运粮队在哪里。
桥蕤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止住队伍道:“情况不妙,快撤出去。”
话音未落,突然鼻子中闻到烧焦的味道。
他大声道:“不好,敌方要放火,后队变前队,速速原路撤回。”
等命令传到最后面,已经是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向前行进了不到二里,便发现滔天的大火已经封住了去路。
军兵们吓得鬼哭狼嚎,再也不听指挥了,开始四散逃命。
但是曹军放火也是很有讲究的,如果此时从空中看去,方圆数十里的草场内,有一个直径十几里的火圈。
桥蕤所率领的军兵正好被包围在火圈之内。
这大火正是牛金率领的那拨人所放,而诱敌的那波人早已逃出火圈之外,且身上湿透了,即使有些许的火苗与浓烟,也能坚持往外逃。
可是袁军就惨了,火借着风势掀起滔天的火浪,粘到衣服上,便再也拍打不灭,翻滚着嗷嗷直叫,直到不能动弹,一条人命烧成焦炭为止。
即使没有被点燃衣服,一圈大火的燃烧之下,火圈中那一小片空地的含氧量迅速降低,大部分人不明所以,卡着喉咙被活活憋死。
桥蕤李丰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军兵惨死,心中悲痛欲绝,好在他们两个是有马的,硬着头皮向火墙冲了过去。
毕竟是杂草引燃的大火,虽然看着凶猛,但是却不如木柴燃烧热量高。
桥蕤李丰的眉毛胡须以及马鬃毛都给烧光了,竟然冲出了火场。
逃到草阵之外,疾驰中的两人只有一个心思,赶紧逃回苦县,紧闭城门,再也不出来了。
可是他面前却迎来一个红脸枪骑兵……
第三十二章不杀之由
见到对面的红脸骑兵,桥蕤和李丰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勒住了马缰绳。
只见对面那人横刀立马,脸色庄重的大声道:“大汉籍田令麾下,枪骑兵魏延在此,谁敢战我?”
“什么东西!”桥蕤和李丰对视了一眼。
若不是在这种环境下,两个人恐怕会笑喷出来。
曹军也真有意思,先前城下叫阵的是典农都尉,如今前来拦击的又是籍田令麾下的枪骑兵,话说这帮人是来搞笑的吧。
那屯田都尉武艺平平,仅仅是引诱他们进入了圈套。
想来眼前这个半军半农的枪骑兵恐怕不止武艺粗糙,大概连脑子也不好用,一个小军卒竟然就敢前来拦住他们两个将军。
“是你自己找死!”
李丰怒吼一声,催马上前,一枪扎向魏延小腹,准备把对方挑飞。
他不想耽搁时间,这一枪用了全部气力,势大力沉,如同苍龙出海,就算碗口粗的树木都能一枪刺穿。
只见魏延单手持刀,随手一挥。
“当”的一声脆响,大刀砍在枪杆上,李丰双臂顿时被震的没有知觉了,手里的长枪再也拿捏不住,瞬间飞上了天空。
李丰当即心中骇然,这人有如此气力,能轻轻松松的一招磕飞自己的兵器,岂是一个普通枪骑兵?
可是却穿着枪骑兵的衣服,太特么阴险了!
他自知不敌,拨马就要逃。
可是魏延哪给他逃的机会,催马上前,一刀砍在李丰胸前。
李丰大叫一声摔下马来,蹬了两下腿,气绝身亡。
这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的事,后面的桥蕤都看傻眼了。
谁能想到一个半军半农的枪骑兵如此厉害,一刀便斩了他手下大将。
他自问,就算他也没有这样的武力。
只是对方拦住了去路,往回退又是一片火海,桥蕤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魏延倒也不敢怠慢,双手持刀,跟桥蕤战在一处。
桥蕤武力要比李丰高的多,再加上已经对魏延足够重视,魏延也不可能一招制敌了。
但是很快魏延也就觉察出来,这人也不怎么样。
从这方面来说,看来自己的武力已经不弱了。
又过了三五个回合,桥蕤支撑不住,也无心恋战,拨马想逃。
魏延看准机会,一刀砍在桥蕤马头上,那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把桥蕤掀下马来。
桥蕤摔倒在地下,还没爬起身,魏延的大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要不是丁辰有令,对桥蕤抓活的,魏延也没必要废这么半天力气,早就一刀杀了。
“你命在我手,降是不降?”魏延端坐在马上,手中大刀在桥蕤肩头压了压。
桥蕤虽然头发胡子被烧,模样极其狼狈,但是依然挺着脖颈大声道:“要杀便杀,那么多废话做甚?”
“咦,看不出来,你骨头倒还挺硬,”魏延大感兴趣。
用刀背在桥蕤肩头敲了一下,桥蕤吃痛不住,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但是紧接着又站立了起来。
这时候从旁边草丛中跑出数百军兵,把桥蕤团团围住,又有人拿绳索把桥蕤绑上。
桥蕤自知无法逃脱,心中万念俱灰,也没有反抗。
丁辰从人群中策马出来,上下打量着桥蕤,他方才命人抓了几个舌头,自然能辨认出眼前这人的身份。
他微笑着道:“袁术大逆不道,妄自称帝,桥将军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何必跟他一条道走到黑。
如今将军大势已去,不如就此重归朝廷,也省的身被骂名而死,祸及家人。”
桥蕤哼了一声,凛然道:“我家主公乃四世三公之后,身份尊崇,且对我恩重如山,我唯有以死报之。
要想让我堂堂大好男儿,投降一个宦官之后,休想!”
说着一挺脖子,显然是准备激怒丁辰,主动领死。
丁辰没想到袁术手下也有如此忠心之人,想来那袁术曾经占据那么大的地盘,从一个空有其名的公子哥儿,成长为坐镇十一郡,统领十七万人马的大诸侯,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可是真要杀了桥蕤么?丁辰有点舍不得。
丁辰想要劝降桥蕤,其一是想用他叫开苦县的城门。
至于其二……据历史学家考证,这桥蕤极有可能有两个女儿,分别叫大桥和小桥。
(建安四年,策欲取荆州,以瑜为中护军,领江夏太守,从攻皖,拔之,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三国志·吴书·周瑜传》)
孙策周瑜攻皖城,娶二桥是在建安四年,现在才是建安二年,还有两年的时间。
如今他要是把桥蕤押回许都,那二乔姐妹迫于无奈,会不会主动前来献身救父?
丁辰脑补着将来有那么一天,那二桥姐妹花逼入许都,面对冷漠的世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结果丁大善人适时出现,挺身而出,见缝插针,黑天白日,与姐妹花商量如何营救她们的父亲……
最后姐妹花对义薄云天的丁大善人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三个人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想想就来劲……
此时魏延却不知道主公在想什么,他见桥蕤如此刚强,早已举起了大刀,就等着主公一声令下,斩这匹夫首级。
可是丁辰却摆了摆手,示意魏延收起那玩意。
魏延很是不解,对于这么一个武艺低微的敌将,有什么值得主公看重的。
他哪知道主公看重的是这敌将女儿的身子……还是两个。
这时候丁辰招了招手,把魏延叫过来,叮嘱了一番。
既然桥蕤暂时指望不上,就只能再想别的方法打开苦县城门了。
此时火势已经渐渐熄灭,魏延得到命令,率领率领百十军兵去火圈里捡那没烧烂的袁军军旗残片。
这年代还没有诸侯有实力为手下军兵打造专属军械铠甲,所以所有军兵穿的都是大汉军服,除了所打的旗帜不同外,其余看上去都差不多。
紧接着,魏延抱起李丰的尸体上马,打着残存的袁军旗帜,装作败逃的样子仓皇跑到苦县城下。
隔着护城河高声叫道:“快打开城门,将军身受重伤,我等奋勇拼杀,才把将军救了回来。”
就等着城头上的人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魏延便率人立即率人冲进去,斩首敌将,苦县就夺下来了。
可是城头上的张勋却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乃将军亲兵护卫,”魏延根据丁辰所教,高声答道。
第三十三章恭迎王师
“快放下吊桥,曹军追过来了,”魏延焦急的说着。
后面牛金率领一众军兵,打着曹军的旗帜装作追兵,杀了过来。
城头上的张勋沉吟片刻,低头问道:“尔即为李将军亲兵,可知道他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底下的魏延噎了一下,他特么哪知道怀中这具尸体有几儿几女?
甚至连这人姓李都不知道。
这种情形下,蒙对的几率太低了,好在魏延还算机灵,高声答道:“我是临出征前才被李将军提拔为亲兵,哪知这些?
不要再多说了,曹军杀过来了。”
张勋却继续道:“既然如此,我问你这苦县城内有几座军营,分别门朝哪开?”
魏延闻听顿时傻了眼,不知道李丰有几儿几女倒也罢了,可既然声称李将军亲兵,总不至于连城内军营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见他答不出来,城头上的张勋早已有了判断,冷笑道:“尔等曹军这点雕虫小技,还敢在我面前献丑?
来人,放箭!”
城头上立即冲出百十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羽箭由上而下,向魏延射了过来。
魏延见装不下去了,用李丰的尸体挡着箭,大怒道:“混账东西,还不打开城门出来受死?”
城头上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话,羽箭像雨一样射了下来,转眼之间已经有十几个军兵中箭。
魏延只好带人退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魏延骑在马上,后面拖着双手被绑住的桥蕤来到城下,大刀横在桥蕤脖颈上,对城头上高声道:“尔等看看这是谁,他已全军覆没,尔等若负隅顽抗,这便是下场。”
城头上的张勋见被抓的是桥蕤,不由得大惊失色。
刚才见到李丰的尸体,他心中还有一线希望,可是看到桥蕤都成了俘虏,那出城的军兵必然已经全军覆没了。
魏延说着,刀背在桥蕤肩头用力一敲,试图把桥蕤敲跪地下,进一步打击袁军士气。
可是桥蕤却咬着牙硬抗了一下,挺直脖颈高声道:“张勋将军,我等深受主公厚恩,今主公托付此城,我等当以死报之。
你需紧紧守住城池,待主公大军归来之时,必是首功。
我失手被擒,再也无颜面见主公,告辞……”
说完这几句铁骨铮铮的话,他脖颈主动向刀刃上凑了过去。
魏延赶紧撤刀,桥蕤脖颈上只是划了一条血线,却没出血。
“匹夫想死?老子偏不让你死!”
魏延大怒,跳下马来,一拳打在桥蕤脸上。
桥蕤浑身被绑,绳头还在魏延手里,根本无法抵抗,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瞬间被放翻在地。
魏延还不算完,把倒在地下的桥蕤一阵拳打脚踢,不一会儿桥蕤便被打的鼻青脸肿了。
但是桥蕤却依然咬着牙,对城头上的张勋吼道:“放箭,快放箭,让我与这贼厮同归于尽。”
固然桥蕤想求一死,但是张勋却没有胆量,下令对自己的主将放箭。
哪怕主将已经被擒。
这时候魏延指着张勋喝斥道:“这苦县早已成为一座孤城,且卡在咽喉要冲,我曹氏大军不日将至。
且问你城内还有多少军马,你确定能守住此城么?
你确定你家主公会派军前来营救?
如若不能,还不趁早打开城门。
如若不然,待我大军围城,城破之日,你等全都难逃一死。”
只见城头上的张勋神色凝重,沉吟了片刻,从垛口上消失了。
底下的魏延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动静,忍不住继续喊话道:“喂,你是降是战,倒给句痛快话,躲起来是什么意思?
这是能躲得过去的么?”
城头上军兵依然在,但是无论魏延怎么扯着嗓子吼,张勋却不再出现了。
最后魏延喊得口干舌燥,也没人搭理他,只好牵着桥蕤回来报告丁辰。
丁辰见桥蕤被魏延揍成这幅猪头模样,心中忍不住想,那二桥姐妹花要是知道她们的父亲被打成了这等样子,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一闪即逝,他现在最紧迫的是要拿下苦县。
苦县军兵与青州兵经过一场鏖战,方才又烧死了那么多人,根据舌头的供述,此时城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可是张勋竟然执迷不悟,想要顽抗到底。
既然如此,丁辰想着,自己只能陪夏侯惇回汝阳调集主力军兵来攻城了,反正城内就剩那么点人,攻起来也很容易。
这时候,突然有斥候前来报告:“禀将军,苦县守将弃城而逃,如今城门已经大开。”
丁辰不知道的是,张勋对袁术远没有桥蕤那般忠诚。
方才桥蕤出城的时候已经带走了所有能战军马,城内留下的只是两千受伤的残军,且士气极低,根本不能再战。
张勋琢磨着,正如魏延所说,这苦县处在咽喉要冲,曹军不可能不来攻打。
可是他手下人马已经构不成什么防御,只要曹军来到,一攻即破,不可能守住。
张勋不想投降曹军,也不想坐地等死,于是带着亲信将领跑了。
丁辰闻讯,大喜过望,让魏延率领人马先进城探查一番。
过了一会儿魏延回来报告,城内剩有两千伤兵,群龙无首,全都愿意投降。
其实张勋并非主将,他想要弃城而逃,但是底层的军兵却没人愿意跟着。
只因袁术对待手下亲信将领虽然不错,但是对待底层军兵就比较刻薄了,以至于普通军兵要捡河蚌充饥,自然全都离心离德。
此时眼见袁氏是战败了,军兵没有人愿意再给袁氏效力。
反正到哪里都是吃粮当兵,降曹也是一样的。
丁辰喜上眉梢,立即派人去前面请夏侯惇,他自己则率领魏延进城。
进入到这座被曹氏大军攻打数日却没有拿下的城池,丁辰心中十分感慨,谁能想到为了夺这么一座县城,便死伤了数万人。
看来战争的确是绞肉机。
要不华夏大地上,从灵帝时期的五千多万人口,杀到三国后期,仅剩下了七百多万,死的都是无辜的平头百姓。
这自己人之间的杀戮,不亚于任何一次外族入侵。
若想阻止杀戮,提前结束乱世,重回大一统是唯一的选择。
丁辰摇了摇头,把这些悲天悯人的想法先放一放。
只见苦县城池不大,道路狭窄,房屋也比较低矮。
路边有乡绅率领着百姓前来跪拜,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带头高声喊道:“我苦县百姓,恭迎王师归来。”
“恭迎王师!”
“多谢将军,为我国主报仇……”
第三十四章罪责难逃
近十几年来,虽然天下纷争四起,民不聊生,但是陈国却在国相骆俊的治理下,富国强兵,轻徭薄赋,百姓生活安定,安居乐业。
这苦县乃陈国第一大县,更是人口密集,粮草丰足,相比这乱的不成样子的天下,这里简直是人间乐土。
可是一朝风云突变,打破了他们的美好生活。
袁术派人暗杀了他们的国主与国相,袁军像强盗一样的闯进了他们的家园,见到粮食就抢,见到女人也抢,谁若反抗就杀。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安定日子的陈国百姓哪见过这个,一时间大家感觉从云端坠入了地狱。
可是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又能如何?
只能眼睁睁看着袁军在自己面前抢走自己的粮食,祸害自己的妻女。
这时候他们才豁然想起来,自己不止是陈国子民,同时也是大汉的子民。
有能力且有义务为自己主持公道的,恐怕只有近在咫尺的许都朝廷了……
……
红日西斜。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杜鹃在耳边发出阵阵悲鸣,似乎在对这一方百姓所遭受的苦难,表达哀怨与叹息。
丁辰跨马走在苦县街头,享受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百姓顶礼膜拜。
他们之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劫后余生的妇人,俱都对眼前的少年将领感激涕零,恨不得结草衔环以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丁辰在上一世的和平年代,很难有机会当英雄,很少有人能同时被千人万人感激。
除非能袁老那样。
可是他自从来到这个狼烟遍地的世界,却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人生,方才一个举动便杀了三千人,一不留神又成了这上万人城池的救世主。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玩一款《帝国时代》之类的战略游戏,但是游戏里的每一个农夫、矿工、军兵,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都有父母妻儿,亲朋故旧。
痛了会哀嚎,伤了会流血。
他作为这个游戏的玩家,感到无比的沉重。
这个游戏太血腥,他不想玩,但是已经入了局,也由不得他了。
穿过叩谢的百姓,很快来到袁军军营。
两千受伤的袁军兵士早已经放下了武器,双眼无神的坐在营地里,大概是在对未知的命运感到迷茫。
倒是魏延已经高兴坏了,意气风发的骑马跨刀,在俘虏面前来回飞驰,耀武扬威。
这些天来他摧枯拉朽一般的收割着袁军将领的人头,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原来这世间的武将,也不过如此啊。
就连打败了夏侯惇的桥蕤,在自己面前也走不过十几个回合,难道……自己的武力……已经高到了可以碾压夏侯惇的程度?
看着有些飘了的老魏,丁辰不由揉了揉眉心,看来应该给这货降降温,让他认清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
营帐里,蓬头垢面的夏侯惇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脸色灰暗坐在地下闭着眼睛沉思。
他面前躺着的是伤势更重的夏侯兰,腹部被扎了一枪,仅仅用布条给勒住了,血依然在往外渗,肩上背上所中的箭杆虽然被砍断了,但是箭头依然留在肉里。
如不尽快救治,必有生命之忧。
“将军,你不该听信那丁郎君之言,在此耽搁,应尽快赶去汝阳,向主公请罪,请求将功折罪。”
夏侯兰虚弱的道:“不能给袁军以喘息之机,将军要率军杀回来,拿下苦县,诛杀袁军,为咱们死去的兄弟报仇啊。
咱们那万余兄弟,不能白死。”
“我自然知道,”夏侯惇想起此前自己那一众手下,不由的仰天叹息。
他带的青州兵是曹军之中最精锐的,同时也是军纪最差的。
在宛城之战的时候,还曾经因为劫掠百姓,还被于禁攻击过。
但夏侯惇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主将,以他在曹操面前受信任的程度,手下违反军纪的军兵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这样久而久之,他这支军队自然就生出一股江湖草莽之气,他是带头的大哥,带领一帮兄弟们纵横决荡,博一个好的前程。
这样的军队,“大哥”让打哪儿就打哪儿,有劲一起使,有福一起享,上下一心,战斗力自然极为强悍。
可是万万没想到,夏侯惇因为自己的一个失误,竟然遭遇如此惨败。
可怜那万余兄弟,虽为天下最英勇的军队,却因为他不在场,群龙无首,而被当做猪羊一样的杀戮。
饶是夏侯惇见惯了生死,想起那一帮弟兄,眼角也忍不住有泪液流出,他看着眼前的夏侯兰,沉声道:“你伤的如此之重,我要走了,你怎么办?”
“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夏侯兰惨笑道:“为将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正是最好的归宿么?
将军就把末将仍在这里,自生自灭便是。
末将今生有幸,能在将军麾下效力,已经死而无憾。”
“不行!”
夏侯惇攥了攥拳头,决绝的道:“当时我们就说过,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
我就算背,也要把你背到汝阳。”
他顿了顿,红着眼睛道:“那万余兄弟已经因我而死,如今就剩下了你们这几个,我不能再抛下你们任何一个。”
他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夏侯兰以及帐内的侥幸逃脱的几个青州兵,只感觉浑身热血沸腾,均觉得今生能在夏侯将军麾下效力,就算现在死,也值了。
“将军,我等身份卑微,何德何能,能让将军如此厚待。”
“愿为将军成仁取义,万死不辞。”
“将军,走吧!”
……
一众军兵全都跪倒在夏侯惇脚下。
夏侯惇把大家搀扶起来,看了看外面即将落山的太阳,决绝的道:“不等了,既然子文不听良言相劝,就去问他要一辆马车,拉上伯正(夏侯兰),咱们一起去汝阳。”
虽然丁辰执意要去碰一碰苦县试试,但是夏侯惇心里真的不认为,丁辰以一千屯田军能拿下墙高沟深的苦县。
那可是陈国第一大县,当时曹军数万大军打了数日都没打下来。
此时城内至少还有数千军马,用一千屯田军,如何攻城?
只不过这支运粮的队伍主将是丁辰,他无法发号施令罢了。
“子文要去,就让他去吧,”夏侯惇叹息道:“我自己罪责难逃,自身难保,也顾及不了他人了。
咱们走。”
话音未落,突然有传令兵跑进来,向夏侯惇施礼道:“丁将军请夏侯将军入城。”
第三十五章为夏侯兰治伤
“入城?入什么城?”夏侯惇愣了一下。
“入苦县!”军兵回答。
夏侯惇听了顿时目瞪口呆,如同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呆呆的立在当场。
丁子文那小子……还真用一千屯田兵……把苦县给拿下来了?
城内那数千袁军,难道都是纸扎的不成?
夏侯惇怎么听着有点像开玩笑,可是想来这种军情,丁辰怎么可能开玩笑。
帐内夏侯兰等其他军兵也是瞠目结舌,如同变成了泥塑一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帮人吃惊的表情,传令兵表示很有经验。
他微笑着解释道:“方才丁将军派人将袁军诱入草阵之中,一把大火,袁军全军覆没,并且斩杀敌将李丰,活捉桥蕤,城内守将自知不敌,弃城而逃。
故而我军轻而易举,拿下了苦城。”
夏侯惇听了,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心里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丁辰是利用了火攻。
其实自古各种兵书战策中,把水火等自然现象引为己用的记载不胜枚举,关键就看你会不会活学活用。
真正用好了,以少胜多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可惜,他夏侯惇打仗从来只靠刚勇,不会用计谋。
他由衷的叹道:“我本以为能用计的,只有奉孝、文若那种人。
没想到子文竟然也会用,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跟丁辰岁数差不多。
可是如今丁辰已经能独挡一面,立下这么多战功而封侯了,反观自己的儿子,寸功未立,却终日夸夸其谈,眼高手低,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着实让人心烦。
“走,进城,先找郎中为伯正治伤。”夏侯惇心情大好,随口命令道。
早有人做了一副简单的担架,将夏侯兰抬了起来。
夏侯兰听夏侯惇依然记挂着自己的伤,心中尤是感激,试探着道:“既然丁郎君拿下了苦县,那将军在主公面前,罪责是不是就不大了。”
“当是如此,”夏侯惇一边走着,一边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想过,这次自己全军覆没,对整个战局最大的影响就是,大哥不得不抽调前线攻汝阳的军队,前来盯住苦县。
大哥率军攻打汝阳那样的大城本来就不容易,如今反而因自己失误往下抽调兵马,必然对攻城的军队士气影响极大。
到时大哥虽然不至于杀自己,但为了给大家做样子,绝对不会轻饶。
可是此番丁辰拿下了苦县,歼灭了这支袁军,那么大哥就没必要抽调军马前来了。
如此,自己的罪责自然要小得多了。
夏侯惇摇头苦笑道:“没想到子文这孩子不止自己立了功,还顺便帮我脱了罪,让我这当长辈的情何以堪?
我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古灵精怪的。
上次在宛城就是如此,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把张绣给骗降了。
以后我打仗,说什么都要带上他,有这鬼精灵在旁边,咱至少吃不了亏。”
“是啊,”夏侯兰叹息道:“前几日若是他在这里,咱们那帮弟兄也许就不会死了。”
一句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很快就进了城,在袁军军营见到了丁辰,夏侯惇面对小辈还有些不好意思。
丁辰连忙赶过来,对夏侯惇小声道:“叔父快来帮我,这帮袁军俘虏该如何处置,我没有经验,可就劳烦叔父操心了。”
这两句话,夏侯惇听了极为受用。
看看,这孩子会做人呐,明明是帮了自己大忙,但却让他说的好像自己是来帮他的似的。
如此保全了面子,夏侯惇自然承这个情,挺胸抬头道:“放心,你忙你的,这里交给我就行。
另外,你赶紧派人去找个郎中,我这位副将伤的很重,需要治伤。
他流血太多,最好抢些人参之类的补补气血。”
夏侯兰苦笑道:“将军,末将哪有那么娇气,再说这县城刚被袁军劫过,哪还能抢到什么人参?”
人参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士绅家里虽然有,但是也不会轻易拿出来。
他们刚入城,怎能就去抢东西呢?
夏侯惇恼怒的瞪着眼睛道:“只要能救你命,就算抢了又怎么,怕他作甚。”
“叔父,先不说人参的事,找郎中要紧。”
丁辰对夏侯惇的土匪作风简直无语,记载里荀彧等一帮文士们也曾劝过他,但他不听,直到后来曹魏奠定基础之后,才收敛了许多。
丁辰命牛金出去找郎中。
不过盏茶工夫,就见牛金带着三个背着箱子的人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个身着锦衣的老者。
“这么快?”夏侯惇感到诧异。
却见牛金神色古怪道:“末将只是随便问了个人,说要给将军治伤,马上就来了这三位自称是郎中的。”
一个背药箱的老人上前恭恭敬敬的对丁辰施礼道:“我们都是这苦县的郎中,小将军为我们驱逐贼寇,我们感激不尽,能为伤军医治乃是分内之事,岂能有丝毫耽搁?”
说着三人同时打开药箱。
只见药箱里有各种银针药剂,都是郎中无疑。
三人立即开始给夏侯兰治伤。
这时候后面跟着的一位老者站出来,客气的道:“老朽是开药铺的,但凡缺什么珍惜药材,人参鹿茸什么的,老朽那里应有尽有,只要能给将军治伤,老朽分文不取。”
又有一个老者道:“老朽是这县里王氏家主,城外田庄上养的鸡鸭还有没被贼寇抢走的,老朽这就命人炖了,给将军补补身子。”
夏侯惇:“……”
他们青州兵的军纪,也就比袁军稍微好一点儿,平常见到乡绅百姓只有抢,才能得到一点好东西。
哪曾见过乡绅主动把自己家的好东西拿出来的?
夏侯惇固然看不懂,但对这些乡绅们来说,是丁辰替他们赶走了贼寇,既保留了他们财产,又救了满城百姓一命。
所以牛金出来说要找郎中,城里的三大郎中要是不主动前来,恐怕百姓们都能把他们脊梁骨戳穿。
连带着乡绅们也前来,主动表达感激之情。
三个郎中同时出手,很快就把夏侯兰身上的伤处理好了,并开好了药方。
开药铺的老者主动送来了药材,里面就有人参鹿茸等补品。
那王家主也如约炖了只老母鸡送来,简直把夏侯兰当坐月子来伺候。
夏侯惇在丁辰旁便笑道:“敢情你姑丈兴师动众剿灭袁军,这苦县百姓却只认你为恩主。”
丁辰没有在意夏侯惇的玩笑话。
他知道夏侯兰的名字之后,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人好像在史书中出现过,但却实在想不起来,他做过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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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星鳄深渊打赏,这是本书第一次收到打赏呢,感谢。
第三十六章魏延有反骨
在苦县修整一夜,第二天丁辰要启程回许都。
夏侯惇没有派传令兵去往前线,而是准备亲自去一趟汝阳,向大哥负荆请罪。
丁辰临行之前,见了一面被郎中救治的夏侯兰,伤口已无大碍,剩下只需静养即可。
于是丁辰建议用运粮的马车把夏侯兰带回许都养伤。
夏侯惇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丁辰率领这运粮队伍浩浩荡荡启程了,打头的依然是牛金。
如今牛金对这位少年主将的操作也很迷,你见过谁家运粮队,还顺手拿下一座城的?
这么硬核的运粮军,天下可真是少见。
唯一令他感到不太妙的就是……自家这主将实在太稳健了,老拿自己当靶子。
路上,丁辰命令两个军兵专程照顾夏侯兰,而且为了利于他养伤,故意放缓了车队行进的速度。
在丁辰一个现代人的心里,没有什么尊卑观念,有的却是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在他眼里夏侯兰只是个需要照顾的伤者而已。
可是此举在夏侯兰眼里却是大为感动。
这位少年是曹氏的顶级外戚,大公子的铁杆兄弟,曹氏二代中第一个封侯的人,可是竟然对自己一个低微的副将如此礼遇。
夏侯兰对少年的做法既感动又感慨,对方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有这等心胸气度,毫无贵戚子弟那份高傲,将来必成大器。
待丁辰路过身边的时候,夏侯兰招了招手道:“丁郎君且留步。”
“伯正将军有何指教?”丁辰坐在马上摇晃着,缓步前行。
夏侯兰想了想道:“此前丁郎君拿下苦县,替我家主将脱罪,此番又照料末将回许都,末将感激不尽。
不过……元让将军对末将恩重如山,情若兄弟,末将是不会背叛元让将军,改投丁郎君麾下的。”
丁辰听了哭笑不得,敢情这夏侯兰以为自己如此对他,是想撬夏侯惇墙角,把他挖过来吧。
话说……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
但是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夏侯惇驭下虽然带着江湖气,但确实很有效。
“如此,那可太遗憾了,”丁辰顺着夏侯兰的话道。
夏侯兰接着道:“末将虽然不能追随郎君,但末将有个同乡至交好友,武艺高强。
此前曾在公孙瓒麾下效力,后来其兄长过世,他回家处理丧事,便再没回去,如今已有数年了。
末将可修书一封,劝他前来为丁郎君鞍前马后。”
“你那兄弟叫什么名字?”
丁辰听得心头狂跳,他已经隐隐约约记起来,这夏侯兰出现在史书中哪一段了。
而且也记起来了,他是常山真定人。
夏侯兰道:“我那兄弟姓赵名云字子龙,曾做过公孙瓒白马义从的主骑。”
“那就有劳伯正将军了,”丁辰压抑住狂喜,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史书中记载的夏侯兰,正是跟随夏侯惇在博望坡之战中被刘备所擒。
因他与赵云是同乡好友,所以赵云为他求情,不止没有被杀,还成为刘备的军正。
丁辰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出现虽然只是一只小小蝴蝶扇了一下翅膀,但是已经引起了风暴,彻底改变了历史。
若是这时候夏侯兰能把赵云给叫来,那简直是赚翻了。
想来赵云是建安五年去邺城投奔的刘备,现在才是建安二年,赵云还没有投靠任何人,还处在打野的状态。
“伯正将军能促成子龙将军来投,在下必有重谢,”丁辰觉得自己应好好感激一下这个猎头。
当然,能把赵云招来只是一个开始,让云妹子留下,真心实意的为自己效力可是要下一番工夫。
赵云并非一般将领,他胸怀天下,智勇双全,且看人极准。
公孙瓒当时总督北方四州,可谓天下一等一的大诸侯,可是赵云却准确的判断此人不是明主,不能成大事,于是推脱兄长过世为由,毅然决然的离开。
后来果然公孙瓒覆灭了。
赵云选择去投刘备时,刘皇叔还寄居在在邺城袁绍麾下,手中没有一兵一卒,麾下只有关张二将,可赵云就是认定了刘备能成事。
果然后来刘备开创蜀汉基业,三分天下有其一。
对待赵云这样一个聪明正直的人,用金钱美女是收买不了的,简单的高官厚禄也不行。
云妹子更注重的,似乎是意识层面的东西,必须给她能实现自我价值的平台,又让她得到相应的回报,那样才能既留住她的身,又留住她的心。
丁辰在缓行的马上,歪着脑袋想了好长时间。
突然停下马,来到路边,提笔给曹操写了一封信。
他要给新来的云妹子求一个关内侯的封爵。
这就是曹老板手握天子的好处,也是一贯做法,为了招揽人才和留住人才,可以给部下封爵。
后来张辽投降时,便拜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张郃投降时,拜为偏将军,更是直接赐爵有封地的都亭侯。
丁辰觉得,以赵云的咖位,初来赐一个关内侯并不过分。
这个时代只有汉室封的爵位才能被天下认可,其他诸侯对手下无论如何赏赐,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封侯。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关羽都成了荆州之主,蜀汉前将军了,但依然把汉室封的区区汉寿亭侯挂在嘴边的原因。
想来云妹子对朝廷的封侯,也没有什么抵抗力。
当然丁辰信中还写明,要是曹操实在不同意,他就把自己的关内侯封爵让给赵云,反正他留着这头衔除了装逼也没啥用处。
……
丁辰抬头想了想,此时的汉室对封爵,不主动,不拒绝,也不负责,把这封爵搞的跟个渣男似的。
这时候,魏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问道:“主公,这夏侯兰武艺也不咋地,主公何必对他如此礼遇?”
“因为忠诚,”丁辰白了他一眼,严肃的道:“我警告你,以后你不要再打桥蕤了。”
最近魏延已经把桥蕤这个袁术大将军当成了出气筒,动不动就殴打羞辱一番。
桥蕤性格刚硬,哪受得了这气,已经寻死过数次未遂。
“为什么呀?”
魏延不解道:“那姓桥的都在我手上走不过十招,主公有我,便足以傲视群雄了,还用得着那蠢货干嘛?”
“因为忠诚本身就是令人尊敬的品质,”丁辰看着已经渐渐变得有些狂傲的魏延,冷声命令道。
说着侧过身,只见魏延的后脑勺竟然真的凸起了一块。
当然丁辰不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反骨,这是婴儿时不注重睡姿留下的,而且据科学研究表明,这样的人聪明。
虽然丁辰不认为后脑勺大的人忠诚度就差,但是此时魏延因为几场胜利之后,已经膨胀的找不到北了。
丁辰觉得很有必要敲打一下他,让他认清现实,恢复到那个质朴的农家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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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为云妹子求取关内侯的一点解释:
“太祖破吕布於下邳,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赐爵关内侯。——《三国志卷十七张辽传》”
“太祖得郃甚喜,谓曰:‘昔子胥不早寤,自使身危,岂若微子去殷、韩信归汉邪?’拜郃偏将军,封都亭侯——《三国志张郃传》”
第三十七章第二次击败
丁辰率领运粮军,顺利返回许都。
经过这两次运粮之后,前线粮草已经相对充足,没必要马上启程运输,所以丁辰难得有了几天休息时间。
期间夏侯兰写好一封信,送往常山郡真定县不提。
不说丁辰在许都如何休息,单说夏侯惇,简单安顿好苦县之后,立即启程去往汝阳请罪。
毕竟苦县袁军已经清除,曹军整个军粮运输线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夏侯惇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他单人单骑,不过半日的工夫,便已经到达汝阳曹军大营。
营门口的军兵自然认得这是主公最为信任的兄弟,也没人敢拦他,夏侯惇骑马径直而入,一直快到中军帐才跳下马来,将马缰绳随手抛给旁边一个军兵,大摇大摆的向中军大帐走了过去。
中军大帐周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是夏侯惇依然畅通无阻,直接挑帘来到了帐内。
一见他进来,无论是居中而坐的曹操,还是旁边的荀彧刘晔等谋士,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那眼神似乎在说:看看你夏侯惇干的好事,你还有脸来?
大帐之内立即静的出奇,气氛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
夏侯惇本来挺胸抬头的,但是迎面一看正中,大哥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气焰立即矮了三分,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见过兄长。”
“我看看这是谁?”
曹操咬着牙冷笑,眯缝着眼睛道:“原来是元让啊,不是让你守住苦县袁军么,你可是拿下了城池,凯旋归来?”
“大哥是……”
“住口!”
夏侯惇刚一张嘴,曹操顿时气的暴跳如雷打断,站起身来挥舞着衣袖,指着夏侯惇鼻子,大声怒骂道:“你还好意思辩解?
打了这么多年仗,连个诈降之计都识不破,平时让你多读些兵书,你都读哪里去了?
你可知道,这次你惹出多大乱子!
你全军覆没不要紧,我还要从前线抽调兵马回去为你收拾烂摊子,你就是这般为我分忧的?”
曹操越说越气,抬脚就把身前的桌案给蹬翻了,桌上书简笔砚撒了一地。
他也的确是气坏了,作为一方诸侯,跟经营生意是一样的道理。
初起事的时候,当然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靠血缘关系凝聚起来的队伍战斗力极强。
可是当有了一定规模之后,不能再仅靠兄弟了,难免要吸引不少外姓人才加入。
这时候作为一个主公,最忌讳的就是任人唯亲,不能一碗水端平,让外姓人觉得,主公心里只有自己亲眷,没有外人,那样也留不住人才。
此时作为主公,心中最希望的就是自己亲眷争气,至少不要表现得比外姓人差,甚至要表现得更好,如此便可名正言顺的把主要任务交给亲眷来完成,外姓人也说不出什么。
对曹操来说,丁辰作为亲眷子弟,任务就完成的非常出色。
虽然运粮不是什么高难度任务,但是在吕布孙策粮草都被劫的情况下,丁辰竟然守住了粮草,这便显得非常不容易。
若换成外姓将领,也未必完成的比丁辰更好。
可是反观兄弟夏侯惇,就不免让曹操失望透顶了。
夏侯惇率领着最为精锐的青州兵,本身的武力在天下也算得上笑傲群雄,可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被袁军击败,导致运粮路线暴露在袁军攻击之下,还有比这失误更蠢的么?
遭此惨败,大家都看着呢,你说该怎么办?
“来人!”
曹操指着夏侯惇厉声道:“给我绑了,拖出去斩首,以正军威。”
“诺!”
帐内侍卫虽然答应,但是犹豫着没有上前。
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怎们可能一打败仗就杀头?
其实曹操也是这么想的,他也不舍得真杀夏侯惇,只不过是要给外姓将领一个交代,做做样子而已。
按照套路,大家一起跪求主公息怒,允许罪将戴罪立功,然后他再就坡下驴,气呼呼的答应,这样既保下了夏侯惇,又保全了大家的面子。
可是……帐内一片寂静……
荀彧刘晔等谋士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同睡着了一般,谁也没有开口为夏侯惇求情。
这也怪夏侯惇,平常纵兵劫掠,荀彧等中正之士曾向夏侯惇规劝过,也曾向曹操揭发过,但是在曹操的包庇下,夏侯惇手下的青州军依然我行我素,劫掠百姓之事依然时有发生。
众谋士正想着如何让夏侯惇吃些苦头,让他行为有所收敛,约束一下军兵,此时大家可找着机会了。
沉默便是最好的抗议,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夏侯惇的不满,正合大家心意。
偏生与夏侯惇关系好的武将都在前线攻城。
如此气氛就比较尴尬了。
曹操狠狠瞪了兄弟一眼,心想瞅你这点人缘儿?
他深知自己这个兄弟,骨子里是看不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动嘴皮子的文士的,现在却闹得如此狼狈,让他骑虎难下。
“傻愣着干什么?”
曹操对着踟蹰不前的侍卫怒喝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他全军覆没,导致粮道断绝,罪无可赦,按律当斩。
我对任何人一视同仁,不会因他与我关系亲近而有丝毫纵容。
动手!”
两旁的侍卫疑惑了,这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既然是曹操的严令,侍卫也不敢怠慢,赶紧走了过来,抹肩头拢二背,把夏侯惇按了下去。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夏侯惇如此狼狈,旁边的谋士们发出会心的微笑。
他们也不会看着真杀夏侯惇,只不过要让夏侯惇吃些苦头,明白一下这军营还有军纪罢了,在临行刑前再喊刀下留人也不迟。
夏侯惇低头急道:“兄长,我话要说清楚,我全军覆没不假,可是粮道并没有断绝啊。”
“你还敢狡辩?”
曹操怒火顶到了天灵盖,厉声道:“苦县袁军兵马尚在,你让子文的运粮队直接暴露在袁军之下,还说粮道没有断绝。
你以为他的运粮军,能有幸击败第一次袁军劫粮,还能第二次击败不成?”
“兄长,子文是真的第二次击败了袁军呐,”夏侯惇苦着脸道:“苦县已经拿下来了。”
第三十八章谁能服气
“你说什么?”
曹操声调高了几分,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夏侯惇。
同时摆了摆手,让侍卫放开他。
而帐内的谋士们闻言也是一愣。
说啥?
运粮队又一次击败了袁军,还拿下了苦县?
假的吧,苦县可是曹军主力攻了数日都没有拿下来,却让一支运粮军给拿下来了,这话谁能相信。
夏侯惇看着大家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子文那家伙就是个妖孽,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也是这幅表情?
于是夏侯惇一五一十的将丁辰如何诱敌深入,并使用火攻,烧死了袁军主力,并且斩李丰,捉桥蕤,迫使守军弃城而逃……
这一番话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帐内又是一阵沉默。
曹操手指搓着手心,过了良久,才笑着道:“子文这家伙,让他去运粮,竟然不声不响的把苦县给拿下了。
他一个运粮队,竟将把我数万军马比了下去,这简直是打我的老脸呢。”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满脸都是笑意,扫了众谋士一眼,显得极为开心。
还有什么比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更让他高兴的?
更何况没有调动他一兵一卒。
更何况这解决问题的人,还是他的内侄,自然能让他脸上有光。
至说明他所用的亲眷,并非全是无能之辈,还是有丁辰这样出类拔萃之人的。
他顿了一顿,又板着脸对夏侯惇道:“子文拿下苦县,也算减轻了你之罪责,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容,且连降三级,在军中戴罪立功。”
“诺!”夏侯惇长出了一口,看来还是沾了子文的光,要不然就被荀彧这帮老小子给坑死。
而荀彧等众谋士们却是低头不语,本来想要惩戒一下夏侯惇,现在目的恐怕是达不到了,还白白做了一回恶人。
可是丁子文这计谋也着实巧妙,先示人以弱,然后诱敌深入,利用火攻,一环扣一环。
也就是在敌我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才能让袁军放松戒心,放心出城。
而曹军主力兵强马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袁军引诱出来,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用不出这等计谋。
这时候荀彧走到舆图旁边看了片刻,回身对曹操道:“主公请看,如今我军与袁军鏖战于汝阳。
而汝阳不过是汝南郡外围一县而已,看此情形再有十日也拿不下来。
即使能强行攻克,到时军队疲敝,也无法继续南下。
如今既然已拿下苦县,主公何不效仿先前之法,留一支军马在此与袁军对峙,主公亲率主力绕过汝阳,挥师南下,直取平舆。
平舆乃汝南郡治所所在,且为袁氏发祥之地,若主公拿下了平舆城,则汝南诸县便可传檄而定。”
“平舆!”
曹操自语一声,眯缝着眼睛看着舆图上那座大城。
汝南郡是公认的当今天下第二大郡,平舆在光武年间便成为汝南治所,距今已经有将近二百年的历史,其繁华程度要远远高于作为京都的许县。
值得一提的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第一大郡,正是丁辰拿下来的南阳郡,因是光武龙兴之地,所以称其为天下第一郡。
“绕过汝阳,直取平舆,”曹操喃喃说着,扫视了帐内其他谋士一眼。
此时郭嘉因身体有恙,留在许都,而程昱荀攸等各有任务,随军前来是荀彧、刘晔等谋士。
大家默不作声,都在低头沉思。
其实荀彧的建议很中肯,跟对方在这外围县城磨蹭什么?
只要时机成熟,应当集中优势兵力直捣黄龙,直接插入对方中枢。
只要把平舆城拿下来,汝南郡诸县就成了群龙无首,说传檄而定也并不夸张。
看着大家不说话,曹操此时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情。
据细作来报,当初陶谦部将张闿,杀了他的父亲曹嵩和兄弟曹德,以及阖家四十余口,抢走了所有资财,正是逃到了平舆城。
张闿用那笔钱在城内买了大宅邸,娶了娇妻美妾,大肆挥霍。
曹操每想起此事,便气的心中绞痛。
他曹孟德岂是好惹的?杀他父亲,取他家财,还优哉游哉的挥霍这他家财富享受人生,不把那张闿碎尸万段,他曹孟德的赫赫凶名简直是白叫了。
“就依文若之言!”
曹操一锤定音,沉声道:“命于禁率军一万,驻守于此,其余人等拔营起寨,随我直取平舆。”
“报——”
话音未落,有斥候跑了进来,举着一封信递到曹操跟前。
曹操打开信扫了一眼,神情古怪的看着眼前荀彧道:“子文要为一个即将去往许都,名叫赵云的军将,求取一关内侯爵。
何人知道这赵云是谁?”
帐内诸人面面相觑,无人能答得出来。
赵云在公孙瓒处仅仅是一个“主骑”,相当于骑兵队长,名声并不显赫,所以没有人听说过他。
曹操见大家都摇头,扬着那封信哭笑不得:“子文竟说若我为难,愿将自己侯爵让与那赵云。
简直是孩童之语,难道这关内侯是可以随意让来让去的?”
荀彧接口道:“不管这赵云是何方神圣,可是人还未到,寸功未立,主公便为其请求封爵,如此置那些追随主公已久的功臣宿将于何地?
恐怕不妥。”
帐内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心思,你丁辰功劳很大,得以封关内侯,所有知道的内情的人都认为实至名归。
可赵云是什么人?
凭什么有你丁辰保举,便也可以封爵?
如此那些跟随主公打拼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将领该怎么想?
可曹操毕竟是曹操,在识人用人的气度上,远非常人可比,他相信,丁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为一个无用之人讨封爵。
他缓缓地道:“我初起事时,仅有子孝、子廉、元让、秒才等人追随,后来文谦、文则等人又相继加入。
我用人,只讲究四个字‘唯才是举’。
我从来不曾看重名声,也未曾看重资历。
指望靠熬日子,在我这里永远不可能封爵。
子文刚刚拿下苦县,功劳甚大,如今他既然保举这位赵云,我就给他一个关内侯又如何?”
众人听明白了,主公这完全是因为信任丁辰,所以才行此事。
可是这么做了,大家谁能服气那赵云?
说不定就有武将憋不住,要去跟那赵云较量一番,试试这未到就封侯的武将是什么成色吧。
第三十九章夫复何求
曹操下令大军拔营起寨,准备向平舆城进军。
夏侯惇也仅仅受到了连降三级的惩罚。
其实跟没罚一样。
对于夏侯惇来说,就算降成大头兵都无所谓,他依然是曹操最为信任和倚重之人,曹氏集团顶级大佬之一。
毕竟曹操也不需要所有的武将都智勇双全,夏侯惇只占“勇”与“忠”两个字就足够了。
曹军大营瞬间忙碌了起来……
……
此时丁辰却在许都过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终日操劳,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个短暂的假期。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每天在大床上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司空府蹭饭。
过了两日,负责内政的程昱派人送来几大箱子钱币,有足足十万钱。
这是曹操临行前特地交代的,也不管怎样给丁辰分红了,每个月就给他十万钱,当零花钱算了。
十万钱,对普通人来说,是个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但是对曹操而言,那不过是百十斤铜而已,而丁辰炼出的铜,每天的产量都大过这十倍不止。
看着这些大箱子,丁辰拍着脑袋有些发愁了。
他花不出去啊。
以前没钱的时候总想着赚钱,可是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才发现满足生活需求,只需要很少一笔钱就够了。
旁边王申和老秦看着这些钱心里十分感慨,这宅邸的上任主人,就是隔三差五的拿钱回来,藏在床榻底下,一文钱都没敢动。
有一天正在吃面呢,突然就被抓了。
这任主人虽然年轻,但根脚却比前任深的多,竟然是程令君派人送来的钱,那谁人还敢查?
丁辰想了想,对王申吩咐道:“传令下去,府中所有奴婢,有一个算一个,每人领一千钱的月钱。”
“主人,您不是哄我们高兴吧?”
王申满脸不可思议,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看我像在哄你们么?”丁辰淡淡的道。
钱本身并不能给人带来快乐,只有买来相应的东西,才能带来快乐。
丁辰现在所买的,就是这些奴婢们的忠诚,而所花出的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王申弓着腰,看着主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早已变得悲喜交加,感动道:“主人,您真是高义啊,对我们太好了。”
他们府中所有男男女女的奴婢,都属于府主的私有财产,地位甚至没有牛马牲畜高,可以任由府主随意打骂、买卖、送人,只需要管他们一口饭就行。
王申跟白姬虽然是夫妇,但是万一哪天府主要把他老婆送人,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的接受。
这就是卖身为奴的悲哀,他们将来生的儿女,依然是这府中的奴婢,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眼前这位府主却要突然给他们发月钱,还出手就是一千钱,这可比那些做工的赚的还多。
丁辰冲王申摆了摆手,心想既然我高义,对你们夫妇能不好么?
由王申主持,魏延监督,开始给府中下人发月钱。
如今整个府中连门房带仆妇加上歌舞姬,总共三十人左右,就算每人发一千钱,也只不过是三万钱而已。
这对财大气粗的丁辰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但是对府中那些下人,却是惊喜中的惊喜,个个喜气洋洋,如同过节一般。
丁辰懒得听千篇一律的奉承话,虽然那些奉承极有可能出自真心的。
他坐在装饰精美的书房内品着茶。
这书房只是很宽敞,但并没有几卷书,看来这府邸原来的主人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人。
从窗户里向外看去,窗外是花园一角,树木高大,芳草萋萋,许多花朵含苞待放。
窗下有一方清澈见底的小小水塘,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着。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令人精神为之爽利。
突然门被推开,白姬莲步款款的走了进来,站在丁辰面前,声音软糯的道:“主人给那几个乐舞姬发了月钱,她们感激不尽,都说愿意给主人当牛做马呢。”
“我又不耕田,要牛马做什么?”丁辰随意笑道。
“别的牛马需要吃主人草,她们不一样……给主人草……”白姬眨着眼睛,眉眼含笑。
丁辰:“???”
见丁辰目瞪口呆,白姬掠了掠额前碎发,风情万种的凑了过来:“您做我们的主人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没观赏过乐舞呢。
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您不观赏,奴婢教她们的乐舞,练来又有何用?
主人您就可怜可怜她们,让她们过来给您舞上一曲吧。”
丁辰看着眼前白姬斜跪在地下,仰着面,大眼睛里透出的满是乞求之色,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白姬欣喜的跑了出去,不多时就带进来一众莺莺燕燕,有七八个女子进来。
打头的两个身材纤细高挑,容貌俏丽,当先自我介绍道:“奴婢小艺,奴婢小凡,是主人的舞姬。”
后面两个身材圆润一些的,介绍道:“奴婢菲儿,奴婢英儿,是主人的歌姬。”
又有两个看起来岁数稍微大一些,应当已经是十八九岁的老姑娘了,介绍道:“奴婢云箫,奴婢碧箫,是专门给主人吹箫的。”
最后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看上去很是胆怯,话也说不利索,施礼小声道:“奴婢宝琴,我……请主人操琴。”
丁辰:“???”
他长叹一口气,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白姬拍了摆手,声响起,小艺小凡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少女长袖翩翩,柔美的身段,婀娜的身姿在丁辰面前展露出来。
丁辰只觉得心旷神怡,精彩逼人。
他不懂这古典舞,但是白姬在旁边悄声的解释,原来她编的这支舞还有典故。
据传琴师伯牙感到无法突破,于是老师成连带他到东海边,让他独自一人去领略海水汹涌、山林寂静的气氛。
伯牙在海边待了数月,偶然见到海岛上的仙女翩翩起舞,终于有所领悟,于是做出了上古名曲《水仙操》。
小艺小凡两位舞姬所舞的正是这个故事。
丁辰虽然看不懂内涵,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两个少女舞的极为认真,仅仅从感官上就很赏心悦目了。
要是终日能欣赏这等舞乐,骨头都酥了,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怪不得那么多君王会因为美色误国,他这才仅仅是一个富户,试想君王汇集天下美女侍奉他一人,这等诱惑,只要是个人就很难抵挡的住。
……
于此同时,门口来了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问道:“请问这是籍田令丁郎君府上么?
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常山赵云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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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酒色之徒
于此同时,魏延腆胸迭肚的坐在门房内,跟老秦和王申吹牛:“你们是不是知道,这次我随主公运送粮草,面对那袁术麾下大将李丰,我毫无惧色,仅仅一刀,便将其斩与马下。
然后对面袁氏大将军桥蕤不干了,冲杀过来要为李丰报仇。
列位,那桥蕤可不简单,此前刚刚战胜了我曹氏虎将夏侯惇,能耐大着呢。
可是,在我手下没走过十招,诸位,十招我便将那桥蕤生擒活捉。
你们说,我的本事如何?”
他说的神气活现,老秦和王申诧异的看着魏延问道:“那这么说,夏侯将军在你手下,还走不过十招?”
魏延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如今天下还有谁是你敌手呢?”老秦和王申虽然只是奴婢,不知道行军打仗之事,但是听着魏延的话,也觉得吹牛的成分居多。
别的不说,就说夏侯惇,那可是曹氏虎将,在魏延手上走不过十招,这话简直已经吹的没边了。
魏延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在这许都,大概没人是我敌手了,我听闻有‘马中赤兔,人中吕布’之说。
等过一段日子,我就跟主公商量一下,让我去徐州找吕布比武,且看一看,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武将。”
老秦王申同时翻了翻白眼,这老魏要疯啊!
魏延话音未落,就听门子跑进来道:“外面有个叫赵云的,要见主人。”
“是赵云?”门房老秦连忙站起来道:“主人让老奴等了几日,终于把人等来了,不用通禀,快带他去拜见主人。”
魏延听了这话顿时感觉不爽,奇怪的问老秦道:“那赵云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主公吩咐你专门在这里等着。”
“这老奴哪知道?”老秦连忙跑去开门。
只见正门台阶下的赵云,左手持龙胆亮银枪,右手牵照夜玉狮子,人长得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器宇轩昂之中透漏出几分儒雅洒脱。
整个人的气度,让人看着就舒服。
老秦躬身道:“我家主人早有吩咐,若赵云将军前来,立即带将军前去拜见,里面请。”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主动去把马牵过来。
赵云点点头跟随老秦踏入宅院。
门房旁边的魏延看着赵云高视阔步,神采飞扬,心里暗暗恼怒,这厮长得比女娃儿还俊秀,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让主公专程吩咐门房在这里等?
一会儿老子倒要试试,看看这俊小伙经不经的住老子一巴掌。
赵云根本没有搭理魏延的敌视,随着老秦大步流星的往宅院里走。
看着装饰如此精美的宅院,耳中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同时伴随着少女亮丽的歌声,显然是有人正在欣赏乐舞。
赵云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心里感到十分诧异。
好友夏侯兰的信中跟他言明,许都有位少年官员气量恢弘,义薄云天,曾救过夏侯兰一命,若赵云投到那少年麾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所以劝赵云前来许都,为那官员效力。
赵云是个重义气的人,既然那信中所提到的少年官员救过好友,他便一定要见一面。
更何况赵云这几年虽然一直待在真定老家,但是却一直关心着天下大势,以及各位诸侯的动向,以便分析判断未来谁能成大事,他好择主投靠。
可是夏侯兰信中提到的那位丁辰,赵云根本就没听说过天下有这么一号,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赵云只想着来见一面就走,全了朋友的面子。
或者为对方做几件事,还了对夏侯兰的救命之恩就走。
此番赵云见到那位未谋面的少年在许都住着如此精美的院子,还在欣赏着乐舞,这莫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在模仿战国公子遗风,想要把自己当门客养吧?
他的志向是要匡扶汉室,平定天下,拯救黎民于倒悬之中,所选主公必定要志同道合,岂能效忠于这样一个人?
很快的,就来到书房。
只见房内莺莺燕燕,有的少女在跳舞,有的少女在抚琴。
而正中坐着一个锦衣少年,虽然生的剑眉星目,风度翩翩,品貌非凡,但是生逢乱世,此人不思救国救民,却躲在脂粉堆里花天酒地,赵云第一印象便差了许多。
心中也早已做出了判断,此人绝非乱世明主,夏侯兰大概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抹不过面子,所以才写了那封信吧。
其实也简单,替朋友把那恩情还了,立即离开便是。
老秦带着赵云直接走了进去,小艺凡等歌舞姬见有人闯入,立即停住了。
白姬不高兴斥责道:“怎么停住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此时丁辰却已经看见老秦领着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进来,猜想那必然就是赵云了吧,颜值竟然也很抗打。
他冲歌舞姬们挥了挥手,示意今天就到这里。
白姬等歌舞姬们一边收拾器具,一边对赵云怒目而视,虽然这人长得还凑合,可是也太没眼力价了。
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为主人献艺的机会,或许主人能看上自己,今天晚上就能侍寝了,可是被这家伙打断了。
“这位可是子龙将军?”丁辰站起身来,抱拳施礼。
“在下正是赵云,见过郎君,”赵云不咸不淡的回礼道。
丁辰请赵云坐下,有婢女送上茶水,见赵云一直不卑不亢,态度十分冷淡,丁辰就猜到对方恐怕把自己当成一个酒色之徒了吧。
没想到第一次欣赏乐舞,竟然就被赵云给撞见了。
“子龙将军车马劳顿,一路辛苦,待我摆下酒宴,为子龙将军接风洗尘,”丁辰说着,冲一个侍从摆了摆手,示意那侍从去给曹昂报信。
人已经到了,可以派人去皇宫讨要那侯爵封赏了。
虽然曹操已经答应,但侯爵不是现成的,由皇帝派出的黄门官前来册封才显得正规。
赵云却神色淡然道:“赵云一介乡野村夫,平日粗茶淡饭惯了,吃不惯珍馐美食,酒宴就免了。”
在赵云的心里,实在不想跟这纨绔有过深的交流。
第四十一章谁是英雄
赵云是个很死板的人,心中只有家国天下,却独独没有自己。
而且他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却从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所以后来随刘备入蜀地之后,上书《驳成都屋舍园田分赐诸将议》,反对刘备为入蜀的亲近将领分宅分地,如此便得罪了一大票人。
再后来于关羽、张飞被害之后,出于大局观考虑,又劝谏刘备不要伐吴,而应该讨伐窃国之贼曹丕,如此又得罪了刘备。
这样不讨喜的性格,导致赵云终其一生,在蜀汉的地位并不高,不说比关羽张飞,就连后来投降的马超黄忠都比不了。
在刘备手下最高只做了个翊军将军的杂号将军,这一点甚至远不如镇守汉中十年的镇北将军魏延官职高。
可是赵云无论从能力,还是大局观,在武将之中绝对是超一流的。
这不得不说是赵云的遗憾与悲哀。
如今这一世,赵云到了丁辰这里。
丁辰觉得,如果赵云是一杆利器,他便为这利器提供足够的施展空间,把这把利器发挥到极致,并且让赵云得到应有的待遇与地位。
见面封侯,便是开始,因为在丁辰心里,赵云是值得的。
可是对面的赵云,显然不知道对面坐着的少年,早已知道他未来的人生轨迹。
反而赵云心里对那少年却是充满了轻视,靠裙带关系飞黄腾达的纨绔子弟而已,跟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不知郎君官居何职?”
赵云浅饮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可有什么未完成之心愿,赵云不才,愿为郎君出力完成。”
“夏侯将军信中没有说明么?”丁辰笑道:“在下是籍田令,并没有什么心愿。”
“籍田令?典农官?”赵云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他万万没料到夏侯兰竟然如此荒唐,推荐自己到一个典农官麾下效力。
对方只是一个掌管籍田的官员,平常所做的就是管理籍田上的百姓耕种,然后负责把粮食收上来,交给皇室处理。
说到底,这是一个文官呐。
自己这一身武艺,在一个文官麾下能发挥出来什么?
难不成,让自己欺压欺压百姓?
他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道:“赵云不才,虽一介布衣,但却以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为己任,以图拯救黎民,建功立业,将来丰功封爵,名垂青史。
请恕在下直言,郎君身为典农官,掌管天子籍田,在下若在郎君麾下效力,恐没有上阵杀敌之机吧?”
丁辰心想,你倒霉就倒霉在总是仗义直言上了,笑着道:“谁说在籍田令麾下,就没有上阵杀敌之机了?
子龙将军在这里待一段日子就知道了,在我这里想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机会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
而且子龙将军深明大义,既然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在我这籍田令麾下,岂不是直接在为天子效力?”
赵云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对方话虽然说得对,为籍田令效力,便是直接为朝廷效力。
可是谁都知道,汉室朝廷手中没有权利啊。
天子都已经是被架空的傀儡,朝廷一个秩六百石的籍田令手中能有什么空间,能让他赵云去施展?
说白了,籍田令与县令平级,但是却还不如一个县令手中权利大。
“郎君怕是对建功立业有什么误会吧?”
赵云不想再跟这个不知所云的少年讨论这件事了,给他教育一番,然后给他指条明路,也算对得起夏侯兰了:“不知郎君身在许都钟鸣鼎食,可知道天下哪位英雄处,适合建立功勋?”
“当然知道,”丁辰心想,不止天下英雄都在我脑子里,连那些英雄们的下场我都知道。
赵云微微一笑,淡然问道:“在下倒想听听,在郎君眼中,谁是英雄?”
他觉得,以对方这纨绔少年的见识,一定会说出袁绍、刘表、吕布、刘璋等人。
毕竟袁绍地盘最大,刘表名声最好,吕布武力最强,刘璋处境最安全。
可是这几人,赵云都没放在眼里。
丁辰装作想了想,出言道:“在下认为,当今天下能称为英雄者,一为许都曹司空,二为江东孙伯符,三为屯驻于小沛的刘玄德。”
“哦?”
赵云闻言大感诧异,他惊奇的是,对方非但没有说出袁绍刘表吕布这明面上强大之人,反而说出了他意料之外的名字。
说曹操为英雄,倒也合情合理,毕竟曹操占据兖豫二州,奉天子而令不臣,虽然不是最强大的,但是势力已成。
不提袁绍刘表,而提孙策,这就有些牵强了,孙策如今刚刚脱离袁术,攻取了吴郡,实力并不强大。
而最令赵云吃惊的是,那少年竟然提出屯驻小沛一县之地的刘备是英雄,这一点竟然与他不谋而合。
刘备现在虽然仅仅占据了一个县,但是赵云觉得那人腹有雄才,礼贤下士,早晚必成大事。
赵云不禁对眼前这少年有些刮目相看了,问道:“郎君为何觉得这三位能称为英雄,难道袁绍、刘表、吕布、刘璋之流就不算么?”
丁辰云淡风轻的道:“在我看来,英雄者,应有大仁,有大义,有大勇,有大智,能屈能伸,百折不挠,心中有百姓,肩上有朝廷。
曹、刘、孙三人均可当得,而袁绍不仁,吕布无义,刘表无勇,刘璋无智,此皆不能称之英雄。”
赵云听得连连点头,这少年能有这份见识,看来也并非一味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自己难道还教育不了他了?
不过会夸夸其谈也说明不了什么,从别的地方听来这番话,复述一遍也未必是他的见识。
其实赵云心中是倾向于前去投靠刘备的,所以继续考问道:“依郎君看来,既然孙伯符、刘玄德皆为英雄,若选择明主,谁为最佳?”
丁辰摇摇头:“谁都不佳。”
赵云奇怪的看着那大言不惭的少年,问道:“郎君既然承认他们都是英雄,为何却不是明主?
难道只有曹司空才是么?”
丁辰心想,你且听我狡辩。
第四十二章收服赵云
“我说孙策与刘备,谁都不适合投奔,并非说他们不是明主,而是时机不对。”
丁辰对赵云侃侃而谈道:“就说孙策,其武力过人,气度恢弘,手下能人异士甚多。
且其听闻袁术僭越称帝,立即与袁术划清界限,并接受朝廷册封,出兵征讨,可见其头脑十分清醒。
只不过,那孙伯符手下有当初乃父留下的旧部,诸如程普黄盖,韩当周泰等人。
当年孙坚战死,那些人都对孙氏不离不弃,继续扶保少主,故而这些人极得孙策信任。
而孙策所招募的周瑜鲁肃等,与孙策皆为升堂拜母之交。
试问,若投到孙策处,需排在这诸多人之后,哪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
赵云听得微微点头,这也是他不肯投奔孙策的主要原因。
孙策那里的文臣武将都是靠亲情维系,跟个大家庭一样,外人很难插的进去。
“那刘玄德呢?”赵云很感兴趣,倒想听听这位纨绔少年怎么评价自己最中意之人。
丁辰道:“刘玄德待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充满江湖义气,手下人虽少,却极为忠心,可谓占据人和。
但是……却缺了天时和地利。
当今天下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刘玄德此时屈居吕布之下,占据小沛那一县之地,如同龙困浅滩,鱼翔浅底。
且西有袁术,北有许都朝廷,南有吕布,在三方包夹之下,刘备想成大事,难也!
那刘玄德空有英雄之志,英雄之魂,英雄之气,却唯独欠缺英雄之地,自身都不知前途在何方,若前去投靠,岂非不明智?”
一番话,让赵云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之中。
他择主也很谨慎。
就算他看的出来刘备具备成大事的一切素质,可是毕竟刘备处境太尴尬了。
在群雄逐鹿的当今天下,刘备起步已经晚了许多,的确既不得天时,也不得地利。
这也是赵云所犹豫不决,一直没有做出选择的原因。
他更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分析的如此透彻。
“郎君所说,的确入情入理,在下佩服,可是……”
赵云此时已经不敢轻视眼前的这个少年郎了,这少年刚才对天下英雄精准的分析,绝不可能是道听途说那么简单,而是这少年的确对天下大势有独到的见解。
“可是……在下方才说过,在下志向乃是匡扶汉室,平定天下,拯救黎民,建功立业,以求将来因功封爵,名垂青史。
郎君身为典农官,若云在郎君麾下效力,终日与农人为伍,何时才能建功立业,拜将封侯?”
“现在就可以啊!”丁辰肯定道。
“郎君莫不是在说笑,”赵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在就能给自己拜将封侯?
开什么玩笑?
那是自己四十岁之前的愿望。
再说你一个管农田的官员,能主导的了拜将封侯?
正在这时,就听外面突然有人高声叫道:“赵云接旨。”
赵云一愣,从门外看去,只见有位身穿锦服的黄门官,手中举着一份圣旨,站在了院子里。
赵云傻眼了:“我……去接旨?”
赵云满头雾水的看着丁辰。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刚来许都,就有给自己的圣旨。
再说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公孙瓒处仅仅做到主骑的位置,根本不在朝廷武将序列里,朝廷怎能知道自己?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向朝廷推荐了自己。
丁辰只是摆了摆手,让赵云前去接旨。
为了这仪式感,丁辰也是费劲了心思,当初他封侯也只是曹操给代封的,都没有惊动黄门官。
赵云懵懵的来到庭院里,恭恭敬敬的跪地道:“草民赵云,接旨。”
那黄门官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先有籍田令丁辰荐举,常山赵云者,其竭诚尽节,矢忠不二,赤胆忠心,殚诚毕虑,朕闻之深感宽慰,特赐爵关内侯,以示嘉奖,暂划归籍田令丁辰麾下效力,钦此!”
赵云跪在地下,久久没有说出话来,内心无比的震撼,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自己竟然真的被封爵了,这是朝廷的册封,假不了,这对一个武将来说,可是无上的荣耀,足以能令人光宗耀祖。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做啊,仅仅是因为那少年的推荐,就得到皇帝这等赏赐,那少年难道真的就简简单单是个籍田令?
赵云觉得自己想简单了,来到许都应该先去见好友夏侯兰一面,问清情况再来拜见。
“赵云,还不接旨谢恩?”黄门官看着跪地发傻的赵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赵云方才回过神来,赶忙道:“谢陛下厚恩。”
他接过圣旨,目送黄门官离去,然后回到书房内,又仔细打量了眼前少年一番。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背景,终究为自己谋取的这侯爵是实打实的。
赵云对着丁辰深施一礼,诚恳的道:“赵云何德何能,竟得郎君荐举,赐以侯爵,赵云愿随郎君驱驰,以报效朝廷,不负皇恩。”
此时他已渐渐相信夏侯兰信中所说的话,这位少年无论见识还是能力,都不简单,籍田令也许仅仅是个幌子。
想来夏侯兰深知自己的脾气,也不会胡乱举荐的。
更何况圣旨就是将自己划归眼前这个少年麾下,自己总不能刚刚接受了册封,就抗旨不遵吧。
丁辰心中十分喜悦,赵云这个人忠心不二,武艺出众,无论安排在任何岗位上,都能完美的完成任务,故而收服了赵云比当初收服魏延还要高兴的多。
“子龙就先在府中客房住下,过几日便要启程,运粮去往平袁前线了,”丁辰命令道。
“诺!”赵云躬身答应,然后倒退出门。
这时候魏延在外面看到这一切,肺简直都快要气炸了。
他魏延几近于天下无敌,为主公立下那么多战功,结果啥好处都没捞着,为何这长得如此好看的青年,一来就能封侯?
难道主公的赏赐是看长相么?
魏延心里极度不平衡,见手握圣旨的赵云走出来,便主动迎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赵云战魏延
“你叫赵云是么?”魏延皱眉问道。
赵云性格儒雅随和,即使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但是依然没有生气,点头道:“正是。”
“你把那圣旨拿来我看看。”
“对不住,这是圣旨,并非谁人想看就看,”赵云不卑不亢的说着,回头看了房内的丁辰一眼。
丁辰漫不在乎的对魏延道:“你若是有本事,那就从子龙手里抢过来,若是连子龙这个公孙瓒的主骑都抢不过,以后就不要嘚瑟。”
最近这魏延飘的厉害,丁辰正好借赵云之手敲打敲打。
魏延一听赵云仅仅是个主骑,忍不住嘴角翘着,左右手互相按一下,指节嘎嘣乱响,轻蔑的对赵云道:“我连袁军大将军都能十招拿下,更何况你区区一主骑。”
赵云嗤笑了一下,又回身看向丁辰,似是询问该用几成气力。
丁辰直接道:“不用顾忌什么,他抢你圣旨,你要是守不住,那也是活该。”
“明白!”
赵云听了这话,心里有了底,把圣旨揣到了怀里,然后在魏延对面拉开了架势,淡淡的道:“有本事来拿。”
魏延挽着袖子,信心十足的对旁边老秦和王申道:“把大家都叫来,且让你们看看咱老魏的本事。”
王申探头看了房内的主人一眼,见主人点了点头,于是连忙在府中通知的奴婢下人,来书房外面的草坪上看热闹。
不多时,三十多个奴婢全到了。
光乐舞少女就是七个人,剩下的还有许多婢女仆妇,她们哪见过在府中比武?
一众女人不免叽叽喳喳,看的极为新奇。
魏延见观众已到达现场,知道是时候展示自己的能力了,于是撇着嘴上前。
他身材比赵云要高一些,突然探手抓住赵云的双肩,双臂用力,爆吼一声“起”。
这双臂膀有数百斤之力,就算是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也能一举而起,看赵云的样子,顶多也就百斤,这一下就能把赵云给扔出去。
可是……奇迹出现了。
赵云看似不强壮的身躯,在魏延双臂抓采之下,两条腿就像在地下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周围围观的女人们发出一阵惊呼,魏延眼睛瞪得溜圆,感到惊奇无比。
这……这家伙似乎有点力气。
他不再较蛮力,伸拳向赵云胸前击打过去,这一拳打的虎虎生风,但是赵云并不慌张,挥臂格挡,轻轻松松的便格开了魏延的拳头,并且拳如流星,又向魏延回击了过去。
仅仅交手这两下,赵云也试出来了,这红脸汉子虽然看上去只是个下人,但也非泛泛之辈。
看来这府上竟是卧虎藏龙,幸亏自己来的时候没有嚣张。
当世两大战将,在这草地上你来我往,比拼起了拳法。
两人便没有留手,拳拳到肉,围观众人以及站在房门口的丁辰,只觉得衣袂翩飞,眼花缭乱,看的十分过瘾。
不过终究还是赵云技高一筹,不过盏茶工夫之后,魏延已经挨了两拳,其中一拳还打在了左眼上,顿时被揍成了熊猫眼。
可是他一拳也没打到赵云的身上。
魏延刚才牛皮吹的太满,且有那么多观众,急的嗷嗷暴叫,后退两步道:“我跟你比兵刃,你敢不敢?”
“随便!”赵云淡然说着。
两人各自拿出自己的兵器,魏延用大刀,赵云用龙胆亮银枪,都没骑马,站在草地上对阵。
又是魏延率先发难,他也没料到这青年主骑,竟是如此厉害,竟然接连被揍了两拳,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已经急眼了,毫不容情,挥刀便向对面的赵云砍了过去。
赵云枪法得枪神童渊真传,不慌不忙,双臂举亮银枪挡住大刀,两件兵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同时亮银枪如毒蛇吐信一般,又快又狠的向魏延小腹扎了过去。
魏延骇然,吓得赶紧撤刀封挡,好容易勉强给挡开。
当下再也不敢怠慢,小心的一招一式与赵云对战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毕竟是两位超一流的武将对决,两人的身影越打越快,刀锋与枪尖几乎是擦着对方的皮肤来来回回,场面凶险不已。
围观的少女们就算不懂武技,但是也看的出来,这两个人有多勇猛。
处在这个乱世,女人们最害怕的就是被乱兵抢走,那样会遭受无比凄惨的凌辱,所以每个少女都希望自己身边有武艺高强之人保护。
现在看来,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在府中养了两大高手。
如此自然令她们每一个人都有了十足的安全感,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只需要尽心竭力的伺候主人即可。
“看来老魏不是在吹牛,他的确有两下子,”老秦自言自语的道。
“也不像他吹的那么厉害吧。”
王申道:“他还说夏侯惇将军在他面前走不过十招呢,可是打了这么久,也没见把那赵云怎么样,自己还被揍成了乌眼鸡。
你看……”
就在这时,赵云的枪尖刺穿了魏延肋部的衣服,虽然没伤到皮肉,但是赵云枪杆一抖,把魏延横着扫了出去。
魏延庞大的身躯横飞了一丈多远,把旁边一株小树都给撞断了。
魏延气的哇哇怪叫,对自己的武力瞬间也产生了迷茫,自己到底是那个十招生擒袁术大将军的魏延,还是一个连公孙瓒主骑都打不过的魏延?
他却不知道,他正在面对的是当今天下能排进前三的战将。
魏延自然不服气,爬起身来挥刀又冲赵云扑了过去,不过片刻又被赵云的抢杆给拍了出去。
渐渐的魏延越来越没有信心,赵云却是越打越顺手。
魏延扑过去,被揍。
魏延又扑过去,又被揍。
很快的就被摔的鼻青脸肿,好在他皮糙肉厚,赵云初来乍到,也没有真心想伤他,所以身上倒没有出血。
最后魏延气的把刀一扔,擦了擦长流的鼻血,怒道:“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赵云收起了枪,微微笑道:“你也很不错。”
这句话倒是赵云的真心话,他自出世以来,还没碰到过敌手,今天这人算是所见过武力最高的了。
可是看对方的样子,只是这府中的一个奴仆。
这位主公……还真是捉摸不透……
第四十四章不错的主意
魏延被揍得彻底没了脾气,赵云也在奴仆的带领下,在府中客房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丁辰便带领赵云前去司空府。
一来让曹昂见一面赵云,二来问一问什么时候启程。
司空府乃是如今许都大汉王朝的行政中枢所在,故而门口街面上戒备十分森严。
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手持长戟的军兵来回穿梭,而且越往里走越密集。
但是这些军兵丁辰却视若无物。
丁辰的这张脸就是通行证,没有人敢拦阻。
二人径直进入府衙,就见院内站满了头发胡须花白的官员,等着拜见曹昂。
如今曹昂受命总镇许都,一应琐事自然不少,每天都有这么多人等候拜见请示。
赵云看着那么多峨冠博带的高官,心中不由发出感叹,这才是汉官威仪,当初在公孙瓒处,哪见过这个?
这些官员一见到丁辰,连忙客气的打招呼寒暄。
毕竟这少年是曹氏二代中升起的一颗新星,不止是曹大公子的铁杆,而且深受曹司空看重,据说最近押运粮草去前线又立了大功。
像这种有背景,有能力的少年,自然是大家攀附的对象。
“丁郎君,一向可好?”
“几日不见,丁郎更是意气风发,风采更胜往昔。”
“听说前方战事吃紧,丁郎君刚从前线归来,不知是不是真的。”
丁辰面带微笑的冲大家拱手道:“战事不方便细说,但是请大家相信,在曹司空率领下,我王师定能平定袁术之乱,将两淮之地收归我大汉版图,请诸君静候佳音便是。”
他虽然什么细节都没说,但是在现场诸位官员听来,却是得到了了不起的第一手资料,可以作为最近一段时间的谈资。
丁辰说完,在所有人注视之中,带领赵云昂首阔步的穿过人群,直接就进入了曹昂的廨舍。
他要见曹昂,当然用不着排队。
跟随的赵云也感觉享受到了特权所带来便利。
果然这位少年主公的身份与能量,超乎自己所想像,哪是一个主管天子籍田的典农官那么简单。
廨舍内人就少了很多,曹昂坐在正中,旁边有程昱、枣祗、毛玠等人。
见丁辰进来,曹昂眼睛一亮,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揉着眉头对程昱道:“此事就到这里吧,有什么事,午后再做细谈,外面那些人,如无要紧之事,就请仲德公帮我挡一下。”
程昱知道对方是烦了,微微一笑道:“好吧,不过大公子,这些朝政琐事,早晚有一天要落到大公子身上,大公子还是尽早适应的好。”
说完,带着枣祗毛玠等告退。
曹昂长出一口气,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有气无力的道:“子文,你说那么多人都贪恋权力,可是难道,权力就是没日没夜的做这些事?
要是让我选,我宁愿提一支军马上阵拼杀,也好过天天坐在这里处理这些公文。”
丁辰笑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哪有只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却不愿尽权力所附带的义务的?
程先生说的没错,兄长是曹氏未来之主,这些事总有一天会落到兄长头上。”
曹昂是个性情中人,让他去玩弄权术,还真不如让他去上阵杀敌。
他看了丁辰一眼道:“你不是文官么?等将来我真正坐上了这个位子,那些琐事就都交给你来做。
我负责在外平定天下,你负责在内处理朝政,咱们兄弟岂不相得益彰?”
“大哥,现在说这些还早。”
丁辰咳嗽了两声,把赵云推出来介绍道:“大哥,这位是子龙将军。”
赵云忙对着曹昂躬身施礼:“赵云见过曹大公子。”
知道这是曹氏未来之主,赵云也不敢怠慢,而且听刚才交谈,跟自家主公竟是不比一般的表兄弟。
曹昂起身回礼,然后上下打量了赵云一番,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把丁辰拉到旁边低声道:“子文,前些日子传言,你有……龙阳之好,这莫不是真的吧?”
曹昂联想起表弟费心费力的为赵云讨封爵,再看看眼前面如冠玉的青年,太像表弟养的面首了。
“大哥,你想什么呢?”
丁辰瞪了曹昂一眼,肯定的道:“我喜欢女人,而且喜欢美女,越多越好。难道你非要让我荒淫无度才安心?”
“那你倒是荒淫一下,让我瞧瞧啊?”曹昂认真的看着表弟。
丁辰被噎了一下,恼怒道:“改天我就收一对姐妹花给你看看。
在这里处理你的公文吧,我去后宅拜见姑母。”
说着让赵云先去外面等候,他自己穿过后面屏风,进入内宅。
看着丁辰离去的背影,曹昂自语道:“还生气了!咦不对,好像就是有问题,我得去看看。”
……
丁辰一进入后宅,便碰上了丁夫人柳眉倒竖,站在院子里对一众人厉声训斥道:“以后谁若再把子虚乌有之事乱传,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都听见了么?”
对面无论是奴婢下人,还是卞夫人环夫人等曹操妾室,见丁夫人发火,全都吓得低头不语。
其实妾室在女主人面前,身份仅比奴婢稍微高一点而已,就算卞夫人也不过如此。
丁辰还是第一次见温文尔雅的姑母如此发火,待众人散去之后,便迎了上去。
本来曹节还站在丁夫人身后,可是一见到丁辰到来,小丫头扭身就走了,好像唯恐避之不及。
“姑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辰问道。
丁夫人白了侄儿一眼,没好气的道:“还不是因为你,最近关于你那丑事传的愈演愈烈,连这府中都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他们这么说你,我能不生气嘛?”
丁辰苦笑道:“姑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侄儿怎么可能有那种爱好?”
“真的?”
丁夫人斜了侄儿一眼,正色道:“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你去青楼醉生梦死一番,最好让全许都的人都知道,如此那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丁辰听得冷汗淋漓,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龙阳之好,姑母竟然让自己大张旗鼓的去漂昌。
姑母这主意……貌似不赖啊。
第四十五章去青楼
“可是……那样侄儿名声也臭了啊,”丁辰委屈的道。
丁夫人却坚持道:“就算你被传成是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也比有龙阳之好强,这叫两权相害取其轻。”
这时候曹昂突然出现在了后面,拍着手幸灾乐祸的道:“母亲说的极是,其实成为纨绔子弟也没什么。
只可惜,我这身份却没法陪你一起去。
不过……我可以你摇旗呐喊,并派人大力宣扬。
你最好搞出点大动静来,譬如为了争夺花魁,在青楼内跟其他纨绔大打出手。
总之闹得动静越轰动越好,把青楼砸了都没关系。
不要怕把事闹大,天塌下来,大哥给你扛着。”
丁辰没好气的道:“反正就是要让我给世人留下色中恶魔的印象呗?”
“差不多吧,”曹昂点了点头。
丁辰道:“你早些把那背后造谣污蔑之人揪出来,不就省的我如此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已经把满伯宁叫来训斥过好几次,想来他也已经尽力,”曹昂微微摇头道:“你要是闲来无事,可以自己去满伯宁那里看看。”
“万一查到什么达官显贵怎么办?”丁辰的确想去看看满宠查的结果。
他虽然也不大在意自己的名声,但谁愿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曹昂解下腰间的佩剑,递到丁辰手里,坚决的道:“你拿我这柄剑去,无论涉及到什么显贵,均可一查到底。”
丁辰接过宝剑,只见剑鞘不知是用什么兽皮制成,上面镶嵌着各种宝石,一看就非常珍贵的。
如今曹昂负责镇守许都,有了这柄剑,也相当于尚方宝剑了。
他离开司空府,带上赵云,骑马来到当初消息传出的源头——汤阴楼。
这是一座青楼,楼有三层,门面倒是不大,而且也早已挂起免战牌,街前变得门可罗雀了。
此时许县县衙早已经下令,让这汤阴楼停业整顿。
门口有四个县衙的衙役守着,丁辰下马,那衙役刚要过来盘查,突然从楼里面走出来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对丁辰施礼道:“竟是丁郎君到了,满宠这厢有礼。”
丁辰看着那如面瘫一般的满宠,心想这便是史上有名的酷吏满伯宁?
“满府君不必客气,不知那件事审的怎么样了?”
“丁郎君来的正好,在下正在审,且请里面一叙。”
丁辰随着满宠进入楼内,这才发现,此楼从外面看着普通,但是里面却装修的富丽堂皇,占地极大。
中间还有个天井,扎了个高大的戏台。
三层楼雕栏画栋,四周的房间既可以关上门享受私密时光,又可以推开门观赏戏台上的风景。
可想而知,此地平常必定是京都那帮纨绔贵胄的消金窟。
满宠介绍道:“自从污蔑丁郎君事件一起,在下便下令关闭了这座青楼。”
“你怎么知道消息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丁辰问道。
满宠咧了咧嘴道:“在下在许都街头安插有许多密探,这点消息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在下抓捕了十数个传闲话之人,最终追根溯源,都声称源头是在这里,而且时间大约都在上月下旬左右,但却无法指认出到底出自谁之口。
在下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核查上月下旬所有进入过这汤阴楼之人的身份。
只不过这里人流实在太大,核对起来实在太繁琐了。”
“而且……”满宠突然面露难色,沉吟道:“丁郎君恐怕也知道,能进入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家公子,在下只是区区一个县令,想要查那些贵公子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便是做都城地方官的悲哀,入目都是高官,若真出了事,牵扯道那些高官,你是查还是不查?
最好的办法就是和稀泥,但满宠是一个想着有所作为的官吏,又不想和稀泥,所以平常很是苦恼。
满宠说着,带领丁辰来到一楼的一个房间,看装饰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一张毛毡上斜躺着一个慵懒的女子,穿着大红色衣服,胸前抹围开的很低,露出雪白的肌肤和深深的沟壑,眉目之间眼波流转,竟是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满宠小声道:“这是汤阴楼两大花魁娘子之一,名叫静香。”
那静香娘子看到丁辰进来,眼睛亮了一下,声音娇媚的道:“这位郎君也是来审问奴家的么?
奴家身子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不要对奴家动刑噢。
要是打,也要轻轻的打,打重了奴婢会叫的。”
旁边有个正在审问的衙役,大声道:“说清楚,上月下旬,你这里接了几个客人?”
“奴家不是说过了么,五个,”静香娘子道。
“到底几个?”
“到底?一个也没有,”静香认真的说着。
丁辰:“……”
他上前拿起衙役手中记录的一份名单,上面只有五个人的名字。
青楼不同于昌寮,这里面的女子吹拉弹唱无所不能,一般情况下都是卖艺不卖身,所以每日接的客人并不多,只需维持几个固定的客户就够了。
而与静香娘子这种花魁成为管鲍之交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
只不过,看着那份五人名单,丁辰却一个也不认识。
跑这地方来的,很少有用真名的。
“这个曹大郎是谁?”丁辰指着那名单上的一个名字问道。
固然来的客户都不用真名,但是这些花魁们何等精明,不搞清对方的真实身份,相知相交之后,是不会收为入幕之宾的。
“奴家敢说,郎君敢听么?”静香娘子看着丁辰,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蔑视。
许都姓曹的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不用说,就那几家,都是曹操的侄子们。
而且到了能逛青楼这岁数的,十根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静香觉得,在许都恐怕没人敢去扯老虎须,就算眼前少年衙役也没那胆量。
“你倒说说看,能不能吓到我,”丁辰笑吟吟的道。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声:“杀人啦,小樱娘子被杀啦。”
丁辰满目狐疑,这时候急匆匆跑进来一个衙役,对满宠施礼道:“禀府君,这汤阴楼那位叫小樱的花魁娘子,赤身被勒死在了房间里。
且尸体已冰凉僵硬,可见凶手至少是昨日天黑之前动的手。”
“昨日天黑之前?”
那叫静香的花魁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无比震惊的喃喃自语道:“我今天早上还见过小樱啊。
她要是昨天晚上就死了,那我看见的是谁?”
第四十六章神探上身
“难道我见到的……是小樱的鬼魂?”
静香一双好看的眼睛流露出的再不是风情万种,而是极度的震惊。
“甭装了,”满宠却不耐烦的对着静香怒道:“听说你与那叫小樱的女子,共为这汤阴楼头牌花魁,素来水火不容。
如今那小樱被杀,你嫌疑最大。”
满宠作为一个酷吏,身上自有一份煞气,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静香,“你或许没听过满某的名声,但是今天见识过满某的手段之后,必会让你终生难忘。”
这几句话,顿时把静香给镇住了。
她眼神中满是慌张之色,颤声道:“府君明鉴,奴家虽与那贱……小樱虽然不睦,但奴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平常练的都是伺候人的本事,哪敢杀人呐?”
丁辰在旁边突然问道:“你说今天见过小樱,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
得益于他在后世是个侦探迷,所以知道一些简单的探案常识。
人体在确定死亡,只有等八个小时以后,尸体才彻底变得冰凉僵硬。
既然衙役确定死者的尸体已经凉透了,那说明死亡时间的确已经超过了八个小时。
那么静香今天早上见的,必然不是小樱。
静香惊魂未定的指了指房间西墙上的窗户道:“推开那扇窗,便能看见对面小樱的房间。
奴家早上起床时,见她还坐在房间里梳妆打扮。”
丁辰推开那扇雕花的窗户,果然能看见对面一个房间的花窗。
他本是来查问给他造谣之人的,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命案,不免侦探属性上身,对满宠道:“去看看尸首再说。”
满宠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指着静香命令道:“拿下此女,莫要让她出了意外。”
衙役们也不怜香惜玉了,上前就把静香给控制住。
静香脸色煞白,已经吓傻了,她跟小樱算是这汤阴楼的一山二虎,平常互相诋毁,在客人面前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在汤阴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要说小樱突然被杀了,大概不止满宠,恐怕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杀的。
如此,官府对她刑讯逼供,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她这水嫩嫩的皮肉,怎能经得住刑讯?
长鞭抽动之下,会出血的。
丁辰跟满宠来到对面的房间。
只见屋内有三个衙役,还有一个老者正蹲在地下,正仔细盯着面前一具尸首。
而地下的尸首仰面躺着,只穿了一件大红的肚兜和丝质短裤,白花花的肌肤露在外面。
那蹲在地下的老者应该是个仵作,见满宠到来,连忙起身道:“禀府君,可以确定死亡时间为亥初之时,死因是被细绳勒住了脖颈。”
丁辰仔细看了看,果然死者雪白的脖颈上有一条细细的勒痕。
满宠捏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后冷着脸对衙役吩咐道:“把那女人带过来。”
“诺!”
衙役们很快就把吓得浑身发软的静香给拖了进来。
静香看到小樱的尸体,早已吓成了一滩烂泥,手脚并用的往后退,“我没有杀你,你不要来找我,我虽然恨你跟我抢大郎,但我是不敢杀人的。”
满宠厉声道:“不用装了,亥初已是睡觉时分,如今这汤阴楼本官已下令关闭,到了晚间更是严禁任何人出入,昨夜戌时,你在哪里?”
“奴家自然已经睡下了。”
“谁可给你证明?”
“奴家……是独自睡的。”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满宠冷笑了一下,吩咐道:“动刑!”
在这刑侦手段不健全的时代,先用刑后审案是官府的基本操作。
只要有嫌疑,均可动刑,不管招不招,先打个半死再说。
满宠之所以被人称作酷吏,不过就是刑讯时下手比较狠而已。
在他看来,这叫静香的女人已经有足够的嫌疑。
有衙役拿着蘸了水的皮鞭,面目狰狞的看着静香,恶狠狠地道:“招还是不招?”
静香吓得瘫软在地下,下牙碰着上牙,“奴家……奴家没有杀人……官爷明鉴……”
“不招是吧?”那衙役皮鞭“啪”的一声抽了出去。
静香眼睛一闭,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两腿之间的裙摆慢慢湿透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觉察了一下,身上似乎不是多疼。
原来那一鞭子只是吓唬她。
衙役狞笑道:“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娇滴滴的身子,能承受得了几鞭,招还是不招?”
“奴家没杀人……怎能招?”静香心里很清楚,招供就是死。
虽然她也未必能扛得住刑,但咬牙挺住,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好!”
衙役咬着牙,把皮鞭在手里拽了拽,正待往静香那娇滴滴的身子上招呼,突然丁辰喝道:“等等,死者不是她杀的。”
衙役不知道丁辰的身份,只是呆呆的看向满宠。
静香却如同如见到救星一般,在地下慌忙爬到丁辰脚底下,死死抱住丁辰小腿。
她本来就是个只会吹拉弹唱的小女人,平常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但是其实胆子小的很。
刚才皮鞭没抽到身上已经吓尿了。
只要让她免遭眼前的皮肉之苦,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丁郎君是如何判断此女非凶手的?”
满宠怀疑的看着丁辰,心想这位少年莫不是怜香惜玉了吧,还传说他有龙阳之好呢,怎么看都不像。
而丁辰却指着小樱的尸体,分析道:“案发既然是在亥初时分,想来那时所有人都已经锁门睡觉了。
方才我进门时看过,这房门的门栓并没有损毁,说明凶手是让死者主动打开的房门。
可是你看这死者的装束,仅仅穿了一件肚兜亵裤,若是有平常水火不容的女子来敲门,她会穿的如此随便来开门?”
一句话说的满宠脑中一亮。
对啊,两个青楼里争奇斗艳的花魁娘子,怎会这副打扮就去给对方开门,这不符合常理。
只听丁辰继续道:“既然死者仅仅穿着肚兜就给凶手开了门,说明那凶手是死者极为熟悉之人。
你再看这死者倒地姿势,应当是开门之后立即转身,没想到却被凶手用细绳勒住了脖子,由此也可以断定是熟人作案,绝非那静香娘子。”
满宠听了这分析,仔细沉思片刻,不由连连点头道:“是我莽撞了,竟没想到这一层。
想不到丁郎君还会断案,佩服佩服。”
第四十七章如临深渊
这凶杀案虽然还没有查出真凶,但至少断定属于熟人作案,如此静香自然就可以排除了。
静香抱着丁辰的小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时间竟然涕泪横流,再也不肯松开。
这救命之恩,除了以身相许,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时候满宠挥了挥手,把那手持长鞭的衙役喝退,心里对丁辰有点刮目相看。
他想了想道:“既然静香说,今天早上还在窗中见过梳妆打扮的小樱。
如此说来,那坐在窗口梳妆打扮的便是凶手,而不是死者了。”
丁辰又观察了一下窗户,低头问静香道:“你确定今天早上在窗中看到的是小樱?”
两扇窗户之间相隔数十步,再加上静香先入为主的想法,认为坐在小樱房里梳妆打扮的必然是小樱本人,一时没看清也说不准。
“我……好像是的,”静香惊魂未定的道:“她……她好像还对我笑来着。”
“还对你笑?”
丁辰挠了挠脑袋,凶手竟然胆大到放心对着静香笑,那自然是断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静香绝对认不出来她。
再联想到凶手与死者又极其熟悉,那么范围就可以框定的很小了。
于是对满宠道:“满府君是否去询问一下,死者有什么长得相像的姐姐或者妹妹什么的。”
满宠正待出去,突然静香娘子道:“奴家想起来了,这小樱的确是有个姐姐,此前也在这汤阴楼待过。
只不过前几年从良了,或许……奴家今天早上见得就是她吧。”
“当真?”
满宠不由自主的看了丁辰一眼,若是死者有个姐姐,那就全都对上了。
丁辰仅仅在案发现场看了一圈,还没有动刑,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令满宠心里颇为震撼。
当然,死了一个青楼女,对满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关键是他正在探查的那造谣案,由曹昂大公子督办,他却一直没有找到头绪。
这时候小樱突然被人杀了,说不定这便找到了造谣案的蛛丝马迹。
“你可知道她的姐姐后来嫁给谁了?”满宠兴奋不已的问道。
静香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满宠命令道:“速去问询!”
不一会儿,衙役就回来禀报,已经查清楚小樱姐姐从良之后所嫁之人,是许都城南的一个富商。
满宠立即下令,派衙役前去抓捕。
就在这等待的工夫,丁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房间。
房内陈设极为精美,但并没有大红大绿的艳俗颜色,反而装饰清新淡雅,超凡脱俗。
屋里不止摆有琴棋书画,在临窗处还放着一个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显然是为了招待文士用的。
毕竟能进入花魁房间的,断然不是只会钻天打洞的粗鄙之人。
丁辰慢慢走过去,只见书案上放了一沓纸张,翻开来看,上面每张纸都写着“如临深渊”四个娟秀的小字,应该是心有所思之后随手写下来的。
奇怪的是,每张纸的“深渊”两个字底下,都画着一个小星星,似乎这两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时候满宠也走了过来看见那些纸张,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是《诗经小雅》里面的诗,她为何单单挑出来这一句?”
丁辰摇了摇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转而道:“把这些天,这小樱接触之人名录拿来看看。”
马上就有胥吏递过来一份名单,只见那份名单也只有五个人。
大概越是这种身份的花魁,越不需要每日出来抛头露面,如此才能保证某种神秘感。
而名单中排名第一的,赫然也是曹大郎。
这厮竟同时是这汤阴楼两大花魁的入幕之宾,怪不得两人会争风吃醋。
丁辰举着名单问静香道:“现在可以说,这曹大郎到底是谁了吧?”
静香沉吟了一下,终于咬了咬牙道:“是……厉锋将军之子,曹震。”
“曹震?”丁辰重复了一句,然后淡淡的道:“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丁辰当然知道,厉锋将军就是曹洪,而曹震正是曹洪的长子,当时在丁夫人生辰宴上,他还见过那曹震。
只不过那帮曹氏核心子弟自视甚高,对丁辰颇为蔑视,丁辰跟他们也没有过多交谈。
而那静香娘子看到丁辰态度却感到十分惊奇,如非这位少年郎救了她一命,她绝对不敢把曹震的名字供出来。
可是这位少年郎为什么听到曹洪将军之子的名字却丝毫不吃惊,还依旧是那一幅淡然的表情。
难道他不怕曹震么?
那可是当今曹司空的亲侄儿啊。
“丁郎君,这曹大公子,是抓还是不抓?”满宠在旁边试探着小声道:“听闻前些时日,曹司空当众对郎君封赏,当时这位曹震公子也在现场,他会不会因此而心生嫉妒,故意散播污蔑郎君之语。”
丁辰听了微微点头,他本来就猜测,有可能败坏他名声的只有两拨人。
一拨是在炼铜时得罪下的那义阳县士绅。
一拨就是那一众心高气傲的曹氏宗亲子弟。
如今满宠既然查出消息源头来自这汤阴楼,而在这汤阴楼里又发现了曹震的名字。
由此看来,是曹震因嫉妒生恨,故意传出污蔑他的话可能性极大。
但是听说满宠要抓曹震,丁辰微微摇了摇头道:“不行,没有确凿的证据,你抓了他又有何用?
无凭无据,你难道还能对他用刑不成?”
满宠心想若是普通人,就能先用刑后审案,换做曹震为什么不能?
满宠一心想效仿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时的手段治理许都,如此必须拿一个重要人物来开刀。
就像当年曹操杖杀大宦官蹇硕的叔叔一般。
可是当年曹操背后是有人撑腰的,眼前的丁辰面对曹震却怂了。
满宠心中不由得感叹,看来这内侄,终究还是比不上亲侄。
正在这时,前去抓捕的那帮衙役回来了,领头的捕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禀府君,等我们赶到时,那座宅邸已经人去屋空了。
不过,我们搜查府邸时发现了一座地窟,里面藏有上百具女尸,未腐烂者身上均有捆绑之状,其中还有多名女童……”
第四十八章高端玩家
“当真?”
满宠听到下属的禀报,脑袋嗡的一声,作为一个地方官,没有比治下出了大案更让人头痛的了。
这可是在大汉的都城,竟然发现了上百具女尸,足够令天下震动的。
他冲丁辰施了一礼道:“下官这就要去案发现场,郎君请便。”
丁辰想了想道:“左右我也闲着无事,那案子与对我的污蔑说不定还有牵连,我就跟你一起去看看。”
“那敢情好,有劳了,”满宠诚恳的说道。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少年对细节的判断远在他之上,对方跟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满宠转身带领衙役出去,丁辰也带着赵云骑马紧随其后。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许都南城门,又奔行了二三十里,两边已经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一眼望不到边的全是绿油油的田地。
在田地中间一条有条突兀的宽马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宅院。
看样子占地足有数十亩,院墙十分高大,好像一座小城池。
“奇怪,”满宠突然放慢马速,指着地下的土路疑惑道:“这乡野之地,怎么会有这么多车马往来。”
丁辰顺着满宠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土路两侧各有一条半尺深的沟,那是经过马车车轮长时间碾压留下来的。
在这个年代,马车可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如非大户人家绝对没有。
可是在这乡野之地竟然能被马车,那可就太奇怪了。
这么多贵人聚集到这里做什么?
丁辰跟随满宠继续前行,很快就奔行到那座宅院,门口有衙役把守着。
下马进到院里,眼前只见院内亭台楼榭,花红柳绿,竟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而且院子里收拾的极为整洁,花草也修剪的很齐整,显然不久之前还在住人。
衙役们见满宠到来,立即有个捕头模样的迎了过来,边在前面带路,边介绍道:“我等根据指引来到这里来抓捕人犯,可是到了才发现整栋宅院已经空无一人,我等立即开始搜索,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这座地窟。”
此时他们走到了一座假山前面,山石上有个一人多高的黑洞,旁边有块挪开的巨石。
仔细看,洞里有向下走的石阶。
捕头点燃火把在前面领路,赵云把腰间的宝剑拿在手里,贴身站在丁辰旁边,全身戒备着。
丁辰也拿好了曹昂的宝剑,跟在后面。
只见脚下踩的是两尺见方的长条石,越往下走,鼻中越来越浓的腐臭气味。
下行到大约十几丈深,台阶的尽头有十数名衙役举着火把在这里等着。
这是个极大的空间,火把的光竟然照不到顶。
看样子这本来就是一座地下天然石窟,此间主人发现之后,修建了通下来的石阶。
再往前看时,丁辰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依然感觉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涌。
原来前面平台上密密麻麻摆了不知多少的尸骨,大部分都已经高度腐烂。
还有几具没有烂透的,可以隐隐约约辨认那是几具不着寸缕的女尸。
只听那捕头继续介绍道:“前面有一座石洞,这些尸骨都是从那石洞里捡上来的。
据仵作查看,总计有一百零三具,都是女尸。
年纪最大的不超过二十岁,年纪最小的不过十岁,死亡时间最长不超过一年。
有许多尸骨腿骨臂骨断裂,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衣物痕迹,显然这些女子都是受虐而死。”
饶是满宠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景象震惊了,咬牙道:“堂堂大汉都城,竟然出现这等惨绝人寰之事,当真可恨。”
其实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大户人家虐死一两个婢女也并非了不起的大事,偷偷掩埋也就是了。
但是这户人家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便虐死上百个妙龄女子,那就不是小事了。
丁辰猜想这一定是高端玩家的会所,他沉吟道:“满府君可还记得刚才路上的车辙?恐怕许都有不少达官显贵来这里消遣。”
满宠冷笑了一下:“大概许都有这么一帮丧尽天良之人,专门有这卑鄙的嗜好,所以暗中齐聚于此。
可怜这些死者之中还有那么多孩童,我满某人作为许都的父母官,如不将这些畜生绳之以法,简直白食了人间的粟米。”
丁辰看着前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沉思着自言自语:“‘如临深渊’,其中的深渊是不是指的这里?”
满宠愣了一下,微微点头道:“极有可能,小樱的姐姐既然是住在这里,那么小樱很有可能也知道这里所存在的龌龊之事。
小樱之所以被灭口,也正是怕这里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丁辰对满宠的判断也比较认同,探案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甚至可以假设的再大胆一点,或许小樱也出自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死,反而被送入汤阴楼成为头牌花魁。
但是每当小樱想起这抛尸的洞窟之时,还是心有余悸,所以总在写“如临深渊”四个字,那已经暗示了她心里是“战战兢兢”的。
后来满宠因为探查造谣案封锁了汤阴楼,并将两位花魁定为最具嫌疑之人,这里的人却感到了威胁,唯恐小樱把这里的龌龊事供出来,所以就提前杀人灭口。
而这帮人极有可能跟污蔑他的人是一伙人。
丁辰在这阴暗的环境里实在待不下去了,跟满宠来到了外面,长长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问道:“这座宅院的主人是谁,难道查不出来?”
那捕头说道:“据这附近的百姓说,此前这里的主人,在黄巾之乱初起时便被乱军所杀,这座宅邸也就成了黄巾军驻地,后来曹司空派曹洪将军率军平定中原,这宅邸自然被曹洪将军支配。
后来天子来到了许县,这栋宅邸的归属,附近百姓便不知道了。”
“这栋宅邸被曹洪将军支配,那不是跟曹震一样?”满宠自言自语。
丁辰道:“把他抓来一问便知。”
“丁郎君是说,抓曹震?”满宠愤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光亮。
第四十九章深渊真相
满宠没有料到,这位丁郎君竟然下定决心要抓曹震了,看来此少年在贵胄子弟当中还算是有正义感的。
要是换了其他人,死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女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
“抓人!”满宠命令道。
“诺!”衙役们领命呼啸而去。
这时候赵云在旁边小声问道:“主公真的要为这些不相干的女子,去得罪曹震?”
丁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
就算是皇帝,也没有无缘无故虐杀这么多人的权利,更何况他曹震?”
其实就算丁辰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而且也已经见过了那么多的死亡,甚至他亲手派人烧死过三千敌军,但是他依然无法做到视生命如草芥,依然对死亡存着敬畏之心。
也许这就是他跟这个世界的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这一百多女子,即使不被杀,大部分也会饿死病死,但这不是她们被杀的理由。
丁辰希望帮助满宠抓出元凶,并绳之以法,或许就是为了所谓的公道吧。
“天下为公,是谓大同,主公这话说得好,末将记下了,”赵云听着这话极为入耳,不免发自心底的赞叹。
一个时辰以后,天已过午,丁辰感到饥肠辘辘,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们这帮狗奴婢疯了不成?不看看小爷是谁就敢抓,满宠呢,让满宠那老小子滚出来,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只见曹震已被套上了镣铐,被数名衙役推搡着进来。
满宠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道:“满某虽然官职卑微,但也是这许县父母官,你一介布衣竟敢辱骂朝廷命官,只这一条,便够重责你二十大板。”
“你敢?动小爷一下试试?我父亲跟随伯父率军出征,你竟敢抓我,谁特么给你的狗胆?”
曹震虽然被衙役的锁链给锁住了,但是依然跳着脚破口大骂。
他陡然看到假山旁边的丁辰,稍微愣了愣神,惊奇道:“子文,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啊,怪不得满宠有恃无恐,莫不是你在给他撑腰吧。
别不自量力,跟伯父谁亲谁疏,你自己要掂量清楚。”
曹震自然有恃无恐,就算伯父比较赏识对面的丁子文,但是对方毕竟姓丁,是外人。
而自己才是曹氏子孙,若真起了争执,所有亲眷都会帮自己人而不会帮外人。
满宠有些担忧的看着丁辰,现在是曹氏亲贵子弟之间神仙打架,他这个许县县令已经不够看了。
就见丁辰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淡定的看着曹震问道:“你可认识这把剑?”
“大哥的剑?怎么会在你手里?”曹震瞳孔微微收缩。
“我来时大哥曾说过,持他的剑,任何牵扯此案者,神挡杀神,鬼挡杀鬼,你要不要试试?”丁辰玩味的笑了笑。
“你……”曹震顿时语塞,别人不好说,但是他明白在大哥的心里,丁辰那个表弟恐怕要高于自己这个堂弟。
曹震的气焰顿时消了许多,低声嘀咕道:“有话就问好了,何必把我当街抓来,让我难堪。”
丁辰冲满宠摆了摆手,示意他来审问。
满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想这丁郎君还真是沉得住气,手里拿的是尚方宝剑,那还担心什么?
“你可认得醉荫楼一位叫小樱的花魁娘子?”
“当然认识,”曹震道:“满京都的贵胄子弟哪个不认识小樱娘子,不过我去青楼消遣,也不犯法吧?”
“自然不犯法,”满宠道:“只是小樱死了你知不知道?”
“小樱死了?这我哪知道?汤阴楼已经被你满府君封闭,我也有大半个月没去过了,再说我跟小樱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一个婊子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月下旬,从汤阴楼传出不利于丁郎君之谣言,你可知道是谁传出的?”
“是关于子文有龙阳之好的事吧?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曹震不怀好意的看向丁辰笑道:“我说子文,你到底有没有那爱好,要是真有的话也没有关系,哥给你介绍几个同好。”
“滚蛋!”丁辰面无表情的道。
满宠继续问:“这栋宅院可是你的?”
“以前曾经是,”曹震晃着肩膀轻蔑的道:“你满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我父亲奉我伯父之命率军扫荡中原黄巾贼寇,这些宅邸也就成了无主之地,那时这些宅邸自然都是我的。
后来我父奉命西迎天子,并重建许都。
为了筹钱,便把这些宅邸贱价出售,这宅院就跟我再没关系了。”
“你可知道这宅院后来卖给了谁?”
“这我哪儿知道。”
曹震一推六二五,把所有事情都撇清了关系。
这要是普通人,满宠就该下令动板子了,先打个半死,许多不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可曹震不是普通人,要是没有真凭实据动了他,将来曹洪的愤怒,满宠可承担不起。
满宠看了丁辰一眼道:“先把嫌犯曹震收押。”
“喂,我都说了你还关押我,”
曹震跳着脚怒道:“告诉你,小爷还就不出来了,有本事你把小爷关到我父亲班师。”
曹震被强行拽了下去,满宠揉着眉心道:“丁郎君,我这就去查探此间宅邸卖给了谁,想必也不难查。”
丁辰道:“我也要回去向兄长禀报此案,此事乃一大丑闻,满府君应下令任何人不准传扬。”
满宠点头称是,丁辰正待回去,突然就见一个军兵急匆匆的跑进来,对丁辰施礼大口喘着气道:“丁郎君,可找到您了,大公子让您赶紧回去。”
……
许都某个宅院的密室,一灯如豆。
黑影里对坐着两个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曹震刚刚被抓了,你知道么?”
一个女子轻蔑的声音:“区区一个纨绔而已,他所知道的军情,小樱都已经套问出来,我已设法送了出去,此时想来该起作用了。
那曹震也就成了一个没用之人,抓便抓了,没什么关系。”
“你就不怕他把你们的深渊供出来?”
“你以为深渊……只是扔女尸的那个洞窟么?”
————————————————————————————
啊!这个桥段终于写完了,写的我也是挺郁闷的,浪费了这么多笔墨感觉也没多爽。
从明天开始回归主题,继续战斗。
闪开,云妹子装逼了。
第五十章史上最豪华运粮军
既然曹昂相召,丁辰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急匆匆的往回走。
他知道,要是没有要紧事,曹昂也不会这么着急派人,费这么多周折来找自己。
好在这里离许都不过二三十里,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便带赵云返回了司空府。
廨舍里,曹昂神色冷峻的站在书案后面来回踱步,看他这着急的样子,丁辰就猜想出的事情必然不小。
“大哥,这是怎么了?”丁辰问道。
曹昂沉声道:“父亲在前线仗打的不顺,子廉叔父突遭袁军攻击,所把守的粮草被焚毁不少。
如此,便需要你马上启程,往前线运粮了。”
“我责无旁贷!”丁辰点点头,心想乌巢劫粮的事原来曹军也遭遇过。
只是乌巢劫粮有许攸高密,此番曹军粮草被烧,会不会前线也有个许攸向敌军透漏消息?
“大哥,袁军是如何找到我军粮草屯驻之地的?”
“说起来这的确是让人费解。”
曹昂轻轻摇了摇头,满脸疑惑道:“此次敌军不止找到了我军粮草屯驻之地,似乎还对子廉叔父麾下军马数量以及战力了如指掌。
所以父亲怀疑,咱们内部出了一个细作,而且位置还不低。”
丁辰觉得曹操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此前曹洪在迎奉天子之时,与李傕郭汜麾下西凉军鏖战数场,回到许都之后又与周边黄巾贼寇纠缠一年有余,军马还没来得及补充,便随军又到了汝南前线。
这支军马必然已经人困马乏,缺员严重,为此曹操只是安排他们看守粮草,并不需要参加攻城作战。
此时袁军若找到了屯粮所在,并调集优势兵力集中打击这支军马,取胜的概率极高。
如今既然已经发生了,以曹操多疑的性格,自然会想到军中出了细作。
“姑丈可有怀疑之人?”丁辰问道。
“不好说,”曹昂摇头道:“确切说来,除了几位叔父以及你我之外,都值得怀疑。
只不过为了稳定军心,此事不宜声张,需要你马上率军启程,再押运一批粮草过去。”
“只要预备妥当,我这就出发。”
“好,”曹昂欣慰的拍了怕丁辰的肩膀,叹息道:“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你,能统帅一支军马奔赴前线。
而我,却只能坐镇后方处理这些公文,实在无聊的很。”
如果不是丁辰了解曹昂的性格,恐怕都以为他这是在凡尔赛。
而丁辰知道,这位浑身热血的大表哥,是真的羡慕自己。
只听曹昂突然问道:“方才有人报来,说满宠派人抓了伯升(曹震),是你指使的吧?”
“是!”
丁辰把去汤阴楼探查,以及在那宅院里发现女尸简略说了一遍,这里面曹震有重大嫌疑。
曹昂攥了攥拳头,恶狠狠的道:“抓的好,那些家伙不像你一般为我分忧,却终日无所事事,纸醉金迷,是该好好惩戒一番。
只是你此次运粮去往平舆前线,驻守汝阳的于禁将军曾在子廉叔父麾下效过力。
不过也无妨,想来那于禁也不敢拿军粮来开玩笑,你就放心出发吧。”
……
军情紧急,粮草装上马车之后日头已经西沉,但是丁辰依然率军出发了。
依然是老规矩,牛金全副武装走在前头,丁辰换上枪骑兵的衣服混在队伍之中,而魏延与赵云也身着同样的装束,跟随左右。
赵云对于穿什么装束无所谓,他已经见识过丁辰所表现出来的大局观与正义感,所以虽然现在表现得苟了一点,但是瑕不掩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魏延如今却是经历了从巅峰到低谷的转变,本来以为自己的武力已经天下无敌,可是骤然发现自己连个主骑都打不过,他的自信心已经彻底崩塌,终日眼皮耷拉着没精打采。
丁辰看了他的怂样不禁好笑,当初老魏膨胀的时候想找人打击一下,没想到敲打过了头,现在又要想办法让他重拾信心了。
军队还是那一千屯田军,但是丁辰没来由的感觉踏实了许多,想来这份踏实来自于赵云的加入。
由赵云和魏延押送粮草,堪称三国史上最豪华的运粮军团了,若是谁敢前来劫粮,那就是嫌死的慢。
所以丁辰琢磨着,是不是该主动去汝阳城下耀武扬威一番,把守将引诱出来杀掉算了……
……
汝阳城东,于禁军营帐内。
副将史涣正在跟于禁据理力争道:“文则将军,你是主将,按说末将不该多言,主公安排我军驻守此处,乃是为了看住汝阳城内袁军,保护运粮通道。
可是我运粮军应从城西路过,将军却下令驻守与城东,不知将军这是作何考量?”
于禁端坐在主位上,淡然道:“我下令驻守于城东,乃是为了切断汝阳与东方项县袁军相勾连。
若汝阳城内袁军真敢出城,到时我便可趁机出击,击溃袁军,拿下汝阳城。”
“将军这是要拿运粮军做诱饵?”
史涣骇然道:“如今前方战事吃紧,粮草紧张,若万一运粮军有什么闪失,谁能担得起?”
于禁满不在乎的笑道:“公刘多虑了,汝阳城不过是由雷薄陈兰二鼠辈把守,可恨的是二人龟缩在城内不露头,只要他们胆敢出城,我率军奔赴城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既能保证粮草万无一失,还能趁机击拿下汝南。
你就等着跟我一起立功吧。”
史涣见劝说不了于禁,只好退到帐外,暗中修书一封,派心腹送往平舆前线给曹操。
帐内的于禁盯着舆图,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其实他想用这引蛇出洞计策是一方面。
还有另一个不便明说的原因,此前丁辰为寸功未立的赵云讨封侯爵,激起了众将逆反心理。
于禁正是有意想要看看,若真的袁军出来劫粮时,那未至封侯的赵云该如何应对,是否会吓得屁滚尿流。
危急时刻他再率军杀过去,把劫粮的袁军杀散,并一举拿下汝阳,如此让主公看看,信任丁辰随意封的那赵云是何等的不堪。
第五十一章陈将军怎么了
不说于禁在那里打他的如意算盘。
此时汝阳城内,守将雷薄陈兰二人正站在北面城墙上。
他们二人镇守的汝阳城,当初面对曹军主力围攻数日,但是城池坚如磐石,巍然不动。
没想到曹军竟然放弃了进攻,绕过汝阳直扑平舆而去。
如此孤军深入,可谓犯了兵家大忌,雷陈二将感觉立功的机会来了。
“根据斥候来报,曹军运粮队伍离汝阳已不过五十里。”
雷薄看着前方微笑道:“平舆方向刚刚焚毁曹军部分粮草,若我等再把曹军这支军马所云之粮焚毁,则围攻平舆之曹军将不战自退,到时你我二人必是首功。”
“将军若有什么动作,到时于禁杀过来,我等该如何抵挡?”陈兰忧虑的说着。
于禁乃是曹操手下的虎将,他们两个自忖加起来也不敢保证能打得过于禁。
此时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向右看,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曹军营寨,向左看,则能看到曹军运粮队伍即将要走的那条路。
雷薄指着东方曹军营寨,哈哈笑道:“那于文则故意将营寨扎与东方,这是故意卖个破绽,要对我等用引蛇出洞之计,我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看着陈兰差异的眼神,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陈兰听的连连点头。
“报——”
这时候有斥候跑上城头,大声道:“禀将军,曹军粮队离城下只剩二十里。”
“来得好,好戏就要开始了,”雷薄冷笑着大声吩咐道:“抬枪备马,准备出击,为主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虽然袁术已经称帝,但是雷薄等大部分将领还是习惯称袁术为主公,而不是陛下。
其实在袁术阵营里,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袁术称帝之举颇为不智,只不过袁术一意孤行而已。
雷陈二将回到了将军府,顶盔掼甲,作最后的部署。
对方既然是运粮军,必然不是曹军主力,所以他们杀出去之后,必然会面对龟缩防守。
他们两人商议,此时最宜用的战法是,各率领一支人马左右两侧包抄,使对方首尾不能相顾,然后趁机焚毁粮车。
计议已定,两人准备按计而行,突然有斥候跑进来道:“禀将军,曹军运粮军在城下叫阵。”
“啥玩意儿?”
二将面面相觑,都听傻了,雷薄满头雾水的道:“运粮军还敢叫阵?我没听错吧。”
陈兰诧异的道:“这怎么有种大姑娘主动挑衅流氓的感觉?”
“额,这比喻欠妥当!”
雷薄白了陈兰一眼,问那斥候道:“城下之人可曾报出姓名?”
“他说他是常山赵子龙,”斥候道。
“赵子龙是谁?”雷薄在脑海中思索,却怎么也想不出天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陈兰也摇头道:“没听说过!不知是否有诈?”
他们俩也很谨慎,赶紧又爬上了城头。
只见城下有一白马银枪的枪骑兵,指着城墙上大声喝道:“大汉籍田令麾下常山赵子龙在此,谁敢出来受死?”
雷陈二将听着对方报的名号就不像话,籍田令是主管农田的官员,麾下就算有军兵也是屯田军,哪里冒出来个如此莽撞的战将?
而远处,曹军绵延数里的运粮车正缓缓行来。
雷薄对陈兰道:“这赵子龙不过是个枪骑兵,依我看,他是在虚张声势,好唬住我等,以便让他运粮军通过。
我可不能上这当!
按原商议而行,你率一千军马向左包抄,顺手将那赵子龙斩杀。
我出城之后向右包抄,去面对曹军主将,到时恐怕要棘手一些。
总之咱们需要速战速决,斩杀敌将之后迅速放火,烧毁粮草,立即入城。”
雷薄却不知道,他恰好说反了,曹军的主将倒好对付,这眼前的枪骑兵倒是棘手一些。
两人议定之后,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雷薄率领一千人马率先冲出城,没有理会赵云,向右包抄过去。
而陈兰率领的军马出城向左,正碰上了迎过来的赵云。
他陈兰在江淮一带也算小有名气,尤其在袁军之中地位不低,自然不会把寂寂无名的“常山赵子龙”放在眼里。
此时他满脑子都想着一枪挑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然后迅速纵火烧粮。
他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对着赵云当胸就是一枪。
对面的赵云似乎吓傻了,根本没有躲闪,也没有格挡,挥手也是一枪扎了回来。
此举倒把陈兰吓了一跳,这竟然是拼命的打法。
只不过他自忖身份要比对方高的多,以命换命当然不值,于是电光火石之间赶紧想要躲闪。
可是他陡然发现,对方来的枪尖如玉凤点头一般,上下乱颤,竟是将他整个身躯全都笼罩在内,一时间不知道对方要扎哪里,竟然躲无可躲。
赵云的枪法名叫“百鸟朝凤”,传自枪神童渊,随手一枪便有鬼神莫测之机,自非陈兰这种级别的将领能躲开的。
陈兰心中大骇,暗叫不妙,这枪法哪是一个普通枪骑兵所能用出来的?
上当了!
只可惜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赵云已经一枪刺穿其小腹。
赵云双臂用力,把陈兰的尸体像破布袋一样挑飞,扔在了地下。
这不过是在兔起鹘落之间的事,后面跟着的袁军都看傻了。
在军兵心中主将就是主心骨,是这支军队中最厉害的角色。
哪想到碰到敌军一个枪骑兵,连一枪都没躲过便被挑死了,如此哪还有士气?
见赵云如天神一般纵马杀过来,袁军除了少数几个头铁的抵抗了一下,大部分人吓得四散奔逃。
赵云一枪一马冲了过去,竟然把一千军兵给杀散了。
而与此同时,向右包抄的雷薄迎面碰上的是曹军“主将”牛金。
两将对阵,刚一交手,雷薄便已经感觉出来,此人绝非自己对手,不需十招便可将其斩杀。
雷薄心中不禁为自己的胆小感到好笑,方才竟是被一个枪骑兵叫阵给唬住了,这曹军主将不过尔尔,手下又能有什么厉害人物?
他挥动长枪,正想催马过去,尽快结束战斗,突然身边有亲兵急道:“将军快看,陈将军那里是怎么了?”
第五十二章游击战术
雷薄回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陈兰手下军兵正在狼奔豕突,四散奔逃,而仅仅只有一匹很显眼的白马在来回飞驰。
这场面太令人震撼了,竟似乎是一人在追杀千人。
雷薄当即感觉不妙,这是碰上硬茬子了啊。
他紧攻了两枪,逼退牛金,然后拨马大声命令道:“快撤,快撤!”
在他的带领下,袁军兵败如山倒,纷纷向后退去。
赵云杀散陈兰军之后,正想回来继续再挑杀另一战将,立下投靠新主来的第一功。
可是雷薄实在跑的太坚决,而且是在玩命奔逃,赵云的照夜玉狮子虽是大宛名马,但与雷薄拉开的距离实在太大了,眼看是要追不上。
赵云倒也不慌不忙,弯弓搭箭,拉弓如满月。
“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出。
“噗呲!”
箭尖扎入雷薄战马菊花,箭杆还剩一半露在外面。
马儿:“???”
那战马痛的长嘶一声,在地下翻滚了起来。
雷薄自然也被战马摔在地下,再看自己心爱战马菊花上,插了一支羽箭,不禁又心疼又可气。
这特么往哪儿射呢?
可是他还没等站起身来,一支明晃晃的枪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肩头。
他扭身想要躲开,可是枪尖轻抖,“啪”的一声枪面拍在他肩膀上。
他双腿竟然立不住,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半跪在地下。
赵云居高临下,单手持枪,神色冷峻的道:“想死还是想活?”
只这一拍,雷薄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了,于是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赵云却没有杀他,弯腰把他提在手里,如同提个婴儿一般,催动战马飞驰回到运粮军阵,然后撒手扔到丁辰的脚下,顿时把雷薄摔了个灰头土脸。
雷薄挣扎着站起来,看见对面一身武将盔甲的牛金,正站在一个枪骑兵少年后面。
而抓他过来的这位箭术奇高的枪骑兵,也对那少年毕恭毕敬,似乎那枪骑兵少年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雷薄不由感到一阵牙疼,这曹军的军制,实在让人看不懂。
此时丁辰却是微笑着看向他道:“敢问这位将军贵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雷薄是也,”雷薄冷哼一声,挺直脖颈道:“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原来是雷将军,失敬失敬,”丁辰跳下马来,乐呵呵的拱拱手,心想你是雷薄就好办了。
本来历史上雷薄对袁术就不是那么忠心,见袁术僭越称帝之后穷奢极欲,荒淫无度,于是跟陈兰主动离开淮南,去嵩山落草为寇。
后来袁术兵败,走投无路之时,前去嵩山投奔他二人,他们非但没有收留,还又打劫了袁术一波。
既然如此,这人就有招降的可能。
“雷将军忠勇过人,且深明大义,却为何追随袁术那冢中枯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丁辰慷慨激昂道:“如今朝廷兵分三路征伐淮南,袁军节节败退。
他袁氏上不能奉承天意,下不能顺应民心,又不知体恤士卒,败亡不过旦夕之间。
将军大好男儿,难道愿与袁术那等狂妄之徒陪葬么?”
雷薄低头不语。
丁辰换了一副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曹司空所率军马乃堂堂大汉王师,将军亦是大汉之臣,如今王师已至,将军自应俯首听命,岂有举兵相抗之理?
盼将军能迷途知返,幡然悔悟,重归朝廷,以图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将军以为如何?”
汉室朝廷这块招牌简直太好用了,招降武将的时候,只要站在朝廷立场上说话,便能义正词严,名正言顺。
雷薄果然哑口无言,抬头问道:“我现在归顺,曹司空能不计前嫌?”
“不止不计前嫌,还能官复原职。”
丁辰知道曹操要表现出容人之量,像雷薄这种级别的将领投降,曹操虽然不至于重用,但至少也不会杀,赏个官儿做还是没问题的。
雷薄听后长叹一声道:“那好吧,末将愿听从曹司空差遣,这就带将军入城。”
丁辰听后大喜,劝降雷薄是次要的,让他当带路党,顺手拿下汝阳才是主要的。
“如此有劳雷将军了,”丁辰说着,冲赵云使个眼色。
赵云会意,持枪紧紧跟在雷薄旁边,万一此人口是心非,要有什么异动,可立即将其擒获斩杀。
其实雷薄投降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其他想法。
他带领曹军来到城下,对城头上的军兵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城内军兵都是他部下,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照做。
丁辰率先进入汝阳城,运粮的车马陆陆续续跟在后面。
他坐在将军府中,才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于禁在哪里?
若非我藏了亿点点底牌,这粮草恐怕早就烧成灰了。”
虽然此战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从赵云城下叫阵到现在他坐在将军府中,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
可是有这些时间,于禁也早该到了。
……
其实于禁不是不想来救援,实在是来不了。
他听斥候来报,袁军已经出城时,知道自己引蛇出洞的计策已成,运粮军果然把龟缩在城内的袁军给引出来了。
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他赶紧率军准备去击溃袁军,顺便看看那位新封的关内侯是何等狼狈。
可是刚刚率军出营寨,就听背后一阵号角之声,竟然杀出了数百马弓手,飞矢如雨一般从背后射了出来。
于禁大惊失色,谁能料到在背后还埋伏着一支军马?
其实雷薄早已派人与东边项县袁军取得联系,让项县派出来一支精锐骑兵,埋伏在于禁之后。
若于禁出营,只需拖住曹军即可。
正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禁赶忙率军向回冲击,可是对方人数虽少,但却是骑兵,见曹军杀过来,跨上马就跑没影了。
于禁惦记了运粮队,也不敢深追,赶跑对方之后,立即率军前去攻击雷薄陈兰。
可是刚刚消失的袁军骑兵又回来了,又是一阵箭雨,追着屁股射。
袁军用的竟是太祖爷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之游击战术。
时间拖的越久于禁越心烦,如此下去,那粮草岂能保得住?
第五十三章灰都凉了
于禁虽然立功心切,想要拿下汝南。
但是他也清楚,主公让他在这里,攻城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保证粮道畅通。
可是如今他被地方骑兵给拖住,任运粮军暴露在雷薄攻击之下,若是粮草被毁……
于禁都不敢想,发生这样的事会引起多大的连锁反应,毕竟平舆前线粮草已经被毁掉了一部分,正等着这批粮草补充呢。
想到此处,于禁不免冷汗直流,面对又一次逃跑的袁军骑兵气血上涌,大吼一声道:“步卒原地待命,骑兵随我来!”
他手下多是步卒,骑兵不过二十来人,而对面的袁军至少也有三百骑。
他已经看出来了,袁军这三百骑就是要拖住他,给雷薄赢取时间,如果任由对方在这里拉锯下去,磨蹭到天黑也还是这么个状况。
于禁已经急红了眼,挥舞着长枪率领这二十几个部下紧紧的向袁军追了过去,不彻底消灭这支骑兵,他们还会杀回来。
可是对面那支袁军骑兵跑的也是干脆,虽然十倍于曹军,但是依然没有回身一博的意愿。
三百骑被于禁率领的二十骑愣是追出了四五十里,于禁心中实在记挂着运粮队,不得不停止追击,率军折返了回来。
固然如此,经过这数番折腾,早已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大概那袁军骑兵觉得拖住曹军的任务已经完成,倒也没有再一次杀过来。
于禁心里已经冰凉了,这么长时间过去,雷薄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那运粮车……恐怕灰都凉了。
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准备看那新封关内侯笑话呢,结果丑竟己。
主公再是宽宏大量恐怕也不会轻饶。
他怀着沉痛的心情,硬着头皮带领一帮军兵缓缓向城西运粮军的方向移动。
可是待走近,却没有发现空中烟雾,他的心里更是悲凉,莫不是真的灰都凉了?
一直走到官道上,于禁惊奇的发现,竟然连灰都没有。
他不禁疑惑了,难道粮食被袁军抢走了?
可是袁军不至于连曹军军兵都抢走吧,又不是大姑娘。
这时候突然有斥候骑马过来,问道:“前面可是于将军?奉丁令君之命,请于将军进城?”
“丁令君?进城?”
于禁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下子愣在那里,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嗓子发干似的。
“丁令君进城了?那粮车呢?”于禁试探着问道。
“自然也进城了,”斥候回答。
“城内袁军呢?”于禁瞪大眼珠子问道。
“一个被杀,另一个献城投降。”
“呼——”
于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粮食没丢就好,虽然自己犯了弥天大错,好在结果并没有多坏,那么所受的惩罚就不会太重。
虽然他不知道丁辰用运粮军是怎么拿下的汝阳城,但是他心里自然而然对丁辰充满着感激。
就好像他犯下了大错,可是对方给他弥补了一样。
回想起当初那狭隘的想法,还准备以粮草为诱饵,顺便看对方的笑话,于禁心里感到一阵羞愧,臊眉耷眼的率领军兵进城。
……
此时丁辰正坐在汝阳城将军府内盘点收获。
城内袁军加起来总计有三千余人,还有当初从陈国抢来的部分粮草与布帛,钱也有少许。
这些丁辰全都下令封存起来,派兵驻守着,等待上报之后派文官过来接收。
汝阳人口密集,只城内就有两千余户,万口人以上,这些自然也都划归了曹氏。
丁辰虽然不是社会学家,但也清楚,其实现在诸侯割据,抢地盘重要,抢人口更重要。
毕竟人口是劳动力,是兵源所在,有了人才有了一切。
可是有了人,还要能养活他们,让他们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不能逼他们卖儿卖女。
等到老百姓卖无可卖的时候,就只能卖命了。
不过自从曹氏开始在许县屯田之后,百姓只能是生产力,能为曹军贡献源源不断的军粮与青壮,绝不是累赘。
这时候赵云走了进来道:“主公,一个叫于禁的求见。”
赵云属于谦逊大度之人,从不骄傲自满,可谓上马能杀敌,下马变侍从。
“让他进来吧,”丁辰平淡的道。
于禁迈步进来,搓着手干笑两声道:“哈哈,这事儿闹得您看看,没想到来迟了,幸好您有本事,竟然拿下了汝阳……”
“够了!”
丁辰一改平常的和气,冷声打断,厉声道:“你驻守于此,本为确保运粮畅通,可是你为何不在官道驻扎,却跑到城东?
若军粮万一有失,你担得起这责任么?”
于禁本以为打着哈哈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当面就受到疾风暴雨般的指责,而且这指责他还没法分辩什么,只好低头道:“我知错了,愿上书向曹司空请罪。”
丁辰也就是敲打敲打他,省的这人觉得自己好欺负,见对方服软了,语气稍稍缓和道:“幸亏没有酿成大错,这降军以及汝阳城,就交给将军了,我等在此修整之后还要立即启程。”
“多谢丁令君提携,”于禁心里一阵暖流流过。
接收叛军有相当于跟着立下了一小功,这次大概可以功过相抵了。
他思忖着,看来这少年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却大气的很,自己没能及时来救,该骂就骂,但是却也没有揪着不放,转手又赠以功劳让自己脱罪。
这人在曹氏一帮贵戚子弟里面可谓是最有能力,也最会做人的了,大公子又待他如此亲厚,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末将这就写请罪文书报与曹司空,不过方才发生之事,末将却不清楚,还望丁令君派人告知。”
“你去找牛金将军,让他讲给你听,”丁辰知道于禁要给自己报功了,当然不要拒绝。
说到底,处事要苟,功劳得抢,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于禁出门来,正看见腆胸迭肚的牛金,说明来意之后,牛金立即眉飞色舞的道:“这事啊,你问咱就问对人了,待咱说于你听啊。
话说: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于禁:“……”
让你介绍个军情,这咋还有定场诗?
第五十四章汝阳军情
拿下汝阳的整个过程让牛金讲的活灵活现,甚至刻意拿了几个关窍之后,还多了几分惊心动魄。
当然其中着重树立了一位少年儒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形象。
讲到精彩纷呈之处,他差点说出欲知后世,请听下回分解。
但是看到于禁那不善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的继续往下讲。
丁辰在房内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感叹,看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比如牛金这货,打仗不怎么样,但是嘴皮子利索,竟然有说评书的天赋,还懂得如何断章。
一场简简单单的战斗,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竟然让他讲出了毁天灭地的感觉。
人才啊!
丁辰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吹的牛,全让这货给吹出来了,不枉费了他这个姓。
于禁在旁边听得荡气回肠,目瞪口呆,明明只是刚刚拿下汝阳,怎么听完牛金描述,感觉袁术好像已经被灭了一样。
真不知道这错觉从哪儿来的。
不过于禁还是老老实实的写了一封请罪信,然后又把牛金所讲精彩纷呈部分做了总结,坠在后面,派人送往平舆前线。
如此丁辰倒不用报捷了,替自己请功总显的有些刻意,让别人替自己鼓吹,就显得有格调多了。
运粮军在汝阳修整了一夜之后,第二天继续耀武扬威的启程。
此时运粮军的每个军校都感觉信心爆棚。
那种心态就是:老子虽然是典农军,执行的又是运输粮草的任务,可是已经接连拿下了两座城池,俘虏击毙就有上万人。
相比之下,不是针对那些所谓精锐,而是说咱们所有曹军,都是垃圾。
……
平舆前线,曹军与袁军的对峙陷入焦灼之中。
平舆城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经过百年来的修缮,城墙高大,壕沟宽阔。
此城又是袁氏发祥之地,城内粮草丰足,由袁术手下第一大将纪灵率领三万人马镇守。
曹军攻打这么多天,城池依旧巍然不动,非止没有打下来,还不住的被袁军偷袭。
这么大的城池,以曹军兵力也无法做的四面围攻,只能分散兵力,主攻一个方位,其余方向做吸引牵扯之用。
可是袁军似乎有先见之明,偷袭的都是曹军兵力薄弱部位,而且每击必中。
弄到最后,曹操只能放弃了使用疑兵牵扯,集中所有军马进攻一个方位,如此袁军城墙与壕沟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故而曹军这仗打的,只能以进退两难来形容。
再加上军粮被焚毁了一部分,军需供应有些吃紧,曹操都萌生出了退兵之意。
可是荀彧坚决反对,他跟曹操说,曹军前来,代表的是汉室朝廷平定叛军,是堂堂的正义之师,天下万民都在看着呢,所有诸侯都能退,唯独曹操不能退。
若不能一鼓作气平定袁术之乱,其他诸侯也开始有样学样,则汉室正统便会受到极大的威胁,再想平定天下就难了。
曹操对荀彧极为信任,于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盼着后续粮草赶紧送到,他便跟袁军打持久战。
这一日,刘晔突然匆匆走进中军帐内,沉声道:“主公,事情不妙。”
看着他神色凝重的样子,曹操心头一沉,问道:“怎么了?”
刘晔道:“方才收到汝阳方面史涣将军密信,那于禁将军立功心切,要用运粮军做诱饵,引诱袁军出城。
所以屯驻地故意远离了运粮官道。”
“什么?”
曹操闻言,骤然变色,一拳锤在桌案上,把书简笔墨都震的跳了起来,厉声道:“他于禁到底想干什么?”
刘晔递上史涣送来的密信,上面详细介绍了于禁故意屯驻于汝阳城东,史涣无论如何劝说,于禁都不予理睬,史涣作为副将也无可奈何,只能赶紧写信给相熟的刘晔,让刘晔想办法。
其实这也是史涣的一封脱罪信,反正他也已经劝说了,奈何主将于禁不听,将来真出了事,也于他副将无关。
曹操当然不理会部下这些小机灵,他担心的只是粮草安危。
“啪”的一声将书信拍在桌案上,大口喘着粗气,鹰一样的眼神左右看了看,愤然自语道:“让他于禁去保护粮道,他倒给我动起了攻城的心思,还用我粮草做饵,若万一粮草有失,杀了他都难抵其罪!”
说到后面,曹操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高。
他真的难以想象,万一后续粮草运不过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不用说,前线自然是要断粮了,那样一来,大军不退也要退了。
这仅仅是因为于禁屯驻地点稍微偏离了那么十几里,导致平袁之战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招诸位来商议,该如何应对,”曹操命令道。
不多时,有参加议事资格的,除了在前线指挥作战的诸将之外,其余众人全部汇集帐内。
刘晔将汝阳之事又说了一遍,帐内顿时一片哗然,低声窃窃私语,都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于文则怎能如此大意,他难道不知这批粮草对前线有多重要?”
“其实吧,这也不能全怪文则将军,前一段时间丁子文为那名不见经传的赵云讨封侯爵,把诸将都给打击坏了,诸将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想要立功给主公看看呢。”
“有气就当面发,想要立功也没错,但也不是他拿军粮冒险的理由。”
曹操冷着脸,双手往下虚按,低头眼睛从上方扫视众人,沙哑的声音道:“叫诸位来,不是扯那些没用的,是要诸位给出主意,现在应该怎么办?”
有人回应:“主公应当立即派出信使,严令于禁不得轻举妄动,移师官道,保护粮……”
曹操不客气的打断对方,扬了扬手中书信,不耐烦的道:“书信从汝阳送来需要八个时辰,按照时间推算,现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把命令送到又有何用?”
帐内众人全都沉默了,心里不免把于禁骂个狗血淋头。
这议事一议便是半个时辰,也没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最后荀彧脸色颓然道:“按照时间推算,运粮军也早已应该到达汝阳,若东方项县派出兵马从背后牵制于禁,则汝阳城内袁军出城烧粮,将无人可挡。
如若这等消息传来,主公便可考虑退军了……”
“报——”
“汝阳军情……”
第五十五章单元测
荀彧虽然是平袁的强硬派,但是也绝不会拿曹军的安危开玩笑。
若粮草真的被毁了,现有的粮草又支撑不了多久,暂时撤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此时斥候送来的消息,自然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莫不是于禁的请罪书?
要真是粮草被毁,可谁也救不了他了。
曹操的心也提了起来,从斥候手中接过书信,抖开一看,只见开篇就是于禁承认自己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狂妄到以军粮做饵,结果项县竟然派来骑兵把他牵制住……
曹操越往下看心越沉,这不完了么?
可是接着往下看,就感觉到了不对,好像有反转,怎么开始夸赞丁辰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凸出了一个少年英雄的形象。
看到最后才知道,于禁想要说的主题是,粮草不止没有被毁,相反丁辰还拿下了汝阳。
曹操顿时心中狂喜,但是依然有种想把于禁拖过来抽一顿板子的冲动。
明明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却洋洋洒洒写了这多。
一个大老粗倒卖弄起文采来了,跟谁学的?
不过这消息却是好的,没想到丁辰又一次出人意料的立了大功,在于禁军兵被牵制住的情况下,丁辰不止保护住了粮车,还顺手拿下了汝阳,这可是奇功一件。
帐内众人看着曹操的脸,一会儿面沉似水,一会儿又冰雪消融,一会儿又沉了下去,众人的心也如荡秋千般起伏不定。
“主公,这到底是……”荀彧实在憋不住了,张口问道。
曹操哈哈大笑,把信递到荀彧手里道:“文若,你自己看。
哦,对了,从后面往前看。
前面都可以省略,只看后面几十个字即可。”
荀彧满腹狐疑的看向末尾,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欣喜若狂道:“丁令君的运粮车没有被毁,其手下那叫赵云的还斩杀敌将陈兰,生擒雷薄,顺手拿下了汝阳。
这……这也太……”
听了荀彧的话,帐内之内如滚油之中泼进了一瓢凉水一般,顿时沸腾了。
“运粮军将还斩杀敌将,攻城拔寨,我没有听错吧。”
“汝阳可是咱们打了数日都没打下来,却被一帮运粮军给攻下了,让咱们这脸往哪儿搁?”
“咦,好像苦县也是如此,这丁子文手下的运粮军也太神奇了,竟是连战连捷。”
“如此一来,背后汝阳的威胁也没有了,咱们何不绕过平舆,直攻寿春?”
“这倒不是不可行。”
……
有了这消息,帐内如同天空中的乌云瞬间被狂风吹散,变得艳阳高照,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笑意,连曹操都翘着嘴角微微颔首。
这内侄最近的表现简直令他刮目相看,已经完全不用考虑别人说他任人唯亲。
内侄所立下的诸般功劳,能让所有人闭嘴。
包括对方提拔的那个赵云,似乎也不是个平庸之辈。
“子文近来连立大功,我心甚慰,”曹操难得慈眉善目,语气和善的道:“我有意提拔他为典农中郎将,诸位以为如何?”
典农中郎将属于屯田军序列里面的高级军将,相当于后世的建设兵团,至于级别,大体相当于郡守一级。
不管怎么说,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军兵了,虽然只是半兵半农的屯田军。
其他人见曹操高兴,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心想都是你自己的子侄,你爱怎么封就怎们封,别人能说什么?
更何况封的也只是典农军将领。
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曹操依然写信严厉斥责了于禁的冒失举动,但是终究没有酿成大祸,惩罚自然就轻了许多。
最终还是让于禁统领一帮降军,坐镇汝阳,保护后方。
而面前让曹操头疼的,依然是如何能攻下平舆。
当然,再率军绕开平舆,直接攻打寿春那是玩笑话。
不拿下平舆城,整个汝南就还在袁术手里,若直接打寿春,那就真成孤军深入了,谁也不敢确定能保证这么长的补给通道安然无恙。
曹操也不想冒这险,所以还是稳扎稳打,先拿下平舆城,继而占领整个汝南再说。
前方攻城不止,同时曹操也在跟谋士们商议对策。
……
很快的,丁辰率领的运粮队就到了。
依然是老规矩,牛金负责去交接,丁辰则直接去拜见曹操。
来到中军大帐外面,此时天近黄昏,只见帐内之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大约是议事刚刚完毕。
荀彧刘晔等一众人见到他全都微笑着点头示意,那微笑中保含着赞许和认可。
意味着他们不再把丁辰当成一个靠裙带关系,前来镀金混日子的贵胄子弟,而是把他当成真真正正为曹氏基业增砖添瓦的重要人员。
当然,他的裙带关系就更令许多人羡慕了。
进到帐内,只见曹操背着手站在一张舆图跟前,见到他之后神色淡然道:“来了?坐吧!”
丁辰规规矩矩的坐下,曹操突然回身,眼睛盯着丁辰上下打量,把丁辰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直发毛。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曹操才把眼神挪开,沉思的道:“不知道从宛城回来之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丁辰一愣,心想终究是两个人,行事方式不同,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更何况曹操这等慧眼如炬之人。
他正想着如何编谎,曹操却摆了摆手道:“不管发生何事,我不想管。
总之现在你的表现,我很满意,而且对你未来期许颇高,可不要令我失望。”
听他这话流露出几分真情,丁辰点了点头,这位号称“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的姑丈,恐怕很少说出这种带感情色彩的话吧。
在丁辰的印象里,这位姑丈身上烙印的标签好像应该是:“多疑”、“屠城”、“好人妻”、“睡梦中杀人”……
只见曹操说完这番话,又转回身去面对着舆图,背身丁辰有意无意的道:“如今这平舆城久攻不下,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这是姑丈对自己的单元测验?’丁辰心想,
第五十六章找大哥评评理
丁辰迈步来到舆图跟前,想到刚才荀彧等人出大帐之时,大家脸上看起来似乎都很平和,没有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此看来,他们应当已经商议出对策了。
现在姑丈问自己,纯粹是为了考验。
丁辰想了想,眨着眼睛道:“攻不下来,就不攻呗。”
“不攻?”
曹操显然没有想到丁辰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扭过头来看着丁辰,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到说说看,如何不攻法?”
丁辰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既然平舆城如此坚固,就算打得下来,也必然损失惨重,难以继续挥师南下攻打寿春了。
此战损兵折将,靡费良多,最后寿春却让他人攻克,玉玺再落入他人之手,这一番作为,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侄儿觉得,不应该继续攻城。”
“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个比喻绝妙,”曹操抿嘴微笑。
他可是颇有诗才,听内侄口中说出这等应景的妙语,不由得心中十分舒畅。
要知道这句诗可是唐人秦韬玉的经典之作。
“继续说下去……”曹操兴趣大增,索性坐了下来,倒想看看内侄的想法跟这些天来,大家商议的有没有出入。
丁辰继续道:“袁术僭越,天下人神共愤,但凡号称效忠汉室朝廷者,均应出兵伐之,实非姑丈一人之责。
如今孙策、吕布均已领朝廷官职,却为何按兵不动?
我军一路南下,连克强敌,此时寿春防备必然空虚。
姑丈应奏请天子,明发圣旨,让那二人立即出兵,合围寿春。
如此袁术必会抽调平舆军马,死守老巢,则眼前平舆城便不攻自破了。”
“这釜底抽薪之策,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曹操惊奇的看着丁辰,没想到内侄的看法与大家商议的对策惊人的相似。
目前来看,在平舆城下跟城内守军血拼显然太不明智了。
正如丁辰所说,难啃的骨头都让曹军啃完了,剩下桃子让吕布和孙策去摘,曹操手下谋臣众多,这样的傻事当然不能干。
所以总得留点骨头给孙策和吕布去啃。
此前吕布和孙策因为劫粮之事,都号称率领主力回去保护粮道,结果就磨磨蹭蹭不肯回来了,曹操当然不能让他们闲着。
所以众谋士们商议,明发圣旨给孙吕二人,责令他们即刻出兵攻打寿春,以图把纪灵这支军马吸引回去。
毕竟对袁术来说,老家再重要,也不如他的小命重要。
曹操的确没想到,丁辰也有这样的见地,要知道这计策可是荀彧提出来,并得到大家的认可的。
荀彧的大局观岂是旁人可比?
丁辰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道:“可是我说错了?”
曹操压抑住心底的喜悦,面容平静道:“没错,你说的很好。
其实我已经派人回许都,向天子奏请圣旨。”
丁辰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单元测验及格了,他却不知道,自己在曹操心里已经得了满分。
曹操又道:“我已同时奏请天子,封你做典农中郎将,这几日印绶也该下来了,到时你也可以独立率领一支军马。”
丁辰听了心中十分高兴,有了赵云魏延这等虎将,手下再有了直属的兵,自己就安全多了。
“姑丈为何总封我做典农官?”丁辰不解的问,无论籍田令还是典农中郎将,似乎都跟土地扯不开关系了。
“典农官不好么?”
曹操微微笑了笑道:“将来你大哥迟早要继承我这位子,他若知道以史为鉴,亲兄弟是无法委以重任的,倒是你这表兄弟却可以。
你这眼光、见识、能力又优于常人,将来必成你大哥左膀右臂。
我若封你太高,将来让你大哥封无可封,岂非给你兄弟间平添烦恼?”
丁辰没想到姑丈竟然考虑的这么长远,竟然连百年之后的事都想好了。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这年代普通人的平均寿命偏低,最多也不过四十岁。
曹操生于永寿元年(155年),如今是建安二年(197年),他已经是四十二岁“高龄”,开始考虑后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他故意给自己封这典农军将,兵也能带得,什么也不耽误,但却为未来大哥封赏自己留下了空间。
随便一个封官,便能看出他的良苦用心。
“多谢姑丈提携,”丁辰道。
“不是我提携,这是你应得的,”曹操叹了一口气,警惕的左右看了看,虽然没有人,但是依然小声道:“想必你大哥应当也跟你说了,咱们这身边,有细作。
我已下令让文若尽快找出此人,如今粮草已足,你也不用急着回去,跟着文若多长长见识,要是能把那细作给揪出来,我另有重赏。”
提起这细作,的确让曹操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知道身边有这么个人,时刻将军情透露出去,有可能连睡觉都盯着自己,以曹操的性格,怎能睡得着?
“侄儿一定尽力,”丁辰答应。
这时候,侍从把晚饭端了进来,不过是一大碗小米粥,两个鸡蛋,一叠咸菜,两个蒸饼。
就连普通小地主的晚饭也比这奢侈。
可是曹操身为大汉司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却一直这般简朴。
丁辰真想不明白,他又不享受,打下那么多地盘,控制那么多人口,掌握那么大的权利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为了梦想?
曹操指了指桌案,对丁辰道:“留下来陪我一起吃饭,粗茶淡饭,养人。”
……
日头西沉,红霞满天。
其实此时曹军已经放松了对平舆城的进攻,即使攻打也是象征性的,没有那么急了。
此时曹洪正急匆匆的向中军大帐赶了过去。
他刚刚收到了家信,知道儿子被抓,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路上,夏侯惇迎面走了过来,见曹洪面色不善,忍不住问道:“子廉,你这是要干嘛去?”
曹洪恨恨的道:“那丁子文太可恨了,我儿又没招惹他,他让满宠抓我儿干嘛?我要去找大哥评评理。”
第五十七章龟儿子坑爹
“我劝你别去,”夏侯惇笑道:“此时大哥正在跟子文吃饭呢,你闯进去会惹大哥不高兴。”
“什么?子文在陪大哥吃饭?”
曹洪听了心里竟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就算自己这帮堂兄弟,也很少有机会陪大哥单独吃饭,可是丁辰一个内侄儿,竟然如此受看重。
看来是有恃无恐了啊。
“那我更要去说道说道,”曹洪道:“我倒要问问,我儿子哪里得罪他了,他竟然给满宠撑腰,强抓我儿。”
在那家信中,自然不会提曹震所做那些龌龊事,只说大公子无缘无故的就被许县县衙给抓了,据说背后指使之人是丁辰。
曹洪想着,要是满宠背后没人,也不敢对自己儿子下手。
可丁辰你受宠就受宠吧,我儿子又没碍你什么事,都是跟着在曹氏大树底下混饭吃的人,你干嘛跟我儿子过不去?
这时候夏侯惇却笑着语重心长的道:“子廉啊,你仔细想想,丁子文是那般做事没分寸的人么?
相反,他做事有条有理,不会无缘无故对伯升动手的。
我劝你还是等他出来,私下里问一下。
他对咱们这些长辈极为尊重,你只要开了口,想必不会驳你面子,伯升自会安然无恙,如此比把事情捅到大哥面前要强得多。”
“你什么意思?”曹洪指着自己鼻尖道:“难道他丁子文欺负到我儿头上,还要我低声下气,前去跟他求饶不成?
给他脸了。
元让,我看经过苦县一战之后,你是被他给吓住了吧。”
“子廉,你怎么说话呢?”夏侯惇伤疤被揭,顿时脸上挂不住。
自从苦县一战,丁辰为夏侯惇解了围之后,夏侯惇的确心怀感激。
可是今天他来劝曹洪,的确是出于好意。
只因他儿子也是如此,在外面跟人起了争执,从来都不提自己的错处,反正做错的都是对方的,可是细查之下都是儿子错处多一些。
就拿曹震这件事来说,他觉得以丁辰的为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指使满宠抓人,这里面必然有缘由。
可是曹洪爱子心切,关己则乱,竟然把夏侯惇脸上怼的下不来台。
夏侯惇本就脾气暴躁,怒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想要把事情闹大,便去好了,懒得管你。”
“你骂我是驴?”曹洪也恼火至极,大声道:“敢情被抓的不是你儿子。”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这曹氏俩大佬,竟然就在中军大帐门前吵吵起来。
其实这夏侯家与曹家只不过是由曹操做纽带,才联系到了一起,两家都尊奉曹操这个大哥,在大哥的带领下,兄弟同心打天下。
除此之外,这两家并没有任何血亲。
而且这两家在大哥面前,还隐隐形成竞争的关系。
所以这火,一拱就起来了。
旁边守卫的军兵看着暗自好笑,却谁也不敢上前阻拦,这种境况可是难得一见。
“吵什么?”
这时候帐帘被掀开,曹操怒容满面的站在门口,大声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看看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这两人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曹氏集团的绝对核心,每个人都是统领一方的主将,可是竟然当面吵起来了。
如此有失身份的举动,不免令曹操气愤异常。
旁边的丁辰不知道事情是因他而起,看到两人脸红脖子粗的,还感到一阵好笑,静静的在旁边吃瓜。
曹操在兄弟面前自然威望十足,他这一声呵斥,夏侯惇跟曹洪吓得全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也不敢说话了。
“有什么话,进来说,”曹操瞪了两个兄弟一眼,转身进了大帐。
曹洪和夏侯惇低眉顺眼的跟了进去。
丁辰正想告退离开,曹洪和夏侯惇却同时道:“别走!”
“跟我有关?”
丁辰指了指自己,顿时猜到他们两个争吵是因为什么事了。
曹洪坐下,气呼呼的诉说自己儿子被丁辰指使满宠抓捕一事,请曹操为侄儿做主。
曹操听完,诧异的目光看向丁辰。
其实曹操跟夏侯惇的看法差不多,丁辰绝不会没事找事,故意为难曹震。
丁辰于是将这次回许都发生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如何调查污蔑之人,找到青楼两大花魁均跟曹震深交,又如何搜到那宅邸中上百具女尸,也跟曹震有莫大的关联。
如此丁辰才授意满宠,把曹震抓来问话。
最后丁辰对曹操道:“这件事满伯宁正在调查之中,侄儿心想这事若传扬出去,必将是许都一大丑闻。
所以侄儿让满伯宁下令封锁消息,整个许都没有几个人知晓。
想来兄长也是等着调查有个结果之后才上报,可是子廉叔父竟然先发难了。”
这件事在场几人也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件事情子文做的对。”
曹操脸沉的像锅底,指着曹洪叹息道:“你就是对伯升太过溺爱了。
你看看子文,比伯升岁数还小,已经在指挥军队,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可是伯升呢?
你这当老子的在外面风餐露宿,领军打仗,儿子却待在家里吃喝嫖赌睡花魁,终日无所事事,还闹出百具女尸之案。
若传扬出去,天下人会把我堂堂大汉都城,看成是何等污秽之地?
幸亏子文明晓事理,把这丑闻给掩盖住,要不然……哼……”
曹操本意是想说,就算把曹震杖毙,都无法挽回许都的名声,但是终究照顾曹洪的面子,没有说出口。
其实杀人不可怕,抢女人也无所谓,曹操本人也抢。
可是爆出百具女尸案,这可就太过于香艳血腥了。
传出去就是对许都朝廷以及曹氏集团抹黑,说不定还会被好事者脑补成文章,让大家遗臭万年。
所以丁辰封锁消息,暗中调查真相的做法,曹操很是满意。
曹洪此时低下了头,心中暗骂自己那龟儿子坑爹,小声嘀咕分辩道:“此事还没查清楚,或许跟伯升无关。”
“都这样了你还不死心?”
曹操恨铁不成钢,说道:“好好想想,那宅邸到底卖给了谁?”
第五十八章别人家的孩子
“兄长,这我哪儿知道?”
曹洪为难的道:“当时我只负责领军打仗,至于处理宅邸筹钱这种事,都是当时我手下行军主薄处理的。
那主簿在前几日袁军偷袭之时,还被杀了。”
曹操瞪着曹洪,怒道:“难道你发卖那些宅邸,就没留下个账目?”
曹洪缩了缩脖子,连忙道:“有,有,不过都留在了许都,我这就写封书信回去,派人把账目交给满伯宁,以方便他来追查。”
曹操叹口气,态度缓和下来对曹洪道:“自古便有过庭之礼,伯升变成今天这样,子廉你也有极大的责任,回去要定要严厉教导。
量满宠也不敢冲伯升动刑,且让他在牢里吃些苦头,好好反思。”
“还有你!”
曹操突然转身对夏侯惇没好气的道:“你家子林也好不到哪儿去,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你们俩看看子文,再看看你们家那几个侄儿。
同是少年子弟,这后生啊,就怕比!”
曹操说着连连摇头。
有丁辰珠玉在前,早已把曹氏夏侯氏家的子弟全都比下去了。
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夏侯惇挠了挠脑袋,狠狠瞪了曹洪一眼,心想说不让你闹,你偏要把事情闹大,如今可好,连我都牵连进去了。
让我那几个儿子跟丁子文那妖孽比,直接都打死算了。
曹洪此时也是后悔至极,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听夏侯惇的,偷偷找丁子文私下里解决就好了,也不至于闹得这般尴尬。
……
丁辰在曹军大营中住了下来。
接连几天,曹军一直在不紧不慢的攻着城,但是并没有封闭城门。
曹军也没有能力围城,所以平舆城消息与寿春沟通自如。
这一日,丁辰参加中军帐议事,荀彧刘晔等谋士都在,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等今日没有攻城任务的将领也位列其中。
丁辰辈分最小,只能被挤到最末尾靠近门口的位置。
曹操坐于正中,举着一封信,双眼放光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翘着嘴角道:“此乃平舆城内纪灵送来的书信,他要与我讲和,让我军兵退五十里,他让出平舆城。
诸君以为如何?”
荀彧点点头,率先道:“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平舆城,当然要答应他。”
旁边夏侯渊气呼呼的道:“若纪灵率军出城,没有了城池防护,我军可趁机在野外将其击溃。”
一众武将大都参与了攻城战,对龟缩在城内的纪灵恨得牙根子痒痒,更何况还有许多人被纪灵偷袭过。
他们听了夏侯渊的话,全都义愤填膺的点头称是。
纪灵若是出了城,不正好在后面追着屁股打,彻底歼灭这支袁军,也对得起在战死的那么多弟兄。
曹操揉了揉额头,目光看向丁辰,似乎又在考核道:“子文,你怎么认为?”
丁辰想了想道:“我认为不应该追,就让纪灵率军走。”
几位武将颇感不解,怔怔的看着他。
曹操却是满意的点点头,用鼓励的语气道:“继续说下去。”
丁辰道:“既然纪灵要撤军,说明此前计策生效了,此时孙策与吕布军应当已经威胁到了寿春。
我军若与纪灵军对决,死伤必然不少。
而此时寿春空虚,被孙吕联军一击即破,这平叛第一功岂不被别人抢走了?
所以既然纪灵有撤军之意,不如索性放他率军回去,让他跟孙策吕布拼杀去。
我军可以趁机休整,坐山观虎斗,待三家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军再杀过去,诛杀袁术,抢回传国玉玺。”
“说的好!”
曹操抑制不住的赞赏,这番话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他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反董卓时毫无经验的愣头青,当时各诸侯都互相推脱,谁也不敢去追击董卓,他独自去追。
结果被杀得大败而归。
如今他早已明白,越是数家联军作战,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如丁辰所说,放纪灵带着军队走,甚至允许纪灵带上粮草,让纪灵去跟吕布孙策拼命去。
他们三家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才好,实力是此消彼长的。
荀彧刘晔等听了丁辰的话也微微点头。
他们这一帮玩谋略的,心都脏的很,自然明白祸水东引,坐收渔翁之利的道理。
没想到丁辰年纪轻轻,心也脏了。
曹操指着那一众武将兄弟,没好气的摇头笑道:“你们呐,平常让你们多读兵书,可是一个个都推的干净。
你看看,这就是只知道逞匹夫之勇,没有大局观。
见识还不如一个孩子。”
夏侯惇等人心想,那是个普通的孩子么?
那是个成了精的孩子啊!
曹操命令道:“给纪灵回信,一切都好商量,我只有一个要求,把张闿留下。”
立即有主簿代写书信,给纪灵送进城去。
很快就收到了纪灵的回信。
信中说,他已经派兵把张闿一家百十余口看住,保证一条狗也跑不了。
曹操一声令下,拔营起寨,向后撤军五十里,并写信告诉纪灵可以从容撤退,能带走的粮食都带走,曹军绝不追赶。
曹军后退之后,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有斥候来报,平舆城已经四门大开,纪灵率领军队直奔寿春方向而去。
其中有近千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那当然是袁氏家族的族人。
如今这高门袁氏,无奈的被迫成了皇亲国戚,大部分人只能背井离乡,远离故土,被裹挟着奔向“仲家皇帝”的都城——寿春。
而曹操则没再费一兵一卒,率军进入平舆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城池。
丁辰自然也跟随其中,进城之后只见这平舆城街道宽阔整齐,一眼望不到边,建筑栉次鳞比,道路两边还有许多店铺。
感觉这才是一线城市,相比之下许县那地方只能算是三线小城。
他跟随在曹操旁边,曹操没有前去接收府库,那些事自有专人负责。
曹操更关心的是杀父仇人张闿。
曹嵩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曹德毕竟是他的亲弟弟,还有一家四十余口,均丧生在张闿的屠刀之下。
当时他无奈把怒火发到徐州百姓头上,那是因为那时他实在没有实力攻打汝南,惩罚张闿这罪魁祸首。
可是如今,他终于有实力拿下汝南,让张闿当初的举动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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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杀人诛心
曹操带领曹氏、夏侯氏一众兄弟以及丁辰,纵马来到张闿宅邸。
只见那宅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门楼高挑,巍然矗立,只从外面看,便知道这庭院不凡。
此时宅院外面已被纪灵留下的袁军团团围住,禁止任何人出入。
曹操嘴角不易察觉的抽动一下,带领一众人骑马进了门楼。
只见院内装饰更是豪奢,进门便是一座巨大的天井,俱用大青条石铺就,迎面是高大的正厅,真可谓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两边是抄手游廊,种着奇花异草,枝蔓碧绿,累垂可爱,只看一眼便知这庭院设计极具匠心,豪奢而不入俗套。
曹操一行人径直进入厅堂,正中端坐着一个中年人,身材魁梧,面相凶狠,看样子像个武将,但穿的却是士绅的长衫。
那正是曾为陶谦都尉的张闿。
当初徐州牧陶谦命他护送曹嵩入兖州,结果路上他见财起意,把曹嵩一家杀得干干净净,夺了曹嵩全部家财逃来汝南。
本以为投靠到袁术手下,能逃脱曹操的追杀。
可是没想到他在袁术眼里屁都不是,纪灵为了能顺利撤军,果断就把他给出卖了。
张闿自知死期已至,绝无活命的可能,所以坐在那里,表现得一脸平静。
曹操迈着方步,昂首挺胸走到张闿跟前,由上而下俯视这杀父仇人,冷笑着淡然道:“三年前,你行凶杀人之时,可曾想到有今天?”
“想过,”张闿抬头看了曹操一眼,微微笑着道:“可是我夺你家财,挥霍了这三年,置办下这偌大家业,吃过山珍海味,买下无数美婢,纵情享受了,也值了。
与其庸庸碌碌过一生,倒不如精彩纷呈的过三年。
若让我重新选一次,我还会选择如此。”
说完,眼睛一闭,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他自知必死,所以想激怒曹操,给他来个痛快的。
曹操攥紧了腰间的倚天剑,手上青筋暴起,身躯也气的微微发抖,现在一剑杀了他,的确很容易。
可是对方这好整以暇的样子,感觉他倒像胜利者一样,曹操这大仇好像报的并不过瘾。
正在犹豫间,曹洪猜到了曹操的心情,在旁边低声道:“大哥,杀人不如诛心。”
“杀人?诛心?”
曹操回头看了一眼曹洪,问道:“你说该如何做?”
曹洪嘴角微微翘起,指着张闿小声道:“此人既然以得到家业、美食、美婢而沾沾自喜,想来最大的痛苦便不是死亡。
若要诛其心,便把他所中意的一切,在他面前一一摧毁,看他还能不能如此淡定。”
“言之有理!”曹操沉思片刻,冷笑着点头道:“调一支兵马过来,先把他这家业捣毁。”
从这别具匠心的设计来看,张闿虽然身为武将,但是在努力向士绅靠拢,所以对这座别具匠心的院子极为满意。
一声令下,冲进来数百军兵,把那种植的绿藤全都扯断,假山捣毁,室内精美的字画、家具、衣物全部在天井中一把火烧掉。
瞬间这院落变得一片狼藉,不复之前典雅别致。
张闿看着这些暴行,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语气依然平淡的对曹操道:“其实这些器具并无罪过,尔等都可以用,何必毁掉?”
曹操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回答:“我高兴!”
说着招了招手,跑来几个军兵,拎着一个食盒。
打开之后,一股令人作呕的酸气扑鼻而来。
原来里面放的是馊的饭食。
曹操平淡的道:“你既然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想必也吃够了,以后就吃这种食物改善一下肠胃。”
有军兵过来,捆住张闿的双手,撬开他的嘴,把那馊了的饭食往他嘴里强塞。
以前这种饭食他家狗都不的,现在强喂给他,他怎能咽的下去,挣扎着怒道:“要杀便杀,何必如此?”
“杀你?早呢,”曹操呵呵笑着,那张脸庞却让张闿背后直冒冷气,他颤声道:“你……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处置你的娇妻美婢,想来你很在意她们吧?”
曹操食指勾了勾,有军兵从后厅押出来百余年轻的女人。
居中有一个少妇打扮的,生的妖艳妩媚,风流蕴藉,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有身孕。
在她身边围着的女人环肥燕瘦,有的秀丽端庄,有的艳如桃李,这些要么是张闿的妾室,要么是婢女,总之都是他喜欢的女人。
曹操已经知道如何拿捏张闿的命门了,沉声下令道:“把这些女人,全都赏赐给军中兄弟,把这张闿押到旁边观看。”
“卑劣!”
张闿突然怒吼起来,挣扎着,面目狰狞的对曹操嘶吼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她们何干?你放开她们!”
可是张闿越是疯狂,曹操看在眼里越是高兴,心中舒畅无比。
既然已经下令,那一帮军士简直高兴坏了,上前便撕扯张闿姬妾的衣服。
那一众女人挣扎着惊声尖叫,“主人,救我!”
“走开,不要碰我!”
一时间,这大厅里成为这帮女人的炼狱,尖叫声不绝于耳。
军兵们哪会怜香惜玉,饿虎扑食一般。
这帮姬妾们平常双手不沾阳春水,保养的细皮嫩肉,此时却全便宜了一众军兵。
张闿被军兵按在地下,看到他的一众女人被当面凌辱,不免急的目眦尽裂。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三年来,他的妻子,他的妾室,以及跟他有染的女婢,都是有感情的,可是却被曹军当着他的面辣手摧花,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那里面还有几个怀有身孕的,怀的都是他的孩子。
此时张闿看着曹操,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感觉那就是魔鬼一样。
突然之间,张闿哈哈大笑,几乎要笑断气,过了一会儿又嚎啕大哭,悲痛欲绝,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一丝神采。
他竟然被折磨疯了。
虽然没死,但是曹操却有种大仇得报的舒畅感觉,语气冰冷道:“杀人诛心,果然是妙!”
第六十章可听说过陈到
张闿已经变得神志不清,他为了一己私利,做了谋财害命之事,正好成了曹操屠杀徐州的导火索。
现在落到这般下场,也是活该。
曹操觉得酣畅淋漓,下令把张闿关押起来,等带回许都在父亲的衣冠冢前杀了祭奠。
接下来,曹操带领众文臣武将进入守备将军府。
众官员以及乡绅组织人前来求见,并劳军。
流水的守将,铁打的士绅,也是这个时代的特点。
无论这城池被谁打了下来,士绅们终究还是要在这里过日子,而城池的拥有者也需要士绅们帮忙治理百姓。
像曹操那般攻克城池之后便纵兵屠城的毕竟是少数,而且那也是在曹氏起步初期。
如今曹操已经是大汉司空,军队也已经是朝廷王师,自然不能那么干了。
形成有效的统治,把税赋收上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接着军队开始修整,并且盘点收获,做下一步进军寿春的准备。
这汝南郡的确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郡,人口过百万,粮草虽被纪灵带走不少,但是依然留下了数万石,还有少许的钱币布帛,这些事就不归丁辰管了。
士绅们给丁辰安排了一栋精致的小院暂时居住,里面丫鬟婢女齐全,显然是送给他这位占领军将领的礼物。
第二日,牛金突然匆匆的赶了过来,进门就禀报道:“丁令君,运粮军奉命要返回许都了,末将特地跟夏侯将军请求了一下,所以才留下来了。”
“运粮军为什么要返回许都?”丁辰纳闷儿了。
“为什么不回去?”
牛金反问了一句,然后道:“那运粮军本来就是抽调的屯田军,他们每人都有带领流民耕种的任务啊。”
丁辰变得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那我这典农中郎将,不成光杆司令了?”
他本来还以为那支军马就由他来指挥了呢,正想着用什么方法好好操练一下。
哪想到那支军队只是临时归他管。
如此一来,他这个主将,手下就只剩下赵云和魏延了。
还有这牛金,此前被他一直当靶子,现在竟然也能主动留下来,倒是让丁辰挺意外的。
“不行,我去找姑丈要兵去。”
他直接来到守备将军府,通报之后进到廨舍内,就见曹操正在跟一帮汝南郡的官员以及士绅们说话。
现场气氛比较轻松,大概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过就是士绅们恭维曹操一番,感谢曹司空率领王师前来,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曹操再安抚他们一番,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别忘了把税赋收上来。
同时荀彧刘晔夏侯惇曹洪等人在场作陪。
见丁辰进来,曹操态度和蔼的招了招手道:“子文来了?坐下说话。”
丁辰主动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下。
在场众官员乡绅们互相看了一眼,均对这少年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看他的岁数吧,应该是曹操的儿子或者侄儿,可是曹司空何许人也,岂会对子侄这么和蔼?
此时曹操大概跟这帮人的确没什么可聊的了,笑着对丁辰道:“你不好好歇着,跑来做什么?”
丁辰直接道:“听说我手下军兵都调回去了,我手下可是没兵了啊。”
“你是为这事而来?”
曹操笑眯眯的道:“如今我粮草充足,暂时不需要你去押运粮草。
那支屯田军在这里留着也没什么用,索性就让他们回去做自己该做之事。
而你接下来便跟随我左右,准备进军寿春,又不需要你去攻城拔寨,你要兵马又有何用?”
“可是……”
丁辰刚想要质疑,但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这时候夏侯惇在旁边笑着道:“子文,你要是想要直属军马,就要自己招募啊。
当年大哥起兵之时,也是自己招募,咱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丁辰仔细想了想,如今的军制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因为大部分将领都是在讨伐黄巾之乱或者讨伐董卓时起家的,跟随曹操的众将之中,曹仁、曹洪、于禁等绝大部分人,都是带领着自己招募的私兵加入。
而例如李典乐进等人,不止带有自己招募的军马,曹操还专程下令让他们回原籍,利用他们的影响力继续募兵。
如此,每一个将领都相当于带资进组。
这样他们手下的军兵,自然也不可能给他们调开。
这都是由时局混乱,军制不健全所造成的。
曹操不经意的摆摆手,对丁辰道:“等此战结束,回到许都,我便给你拨付一笔钱,你拿去募兵便是。”
荀彧等人相视莞尔而笑,让别的武将回乡募兵,都是利用其人在本地的威望,容易获得百姓的信任。
可是这位丁郎君,主公竟然出钱给他募兵,这不就是拿钱给他打造个人的羽翼么?
丁辰想了想,摇摇头道:“想要兵,我还是自己募好了,要不然便是破坏了法度。”
曹操却满不在乎的道:“为了你,破坏这点法度,我还能担得起,没人敢说闲话。”
对曹操来说,那钱都是丁辰弄来的,就算多给一些也没什么。
听了这句话,众士绅更加疑惑了,曹司空以信奉法家著称,这少年竟然能让曹司空主动破坏法度。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便纷纷告退,丁辰也跟着出来,站在廊前对着众官绅道:“诸位请留步。”
众人连忙回过身来,施礼客套道:“不知郎君有何指教?”
丁辰客客气气的道:“诸位都是这平舆头面人物,不知认不认识一位叫陈到的。”
众人仔细在脑海中思索,突然有个老者道:“郎君所说的,可是陈叔至?是个武夫?”
“对对对,”丁辰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欣喜道:“不知他在哪里?”
那老者扬了扬衣袖,伸手虚指西南方向道:“从这平舆城向西南三十里,有个村子叫陈家沟,陈叔至在那里组织了一帮乡勇,保护周围十数里的百姓。
听说那里不止流匪难以进犯,就连袁术数次征辟,此人都不曾出山。
可见其心高气傲,又极度危险。
郎君可万万不要招惹于他啊。”
“多谢告知,”丁辰拱了拱手道:“我心里有数。”
第六十一章我乃籍田令
陈到字叔至,未来刘备帐下最为精锐的白毦兵统帅,名位常亚于赵云,以忠勇著称。
蜀汉建兴年间,任征西将军、永安都督,封亭侯。
丁辰对正史很清楚,知道这位被演义埋没了的将领,正是汝南平舆人。
而刘备手下那支神秘的特种兵——白毦兵,光来源就有好几种说法。
一种为马超投降时所带来的羌兵,一种为平定南方时俘获的少数民族部队。
但是丁辰觉得都不靠谱。
要知道同为三国时期最精锐的军队,刘备使用白毦兵跟曹操使用虎豹骑一样,平常是作为亲兵护卫来用的。
若白毦兵是羌兵或者少数民族军队,刘备绝对不敢拿来做护卫。
所以丁辰更倾向于第三种说法,白毦兵是以能征惯战的丹阳兵(或者后代)为班底,再加上陈到这位优秀的将领统帅训练,如此才成就了连诸葛亮都佩服的“先帝帐下,西方上兵”。
既然现在已经攻下了平舆,丁辰没有理由,不去把陈到这位练兵有一套的将领给给招揽过来。
他突然发现,趁着刘备现在还窝在小沛,他已经把未来刘皇叔的班底快给撬光了。
送走了那帮官绅,丁辰回去带上赵云魏延牛金,骑马去往陈家沟,去会会那陈到。
……
陈家沟,以村子里的人都姓陈而得名。
此时,二十来岁的陈到坐在村口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身边围着四五个精壮青年。
有个青年恭敬的道:“叔至哥,听说曹军已经进了平舆城,看来这汝南,袁氏已经待不下去了,您怎么看?”
“坐着看呗,还能怎么看?”陈到拿狗尾草剃着牙缝,漫不经心的道。
他出生于此,少年时赶上了黄巾之乱,他四处拜访名师习练武艺,准备为朝廷效力。
可是等他学成之后,黄巾之乱已经基本平定,天下变成了诸侯纷争抢地盘。
这汝南一带一直被袁术控制在手里,他陈到又看不上袁术的为人,所以便在乡里组织乡勇,保护方圆十数里的百姓平安。
那时恰巧有一支丹阳郡来的逃难队伍流落至此。
丹阳郡出了名的民风彪悍,所出精兵天下知名,就连曹操都说过:“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
当年武帝时,李陵以五千丹阳死士抗击匈奴八万精骑,以匈奴骁骑之勇,五千丹阳精兵竟然能令单于丧胆,几乎要撤退,最后探知李陵无援才敢进攻,丹阳兵之骁勇善战,可见一斑。
既然有精兵的种子到了,陈到便从中挑选了五百青壮,组成了这个时代战斗力堪称恐怖的乡勇。
“叔至哥,你这是开玩笑呢,”有个青年笑着道:“我是想说,这曹军可不比袁军,他们会不会来打咱们呐?”
“要我说,干脆投靠曹军算了,反正到哪儿都是吃粮当兵,投靠曹军还能落个朝廷官军的名声,说不定将来还能混个功爵呢。”
丹阳人争强好胜,好勇斗狠,同时也崇拜强者,对于武力高强之人,那也是从心底里佩服。
对陈到便是如此。
陈到白了那人一眼,轻蔑的道:“你懂什么?
要说投靠,投曹操自然要比袁术强的多,可是曹操手下兵多将广,又是朝廷司空,咱们这一帮乡勇去投靠,他能看在眼里?
若是不得重用,还不如去投奔势力稍微小些的诸侯。”
“叔至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反正我们都跟着你。”
陈到早已胸有成竹,神色淡然道:“依我看,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曹操若派人前来征辟,要是文官呢,就撵回去,要是武将呢,就打回去。
直打到他曹司空重视咱们为止。”
“叔至哥高见!”
“要是曹军战将过来,在叔至哥手下恐怕走不了几回合。”
“那是自然,也不打听打听咱老大是谁啊?”
一众兄弟心悦诚服的夸赞,令陈到听得极为顺耳,不免飘飘然起来。
过不多时,突然有个青年急匆匆的从远处跑了过来,大口喘着气道:“来了,来了,曹军派来的人来了。”
“文官还是武将?”陈到问。
“看起来像是个文官,不过随行几人都带着兵器,像是武将。”
“好,放他们近来,先给个下马威再说,”陈到站起来,把手中的狗尾草一扔,招了招手,立即有人把他的大铁枪抬了过来,并牵过战马。
他们这数百人里头,就这一匹马。
不多时,就见远处土路上缓行过来四匹马,为首的少年文质彬彬,身后跟着三人都拿着兵器。
这一行人倒像是哪家贵公子带着保镖出游。
丁辰看着对面端坐在马上的战将,倒是威风凛凛,再看他身后的一帮青壮,个个露着黑中透亮的膀子,撇着大嘴显得桀骜不驯。
而且他们看似站的散乱,但是隐隐中总觉得是在保持某种阵型。
“这位可是陈叔至将军?”丁辰客气道。
“正是!”
丁辰道:“常言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今天下大乱,黎民倒悬,朝廷欲平定四方,正是用人之际,将军勇猛过人,却蜗居此处,岂非明珠暗投?
不如带领这帮兄弟随我出山,共同为朝廷效力,以图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几句话就把一帮丹阳青壮给说动了,丹阳山多地少,青壮子弟素来就以当兵为自己唯一的出路。
与其投到其他诸侯手下,当然不如一跃成为朝廷官军来的痛快。
“叔至哥,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啊,”有个小头目悄声在陈到身边说话。
“闭嘴!”陈到呵斥了一句,然后又高声不客气的问丁辰道:“不知你官居何职?”
“大汉籍田令,典农中郎将,”丁辰回答,可是怎么就感觉自己这官职喊出来也不怎么威风。
果然陈到眉头挑了挑,心想看来曹操对自己这帮人的确不怎么重视,不止连个老成持重些的官员都不肯派,仅仅派来了个娃娃,还是个典农官。
难道投曹,要从典农军做起么?
他当然不愿意,于是大声傲然道:“我陈到这一生,最是崇拜英雄,你且回去告诉曹司空,想要让我效力,须得有人胜过我手中这杆枪才行。”
第六十二章愿为将军效力
“要战胜你手中那杆枪,何用回去禀报曹司空?”
丁辰微笑着看向陈到,向身后一指道:“我身后这三员大将,分别名为牛大、赵二、魏三,你随便选一个即可。”
“你这话有些托大了吧?”
陈到嘴角抽了一下,听这三人的名字,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将军。
他看着这位有些狂妄的贵公子冷笑道:“看来不给你亮些手段,你恐怕是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好,我便选一个比试比试。”
他轻提自己的战马,缓步来到第一人跟前。
只见这号称“牛大”之人,眼神闪烁,不敢拿正眼瞧他,脸上满着慌张的表情。
陈到心想,此人虽然看起来很害怕,但是表演痕迹过重,应当是装出来的。
而且看此人一身武将装束,五大三粗,应当是这三人之中武力最强之人。
陈到想要给对方下马威,所以最好能一招制敌,若选此人,万一能在他手下坚持个三五回合,那就效果大减了。
所以……他扯马匹向走向第二人。
牛金拍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如释重负”四个字。
陈到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都已经看透了你在装怂,你还演?
他看向第二个位叫“魏三”的红脸汉子,身材魁梧,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陈到从对方的目光之中便看到此人的凶狠。
陈到果断扯马离开魏三,来到“赵二”跟前。
这赵二长身玉立,长相英俊,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偏生还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稳如泰山的表情。
但其内心的慌张岂能逃过他陈叔至的法眼。
陈到长枪一指赵云道:“且让你来试试爷的神枪。”
赵云冷笑了一下,轻抖缰绳,照夜玉狮子缓步上前,龙胆亮银枪高高举起,枪尖直指苍穹。
牛金跟魏延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心想这货眼光真准,一下就挑中了他们三个之中最能打的。
丁辰也不由得摇头叹息,没办法,实在云妹子的表象太能迷惑人了,恐怕谁都感觉那是个软柿子,忍不住都要捏一下。
陈到长枪一指对面的赵云,厉声道:“你能在我手下走上十招,算我输。”
他挑选一个武力最差的,就是为了能一招把对方挑于马下。
说十招,其实已经留足了后路。
后面一众丹阳青壮全都欢呼起来。
陈到是他们最为佩服的武将,也是他们的头领,若曹军前来招降的将官,连陈到十招都接不住,必然会派更高级别的将官过来,他们也能受到重视。
“十招?”赵云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我尽力!”
说着,龙胆亮银枪一抖,脚踝轻磕马腹,照夜玉狮子顿时扬开四蹄,向对面陈到冲了过去。
陈到不慌不忙,双手持枪大叫一声:“来得好!”
话音未落,亮马未及错镫,就见他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只硕大的风筝,高高的飞了出去,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丹阳青壮们拍手欢呼竟然收刹不住,大声道:“好!”
可是叫完好之后,一个个立即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张大的嘴巴简直能塞下鸡蛋。
这……这怎么可能?
自己心中的盖世英雄陈到陈叔至,被对方一枪挑飞了……
其实陈到的武力的确弱于赵云,但是也不至于悬殊到一招都接不住的程度,实在是陈到太轻敌,疏忽大意所致。
远处陈到骇然爬起来,足足呆立了十几个呼吸才缓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怒道:“你小子使诈,有本事再来!”
赵云依然是单手持枪,枪尖指天的帅气姿势,平淡的道:“再来!”
陈到不管自己的灰头土脸,爬上了自己的战马,策马冲杀了过去。
方才一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儿,这次可不敢大意了。
他沉着应对,虽不敢取对方性命,但也尽展胸中所学,向对方不致命的部位扎过去。
而赵云依然不慌不忙,见招拆招,无论陈到如何疾风骤雨的进攻,均被赵云轻描淡写的化解。
如此又战了十来个回合,看似陈到一直在进攻,赵云处于守势,但是陈到却越打越心惊,他发现自己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奈何对方。
而身后那帮青壮依然在齐声高呼,喝彩助威。
“叔至哥,加把劲,我看那小白脸顶不住三十招了。”
“哪用三十招,我看十招之内叔至哥必胜。”
“叔至哥,必胜!”
乱哄哄的吵闹声中,突然赵云长枪开始进攻,那凌厉的攻势虚虚实实,顿时令陈到手忙脚乱。
不过十几个呼吸,陈到身上的衣服被刺穿。
只见赵云双膀用力,陈到庞大的身躯又一次像破布袋一般,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飞了出去。
赵云继续保持他枪尖朝天的姿势,对陈到风轻云淡的吐出两个字:“再来!”
陈到怒不可遏,兀自不服气,又一次往战马上爬。
可是没想到身后有数名青壮过来拉住了他,笑着道:“叔至哥,我看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这人着实厉害的很,恐怕你不是对手啊。”
“咱们本来就打算要降的,既然这人这么能打,咱们不如就此降了吧。”
陈到感到牙疼,这帮手下怎么翻脸如此之快?
其实丹阳人好斗,崇尚强者,谁强就愿意跟谁混,对赵云也是一样的。
大家也看出来了,陈到接连被挑飞了两次,根本不是对方使诈或者运气好,实在是对方武力比陈到高出甚多。
若对方想要杀人,恐怕第一枪陈到就没命了,根本不是飞出去那么简单。
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青年围在赵云马旁,有的牵马坠蹬,有的挑起大拇指连连赞扬,总之大家都带着一副崇拜的表情。
这时候丁辰笑着道:“怎么样,叔至将军,你要不要再换牛大或者魏三试试?”
牛金心里打了个突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丁辰,心想,对方万一答应了咋办?
可是陈到却是面如土色,明白大势已去,兄弟们人心都已经散了。
慢说自己打不过牛大和魏三,就算战胜了,又有什么用?
他咬着牙对丁辰施礼道:“末将陈到,愿为将军效力。”
身后那一众丹阳青壮也施礼齐声道:“愿为将军效力!”
丁辰心中窃喜,连忙下马与众人见礼……
第六十三章攻破寿春
招降了陈到,还有这么多青壮,丁辰简直高兴坏了。
当问清楚这些青壮都是丹阳籍之后,更是喜不自胜,这不就是白毦兵的前身?
只不过现在这帮精锐看起来惨了点儿。
他们根本就没有铠甲,手中拿的武器都是棍棒农具等,穿着也是破破烂烂的,外形跟流民无异。
丁辰命令道:“你们先去跟家人告别,然后跟我回去登记造册,领取军械铠甲。”
“诺!”众人齐声应命,一哄而散。
过了一会儿,大家又都回来了,足足有五百人,这是陈到手下的全部乡勇。
他们跟随丁辰一路回到平舆城曹军大营。
正准备带他们去往军需处领取装备,迎面碰上夏侯惇走了过来。
夏侯惇见丁辰带领这么一帮人,不免诧异的问道:“子文,你带着这么多流民进军营做甚?”
丁辰眨着眼睛道:“叔父,这是小侄招募的兵啊。”
“啥玩意?”
夏侯惇一脸懵的看着丁辰,指着他身后那一众人,奇怪的道:“这是你募的兵?
这是你从哪儿随便招来的一伙难民吧?”
他随即语重心长的道:“子文,我跟你说,并非所有流民都能训练成精兵。
就说我当时手下的青州兵,那可是从百万黄巾军中精挑细选,然后经过数次战斗,大浪淘沙选出来的。
像你这般,随便拉一伙流民怎么成?”
丁辰知道对方也是好意,讪讪的笑道:“叔父,左右我现在也是光杆将军,就拿这一帮人试试也无妨。”
夏侯惇摇头苦笑道:“懒得管你,带他们去领军械吧。”
……
曹军继续在这平舆城休整,天气也渐渐的变热了起来。
看着城外田野里的粟苗渐渐变黄,丁辰不禁想起自己在义阳县搞的联产承包的土地,不知道怎么样了。
产量到底如何。
记得当初跟程昱还打了个赌来着。
此时他手下那五百军兵,操练完全交给了陈到。
陈到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练兵之法,阵型看起来杂乱无章,军兵无论进退都跟一窝蜂似的,不免惹来友军不少嘲笑。
但是丁辰并没有在意,他选择信任陈到的统兵能力。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训练出白毦兵那样超一流的特种兵。
很快的,从寿春方向传来消息。
纪灵率领袁军回到寿春之后,紧闭城门不出,孙策吕布两人率军攻到寿春城下,却也是互相保存实力,谁也不率先发起进攻。
最后倒是围在城内的袁术受不了,命令纪灵率军大举突围,可是被吕布和孙策击退数次,最终袁军损兵折将,也没有突围出去。
曹氏一直在寿春城外派有细作,根据送回来的消息,荀彧等谋士判断,此时纪灵手下的袁军应当消耗的差不多,是该启程合围寿春,前去摘桃子了。
毕竟攻破寿春,诛杀袁术,夺回玉玺,才是此战的首功。
曹操身为大汉司空,身份要远在吕布孙策之上,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二人把这首功夺了。
所以曹操一声令下,大军启程,杀奔寿春而去。
同时命令夏侯惇坐镇平舆城,陆续把辎重送往寿春前线。
丁辰手下新招募的军兵并未受到重视,所以曹操让丁辰暂时留在平舆。
丁辰也乐得清闲,反正他知道,曹吕孙这三方势力最终雷声大雨点小,谁也没有擒住袁术。
此时袁术应当已经后悔当初称帝举动,故而主动去除帝号,这时候才想起了兄弟血亲,主动要把玉玺送给庶兄袁绍,然后去投奔镇守青州的侄儿袁谭。
但是在路上被刘备拦截,之后袁术带领一众家眷逃回到寿春不远的江亭,没有吃的,连喝口蜂蜜水都得不到,最后气的呕血而死。
从而盘踞淮南数年,曾经贵为天下第一大诸侯的袁术集团,彻底覆灭。
然后袁术从弟袁胤带领袁术家眷投奔庐江太守刘勋。
后来庐江被孙策攻陷,袁术家眷又落入孙策手中,袁术的女儿被孙权占有,袁术的儿子袁耀则一直在孙吴为官。
曹军主力离开后的第三天,丁辰前去找到夏侯惇,谎称自己要带领一帮手下出去,一边围猎,一边练兵。
夏侯惇也不在意这帮散兵的去向,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之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丁辰下令每个人随身带上几天的口粮,直奔江亭而去。
他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等到袁术。
江亭离寿春不过八十里,是一个很小的所在。
他手下的军将们对于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很是不解。
看着仅有的一条官道,魏延当先发问道:“主公,不知咱们到这荒野之地做什么?
如今大军正在合围寿春,咱们想要立功,至少得去寿春周边呐,可是这里离战场还远着呢。”
丁辰斜了他一眼,平淡的道:“谁说我是要来立功的?我本来就是带大家出来围猎散心的。”
他看了一眼官道旁边,山上那茂密的丛林命令道:“叔至,带人去林里打点野味,解解馋。”
“诺!”陈到领命,带领百十个兄弟进了树林。
“主公还真是来围猎啊?”
魏延有些懵,他没想到跟着主公忙活了半天,到最后这围攻寿春的终局之战却没有机会参加。
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
其实丁辰现在心里也不敢确定,袁术会不会还按历史原来的轨迹逃到这里,所以也没法跟手下解释这件事。
毕竟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历史,至少缺失了一段刘备投靠许都,发生衣带诏事件以及与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那一段。
自然也没有刘备从曹操那里借来兵马拦击袁术那一段。
好在刘备现在依然驻守在小沛,卡在袁术投奔青州的路上。
至于刘备现在的实力能不能拦得住袁术,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他现在也是在赌。
丹阳郡山林密集,丹阳兵都是丛林狩猎的高手,陈到带领一众弟兄竟然打到了一窝野猪带了回来。
大家烤着大快朵颐一番,吃的极为过瘾……
……
且说曹操率领曹军主力,进军到寿春城下。
寿春毕竟是袁术的都城,已经在此经营多年,所以城防十分坚固。
此前孙策与吕布在这里互相推脱,谁也不肯卖力攻城。
但是曹操到来之后,立即斥责两方保存实力的行为,严令双发立即攻城。
同时曹军也集中兵力向寿春发起猛攻。
吕布孙策二人也不敢怠慢,进攻积极了许多。
在三方合围之下,寿春城没坚持一天便被攻破了……
第六十四章袁术去哪儿
曹操也没料到,最后攻打寿春却是如此容易,这大概便是兵败如山倒吧。
寿春被围,袁军已经没有士气继续为袁术卖命了。
曹操随即命令吕布孙策率军驻守城外,他带领军队当先入城,以诛杀袁术,夺回玉玺,拿到这平袁之战的首功。
吕孙虽然气恼,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对方是当朝司空呢?
他二人既然奉汉室正朔,就不能不听命令。
进到城内,曹操发现这道路两旁的百姓俱都蓬头垢面,眼神呆滞,面黄肌瘦。
看来袁术骄奢淫逸,把这寿春城祸害的够呛,故而很不得民心。
连收买人心都不会,活该败亡。
沿途有不少军兵扔下武器投降。
曹操骑着高头大马,以得胜之姿,率领军马来到袁术那高大的“皇宫”门口。
只见宫门紧闭着,荀彧在旁边皱着眉头悄声道:“主公,这城内袁军人数不对啊。
当初纪灵率领三万人马回援助,就算跟吕布孙策拼杀时折损不少,可也不至于仅剩这么点兵马吧?”
曹操也觉得纳闷儿,率人砸开宫门,冲进“皇宫”。
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仅剩一些年老的宫人在里面,而袁术以及家眷,连同金银财宝,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审问过那些宫人之后才知道,原来袁术一天前已经带人离开了。
那时仅有吕布孙策驻守在寿春城外,他二人攻城不积极,仅仅等到袁军出城时才打一下。
所以中了袁术声东击西之策,让袁术带着军兵以及家眷跑了。
曹操心中恼火,立即派出斥候四方探查袁术逃跑方向。
那么多人逃往,一定会留下踪迹。
果然很快斥候就回来禀报,袁术带着人往东北方向逃了。
“皇宫”里,曹操在袁术的“龙书案”上铺开羊皮舆图,轻轻点着寿春的位置,然后手指顺着路线往东北移动。
他自言自语道:“看袁术这动向,恐怕是要去青州,那里是袁绍长子袁谭在镇守。”
旁边荀彧出声提醒道:“袁术其人穷奢极欲,逃命还带着宫女家眷,必然走不快,主公立即派出骑兵追击,或许还能追得上。
此去往青州,下邳乃是必经之路,如今那里是刘备在驻守,若袁术落入刘备之手,必会献给吕布,如此于主公名声不利。”
曹操听了微微点头,如今刘备从属于吕布,而且吕布还曾辕门射戟,救过刘备。
所以若刘备擒获了袁术,一定会投桃报李,送给吕布邀功。
如此这平袁第一功若被吕布抢走了,曹操自然会脸上无光。
曹操当然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而且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按照曹氏集团既定目标,平定袁术之后,下一步便要剿灭吕布,若吕布成了平定袁术的英雄,曹操还有什么理由去攻打徐州?
“传令!让妙才立即率领骑兵追击,莫要让袁术落入刘备之手,”曹操沉声命令道。
一声令下,夏侯渊立即率领骑兵向东北方向追了出去。
曹操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袁术的“皇宫”,只见宫殿装饰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异常华美。
从房间里搜出许多宫女来不及带走的衣服,俱是绫罗绸缎。
曹操叹息着对荀彧道:“这宫外百姓蓬头跣足,囚首垢面,食不果腹,宫内却是锦衣玉食,连下人穿的衣服都如此华贵,他袁公路不体恤百姓,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必然。”
荀彧道:“主公所言极是,子曰‘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本’,黎民百姓才是朝廷执政之基,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天下才能太平安康。”
“所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便是如此,”曹操接口道。
但凡是有所作为的君主,都懂得收买民心的重要,所以未来刘备在败退时,才有十万百姓跟随,而曹操在放弃白马时,也亲自率兵护送大量百姓内迁。
可袁氏是高门大姓,世代公卿,即使是傻子也能为官,所以袁氏子弟眼界甚高,在他们眼中,百姓不过如蝼蚁一般,其死活自然不入他们的法眼。
曹操在这宫里等着,一直到第二天,夏侯渊派来的斥候回来了。
据斥候禀报,夏侯渊率领骑兵向东北追出数百里,一直追到徐州下邳地界,发现有个山谷里尸横遍野,足足有上万具袁军尸体。
而刘备的手下张飞,正在率军打扫战场。
刘备隶属于吕布,此时与曹军算得上友军,细问才知道,张飞奉命在那里伏击了袁军,虽然成功将袁军击溃,但是却也没有发现袁术的踪迹。
夏侯渊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不知道张飞所说是真是假,只能驻守在那里,派斥候回来报信。
曹操听完禀报,看了荀彧一眼,疑惑道:“会不会是张飞在说谎,袁术已经被刘备藏了起来?”
荀彧摇摇头道:“应当不会,一年前袁术曾派纪灵攻打过下邳,若非吕布相帮,刘备已被袁术擒拿。
再说刘备其人素有大志,若抓住了袁术,必然要杀之而后快,以求在天下人面前赚得声望,断然没有私藏起来的道理。”
这是个讲究名望的时代,诸侯想要成事,必须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
比如一提起曹操,世人都知道他首倡义师反董卓,后来虽然独自追击董卓军打败了,但是也在天下人面前露足了脸面,所以才有了后来鲍信邀请曹操攻打兖州,建立起曹氏基业。
至于刘备,以平定黄巾军起家,但是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好在北海救孔融,总算蹭了一波热度,后来又救徐州,也算捞到了不少名望。
但是这些名望,恐怕都比不上诛杀大反贼袁术来的响亮。
若刘备抓住了袁术,可想而知,那还不得敲锣打鼓,以便让天下人皆知,是他刘备抓住的罪魁祸首?
“那这么说,这支奔向青州的军队也是袁术的疑兵?”
曹操自然也能明白刘备的心态,满脸疑惑的低头看着舆图,自言自语道:“那这袁术到底逃去了哪里,难道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现在看来,这厮为了逃命可谓煞费苦心,布置了不少障眼法。
仗打到现在,若让他带着玉玺给逃了,这平袁之战便说不上圆满。”
荀彧沉吟道:“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袁术若肯化装潜行,想要找到地方藏身很容易。”
曹操也正如此担心,袁术固然心高气傲,骄奢淫逸,可是为了逃命,抛下一切,隐姓埋名,易容逃走也是有可能的。
他随便躲到哪个袁氏门生的地盘上,想要再抓就不容易了。
“难道……他袁公路命不该绝?”曹操叹息道:“他僭越称帝,若不能将其绳之以法,我恐无法对天下人交代。”
这时候,突然有斥候跑了进来,禀报道:“禀司空,典农中郎将丁子文将军派人来报,他已擒获袁术及其家眷。”
第六十五章主公运筹帷幄
“什么?”
曹操猛然站起来,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荀彧,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明明丁辰待在后方平舆城,怎么就突然抓住了袁术?
而旁边的荀彧听到这出人意料的消息,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这事实在太诡异了。
只听那斥候解释道:“是丁将军带领部下在平亭围猎练兵,没想到袁术正巧碰上袁术出逃,故而顺手将其拿下。”
……
话说袁术也并非无智之人。
当初他探听到曹军正在从平舆城杀奔寿春而来,知道这寿春是守不住了。
若曹操杀到,三方围城,他将插翅难逃。
于是主动派出军队,攻击城外的吕布与孙策,趁三方军队焦灼之时。
他趁机带着家眷以及所有珍宝,由纪灵率领主力保护,从另一面城门偷偷溜了出去。
此前他已经放低姿态,写信给其庶兄袁绍,声称天命离开汉室已经很久了,如今天下英雄豪杰都在争夺追逐,分割地盘。
而曹操想要把汉室重新扶起来根本不可能,袁氏应禀受天命统治天下。
现在袁绍拥有四个州,论势力谁都不可能同其争强,他将恭敬地把天命(玉玺)送上。
袁绍虽然没有称帝的想法,但却有另立天子的心思,于是欣然答应。
可是袁术怕受到拦击,并没有立即启程去往河北,而是派出主力作为疑兵大张旗鼓的北上,他自己则由纪灵仅率一千精兵护送南下,前去庐江郡暂避,然后绕远路走广陵去往青州。
队伍缓缓而行,袁术的家眷坐车,而宫女们只能跟军兵共同步行。
天气炎热,平常一众养尊处优的女子苦不堪言。
“前面是哪里?”马车的帘子掀开,袁术问马车旁的纪灵道。
袁术今年还不到四十,平常保养的细皮白肉,贵气十足。
纪灵跨马持枪,瓮声瓮气的道:“禀主公,前方乃是平亭,过了平亭便离开寿春地界,再前行百里便是庐江了,想必刘子台会派人前来接应。”
那刘勋乃是袁术的故吏,当初袁术命孙策攻下庐江,便任命刘勋为庐江太守。
“命令队伍,快些前行,若跟不上的,就用鞭子抽,若能跟随我到青州,我必有重赏,”袁术语气冰冷的说着。
袁术自有他的盘算,如今他虽然是失败了,但是若能成功到达青州,一切便有了转机。
此时镇守青州的侄儿袁谭,素来不为其父所喜,地位比较尴尬,想要争夺世子之位恐怕很难。
可是他这个嫡出的叔父要是到了青州,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以他的影响力,若登高一呼,召唤袁氏门生故吏前来辅佐袁谭,那么袁谭的世子之位就手拿把攥了。
而袁谭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待袁绍死后若袁谭能入主邺城,那北方四州也就相当于到了他袁公路的手里。
所以一切还没有结束,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能顺利到庐江,然后绕路到青州。
袁术正在车中做着美梦,突然就听见前方一阵骚乱,马车也停下了。
“怎么回事?”袁术掀开车帘,皱眉问道。
“前方有支军马埋伏!”纪灵道。
袁术脑袋嗡的一声,问道:“多少人?”
纪灵骑在马上,地势比较高,前面看的一清二楚,他回答道:“看样子,有五百人左右,待末将前去将其杀散。”
“速去速回,不可恋战,”袁术一听才有五百人,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
他们为了缩小目标,带了一千人左右,都是优中选优的精兵,此番以二敌一,击败五百敌军应当不难。
更何况纪灵还勇猛过人。
纪灵也没有把这五百军兵放在眼里,一挥手,那一千精兵聚拢起来,跟他向前冲了过去……
……
话说丁辰带领赵云魏延等将把守在平亭,没事就让陈到带领军兵去打野味。
日子过的枯燥且无聊。
魏延等人对丁辰这安排很是不理解,此前主公在没有明显的机会之时,都立下了那么多功劳,怎么现在终极之战在即,主公却悠闲的在这里打起猎来了。
他们都清楚,主公虽然号称“苟全性命于乱世”,但有立功的机会也绝不放过。
毕竟谁会嫌自己立功多呢?
直到这一日,前方突然有斥候来报,有一队军马向这边行军。
丁辰赶忙命令列阵迎敌,众将才有点明白过来,敢情主公是要在这里阻击。
见敌将冲过来,陈到在旁边惊奇道:“这是纪灵!难道他后面那车马……是袁术?”
纪灵曾经长时间镇守平舆城,所以陈到认识。
谁都知道,纪灵乃是袁术手下第一爱将,那么纪灵所保护的人,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正是袁术。
魏延惊奇的瞪着大眼珠子,看向旁边的牛金道:“你以前说主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还以为是吹牛,现在我信了。
原来主公早就料到袁术会从此处逃亡,所以提前来此阻击。
主公真神人也!”
牛金也顺理成章的露出老神在在的表情。
赵云等人也明白了丁辰来此围猎的用意,原来主公要围的猎物,乃是袁术。
抓住袁术,夺回玉玺,这平袁第一功便到手了,一众人不免心潮澎湃了起来,同时又对主公的未卜先知之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纪灵已经率军冲了过来,挺枪跃马,指着“主将”牛金大声道:“纪灵在此,谁敢前来受死?”
牛金看了看身边三将,云淡风轻的道:“谁与我将其拿下?”
“我来!”
魏延早已等不及了,挥起手中大刀便向纪灵迎了过去。
纪灵人多势众,且要速战速决,并不想与对方斗将,所以一挥手,一千军兵紧随他身后掩杀了过去。
见对面冲过来一个红脸骑兵,纪灵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只需要一枪便能将其挑于马下。
对方抡起大砍刀向他劈了过来,他不慌不忙举起枪杆招架,耳中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顿时火星四射。
他只觉得两只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虎口渗出血来,那手中的长枪差点没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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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天不佑我袁术
纪灵心中大骇,万没想到对方区区一个普通骑兵能有如此气力。
不过他随即就想明白了,这特么根本就不是个普通骑兵,对方穿成这样,是故意坑人的。
纪灵猛攻两刀,以图把魏延杀退,他好往后逃。
可是魏延一见到袁术手下军将就来劲,竟然是硬顶着不退,反而把纪灵杀得手忙脚乱。
在后面观战的陈到看了啧啧称奇,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魏三果然也是个高手,仅仅不到十个回合,便杀得袁术手下第一大将盔歪甲斜。
真不知道主公从哪里网罗了这么多勇猛之将。
他不由得回头,看向气定神闲的牛金,心想此人既然号称牛大,那定然是这三人里面武力最强的,真不知道他得强悍到何种程度。
此时纪灵进不能取胜,退又被魏延缠住,勉力支撑,只能寄希望于手下军兵以二敌一,能迅速击败敌军,兵将合一,如此才有取胜的可能。
事实上袁术手下这帮军兵也是这么认为的,倚强凌弱,以多欺少还不会么?
而且看对方,连阵型都没有,根本就是一帮新兵的样子。
可是两军一接触,袁军人数多的优势暂时没发挥出来,顿时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丹阳青壮平常就是凶悍勇猛之人,此番又穿上全套装备,一个个变得生龙活虎,精神百倍。
对方的长矛扎在他们身上,他们似乎不知道疼,依然龇牙咧嘴的猛烈还击。
你扎我一矛,我非得扎你两矛捞回来不可。
再说陈到这阵型虽乱,但是并非没有阵,他这是结合各种阵法独创的乱阵,能将丹阳兵身手灵活矫健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袁军一冲之下,对方军阵巍然不动,而且原地展开了反击,袁军士气顿时受挫。
此时纪灵发现不妙,他在魏延手下已经实在坚持不住了,军兵也攻不过去,心中不免惊骇无比,大声令道:“撤退,保护主……”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羽箭飞来,正扎中他的哽嗓咽喉。
纪灵庞大的身躯瞬时摔下马来,捂着喉咙大口吐血,脚瞪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魏延顿时火冒三丈,再有三五个回合,自己必斩敌将于马下。
可是敌将却中箭身亡,这功劳算谁的?
他回头一看,只见赵云笑吟吟的扬了扬手中弓箭。
魏延的火气立即消了,憨厚的笑了笑,冲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没办法,打也打不过,惹也惹不起,只能认怂。
他一刀砍下纪灵的脑袋,用一根长枪挑着,在袁军阵中疾驰,同时高声喊道:“纪灵已死,投降不杀。”
袁军虽然人多,但主将死了,马上就没有了士气,大部分人都选择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也有想要逃走的,陈到负责率人追杀。
这一场小小的遭遇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结束了。
丁辰带领诸将纵马上前,来到袁氏车队跟前。
只见一排有十辆带车厢的马车,里面坐的应当都是袁术的嫔妃与家眷,同时步行的还有百十个宫装少女,全都跪在路边,低着头瑟瑟发抖。
那应当就是袁术所谓皇宫的宫女了。
而后面还有十辆马车,上面用粗绳捆着大箱子。
丁辰猜想,那里面大概是袁术这么多年搜刮来的财宝。
这时候,只见第三辆车厢的帘子突然掀开,有个奴婢放下了个凳子,然后搀扶着一个年近四旬,面皮白净之人下来。
那人扫视了这边一眼,眯缝着眼睛问道:“阿瞒在哪里?故人到了,难道他不出来相见?”
看这人的气度,丁辰猜想,这一定就是袁术了。
丁辰嘴角微微翘了翘,笑道:“这里都是准备杀你之人,何来故人?”
“你是谁?”
袁术本来以为主将是牛金,没想到首先搭话的却是牛金旁边的一个骑兵少年,袁术疑惑的问道:“我倒想知道,是谁为曹瞒立下了这擒获袁某之功。”
袁术不愧为纵横一方的大诸侯,虽然被擒,但是话语中依然带着盛气凌人之态,似乎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在对着部下说话。
“我叫丁辰,是个无名小卒,大概你也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丁辰觉得自己的气场恐怕没法跟这位当世枭雄相比。
“你便是丁辰?”
谁想到袁术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即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不复刚才云淡风轻之态,厉声道:“我之部将梁纲、李丰可是都死在了你的手里?
我之苦县、汝阳,是否皆为你所攻破?”
丁辰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袁术心里挂了号,对方竟然如此看重自己。
其实他哪知道,他所做的桩桩件件,早有细作报知袁术。
袁术早已经对这个名字恨之入骨。
当初若不是丁辰把苦县拿下来,桥蕤像根钉子一样扎在曹军后方,曹军此时恐怕还被牵制在汝阳。
若不是丁辰又拿下了汝阳,只要平舆城守住,雷薄陈兰时刻威胁曹军后方,曹军早晚都会退去。
可又是这个丁辰,竟然把汝阳也给拿下了。
所以袁术才迫于无奈,弃守平舆,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彻底败了。
败到曹操手里倒也罢了,可是他的失败,完完全全是因为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据说仅仅是一个运粮官。
“丁辰?”
袁术紧紧盯着那张俊秀的脸庞,只觉得那是魔鬼一般,他白净的脸也变成了土黄色,摇头叹息道:“天不佑我,降下你这妖孽与我作对。”
他惨然笑了笑,似乎在喃喃自语道:“到最终,我竟然还是落到了你的手里,老天对我何其不公?”
“你说的没错,老天降下我,就是专门跟你作对的,”丁辰笑了笑,回答道。
丁辰觉得,若不是自己到来,袁术至少还能折腾两三年才能被剿灭,只可惜这一世,称帝几个月便被灭了。
袁术嘿嘿冷笑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辰,“你想押我去见曹阿瞒,获取全功么?恐怕不能如愿。”
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从嘴角流出一条黑色的血线……
第六十七章平袁第一功
“这厮服毒了!”
魏延赶紧跳下马来,上前一把採住袁术胸口的衣服,袁术却是惨然笑了笑,牙上都是黑色的血,渐渐的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下。
这纵横两淮数年,曾经贵为天下第一大诸侯的袁术,就这样死了。
其实这也算是最体面的死法,要不然总不至于被押着去见曹操吧。
所以他下车之前,已经喝下了鸩酒。
就在这时候,其他车厢打开,哭喊着跑出来一众女人和孩童。
她们都是袁术的嫔妃、儿女。
方才虽然马车在旁边停着,但是她们却在车厢里,偷偷把帘子掀开一条缝,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直到见袁术服毒自尽了,才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扑在袁术尸体上嚎啕大哭。
对她们来说,袁术便是她们的天,如今天塌了,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是任眼前这少年将领宰杀的命运。
她们大部分女人都在想着,其实伺候谁不是伺候,若是这少年将领能饶下自己的命,让自己去伺候他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总比被扔到军营里遭受凌辱要强吧。
丁辰却没有理会这帮女人的想法,而是冲赵云使个颜色。
赵云会意跳下马,上前把扶袁术下车的奴婢抓过来,厉声问道:“传国玉玺在哪里?”
那奴婢战战兢兢地指了指车厢道:“主公的东西,都在那里。”
赵云松开手,疾步走进车厢,很快就跳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锦盒,满脸兴奋的对丁辰道:“主公,你看,玉玺。”
丁辰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这可是最顶级国宝啊。
据说自五代后唐末帝李从珂,在后晋石敬瑭攻陷洛阳前,他和后妃在宫里自焚,所有御用之物也同时投入火中,这枚传承了千年的传国玉玺从此消失,后世再也没人见过。
丁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枚通体发着淡黄色的玉玺,长宽约有四寸,上面镌刻着五条龙。
拿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反过来看是李斯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玉玺缺了拇指大小的一角,用金镶嵌补齐,据说那是王莽篡位时,其姑母王太皇太后发怒摔在地上摔坏的。
“主公,那些东西也打开么?”赵云指着那十几辆大车上的箱子道。
丁辰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这些必然都是袁术搜刮来的财宝,先运回寿春去再说。”
他先派人去寿春报功。
然后一声令下,五百军兵押着六七百被缴了械的袁兵,以及袁术的众嫔妃和辎重,又抬上了袁术的尸体,准备回寿春。
“等等,袁耀在哪里?”丁辰突然问道。
他惊奇的发现,袁术的家眷大部分都是女人,只有两个未成年的男童。
而袁术的长子袁耀,想来此时应当也十六七岁了,却没有发现在哪里。
于是赵云又把那伺候袁术的近侍给抓了过来,厉声问道:“可曾见过袁耀?”
那奴婢哆哆嗦嗦的摇了摇头道:“半个月前就没见过大公子了。”
丁辰命人把奴婢带下去,又抓过来几个看起来身份尊贵的女人单独审问,她们都说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袁耀了。
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他只好作罢,带领一众战利品往寿春方向行去。
前行不过三十里,突然就见前面尘土飞扬,有一队骑兵冲了过来,等走近些才看得清,打的是曹军的旗号。
直到那队人马到了近前才知道,领兵的是夏侯渊。
因为夏侯惇的关系,夏侯渊对待丁辰也很亲热,一见面就爽朗的笑着道:“子文,看不出来啊,你悄默声的就把这平袁第一功给抢到手了,佩服,佩服。
袁术在哪里,让我瞧瞧。”
丁辰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让他服毒自尽了。”
“死了?是挺可惜,”夏侯渊右拳连连锤着掌心,“要不然我还想看看,他被擒之后是什么嘴脸。”
“夏侯叔父这是准备去往何处?”丁辰问道。
“哦,这是你姑丈命我专程来接你这大英雄的,”夏侯渊低声笑道:“要不然你带着这么多宝贝回来,被吕布或者孙策劫了怎么办?”
其实曹操正是担心丁辰手下兵马太少,又押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才派出夏侯渊前来接应。
有了夏侯渊这支骑兵押送,这么多宝物可就万无一失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寿春,在袁术的皇宫里,丁辰见到了曹操。
曹操和颜悦色的对他道:“你到底是个福将,还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去狩猎竟然能狩到袁术逃亡之路上,难道又是运气好?”
丁辰挠了挠脑袋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去那里打猎,却正好碰上了袁术逃亡。”
“天意,也许吧,”曹操点点头,心中对这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按说袁术的疑兵已经做的足够了,谁又能料到他能向南逃?
可是却被丁辰给拦住了,这也许只能用天意来解释。
“不管怎么说,你擒获袁术,夺回玉玺,这可是平袁第一功,让我想想赏赐你些什么彩头才好。”
曹操抿着嘴抬头想了片刻,突然道:“想起来了,你姑母不是一直担心丁氏无后?
等回到许都,我先赏赐你美女十名,让你传宗接代再说。”
“额,多谢姑丈,”丁辰心想以姑丈的爱好,赏给自己的不会是开封的美女吧。
接着曹操去看了袁术的尸体,他跟袁术也算是旧识。
只不过当时他跟袁绍关系比较好,后来二袁兄弟相争,曹操又是袁绍的小弟,所以对这袁术并没有多少好感。
他指着尸体戏谑着笑道:“袁公路啊袁公路,当年在洛阳,我为西园八校尉,你还看不起我。
到今日,你却躺下了,我还站着,你倒是站起来,继续嘲笑我啊?
我占了你的宫室,抓了你的姬妾,抢了你的财物,九泉之下你还能安心?”
曹操平心静气,一副胜利者的心态,从丁辰手里把传国玉玺接过来,不免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这块破石头竟然就代表着天命,说出去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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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十名美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传国玉玺就代表了华夏江山的法统。
这也就是为什么曹操所拥护的汉室朝廷,不为其他诸侯认可的原因之一,因为手里没有传国玉玺。
而袁术这个僭越称帝的假皇帝却有玉玺,这对曹操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
如今玉玺被丁辰夺了回来,曹操自然压抑不住心底的欢喜,层层笑纹从嘴角荡漾开去。
此时荀彧也在后面略显激动的道:“天佑主公,天佑汉室,丁将军此战,功不可没。”
“都是分内之事!”
丁辰谦虚的说道,看荀彧那诚挚的表情,倒真的很难弄清楚,此人心中到底是心向曹氏还是心向汉室。
接着,曹操眼睛扫了袁术那一帮女眷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袁术骄奢放逸,纸醉金迷,所搜罗来的都是两淮之地的美女,足足有百十人。
不过曹操也并非色中恶魔,人妻也并非他的唯一爱好。
他此时更感兴趣的是,袁术那十几大车的木箱里装的都是什么。
“子文心态倒是老成,”曹操对着荀彧笑道:“得到这么多木箱,竟然不想打开看看,原封不动就拉回来了。”
荀彧点头赞许道:“少年人能压制住好奇心,财色不贪,的确很是难得。”
丁辰听着再夸自己就出事了,连忙道:“因为我知道,姑丈速来待人公允,赏罚分明,若我立下功劳,财与色姑丈都会赏的,不需要我去贪。”
曹操听了哈哈大笑,心里听得极为受用。
虽然知道这是马屁话,但也的确是大实话。
只要立功自然就有奖赏,自己不是一直这般公允么?
他下令打开把那大箱子都从车上解下来,逐一打开封条,然后打开箱子。
饶是曹操这等见多识广的人也忍不住咂舌,只见几十口大箱子里金光闪闪,装满了金银珠宝,玉器首饰等名贵之物,几乎每一箱子都价值连城。
荀彧在旁边不由感叹道:“袁术真是以两淮百姓供养他一人呐,这些年恐怕已经把治下百姓所有宝物都给搜刮光了。”
曹操冷笑道:“听闻袁术麾下军兵,要靠捡河蚌充饥才能存活,他宫中却收藏这么多珍宝,若能随便处置一批充作军粮,他的军兵必然会对他忠心许多,也不至于败亡的如此之快。
简直愚蠢至极!
现在却是为我做了嫁衣裳。”
曹操为自己学了一句诗而自鸣得意。
接下来,他下令让孙策与吕布班师,这两淮之地以及汝南,自然也就划归朝廷所有了。
而吕布孙策也各有所得。
吕布如愿坐稳了徐州牧的位置,孙策也在天下人面前露足了脸,积累了足够的政治资本,准备厉兵秣马攻打袁术残余势力,庐江郡治所皖城。
丁辰心里感到一丝惆怅,那大小桥就在皖城,若让孙策周瑜给提前下手,就又成开封美女了。
怎生想办法把那姐妹花吸引到许都来才好。
毕竟自己手中关押着她们的父亲,应该不难吧。
此时田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泛黄,已经渐渐到了农忙时节。
自去年曹操用枣祗之策,在许都招募流民屯田,去年当年就得百万斛军粮。
今年又推广到曹氏治下所有郡县,由典农官募民耕种,称为民屯。
屯田之流民免服兵役和徭役,称为“屯田客”。
今年风调雨顺,不用说,对曹氏来说又是一个丰收年,而且必然要比去年收成更为丰厚。
收庄稼,对曹操来说现在是头等大事。
其实手中有天子,并没有给曹操带来多少直接的好处,而手中有粮,才是他相对于其他诸侯最大的优势。
所以曹操下令,大军返回许都,坐镇收粮。
丁辰也跟在返回的军中,这一仗下来虽然劳心劳力不少,但是混了个典农中郎将的头衔。
还有更大的收获就是招降了赵云、陈到以及那直属于他的五百丹阳军,这便是他的立世之本了。
回到了阔别不久的许都,丁辰安顿好陈到以及军兵,回到了自己府中。
在外面征尘滚滚,还是回到自己家舒服。
刚在书房坐下,就见白姬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笑着道:“主人,方才有位官爷领来了十名美女,说是曹司空对主人的赏赐。
奴婢看了那十个姑娘,个个都长得花容月貌,那脸蛋儿水嫩的啊,一掐就能出水。
奴婢给您带过来看看,今晚上是挑几个侍寝,还是……全都要!”
丁辰没想到姑丈办事效率这么高,说赏赐美女,马上就到了,于是招了招手,示意叫过来自己看看。
要是这拨没看上,就再换一拨。
不过既然白姬都那么说了,想来姿色也不会差。
下一刻,丁辰面对一排十三四的萝莉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特么的,不过是一群初中生,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其实这也不怪曹操,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
白姬在旁边指着前排的几个女孩儿介绍道:“主人您看,这几丫头香娇玉嫩的,是十足的美人坯子,要是长大几岁可不得了。
主人好艳福啊,今晚上就让她们几个侍寝吧?”
丁辰看着前面那个女孩儿特别眼熟,她低着头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袁秧,愿意伺候主人,请求主人让奴婢侍寝,”那小丫头微微抬起头,一脸恳求的看着丁辰。
丁辰猛地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抓的袁术家眷里其中一个?
“你叫袁秧,你父亲是谁?”丁辰问道。
袁秧小丫头眼中泪珠滚滚道:“家父是罪臣袁术,奴婢愿意伺候主人,为父亲赎罪。”
丁辰想起来,这就是未来进了孙权后宫的那位袁夫人吧,只不过被自己截胡了,掳到了许都,结果姑丈又赏赐给了自己。
“你们先下去吧,”丁辰挥了挥手。
他还没有无耻到对一帮十三四岁,身形还没有长成的小孩子动手。
袁秧瞪大了眼睛,可怜兮兮的道:“主人不要奴婢侍寝?”
“你们太小了,”丁辰叹息道。
“可是奴婢马上就十四岁了,不小了啊,”袁秧认真的道。
丁辰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年龄。”
袁秧:“???”
第六十九章玉玺疑云
袁秧这十个人,有两个是她的堂妹。
其余几个虽是陪她们长大的婢女,但也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儿。
她们虽然年幼,但也已经是国破家亡,被押送到许都,时刻面对着未知的命运。
此番被赏赐给别人,对她们来说既在意料之中,也是意外之喜。
按照惯例,她们这些敌方女眷,都是要被胜利者一方军将瓜分的,总比被扔进军营遭受凌辱强百倍。
可是令袁秧万没想到,新主人却嫌她小,拒绝让她侍寝。
小丫头害怕了,跪在地下哭泣道:“可是……可是奴婢会长大的啊。
求主人不要把奴婢赶出府去……奴婢听主人话,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奴婢发誓永远都不会背叛主人,日久见人心啊……”
她一带头,其余的女孩儿也都跪地哭了起来,似乎丁辰随时要把她们赶走一般。
这年月人命不值钱,买奴婢也是力求买来就能用,不会养着干吃闲饭。
丁辰揉了揉脑袋道:“先下去吧,只要入了这府邸,就没人把你们赶出去。
至于侍寝之事,等你们长大几岁再说。”
他觉得,至少养到高中年纪还差不多,初中实在太小了。
袁秧等人止住哭声,面面相觑,见丁辰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陆陆续续走出去。
白姬诧异的看着丁辰,问道:“主人既然知道她们底细,为何不收她们,却又留在府中。”
“就因为知道她们底细,所以才不能收,”丁辰道。
白姬:“……”
这底细,是正经的?
……
曹操回到司空府内宅正厅坐定,命人抬来一口大箱子放在厅堂中间。
同时请诸位夫人前来。
很快的,曹操十几位夫人在丁夫人的带领下都到了。
当然曹操的女人远不止这些,还有许多没有夫人封号的,自然没有资格来此。
丁夫人淡然在曹操旁边坐下,作为女主人,在内宅与男主人是平起平坐的。
而其余夫人虽然羡慕,甚至有人嫉妒,但也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曹操命人把箱子打开,只见里面珠光宝气,都是女子金银首饰。
众夫人大都青春年少,看见这些器物,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的咽着唾沫,好像喉咙发干似的。
曹操微微笑着道:“此乃从袁术处缴获,尔等任取几件吧。”
丁夫人劝道:“金银只能虞人,不能养人,夫君何不将这些宝物换做粮食,也算是物尽其用。”
“还是夫人贤德,”曹操欣慰的道:“不过你家夫君贵为当朝司空,又新平定两淮之地,家中女眷佩戴些金银饰物,也并非奢靡。”
他指着那箱宝物道:“更何况,这些宝物都是子文率军抢回来的,若不是他,这些东西便被袁术带走了,他用来孝敬你,也算是理所应当。”
“子文抢回来的?”
丁夫人不解的问道:“他不是粮草官么?”
“他好一个粮草官,”曹操笑道:“他不止拿下了两座城池,最后还抓住了袁术,夺回了传国玉玺,这平袁第一功,非他莫属。
你见谁家粮草官能立下这等功业?”
丁夫人听了夫君的话,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比娘家侄儿能干给自己涨脸的了。
她这侄儿似乎也太能干了,近来接连不断的得到夫君夸奖。
而其余夫人听了,心里未免酸溜溜的,丁夫人不止地位无可动摇,就连娘家人都是人中龙凤,无人可及。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美满到这种程度?
只可惜自己娘家也不出几个丁夫人侄儿那样的人才,能给自己涨涨脸。
此时丁夫人掩饰不住喜悦道:“既然是子文抢来的,夫君又说了,咱们就各自取几件吧。”
她说着站起身来,作为原配夫人,当然是她先取了,别人才能取。
丁夫人围着箱子转了一圈,取了两件普普通通的金质头饰,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
曹操感到诧异的问道:“夫人身份尊贵,却为何取这两件平凡普通之饰物?”
丁夫人道:“正因为妾身身份,取贵重的,则显贪婪,取低劣的,则显虚伪,故而取中等的,正符合妾身身份。”
曹操叹息道:“夫人恬淡平和,悠闲安适,我不如也,有夫人这等贤内助持家,我无忧矣。”
其余夫人也都被丁夫人这处世之道上了一课,各自取了相应的饰物。
这时候,有侍从来报:“禀司空,东莞太守胡质到了,正在廨舍等候。”
“好,我这就过去,”曹操扬了扬衣袖,告别诸位夫人,来到廨舍坐下。
只见对面有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对他躬身施礼道:“末将胡质,见过司空。”
那正是他所任命的东莞太守,振威将军胡质。
同时此人还有一项特殊的本事,就是精通堪舆之术,所以这胡质暗地里是曹操任命的摸金校尉。
“免礼,坐吧,”曹操来到书案后面坐下,把那锦盒中的玉玺往前推了推,神色冷峻道:“这玉玺拿到了,你看看如何能找到龙脉。”
胡质把玉玺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突然道:“主公,这玉玺是仿制的,不能作为龙脉宝藏之秘钥。”
“假的?”
曹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厉声道:“你可认得清楚?”
“清楚,”胡质断然道:“主公您看,这玉玺虽然做工十分精良,上面刻制的字迹也与真品一般无二,甚至这金镶玉也模仿的惟妙惟肖,但玉器都是独一无二的,这花纹与真品有差别。
想来,这是袁术派能工巧匠对着真品仿制。
就算是这仿品,没有三五个月也做不成,大概是早就做下准备了。”
“可恨!”
曹操气的一拍桌案,低头咬牙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子文擒获袁术家眷之中,没有其长子袁耀。
想必那真玉玺,已经被袁耀带走了。”
世间见过真玉玺的人毕竟是少数,而曹操当年的身份也不高,自然不曾近距离看过玉玺。
“你先回去,待我派人抓住袁耀,拿回真的玉玺再说。”
胡质告退。
曹操又对身边侍从命令道:“传令,派荀彧把这玉玺送入宫中,交给陛下。”
第七十章祭地之礼
许都皇宫,御书房。
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刘协,身穿黑色冕服,头戴十二旒玉质冕冠,端坐在龙书案后面。
他清秀的面容,稍显冷峻的看着桌案上的锦盒。
此时他的旁边,容貌艳丽,同样身着盛装的皇后伏寿缓缓拜倒道:“臣妾恭贺陛下平定叛乱,夺回玉玺。
此乃江山社稷之福,汉室之幸。”
刘协点点头叹息道:“正是如此,幸亏曹卿精忠为国,平定袁术之乱,朕才得以拿回这传国玉玺。
如此公忠体国,一心为汉室操劳者,天下也只曹卿一人而已。”
随即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龙书案上写字,伏皇后连忙凑了过去。
只见书案上留下用水渍书写的四个字:“玉玺为假。”
伏皇后瞪着一双妙目怔怔的看着天子,愣了半晌。
她们听说曹操送回了玉玺,所以才如此盛装前来迎接,哪能想到,送来的玉玺竟然是假的。
这座皇宫里到处都是曹操的耳目,所以即使是皇帝皇后,也不敢肆意说话。
毕竟他们以及满朝公卿的命,都捏在曹操手里。
刘协擦掉桌上的水渍,淡然道:“近日朕感到有些气闷,皇后陪朕到御花园走走吧。”
说完站起来,向书房外的御花园走去。
伏皇后小心的跟在后面,同时还有许多宫女以及宦官跟随。
伏寿命令道:“都跟的远一些,陛下气闷,需要清净。”
“诺!”
那些宫女们都跟在了二三十步之外。
御花园中有一座假山,山顶上有座凉亭,皇帝皇后二人坐在亭中石桌前,见随从们都在假山下面,伏皇后这才放心的小声怒道:“玉玺可是曹操胆大妄为,私自留下了?”
“不像,”刘协摇摇头道:“这送来的玉玺虽是假的,但除了纹路之外与真品一般无二,如非能工巧匠对着真品仿制,绝对做不出来,而且需要旷日持久的工夫。
曹操刚刚平定袁术叛乱不久,就算得到了真玉玺,也决计没有时间仿制。
所以他得到的应该就是这件赝品。”
“那曹操知道这是假的么?”伏皇后问道。
“应当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痛快的送来给朕,”刘协语气表情有些悲凉。
他听闻袁术之乱被平定之后,也兴奋不已,毕竟在平乱这件事,他跟曹操的立场是一样的。
他本想着在太庙举行一场祭祀仪式,以感谢祖宗保佑,平定了叛乱,并拿回了自董卓之乱起便遗失的传国玉玺。
同时昭告天下,表彰曹操的功绩。
其实举行这种祭祀仪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对曹操,对汉室都是脸上有光的事。
可当时远在寿春的曹操却上表拒绝了。
表中说,天下正在战乱之际,百姓都很困苦,皇室应该能省就省,举行祭祀仪式花费太大,不应该大操大办。
刘协碰了个软钉子,虽然觉得气恼,但也只能作罢。
可是曹操回来后,竟没有立即把玉玺献上。
这对朝廷来说,这是何等大功,曹操竟然不领。
如此过了一两天,才派人把玉玺送回来。
于是刘协不免怀疑,曹操定是找人鉴定过,知道是假的才给他来的。
“这曹操越来越跋扈了,不复朕初来许都时那般恭顺,”刘协皱着眉头道:“如今看来,他跟董卓、李傕郭汜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要把朕握在手里,当做傀儡罢了。”
伏皇后满脸愁容道:“曹操恐怕比董卓与李郭更难对付,那董李三人不过是西凉莽夫,目光短浅,陛下以私利官职,便能将其收买。
可曹操不同,其人阴险狡诈,且手下兵多将广,谋士众多,所图甚大。
这许都便是逃不出去的狼窝了。”
刘协长叹了一口气,细想之下,当初沦落在长安之时,虽然也很危险,但是至少有李傕郭汜互相对峙,互相牵制,他夹在中间还能左右平衡。
可是如今到了许都,再没有人可牵制曹操了,他这个天子也就成了笼中之鸟。
面对越来越嚣张跋扈的曹操,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朕不想窝窝囊囊做这般囚徒天子。”
刘协一拳砸在石桌上,咬牙道:“他曹操越是矫言伪行,朕越要将其假仁假义揭露于天下!
朕要让天下万民都知晓,他曹操是如何心口不一,虚情假意。”
“陛下可是有了什么主意?”伏皇后趴在皇帝身边,小声问道。
刘协嘴角微微翘了翘道:“皇后可还记得,当初曹操将义阳县划为籍田?
那义阳县土地贫瘠,朕欲退回,他竟然不允。
如此朕便将计就计。
现今秋收将至,朕将举行祭地之礼,品评各县谷物收成。
到时朕之籍田必然倒数第一,如此他虚假伪善,对朕苛刻,定会传扬出去,且看他曹操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伏皇后顿时笑了,低声道:“陛下此计甚妙,曹操任命的籍田令乃是其内侄,听闻那人强行抓捕流民为其耕种,因此闹得民怨沸腾。
后来也根本就没有组织百姓耕种,而是放任自流,如此义阳县产出的粮食,恐怕连当地人都养不活,岂能与那有典农都尉率领耕种的的其他郡县可比?
到时且看曹操面上如何下的来台。”
皇帝皇后虽然处在深宫之中,如同囚徒一般,但是自有特殊的渠道为他们传递消息。
所以天下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们。
他们早就听说过义阳县发生的事。
可恨的是,明明天子籍田上所有产出,都归皇室所有,可是产出了铜,却被曹操无情的拿走了。
当然刘协也没指望那么多铜曹操能留给皇室,只求曹操改划一个土地肥沃些的县做籍田,刘协也就满足了。
可是曹操非但没改划,所任命的籍田令根本就没有尽到组织流民耕种的职责,土地又那么贫瘠,产出必然少的可怜。
刘协不能吃这哑巴亏,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在长安时便巧妙处置过贪污赈济灾民的官员。
在许都,他要借机把所受的苛责与委屈向天下昭示,闹得越轰动越好。
“朕这就下诏书,命曹操起一座‘地坛’,朕要率文武百官举行祭地之礼,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看他曹操还敢反对?”
第七十一章邀请流民
土地生长万物,养育百姓,如同慈母一般,华夏民族自古便有对土地的崇拜。
故而祭地之礼在殷商甲骨文中便有记录。
主要目的是由皇帝(王)率领大臣们祈求得到地神的保佑,祈求粮食能够丰收。
司空府,廨舍。
曹操收到诏书之后,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对面前的程昱道:“陛下这是故意要让我面上无光,为了这点小事,让皇帝揪着不放,着实不应该。
早知如此,就听仲德之言,改划另一县为籍田,便不会有这些事了。”
说着,把诏书交给程昱。
程昱扫了一眼,正是让曹操筑台,以举行祭地之礼的诏书。
两人都是人精,当然能明白天子的意图。
当初是丁辰建议,把籍田改在义阳县,程昱当时还反对过。
只不过是丁辰信誓旦旦的跟程昱击掌打赌,声称亩产量绝对不会差于其他县。
如此这籍田才定在了义阳县。
可是丁辰后来在义阳炼出了铜,这等丰功伟绩,令程昱也不得不叹服,所以那打赌也就变的无关紧要。
知道内情的人反而都庆幸,幸亏丁辰当时的坚持之举,才让曹氏目前地盘上不不缺铜钱了。
程昱揉了揉眉头道:“秋收将至,如今诏书发下来,主公即使现在改换籍田,不免也会令天下人诟病。
为今只有让子文先去义阳尽一尽籍田令之职责,免得被天子拿住把柄,为难子文。”
“他敢?”
曹操瞪着眼睛,突然调高了调门道:“他若敢为难我侄儿,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那皇帝宝座,他刘协能做的,其他人也能做的,反正天下姓刘的有的是。
难道董卓能换的了天子,我曹操便不能?”
皇帝的屡屡不听话,让曹操也感到气恼。
“主公,在下不是这意思,倒也不至于严重到换天子的程度。”
程昱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只不过子文毕竟是籍田令,这半年来倒一直跟随主公行军打仗,当然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毕竟忽视了管理籍田的职责。
由此导致籍田荒废,产出不佳,自会引来他人议论。”
曹操想了想,程昱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吩咐道:“且让子文再去义阳待一段时间,收成如何,就不用操心了,若到时真的产出太难看,我再设法为他转圜便是。”
丁辰这半年来行军打仗,立下这么多战功,自然没时间管理籍田,即使品评得了倒数第一也情有可原。
但是对于职务的任命者曹操来说,失误就大了。
若是对籍田上心,抽调丁辰为运粮官之后,完全可以再任命另一个籍田令。
可是曹操那时一心扑在平定袁术之乱上,根本就没有顾上这一个县的耕种,所以重新任命籍田令之事也就早就丢到脑后了。
现在要秋收了,当初曹操的小小失误才发酵了起来,让皇帝借题发挥,竟然让人越来越头疼。
……
丁辰刚刚在府中歇了没两天,便收到了命令,让他紧急赶往义阳县。
他还不知道此时皇帝和曹操正在暗中博弈,他倒也挺关心自己当初在这个时代推行的联产承包会起到什么效果。
既然曹爸爸有令,他立即带着赵云、魏延、陈到、牛金四将,以及五百典农兵去往义阳县。
在那熟悉的县衙,他又见到了毛县令。
几个月不见,毛县令在重新面对丁辰时,竟然多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那种沉稳劲儿,似乎换了个人一样。
他自然不知道,丁辰在这几个月里,可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历练,气质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且这次回来,还带着那么多军兵,不免令毛县令有些战战兢兢。
“这里的百姓,耕种的怎样?”丁辰端着茶碗,随口问道。
“回丁令君,好着呢,”毛县令道。
“好着是什么意思?”丁辰皱了皱眉头。
毛县令连忙道:“这里的流民初抓来时哭天喊地,可是现在粮食丰收在即,他们岂能不感念丁令君恩德?
只要丁令君在这里坐镇便好。”
丁辰看着脸上闪烁不定的毛县令,觉得他似乎话未说尽。
不过丁辰也不想听他一个老油条汇报,还是微服私访一下,深入到民间真实打听一下百姓是否真的满意。
他屏退左右,跟赵云和陈到换上普通农夫的衣服,从县衙后门溜了出去。
……
话说几个月前,刚刚开春时节。
义阳县北的官道上,行来一群衣衫褴褛携家带口的流民。
他们在太平时同为一个村子,大部分人都姓宋,但是黄巾之乱之后,他们村子被毁,只能沦为流民。
后来他们听说曹氏在许都屯田,于是举村前去投奔。
到了才知道,曹氏的屯田的分成比例是十税二,这税可不低。
要知道,当年文景之治时,大汉的税赋曾经降到过三十税一,平常大部分时候也不过十五税一。
而曹氏屯田竟然收取十税二,在这个亩产量不到四石的时代,极有可能操作一年还是填不饱肚子。
但是他们既然到了许都,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先试一试了。
果然去年一年劳作下来,一家人依然活在饿死或者饿不死的边缘。
所以大家痛定思痛,决定偷偷逃往蜀地。
听说那里是天府之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且没有遭受过战乱,粮食产量比较高。
于是大家相约好,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们整个村子潜逃了。
他们一路顺着官道向西南前行,好在后面也没人追赶。
这一日便进入了义阳县。
突然前面山坳里前面响起了一阵铜锣声,众流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这村子里有个叫宋万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虽然不是村子的里正,但平常威望很高,所有人都服他。
这次出逃大家也都唯他马首是瞻。
见有异动,所有人都看向宋万。
还没等宋万说话,就见对面山坳里冲出百十人,最前面领头的是十几个身穿公服,举着长刀的衙役。
后面跟的却是手持棍棒的青壮。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天下大乱,但是千年来养成的习惯,百姓见了身穿公服之人依然感到害怕。
不过总比碰上流匪强些。
“官爷,我们都是准备去往蜀地的平民百姓,不知哪里冒犯了官爷,”宋万战战兢兢的道。
那捕头冷着脸,大声道:“别走了,奉我家丁令君之命,前来邀请尔等前去耕种。”
宋万心想,有你们这等“邀请”法的么?
第七十二章脱贫致富
“官爷,我们是准备前往蜀地投亲的,并非流民呐,”宋万陪着笑,对衙役道。
曹氏招募流民屯田时,打的也是任百姓来去自由的旗号。
那领头的衙役却冷着脸,厉声道:“我家令君‘邀请’,尔等竟然不给面子,这是瞧不起人?
好大的胆子!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宋万傻了眼,这不就是强行抓么?
还非说是邀请。
衙役们显然也不想跟他们商量,强行驱赶着一众人来到一座院落。
有走的慢的,还挨了棍子。
大家拖家带口,且人生地不熟,只能忍气吞声,却也不敢反抗。
只见有个衙役站在一个台子上高喊道:“与尔等说一下,此地乃天子籍田,与许都屯田之策颇有不同,需要签订契约。
有人识字么?过来看看这地契。”
宋万等人均神情木然的摇头,这年月哪有老百姓识字的。
不过他们见逃无可逃,既然要留下来耕种,最重要的还是税的问题。
宋万小声问道:“敢问官爷,在这籍田里耕种,那税赋是怎么收的?”
“十税二!”衙役答道。
“啊?”就听人群中发出阵阵哀鸣。
许多人低声窃窃私语。
“十税二,这不是跟在许都一样么?”
“不一样啊,许都是良田,刚才过来的时候咱们可都见了,这里都是山田,土地要贫瘠的多。”
“咱们在许都都吃不饱,在这里岂不要饿死?”
“怪不得要强行抓呢,他们这样也招不来人啊。”
众人满脸都写着绝望,万没想到千辛万苦从许都逃出来,却落入到更差的环境里。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跑呢。
这时候那衙役咳嗽两声道:“既然尔等都不识字,那便让人给尔等念一遍这契约。”
说着,挥手过来一个县衙的文吏,高声念着手中契书。
那是当初丁辰临行前留下来的,规定不论男女老幼,均按人口分田。
每口人可分得五亩田地,以户为单位分割,由百姓自行耕种,平常各干各的,官府不加任何干涉,也没人带领。
只需到秋收之时,按全县平均亩产数,收取两成作为缴纳的税即可。
众百姓听得云里雾里。
宋万被浑浑噩噩的拉到一片还未春耕田地上。
他家夫妻二人,上有一个老父亲,下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和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共五口人。
衙役们给他划出二十五亩地,指明这一大片地就由他来耕种,并给他指了地边一座窝棚,让他一家人暂时居住。
宋万环视着这窝棚,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时候,有其他乡亲跑到他的窝棚里来商议。
“宋大哥,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地分给咱们又没人管,这不相当于把地白白给咱们了?”
“就是啊,我家分到了二十亩田,说实话啊,要是当成自己的田来种,我有把握每亩能产五石粮,到时即使交给官府一石,咱们还是能养活一家人呐。”
“这话在理,要是我们当成自己的地来种,多产出来的就足够缴税了,这地真的就跟白送给了我们一样。”
其实百姓心中也有一本账。
在许都屯田,由典农军兵带领着大家劳作,没有一片固定的田地,今天在这片田里做,明天还不知道去哪里。
所以即使你想多出一份力也没用,最终也得不到回报。
相反,多出力气还要多吃饭,得不偿失。
所以导致大家能省一份力,是一份力,没人多管闲事。
每亩地的产出量,全在于典农军校的安排合不合理。
可是这要是成了自己的地,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你每多锄一颗草,多浇一株苗,就有可能多打一粒粮,扣除需要缴纳的税之后,那可完全都是自己的。
说到底,你每多出的每一份力,多流的每一滴汗,在收成时都能看到回报,那样哪个庄稼汉不会卖力呢?
众人围住宋万,希望从这里能找到答案。
但是宋万显然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今天没有典农军前来催他们耕种。
大家只能约定看几天再说。
同时又派人出去打听过了,有衙役守在路上,他们拖家带口,逃是逃不掉的。
如此宋万在窝棚里接连待了两天,依然没有军兵前来催他下地干活。
宋万自己待不住了,一个庄稼人,天天坐着什么都不干,这样一家人饿死都活该。
他的父亲与妻子也催促,既然官府签了地契,并给他分了地,不妨就种着试试看再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万就悄悄起床,来到那片所谓自己的地上。
就见隐隐约约旁边土地上有人,他走过去一看,是同村的一个叫宋狗儿的青年正在地里捡石头呢。
“狗儿,你这是在干嘛?”宋万问道。
宋狗儿憨厚的一笑道:“咱庄稼人,再闲着就要闲出病来了,反正也没事,逃又逃不掉,不如就把这地耕种起来。
这地里虽然石头多些,但是把石头捡了不就是好田了么?
我看那便还有一条小溪,只要咱们肯下力气担水浇苗,这就是上好的田地啊。”
“好,那就试试吧。”宋万点了点头。
自此他家便在这片土地上劳作了起来,既然成了自己的田地,老父亲,妻子儿女也前来帮忙。
一家人把自己地里每一块石头都捡出来,细细的翻弄,唯恐土块坚硬,影响了秧苗生长。
插秧时,每一株秧苗都控制的不远不近,然后日夜担水,为每一株苗浇灌。
宋万父子负责担水,妻子女儿以及老父亲便在地里除草,保证地里没有一颗杂草。
不知不觉数月过去,天气变得炎热起来。
一家人晒的皮肤黝黑,却没有一个叫苦叫累。
在如此勤劳精细的耕种之下,宋万地里产出的谷穗又粗又大,低沉耷拉着,把谷杆都给压弯了。
其实影响收成的,土地贫瘠与肥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看耕种之人用不用心,这也就是当年小gang村从一个年年靠要饭为生的贫困村,打破大锅饭之后,当年就解决温饱的原因。
宋万一家以前哪种出过这么大的谷穗?
虽然不知道产量如何,但是可想而知,这一亩产出必然不低。
一家人畅想着,但愿官府能如约收税,剩下的就留给他们,那样一家人应当不用挨饿了。
这一日,他家地头上突然来了几个奴仆模样的人,恶狠狠的对宋万道:“你特么知不知道,这是杨家的土地,你还敢来耕种?
告诉你们,将来收成,需要交给杨府两成,明白么?”
那奴仆凶狠的样子,把宋万的女儿吓得赶紧躲到窝棚里,不敢出来了。
第七十三章怒打恶仆
面对那些恶仆,宋万怒道:“当初官府的官爷怎么没说,还要交给杨府两成?”
那恶仆冷笑道:“笑话,你且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方圆百里的土地,都是杨家的?
种着杨家的地,能不交地租么?”
说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砍刀,身后七八个壮汉也拿着兵器凑了过来。
宋万慑于对方的淫威,咽了口唾沫,一时没敢搭话。
好在对方威胁了几句,倒也没有动手,便走了。
此事不免给一家人留下了极重的阴影。
很快就有许多乡亲跑了过来,原来他们也同样受到了威胁。
而且有人真的去打听过,他们所耕种的这片土地,以前的确是杨家的,后来不知怎么被划作了籍田。
据说那杨家家主,跟当今的太尉乃是同宗。
这下乡亲们都傻了眼,感觉是掉进了陷阱之中,要是杨家真的有这么深的后台,恐怕连县令也不敢得罪吧?
一时间,阴云笼罩在众乡亲们的头上。
虽是丰收在即,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众人一起去官府鸣冤,衙役只说让他们不用担心,到时必然会有人为他们做主。
这样的解释并不足以让大家放心。
事实上大家也正是担心,县令根本不可能为了他们,得罪杨家这样根深蒂固的百年大士族。
所以一众人依然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没想到过了几天,那帮恶奴又来了,对他们依然是一番言语威胁。
这正是那杨家家主杨伯安的策略,杨伯安自然不敢惹曹操,但是他却能对平民百姓下手。
只要把这帮耕种的百姓吓唬走,他家的田地不就回来了么?
反正他派部曲前去言语相威胁,又没有动手,莫说毛县令不敢动他,就算是曹操任命的籍田令来了,又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此举却把一帮百姓们吓得惴惴不安,天天胆战心惊的。
这一天,宋万正在田间劳作,他的女儿宋禾把水给他送来,摆放在地头一株大树下面的石头上。
这时从远处土路上,走来三个农夫打扮的青年。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走在前头,看样子身份高一些,他态度和蔼的对宋禾道:“姑娘,我们嗓子渴的快要冒烟儿了,能不能讨碗水喝?”
姑娘一见那两人的打扮,心中便有几分鄙夷。
明明是农夫,但是却身材纤弱,细皮白肉的,一看就不常下地干活。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将来可怎么生活?
要不是对方长得好看,姑娘都不愿意搭理他们。
“喝吧!”宋禾看了对方一眼,又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个年代的女孩儿并不像后世封建礼教束缚下的女子一样,她们见到长得好看的男子,也能表达自己的爱意。
丁辰痛快的喝了一大碗,又递给赵云。
“这庄稼长得怎么样啊?”丁辰问道。
他从小生活在城市,还真没见过谷物是怎么长出来的,也不知道眼前地里庄稼的长势,是好还是坏。
宋万见几个陌生男子站在女儿跟前,连忙从地里走了过来,听了丁辰的问话,随口答道:“庄稼长得当然不错了。”
丁辰又问道:“按照你估量,这一亩能产多少石?”
宋万警惕的看着对方,摇摇头道:“这哪估量的出来?”
“比你以前耕种的土地怎样?”
“产量应当要多些吧,”宋万不敢把话说死。
丁辰听了,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只要他这籍田上的产出与许都持平,他所推行的制度就算成功了。
至少不会因为他这籍田令而引起他人的诟病。
“在这里耕种的可还习惯?”丁辰随意的攀谈道。
宋万见对方这气度,似乎不像个普通农夫,一时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只得点头道:“习惯,习惯。”
这时候宋禾却在旁边撇着嘴低声嘀咕道:“三天两头过来喊打喊杀的,谁会习惯?”
“不要胡说八道,”宋万呵斥女儿,眼前这两人不知道什么身份,透漏太多恐怕会惹出事来。
宋禾连忙低头,吐了吐舌头,心想也对,那些恶仆背景深厚,自己跟眼前这几个农夫抱怨又有什么用?
丁辰却已经听在了耳朵里,皱着眉头问道:“你说是谁对你们喊打喊杀?
有些闲事,我倒是可以管管的。”
“连官府都管不了,你能管?”
宋万瞅了眼前这两个青年一眼,不耐烦的道:“赶紧喝了水上路吧,说到底,终究是我们这些人命不好。
这半年伺候秧苗比伺候孩子还上心,眼看就要丰收了,却碰上这等事。”
话音未落,就见从远处走来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壮汉。
宋万一看见他们,立即变得面如土色,对丁辰道:“小兄弟,你们两个快走吧。”
丁辰看了一眼那些人的服饰,大概也猜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敢情被夺了土地的士族还是不死心。
要不然太祖爷领导闹革命,分田地之前,先要打土豪,丁辰觉得自己还是心软了。
一帮杨府仆从们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手拿刀枪指着宋万的鼻子道:“你这老东西还没死啊?到时候别忘了交田租。”
又有人不怀好意的盯着宋禾笑道:“小姑娘长的倒是水灵,过来哥哥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杨府的?”丁辰淡然问道。
有仆从转过头来,恶狠狠的道:“你是谁?既然知道老子的来历,就少管闲事。要不然看你长得……”
话音未落,赵云闪电般的出手了,一拳便把对方击飞出去。
其余人见同伴吃了亏,怒骂着围了过来。
几个呼吸之后,他们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下。
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一个个哀嚎连天,有的还兀自嘴硬。
“我们可是杨府的人,臭小子,你们摊上大事儿了……”
紧接着赵云便冲上前去,一脚把那人的下巴给踢掉了。
这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的事,宋氏父女都看傻眼了,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青年如此能打,这么多仆从转眼间就被他打趴下了。
宋禾满脸都是星星的着丁辰,问道:“你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手下。
你不说也不要紧,总之打的太痛快了。”
第七十四章武力高强的部曲
“闭嘴!”宋万却在旁边满脸担忧的对丁辰道:“你们快走吧,打了杨府的人,他们人多势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宋万这等底层百姓来说,像弘农杨氏这样的大士族是需要仰望的存在,毕竟那样的家族能世代为官。
丁辰毕竟是在为他出头,不论丁辰是什么身份,得罪了杨氏这样的士族,自是罪劫难逃。
可是没想到丁辰竟然浑然不觉危险将至似的,坐在那里神态自若,云淡风轻的道:“我倒看看那姓杨的如何收场。”
“小兄弟应当听说过弘农杨氏吧?”
宋万急道:“这里的杨府,就是弘农杨氏的一支啊,他们家据说跟当朝太尉都能攀上亲戚,咱小老百姓,哪能惹得起他们?
听说这杨府的部曲就有好几百人,那位兄弟再是勇猛,能以一敌百么?”
丁辰微微笑着道:“大叔放心,今天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我也要揪几根龙须下来,更何况他一个太尉。”
此时的太尉杨彪光有名头,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
吓唬吓唬宋万这样的普通百姓还可以,如何唬的住丁辰这等有曹爸爸撑腰的当权派?
他只要把这籍田种好了,谁来都白搭。
宋万听丁辰说出这等狂妄之语,不由的目瞪口呆,过了良久才道:“你这后生……怎么不听劝,你们……”
这时候连宋禾小姑娘也在旁边劝道:“要不你们就走吧,虽然打人很解气,但是毕竟鸡蛋难以碰石头,那杨府的人来兴师问罪,你们恐怕承受不起。”
小姑娘也不忍心看着长得如此好看的小哥,落到杨府的手里。
其实丁辰也不敢托大,给陈到使个眼色,让他赶紧回去调兵。
如此过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远处土路上黑压压走过来一群人,足足有上百人,均手持刀枪等武器。
他们个个气势汹汹,横眉怒目。
“人在哪儿呢?”
“敢伤我们杨府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娘的,老子不给他揍出屎来,算他拉的干净。”
宋万父女看到这么多部曲,一时间吓得面如土色,体若筛糠。
很快的,杨府部曲就到了丁辰跟前,有个头目模样的胖大汉子,挠着光秃秃的脑门,低头看看地下躺着呻吟的家仆,抬头问丁辰道:“你们干的?”
赵云一步挡在了丁辰的跟前,昂首挺胸道:“你们这帮人不禁打。”
“还算有几分胆气!”
那光头见对方仅仅两人,但是面对他们这上百人,依然镇定自若,忍不住赞了一句。
只可惜胆子大也没什么用,地下作战,一个人赤手空拳,不可能抵住他们一百多人。
光头汉子眼中闪现出凶光。
丁辰看了心里暗暗叫苦,他的人马还没到,赵云又不会旋灯火,能瞬间消灭这一百多号人。
万一对方冲过来几个,他可招架不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光头汉子耳边说了几句。
光头脸色骤变,回身看了那人一眼,问道:“当真?”
原来,那部曲之中有人认出了丁辰。
当初丁辰刚来义阳县勘察铜矿时,就有杨府的部曲前来捣乱,结果被曹昂派来的侍从打的落花流水。
光头汉子愣住了,他本来以为是个过路的游侠儿,为农夫打抱不平,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籍田令。
那可是曹操的人,此时那铜矿山上,还驻守着曹军三千人马呢。
他们的杨太尉,可命令不动曹司空。
光头汉子对着丁辰看了一眼,当着那么多部下,又不能丢了面子,于是他扯着脖子,对面前的少年大声怒吼道:“我他妈的错了,这就当是个误会,行不?”
丁辰:“???”
宋万父女惊的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这光头用这么凶狠的语气,却说出这么怂的话。
见丁辰默不作声,光头用更为愤怒的口气大声道:“对不起,请原谅!”
众部曲:“???”
话说认错……需要这么硬气么?
不过是两个小白脸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
正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整齐地甲胄摩擦之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军兵穿着统一的铠甲,手持统一的长矛行了过来。
如此盔甲鲜明,队列整齐,给人极大的震撼与压迫感。
为首的战将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来到丁辰面前,躬身施礼,朗声道:“主公,这些流匪犯上作乱,依末将看必是黄巾余孽,是否就地斩杀?”
牛金虽然武力不怎么样,但是气质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
他话说出来杀气腾腾,气势非凡的扫了杨府部曲们一眼,顿时把光头给吓坏了,腿一软道:“我们不是流匪,我们是良民呐。”
其余的部曲也把手中刀枪扔到地上,高声连连叫道:“大君,我们都是良民,饶命啊。”
大君,是这个时代对男子的尊称。
部曲心中都有数,自己是没法跟正规军比的。
谁能想到这位少年,竟然能调来这么多军兵。
若真是把他们冤枉成黄巾余孽给杀了,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而旁边的宋万父女如同变成了两只泥塑一般,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并拢。
这……这少年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有来头,不止杨府的部曲见了他都吓得要跑,还能调来这么多军兵。
不过,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似乎是在为老百姓说话的,至少把杨府的气焰给压了下去,恐怕再也没人敢来威胁了。
一时间,宋万直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这些天压在头顶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只有宋禾小丫头,低着头偷偷看着那少年,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丝丝失落。
少女的心思,很难猜的懂。
这时候,丁辰一挥手,下令道:“这帮家伙即使不是流匪,至少也是暴民,全都抓起来,为乡亲们修几道水渠,什么时候修完,什么时候放人。”
那帮人没想到他们由堂堂的杨府部曲,竟然被现场抓了劳役。
他们平常被供奉惯了,哪能真的出力去修水渠?
可是在明晃晃的长枪面前,他们又不敢说出违逆的话。
光头突然高声诚恳的道:“主公,我自幼拜得名师,武力高强,愿投奔到主公麾下效力,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你武力高强?”赵云一抬脚,就把对方踹出去两丈远……
光头:“???”
第七十五章习练之作
光头一脸懵逼的坐了起来,挠了挠脑袋,刚要发怒,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实力相差太远,只好砸吧了砸吧嘴巴,挑起大拇指大吼道:“踢得好,这一脚踢的我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丁辰摆了摆手,把牛金叫过来。
他知道这都是一帮欺软怕硬之徒,要不是自己撞上,这帮人还不知道把乡亲们祸害到什么程度,吩咐道:“把这帮人每五人一组分好,组织前去修渠,若有一人逃走,同株连坐,立即诛杀。”
“诺!”牛金神色冷峻的前去安排。
杨府一众部曲不免叫苦连天,但是看到连光头都被人一脚踢飞了,却也没人敢反抗。
大家顶着炽热的太阳搬石头去了。
方才动静闹得那么大,这里发生的事早已一传十,十传百。
此时周围早已聚集了数百乡亲,男女老幼都有。
见到平常威胁他们的恶仆被人收拾,前去做了苦役,大家均觉得大快人心,对丁辰连声叫好。
这时候宋万走了过来,小心的道:“多谢郎君为我们出气,只不过……郎君能护得了我们一时,却护不了我们一世。
万一郎君走后,他们依然前来找茬,我们是承担不起的。
所以还请郎君开恩,不要再惩罚这些杨府部曲了,只要他们不再来欺负我们,我们就知足了。”
宋万见到丁辰虽然威风八面的收拾那恶仆,但依然不知道这少年的身份。
若这少年郎君只是个过路将领,现在固然能压制那帮部曲,可是对方走后,那帮部曲们开始清算,倒霉的还是他们。
丁辰微微笑着道:“大叔放心,我便是这籍田上的籍田令,此地正规我管,不用担心这帮人会来报复你们,这件事我会一管到底。
这次他杨府要是做缩头乌龟便罢了,若是肯出头,我便派兵把他杨府也一起拆了。”
宋万愣了一下,小声问道:“郎君真的是籍田令?”
他也听说过,其实这籍田上最大的官不是县令,而是隶属于大司农的籍田令。
而且他们现在所执行的屯田术,正是籍田令推行的政策。
可是万没想到,今天见到的这个眉清目秀,行事霸道十足的少年,正是他们的父母官。
有丁辰这句话,知道这位少年官员是对他们负责到底的,所有百姓心中压抑的情绪才释放了出来。
想起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许多人都泪流满面,对着丁辰失声痛哭。
对他们来说,种田受累不可怕,怕就怕世道不公,让他们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令君,”宋万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所以说,杨府所谓的两成地租,是子虚乌有对么?”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事。
所有人都闭住了嘴巴,瞪眼看着丁辰,心里七上八下。
“那是自然,”丁辰点了点头,肯定的对众人朗声道:“那地契是我定的,除了收取两成税之外,不再附加任何条件。
而且在此耕种,可以免除所有劳役,尔等只需放心耕种即可。”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之后,所有百姓悬着的心都放下了,不由自主的围住丁辰,发出轰天的叫好声。
只要官府不再额外征税,他们便能填饱肚子,这是近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看着这帮百姓们露出会心的笑容,丁辰也感到心里十分欣慰,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民心吧。
百姓都很朴实,要求也很低,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能真心拥护你。
只要获得民心,想要征兵,想要收税,一切都好商量。
只有宋禾小丫头偷偷躲在远处,心里一阵惆怅,知道自己与对方身份相差太远。
动起的一点笑心思,也只能压在心底了。
……
离秋收还有一段日子,丁辰便在这义阳县住了下来。
现在无所事事,算是彻底清闲了。
不过丁辰知道,很快曹氏的兵锋,就要指向盘踞徐州的吕布了。
其实整个曹氏集团目光长远之人不少,像郭嘉、荀彧、荀攸等均是高瞻远瞩之辈。
他们都看得出来,曹氏集团最大的敌人,乃是盘踞于河北的袁绍。
曹氏与袁氏早晚必有一场生死决战。
此时袁绍正在集中兵力,剿灭公孙瓒仅剩的地盘,曹氏也应当趁着这最后的空窗期,扫清所有来自后方的威胁。
以防将来与袁绍决战之时,有人从背后捅刀子。
而此时后方最大的威胁便是吕布了。
吕布不止把臧霸的泰山军收归麾下,势力还渗透到淮河、泗水之间,甚至看到刘备在小沛实力壮大之后,还有驱逐刘备,收回小沛的意愿,进一步向北进逼。
所以这下邳之战,在所难免。
最近这段时间,丁辰与曹昂总有书信来往,曹昂来信中向丁辰介绍许都发生的事。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来,曹操在许都也没闲着,应该正是在厉兵秣马,准备派兵支援刘备。
只可惜丁辰知道,即使未来派夏侯惇率军前去驰援,与刘备联手,却依然败在了吕布部将张辽高顺手下。
曹昂在信中还提到,既然丁辰闲着没事,就好好练练字,并且嘲笑丁辰身为一个文官,写字还不如他一个武将好看,而且越写越难看,将来如何能代他处理政务?
其实丁辰的书法虽然结合了原有的记忆,但毕竟又融合了他以前硬笔书法的习惯,所以在外人看来,自然是书法退步了不少。
丁辰不想在书法上露出蛛丝马迹,现在真的是无所事事,于是真的开始在纸上练字。
值得一说的是,自元兴元年(公元105年),中常侍蔡伦用树皮、麻头以及破布、鱼网造成“蔡侯纸”,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百年了,市面上纸张虽然质量不佳,但已经不是那么珍贵。
丁辰还算是个很有毅力的人,每日习练,很快废纸就摞成厚厚的一沓。
这一天,魏延悄悄溜了进来,指着废纸中上面的两幅,笑嘻嘻的道:“主公,那两张赐我如何?”
“你要干什么?”丁辰随口问道。
魏延憨厚的笑了笑:“我看主公写的挺好看的,想装裱起来挂在家里,好跟别人显摆。”
丁辰没想到自己的书法竟然有人求,不禁有种受宠若惊惊的感觉,爽快的道:“好。”
只见魏延指中的,一副是他默写杜牧的《阿房宫赋》,另一幅是欧阳修的《秋声赋》。
丁辰突然一愣神,问魏延道:“你识字?”
第七十六章绝妙好文
“不认识!”魏延摇头像拨浪鼓一样。
“那你咋看出来写的好的?”丁辰诧异的问。
“因为我看这几幅字比较多,别人见了应该很羡慕,”魏延诚恳的道。
丁辰听了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无论《阿房宫赋》还是《秋声赋》,都是后世的传世名篇,没想到被魏延选中,仅仅是因为字数多。
其实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抱稳了曹氏两代主人的大腿,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已经有保证了。
所以并不需要靠抄诗来获取什么名望。
他现在所住的宅院,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连绵巍峨的桐柏山,于是在底下签了“桐柏山人书”五个字。
魏延喜滋滋的拿着两幅字出去。
如今老魏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因接连诛杀袁军大将,丁辰已经为他请封为典农都尉。
虽然他老娘依然住在义阳县,但是毛县令已经为老夫人在县城内找了一座宅院,并且还买了两个婢女伺候。
对此魏延很是满意,这些都是跟随了主公之后才有的变化,所以挂上一副主公的书法以示尊重,也是理所应当。
他带着两幅字回到县城的家里,第二天便准备去装裱上,挂在厅堂之中。
只不过他的厅堂太小了,只能挂一副。
他拿出两幅字对比了一下,显然《阿房宫赋》字数比较多一些,于是拿着来到县城的字画店。
这个年代所谓的字画店经营很杂,最主要的营生是给人代写书信,当然也兼卖字画与装裱。
那店老板四十多岁,身着儒衫,看起来儒雅非常,收过那幅字客气的告诉魏延,三日之后来取。
待魏延走后,店老板展开看着那幅字,扫了一眼,瞳孔不禁微微收缩了一下,轻声念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里,隔离天日……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那老板一口气读完,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真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文章通过对阿房宫兴建及其毁灭的描写,生动地总结了秦朝骄奢亡国的教训。
曾经的大汉王朝强大到虽远必诛,逐匈奴与漠北,可是落到现在风雨飘摇,与秦亡何其相似?
那店老板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一时间眼眶竟然微微湿润了,这篇文章有深深的警醒之意,表现出作者忧国忧民、匡世济俗的情怀。
而且整篇文章语言精练,工整而不堆砌,富丽而不浮华,气势雄健,风格豪放,骈散结合,错落有致。
虽然字迹得不怎么样,但却是一篇旷世佳作。
再看署名,桐柏山人,那老板迷糊了,没听说桐柏山出了这么一位文坛健将啊。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做?”
想了片刻,他收好那幅字,关上店铺的门,提着衣襟匆匆来到城东杨府,请求面见族兄杨伯安。
杨府的书房里,杨伯安正满脸愁容的看着窗外那桐柏山,一脸的无奈之色。
这一年他也是够倒霉的,本来身为弘农杨氏的一支,跑到这义阳县做个乡绅,已经是跌倒谷底了。
哪想到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所有的田地竟然一夕之间全部被划作了天子籍田,甚至求到族兄,太尉杨彪那里都不管用。
作为曾经的人上之人,却被欺负成这样,让他怎咽下这口气?
于是他又想个主意,派出部曲去吓唬老百姓,以把百姓吓跑。
结果消息又传了过来,他派出的部曲被曹军抓住做了苦力,正在给百姓修水渠呢。
虽然是重重的打了他的脸,但是他也不敢去讨说法,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此时,见旁支从弟杨少安走了进来,杨伯安不耐烦的道:“我最近有些劳累,没有要事不要烦我。”
“兄长,大喜啊,”杨少安从怀中取出那幅字,恭恭敬敬的奉上道:“今日有人前来装裱,小弟见这篇文章不俗,特来请兄长品鉴一番。”
杨伯安乃是当地名士,好结交读书人,这方圆百里,但凡有几分名望的读书人,皆是杨府座上客。
他们平常总在这里举行文会,品评各自所写的文章。
所以附近文人的文章如何,杨伯安也算是知根知底。
见从弟又送来了文章,杨伯安皱了皱眉头道:“他们那些人天天来这里,所写的文章,我岂能不知,何用你再拿来给我看?”
杨少安坚持道:“这篇文章,可是不同凡响啊,兄长一看便知。”
“又不是古文,当世我什么文章没见过?”
杨伯安厌烦的瞅了从弟一眼,心想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接过那张纸,抖开一看,只读了两句,眼睛便被吸引住了。
这可是杜牧的经典名篇,而且是杜牧面对当时藩镇跋扈,外族入侵,政治腐败,百姓水深火热,帝国即将崩溃,然后有感而发,才写出了这篇文章。
杨伯安也并非是浪得虚名之人,本身也有几分文化功底,当然能看出这篇乃是不可多得的绝妙好文。
他端着接连读了三遍,这才连连赞叹道:“好文章,好文章啊,只是不知,这桐柏山人是哪位?”
杨少安摇头道:“那人好像是个武夫,放下就走了,只是约定三天之后来取裱件,我没有来得及问。”
他突然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道:“不过……兄长,此文没有署名,且无人知晓。
人这一生啊,只需做出一篇这等好文,便足以名扬天下了,甚至名垂青史了。
您看……是不是……”
杨伯安顿时明白了从弟的意思,这么好的文章没有署名,只要谁先认领了,等传扬开来,被世人认可之后,那便是谁的,即使正主跑出来也没用了。
这样的文章本就不可多得,人一生只做一篇经典,也能说的过去。
而原主想要再写一篇同等档次的证明是他剽窃,应当也不是那么容易。
绝妙好文,哪是随随便便能写出来的?
杨伯安沉吟片刻,立即提起笔来抄录了一份。
他的书法自然要比原件好的多,只不过在末尾处题名为桐柏斋主,那正是他杨伯安的雅号。
把原件交到从弟手里,杨伯安严肃的叮嘱道:“记住,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另外装裱之后再去跟那人打听打听,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文章。
去账上领两千钱,回去吧。”
送走从弟之后,他赶紧吩咐下人道:“速去请诸位先生过来品茶,就说我偶作文章一篇,意与大家共勉。”
第七十七章开始收割
杨伯安这里本来就有一个圈子定期组织文会,这在这个年代是一种潮流。
譬如诸葛亮也常常与徐庶、崔钧、石韬、孟建等人一帮荆襄文士聚在一起清谈,他们或者品评文章,或者纵论天下大事。
事实上就是一帮名士抱团,互相造势,所以才有走马荐诸葛等故事的发生。
只不过以杨伯安为首的这个义阳文士圈子,层次比较低而已。
很快的,就有四五个文士赴约而来。
待众人坐定之后,杨伯安风轻云淡的将抄写的《阿房宫赋》交给众人。
不出所料,一众人围过来,读过几句之后,全都震撼无比,激动地呼吸急促,倒抽冷气之声此起彼伏,眼睛再也拔不下来。
他们作为文士,至少还是识货的,均能看得出来这篇文章的不凡之处。
杨伯安早就料到如此,端着茶碗气定神闲的喝茶。
过了良久,才有人满脸错愕的盯着杨伯安道:“兄台,这是你作的?”
他突然意识到这话有问题,连忙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我的意思是,兄台这篇文章,可直追班超与司马相如啊,兄台是如何构思出来的?”
杨伯安面色凝重的叹息道:“前日我读到《太史记秦始皇本纪》一卷,见那始皇帝暴虐奢靡,引得民怨滔天,天下大乱,与我大汉几位先皇帝之举止何其相似,所以有感而发,乃作此文,聊慰心怀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另有人道:“杨兄此文,借古喻今,一气呵成,妙笔生花,行云流水,佩服啊佩服,不知此文可否借我抄录一份?”
“对对对,我也要抄。”
杨伯安苦笑着摇头道:“拙作味同嚼蜡,索然无味,诸位想抄,自无不可。”
几人全都抄录一份,带了回去。
于是这篇文章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出义阳县,传遍四方。
桐柏斋主杨伯安的字号也跟随这篇文章,变得天下扬名。
后来,那开字画铺的杨少安见到魏延之后,巧言令色,刻意奉承,魏延没有防备,又拿那篇《秋声赋》出来嘚瑟。
与《阿房宫赋》的借古讽今不同,《秋声赋》乃欧阳修以“悲秋”为主题,抒发人生的苦闷与感叹的文章。
全文以“秋声”为引子,抒发草木被风摧折的悲凉,与“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的感慨。
作者虽身居高位,却对人生不易发出深刻的感悟。
杨少安抄录了一份,又拿到杨伯安那里换了两千钱。
杨伯安大喜过望,如法炮制,传扬了出去。
接连两篇绝世名篇问世,桐柏斋主杨伯安顿时名动天下,被尊奉为一代大儒,为世人争相传颂。
有许多书院都邀其前去讲学,又有许多名士前来拜访,从者甚众……
不过这些都是文士圈层的事,始作俑者丁辰对这些却浑然不知,依然躲在书斋中习练他的书法。
再有就是让赵云教授他几手枪法,赵云的枪法又快又强悍,毕竟那是能七进七出的人。
虽然丁辰不指望学会了亲手杀人,但是关键时刻也能保命。
好在他悟性超强,赵云教的招式无论多复杂,他一学就会,连赵云都不时发出感叹,称赞他为练武奇才。
当然,学会招式只是第一步,如何增加实战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赵云的枪法叫做百鸟朝凤,讲究虚虚实实,神出鬼没。
按照丁辰自己的理解,其实就是做假动作,越逼真越好,用以掩饰自己的攻击方位,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而所谓的枪法,不过就是将所有的假动作固化成固定的套路而已。
枪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样一套枪法用的人不同,威力也不同,这也是看个人的悟性。
总之丁辰练了几天之后,再拿木棍与牛金对练,他已经随时随地能扎中牛金了。
只是跟魏延陈到比还是不行,那两人动作超快,即使丁辰的假动作再逼真,攻速与力量都不行也是白搭。
连日来天干物燥,骄阳似火,正是谷物成熟之时,突然毛县令匆匆跑了过来。
他跑的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丁……丁令君,许都……许都来人了。”
丁辰一边练着书法,一般满不在乎的道:“许都来人,至于急成这样?”
“是两拨人,”毛县令急道:“陛下……和曹司空都派人来了,说是要检验每亩地的收成。”
丁辰抬起头乐了,微笑着道:“还真看得起我,时候也差不多了,现在就让百姓们准备开始收割吧。”
现在这义阳县的耕地可谓万众瞩目了。
天子唯恐曹操数据造假,派出了最为信任的黄门侍郎,前来监督收割。
而同时曹操也不放心,也派出官员前来查看。
万一产量数据实在太难看,那就早想对策,大不了玩蛮横的,直接取消祭地之礼,封锁消息。
总之不能传出他对皇室苛刻的流言。
……
毛县令走后不过盏茶工夫,又有人前来拜访。
赵云带了进来,那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是英武的样子,躬身对丁辰施礼道:“末将韩浩,见过丁郎君。”
丁辰知道这位韩浩乃是夏侯惇手下的武将,所以态度和蔼道:“韩将军不必客气,请坐。”
大概因为夏侯惇的关系,韩浩也真没有客气,坐下来小声对丁辰道:“末将临来之前得到曹司空密令,让丁郎君派人假扮流匪,直接把皇帝派来的黄门官……”
韩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会意的笑了笑道:“如此,这义阳县亩产多少,不全都由末将说了算么?”
丁辰笑道:“韩将军多虑了,由他照实禀报即可,我这里田地产出无需做假。”
韩浩怔然道:“听闻这义阳县山多地贫,且郎君这半年来又一直在督运粮草,无暇顾及百姓耕种,如不这般操作,到时郎君下不来台,司空脸上也无光啊。”
丁辰摇摇头道:“韩将军只需带着眼睛看,带着耳朵听,然后回去如实禀报就行。”
韩浩百思不得其解,满头雾水的回到馆舍,越想越不对,丁郎君下不来台事小,司空被天子抓住把柄事大。
杀黄门侍郎这件事丁郎君既然不肯做,那只能自己做了,他命令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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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祭地之礼
韩浩前来义阳县,随身也带了十几亲兵,于是全都叫了过来。
吩咐他们全都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仔细交代一番。
军兵会意,迅速来到皇帝使者居住的馆舍门前,突然亮出兵器,大声呼喊着“黑风寨行事,闲人避让。”
然后冲了进去。
这年月流匪多如牛毛,势力小些的打家劫舍,势力大些的屠灭村落,攻打县城也时而有之,捕快衙役根本就不敢管。
所以周围百姓们虽然有见到的,也全都躲得远远的,没人敢去惹火烧身。
军兵们顺利冲进去,见到宦官打扮的就杀,不留任何活口,并且顺手牵羊,把财物洗劫一空,做出流匪抢劫的样子。
走时又放了一把火,呼啸而去,全程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他们逃出县城,在外面转了一圈,分批回来向韩浩复命。
韩浩也将这事的经过,立即派人向曹操报告。
这些事作为当事人的丁辰一无所知。
随着丁辰的命令下达,收割庄稼也就开始了。
他带领韩浩毛县令等一众人来到宋万家地头,亲眼看着宋万收割,以核对亩产量。
这么多官员到来,不免引得周围许多百姓前来看热闹,竟然人山人海的。
韩浩有些不安的在旁边道:“丁郎君,这么多百姓围观,实际亩产数量如何能掩盖的住?
不如下令,将百姓驱离。”
丁辰摇了摇头道:“义阳县这么多田地,真实的数量是掩盖不住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
韩浩被噎了一下,心想我费这么半天劲,又是杀人又是放火,不就是怕你这亩产数太难看,所以给你阻断消息。
结果倒是皇帝不急宦官急。
当然,这话韩浩是不敢当面对丁辰说出来的。
宋万一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割庄稼,只是这秋收并非一天能做完,丁辰在这里盯了一个时辰便坚持不住了。
这么热的天,谁爱盯着谁盯着去。
他带领赵云等人回去,继续习文练武。
两天之后,韩浩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满脸惊奇之色,嘴里嚷嚷道:“郎君,五石六斗,是五石六斗,我连查了十处田地,没有低于五石以下的,均数为五石六斗。
就算许都周边的良田,也没有这么高的产量,天知道这些百姓是怎么种出来的。”
丁辰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道:“五石六斗,是很多的意思么?”
“当然很多啊。”
韩浩激动的道:“郎君可知道,即使是中原之地的良田,若每亩能产出四石以上,那带领耕田的典农都尉就算得上能吏,能受到嘉奖了。
可是这义阳县全是山田,竟然能产到五石六斗。”
“咦?”
韩浩突然定睛看着气定神闲的丁辰:“怪不得郎君昨日让末将如实禀报,这么说来,郎君对此事早有预料?
可是郎君明明一直随军出征,并未曾在这义阳县下多少工夫啊。”
丁辰微笑道:“这便是无为而治的道理,天地万物本就有各自运行之道,无需过分用心,天道自然就会运转,百姓自己就会知道耕种,无需过多引导。”
韩浩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他的任务只是前来核查亩产量,至于为什么产量这么高,不在他考核的范畴。
他立即掏出为查验之人专门准备的竹简,在上面端端正正的写下“义阳县,亩产五石六斗,籍田令丁辰,查验韩浩。”
“这送回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吧。”
韩浩看着手中的竹简,不由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即把竹简放在一个锦袋中,派亲信立即送往许都。
此时丁辰也心中也有了底,既然产量如此之高,总算是尽到了籍田令的职责,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立即派人收拾行囊,也准备返回许都。
毕竟曹氏征伐徐州的大战在即,下邳之战的初战便是夏侯惇率军支援小沛的刘备。
而夏侯惇的左目便是在这个时期被射瞎的,由此演绎出了“拔剑啖睛”的故事。
那一战曹军败的很惨,夏侯惇从此也留下了“盲夏侯”这一不光彩的称号。
虽然夏侯惇脾气暴躁,打仗老输,但是对待丁辰还真是不错。
所以丁辰也不忍心看他去生挨这一箭,说什么也要帮上一帮。
……
许都,南郊,起了一座方丘。
此时皇帝皇后身着盛装,前面桌案上摆着太牢三牲,正在焚香祭拜,举行祭地之礼,此礼又称“郊祀”。
在皇帝的后面则是一众峨冠博带的文武百官,以曹操为首。
再远处,还请来了不少有头脸的百姓前来观礼。
这是自董卓乱政以来,大汉朝廷第一次举行如此隆重的皇家祭祀。
此前无论董卓还是李傕郭汜,均为西凉粗鄙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根本不懂得这些礼仪。
令刘协不得不承认的是,曹操虽然也跋扈专权,但是曹操至少是官宦之后,且在洛阳长大,所以对维护汉官威仪这一套,做的要远比董卓强。
祭祀之礼由太中大夫孔融以及黄门侍郎荀悦主持,完全按照古礼进行。
礼毕之后,皇帝与皇后坐在黄罗伞盖之下,脸上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心中却如吃了黄连一般。
皇帝本来想着借今天这祭地之礼,将曹操对待皇室的苛刻之行向天下人揭露,没想到的是,他派去查验的宦官竟然让流匪给杀了。
刘协用脚指头想都明白,那流匪必是曹操所派,为的便是掩盖那籍田上真正产出数目。
只不过对此刘协对此也无可奈何。
这时候孔融施礼道:“陛下,不知下面礼仪是否继续。”
“继续吧,”刘协微微点了点头。
有个小黄门捧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几十个锦袋。
另一个宦官打开一个锦袋,扯着嗓子高声喊道:“郏县,亩产粮四石三斗,典农都尉朱冲,查验杨贺。”
台阶下的一处平台上,典农都尉朱冲站出来抱拳行礼。
这年代,平均亩产数最高四石,若能带领民众种出亩产四石以上,已经算是能吏,所以朱冲有几分洋洋得意。
第七十九章真实亩产
有小黄门过来,用长杆把郏县的竹简挂在一个高高的榜栏顶端。
那宦官接着念道:“燕县,亩产三石八斗,典农都尉……”
一套念完,下面平台上站出一个胖墩墩的官员,臊眉耷眼的低着头,不敢向上看。
按照曹氏屯田之策,典农官权利极大,所招募的流民如何合理有效的安排,非常考量典农官的能力。
而现在便是对典农官一年政绩的考核了,
由曹操派出查验人员,到每一个县任取十块地取平均数,计算出该县的产量。
去年整个曹氏地盘的平均亩产为四石,今年典农官应该安排的更加熟练,而且风调雨顺,产量只会更高才对。
那产出三石八斗显然不到均数,所以数据当众报出来,那胖胖的典农都尉不止脸上很没面子,而且大热天感觉后背冷汗直流。
倒不是怕皇帝怎么着,关键曹司空也在上面坐着。
有这样明显的数据对比,每个典农官的政绩高下立判,想要蒙混过关都不可能。
有小黄门挑着燕县的竹简挂在下面。
宦官接着往下念,每念出一个县,平台上便站出一个对应的官员,并有小黄门挑着该县的竹简往榜栏上挂。
而且产量从高到低排好了顺序。
如此一来,平台上那些排名靠前的典农都尉们,不免眉飞色舞,洋洋得意。
而排名靠后的,则满面羞愧,面红耳赤。
此时皇帝面无表情的看了旁边孔融一眼,微微摇头,无奈的叹息。
本来这个仪式是皇帝与孔融等心腹大臣联合设计出来,揭露曹操之虚伪用的
试想若籍田令也在评比之中,且排名倒数第一,到时候丢的是谁的脸?
那必然是籍田令的推荐者——曹操啊。
毕竟是曹操划的籍田,又推荐的籍田令,结果籍田产出低于任何一个县,可见那土地是多么贫瘠,籍田令是多么不堪,到时你曹操还好意思夸赞对汉室有多恩厚?
但是现在这些已经都没用了。
曹操早有所准备,派人杀了前去查验数据之人,义阳县的真实产量便被永远的掩盖住了。
此时随着宦官的宣读与小黄门不住的往榜栏上挂竹简,情况也逐渐明朗了。
兖州任城郡的樊县以产出四石八斗,高居榜首,典农都尉为任俊,那人乃是枣祗的心腹,且那樊县乃是当初枣祗屯田策的试验田,去年产量便是高居第一,甩出第二名一大截。
如不出所料,今年依然是第一。
平台上,一众屯田都尉已经在向任俊祝贺,任俊谦虚的冲大家摆手,示意不足挂齿。
高坐在上面的曹操也对任俊点头表示赞赏,同样的田地产出粮食比别人多,这正体现了典农官的能力。
看着那托盘中的锦袋只剩三两个,应当没什么悬念了,任俊确实应当被立为典范,供大家敬仰。
曹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就听宦官高声念道:“义阳县,亩产……亩产五石六斗,籍田令丁辰,查验韩浩。”
“噗!”
曹操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听了宦官念出的数字,顿时喷了出去,被呛的连连咳嗽。
他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感到一阵牙疼,心中暗骂韩浩,这假造的也太假了。
本来曹操就是收到了韩浩的禀报,说已经把皇帝派去的人给杀了,这才没有强行取消祭地之礼。
反正皇帝没有掌握一手数据,这义阳县产多少,就由韩浩任意禀报即可。
可是韩浩竟然报了个五石六斗,这不是胡扯么?
义阳县那是山田谁不知道,你报个平均数掩饰过去就算了,可是报个鹤立鸡群的五石六斗,让所有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假的。
“咳咳!”
曹操掩着口咳嗽两下,对着皇帝沉声道:“依臣看,这籍田数据统计有误,需重新派人前去查验,还是不要记录在案了吧。”
“曹卿此言差矣,”此时天子以及孔融等公卿倒来了兴致。
天子幸灾乐祸的道:“既是曹卿派人前去查验,这数量必然不假,籍田能有如此产量,就算太平盛世也绝无仅有,朕倒相信这是天降祥瑞于朕,需得明发诏旨,对籍田令加以褒奖。
来人,拟旨!”
刘协是个极聪明的皇帝,虽然年纪还小,且一直处在被幽囚的状态,但是他在宫中博览群书,不止练就了不凡的医术,而且对农术也颇有涉猎。
亩产五石六斗,但凡有点农业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可能。
那曹操派出的查验之人竟然编出这等可笑的数字,若传扬出去,曹操叵测居心也能为天下人所知晓。
“陛下,且慢,”曹操此时心中不免把韩浩骂个狗血淋头,正在思虑如何阻止。
突然就见有宦官走了过来,高声道:“陛下,侍郎杨修在外面,说有要事禀报。”
刘协看了旁边的杨彪一眼。
杨修是杨彪的儿子,却不知道这时候前来求见有什么用意。
不管如何,太尉杨彪是皇帝的绝对心腹,所以杨修也绝对值得信任。
于是抬了抬手道:“宣!”
突然,刘协觉得不对劲,这宦官声音如此耳熟,于是侧首一看,不禁愣住了。
这宦官,不正是自己派去义阳县核查之人?
“你……”
那宦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尖着嗓子哭道:“陛下……奴婢……奴婢回来了……”
刘协不解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宦官伏在地下哭泣道:“当日,那所谓流匪冲进馆驿时,借陛下洪福,奴婢恰好不在馆内,故而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奴婢不敢忘却陛下交给的任务,所以改换装束,躲在百姓之中,查验了籍田产量。”
旁边的曹操听了宦官的叙述,恨不能把韩浩抓回来暴打一顿,让他去杀个人,竟然把最主要的给漏掉了。
如今这关键时刻倒冒了出来,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脸么?
刘协听了却是心中狂喜,脸上却不露声色的问道:“如此你倒大声告诉朕,籍田之上真实亩产为多少?”
“据奴婢亲眼所见,”那宦官一脸坚定的道:“真实亩产为五石六斗。”
刘协:“???”
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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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是真是假
皇帝跟曹操对视了一眼,两人竟然产生了难得的默契,同时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刘协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派去义阳县的亲信,竟然带回了同样的数字。
难道……这亲信被策反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个宦官从洛阳开始就跟着自己。
后来一路流落到长安,又折返回洛阳,最后来到许都,这么多年可谓九死一生。
如果连这都不信,还能相信谁?
他盯着那宦官看了半晌,满脸疑惑的问道:“你说的可属实?”
那宦官跪在地下,肯定的答道:“陛下,千真万确啊,奴婢这是亲眼所见,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而旁边的曹操吃惊也不小,沉声命令道:“把枣祗叫过来。”
曹操在皇帝面前一言九鼎,不多时,屯田校尉枣祗在下面施礼。
枣祗乃是曹氏屯田策的首创者,同时也是最早的践行者。
他当年随曹操镇压黄巾军余部时,就对起义农民亦战亦耕、兵农合一的做法产生了极大兴趣。
后来曹军击败了颍川的黄巾军,夺得了一大批耕牛、农具和劳动力。
枣祗建议曹操利用这些农具,在许都一带开垦土地,实行屯田,以解决粮食问题。
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任命他为屯田校尉,全权负责屯田事宜。
果然当年就获得了极大的收获。
枣祗可谓曹操手下最懂农事的官员了。
见枣祗到来,曹操也不避讳皇帝,当头便问道:“你觉得韩元嗣报来,义阳县亩产五石六斗,可信否?”
“绝无可能,”枣祗断然道。
其实方才宦官报出这个亩产数的时候,下面屯田都尉们都已经炸锅了。
大家心中均在想:你韩浩想拍丁郎君的马屁也就罢了,但也不至于虚构出这么离谱的数字踩我们。
脸都不要了!
那些都尉们都是枣祗的部下,都指望枣祗前来揭穿这骗局。
枣祗昂首道:“在下曾亲自带人试过,即使许都最好的田地,安排再是得当合理,亩产也不可能超过五石。
更别提义阳县全是山田,又没有得力人手安排,能亩产五石以上,在下认为绝不可能。”
“你是说……韩浩在说谎?”曹操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在下觉得……大抵是……”枣祗小心的道。
这时候那宦官却对着枣祗高声叫了起来:“你又没去义阳县,凭什么说不可能超过五石?
义阳亩产五石六斗,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陛下啊,这可是奴婢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探查来的,请陛下一定要相信奴婢。”
这一刹那曹操有点恍惚,突然间双方立场好像倒过来了,他在找证据证明手下的数据是假的,而皇帝派出的亲信却在千方百计的证明那数据是真的。
“不用妄自猜测了,派人去把籍田令叫来,所有内情一问便知,”曹操想的头大,最后挥了挥手。
枣祗退了下去,枣祗虽是曹氏屯田主官,权利极大,但毕竟只是个校尉,没有资格站在这公卿之间。
随即曹操派出了信使前去召唤丁辰。
不过按时间推算,信使到义阳县,再把丁辰叫回来,最快也是后天,今天是不可能知道细节了。
这祭地之礼,也因这一事件闹得虎头蛇尾,只能草草收场。
皇帝意兴阑珊,正想下令回宫。
突然那信使回来向曹操报告,籍田令丁辰已经来到了许都。
曹操眯缝着眼睛盯了那信使一眼,随即命令道:“把他叫到这里来,我要当面询问。”
……
话说丁辰从义阳县出发,随行还把宋万父女以及宋狗儿等十几个百姓带上,为的就是怕那数字没人相信,所以叫了这几个证人,以便向大家解释,那高产量是怎么来的。
可是宋万等人听闻这队伍是去许都之后,全都吓坏了,他们就是从许都逃出来的,谁知道回去是不是自投罗网?
一路上众百姓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敢吐露实情。
这一日已经临近许都了,宋万坐在一辆平板马车上,终于鼓足勇气抬头问丁辰道:“丁令君,不知道您带我们来许都,到底是要干啥啊?”
“带你们去见见世面,见几个大人物,”丁辰漫不经心的道。
“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人物便是枣校尉了,去年他带人前来巡视,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呢。”
宋万小心的道:“丁令君,不知道您归不归枣校尉管?”
“不归,”丁辰摇了摇头。
宋万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忐忑不已。
对于朝廷的官职他们也不懂,但是他们却知道,枣校尉是掌管兖豫二州屯田的官员。
而这位丁令君只是掌管义阳一县,所以枣校尉的官职应该远大于丁令君。
据人传言,枣校尉处罚逃逸的流民极为严苛,但愿自己此去许都不要被枣校尉认出来。
要不然枣校尉真要处罚,这丁令君虽然和气,可也保护不了他们。
丁辰不明白他们这些小心思,又向前走了数十里,已经能看到许都高大的城墙了,突然碰上了信使,知道此时姑丈正在南郊参加祭地之礼,正准备派人招他。
于是折向,改道向南。
走了不过三五里路,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方形高台,一条台阶直通台顶,而台阶两旁站满了盔甲鲜明的军兵。
高台下面也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手持长枪的军兵来回巡视穿梭。
这阵势把宋万等一众百姓吓坏了,看着那明晃晃的刀枪,腿都有些发软。
“子文,你可回来了,”丁辰突然听到曹昂的声音,侧身一看,只见全身甲胄的曹昂正站在不远处,挥手高喊。
丁辰连忙跳下马来,跑过去道:“大哥,你在这儿干什么?”
“能干什么?护驾呗,”曹昂小声笑着锤了丁辰一拳道:“你小子还真是不消停,听说又在义阳县闹出幺蛾子来了?”
“什么幺蛾子?”丁辰下意识的抓住了曹昂拳头。
“咦,身手灵活了不少嘛,看来练过,”曹昂对表弟的反应很是诧异,然后正色道:“说实话,韩浩给你报的数是真的还是假的?
要是真的,你就上去领功。
要是假的,现在就赶紧滚回家,等我回去一起吃饭。”
第八十一章枣校尉开恩
“是姑丈让你在这里等我的吧,”丁辰笑道。
曹昂没好气的小声道:“知道就好,连皇帝都在上面等着呢,那数字到底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丁辰没想到这件事还惊动了皇帝,往后指了指:“你没看见,我连证人都带来了。”
曹昂见丁辰说的信誓旦旦,于是放下心来,揶揄道:“你反正过段时间便要干件大事,连种个田都不消停。
上去吧。
见了皇帝不用害怕,他也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还没咱们自由自在呢。”
“好嘞,大哥,”丁辰嬉皮笑脸道:“晚上一起吃饭,喝几杯。”
曹昂痛快的点头答应。
丁辰回身冲远处的百姓招了招手,宋万吓得腿肚子发软,倒是宋禾胆子大,小姑娘搀着父亲下了平板车迎了过来。
丁辰带着他们拾阶而上,宋万在旁边弓着身子悄声道:“丁令君,看您刚才跟那位将军挺熟的,不知那位将军官儿大,还是枣校尉官儿大?”
丁辰想了想,其实曹大公子的官儿还真不大,不过是个骑都尉,而枣祗则是典农校尉,他回答道:“当然是枣校尉官儿大。”
宋万叹了口气,他以为丁令君认识大人物,他们若真的被枣祗认出来,或许能帮他们求情。
没想到这少年将军,还是没有枣校尉官儿大,即使求情,枣校尉也未必能当回事儿。
每往上走几十台阶,便有一个平台,而且越走戒备越森严。
他们一行人沿着台阶,一直走到半腰的一个平台。
有位管礼仪的官员在这里候着,板脸面无表情的对他们道:“籍田令丁辰随我上去,其余人在这里候着。”
丁辰随着那官员继续往上爬。
宋万等人只能在这平台上等着,突然听到旁边宋狗儿呼吸急促,并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只见上面枣祗满脸不高兴的走了下来,并且不露声色的倒背双手,站在他们旁边……
……
话说丁辰跟着那管礼仪的官员向上爬,两边都是手持长枪的禁卫军兵,这大概也都是曹氏兵马,所以丁辰一点儿都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好奇的东张西望。
“低头,小步快行,不可乱看,”前面那官员见这少年大摇大摆,还四处张望,丝毫没有见驾的紧张之色,不由出言厉声呵斥。
“不好意思,我这脊梁骨从小生的太硬,低不下头,”丁辰煞有介事的道。
官员被噎了一下,知道这人不好吓唬,只得摇头叹息,不再管了。
一直到了方丘最顶上,丁辰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见这是个方圆数十丈的平台,早有数十人在这里整齐的跪坐着。
最上面的黄罗伞盖下端坐着一个身穿身穿黑色冕服,头戴玉质冕冠的少年。
那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汉献帝刘协了。
当然此时还不能称其为汉献帝,应当称其为建安皇帝。
而坐在下首的,文东武西。
东面第一个便是曹操,再往下看丁辰大都没见过,想必便是所谓朝中公卿了。
不过这些公卿除了荀彧刘晔这几人之外,其余都是有名无实,并没有什么实权。
而位列西面的武将们,不过是曹仁、曹洪、夏侯渊、曹纯等人,丁辰都叫过叔父,与丁辰眼神交接之时,无不点头示意。
礼官引领丁辰前去见驾,丁辰虽然礼仪并不周全,但是皇帝似乎也并没有怪罪,而是若无其事的道:“平身,免礼。
朕问你,籍田之上,亩产几何?”
“早有人查验过,五石六斗,”丁辰镇定自若的回答。
这样的回答,刘协倒也不再意外了,他盯着面前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道:“朕闻,卿自就任籍田令以来,并未在籍田待多少时日,如今产出却远远胜过其他诸县,这是为何?”
“那是因为,臣是无为而治,”丁辰回答。
“无为而治,便是不理不管么?”刘协语气变冷。
丁辰正色道:“回陛下,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无为并非不为,而是不对百姓过多的干预,充分发挥百姓自我。
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臣把土地按人头分给百姓,耕种任其自行安排,平常互不干涉,只要秋收向百姓收取地租,如此方是‘无为之道’”。
方才刘协还以为丁辰只是借着无为而治的名义推卸责任,直到丁辰说出这一番道理,且一直引经据典,皇帝这才明白这少年恐怕并非胡来。
只不过皇帝的好奇依然是在那亩产数上,他凝神道:“卿仅仅把土地分给百姓,任其自由耕种,难道就这么简单,便能做到亩产五石六斗?”
“有用的良策,往往不需要多么复杂。”
丁辰坦然自若,侃侃而谈道:“在许都屯田,由屯田官带领百姓集体耕种。
即使再精明的典农官,安排再是合理,多产出了粮食,只能算典农官的政绩,跟耕种的百姓却没有任何关系。
而百姓生而为人,都是有惰性的,既然多出力无用,自然能少出一份力,便是一份力。
可是臣把土地按户分给百姓,让每户耕者有其田。
同样的一片地,只要交够约定的税赋,多产出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己的,百姓还不卖力耕种?
如此百姓得到的多,朝廷也得到的多,可谓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番话的道理便很浅显易懂了,不止皇帝能听得懂,曹操也在旁边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白了,百姓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也并非那么纯朴,心中也有自私的一面,给别人耕种跟给自己耕种,所卖的力气自然不一样。
这道理是个人都明白。
此时刘协已经逐渐相信了丁辰所说的话,屏息敛气道:“如此说来,丁卿治下籍田,亩产为实了。”
丁辰道:“臣来之前,唯恐他人不信,特地将义阳县百姓随意带来了几个,如今就在下面,实情陛下一问便知。”
刘协点点头道:“宣!”
……
此时宋万等人看着一脸凝重的枣祗,过了一会儿,众人实在坚持不住了,噗通主动跪在枣祗脚下,哭喊道:“枣校尉,我们全都招了,我们的确是从许都逃出去的,求枣校尉开恩饶命啊……”
枣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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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百姓奏对
枣祗懵了,他现在满脑袋都是,如何在天子以及曹司空面前,揭露义阳县亩产数作假的真相,以给手下的屯田都尉们平复怨气,哪有时间管流民逃逸的事?
等等!
流民逃逸?
枣祗突然感觉一阵头大,若是流民都逃到这里来了,曹司空能饶得了自己?
他厉声问道:“尔等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快来人,将这些流匪拿下!”
周围军兵没人听他的。
固然这些军兵都是曹军,但名义上却是天子亲军,自然不会听枣祗一个典农校尉。
可是这话却把宋万等人吓坏了,跪在地下连连磕头求饶,心想果然这许都是不该来的,此番被枣校尉拿住,不止无法回去照顾家人,恐怕连自己小命都不保了。
“不准喧哗!”
这时候突然有礼仪官从上面走下来大声呵斥,所有人都愣了愣神,礼仪官又问宋万道:“尔等可是随籍田令前来的百姓?”
宋万等人已经吓傻了,倒是宋禾小姑娘胆大些,怯生生的点头道:“我们是随丁令君来的。”
“随我来吧,”礼仪官冲他们招了招手。
宋万抬头看了枣祗一眼,只见枣校尉一脸愕然之色。
不过宋万等人也顾不得多问了,赶紧逃离这里要紧。
他们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随礼仪官继续向上攀爬。
现场只留下枣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天子竟然要召见这帮逃逸的流民?
……
一众百姓噤若寒蝉的爬上方丘之顶,只见这里坐满了穿着奇奇怪怪的人。
他们吓得手足无措,局促不安,只认识站在中间的丁辰,于是一众人赶紧围了过去。
宋万小声乞求道:“丁令君,枣校尉要抓我们,求您给我们做主,向他替我们求求情。
哪怕把我们的地租再给提高些,也不要抓我们呐。”
丁辰小声道:“天子面前,谁敢抓你们,还不快行礼?”
听了这话,宋万等一众百姓如闻晴天霹雳,一个个变成了木雕泥塑一般,呆立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再是见识短浅,也总知道天子乃是万民之主,天下身份最为尊贵之人。
此时他们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那头戴冠冕的皇帝,就跟做梦一样。
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百姓,有一天竟然能见到天子。
刘协也很感慨,看这些百姓的肤色与神情就知道,这些是真正的百姓,绝不是装出来的。
他轻声道:“朕乃大汉天子,有朕为卿等做主,卿有什么委屈,都可说出来。”
众百姓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下,冲着上面连连磕头。
宋禾小姑娘求助似的看了丁辰一眼,丁辰知道这小丫头行事泼辣,心直口快,于是点了点头。
宋禾大着胆子道:“我们都是从许都去籍田耕种的百姓,求天子给我们做主,不要让枣校尉抓我们。”
“有这等事?”刘协皱眉看了曹操一眼。
曹操被看的满头雾水,疑惑的问丁辰道:“枣祗……他敢抓你的人?”
谁都知道丁辰现在是他最宠信的亲眷子弟,有这层关系,丁辰一个少年郎不飞扬跋扈已经是很难得了,还要被枣祗欺压,这就让人想不通了。
要真这样,那就是窝囊。
可丁辰在平袁之战中杀了那么多人,绝不是个窝囊的孩子。
“他不敢吧。”
这会儿倒把丁辰给弄得哭笑不得。
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这帮人一路上一直在问跟枣祗比谁官儿大,敢情他们吓成这样,是因为害怕被枣祗抓回来问罪。
宋禾不依不饶的说道:“谁说不敢的,刚才枣校尉还要抓我们……”
丁辰连忙打断她道:“莫说天子在此为你们做主,就算是我,身为籍田令,也不可能让他人擅自抓你们。”
有了这句话,又是当着天子的面,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候刘协才问道:“卿等告诉朕一句实话,今年卿等田地,一亩到底产出多少粮食。”
其余人在天子面前都吓的说不出话,只有宋禾脆声道:“我家五石四斗,在我们周围算是少的,只因我家只有我父亲是一个整劳力,我跟母亲大父只能帮忙。”
小姑娘晒得皮肤黝黑,但是口齿清晰,言辞肯定,让在场之人不免又多信了几分。
“我家亩产五石七斗。”
“我家五石六斗。”
……
有了宋禾打头,众百姓们也大着胆子,纷纷报出自家的产出,令一帮朝臣们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这帮朝臣们虽然大部分都是士家出身,但是能坐到这地位,至少也知道大汉农田大约每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
听这帮百姓的话语里,义阳县似乎把田地的整个亩产数拔高了一个层次。
旁边宋狗儿有些得意的小声道:“我家六口人,三个整劳力,亩产五石八斗,在我们义阳县算高的了,不过还不是最高的,据说有一户亩产到了六斗。”
“六斗?”
就连刘协都吃惊的重复了一句,凝神问道:“方才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可知道,若是当朕面说假话,便是欺君之罪。”
宋狗儿道:“别人不敢说,至少我们各自家地里产了多少粮食还是有数的,我们说的绝无半点假话,天子可以随意派人去查。”
“是啊,随意派人去查便是,我们要是吹牛多产了粮食,还要多缴税,谁也不会那么傻吧。”
此时皇帝以及曹操等在场之人已经有九成以上相信这亩产数是真的了。
刘协继续问道:“卿等以前也种过田,为何到了义阳县,便能产出如此惊人之数?”
宋万见这皇帝说话倒也温和,戒备心渐渐放了下来,看了一眼丁辰道:“回天子话,这都是我们籍田令推行之策得当所致,多产出的粮食,都是我们自己的啊,用的心自然不一样。
就说草民吧,草民几乎盯着每一株苗成长,为每一株苗浇水,家中连小女、幼子、老父都天天在地里拔草。
秋收之前,怕鸟来糟蹋粮食,以往都是在田里绑个稻草人。
可是如今,我们全家几乎不眠不休,以真人来当稻草人赶鸟。
这样的事例太多了,多费那么多心,不能多产出粮食才怪了呢。”
第八十三章此乃臣内侄儿
宋万的一番话,说的刘协眼眶湿润,此时他觉得已经无需派人再去义阳县调查,而是完全相信了那亩产之数。
刘协叹息道:“想不到朕的子民,耕种竟是这般辛劳。
这一粥一饭得来何其不易,怪不得先祖要设立籍田,由天子亲自耕种,这便是让身为帝王者体验农人之苦。”
宋万在旁边道:“其实要说苦,我们倒也没有觉得多苦。
作为一个庄稼人,看着地里的苗在生长,就像我们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长大,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如此就像我们流的每一滴汗,都得到了回报一样。”
看着宋万露出质朴的笑容,刘协心里十分感慨,百姓都是纯朴的百姓,只要能有一片平稳的土地让他们耕种,卖的力气能有回报,他们就满足了。
只可惜当今这天下分崩离析,各诸侯之间争来抢去。
百姓生命如土鸡瓦狗一般,想要一片平稳的土地,出卖自己的力气,竟然也成了件奢侈的事。
“卿等还有什么请求么?”刘协问道。
宋万诚挚的道:“草民等恳请天子,不要给丁令君升官儿,让他给我们做一辈子籍田令,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对,不要给丁令君升官,就让他一直给我们做父母官。”
“是他定下的这屯田之策,让我们辛劳没有白费,如今我们即使交了税,家家也能吃饱,而且还有余粮,他得对我们负责到底。”
……
众百姓跪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着。
刘协心头有些震撼,看着丁辰苦笑道:“卿听见了么,百姓不让朕升你的官儿。
没想到卿去往义阳不过半年,竟已得民心如此。
只不过他们所说,如今义阳县,家家能吃饱,户户有余粮,可是真的?”
丁辰道:“就让臣给陛下算一笔账,臣当初分田时,按每口人五亩划分,如今亩均产五石六斗,交完税后每口人可留下二十二石四斗粮,这养活一个成年人也足够了。
而一户之中总有妇孺孩童,饭量较小者,自然能留下余粮。”
刘协点了点头,有些感慨道:“一个屯田良策,便让一县之地数万百姓受益,丁卿好一个无为而治啊。
现在看来,这土地贫瘠的山野小县,倒成了人间乐土,成了大汉天下最富裕的一个县了。”
丁辰道:“其实田里产出多了,对朝廷对百姓乃是双赢。
以义阳县为例,平均亩产五石六斗,按十税二收税,全县有十万亩田,陛下可收一十一万两千石粮。
作为陛下祭祀之用,应当也够了。”
其实刚才刘协也想到,按照成例,籍田上的产出是归皇室支出的,既然义阳县亩产属实,那么这税收必然十分丰厚。
此时当丁辰报出十一万两千石这数字时,刘协心中不免又震撼了一下。
说实话,刘协自从被董卓扶上天子之位以来,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还从来没有这么阔气过。
要知道,这批粮食并不进入国库,而是充入内府库,由他个人随意支配,无需经过任何朝臣同意。
他突然想起,今天本来是要用义阳县的超低产量,来揭露曹操对待汉室之苛刻的。
可是事情这走着走着就变了味儿,怎么好像成了曹操对汉室无比亲厚了呢?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曹操有这么好心?
他要真是这么好心,何必杀了自己派去的亲信查验之人?
不对,曹操对这件事也不知情,之所以有了现在这样的反转,都是眼前这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一手完成的,连曹操都蒙在鼓里。
刘协藏锋不露,安然自若的道:“籍田产出充入内府库是小事,但丁卿屯田之策得当却是事实。
设若天下每一个郡县均推行此策,则朝廷受益良多同时,让天下每一个百姓受益,如此朕便对得起天下的黎民了。”
他突然转向曹操道:“由此可见,丁卿着实乃屯田之良才,卿应当人尽其用才是,朕不明白,卿却为何让他随军征战,这岂非强人所难?”
这几句话已经带着苛责之意,若在皇权兴盛时期,若皇帝对大臣说出这么重的话,大臣早该认错请罪了。
毕竟你曹操主管朝政,却逼一个如此优秀的农业人才前去打仗,这岂非是乱安排。
所有朝臣都盯着曹操,看曹操怎么自辩。
此时曹操虽然毫不害怕,但是心里早已震撼不已。
他也没想到,丁辰竟然有本事把义阳县的亩产数拔高到五石六斗。
诚如皇帝所说,一个县那是小事情,可若早知道丁辰的屯田策好用,推行到兖豫二州,每亩田提高一石粮。
两个州可是有一百多个县,近千万亩良田,那可是要凭空多产出近千万石粮啊。
曹操想起来就觉得肠子发青,让枣祗来主管屯田,不止空养了数万典农军,结果还不如丁辰那般当甩手掌柜效果好。
听闻皇帝责问,曹操奏道:“陛下言之有理,子文有屯田之才,臣也是今日方知,既然那屯田之策好用,臣便让他将那方略写成条陈,着手在兖豫二州推行。”
“不过……”曹操眉毛挑了挑道:“陛下责怪臣派丁子文随军打仗,乃强人所难,这一点臣恐怕不能接受。
陛下可知,此次平袁之战中,丁子文曾连下两座城池,并且最后擒获袁术者也是他。
说明他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让他随军,岂是强人所难?”
在平袁之战中,曹操为了阻止皇帝举行那迎接玉玺仪式,所以对有功之人并没有宣扬。
此番这当众说出来,皇帝以及朝臣们不免一片哗然。
他们均想不到,立下这平袁第一功的,竟然是一位主管农事的籍田令。
而且听曹操的话里,这少年在那征战中,还立下了不少战功。
刘协心中微动,这个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少年,就像夜空中突然冒出的一颗璀璨星辰般光彩夺目,且其能文能武,又是朝廷的籍田令,如加以笼络,能收其心,为我所用……
他突然看向曹操道:“不知曹卿与这丁卿可有亲属关系?”
“子文乃是臣的内侄儿,”曹操看出皇帝对丁辰的欣赏,遂捏着胡须昂首挺胸大声道。
刘协:“……”
第八十四章不雅的误会
曹操略显炫耀的看着皇帝,看着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曹操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想抢夺自己亲眷后辈中的第一人才,简直在想屁吃。
刘协已经知道,眼前这位能文能武的少年是不可能为自己所用了,但是依然轻声道:“丁卿此前擒杀袁术,立下首功,如今又创出屯田之策,普惠天下百姓,此等大功朕不能不赏,今便赐卿平陵亭候,以示嘉奖。”
“多谢陛下,”丁辰说道。
他以前的关内侯,相当于二十等军功爵的第十九等,有其位却无封地。
而平陵亭候则是以平陵那一亭之地作为他个人的食邑。
当然,此时天下的地盘都控制在各诸侯手中,皇帝所代表的汉室没有控制一寸土地,他这亭候也只能由曹操来埋单。
……
祭地之礼,以这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
皇帝虽然没有达到揭露曹操的目的,但却得到了真正的实惠。
曹操担心的丁辰考核倒数第一也没有发生,却戏剧性的得了正数第一,数据碾压枣祗手下的各屯田都尉。
并且令曹操收获更大的是,丁辰实践了分田之法的可行。
明年将这策略推广到兖豫二州,不止能省出数万典农军,而且还能大大提高亩产量。
如此一来,粮草危机将大大缓解,也能养活更多的军队,这功劳甚至比当初炼出铜还要大。
回去的路上,曹操骑着他的爪黄飞电缓缓而行,丁辰也骑着马在旁边跟着。
与曹操并辔而归,本来是曹操对丁辰的嘉奖,但是丁辰当然不敢真的与曹操平齐,而是落后了一个马头。
曹操随意的回头道:“子文,如今籍田已经收割完毕,你就不要再回义阳县了。
留在许都,你把那屯田之策写下来,我召集大家商议一下,将此策推向全境。”
“诺!”丁辰赶紧答应。
曹操回头看了丁辰一眼,戏谑的笑道:“想不到懒人还有懒办法,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好,竟然意外创出如此良策。”
荀彧在旁边附和道:“若依子文之法,明年能让每亩地多产一石粮,与百姓,与主公,实有大功,主公应重赏才是。”
“哦?让你荀文若主动替人讨封赏,可是不容易。”
曹操心情极好,开玩笑道:“犹记得当时仲德还与子文就籍田产粮之事击掌打赌,今日籍田亩产第一,子文可谓完胜了。
只可惜当时没有约定赌注为何物。”
曹操想了想对丁辰道:“既然天子封你为平陵亭侯,那我就将平陵那一亭之地交给你,你自己招募流民耕种吧。”
“多谢姑丈,”丁辰连忙道谢。
按说亭候只享受食邑,并不管理百姓。
可是曹操竟然将那平陵亭的百姓也交给他,虽只有一个村子大小,但也相当于一个微型封国了。
其实大汉王朝本来就是分封制与郡县制并行,只不过经过武帝施行推恩令之后,大封国裂成了无数小封国,不能与中央朝廷对抗而已。
丁辰正想着如何把自己的封地变成“模范试验村”,只听曹操又对他道:“晚上去府中,一起吃个家宴。”
丁辰点头答应。
回许都之后,他先回自己府中梳洗一下,然后下午早早的便来到司空府。
如今他进进出出这司空府跟回自己家一样,护卫虽然森严,但没人敢拦他。
仆役婢女见了都朝他行礼,跟那些公子们是一样的待遇。
他在穿行在后宅甬道之中,就听隔着爬满藤萝的花墙传来曹节的声音:“就在这里吧。”
紧接着是曹节贴身婢女清脆的声音:“好的,就在这里,菊花好痒,给奴婢那粗的。”
丁辰:“???”
似乎自己偶然撞破了什么秘密?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悄悄绕过花墙,只见墙根下曹节跟婢女手中握着几株菊花,正在栽植……
丁辰不禁冷汗直流,竟是这么个菊花好养。
自己的心果然很脏。
这时候曹节也看见了丁辰,经过上次丁辰去了一趟青楼之后,关于他的不雅传言已经逐渐消于无形。
曹节对他也不再那么敌视,笑着挥了挥手道:“丁辰哥哥,你回来啦?快来看我们的菊花。”
丁辰心中鄙视了被后世玩坏的词语,点头道:“菊花好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采菊东篱下,”曹节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赞叹道:“这首诗好有意境,以前我怎么没听过呢?
是丁辰哥哥作的么?”
作为曹操的女儿,曹节对诗文很感兴趣。
丁辰笑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是一位姓陶的先生所做,我听来的。”
“陶先生,我怎么没听说过天下还有这么一位大才,”曹节满脸都是疑惑,然后又问丁辰道:“哥哥一直在义阳县,可认识那位桐柏斋主么?
我很喜欢他的文章,不知道今生有没有机会能见一面那位大儒。”
如今桐柏斋主的名号已经传遍天下,就连许都也不例外,曹节从小喜欢诗文,自然而然对那桐柏斋主极为痴迷。
“我没听说过有这个人,”丁辰摇了摇头,看着曹节一副小迷妹的样子,心想这桐柏斋主又是从哪冒出来。
曹节略显失落道:“丁辰哥哥在义阳忙的是农事,对这诗文之道不感兴趣也是正常。
据说过一段日子,那桐柏斋主要来许都讲学,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去聆听。”
丁辰奇道:“你去求大哥,难道还见不到一个儒生?”
曹节摇摇头道:“大哥不允许我去,他说我们曹家历来被文人士大夫所鄙视,怕我去了,被别人笑话。”
“原来是这样,”丁辰道。
曹氏虽然号称先祖为开国名相曹参,但却掩盖不了靠宦官起家的事实,所以被文人士大夫看不起也很正常。
再加上曹操当年杖杀骂过他的大名士边让,从而曹氏在士人眼里便成了魔鬼般的存在。
这也就是曹操一开始招募不来士人效忠的原因之一。
直到后来曹氏迎奉天子于许都,才有士人纷纷来投。
但士人们,如孔融王朗等名士,投奔的是汉朝廷,并非曹氏集团。
一帮名士们对残暴粗鄙的曹家人,依然是看不起的。
这时候,丁夫人的婢女走了过来,屈膝行礼道:“丁郎君,小娘,夫人请你们去用饭。”
第八十五章驰援小沛
丁辰对曹节道:“节儿放心,大哥不让你去,我给你想办法。
我毕竟是籍田令,整座桐柏山都归我管,就不信让你见不到一个山野村夫。”
“真的?”
曹节眼睛笑成月牙儿,不由自主的拉住了丁辰的衣袖,满脸感激道:“多谢丁辰哥哥。”
看着小丫头如此兴奋,丁辰不由自主的挠了挠脑袋。
他知道姑母一直盼着自己将来能娶这小丫头为正妻,可是现在自己却安排她去见另一个陌生男子,虽是以师礼相见,怎么感觉都有点别扭。
是否先派老魏去把那家伙几条腿打断再说?
他们来到丁夫人住的小院,丁夫人亲手做的菜已经摆上,曹操和曹昂前后脚也到了。
虽只有五人,但家宴的气氛其乐融融。
丁夫人看着丈夫、儿子、女儿、侄儿坐在一起,感到很满足,唯一盼着就是女儿跟侄儿能结合,成为女儿女婿,那就更满足了。
“夫君不知今日有何喜事,竟是这般高兴,”丁夫人见曹操时不时的嘴角上扬,似乎心中压抑不住的喜悦,不禁心生好奇。
曹操固然位高权重,但生性多疑,烦心事也多,很少见他如此发自内心的高兴。
曹操笑道:“还不是因为子文,今日天子封其为平陵亭侯,这是后辈之中第一个封亭侯之人,还是天子主动册封,难道不值得高兴?”
丁夫人闻言,看了侄儿一眼,这可是光宗耀祖之事,心中自然窃喜不已,点头道:“是该值得高兴,他能为夫君分忧,妾身也就放心了。”
“岂止为我分忧,他的屯田之策实在解了我燃眉之急,”曹操兴奋的道。
原来他刚才跟荀彧程昱郭嘉等谋士商议了一下,越来越觉得丁辰分田之策可行。
如若真能推行下去,那么曹氏的军粮将成为天下诸侯之中最为丰足的。
有了粮便能募来兵,有了兵便能征战天下,所谓一策兴邦便是如此。
正因为这一个屯田之策,便让曹氏在诸侯争霸中占尽优势,所以曹操才抑制不住的高兴。
旁边曹昂也为表弟得到父亲赞赏而感到兴奋,自从宛城回来之后开始,表弟就如有神助一般,立功受赏像吃饭喝水般容易,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时候丁辰却在专心致志的埋头吃饭,他带着两千年之后的视角与阅历来到这个时代,就像随身带着一座无穷无尽的知识宝库,虽然大部分不能生搬硬套,但只要稍稍改头换面一下,就足够震惊这个时代了。
“姑丈,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夏侯叔父?”丁辰随口问道。
曹操夹了一只秋葵放在嘴里,淡然的道:“前些日子屯驻小沛的刘备遭到徐州吕布攻击。
那刘玄德乃帝室之胄,当初我首倡义师讨伐董卓时,他曾随公孙瓒参加,与我有一面之缘,故而遣使前来向我求助。
我与诸位先生商议了一下,觉得应该相助,故而派你夏侯叔父率兵去驰援小沛了。”
丁辰听完,不禁噎了一下,端着饭碗沉吟起来。
小沛这个地方位于徐州与豫州交界之地,当初吕布窃取了刘备的徐州,让刘备屯驻小沛,并非吕布有多么大度。
而是让刘备扼守住徐州北方门户,做一条看门狗而已。
只不过刘备在小沛却悄悄发展壮大,终于为吕布所忌惮,所以派出张辽高顺前去攻打。
而刘备能做徐州的看门狗,当然掉过头来也能做豫州的看门狗。
由刘备扼守住小沛,也能抵挡吕布前来偷袭许都,毕竟吕布反复无常,以前曾偷袭过兖州。
若不是荀彧程昱守住了鄄城范县等北方三县,曹操就无家可归了。
所以小沛在刘备手里,对曹氏有利,收到刘备求援后,曹操立即派出夏侯惇前去增援。
“不知夏侯叔父带了多少兵马前去?”丁辰愕然问道。
“一万兵马,”曹操安之若素的说了一句,随即嗤之以鼻道:“说起来那刘玄德也着实无能,据说麾下有万余人马,没想到被吕布麾下张辽高顺五千人杀得龟缩在城内不敢露头。
我再派你夏侯叔父率领一万人马前去,应当能退却那五千吕军。”
丁辰摇了摇头道:“侄儿却不这么看,沙场决战并非人多便能取胜。
侄儿听闻吕布手下有一支精锐军兵,虽不过千人,但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曰陷阵营,其统领者正是高顺。
而张辽也同样是勇猛之辈,其麾下率领的乃是能征惯战的并州军。
这两支兵马,兵精将勇,合二为一,不可等闲视之,能击败刘备也属正常。
而夏侯叔父手下的青州兵在苦县已经损失殆尽,若带一万普通军兵前去迎战,想要取胜,恐怕也很难。”
一番话让曹操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道:“难道我与刘备联合,两万大军还能不敌吕军五千?”
丁辰道:“姑丈可以试想一下,曹纯叔父麾下的虎豹骑人数也不多,用多少普通军兵可以抵挡?”
这时候丁夫人道:“你们有什么公事,且吃完饭再去商议……”
“让子文继续说下去。”
曹操却是沉着脸举起手打断夫人的话,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吃饭?
正如丁辰所言,虎豹骑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军兵皆是百里挑一,到了在战场上能以一当十也并非虚言。
若夏侯惇真是碰上这样的兵马,的确胜算不大。
丁辰继续道:“小沛位置重要,若吕布拿下了小沛,便能时刻进攻中原,姑丈不可忽视啊。”
历史上这一战张辽高顺攻陷了小沛,刘备第二次抛妻弃子,带领兄弟逃到了许都,才演绎出青梅煮酒,衣带诏等一番的故事。
曹操思虑了片刻,对门外的侍从沉声命令道:“速去将子和招来。”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威风凛凛的青年迈步进来,那正是虎豹骑统领,曹仁之弟曹纯。
“见过兄长,见过大嫂,”曹纯躬身对曹操和丁夫人抱拳行礼,“不知叫小弟前来,所为何事?”
曹操道:“你火速率领麾下人马赶赴小沛,支援元让。
至于辎重,就让子文为你随后押送。”
第八十六章艰苦初战(二合一章节)
经过丁辰一番提醒,曹操已经意识到,此前有些小视张辽高顺那五千人马了。
想来吕布陈宫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派人前来以弱攻强。
曹纯得令之后,立即回营,点齐虎豹骑,什么粮草辎重也不顾不得带,连夜向小沛杀过去。
而这司空府的家宴自然吃不下去了,厅堂里,丁辰也站起身来向大家告别。
曹操拉住他的胳膊沉声道:“莫要逞匹夫之勇,击溃吕布军不是目的,守住小沛才是最重要之事。
若吕布军实在难胜,你们便退回来,我亲率大军前去迎战。
记住,若万一有危险,赶紧与虎豹骑汇合,你子和叔父自会照料你周全。”
“多谢姑丈提醒,侄儿明白。”丁辰听了这几句叮嘱,心里暖洋洋的。
不得不说,曹操对亲眷还是很够意思的,这种不论成败,先保性命的暗示,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虽然不用提醒,他也会这么做。
丁辰立即回去,聚集赵云魏延陈到牛金四将,让手下丹阳兵全都换上马匹,并拉上粮食草料,尽可能的跟在虎豹骑后面。
想到此战乃是白毦兵前身的丹阳军,与曹纯的虎豹骑联合,要决战张辽的并州军与高顺的陷阵营,丁辰已是心潮澎湃。
此战人数虽不多,但却是当今天下最精锐军兵的对决,应当能在后世的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写下一笔。
而刘备与夏侯惇手下的军兵虽然人数众多,却只能沦为打酱油,也丝毫不稀奇。
……
……
且说夏侯惇率领一万人马,意气风发的行军至离小沛不过十里的地方。
天已经是黄昏,远远的都能看见小沛的城墙。
而城外有数千骑兵纵横驰骋,城池四门紧闭。
夏侯惇坐在马上乐呵呵的嘲笑道:“那刘玄德也太过窝囊,听说他苦心经营小沛,麾下也有万余军马,当初至少能挡住袁术疑兵。
且手下关张二将倒也是勇猛之辈,可怎的如此不禁打,被这几千吕布军打成了缩头乌龟。
且看我给他解这困局。”
“将军且慢!”
旁边夏侯兰连忙阻止道:“正如将军所说,那刘备也并非无能之辈,手下兵马也并非不多,武将也并非不勇,可是现在依然紧守城池以自保。
如此说明这吕布军有些门道,将军如今率领的可不是当初的青州兵,不可大意啊。”
夏侯惇凝神看了夏侯兰一眼,沉思道:“你是说……吕布派来的这支兵马,战力不俗?”
“正是,要不然刘备何需向主公求助?”
夏侯兰道:“将军不如先就地扎下营寨固守,如此便与小沛互为犄角之势。
然后将军可与城内刘备取得联系,两方派出精兵轮番出击,则吕布军只能来回奔波,疲于应对。
不肖数次,待其锐气尽失,则不战自退。”
夏侯惇沉默了一会儿,要是按照他以前拿火爆脾气,早就一马当先,率军冲过去杀个痛快了。
可是他几个月前刚刚全军覆没,颜面尽失,幸亏丁辰拿下了苦县,才让他罪过没有那么大,这一战绝对不能再冒险。
所以夏侯兰这个办法是最为稳妥的策略,稳扎稳打,先做好防守再说。
“扎下营寨!”夏侯惇下令。
手下军兵刚刚要动手扎寨,就见远处在小沛城外的吕布军分出了一小撮骑兵,大约有七八百人,向这边冲了过来。
“这是不想让我在此扎寨,故意派人前来骚扰了,”夏侯惇冷笑道:“谁人前去替我抵住?”
虽然猜到吕布军应当战力不俗,但毕竟只有这几百骑兵,倒也不至于吓得就此撤退。
“末将前去!”夏侯兰大声喝道。
“不用冲击,只需压住阵脚,将来敌挡住即可,待营寨扎好后我便鸣金。”
夏侯惇随即让夏侯兰带领三千人马,上前排成军阵防守,为后面安营扎寨赢得时间。
夏侯兰也觉得用三千人组成圆阵,挡住对面冲来那几百骑兵应当不难。
他率领军兵向前数百步,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手下军兵立即分成八簇,均匀的围在他圆周的八个方位,金鼓旗帜布置在中央。
此圆阵多用于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时使用,正所谓:“阵欲圆而不方,踞而不锐,能密而不能疏,缓中有急,首重防御。”
虽说冲过来的敌军只有七八百人,但是夏侯兰却主动示弱,给予对方足够的重视,做好防守。
说话间那吕布军的骑兵便如黑云一般卷了过来,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虽只有几百人,但却杀出了几千人的威势。
吕布军当先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手持长枪边冲边喊道:“高顺在此,来将受死!”
夏侯兰才不去跟对方单挑,事实上这个年代武将单挑的机会也并不多。
很快的,那高顺便率军冲了过来,面对曹军枪林一般的防守,根本不减速,携战马冲击起来的威势,径直冲进曹军军阵之内。
眨眼之间,最前面的一簇防御便被冲溃了。
“陷阵之志,有死无退!”
那高顺手下的陷阵营着实凶猛,口中高声喊着口号,冲击时如钢铁洪流一般,曹军即使还有勉强站住的,也被后面冲过来的碾压或挑杀。
这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的事,夏侯兰见状大惊失色,没想到这高顺手下就这么几百军兵,却是如此凶狠。
他手中长枪一挥,将阵型收缩,要对冲进来的吕布军呈包围之势。
可是围是围住了,却如同一群绵羊围住了一簇猛虎一般。
猛虎在中间纵横冲杀,羊群根本不能对他们构成伤害。
陷阵营不愧为当今天下最顶级精锐军兵,他们不止勇猛,还特别善战,每一个人都掌握着高超的杀人技巧,说以一当十丝毫不为过。
很快的,三千曹军在八百陷阵营的绞杀之下,近半数惨死。
即使没死的,也在没有再打下去的斗志,纷纷向后撤退,夏侯兰想要止都止不住。
在后面观阵的夏侯惇也急了,也顾不得安营扎寨,赶紧命令手下军兵开始结阵应对。
两军交战勇者胜。
明知道对方厉害硬着头皮也要硬拼,要不然主动撤退,被对方追着屁股打,很容易变成溃兵,到时会输的更惨。
夏侯惇也是血性勇猛之辈,自然不可能认怂,指挥手下七千军兵,迎战陷阵营。
陷阵营也当真强悍无比,在高顺的率领下,虽然面对十倍于己的曹军,依然毫无惧色,纵横拼杀。
也是因为夏侯惇目前率领的这支军队,不是当初战力最强的青州兵的缘故,陷阵营的军兵没死伤多少,但是曹军却是尸横遍野,成片成片的被斩杀,继而被马匹踩烂胸腹,五脏六腑淌的到处都是。
在人群中,高顺突然长枪一指夏侯惇的战旗,大声吼道:“随我向那边杀!”
随即那股黑色钢铁洪流跟随高顺,向夏侯惇这边冲了过来。
在这冷兵器的战场上,战旗便是军兵的主心骨,军兵可能看不见主将在哪儿,但是只要看见战旗还在,就会继续战斗下去。
所以冲击敌军最好的方式便是冲击战旗,而防守一方也必须保护住自己的战旗不倒。
这支曹军虽然跟随夏侯惇不久,但是夏侯惇带兵很有特色,他为人清廉简朴,所得赏赐全部分给手下,即使有违反军纪者,他也极力包庇,这样的主将自然深得军心。
见高顺率领陷阵营向战旗冲了过来,许多军兵顾不得军阵了,不由自主的以自己血肉之躯组成人肉盾牌,挡在陷阵营的冲击路线上。
于是曹军前赴后继,陷阵营越杀越多,很快曹军尸体就堆的老高,但是依然有数不清的曹军冲了过来,踩着同伴的尸体,用自己的身躯为主将挡枪。
可曹军毕竟是有数的,在陷阵营这般屠杀之下,人数越来越少了。
此时战旗下的夏侯惇攥紧长枪,眼睁睁看着手下军兵为了给他挡枪,被敌军一个个挑杀,他早已气的双眼通红,气血上涌。
夏侯兰撤了回来,高声道:“将军,这敌军凶猛,末将替您守在这里,您先撤吧。”
“我是能扔下这么多兄弟,单独逃跑之人?”夏侯惇恶狠狠的瞪了夏侯兰一眼。
这时候夏侯惇的亲兵也在旁边苦劝道:“夏侯将军,就让我们阻拦住敌军,您先撤吧,您留下有用之躯,才能杀回来为我们报仇啊。”
“今生有幸能与将军并肩作战,死不足惜,”有个娃娃脸的少年亲兵道:“将军,您不走,我先走了!”
说着,那娃娃脸亲兵骑着马,向陷阵营冲了过去。
他刚刚与敌军接触,还没交手,便被敌军一枪扎透脖颈,口中血沫子喷出来,摔下马倒地身亡。
紧接着又一帮少年亲兵冲了过来,他们回身对夏侯惇嘶吼:“将军,快走!”
然后一个个悍不畏死,向陷阵营冲锋,有的甚至一跃跳到敌军军兵的马上,用牙咬,用头撞,试图以命换命。
但陷阵营都是身经百战之辈,经验远比曹军那帮娃娃兵丰富的多,在娃娃兵们跳过去的时候,他们长枪早已举起来,就等着娃娃兵主动往枪尖上撞,串人如串糖葫芦一般。
夏侯惇在不远处看着这些少年生命一个一个被斩杀,心里早已如刀绞一般。
他善待士卒并非是演戏,而是真的把军兵当兄弟看。
可是现在这帮兄弟,却如同碰上了怪兽一般,即使拼上自己年轻的生命,依然不能撼动怪兽分毫。
“敌将三千奈我何,只为兄弟战今生,”夏侯惇怒吼道:“我何俱哉?”
此时他气血翻涌,已不想撤退,而是有了与兄弟共同战死沙场的想法。
至少以他的武力,能拼杀对方不少人,不至于像那帮少年亲兵一般,被对方碾压。
夏侯惇攥紧长枪,正想上前拼命,突然“嗖”的一声,不知何处飞来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左目。
夏侯惇大叫一声,捂着眼睛栽下马来。
夏侯兰等人大惊失色,赶忙围了过去,把主将搀扶住。
夏侯惇强忍着疼痛,抓住羽箭的箭尾大叫一声,把羽箭拔了出来,箭尖上带的正是他血淋淋的眼珠。
“父精母血,不可弃也!”夏侯惇大呼着,将眼球一口吞下。
周围军兵看了,无不骇然。
而此时高顺已经冲的很近了,也看到了夏侯惇中箭落马,拔剑啖睛,高顺高声喝道:“随我诛杀曹将,结束战斗。”
他手下的陷阵营打仗从来都是以少胜多,今日以八百人冲杀曹军一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轻车熟路,小菜一碟,仅仅在功劳簿上又记了一笔而已。
同时心中又产生了一缕蔑视,看来所谓势不可挡的曹军,战力也不过如此。
他正准备催马上前,突然就感觉脚下一阵微微颤动,远处一哨近千人的骑兵飞驰而来,打的正是曹军的旗号。
为首一员青年将领,一马当先。
高顺冷笑着对身后军兵道:“曹军援兵到了,且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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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晚了,也懒得分章了,所以搞了个二合一章节,咱们明天继续。
感谢书友墨雪逸云100币,泡沫时代100币打赏。
第八十七章必然有人要命丧黄泉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正是陷阵营的口号,取“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
陷阵营的军士上阵之后悍不畏死,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此时夏侯惇左目疼痛难忍,看着手下弟兄一个个被斩杀,心中如刀绞一般,可以预见又一场大败在所难免。
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接连两次全军覆没,让他一个刚勇的战将面上实在无光,正想冲过去,跟对方拼命,突然觉得脚底下有异样。
只见夏侯兰指着后面兴奋的道:“将军,你看,咱们的援军到了。”
“援军?”
夏侯惇一愣,他左目的眼珠已经被他吞下,同时鲜血染红了右目,根本看不了多远。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率军前来解小沛之围,本以为万无一失,怎会多出来一支援兵。
曹纯率领的虎豹骑呼啸而至。
虎豹骑将士眼见对方那重装骑兵,如砍瓜切菜一般虐杀着自己的同袍,所有人无需鼓舞士气,个个气血翻涌。
说话间便与陷阵营接阵,瞬间把陷阵营先头军兵撞了个人仰马翻。
正在杀曹军正欢的几十个陷阵营军兵,要么被撞飞出去,要么被虎豹骑手中的长枪扎透,穿成糖葫芦。
陷阵营瞬间被撕开了一个裂缝,被曹军强行插入,并在缝隙中来回搅动。
陷阵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稍稍有些慌乱。
在军中督战的高顺见状不由吸一口凉气,他自统帅陷阵营以来,无论面对是何方军兵,从来都是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别人打懵过。
今天碰到的这支曹军硬的很,竟然突破了他的防线,钻洞觅缝,径直插了进来,这可是莫大的羞辱。
他大吼一声道:“莫要惊慌,夹紧,稳住!”
说着,挺枪跃马,亲自杀入敌阵。
陷阵营毕竟经验丰富,见高顺带头拼杀,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稳定了局面,跟冲过来的曹军拼杀了起来。
这两支军队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当今这个时代最为精锐军兵之间的对决。
双方只杀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都是在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消耗着。
你砍死我一个,我挑死你一个。
此时奋勇拼杀的曹纯何尝不是惊骇无比,这也是他自统帅虎豹骑以来,所碰到的最为强硬的对手。
他手下的军兵至少也是个百夫长之类的角色,可是在这支吕布军面前竟然丝毫占不到便宜,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更何况这支吕布军刚刚还经历过一场战斗。
当然,他的虎豹骑也并非以逸待劳,从昨夜开始一路急行军,也耗费不少体力。
双方势均力敌,殊死搏杀,谁也不肯后退。
谁若先退,必将是一场溃败,只能咬牙死顶。
日头渐渐西沉,夏侯惇被夏侯兰带领几个亲兵保护着向后退了几十步,他们带来的那一万军兵已经仅剩两千来人了。
夏侯兰用布条简单的给夏侯惇把眼睛给包扎了一下,鲜血已经染红了夏侯惇剩下的那只眼,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突然听到耳边有人急道:“夏侯叔父,您的眼睛……侄儿……还是来迟了一步。”
“是子文?”
夏侯惇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顿时感到心里一阵莫名的踏实,伸出双手向身前摸了过去。
丁辰赶忙拉住夏侯惇的手,看着对方包住眼睛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他心中一阵感慨,紧赶慢赶,还是没有改变历史。
夏侯惇的眼睛,依然是被射瞎了。
夏侯惇攥着丁辰的手,长叹一声感慨道:“子文,没想到你又来救了叔父一命,短短不到半年,叔父已经欠你两条命了。”
“叔父这是说的哪里话?”丁辰道:“叔父有难,侄儿前来相助乃是分内之事,要是这般客气就见外了。”
“好好,”夏侯惇连连点头道:“咱爷们儿不说那些见外的话,以后用得着你叔父的地方,只需吱一声即可。”
虽说丁辰客气,但是夏侯惇是个血性之人,也不可能真的把这两次救命之恩不放在心上。
他对身边亲兵命令道:“如今我目不能视,无法领军作战,传令下去,这支军马暂由子文率领,他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谁若敢违抗,军法从事。”
“诺!”
军兵们对夏侯惇的话没人敢违抗。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指着小沛的方向高声道:“快看那边,那支吕军杀过来了。”
丁辰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小沛城外的那数千人马已经集结起来,正在向这边移动。
想必那便是张辽的并州军吧。
而此时虎豹骑跟陷阵营依然杀得难解难分,丁辰命令道:“先扶我叔父去后面歇息,其余人等,准备迎战。”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几个亲兵扶着夏侯惇向后方退去,那两千军兵由夏侯兰率领,在后面列阵听命。
前面则是运送粮食的丹阳军,当然他们也没带多少粮草,仅够一两天之用即可,要不然来的也没有如此之快。
赵云看了一眼身后那两千军兵,在丁辰耳边低声道:“那支吕布军想必也是不凡,如今身后那两千军马已成惊弓之鸟,士气低落,不能再战。
能战者只有咱们这五百人,恐怕很难取胜。
不如由我冲入敌阵,斩杀敌将首级,则敌军自退。”
丁辰摇摇头道:“对面主将若真是张辽,你即使冲进去也很难瞬杀,到时若被围住,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赵云一生作战没有打过败仗,那是因为没有碰上过什么硬茬子。
而张辽是个敢于率八百军兵冲击十万敌军的猛将,其武力比赵云低也低不了多少,所以让赵云单枪匹马去冲击张辽的军阵,胜算不大。
眼见对面军阵向这边缓缓移动,七八百骑兵在前,三千余步兵在后,最前面是一员手持长枪的战将,枪尖斜指下方,威风凛凛。
那必然就是张辽。
丁辰蹲在地下,想了想,把诸将叫到身边,吩咐道:“一会儿作战,由牛金突前。”
牛金瞪着眼道:“对面那员战将若真是张辽,我突过去,必然有人要命丧黄泉。”
“说的是你吧?”老魏补刀。
第八十八章又傻又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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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一场血战
张辽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并州铁骑开始向曹军冲锋。
并州位于大汉最北方,时常受到草原民族的攻击,为了保卫家园,连女人下地干活,都要带着刀枪弓箭,民风彪悍无比。
所以并州军与西凉军都算得上是天下闻名的劲旅,中原的军队,鲜有能抵挡的。
可是双发一接战,很快张辽就发现不对了。
在他想象中并州军摧枯拉朽,曹军望风而逃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这支曹军骑兵虽然只有五百多人,但是却硬生生的顶住了八百并州铁骑的冲击。
曹军非但没有溃散,反而有板有眼的见招拆招,你杀我一个,我杀你一个,战损基本上一比一,丝毫不落下风。
张辽不知道的是,他所面对的也不是普通中原军队,而是出自同样民风彪悍的丹阳军,其凶悍程度丝毫不比并州军差。
张辽不禁头大了,方才陷阵营似乎碰到了硬茬子,所以他才率军过来支援,可是没想到竟然也碰上了这么一支强悍的军队。
此时残阳如血,红霞满天。
并州军与丹阳军势均力敌,捉对厮杀,转眼之间便有数百人落马,或被挑死,或被踩死。
远处并州军的步兵也飞速赶了过来。
而乱军之中,张辽与赵云对战虽然处于下风,但却毫无畏惧。
他不求取胜,只求不败,拖到步兵赶来即可。
曹军虽然同样勇猛,但是论人数,他的并州军依然占优势,只要步兵赶过来开始包抄,曹军依然必败无疑。
他与赵云两员当世一流战将在乱军之中杀的天昏地暗,凶险无比。
其实论勇猛,张辽并不比赵云差多少。
而且张辽的战绩,无论未来的逍遥津之战,以八百破十万,还是白狼山之战,斩杀乌桓单于蹋顿,都见诸于正史记载。
而赵云之所以名气比张辽大那么多,演义吹嘘的成分占了很大比例。
从现在的局势看,依然是张辽稳赢。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曹军骑兵,抖枪向张辽腰间扎了过去。
其实武将乱军之中对战,时刻面临敌军杂鱼小兵的骚扰攻击,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只需要趁间隙拿出十分之一的气力清扫掉即可,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辽一侧身,试图躲开小兵的攻击,然后紧攻逼退赵云,就可以先清理掉这不长眼的小兵。
可是张辽的身躯明明已经躲开了小兵的攻击,但是小兵的枪尖在途中变线,继续向他的腰眼扎了过去。
这一下张辽心中骇然,所谓枪扎一条线,用枪者需要将所有的臂力都用在枪尖上,那样扎出的直线威力最大。
而枪尖能在空中变线,顺着敌方躲避进行追踪的,那无一例外,都不是一般的高手才能做到。
没想到这曹军中一个普通的枪骑兵,也能用出这等高明的攻击手法。
此时张辽脑中一片空明,上当了!
曹军的主将是个脓包,真正的高手都隐藏在普通骑兵里。
好阴险!
他明白过来已经迟了,方才第一下躲避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到的枪扎进他的袢甲丝绦。
陈到双臂一用力,张辽庞大的身躯飞了起来,摔出去两丈多远,趴在地下。
张辽再是勇猛,也不可能同时面对赵云和陈到两大武将,更何况陈到还杀了个措手不及。
赵云陈到二将抖马追了过去,张辽倒也没有受伤,心中又悔又气,悔的是不该轻敌,主动率军冲锋,气的是对方实在狡诈,以一个脓包冒充主将出面相诱,却在枪骑兵中安排下一流高手埋伏。
但他也顾不得脸面了,爬起身来在乱军之中迈开双腿,扭头就跑……
……
与此同时,魏延抡着大刀早就冲到了张辽战旗旁边。
战旗都是跟着主将走的,主将冲到哪里,战旗就跟到哪里。
只不过持旗的军兵见主将被挑飞了,那军兵早已被惊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延手起刀落,把那持旗军校砍翻在地,并冲过去把战旗夺了过来。
魏延用战旗将那持旗军兵一裹,然后随便捡一根长枪扎透,挑着高高举起,一边在乱军之中纵马飞驰,一边高声喊道:“张辽已死,还不早降?”
“张辽已死,还不早降?”
……
只可惜此时张辽在乱军之中来回穿梭逃命,根本无法站出来辩驳对方的胡说八道。
而在一众并州军看来,自己的战旗已经倒了,主将不知道在哪里。
这时候有人挑着一具尸体说那便是自己的主将,倒有七八成的人相信了。
一时间并州军军心大乱,再也没有了方才悍不畏死的意志。
军兵们有的茫然矗立,呆若木鸡,有的连连后退,准备逃命,后面本来已经冲过来步卒也戛然而止,茫然无措。
此时在后面督战的丁·真主帅·辰一声令下,那残余的两千军兵愤然杀了过来。
方才这帮曹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袍一个个被杀,连主将都被射瞎了一只眼,他们虽然愤慨,但却毫无办法。
此时不可一世的吕军已经势弱,报仇雪耻的机会终于到了,他们一个个如下山猛虎一般冲了出去,感觉这辈子还没有像现在这么酣畅淋漓过。
固然并州军是名闻天下的精兵,固然他们人数依然占优,但是一支军队缺失了主将,便成了一盘散沙,再也没有了战力,许多人已经开始弃枪而逃。
而曹军士气则是此消彼长,在赵云魏延陈到的率领下掩杀过去,摧枯拉朽一般收割着并州军的生命。
仅仅在一个时辰以前,还是并州军捏蚂蚁一样的捏曹军,可是此时情况已经逆转了,曹军逐杀并州军同样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张辽从乱军之中又抢了一匹马,但是打又打不过曹将,他已经止不住颓势了,只能先走为上。
而高顺,早就跑了。
日头渐渐西沉,夜幕渐渐降临,一场血战终于结束了……
军兵正在清点战场,计算杀敌以及死伤人数。
丁辰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不禁心中感慨万千,这一战下来,不知道有多少精兵埋骨于此。
第九十章愤慨劳军
众军兵打扫战场,清点损失。
乱尸堆中,曹纯浑身如血葫芦一般,以剑拄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感慨道:“好强悍的对手!
若非我等前来,我军必败无疑。”
丁辰看着陈到身后稀疏的丹阳兵,心疼的道:“可不是,没想到这并州军如此强悍。”
这时候曹纯突然看向丁辰,奇怪的道:“子文,我是真没想到,你手下这支屯田军也如此善战,竟然抵住了并州军的冲击。”
此前丁辰在汝南招募流民做屯田军,还得到夏侯惇等人的嘲笑,曹纯当时也在嘲笑的行列。
可是今天一见,那被嘲讽的流民屯田军,竟然跟强悍无比的并州铁骑打了个平手。
要不是这支屯田军消灭了那支增援过来的并州军,今天曹纯的虎豹骑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所以此时曹纯丝毫不敢轻视,而是对他们报以感激与佩服。
曹军简单的营寨扎了起来,曹纯营帐里已经掌上了灯。
战报被送到了曹纯面前。
丁辰扫了一眼,陷阵营全军覆没,只有高顺带领十来个人逃了,而虎豹骑也付出了五百人战死,两百人负伤的代价。
看似虎豹骑似乎稍稍占了上风,实际上陷阵营却先战了一场,所耗费的体力比虎豹骑急行军三百里要稍大一些。
张辽手下的军马,死伤两千,俘虏一千,剩下的则不知去向,大概是逃了。
丁辰手下的五百丹阳军,跟张辽的并州骑兵拼杀过之后,仅剩下了百十人,这还是在赵云陈到迅速击败张辽,魏延以最快的速度砍翻对方战旗的情况下,保留下来的。
要是张辽再能撑一盏茶的工夫,恐怕这一百人也剩不下。
而夏侯惇留下的那两千军兵,由于出击的时候是乘胜追击,相当于痛打落水狗,所以损失倒不大,还剩一千五百人左右。
这便是一场鏖战所付出的代价。
丁辰和曹纯看着油灯的火头发愣,谁都没有心情吃饭。
他们都在为自己战死的军兵感到心疼。
丁辰麾下的军兵死这么多人感到惋惜,曹纯的虎豹骑何尝不是如此。
这是自虎豹骑成立以来打的最血腥的一场战斗了,一战下去死伤过半,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过了一会儿,有侍从进来,躬身道:“禀将军,刘备派人前来劳军了。”
“派人前来?”
曹纯眉毛挑了挑,冷声道:“难道他没有亲自前来?”
那侍从回答道:“没有,来的是一个叫孙乾的人。”
“他刘备好大的架子,”曹纯看了丁辰一眼,脸色沉的像冰块一样,语气冰冷的对侍从道:“叫他进来。”
不多时,帐帘掀开,一个五十多岁,文士打扮的干瘦之人进帐,冲着二人满脸堆笑。
可是曹纯面沉似水,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根本就没搭理进来的孙乾。
丁辰捏着眉心,咬了咬牙,对进来的人视若无物。
孙乾讨了个大没趣,对曹纯和丁辰躬身施礼道:“在下孙乾,忝为刘皇叔帐下从事,今日受刘皇叔之命前来,拜谢诸位前来救援之恩。
明日刘皇叔将亲自上书朝廷,为诸位请功。
诸位辛苦了。
天色已晚,不如早些歇息,在下告退。”
“这就完了?”
曹纯血气方刚,终于压抑不住怒火,一拍桌案,厉声道:“为了救你小沛,我军远道而来,死伤近万人,主将身负重伤,你轻飘飘一句辛苦,就完了?”
曹纯越说越激动,最后霍的站了起来,攥着拳头,对孙乾怒目而视。
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丁辰听了心里暗自叫好。
这刘备也太过分了,曹军替他来打仗,结果成了曹军与吕军生死搏杀,他刘备军倒龟缩在城内看起了好戏。
要是刚才张辽向这边杀过来的时候,刘备军能从小沛杀出来牵制一下,定能将并州军全部歼灭,丁辰手下也不至于死这么惨。
可是刘备并没有派人出城帮忙。
现在好不容易曹军惨胜,刘备就算提供不起粮草,亲自过来道声谢,也是最基本的礼节吧。
可是他竟然不肯露面,仅派孙乾过来,轻描淡写的道一声辛苦就想过关。
莫说曹纯压制不住火气,连丁辰都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憋屈,想打人。
丁辰讥笑道:“就算是家里来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不也得问问吃饭了没有,还有什么需求。
我们为救你小沛,连夜行军,轻装简从,千里迢迢而来,死伤这么多人,你家主公不止连面都不露,就让你一个区区从事带张嘴来劳军,这算是待客之道?
你们刘皇叔,就以为天底下只有他最聪明是么?
难道我们手下的兄弟犯贱,就该为你们而死是么?”
“二位将军息怒。”
孙乾面对丁辰和曹纯的指责,却显得气定神闲,悠然自得道:“实不相瞒,我家主公近日忧心小沛之危,身染重疾,不能亲自前来致谢,还请二位将军不要介怀。
至于劳军……小沛地狭粮少,自己尚且不足,比不过你们朝廷财大气粗。
粮草嘛,恕难供应,还请二位将军恕罪。”
曹纯气的嗤笑道:“就是要人不见,要粮没有之意?”
说着,他按腰间佩剑的左手青筋暴起。
“将军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孙乾却毫无惧色道:“你们自然不知道,我们确实有我们的难处。”
丁辰害怕曹纯激动之下,一剑把孙乾给砍了,连忙握住了曹纯的手,然后对孙乾报以坦然自若的口气道:“既然刘皇叔派你前来用嘴劳军,我们知道了,也心领了,但是不需要。
如再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要不然为了不杀你,我们忍的实在太辛苦。”
孙乾微微一笑道:“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在下是来劳军的。
告辞!”
说完袍袖一挥,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曹纯看着那背影气呼呼的道:“子文,要不是你拦住,方才我真想一剑砍过去,让他给我麾下战死的军兵陪葬。”
“叔父不用着急,”丁辰冷冷的道:“很快他刘备就会来求咱们,到时叔父再责问他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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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吕布是不是傻
丁辰很清楚,刘备虽然危急关头求助于曹氏,但是实际上却对曹氏有深深的戒备之心,所以连道谢都不敢亲自前来。
可是这般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做法,不免让人心里非常不爽。
毕竟曹军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替他守住小沛。
吕布军虽然这一次战败了,但吕布既然已经感到了小沛带来的威胁,难说不会卷土重来。
曹纯怒气未消,大声道:“依我看那刘备空有仁义之名,实际上就是个奸猾小人,咱们压根儿一开始就不该帮他。
如今咱们已经替他打退了吕布军,你说那铁公鸡还会来求咱们?别痴心妄想了。”
“等等看吧,”丁辰道:“不管刘备如何慢待,终归咱们来此是为了抗击吕军的,并非看他刘备的面子。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待着了。
不如待军队修整之后返回许都。”
“只能这样了,”曹纯无可奈何的道。
……
话说孙乾离开曹营,回到小沛城,径直去廨舍面见刘备。
已是起更时分,廨舍的书房内装饰颇简朴,灯火通明。
三十六岁的刘备端坐在主位上,捋着胡须,神色淡然,关羽张飞二将分坐左右。
孙乾躬身对刘备道:“主公,在下去往曹营酬谢,那曹将似乎不太满意。”
“意料之中的事,我小沛粮草都如此紧缺,难道还真要给曹军提供粮草酬谢不成?”刘备叹息一声。
孙乾试探着道:“若不然……主公就亲自去曹营一趟,以表示诚心谢意?”
“不行!”
刘备还没说话,旁边的张飞已经瞪着眼珠子,断然喝止道:“万一那曹将要对大哥图谋不轨怎么办?
吕布视大哥为眼中钉,想夺下小沛,难道曹操就不想?”
刘备沉思着点了点头:“三弟言之有理,人心难测,不可大意。”
刘备这一辈子可谓浮浮沉沉,大起大落。
他曾得到过无数人的帮助,也曾被无数人坑过,所以在他心底,除了身边两位兄弟之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他很清楚,曹操派军队前来救援,并非那曹司空有多么好心,只不过是希望他能从徐州的看门狗,转身做豫州的看门狗而已。
没办法,夹在两大军事势力中间,他在弹丸之地容身,只能被他人所裹挟。
所以他对曹军的援助,无需感恩,曹军能前来,只是因为符合曹氏集团的利益而已。
当然他也不敢去曹营,万一真如张飞所说,曹军想要彻底拿下小沛,直接把他抓了或软禁了,那么他这辈子再有什么宏图大志也白搭。
孙乾也猜透了刘备的心思,叹息道:“方才在下去往曹营,见到曹军正在清扫战场。
那曹军死伤甚众,看来这场仗打的确实极其惨烈。”
旁边的关羽接话道:“据说此次前来攻击小沛的吕布军主将为张辽高顺,那张文远乃天下闻名之骁将,虽兵属吕布,但麾下并州军乃是其私募军马,可谓精锐之师。
至于那高顺,麾下陷阵营更是锐不可当。
这两支精兵联手,竟然能被曹军击败,的确出乎我预料之外。
可见这次曹操所派出的,也是优中选优的精兵。”
关羽手捻长髯顿了顿,微微笑道:“如此曹军与吕军精锐之师在城外拼杀殆尽,我小沛坐收渔人之利,应当安然无忧了。”
“高明啊,”孙乾赞叹道:“此乃驱虎吞狼之策也,主公运筹帷幄之中,便驱使吕布曹操二虎相争,佩服佩服。”
刘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遥想七年前,那曹孟德虽首倡义师反董,但其麾下不过三千人马而已,当时我们兄弟跟随公孙伯圭,也不比他差多少。
可是七年过去,他已经坐拥兖豫二州,挟天子而令诸侯,麾下贤者如云。
而我呢,却只能暂处在这小沛容身,还随时都有灭城之危。
真乃时也命也运也。”
说这话时,刘备心里酸溜溜的。
眼见天下群雄并起,都在争夺地盘,扩充实力,可是他却只能窝在小沛这么一县之地,稍稍扩充了一下军备,便引来吕布的攻击,想起来便是一阵心酸。
好在他略施巧计利用了曹操一次,让曹吕二军同时损失惨重,小沛应当无忧了。
众人散去,刘备回到内宅,搂着甘夫人与白玉美人歇息。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张飞着急的声音,“大哥,有紧急军情。”
刘备赶紧匆匆起身,推门来到外面,只见张飞急道:“从徐州传来消息,吕布要亲率大军,前来攻伐我小沛。”
“当真?”
刘备感觉脑袋“嗡”了一下,没想到吕布新败之后竟是不死不休。
张飞道:“这是糜子仲派人传来的消息,应当准确。”
“这个莽夫!”
刘备一拳重重锤在廊前松木柱上,恨恨的道:“他吕布坐拥徐州之地,该当趁曹军防守薄弱,挥军西进,尽取袁术留下的地盘,则他可以控制徐扬二州,与曹操分庭抗礼。
如今却把目标对准我小沛。
即使攻下小沛,难道他想跟曹操决一死战么?
他身边就没人给他分析天下大势?”
刘备当初坐镇徐州之时便是西进的策略,因为以徐州的实力,想要北伐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只能西进。
当初刘备便与西面的袁术鏖战了数月,只是没想到却被吕布从后面偷袭,夺取了徐州。
现在换成吕布坐镇徐州,形势比当初刘备时好太多了。
西方袁术已灭,曹操骤然得到这么大的地盘,防守比较空虚,且曹操北方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袁绍,也不可能向南方过多分兵。
若此时吕布趁机把袁术的地盘全部吞并,然后北方联合袁绍,牵制住曹军,则吕布便能控制徐扬二州,顺势成为天下排名前三的大诸侯。
可是吕布这莽夫,竟然把目标对准对区区一个小沛。
而且这小沛对徐州不止毫无威胁,还能做为屏障,刘备不禁怀疑,吕布是不是傻?
“大哥,现在该当如何是好?”张飞问道。
第九十二章便宜行事
刘备不知道的是,当张辽高顺带着几十骑残兵败将连夜逃回徐州之后,吕布当即气的暴跳如雷。
陷阵营是吕布从手下军中挑出最为强悍的军兵所组成,装备与粮草供应都是最好的,再加上张辽手下的并州军,竟然在小沛城下被曹军全部歼灭。
若不是那并州军是张辽招募的私兵,吕布都怀疑二将是不是故意消极避战。
不过张辽不可能故意把自己的私兵葬送,高顺把陷阵营给弄全军覆没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吕布虽然气恼,倒也不怀疑他们。
两支精兵大败亏输,吕布当然咽不下这口气,立即准备亲率大军前来。
谋士陈宫却极力劝阻,刘备并不是主要威胁,相反留着还有好处,吕布当务之急是先拿下两淮之地,坐稳徐扬二州,然后再联合袁绍,南北夹攻曹操,则曹氏必灭。
可是吕布也有他的理由,此时小沛城外的曹军已是强弩之末,他率大军过去荡平,不费吹灰之力。
而留着刘备在小沛终究是个祸害,与其看着其慢慢壮大,倒不如趁其没有成长为大祸害之前,当先除掉。
最终吕布没有采纳陈宫的良言相劝,决定亲点三万军马出征,彻底解决小沛之患。
……
此时红日初升,万道霞光照耀在小沛廨舍的内宅。
张飞怔怔的看着大哥刘备默不作声,这位张三爷可并非如演义上所说的那样鲁莽粗俗。
相反他心细如发,还写得一手好字,行事一点都不鲁莽。
刘备背着双手来回走了两步,摆了摆手道:“无妨,待我给曹操修书一封,他定然不想看到小沛落入吕布之手。”
这种时候,唯一的办法还是求助于曹操。
他当即写了一封信,派快马送往许都。
小沛离许都约八百里,快马日夜兼程,第二天下午刘备便收到了曹操的回信,信中叮嘱刘备,务必紧守城池,他一定会派军兵前来支援。
有了这封信,刘备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看来自己所料没错,曹操果然不想看到小沛落入吕布之手。
只要曹操肯倾力帮忙,既然他能打败吕布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
而且此次若能让吕布和曹操主力大军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有更大的腾挪余地了……
……
小沛城外,曹军营寨。
丁辰坐在营帐内,他面前是牛金赵云等四将。
“从徐州传来密报,吕布将亲率数万大军前来,这仗可有的打了,”丁辰微微笑着对众人道。
“是吕布啊!”
魏延摸着下巴,想起来当初他还想着去徐州找吕布比武来着,只不过碰上赵二便被揍的鼻青脸肿了,看来跟吕布还是相差太远。
他想了想,看着浑身缠满布条的牛金道:“咱们诱敌深入之策已经用的很纯熟,若吕布前来,只需按照套路行事,说不定能生擒那吕温侯。”
“什么套路?”牛金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在张辽一通乱箭之下,虽然没有致命,但是浑身上下多了十几处箭伤,如今被布条绑的已经不成个人形。
魏延道:“自然就是跟以前一样,由你上前做饵,引诱吕布前来,然后我与赵二陈四同时杀出,围攻吕布,杀他个措手不及,则一战可成。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形象,若在阵前一站,是不是很欠打?
是不是只要是个武将都想冲过来把你弄死?所以你不去诱敌,简直可惜了这么别致的造型。”
牛金狠狠瞪了魏延一样,然后苦着脸看向丁辰,委屈巴巴的道:“将军,那可是吕布啊。
若依然让我前去诱敌,我感觉没有拿我当鱼饵,那就是在拿我打窝子啊。”
丁辰一口水差点喝呛,神特么打窝子。
鱼饵是千方百计不让鱼吃掉,可是打窝子的饵,那就是主动喂鱼的。
牛金大概想着,前去招惹吕布,那必然是有去无回。
这时候,突然有亲兵进来禀告道:“将军,子和将军请您过去议事。”
现在这支曹军非常混乱。
本来前来救援的虎豹骑主将是曹纯,丁辰只是为曹纯运送粮草的,可是夏侯惇左目已盲,也在营内养伤,夏侯惇又把军队指挥权交给了丁辰,所以这曹军营寨谁指挥谁倒不好说了。
好在曹纯辈分高,而丁辰低调内敛,也并非嚣张跋扈的脾气,所以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曹纯收到徐州密报之后,立即与丁辰共享了。
丁辰一个人来到曹纯的营帐,曹纯热情的迎过来道:“子文,坐下说话。”
坐定之后,曹纯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刚刚收到许都的来信,内容只咱们两人知道即可,不能外传。”
丁辰接过信之后,打开一看,发现是曹操亲笔信。
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委任曹纯为这所有军队的主将,委任丁辰为军师。
其他的没有任何任务安排,归结起来只有四个字:“便宜行事”。
“这封信倒是有意思,”丁辰笑道:“或退或进,或攻或守,全由咱们自己做决定。”
“你这话不对,”曹纯摇头,正色道:“你是军师,全由你一个人决定。”
丁辰嘴角微微翘起道:“那我就先说说我的看法。
吕布乃当世虎将,极善用兵,其麾下军兵又以并州军为班底,若他亲率大军而来,以咱们目前这不足三千军马,决计不能与之相抗衡。
而小沛城内,刘备早有有坐山观虎斗之意,咱们也不能让他奸计得逞。
为今之计,不如舍弃小沛,让刘备军暴露在吕布面前,先消耗吕布部分实力。
咱们率军西撤七十里,去往丰县驻守。”
“好,就这么定了,”曹纯爽快的答应。
他手下的虎豹骑已经折损大半,还有夏侯惇那两千军兵战力不强,根本就不可能跟吕布对抗。
这时候也该舍弃刘备了。
于是曹纯一声令下,军兵开始收拾,准备拔营起寨。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亲兵进来报信道:“将军,小沛又派使者来了。”
“小沛的使者?”曹纯问道:“是谁?”
“他前天来过,叫孙乾。”
曹纯看了丁辰一眼,心想报应来的好快,他呵呵冷笑道:“叫进来。”
第九十三章指挥艺术
如今吕布大军即将杀过来,曹纯当然能猜到孙乾的来意。
丁辰前天还说让刘备主动前来相求,曹纯没有相信,没想到一语成谶,这话这么快就实现了。
不多时,就见孙乾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再不复从前的淡定,急问道:“吕布大军即将杀来,在下见贵军正在收拾行囊,却不知为何。”
曹纯淡然笑道:“吕布要杀过来了,我们当然是准备拔营起寨,撤回许都了。”
“你们撤回许都?”孙乾急了。
正因为想到又要共同抗敌了,所以刘备特地派他过来与现有这支曹军沟通,希望能形成犄角之势,互相牵扯吕布军。
可万没想到,这支曹军却要准备跑路了。
曹军能跑,他们主公总不能背着小沛城跑吧?
“你们难道没有接到曹司空命令,让你们抵挡吕布?”孙乾急赤白脸的道。
“接到了。”
曹纯回想起前天,自己手下兄弟死伤过半之时,孙乾那漠不关心的样子,冷笑着道:“可是当初为了救你们,我已经死了那么多兄弟,难道还指望我们剩下的军兵继续替你们送命?
对不起,爷不伺候了。”
“不是,”孙乾焦躁的道:“这可是曹司空的命令,你们敢违抗军令,私自撤军?”
曹纯指着自己的鼻子,沉声道:“记清楚,我叫曹纯,乃是曹司空从弟。”
随即曹纯又指向旁边的丁辰,“他姓丁,乃是曹司空最喜欢的内侄儿,我们两个就做主,带兵撤了,你猜曹司空会把我们怎样?”
“你们……你们怎能弃曹司空之允诺于不顾?这会让天下人耻笑的,你们不能如此……”
面对曹纯的耍横,孙乾已经气的语无伦次了。
诚如曹纯所说,这领兵的将领是曹操的亲眷,就算真的畏战而逃,曹操也未必会拿他们问罪。可是他们小沛城就惨了,将独立暴露在吕布大军之下。
如此还谈什么坐山观虎斗和坐收渔翁之利,吕布大军一到,他们小沛就先完了。
可是曹纯根本就不理会孙乾,本来曹操的密令就是便宜行事,撤退也是便宜行事的一种。
想来即使曹操在这里,也绝不会允许枉费这么多军兵的性命,前去营救刘备吧。
很快的,曹军便拔营起寨,开始向西方撤退,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孙乾在风中凌乱……
孙乾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小沛,将曹纯的话一五一十的报知刘备。
刘备顿时忧心忡忡,据探报,吕布的大军已经从徐州出发了,可是许都方向没见派出来援军,连现有的曹军都撤了,这不是把他晾在这儿了么?
于是刘备赶紧派出使者,去许都面见曹操。
好不容易在两天之后,吕布大军到来之前,使者回来了,带回来曹操的口信,曹操将严厉惩罚违抗军令,临阵脱逃之将领。
并且他会亲率大军前来营救。
此时吕布大军已经离小沛不过五十里,刘备已经不再相信曹操的鬼话,就算曹操真的前来,也来不及了。
既然曹操根本就不想救小沛,那么撤退的曹军,必然是得到了曹操的密令。
鬼特么严惩违抗军令之将,这根本就是演了一个双簧而已,没有人违抗军令,却又惩罚谁?
吕布大军根本没有停歇,立即率军展开攻城。
吕布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不可否认他有极高的军事天赋,这种天赋不止体现在个人武力上,更体现在战场灵敏的嗅觉上。
一个优秀的将领,总能在乱军之中准确发现敌阵的薄弱环节,并派出合适的兵力予以精准打击,这就是指挥的艺术。
吕布就是一个拥有如此高超艺术的人。
他指挥三万军马攻击小沛,小沛城内的守军也有一万余人,但是仅仅坚持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攻破了。
危急关头,刘备仅带领着关羽张飞逃出小沛,至于妻子儿女全都顾不上。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抛妻弃子。
吕布进城后,并没有动刘备的家眷,而是派兵保护起来。
这一点吕布做的比曹操要有人性的多。
紧接着派出斥候,探查那支消灭了陷阵营的曹军消息。
很快斥候便回来报告,那支曹军刚刚进入了离此向西七十里的丰县。
吕布当然不会放过这支已经处在强弩之末的曹军,攻破小沛并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所以也无需休整了,吕布当即下令,立即启程,前去攻击丰县。
那支歼灭他陷阵营的精锐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如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剿灭,待其休整过来,绝对是心腹之患。
……
丁辰跟随这两千军马来到丰县。
这是一个不大的县城,也是高祖刘邦的家乡。
只不过丁辰看着那低矮的城墙就有些发愁,这么个小城,能挡的住吕布的攻击么?
城墙上,曹纯扶着垛口,脸色沉重的对丁辰道:“刚刚斥候来报,吕布两个时辰便攻破了小沛,所谓飞将吕布,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说来,这丰县恐怕也抵挡不住吕布攻击,若守在这里,恐怕凶多吉少。
子文,其实临行前,大哥曾叮嘱过我,让我务必保护你的周全,可是我不能抛下这么多伤兵不管,只保护你一个人。
我思来想去,要不……你带领本部人马先撤吧,你骑上快马西行不过百里便是咱们兖州腹地,吕布决计不敢追那么远。
就让我留下来,为你争取时间。”
“叔父说的这是哪里话。”
丁辰断然道:“难道我是临阵脱逃之人?
咱们既然一起来此,就要一起回去,我也不能抛下军兵不管,更不能让叔父留下来替我阻击。”
“子文,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曹纯有些着急,大声道:“这城池,守是守不住的,若一起西撤,我们带着伤兵,很容易就被吕布军追上,到时所有人都得死。
如此还不如以一半人命,换取另一半人命。
那样至少还能保留下一半人,你必须在生还的那一半人里,而我,必须留下来阻击。”
第九十四章不退
战场是个特殊的环境,有其独立的规则,而且那些规则不能用人文的视角去审视。
在正常的世界里,杀一个人,哪怕能救一百个人,那也是犯罪。
但是在战场上,牺牲一部分兵士,保全另一部分兵士,这是无论个指挥官随时随地都会做出的选择。
奉命撤退的,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一些,奉命阻击的,基本上就是以自己的生命拖住敌人,为袍泽赢取逃命的时间,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曹纯作为曹军主将,现在也做出了选择。
一起撤退是不现实的,现在派人去许都求援也来不及,那么只能选择一部分人留在这里阻击,另一部分人骑马先撤。
看着一脸愕然的丁辰,曹纯大声道:“我是主将,这支军队我说了算,现在我令你赶紧带人后撤。
军队我已经集结,就在下面,选谁跟你一起走,你自己决定。
我只希望你把剩下的虎豹骑带走,他们都是我曹军精锐,回去之后能建立更大功勋,不应该陪我枉死在这里。
这也是我替那帮兄弟们……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下了城墙。
丁辰赶紧跟了下去,就见曹纯站在一个高台上,下面是仅存的那不到两千军兵,其中有四百虎豹骑,一百丹阳兵,剩下的都是夏侯惇当初带来的那一万兵马,此时仅剩下这一千多人。
曹纯站在高台上,朗声道:“将士们,敌军即将来袭,本将决定让一部分人率先撤离,另一部分人固守待援,至于谁人先撤,由丁军师选择。”
底下的军兵鸦雀无声,谁都明白敌军来袭,撤离意味着什么,留下来又意味着什么。
这几乎就是生与死的选择。
于是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丁辰,看这少年郎君能报出谁的名字。
丁辰朗声道:“家有父母者,出列!”
众军兵面面相觑一番,有几十个人犹犹豫豫的向前走了一步。
“家有妻儿者,出列!”丁辰又道。
又有几十人站了出来。
“家中独子者,出列!”
……
“家有妻室而未得子嗣者,出列!”
……
“父子俱在军中者,子出列!”
……
“兄弟同在军中者,弟出列!”
……
随着丁辰不断的报出,陆陆续续大约有半数的人站了出来。
这支军兵是夏侯惇从许都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军兵素质良莠不齐。
只听丁辰又道:“凡出列者,领取马匹,率先撤离,凡未出列者,留下镇守城池。
另外,虎豹骑,丹阳军,全部撤退。”
“将军,你走不走?”有个虎豹骑的军官站出来问曹纯。
又有丹阳军的军士也站出来问丁辰:“将军,你可是随我们一起撤?”
方才丁辰报出各类的时候,虎豹骑和丹阳军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曹纯扫视了一眼自己兄弟,沉声说道:“我不走,也不能走。”
“将军不走,我们也不走!”那虎豹骑军士坚定的说道。
“将军带领我们出生入死,情若兄弟,我们怎能抛下将军独自逃生?”
“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住口!”
曹纯厉声道:“这是军令,难道尔等敢违抗军令不成?”
“就算违抗军令我等也不走,宁愿死在将军刀下,也不愿逃回去苟且偷生。”
曹纯心中一股暖流,语气软化了下来,走过去一个个拍着虎豹骑兄弟的肩膀道:“听话,留下有用之身,你们能建立更大功勋,就算我死在这里,由你们这帮兄弟替我完成遗愿,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说完这些,立即变得神色冷峻,扫视了一眼虎豹骑军士厉声道:“列队!
传我军令,尔等从现在开始,听从丁军师指挥。
退回许都!”
“叔父,我也不退!”丁辰在旁边决绝的道。
少年总有热血的时候,会超脱自己品性,变得勇往直前,不畏生死。
“我们都不退!”这时候丹阳军也高声道。
这种招募的私兵,对主将的依赖更为严重,可以视主将为大半个主公。
方才这帮丹阳军兵问丁辰是否随他们一起走的时候,见丁辰摇了摇头,那时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随主将共存亡。
有个丹阳军兵笑着道:“我们来时五百兄弟,归时仅剩一百,大仇未报,回去怎跟乡亲们交代,所以我们不能退。”
“将军不退,我们也不退!”
“不退!”
“不退!”
“不退!”
……
丹阳军士们以长矛拄地,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齐声高喊。
这声音也带动了边上的虎豹骑加入,“不退!不退……”
渐渐地声势越来越大,场中所有军兵都喊了起来。
甚至方才那些出列的,也都默默退了回去,嘶吼着,表达自己悍不畏死的意志。
看着群情激昂的士兵,曹纯感到气血上涌,还从来没有感觉这帮普通军兵是如此可亲可敬。
他扫视了一眼,又拍了拍边上丁辰的肩膀,感慨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死守这丰县,跟吕布拼了!
若能活着回许都,我请你喝酒,不醉不休。”
在以前曹纯的眼中,丁辰是一个读书的文士,有些小聪明,碰巧立下不少功劳。
可是丁辰今天所表现出来的血性与刚毅果敢,不免令曹纯刮目相看,竟然给他逃生的机会他都不撤,怪不得大哥会对这少年如此欣赏,他这品行的确在曹氏二代子弟中无人能出其右。
这种环境要是换了其余那几个侄儿,恐怕不用提,都要主动偷偷溜号了。
丁辰笑道:“不醉不休,其实吧,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种酿酒之法,酿出的酒纯度比现有之酒高出数倍,普通人只需三碗就倒了。”
“真的假的?”曹纯不相信的看了丁辰一眼,撇着嘴道:“子脩难道没跟你说过我的酒量?连郭祭酒都不敢与我对饮呢。
你小心把牛皮吹破,回去我便试试。”
“那就试试你能不能喝的了三碗。”
生死之前谈起了酒,丁辰顿时感觉到了一丝豪气,怪不得战友情不亚于兄弟情。
毕竟在一起出生入死过,那是一种特殊的人生经历,不经历过,是不会懂的。
这时候突然有军兵来报:“将军,敌军攻过来了。”
“好快!”
曹纯叹了口气,大声道:“准备迎战!”
第九十五章丰县之战(二合一章节)
丁辰跟随曹纯爬上城头,就见远处吕布军排成整齐的方阵,如乌云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而丁辰背后曹军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这帮军兵固然有极大的决心死守城池,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害怕。
事实上,只要是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害怕。
说话间,敌军主力停驻在远处,而突前的几个方阵,总计约五千余人,向城下移动过来。
这丰县城太小,人多了根本施展不开,用五千人攻城就足够了。
若这第一波攻不破城池,为保证锐气,后面的军兵可以轮番前来进攻。
而且对方根本就没有安营扎寨,显然也是因为底气十足,有把握快速攻破城池,也没必要在城外扎营那么麻烦。
很快吕布军马就攻到了城下。
指挥攻城的将领乃是张辽。
虽然张辽新败,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并州军将领之中,论军事指挥才能,张辽并不亚于吕布。
所以吕布虽然气愤,但是依然需要重用张辽。
他们并州人,好像天生就会打仗,捕捉战场上稍瞬即逝的战机,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吕布张辽,正是这里面的佼佼者。
张辽此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要通过这一战,闪电般攻下城池,把自己丢失的颜面找回来。
他指挥弓箭兵在城下攻击垛口上的守军。
虽是从下向上攻击,但是并州军膂力过人,所以劣势并没有那么大,羽箭如飞蝗一般射向城头,只要在垛口中露头的曹军,无不中箭而亡。
活下来的则躲到垛口后面,在密集的箭雨之下抬不起头来。
张辽随即长枪一指,派出突击的军兵,在城墙上架起云梯,军兵如蚂蚁一般的向上攀爬。
守城的曹军不得不从垛口后面现身出来,扔下滚木礌石,把云梯上的军兵砸下去。
但是只要曹军在垛口中一现身,便又不得不面对城下弓箭的攻击。
此时曹纯并没有躲,而是手持佩剑站在城墙上,随时拨打着射来的羽箭,大声嘶吼着:“顶住,给我顶住,只要顶过这一波,他们便不敢再来……”
丁辰站在城墙的另一面。
只不过他没有拨打羽箭的能力,赵云跟魏延一左一右站在身旁替他防御。
主将和军师在这里亲自督战,守城的曹军异常勇敢,冒着被羽箭射中的危险,扔下一块块巨石以及滚木。
云梯上的吕布军,即使不被砸死,也会摔下去摔死。
只不过曹军这样的打法伤亡极大,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已经有半数兵士或死或伤,城头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却也没有时间去清理,只能任由羽箭依然不住的往尸体上扎。
看到此情此景丁辰不禁心中感慨,如非亲眼所见,生活在后世太平年代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这战场的残酷。
这并非是规模多大的战役,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依然有这么多青壮殒命,他们也是哪个母亲的儿子,哪个妻子的丈夫,哪个儿女的父亲,也有人在盼着他们回家。
可是,家人永远等不到他们回家了。
而这样的战役在这个时代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怪不得在桓帝时期,华夏大地上还有五千余万人口,经过黄巾之乱以及三国争霸之后,华夏仅剩下一千六百万人了。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令人崇拜的三国武将的功名,是用数千万颗人头堆起来的。
也许身处这个年代百姓,才能更透彻的理解那句话:“活着本来就是艰难的,可是生活在太平年代的人类,凭什么把生存当作理所当然?”
……
经过曹军如此勇猛的防守,吕布军死伤也不少,但也没有让他们攻上城头。
第一波攻击终于被打退了,城头上活下来的曹军都坐在尸体堆里喘息。
曹纯臂上中了一箭,但是来不及取出箭头,只是一剑砍断了箭杆。
他来到丁辰的身边,看着遍地的尸体,苦笑着道:“现在后悔刚才没有撤退了吧?”
“既然选了,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丁辰坐在尸堆里摇了摇头,如今面对死亡威胁,他脑袋里突然一片空明,原来这就是要死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怕,而是感到惋惜,这一辈子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没有做,心里满满的都是遗憾。
他看向面前那一众丹阳兵,问道:“你们有没有后悔,方才陪我留了下来,没有撤退?”
有个满脸是血的军兵,呲着白牙憨厚的笑道:“将军身份那么高,不也没有撤退?
能跟您死在一起,值了!”
“就是,您都留在这里,我们贱命一条,有什么可后悔的?”
……
此时城下督战的张辽骑在马上,气的暴跳如雷。
他万没想到丰县这么个弹丸之地,守军又是刚刚跟陷阵营与并州军拼过的残兵,还只剩了两千来人,却为何守城守的如此顽强。
想来如非曹军三军用命,上下一心,绝对做不到。
他很想知道,城内的军将到底是谁。
用现有的军兵,守这么个小城能守成现在这个局面,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就算是那些所谓的名将也未必能做到。
只不过此时不是佩服对手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攻破城池,为自己正名。
他长枪一挥,指挥军兵开始第二波进攻。
为了鼓舞士气,他一提战马,冒着城头上飞下来的石头羽箭,亲自杀到城下督战。
如此一来,吕布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士气瞬间提升不少,羽箭射的更猛烈,顺着云梯向上攀爬的军兵爬的更起劲。
而城头上的守军人数越来越少,的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有好几处被吕军突上了城头。
这就好像一座大坝开了个小口一般,如不立即止住,整座大坝很快就会被冲垮。
虽然丁辰以及曹纯亲自带人前去堵住了口子,总算又打退了一波进攻,但是谁都心里清楚,整座城池已经岌岌可危,他们不可能再打退第三波进攻了。
换言之,这片刻的平静,是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了。
落日的余晖照射在城头,照射在尸山血海之中那数百幸存者满是血污的脸上,不知是谁开始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有许多会唱的军兵开始跟着唱。
残阳如血,歌声悠扬婉转,苍凉悲壮。
也许临死之前想起心上的美人,能让人心情好一些吧。
突然有人指着西方高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残阳之下,地平线上,有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军兵向这边快速移动过来。
有人欣喜的道:“是咱们的援兵么?”
“从那个方向来,应当是吧。”
“我刚才还在求神保佑,没想到神灵果然应验了。”
“胡扯什么,这定然是曹司空放心不下咱们将军,所以才派来的援兵相救,哪是什么神明显灵。”
这些曹军想象不到的是,并非曹操派兵前来相救,而是曹操亲率五万大军,心急火燎的赶来。
……
丰县城下,张辽正想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突然有吕布亲兵骑马过来传令道:“文远将军,西面出现曹军,据斥候来报,乃是曹操亲自引军前来。
吕使君令将军前去阻击曹军,攻城由魏续将军负责。”
张辽听了心中一阵失望,这城池他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仅需一击便能攻破,吕布却换成了魏续来攻,这不是摆明了照顾大舅子么?
值得一说的是,史上根本没有貂蝉这个人,吕布的夫人乃是魏续的妹妹。
故而魏续虽本领一般,却深受吕布信任。
当初就算是陷阵营,战时由高顺统领,而平常则交给魏续来管。
张辽虽然心中不满,但是却也不敢违抗吕布的命令,他面无表情道:“前去告诉吕使君,为我调拨一千骑兵,由我来击溃曹军。”
那亲兵领命,立即跑了回去。
不多时,就见高顺率领一千骑兵过来。
张辽对高顺道:“前番你我二人全军覆没,不免为世人所笑,亦为奉先所轻视,今日我欲用这一千骑兵冲击曹军,斩曹操与马下,你可敢随我同去?”
“有何不敢?”
高顺带领的陷阵营全部被歼灭,也早已憋屈坏了,正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的。
两人心意相通,都有相同的目的,于是不约而同,带领一千骑兵,绕过丰县城池,向西方来的曹军冲了过去。
待到近前,看到了曹军战旗,他二将毫不犹豫,率领一千骑兵径直冲入曹阵。
由于曹军前哨以步兵居多,想来也没有想到吕布军会有这么虎的将领,带着这么点人就敢冲锋,一时间稍稍有些慌乱,所以张辽高顺冲击的非常顺利,如同一把匕首,直直的插了进去。
眼见离曹军帅旗越来越近,张辽高顺二将心中大喜,若是能诛杀曹操,那可就毕其功于一役了。
突然对面冲过来一员黑塔一般的战将,手中挥舞着大刀在军中大声吼道:“许褚在此,休得猖狂!”
声音如炸雷一般。
这许褚乃谯郡谯县人,其容貌雄毅,勇力绝人,早年聚亲朋数千共同抵御贼寇,前些时日率众归顺了曹操。
因此人乃是曹操同县的老乡,且为人质朴,被曹操称为“吾之樊哙”,成为曹操的宿卫。
此时见张辽显然奔曹操而来,许褚主动迎击,抵住了张辽。
同时于禁乐进也冲了过来帮忙。
曹操可不比孙权,孙权手下多是水军将领,不善马战,而曹军阵中勇猛之将太多了,光是许褚的武力就不在张辽之下,又怎能让张辽冲过去?
许褚于禁乐进三将合击张辽高顺,很快便把高张二将杀得连连后退。
高张二将冲击敌阵靠的是一口气,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许褚等将拦住之后,这口气便泄了,仅仅一千人马,被围在数万曹军之中,瞬间便被蚕食的差不多。
张辽高顺见势不妙,赶忙带着军兵后撤。
可是等他俩杀开一条血路,终于冲出曹阵的时候,身边一千军兵仅剩下十来骑还跟着。
两人只能臊眉耷眼的回去见吕布。
此时战旗之下,曹操骑在马上,手指前方的丰县,沉声命令道:“火速行军,子文定然在城内,切不可让吕布攻破那城池。”
张辽前来阻击,只是个小插曲,曹操一声令下,军队疾行,向丰县而去。
等到了丰县城下才发现,攻城的吕布军已经撤了。
吕布本想着让张辽拦住曹军,然后集中兵力赶紧攻下丰县。
可没想到张辽没有拦住曹军,丰县也不是一眨眼就能拿下的,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吕布审时度势,决定率领军队暂时退回小沛,择机再与曹军决战。
同时吕布传令,让已经投靠于他的泰山军首领臧霸,率军前来相助。
……
曹氏大军驻扎在城外,曹操带领众将进城,一见到前来迎接的丁辰,便满脸严肃的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丁辰不知所以,走到近前,曹操皱着眉头小声道:“临行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这孩子怎的不听话,以至于身涉险地。
若是你有什么闪失,我如何跟你姑母交代?”
丁辰笑道:“侄儿相信姑丈一定会派人前来相救的,侄儿没想到的是,竟是姑丈亲自前来。”
“吕布都来了,我派别人前来,能擒得住那头恶虎?”
曹操也并非真的生丁辰的气,只是气恼丁辰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他相信,以丁辰的能力绝对不至于不至于连跑都跑不掉,如今丁辰被围困在这城池里,一定是自愿的。
好在也是有惊无险,“我既然来了,就要彻底消灭吕布之患,扫平徐州。”
他随即脸色变得沉重:“你夏侯叔父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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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阻击敌军(又是二合一章节)
“姑丈,请随我来。”
听闻曹操要去见夏侯惇,丁辰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迟疑道:“只不过……夏侯叔父左目已盲,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
其实夏侯惇只是眼睛受伤,行动并没有什么障碍,但是自从来到丰县之后,一直闭门不出。
而且当时有撤退的机会,夏侯惇也没有选择独自逃走。
曹操边走边叹息道:“元让虽是武将,但极注重外表,此番盲了一目,恐怕是心里承受不了吧。
想来这也是命数使然。
幸亏那夜你及时示警,连夜带人前来救援,要不然你夏侯叔父恐有性命之忧了。”
曹操想起来就有些后怕,连虎豹骑都拼掉了大半方才击退张辽高顺,若非当时丁辰料敌先机,预感到夏侯惇必败,恐怕夏侯惇一条老命早就交代到这里了。
更令曹操感到吃惊的是,派出夏侯惇前来援助刘备,是他跟荀彧郭嘉等一众谋士商议过的,派出的人数当时也没有人反对,但是丁辰却准确的预料到夏侯惇军马非吕布军对手。
这岂不是说,这内侄儿的判断还要在郭嘉荀彧等一众谋士之上?
其实郭嘉荀彧等人再是深通谋略,但终究是人,总有遗漏的时候,丁辰却纯属开挂,自然没法比。
站在曹操的立场上,却足以令他感到震惊,亲眷子弟之中能出这样的惊才绝艳的人才,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只出了这么一个,其他子弟与之相比,简直就成土鸡瓦狗了。
两人一路前行,路上遇到了夏侯渊,得知他们是去看望夏侯惇之后,也跟在了后面。
三人来到一栋宅院门前,厅堂的门紧闭着,夏侯兰捧着一个放有饭菜的托盘站在门前廊檐下,轻声道:“将军,您多少吃点儿吧,都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
曹操见这情形勃然大怒,大踏步走上前,抬脚就把门踹开,冲里面厉声怒喝道:“长本事了是吧?不过伤了一目而已,你难道要自己饿死不成?”
说着便冲了进去。
夏侯惇听到这声音,吓得一哆嗦,若说天底下他最怕的人,除了父亲之外,就是这位大哥了。
他坐在地下垂着头,颤声道:“兄长,我……我屡战屡败,且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无法再为兄长建功立业,这无用之身,留来何用?还不如早些死了来的干净。”
“放屁!”
曹操身份尊贵,但是见兄弟颓废成这样,难得爆了粗口,用力抓着兄弟的肩膀,咬着牙大声道:“你手脚俱在,依然能骑能射,怎么就成为废人了?
像你这般萎靡不振,寻死觅活,怎对得起父母生养之恩?
至于战败,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一次两次又有什么打紧,终归到最后赢的是咱们就可以。”
“大哥……我……”
夏侯惇感觉鼻子发酸,一把抱住了曹操的大腿,右面眼睛流出热泪,左面眼睛用麻布包着,但是很快被血水浸透了。
曹操扶住兄弟的后背,动情的轻声道:“别哭,你也是个将军,当着小辈的面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好好养伤,等你痊愈之后,咱们兄弟还要继续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呢。
天下尚未平定,你怎能偷偷在这里躲懒?”
在所有亲眷将领之中,曹仁与夏侯惇是最受曹操信任的兄弟,可谓曹操的左膀右臂,所以即使夏侯惇又一次全军覆没,曹操也并没有想要怪他的意思。
对曹操来说,只要兄弟能振作起来,死了区区一万军兵又算得了什么?
曹操冲着外面夏侯兰招了招手,夏侯兰赶忙把饭食端了过来,曹操手指敲了敲桌面,命令道:“吃饭!”
夏侯惇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好好在这里养伤,且看我如何剿灭吕布,为你报这一箭之仇。”
说完,曹操带领丁辰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夏侯渊。
他们两个虽然只是从兄弟,但是跟随大哥征战的夏侯兄弟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两人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夏侯家族。
夏侯惇放下碗筷,叹口气道:“为兄实在没用,这不到半年工夫,已经接连两次全军覆没,如今连眼睛都丢掉了一只……哎!”
夏侯渊安慰道:“谁还没吃过败仗,大哥刚才不是说了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不用介怀。”
“话虽如此,但他人岂会这般想?说不定心里如何嘲笑。”
夏侯惇摇摇头道:“你我兄弟肩负复兴家族之重任,如今我却总打败仗,又有何面目立于子孝子廉等人面前?”
曹氏亲眷将领之中,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曹家诸将与夏侯家诸将难免会互相攀比。
都是武将,比的自然是战功。
可是夏侯惇作为夏侯兄弟之首,却接连吃败仗,连累的是整个家族在曹氏诸将面前抬不起头来。
夏侯渊沉声道:“这次大哥亲征吕布,势必要彻底拿下徐州,可是吕布骁勇,手下兵多将广,且有泰山军相助,这场仗恐怕并不好打。
兄长放心,我一定奋勇杀敌,争取多立战功,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咱们,辱没了夏侯氏门第。”
“有劳贤弟!”
夏侯惇点了点头道:“另外,这次为兄得以活命,又是多亏子文前来相救,这个孩子近来已经接连救了我两次,我们夏侯家不能有恩不报。
在我养伤的这段日子,你要替我像亲侄儿般照料他。
战场上刀枪无眼,他又是一文弱书生,你最好能把他带在身边,如此才能保护他的周全。”
“是,兄长,我记下了,”夏侯渊认真道。
……
此时曹氏大军已经入城,城墙虽矮,但总比扎下的营寨坚固。
而七十里开外的小沛,吕布也率军进驻。
丰县与沛县不过是相距七十里的两个小县城,但此时却成了曹吕双方各自的大本营。
丰县县衙廨舍内,曹操召集众文武议事。
丁辰自然也在这文武之列,只不过他现在无法弄明白,自己是属于文臣还是武将,想来都沾边吧。
曹操端坐正中,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如今吕布率军驻守小沛,那并州军以骁勇天下闻名,那吕布又有飞将之称,其实力不可小觑。”
他顿了一顿,又道:“据斥候来报,泰山军首领臧霸,准备率军前来驰援吕布,诸位有何计策教我?”
所谓泰山军,乃是泰山郡内群寇组成的一支特殊的军队。
泰山地势崎岖,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身材高大,先天有克服艰难环境的能力,也是出精兵的地方。
他们以豪族臧霸为首,后又招揽了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诸将,聚起数万之众,既反抗官府,又抄掠百姓,成为当地的地头蛇。
如今他们已经听从吕布号令。
这时候荀攸在旁边首先道:“并州军确为天下骁骑,再加上那吕布不止骁勇,而且临战经验丰富,捕捉战机能力极强,主公非以优势兵力,不能确保取胜。
如今泰山军又前来袭扰,为避免腹背受敌,主公唯有分而击之。
即派出一员上将,分出少量兵马,前去阻击泰山军。
主公率领主力,尽快击溃吕布,然后再调转枪头,扫平泰山贼寇。”
曹操听着微微点头,这似乎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
他当初在没少在吕布手下吃亏,当初被吕布窃取了兖州,差点逼他去投降袁绍。
后来好不容易鏖战了一年,才把吕布击败,重新夺回兖州,所以他对吕布的军事能力十分清楚。
用五万大军对吕布三万,他有把握取胜,可是再有泰山军前来助战,那就不好说谁输谁赢了。
所以用少量军队阻拦住泰山军,集中优势兵力先歼灭吕布军,然后再去打泰山军,正是最好的选择。
见无人再有其他建议,曹操扫视众将一眼道:“不知谁愿意去阻击泰山贼寇?”
“末将愿往!”曹洪率先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夏侯渊也赶忙站起来道:“末将愿往!”
曹洪道:“大哥,是我先说的,我仅率五千人马前去,驻守邹县,便可拦住泰山军。”
夏侯渊急于立功,赶忙道:“大哥,我仅率本部两千军马就足够。”
“妙才,你莫要胡闹。”
“谁胡闹了?”
此时曹氏诸将的头牌曹仁正驻守许都,夏侯氏的头牌夏侯惇身负重伤,目前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也只有曹洪和夏侯渊了。
此时两人都要去,竟然当面争执了起来。
曹洪针锋相对道:“我也仅率两千军马前去,必能拦住泰山军。”
此时曹军要保证正面战场对吕布的压力,所以去往阻击援军,自然抽调的人越少越好。
夏侯渊咬了咬牙,刚想喊出仅率一千人马前去,但是曹操赶忙冲他使个眼色制止。
曹操打圆场道:“是妙才先提出的用两千人马阻击,就让妙才去吧。”
如今夏侯氏的确气弱了些,为了保持兄弟之间的平衡,曹操不免要对夏侯兄弟偏袒一点。
他看向夏侯渊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
夏侯渊想起兄长说的话,于是说道:“让子文随我同去。”
曹操想了想道:“也好,就让子文给你做个军师。
记住,你此去邹县,必然要面对数倍于己之敌,且不可逞匹夫之勇,与泰山军硬拼。
宜且战且走,缠住泰山军即可。
以十日为限,只需拦击泰山军十日,我便与你请功。”
“诺!”夏侯渊躬身道。
这军事会议算是结束了。
丁辰已经知道自己要跟随夏侯渊前去阻击,并没有其他什么想法,总归不用再押运粮草了,彻底成了军师。
随即他招来牛金赵云魏延陈到四将,以及仅剩的百十个丹阳兵准备出发。
这时候曹操又把他叫了过去叮嘱一番,不过就是不可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要用心计去打仗,不能拼蛮力云云。
军情紧急,夏侯渊经过短暂的整顿,在中午时分率军出发。
丁辰也随即跟着,他们的目标是去扼守住泰山军的必经之路——邹县。
泰山,后世的丁辰自然去爬过,道路极其通畅。
可是在这个时代的泰山地区,却是山高路远,崎岖难行。
行军路上,两千军兵逶迤而行,丁辰骑在马上,问旁边的夏侯渊道:“不知叔父准备怎么阻击泰山军?”
夏侯渊自忖也是久经战阵之将,想了想道:“还能怎么阻击?当然是进驻邹县,严防死守。
若泰山军敢绕过邹县,则主动出击,从后方袭扰,牵扯住敌军。”
丁辰道:“咱们的军兵远少于泰山军,若对方出部分人马与咱们纠缠,余者继续增援吕布该怎么办?”
夏侯渊愣住,他本来就是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将领,阻击当然是要扼守住咽喉,严防死守啊。
倒从来没有考虑过,万一敌军不跟你打,绕路过去该怎么办。
其实这也就是曹操派丁辰前来的原因之一,以两千军马对阵十倍于己的敌人,自然要用脑子打,而不是硬拼蛮力。
丁辰道:“无论泰山军如何绕路,他们的粮道总在后方,只要能把他们粮道断了,泰山军将不战自退。”
“你说如何断法?”夏侯渊问。
丁辰道:“咱们不如兵分两路,叔父率领本部军马正面拦击,由我带领百十精锐骑兵,化整为零,专烧泰山军粮草。
无论敌军如何勇猛,只要粮草运送不过去,他们便没有任何战斗力。”
“你想单独前去?不行,”夏侯渊断然否决道。
他带丁辰过来,本是遵从兄长的意愿,好好照料这个侄儿的,哪能让丁辰单独去冒险?
见夏侯渊竟然不同意,丁辰继续劝道:“夏侯叔父,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能完成任务,烧粮草本来就用不了多少人。”
“我不是说你烧不成,我是说你前去太危险,”夏侯渊道:“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如何跟你姑丈交代?”
“可是……”
“别可是了,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行,”夏侯渊竟是蛮不讲理。
丁辰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跟街亭之战一样么,驻守在易守难攻之地,以为万无一失。
没想到被包围之后,却成了瓮中捉鳖。
他假意应允,一路前行,在到达邹县的前夜,带着手下溜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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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月山劫
丁辰当然不想落得个被动的下场,这位夏侯叔父但凡机灵一点儿,也不至于中了法正之计,殒命定军山了。
他跟随夏侯渊的队伍前行几十里,到了晚间,趁宿营的时候便留书一封,带着手下那一票人溜号了。
第二天天亮时,夏侯渊才知道自己的军师不见了,只见信中写道,其将率领部众前去烧毁泰山贼寇军粮。
夏侯渊见了这信当即后悔不迭,他本来想带着丁辰在身边能妥善照料,哪成想那小子竟然偷跑了。
对方仅仅带了一百来人就要去烧粮,那不是很危险?
夏侯渊心中懊恼不已,既悔自己昨晚上没有好好看住人,又气那小子不安生,异想天开。
关键丁辰是跟着他出来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甭说曹操饶不了他,就算夏侯惇也不可能放过他。
夏侯渊当即派出亲兵四处找寻,同时也不能耽误了正事,于是他自己按照原计划率领两千军兵进驻邹县。
……
话说丁辰带领手下离开大部队之后,下令将所有旗帜扔掉旗帜,向泰山郡进发。
就这么点人马,进入泰山郡境内行事,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行事。
好在泰山郡山高林密,地势险要,盗匪多如牛毛,他们扔掉旗帜之后,与普通盗匪也没什么区别。
“叔至,你去找两个熟悉环境的向导过来,”歇息的工夫,丁辰坐在林边一块大石头上吩咐道。
陈到领命而去,不过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领着一个少年军兵道:“将军,不用找向导了,这小子叫于七,他舅舅家就在这里,他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沟沟坎坎的比当地人都熟悉。”
丁辰看向那叫于七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黑红的脸膛,显得很壮实。
自从在丰县,这帮丹阳军追随丁辰誓死不退之后,丁辰对这帮军兵感觉亲切了很多。
毕竟这都是一帮把命交给过他的青壮。
“来,坐,”丁辰拍了拍石头旁边。
于七却是不敢过去,挠着脑袋憨厚的笑道:“将军有什么事尽管问便是,小的舅舅是个郎中,平常带小的到处采药,所以别的不敢吹,这泰山郡的大部分山峰与深谷,小的都走过。”
“嗯,那你说说看,这泰山郡的贼寇,你知道多少?”
“要说贼寇,那就太多了,”于七叹息道:“就算臧霸那些人也算是贼寇啊。
只不过他们成了气候,据守开阳县,倒成了诸侯。
那些小股贼寇,号称有三十六家,这还是有名号的,至于那没有名号的,大大小小不下百家。”
丁辰皱了皱眉头道:“这泰山郡一共才多大,竟然有上百家匪寇,百姓日子还能过么?”
“匪寇四处劫掠,百姓自然民不聊生啊。”
于七指着前面道:“就说那座山吧,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名叫白虎山,山沟里有座白虎洞,那里就驻扎着一个白虎大王,手下有一百多号匪徒。
据说手段尤其残忍,所过之处必然青壮杀光,粮食抢光、女人抢光。
所以这白虎大王在附近,有止婴儿夜啼之效。”
“等等!为什么叫白虎山?”丁辰好奇的问道。
“大概是因为寸草不生,形状如白虎之故,”于七道。
丁辰点了点头,觉得非常合理。
他扔掉手中一块石头,狠狠地道:“咱们既然来到泰山郡,就替当地百姓做些好事,先拿这白虎大王开刀。”
“主公要准备剿匪?”旁边魏延忍不住的问。
事实上一帮军将都不明白丁辰带他们出来干嘛,只有赵云隐隐约约能猜到,主公多半是准备断泰山军粮道。
“不是剿匪,我们要化身为流匪,”丁辰扫了众将一眼,认真的道:“从现在开始,我便是白虎大王,你们依次是牛大、赵二、魏三、陈四。”
陈到不服气道:“主公这是按岁数排的吧,为什么不是魏三、赵四?”
“我这是按武力排的,”丁辰煞有介事的说道。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队伍变成二人转团体。
“可是牛大呢……”
“牛大是按岁数排的,”丁辰道。
陈到:“……”
这特么还有没有准谱儿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军兵指着远处的天空道:“快看,那里是着火了么?”
丁辰循着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浓烟滚滚的冲向天空,显然是有什么东西着了。
“派人过去看看,”丁辰吩咐道。
……
在白虎山东麓有座四五百口人的村落,名叫月山村。
此前由于村中里正颇有威望,积极组织乡勇保护村落,所以月山村人虽然日子过得艰苦,在这乱世之中倒也勉强活了下来。
可是现在,村中所有茅草屋都已经被点燃,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但是却没人救火,眼看就会烧成一片瓦砾。
村东一块用于晒粮的空场之上,村民们全都被赶到了这里,他们大都低着头显得惴惴不安,偷偷看着围在他们周边的一众山匪。
今日早些时候,当地匪寇之中最大的一支——白虎山匪,突然洗劫了村落。
乡勇虽然极力反抗,但是毕竟比不过白虎山匪的人多势众,最终乡勇大半被杀,剩下的老弱妇孺全都被赶到了这里。
此时在场地中间一座高台上,斜躺着一个胖大的汉子,赤着上身,露出满身的肥肉。
这便是那所谓的白虎大王——管丑。
他的弟弟乃是黄巾军猛将管亥,只不过黄巾军战败之后,他带领百十余部逃到这山脉纵横的泰山郡落草为寇。
没想到落草之后,在这白虎山一带烧杀抢掠,日子过得比以前更滋润了。
当然他们此前抢的都是自我防护比较弱的村子。
像月山村这种乡勇比较强悍的村落,如非现在实在没地方抢了,他们也不至于前来犯险。
就算他们早有准备,但是依然付出三十多兄弟被杀的代价,这才把月山村给攻破了。
“都给老子押上来!”
管丑恶狠狠的命令,几十个手持刀枪的喽啰,推搡着十来个五花大绑且浑身是伤的青壮过来,这都是月山村被擒的乡勇。
“知道杀我兄弟是什么代价么?”
管丑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只有死!”
说着手一挥,乡勇身后的喽啰手起刀落,顿时人头滚滚,鲜血喷溅而出。
后面的百姓顿时发出一阵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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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白虎大王
令管丑名扬于周边方圆百里的是,他不仅长得丑,而且手段尤其残忍。
他洗劫村落不止抢钱抢粮抢女人,还会把反抗过他的人全部杀光,以此来彰显他白虎大王的赫赫凶名。
这月山村乡勇抵抗尤其强烈,杀了白虎山三十多个弟兄,管丑觉得即使把乡勇全部处决,也难消心头之恨。
眼见青壮后生被杀,月山村的乡亲们全都吓得尖叫着哭泣起来。
虽然仅剩下一帮老弱妇孺,面对山匪明晃晃的刀枪,大家依然涌动着向前。
“儿啊,你们为什么杀我儿子?”
最前面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撕心离肺的嘶吼着,不管不顾的向前冲。
那被砍掉头颅的青年中,正有她的儿子。
作为一个母亲,亲眼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被砍头,自然不会再爱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她还没有冲过去,旁边便有个山匪一枪捅在老妇人的腹部。
老妇人当即中枪趴倒在地,但是一时还没有死透,手指紧紧抠地,匍匐向前,慢慢爬向儿子的尸体。
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大概想爬到儿子尸体旁边,握住儿子的手。
可是随即那山匪却冷笑着,在老妇人后背上又捅了一枪,老妇人立时瞪着眼睛气绝而亡。
她伸手向前,最终也没有摸到儿子的尸体。
那一众山匪却是看的哈哈大笑,似乎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与此同时,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口中哭喊着哥哥,也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但是被一个干瘦的山匪一刀砍掉了脑袋。
小小的无头身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旁边有山匪挑着大拇指赞扬道:“二当家,好刀法。”
那尖嘴猴腮的二头领把刀上的血迹在男童尸体上蹭了蹭,扛在肩上洋洋得意的大声道:“谁还想死,就把脑袋伸过来,试试二爷的鬼头刀锋利不锋利。”
山匪们接连杀了这么多人,顿时把百姓们给镇住了,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再没人敢向前冲。
这个时候,百姓中间有个老者,拄着拐棍对管丑痛心疾首的大声道:“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平常奉公守法,与世无争。
你们这帮人,把粮食抢走便抢走吧,却无端杀人作甚?”
管丑没有搭理那老者,二寨主却在旁边冷笑道:“你们粮食拿出来的太晚了,耽误了我们工夫。
再说,我们死的那帮弟兄,算谁的?”
“你们来抢我们东西,还不准我们反抗了?”那老者便是这月山村的里正,拐棍拄地怒道。
反正如今粮食被抢走,青壮被杀,连房屋都被烧成了瓦砾,他们仅剩这帮老弱妇孺也活不下去。
所以岳里正倒也不怕死了。
“谁说不准你们反抗?只不过反抗是有代价的,这便是代价。”
管丑扬了扬拳头,轻蔑的道:“这年月,谁的拳头硬,谁便有理。
若是你们拳头够硬,老子跪下来管你叫父亲都行,可惜你们没这本事。”
他扫视了一眼剩下的兄弟,冷声道:“弟兄们,干完最后一件事,该撤了。”
此时空场地上放了几十个口袋,每个口袋里装着多少不等的粮食,这便是从百姓家中搜出来的,也是这帮山匪们洗劫村落的主要目的。
只不过管丑的话语里,山匪们还剩一件事,那就是抢女人。
其实这个年代流匪洗劫村落,抢到的钱并不多,主要是抢粮,其次就是抢女人。
劫掠往往伴随着奸、淫,这也是流匪首领们犒赏手下的主要手段,用这个方法提升士气屡试不爽。
此时山匪们都兴奋了起来,眼睛冒着绿光扫向百姓人群中那些颇有姿色的年轻少女。
其中有一个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高挑,容貌姣好,身上的衣服没有补丁,皮肤也很细腻,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她站在人群中很是出众,所有山匪都盯上了她。
像这种姿色的姑娘,照理是要送给大王享用的。
当然大王玩腻了之后,也会赏给他们尝尝鲜。
管丑一声令下,手持刀枪的山匪们冲进百姓人群,顾不得百姓们尖叫与反抗,抗起年轻的女人就走。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哭喊声震天。
只是村里的青壮年都已经被杀了,只剩下一帮老弱妇孺,如何抢得过手持刀枪的山匪?
有人不满自己的妻子女儿被抢,欲上前撕扯,无不被砍翻在地。
“莺莺啊,莺莺,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
那叫莺莺的少女最引人瞩目,涌到她身边的山匪也最多,足有四个人将她围住,拽着就往外走。
她的父亲在后面紧紧拉住女儿的胳膊,可是被其中一个山匪一脚踹翻在地下。
很快的,以莺莺为首的十几个年轻女子被拽了出来。
女人固然好,但也要吃粮食,所以他们也不能抢太多的女人回去。
管丑眼睛像钩子一样看着眼前皮肤白皙莺莺。
少女身材高挑,腰肢纤细,胸前鼓腾腾的十分饱满,显然发育的很好。
管丑不禁咽了一下口水,感到嗓子有些发干。
他自从进驻白虎山以来,还没抢到过姿色如此出众的姑娘呢,一时间他丹田热气升腾,蠢蠢欲动,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莺莺以及那些被拖出来的女子,大概也知道再反抗也无用,摆在她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顺从。
所以一个个低垂着头,双眼无神,心里极度慌张。
而那些乡亲们也已经绝望,知道自己家的女儿被抢去,多半也是被凌辱至死的命运,可是他们也没有能力阻止,只能泪眼汪汪的看上女儿最后一眼。
“大王,不好了。”
这时候,有喽啰突然慌慌张张的跑到管丑身边道:“又有一伙人前来抢东西了,还杀了我们一个弟兄。”
“是何人如此大胆?”管丑勃然大怒道:“对方有多少人,可报出名号?”
“看样子有百十号人吧,”那喽啰神色古怪的道:“他们说,他们首领是白虎大王。”
“啥玩意儿?”
管丑气笑了,“还有人敢冒充老子?
老三,你带人去把他们脑袋给摘下来。”
第九十九章大王归位
管丑派出了他白虎山的三头领,带领五十多个流匪,拿着兵器急匆匆而去。
流匪也是爱惜自己名号的。
一般情况下只要报出名号,就能让他人知道这到底是哪一伙人,实力怎么样。
要是对方名声在外,实力太强,干脆就不要招惹,主动认输便是。
他白虎大王虽然在泰山郡群寇之中排不上号,但是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至少还算有些面子。
管丑没想到,竟然有人胆敢冒充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对三头领以及手下这帮兄弟极有信心,要知道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毕竟是以当初的黄巾军为班底,至少也是上阵打过仗的,跟普通流匪相比,自然存在极大的优势。
所以他们击溃人数远多于自己的月山乡勇,仅仅死伤了三十个人而已。
派五十个人去处理冒名顶替他们的流匪,应当难度也不大。
此时管丑满脑袋都想的是,回去之后该如何折腾眼前这个美貌的少女。
做压寨夫人是必然的,那脸蛋儿一掐就要出水的样子,那身段儿,那胸脯儿,可是舍不得跟兄弟们分享。
“通知老三,杀光那些狂妄之徒之后自行回山,咱们先撤,”管丑急不可耐的命令道。
山匪们开始收拾抢来的粮食。
百姓们知道要跟女儿诀别了,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急匆匆跑回来几个山匪,气喘吁吁道:“大王,不好了,三寨主让人给杀了。”
“什么?”管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兄弟们呢?”
“都死了,只逃回来我们几个,”山匪苦着脸,惊魂未定道。
管丑脑袋“嗡”了一声,心里大概知道碰上硬茬子了,大声令道:“老二,你去。”
“诺!”
那尖嘴猴赛的二头领扛着大砍刀,带上人刚要准备出发,就听耳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声音。
很快的就见一队军兵开了过来。
虽然对方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居然以骑兵居多,而且个个衣甲整齐,看上去极有气势。
骑兵之中,众星捧月般的拱卫着一个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的少年。
这画风有点莫名的奇怪。
看着这帮不速之客,山匪们都想不明白,同样是做匪的,为什么对方却如此有型,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搞来这么整齐的衣甲。
“你们是哪儿的?竟然冒充我白虎山,”二头领用还沾着血的大砍刀一指对面那少年。
没有人搭理他,而是从对方阵中突然冲出一匹白马,马上之人银盔银甲,手持亮银枪闪电般的从二头领身边掠过,很快又折返回去。
就见二头领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鲜血却从他指缝中渗出来。
二头领喉头发出一阵嗬嗬的声音,当啷一声大砍刀掉到地下,他的身躯也噗通倒地,瞪眼而死。
赵云是侠肝义胆之人,看到现场有这么多百姓的尸体,早已气的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这帮山匪全部杀之而后快。
众山匪吓的心里打个突儿,根本没见这白马青年如何出手,二头领便死于非命了,这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大家不知所措,怔怔的看着管丑。
管丑嘴角抽了几下,突然跪地对那丁辰高声道:“恭迎白虎大王归位!”
众山匪:“……”
大家沉默了一下,也赶紧扔掉手中兵器,跪地高喊道:“恭迎白虎大王归位!”
既然实力与对方相差那么多,当然要投降保命。
至于对方愿意叫白虎大王,那是自己的荣幸,承认要紧。
此时丁辰已经知道自己这假李鬼碰上真李逵了。
可是这真正的白虎大王竟然如此血腥残忍,不止杀了这么多人,还烧光了村民的房屋,这是摆明了要把这一村的百姓赶尽杀绝。
“我是白虎大王,你是谁?”丁辰语气冰冷,看向跪在面前的这罪魁祸首。
“我……我是替大王把守山寨的。”
管丑已经没有方才的凶恶,跪在地下哈巴狗一样的道:“您看,我们这次抢了这么多粮食,还有那小美人,都是大王的。
此外我在山寨还存有不少粮食和美人儿,只要大王饶命,那些也都是大王的。”
丁辰想了想道:“那好,本大王要回山寨了,带路。”
“得嘞!”
管丑态度倒是转变的极快,眼见这少年是猛龙过江,他迅速由凶狠残暴的白虎大王,进入了狗腿子的角色,大声张罗道:“把粮食带上,女人绑上,大王要回洞府了。”
“等等!”丁辰道:“把所有百姓都带上。”
“所有百姓?”
管丑闻言倒是一愣,带上美女能回去享乐,带上这么一帮老弱妇孺干嘛?瞎浪费粮食。
可是管丑看到那少年面沉似水,一双眼睛能直透人心一般,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再也不敢多问。
于是指挥手下山匪们驱赶着所有百姓一起走。
百姓们虽然千般不愿,但是已经被杀怕了,而且村子里所有房屋都已经烧成一片断壁残垣,显然也是无家可归。
眼见来了一群更为凶恶的匪徒,他们也只能浑浑噩噩的任由摆布,被驱赶着扶老携幼,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子。
由于大多数人腿脚不便,道路又崎岖难行,大家行走速度极慢。
一直走到日头西沉,管丑才带着丁辰来到一道山体的劈缝前面。
“到了,这就是白虎洞,”管丑笑呵呵的说着。
只见那劈缝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过,而且位置很隐秘,如非走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
管丑率先进入劈缝,赵云魏延等随后跟着,丁辰夹在中间。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是个极大的天然内部空间,似乎整座山体都是空的。
洞内点着火把,倒也不黑暗,而且应当还有其他通风之所,所以并不觉得气闷,不凉不热,竟然是一处洞天福地。
居中是一个高台,上面铺着一张兽皮,显然是为大王准备的。
而四周石壁上又有大大小小的小洞穴,可以用来居住可储存东西。
此时百姓们,尤其少女们,骤然被赶入了这匪窟,全都惴惴不安的陷入了绝望之中。
管丑笑呵呵的在旁边献媚道:“大王,请随我前去,清点您的东西。”
第一百章管丑献宝
丁辰跟随管丑前行,赵云陈到两大保镖一左一右手持火把在前面照路,丁辰觉得自己已经享受到了刘备的待遇。
当然刘备前半生太坎坷,四次抛妻弃子,八次投靠他人,次数比吕布还多,所以并不值得丁辰羡慕。
越往前走,丁辰越是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不知道是谁率先发现的这里,这简直就是一座山腹内的巨型宅院。
如果说初进来的那个巨大的石洞算是厅堂,那旁边星罗棋布的小石洞便是耳房,而且每个耳房上都装着厚重铁门。
看来以前就有人在这里住过,要不然以管丑的实力,手下连盔甲都没有,绝对不至于奢侈到用铁做门的程度。
管丑笑呵呵的打开其中一座铁门,只见里面有七八口大木箱,每个木箱里装的都是铜钱,大约有几万钱吧。
这对普通人算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丁辰这等炼铜达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而已。
看着少年满不在乎的表情,管丑心中忐忑不安的道:“大王,请随我来,这边还有。”
管丑已经看出来,这少年率领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所以他把所有的家当全都献出来,能换自己一条小命就很不错了。
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随即他带着丁辰前去打开了旁边一座铁门,只见里面堆满了不少布袋,粮食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些都是我替大王存下的粮草,”管丑介绍。
丁辰点了点头,一个山匪团伙竟然存有这么多粮食,不知劫掠了多少百姓。
他不动声色的跟随管丑来到第三座铁门,随着“咣当”一声铁门被打开,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尖叫声。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这座石洞角落的茅草上斜躺着十几个年轻女子,她们大都蓬头垢面,赤身露体,确切地说,身上根本就没有衣服。
显然这都是一帮被山匪抢来饱受蹂躏的可怜女人。
见这么多陌生男人进来,她们除了少数几个还知道蜷缩起来掩藏一下之外,大部分人都眼神呆滞,一动也不动,大概已经麻木了。
管丑不好意的道:“这些女人都已经脏了,大王未必看得上眼,我看新抢来的那个就很水灵。”
“嗯!”丁辰鼻孔出气,面无表情的道:“还有什么好东西,一块儿拿出来。”
“没……没了……”见丁辰脸上看不出悲喜,管丑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对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按说自己已经把所有家底都献出来了,杀了也没用吧,留着还能出把子力气。
丁辰不露声色的带人回到那座巨大石洞,并在中间兽皮上坐下。
对面那一众月山村的百姓不免吓得战战兢兢。
以前流匪抢劫年轻貌美的女人还说的过去,不知道眼前这位比白虎大王还要凶狠残暴的少年,劫自己一帮老弱妇孺前来干嘛。
而人群中,以莺莺为首的几个少女早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不管那少年出于什么目的,她们这一帮女子必然在劫难逃。
细想起来,与其遭受凌辱致死,倒还真不如现在一头碰死来的痛快。
可是蝼蚁尚且贪生,并非人人都有勇气自杀。
要是真的能被这少年选做压寨夫人,那倒是极大的运气了。
丁辰撑着太阳穴不说话,管丑心里也如敲鼓一般,想了想在旁边低眉顺眼的试探道:“大王,我们这里还有一道美食,叫做香肉羹,要命人做来给大王尝尝?”
“香肉?”丁辰眉毛挑了挑,“那是什么肉?”
“就是……女体之肉……”管丑道。
此言一出,百姓之中一片哗然。
虽说灾荒战乱年代,以人相食并非虚言,可说到底人都是有底线的,正常的人类谁会吃人?
更何况这管丑是四处劫掠的山匪,当然不至于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他们吃人纯粹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那岳里正拄着拐棍怒道:“以人为食,你们……你们就是一帮禽兽啊。”
此时莺莺那一帮少女,更是吓得体弱筛糠。
本来即将被凌辱已经够凄惨的了,没想到还有更凄惨的下场等着她们。
死了都得不到全尸,而是被吃掉,想想头皮就发麻。
她们一个个呆若木鸡,欲哭无泪。
“你过来,”丁辰冲着管丑勾了勾手指。
管丑乐呵呵的探过来脖子,丁辰猛的从身后赵云腰间拔出佩剑,向管丑劈了过去。
虽说程昱也曾用人肉做过军粮,但那不归丁辰管,此时面对一个吃人恶魔,丁辰却无法忍受。
其实当时见到管丑这帮山匪杀了那么多人之后,丁辰压根儿就没想放过这帮祸害百姓的畜生,只不过留他到现在,是为了让他把所有抢到的东西都献出来而已。
丁辰在义阳县练的那一个月也不是白练的,由于陪练水平比较高,所以出手又快又准,再加上管丑脖子主动伸过来,一剑便砍在了颈部大动脉上。
管丑骇然变色,根本没有想过这少年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出手就要他命,赶紧用手捂住伤口,但是鲜血依然喷溅了出来。
“你……你……早就想杀老子……”
他瞪大眼睛看着丁辰,想要伸手去抓,可是旁边护卫的魏延早就抬脚把他蹬了出去。
他那庞大的身躯跌到百姓身前,腿蹬了两下,瞪着眼睛气绝身亡。
丁辰动手正是一个信号,手下那一众丹阳兵同时出手,瞬间便把剩余的几十个山匪诛杀的干干净净。
反正都是一帮无恶不作之徒,每个人手里都沾着无数百姓的鲜血,杀着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下变生肘腋,月山村的百姓们都惊呆了。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本来看着两伙匪徒合兵一处,怎么转眼之间就开始内讧了,一拨更为强悍的瞬间将另一拨赶尽杀绝。
不过也没有值得他们高兴的,对方终究也是寇匪,他们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落到哪伙人手里都没有好下场。
这时候丁辰朗声道:“诸位不用惊慌,我们是朝廷的官军。”
第一百零一章打劫
“官军?”
岳里正诧异的看向丁辰,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们……真是官军?”
这时候牛金在旁边挺胸抬头,大声道:“此乃朝廷籍田令,典农中郎将,平陵亭候丁郎君是也。”
虽然这一串名头挺唬人,但是岳里正听得却是将信将疑。
自从黄巾起义以来,天下陷入持续动乱之中,他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朝廷官军了。
“那你们……为何自称白虎大王?”岳里正试探着问。
丁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来泰山郡,有隐秘之事要做,所以这才隐藏了身份。
又怕你们透露出去,所以才把诸位都请到了这里。
反正你们房屋都烧了,已经无家可去,此地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没人前来袭扰,又有匪徒抢来的粮食。
你们就暂时在此暂且安家落户,岂不是更好?”
“这么说,郎君真的是朝廷派来的?”岳里正见丁辰言辞恳切,已经有九分相信了对方的话。
再想到自己一帮老弱妇孺,又没有办法反抗,命都捏在对方手里,对方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毕竟自己这帮人已经不需要骗,只任由自生自灭,很快大家都得饿死或者冻死。
可是这座山洞,有粮食,不至于挨饿受冻,就能让全村这老弱妇孺活下去。
“郎君这是救了我们一村子的人呐,小老儿给您磕头了,”岳里正与一众乡亲们都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不禁哭的老泪纵横,纷纷跪倒在地。
莺莺等十几个少女,更是实心实意的跪在地下感激涕零,她们本来以为自己不止要遭受凌辱,还要被人当炖成肉羹吃掉。
可是一转眼,食人恶魔成了救人的英雄,她们再没有性命之忧了。
这救命之恩,就算让她们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哪怕是让她们以身相许。
按下这帮少女的小心思不提,丁辰率军也在这山洞内驻扎下来,随即派出斥候四方打探泰山军粮草押运的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外面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泰山军倾巢而出,兵分两路,由臧霸率领主力三万人,前去小沛相助吕布。
如此丰县前线曹吕对峙的局势瞬间逆转。
吕布与臧霸联手,总共已经有六万余人,而且吕布手下军队以并州军为班底,骁勇程度要略强于曹军,如今人数上又优于曹军。
论武将之勇猛,曹氏诸将没有一个能与吕布对阵的。
一时间曹操只能紧守在丰县,紧急商议对策,避战不提。
于此同时,由臧霸手下第一大将孙观,率领六千余人前去攻打驻守邹县的夏侯渊。
夏侯渊手下兵少,一战不能取胜,只好退守邹县,借助城池防守。
而孙观则顺势将县城围住,围而不攻,意图将夏侯渊困死在邹县。
夏侯渊虽然守城无忧,但他毕竟是奉命前来牵扯泰山军的,而且为了跟曹洪争夺机会,他主动提出仅率两千人马前来即可。
可是现在这局面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不仅没有阻止泰山军主力前去参加会战,连他自己也被围困了,于是不免坐困愁城,心急如焚。
……
而丁辰则优哉游哉的躲在白虎洞内有吃有喝,一众月山村的老弱妇孺把他众星捧月一般。
而且岳里正还主动让莺莺带着几个少女前去伺候。
大汉民族从来不缺这样的智慧,对于拯救全村的救星来说,牺牲村里几个女子又算的了什么?
更何况莺莺等人自己也愿意。
于是暧昧之中,撩撩草草,就差最后一步以管窥鲍了。
此时却收到了消息,有一支泰山军的运粮队,大约二十几辆粮车,由两百多人押运,看样子是准备运往邹县前线的。
丁辰当即收拾家伙,率领一众手下出发了。
一行人在于七那活地图的带领下,卡住了去往邹县的通道。
那是一条不宽的山路,仅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而已。
时近正午,阳光普照。
牛金扛着铁枪大喇喇的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其嚣张嘚瑟之相比管丑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他背后站的是赵云魏延陈到三将,也的确比管丑有嚣张的资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带着这三位前来劫道,那是有些欺负人了。
不过作为匪首的牛金,却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不多时,就听见车轴“吱扭吱扭”的声音慢慢临近,有一队军兵行了过来,大约有两百人左右,打着旗子上绣着一个斗大的“臧”字。
最前面一个骑马的将领,三十来岁,留着两撇小胡子,手持长枪,大约是个都尉。
见前方竟然有人拦住了去路,小胡子冷笑着大声道:“居然还有人不怕死?
不认识旗子上的字是吧,那念臧!
明白了就赶紧滚蛋。”
其实甭管是官军还是匪军,只要一看到旗上的字,就知道了对方属于谁的人马。
臧霸是泰山群寇之中最大的一支,后来把孙观、尹礼、吴敦等人合并之后,已经在泰山地区形成一个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啸聚数万之众,连周围的郡县也在其势力范围之内。
其他的寇匪见了只有躲着走的份儿,毕竟臧霸不来平定他们就不错了,万没有前来敢主动摸老虎屁股的道理。
“老子打的就是姓臧的!”
牛金却悠闲的咬着狗尾草,轻蔑的冲后面挥了挥手,魏延首先按捺不住,慢慢的骑马踱步出来。
见没吓住对方,小胡子不禁诧异不已,皱着眉头回身问道:“这地方是谁的地盘。”
身后有亲兵道:“前面有座白虎山,据说这里有个白虎大王,手下倒聚集了百十号人手。”
“白虎大王我倒是有所耳闻,可是他怎么敢动咱们?”
小胡子百思不得其解,大声问对面道:“你们头领是谁,在哪里发财?”
就见对面一个红脸汉子并不答话,跨马横刀便杀了过来。
小胡子倒也不惧,作为臧霸手下的军校,也并非只靠名头吓唬人,每个军将都有相当的实力,至少能强过那些小股流寇。
他跃马冲上前去,大喊一声:“啊——”
脑袋被砍了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伏击之战
那小胡子将领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碰上的是未来的蜀汉名将,还没来的及喊出自己的威名,仅仅一个照面便被砍了脑袋。
魏延一刀得手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纵马疾驰冲进了对面泰山军中,轮着大刀大砍大杀起来。
此时在后面的丁辰也顺手一挥,赵云陈到带领一众军兵杀了过去。
此时泰山军主将被杀,早已乱成了一团,没有了战斗力,被三将一阵冲锋,立时崩溃,大部分人都扔下运粮车四散奔逃。
剩余少数几个脑袋不灵光的,试图负隅顽抗,也瞬间被赵云等人刺死。
这场战斗前前后后不过盏茶的工夫便已经结束,丁大王轻而易举的就把粮草给劫了下来。
不过他随即下令,能带走的带,带不走的一把火全部烧掉。
赵云在旁边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把粮食运回白虎洞去?有了这些粮食,乡亲们应该能多吃很长时间。”
丁辰摇头解释:“我们不可能一直驻守在白虎洞保护他们,好在那洞口位置极为隐秘,一般人发现不了,若是大张旗鼓的把这粮食运回白虎洞,难免会暴露那洞口的位置,到时候于他们更不安全。
再说,我们烧泰山军一批粮,开阳方向必定会紧急再调一批粮过来,并派重兵押送。
所以我们此时应当早做准备,立即组织伏击,没有时间搬运粮食。”
“还是主公考虑仔细,”赵云点头表示佩服。
这时候陈到在旁边满不在乎的道:“就算泰山军派重兵把守又如何?
咱们只要冲入敌阵,斩首敌将,他派再多的兵马押送都没用,主公何必要伏击?”
“这你就不懂了吧?”
魏延笑着道:“跟着咱们主公打仗,不用点阴谋诡计,那还叫打仗?”
丁辰狠狠瞪了魏延一眼,怒道:“我还不是为了少死几个弟兄?”
魏延吐了吐舌头,吓得不敢说话了。
不过魏延说的的确很对,无论到了任何时候,丁辰都不打算跟敌军兵对兵,将对将的硬拼。
哪怕他手下的武将在这个时代都是一流的。
能耍些阴谋诡计,当然要耍。
此时军兵们随便抬了几袋粮食,作为这几天的口粮,剩下的点了一把火,连车带粮烧成了灰烬。
那拉车的马匹,则装备了二十几个骑兵。
至于伏击的地点,丁辰早已选好,就是在这里。
先前他早已询问过活地图于七,此地乃是开阳去往邹县的必经之路,且两山夹一沟,两侧山壁陡峭,路在中间谷底,正是天然的伏击场所。
时间紧迫,他带领一众军兵们爬上一侧的山顶,开始做准备……
……
三日之后,日上三竿。
一队人马行入山谷之中,只见那队人马旌旗招展,足有千人之众,只是骑兵就有两百余。
在这么多人簇拥之中,却仅仅护送着二三十车粮草。
军中为首的乃是一员身材魁梧的战将,三十多岁,手持一柄凤嘴刀。
这人正是臧霸手下第一大将孙观的哥哥孙康,字伯台,后来官至城阳太守。
此前孙观率军围攻邹县,后方运送的粮草却意外被劫了,城阳方向当然要继续补给过去。
为了防止再次被劫,所以派出骁勇的孙康亲自率领一千之众前来押运。
孙氏兄弟从臧霸起兵时就追随左右,兄弟二人皆骁勇善战,乃是臧霸的左膀右臂。
由孙康来运送粮草,虽然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已经被劫过一次,实在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要不然邹县前线就该断粮了。
“将军,前面便是上次被劫的地方,”有个逃回去的小卒,躬身向禀报孙康道。
“看见了,”孙康板着脸,只见被烧成黑炭的粮车就摆在前面。
他冰冷的训斥道:“简直是一帮废物,竟然被区区一帮山匪给劫了,还有脸活着回去?”
此前粮草被劫的消息传回开阳之后,所有泰山军头目都快气炸了。
没想到在泰山郡还有敢于打劫他们的匪徒,简直无法无天。
所以孙康前来运送粮草是任务之一。
任务之二,就是彻底剿灭这帮有眼无珠的白虎山匪,好让对方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那小卒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那劫匪可是厉害的很呢,我们都尉都没来得及报名字,就被杀了。”
孙康没有听见这话,他率人来到已经烧成的黑炭粮车跟前,跳下马,从地下抓了一把黑炭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又拿大刀拨了拨地下的炭渣,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低头自言自语道:“奇怪,粮食怎么会没被运走,而是全部烧了呢?”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眼睛一瞪,沉声道:“不好,那些必然不是匪徒,而是曹军。”
这年月,粮食对谁来说都很紧缺,若是山匪抢劫,其目标必然是粮食,抢到手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运回去。
而这帮人却选择烧掉,那必然不是为了劫取粮食而来,而是为了搞破坏,那必然就是敌军所为了。
此时泰山军的敌军,只有曹军。
“小心戒备!”
想明白这一点后,孙康也不敢大意了,大声命令。
毕竟山匪之中哪有什么厉害角色?他孙康自然不惧。
可是曹军阵营却是猛将如云,名声在外的大有人在,随便挑出来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
好在他手下有一千之众,而对方深入泰山郡境内,人数必然不多,听逃回去的兵卒说,对方只有百十来人。
所以孙康觉得只要自己不冲动,不脱离军兵,以人数优势,完全能做到擒杀曹军战将。
“集结与我身边,小心保护粮车!”孙康大声吩咐。
很快所有军兵都聚拢过来,全身戒备的缓步前行。
走了不过十来步,就听耳边传来一阵轰隆隆,如奔雷一般的声音。
“快看山上,”突然有军卒指着两侧山坡。
孙康抬头一看,不由吓得心惊肉跳,只见两侧山坡上有数不清的巨石滚滚而来。
大的竟然有磨盘大小。
由于山坡极为陡峭,那巨石如同山上呼啸着冲下来的巨兽一般,越跑越快。
孙康不由得叫苦不迭,大声命令军卒道:“别在我身边,快散开,散开!”
第一百零三章决死突围
丁辰这几天带领军兵没干别的,就在山顶上堆积石头了。
只要把大石头给掀下来,经过这么陡的山坡加速之后,哪是人类血肉之躯能抵挡的?
这也就是丁辰选择这个伏击地点的原因。
果然巨石滚滚而下,一众泰山军顿时吓得鬼哭狼嚎,四散逃窜。
但是山上的军兵们准备的石头太充足了,滚下来的十分密集,几乎没有间隙可钻。
而孙康刚刚下令,让所有军兵聚集在一起,正好有利于巨石攻击,所以很快大半数泰山军便被砸的断胳膊断腿。
有的被巨石压中,还被压成了肉泥,一压便是一条线。
混乱之中,泰山军再也组不成阵型,一个个狼奔豕突,也不管主将在哪儿了。
一切以躲避滚下来的巨石要紧,谁还管主将?
其实孙康早在巨石下来之前,早已开始拨转马头,玩儿命的向回跑。
有挡住他的军兵也被他毫不容情的一刀砍翻。
此时他十分后悔方才那个让军兵围在他身边的命令,围住倒不好跑了。
最后他直接一提马缰绳,马儿也不管不顾,踩着军兵就向前冲。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出了“石流”的攻击,正想喘口气。
突然对面冲来一员战将,白马白盔,手持一杆亮银枪,口中高声喝道:“白虎山赵二在此!”
孙康气的直哆嗦,明明就是曹军,还特么演戏?
他倒没听说过曹将里面有姓赵的厉害角色,不过对方明显是在演,这姓也有可能是假的。
他当下不敢怠慢,硬着头皮向赵云冲了过去。
双方一交手,赵云毫不含糊,依然只一个照面便把孙康给刺于马下。
孙康瞪大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你特娘的……到底是……谁……”
说完便气绝身亡,可怜这一世当不成城阳太守了。
一拨又一拨的巨石攻击之后,丹阳军从山上冲了下来,不过就是把断胳膊断腿的泰山军卒身上补两刀,让他们死的更彻底一些而已。
即使有侥幸活下来的,也早就丢盔弃甲,抱头投降。
从山谷两侧逃出去的,赵云守住一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一个杀一个。
魏延守住另一个出口,也是如此。
一场伏击战很快就结束了。
清点之后,陈到惊奇的发现,经过这两场战斗,毙敌一千二百余人,而自己一方,竟然只有几个人死伤。
他这才明白了魏三此前所说的话,主公不耍点阴谋诡计,就不叫打仗。
其实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凡打仗都是有损耗的。
可是这位少年主公带着他们一百来人深入敌后,打了两场仗,死伤竟然仅仅是个位数,这也实在太惊人了。
与之相比,战绩又是如此辉煌,不止成功的劫了两次粮,这次还俘获了许多马匹。
他们当初离开夏侯渊之前,本来就有半数骑兵,再加上上次劫粮获得的马匹,如今再有眼前,每人都能分到两匹了。
经过这两战之后,陈到是越来越佩服自己这位少年主公。
紧接着,丁辰按照老规矩,取够几天吃的粮草,剩下的全部焚毁。
这时候赵云过来问道:“主公,是否留在这里,继续劫粮?”
“不用了。”
丁辰摇摇头道:“不能紧着一个人祸害,接连两次烧毁邹县军粮,想必孙观已经断粮了。
即使消息传回开阳,再向邹县运粮也已经来不及。
对付断了粮的泰山军,夏侯叔父足以风卷残云,一战而胜。”
“那咱们下一步干什么?”赵云问道。
“自然是干一票大的,”丁辰笑道:“当劫匪当上瘾了,咱们直接去劫丰县泰山军的军粮去。”
……
话说夏侯渊被围困在邹县已有数日。
起先孙观率军前来之时,虽然对方人多,但却是寇匪出身,且夏侯渊自持勇猛,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可是一战之下,夏侯渊才发现,情况满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孙观指挥军队有方,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他的勇猛根本用不出来,因为孙观人多势众,绝不会傻到跟他去单挑。
第一战夏侯渊便大败亏输,军队损失过半,眼见再撑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他才不得不退回到邹县城内,紧闭城门再也不敢出战了。
孙观倒也没有攻城,只是驻守在城外,守住了四门,围而不打。
毕竟对孙观来说,这支偏师只要困住夏侯渊,战略意图就达到了。
如此着急的便是夏侯渊,这几日一直躲在廨舍之内,愁眉不展。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桌上的酒菜已经凉了,却一筷子都没动。
夏侯渊端着油灯看着桌上的舆图,长吁短叹道:“悔当初没听子文之言,方才造成今日之局面,也不知那孩子怎样了,还在不在世上。”
每当回想起当初丁辰跟他说过的话,他便后悔的肠子发青。
丁辰早就跟他说过,若据城池防守,安全则安全,但是被围住就无法腾挪了。
既然冰少,就应当巧打,专打击敌军补给线。
可是他没有听,结果现在落到这么个下场。
不止没有阻止泰山军前去援助吕布,连他自己都被困在了这邹县城内。
若因此曹军在丰县战败,他自身安全又有什么用?
夏侯渊手持油灯,看向舆图上丰县和沛县曹吕对峙之地。
泰山郡处在丰县东北,若由泰山郡出兵,正好可以攻击曹氏左翼,局势于曹军非常不利。
“不能再耗下去!”
夏侯渊一拳重重锤在舆图上,自语道:“明日就算是死,也要冲出去。”
他下定决心,与其在这里坐困愁城,不如决死突围。
就算有可能全军覆没,殒命疆场,也好过在这里守下去。
守这么个边城,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有亲兵急匆匆的跑进来道:“将军,城外有泰山军要让咱们放下吊篮,放还是不放?”
闻言夏侯渊一愣,在不开城门,不放下吊桥的情况下,城外的人想进城可以用吊篮吊上来,以表示对城内毫无威胁。
“放下去,且看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招?”夏侯渊虽然百思不解,但是吊个人上来对他的确无害。
不多时,亲兵就领进来一个军校,对夏侯渊躬身施礼道:“将军,请允许我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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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泰山军哗变
“啥玩意儿?”
夏侯渊愣了愣神,突然想起前些时候征袁术之时,兄长在苦县中的那诈降之策,导致全军覆没,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心想难道我们兄弟给世人留下的,就是这等容易上当的印象?
还是那老掉牙的诈降,刚刚骗了兄长,如今又拿来骗我,都拿我们兄弟当傻子是么?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番鬼话?”
夏侯渊狞笑着命令道:“来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不是……将军,我们是真心实意投降啊。”
见旁边亲兵前来拖拽,那泰山军校急了,大声道:“将军不知,我们城外已经断粮两天了。
只有军官们能吃饱,普通军兵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甭说打仗,站都快要站不起来了。
再这么下去大家都要饿死,所以兄弟们才推举我前来代表大家向将军投降。”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绝无半分虚假!”
夏侯渊仔细盯着那人,只见那人言辞恳切,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于是喝退亲兵,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会断粮?”
“具体小的也不知道,不过军中有传言,说我们从开阳运过来的粮草接连被劫了两次,若等新粮草重新调集过来,至少还得需要三天时间,可是我们现在哪还能熬过三天呢?”
“嘶——”
夏侯渊捏着下巴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想子文走的时候留书,声称带人劫粮去了,难道真的劫成了?
要不然谁还能在背后捅泰山军的刀子。
若眼前军兵所说属实,现在城外泰山军人数虽众,但实际上已经成了一戳即破的纸老虎,已经饿了两天,毫无战斗力了。
他率领城内军兵冲出去,完全可以摧枯拉朽一般把敌军击溃。
不过……万一这人所说都是假的怎么办?
冲出去倒正好落入了对方陷阱。
“你怎么让我相信你的话?”夏侯渊紧紧盯着那泰山军卒。
“我们自会跟将军证明,”那军卒道:“恳请将军给我一筐蒸饼让我背回去,让兄弟们每人吃上两口。
明日寅时请将军登上东城墙静观,我等自会诛杀不愿投降者,并擒拿孙观,为投降将军献礼。”
夏侯渊想了想,用一筐蒸饼试一下,问题也不大。
就算这人是在说谎,也不过就是损失了一筐蒸饼而已。
“给他,且看他明日寅时能耍出什么花样,”夏侯渊命令道。
……
夜已深,邹县郊外泰山军营寨内一片漆黑,仅中军帐内有一点光亮。
孙观坐在毛毡上,仔细的擦着手中的长枪。
“几更天了?”他随口问旁边的行军主簿道。
“四更了吧,”那行军主簿看了看帐外,虽然依然一片漆黑,但是东方的天空已经隐隐透出青光。
“哦,快了!”孙观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手中却继续擦着他的长枪。
他自黄巾起义时便跟随臧霸,亲眼见证了泰山军从谁都看不起的寇匪,变成现在举足轻重的一方势力。
此番之所以答应吕布共同抗曹,正是为了把他们的势力继续扩张。
他带领偏师前来攻打曹氏大将夏侯渊,本来一切顺利,成功把夏侯渊围困在邹县城内不敢出战。
可是万没想到,给他运送粮草的队伍却接二连三的出问题,连他的兄长孙康,在运粮过程中都被杀了。
他营中粮草越来越少,军兵一开始只能限量供应粮食,到最后连限量都不够了,竟然彻底断粮。
眼见后续粮草实在指望不上了,他细思之下,于是传下命令,明日天亮,将集中所有兵力攻打邹县,放手一搏。
“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
那主簿跟随孙观多年,已经算是半个军师了,疑惑道:“将军不是不知,如今军中断粮已有两日,军兵俱都饥饿难耐,走路都走不稳,如何攻城?”
孙观头也不抬,语气淡然道:“即使开阳送出粮草一路平安,运抵此地也要三天之后,而以目前军兵之现状,绝熬不过三天便要哗变,所以还不如趁着哗变之前令其攻城。
虽然此时军兵状态不佳,饥饿难耐,但城内有粮,且我已答应破城之后,任军兵劫掠三日。
此时军兵应当比任何时候战意更浓,只要咬紧牙关,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可是……这种情形下攻城,即使能攻破城池,军兵必然也损失惨重啊。”主簿小声道:“万一再攻不下城池,死那么多弟兄,岂不是得不偿失?”
孙观突然抬头,意味深长的道:“死的人多了,粮食自然就够了。”
那主簿脑中一亮,顿时明白了孙观的意思。
照眼前的情形空等下去,军兵必然要哗变,所以还不如画一张大饼,让饥饿的军兵去攻城。
如若军兵咬牙把城攻了下来,当然皆大欢喜。
如若攻不下来,军兵必然死伤惨重。
人数锐减之后,营中的存粮也就能支撑到后续军粮运到了。
虽然这办法十分恶毒,有借刀杀人,主动让军兵去送死之嫌,可是对孙观来说,却是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东方的天色渐渐亮了,孙观霍然起身,沉声道:“时候到了。”
话音未落,耳中却隐隐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就有亲兵匆匆跑了进来,急道:“禀将军,不好了,西军、北军哗变了,正向这边杀了过来,南军目前还没有动静。”
“混账!”孙观闻言,脸色骤变。
此前他将手下人马分成四路,各自守住一座城门。
反正邹县又不大,不管曹军从任何一个城门突围,只需稍稍阻拦一下,其余三面人马自会过来支援。
其中孙观亲自坐镇东路,这东路军乃是泰山军里面的精锐,也是孙观素来所仰仗的军队。
即使粮食如此紧缺,其余三路都断粮了,这东路军还能勉强吃个半饱。
所以在孙观的眼里,就算其他三路军都死光了,只要东路军还能留下,就依然存有困住夏侯渊的可能。
可是其他三路军兵也不傻,他们知道以现有的状态去攻打城池,无异于送死。
相对而言,临阵倒戈,活捉孙观前去投降,却要容易的多。
所以孙观借刀杀人的计划还没开始,军兵已经悄悄向他举起了屠刀。
转眼之间,就听喊杀之声慢慢临近……
第一百零五章你还是在怪我
转眼之间哗变的军士便已杀到,大家都已经饿疯了,且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深恼孙观对军兵区别对待。
将领可以吃饱,东路军可以吃个半饱,其余三路则只能喝米汤水,如此谁能服气?
很快西北两路军便攻了过来,口中喊着“活捉孙观”的口号。
孙观赶忙上马,指挥身边的东路军迎击……
……
此时夏侯渊正站在东面的城墙上,极目远眺。
其实他这一夜也没有睡觉,他内心更倾向于那泰山军卒所说是真的,要不然那人甘冒奇险前来,断然没有只骗一筐蒸饼的道理。
若那人所言属实,丁辰真的已经断了泰山军的粮草,那就不是泰山军围困他的问题。
而是他要率军冲出城去,彻底将这支泰山军赶尽杀绝,一雪前耻。
他心中如敲鼓一般,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夜,终于耗到东方天色见亮,就听见城下传来喊杀声。
只见城下北面和西面的泰山军合兵一处,向东面的敌军冲杀了过去。
夏侯渊大喜,心想看来那军卒说的没错,果然是子文率军深入敌后,断了这支泰山军的军粮。
眼见两路军马向东路军展开了冲杀,那东路军在孙观指挥下竟然异常顽强,双方战斗的还挺激烈。
毕竟能吃半饱的军兵和两天只喝米汤的体力完全不一样,西北两路军联手虽然人数多一倍,但是在东路军的攻击之下,竟然死伤惨重,这哗变竟然有被镇压下去的趋势。
夏侯渊不再等了,对方杀得头破血流,死伤这么多人,绝对不是在演戏,他大声命令道:“随我出击!”
说着抓起长枪,大步流星下了城墙,组织军兵打开东城门,向孙观军杀了过去。
本来孙观指挥东路军,镇压哗变的军兵已经非常吃力。
此番夏侯渊又亲自带人率军杀了出来,孙观再也不敢抵抗,跨马带着军兵夺路而逃。
若比勇猛,三个孙观也打不过夏侯渊。
很快夏侯渊风卷残云一般,将负隅顽抗的泰山军扫荡干净,这么多天来所受的憋屈气一扫而空,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
随即夏侯渊下令给哗变的军士供应粮食,愿意投降的,就地加入曹军。
愿意回家的一律放行。
对待没有参加哗变的南路军也是如此。
最终没有几个愿意回家的,大都参加了曹军,经过改编之后,夏侯渊手下的人马迅速长到四千多人。
看着眼前骤然多出了一倍的人马,夏侯渊不禁感慨万千,昨天晚上还准备跟泰山军玉石俱焚,今天早上却已经把泰山军大部分给收编了。
胜负之间的转换竟如此玄妙,这其中的胜负手,正是丁辰断了对方的粮草。
想起来夏侯渊倒有些羞愧,他此番主动带着丁辰出来,是为了好好照料的,没想到却靠丁辰反过来照料了他。
突然,有亲兵跑来报告:“禀将军,有丁军师使者前来。”
“快传!”夏侯渊心头一震,总算有那小子的消息了。
不多时就见跑来一个斥候,对夏侯渊施礼道:“小的替丁军师前来送信。”
“拿来!”
夏侯渊接过一个锦囊,里面有封信,正是丁辰所写。
信中建议,让夏侯渊脱困之后先偃旗息鼓,率军悄悄行至泰山军老巢——开阳附近,然后大张旗鼓,做出欲袭取开阳之势。
此时泰山军倾巢而出,开阳必然防守空虚,处在丰县前线的臧霸必然回军救援。
夏侯渊看后连称妙计,问那信使道:“子文现在何处?”
“军师行踪不定,小的也不知晓,”那信使回道:“不过军师让小的禀报将军,他还要继续劫粮,让将军不要担心。”
“他就带了百十个人,深入敌后,让我这当叔父的怎能不担心?”夏侯渊对那信使道:“你回去告诉他,我依他计策行事,让他迅速带人向我靠拢,不得迟缓。”
那信使苦着脸道:“军师让小的送完信便返回许都,小的也找不见他在哪里。”
夏侯渊彻底无奈了,只好带人悄悄向开阳行去。
长途奔袭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同时把邹县战况,以及丁辰所安排下一步的军事意图,写信报知丰县的曹操。
……
此时曹操在丰县日子过的非常焦虑,终日在廨舍的书房内头痛不已。
本来他率五万大军前来,面对三万吕布军是占有优势的。
哪想到夏侯渊主动请缨,前去牵制泰山军的计划却落空了。
夏侯渊自己被困在了邹县暂且不说,臧霸又亲率三万泰山军马前来助战吕布。
如此局势瞬间就对曹氏不利了。
敌众我寡,若曹军与吕臧联军野战,有极大的可能会全军覆没。
所以曹操下令所有军队全都进驻丰县,把不大的县城变成了一座军事堡垒。
就算丰县的城墙不高,但毕竟有城墙,也有护城河,据城以守,还是有些优势的。
一时间,三方两派在这里对峙了起来。
可是这对峙的局面对曹操来说,却也非常焦心。
曹操在这里耗不起,他的北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袁绍。
此时袁绍正在攻打公孙瓒最后的地盘——易京,无暇南顾,只要袁绍攻克了易京,平定了黄河以北,马上就会挥师南下。
如今曹氏的主力却被牵扯在这里……
不大的书房里坐满了曹氏文臣武将。
曹操居坐正中,揉着隐隐发痛的额头,沉声道:“派去许都的信使回来了没有,回来立即叫来见我。”
“应当很快就要到了,”旁边的曹洪叹息道。
此战随军军师乃是刘晔与荀攸。
至于其他谋士,郭嘉身体不适,正在养病,荀彧坐镇许都,主持内外,程昱则负责筹集粮草,至于贾诩,也自称有病。
当然,曹操一开始也没有料到仗会打的如此焦灼,以为能速战速决,带着荀攸与刘晔就足够了。
现在变成这样的局面,他才赶忙写信回去,征求其他谋士的意见。
曹操听曹洪声音有异,瞅了兄弟一眼,不悦道:“子廉,你心里可是怪我,当初没有派你去阻击臧霸?”
“小弟不敢!”
曹洪正色道:“不过妙才当初仅率两千人马前去,的确托大了些,若由小弟率领五千人马前去牵制,定不至于让臧霸来的如此之快。”
“你这还不是在怪我?”曹操挑了挑眉毛。
第一百零六章世事如棋
曹洪虽然嘴上不敢说,但是心里对曹操于这件事的安排的确有意见。
毕竟当初是他首先提出来率军前去阻击泰山军的,后来曹操却派了夏侯渊前去。
结果夏侯渊又不争气,自己反而被困住了,这才闹成今天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当然曹洪也能明白,大哥这是在平衡两家兄弟,可是在统兵方面,曹家兄弟比夏侯兄弟能力强,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慢说他的从兄曹仁,早已能成为曹氏集团能独立统兵的第一人,就算他曹洪,也曾独自率领军队扫荡中原黄巾军,西迎天子。
可是夏侯家兄弟就没有过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可以说除了勇猛之外一无是处,大哥口中喊着“唯才是举”,用人的时候却“任人唯亲”,导致一败再败。
如此,他曹洪岂能服气?
“大哥英明,小弟……不敢……”曹洪咬着牙,矢口否认。
“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曹操板着脸,摆了摆衣袖,就算明知用夏侯渊用错了,但是也不能承认。
他曹操,岂有向他人认错之理?
不过斜瞅了一眼坐在旁边低头不语的曹洪,却深知兄弟之言没错。
曹操当初见夏侯惇新败,且失去一目,颓废欲绝,他这当大哥的看了的确心疼,所以急于要给夏侯兄弟立战功的机会。
于是听信了夏侯渊的豪言壮语,用本部两千人马就想阻拦住臧霸的三万泰山军,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异想天开了,所以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说起来,他也有过失。
“咳咳,”曹操捂着嘴咳嗽两声道:“如今臧霸与吕布合兵一处,势大难敌。
不过二贼素无交往,我军唯有分化瓦解,分而击之,方能取胜。”
曹操本身也是一流的谋略家,他的智谋与大局观,不亚于任何一个谋士,一句话便点中了破局的根本之法。
他继续道:“二贼者,吕布为主,最为凶悍,应最后处置,臧霸为帮凶,可当先予以解决。
今我与二贼在此对峙,派子廉率领五千人马,包抄敌后,袭取开阳。
此乃围魏救赵之策也,以此迫使臧霸撤军。”
这算是他对当初错误选择夏侯渊的一个修正,再派曹洪前去。
刘晔等谋士听了也微微点头,这的确是个分化瓦解吕臧联军的好计策。
吕布与曹氏鏖战了好几年,仇深似海,悍不可动,但是臧霸灭曹的意志却没那么坚定。
开阳是泰山军的大本营,臧霸以及诸将军兵的家眷皆在开阳,若开阳被围,泰山军将哪还有心思在这里相助吕布?
“主公此计倒也可行,”荀攸捋着胡须颔首表示同意,不过随即道:“唯一不足之处便是,由此去往开阳,大路已被臧霸把持。
子廉必须绕道走山阳、任城、东平、鲁郡一线。
那里山路崎岖,不利于行军,子廉即使现在出发,等到达开阳,也要十日以后了。”
“公达,”曹洪站起来急道:“如果不这么做,空在这里干耗十日,不还是眼前这不利之局?
就算绕道远些,终究有到之日。”
荀攸晒然笑道:“子廉将军无需着急,在下也赞成此策的,这也是打破僵局之良策。”
“那好,就按此计而行,”曹操一拍桌案,一锤定音道:“子廉回去准备一下,这就出发吧。”
“诺!”曹洪应声。
这时候,突然有亲近侍从进来躬身道:“主公,夏侯妙才将军派人送来书信!”
说着双手把信举过头顶,放到曹操桌案上。
曹操看了书信一眼,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
虽然他心中依然偏袒夏侯渊,毕竟血浓于水,那是真正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可是……夏侯渊的战绩也太让人失望了。
本来前去阻击泰山军的,结果夏侯渊自己倒被困住了,想来的确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让曹操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光彩。
到现在还不得不重新派出曹洪,去收拾这烂摊子,再加上此前夏侯惇刚刚战败,以后夏侯兄弟在曹家兄弟面前,恐怕更要抬不起头来了。
“你们猜,妙才想要说什么?”
曹操本想替夏侯渊遮一遮羞,等议事之后再拆开信看,但是看大家求知的表情,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即使再有什么糟糕战绩,想瞒是瞒不住的。
最严重也不过就是邹县吃紧,固守待援,或者连邹县都丢了……
他慢慢打开那书信,扫了一眼,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瞪大了眼珠,瞳孔情不自禁的收缩,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
现场众人被曹操这表情给弄得满头雾水,漫满场异常的安静,紧紧盯着曹操,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书信到底写什么?
夏侯渊死啦?
“妙才已扫除邹县城外泰山军,并按子文之策,率军直取开阳而去,”曹操满脸错愕的把夏侯渊的信交给众人传阅。
对曹操来说,这封信简直太令人震惊了。
先前夏侯渊还是被围困等待救援的状态,可是转眼之间已经突破重围,抄泰山军老巢去了。
如此一来,这战局就瞬间就活了。
他只需要静观其变,看泰山军如何反应就是。
“信上说,是子文断了泰山军粮道,这种事倒是符合子文行事风格,”曹操多日以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捏着胡须笑道:“这小子行事,总能出人意料,对泰山军背后下刀子,打黑拳,他完全能干的出来。”
话语虽是嘲笑,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曹操口气之中满满都是赞扬之意。
毕竟能断泰山军粮道,虽然的确属于背后捅了一刀子,但是实际起到的效果却太大了。
就跟下棋一样,一枚小旗子的搅动,瞬间带活了一片,紧接着连整个大局面都快要被逆转过来。
这时候刘晔在旁边笑着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丁郎君此举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止解救了邹县,还让妙才将军突袭开阳。
妙才本就身在敌后,走大路不用两日便能到达开阳城下,且看他臧霸如何应对?”
第一百零七章诛杀敌将
这封信的到来,令书房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正是因为丁辰这不起眼的百十来号人的劫粮之举,让本就阴云密布的曹吕对峙前线变得开朗起来。
所有人都在兴奋的时候,曹洪却陷入了尴尬之中。
不用说,既然夏侯渊已经率军前去突袭开阳,自然用不着他再出征了。
可是他心中素来有些轻视夏侯兄弟,所以刚才脸上不免表现了出来,没想到夏侯渊竟然已经率军孤军深入,直逼泰山军大本营了。
假如夏侯渊能顺利逼退了泰山军,那就不啻于打在他的脸。
不过他随即想到,至少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夏侯渊依旧是有勇无谋之辈,只不过多了丁辰这个变数,把夏侯渊给解救了。
若不是丁辰断了泰山军的粮道,泰山军哪是那么好打的?恐怕夏侯渊此时依然被围困在邹县出不来。
想来夏侯兄弟真是走狗屎运,前有夏侯惇,后有夏侯渊,本来只会逞匹夫之勇,偏偏跟丁辰那个鬼精鬼精的小子交好,结果总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而他则因为儿子曹震的事,多多少少与丁辰有了些过节,无法让其为我所用。
此时曹操也是兴奋不已,听着众文武对丁辰赞不绝口,心里也感到十分舒畅。
就像听到别人在夸自己家的孩子,作为家长的自然感到脸上有光。
当然,他还要极力的表现出来沉着冷静,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他突然看到旁边的荀攸眉头紧锁,似乎忧虑重重,曹操当即不冷静了,沉声道:“公达,你好像有心事?”
荀攸正色道:“主公,如今妙才将军手下虽有四千人马,但多为新归降的泰山军,归心未久,战力不佳。
妙才手下真正能战者,不过仅剩千余人而已,以这点兵力,恐怕很难真正威胁到开阳。
到时臧霸分兵回救即可,也许没必要全部退回。”
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本来热闹异常的书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都在沉思着荀攸的话语,好像也有可能。
“嗯——”
曹操鼻孔出气,低着头左右看了看,抬头问荀攸道:“依公达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荀攸道:“依在下之见,其实丁郎君这断粮之策倒是极其有效,只不过他人数太少,兵力薄弱,断邹县偏师粮道倒是可行,却无法危及臧霸主力补给线。
主公可再派出一支军马,走小路绕到泰山军身后,专门打击臧霸主力运粮队,此为其一。
其二,臧霸之所以前来协助吕布者,所为无非名利二字,可是吕布能给的,主公更能给,且给的更为名正言顺。
主公不妨以朝廷之名封臧霸为泰山郡守,并将鲁郡、东莞一并封给他。
如此又拉又打,双管齐下,臧霸自会撤军。”
“这……”
曹操看着窗外沉思起来,荀攸所提的派出精锐军队打击臧霸补给线倒是完全可行。
可是第二条,将鲁郡以及东官郡都封给臧霸,那不就是割地请和?
不消说,曹操当然是个特别强势的人,要不然你以为魏武挥鞭,征服人妻,仅仅是因为喜欢么?
他正是通过驯服敌人妻子的方式,让对方承受胯下之辱,以此来获得征服的快感与统治的欲望。
对待强大的对手,他可以用高官厚禄,金钱美女这等身外之物来笼络,但是让他通过割地的方式向他人请和,不到最后时刻,他却很难通过这个心理关。
“且让我仔细思量,”曹操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犹豫着说道。
……
丁辰率领手下进入道南武阳郊外一个荒废的村落里,此时村里已经荒无人烟,没有半点活物。
在这匪患猖獗的泰山郡,这种村落比比皆是。
所以他这百十军兵进入村落,没有人注意。
村东面有一条大路,据于七介绍,那正是开阳通往丰县的必经之路,臧霸主力军的运梁车,必然要从这条路走。
丁辰便带领人马在这村落里住了下来,并派出斥候四处打探消息。
他们的马多,合着每人可以分到两匹,所以携带的粮食非常充足,又有未倒塌的民房住宿,比睡帐篷要舒服的多。
当然,比他那美女如云的贪官豪宅,还要差那么亿点点。
这一天,日上三竿,丁辰坐在土炕上,牛金赵云等站在旁边,突然有斥候跑了进来。
“报——
将军,泰山军粮草运送车队已近此五十里,天黑之前当能路过此地。”
“有多少辆车,守卫有多少人?”丁辰问道。
“车辆足有两百余,至于守卫军,粗略估算不下三千人,”斥候道。
此言一出,就听房内传来一阵大大的倒吸冷气之声:“嘶——”
几人回头,那抽冷气的正是牛金。
见所有人都看自己,牛金不由十分尴尬,挠着脑袋讪笑道:“都看我干吗?”
魏延正色道:“别人都是笑起来很好看,可你却不一样。”
“我哪儿不一样?”牛金不解的问。
“你是看起来很好笑,”魏延回答。
牛金:“……”
牛金气的火冒三丈,攥了攥拳头,却也不敢跟魏延动手。
他瞪着眼睛急道:“你难道没听见么,运粮军可是有三千人,你们不会以这百十来号人,去劫三千人的军粮吧?”
其实自从孙观在邹县战败之后,消息早已传到臧霸的耳中。
臧霸也早已知道,在他泰山郡境内活跃着一支小股曹军,专门袭击他的运粮队。
而且那支曹军人数虽少,但战力强悍,且主将十分勇猛。
所以这次运粮,直接派出驻守开阳的大将吴敦,率领重兵押运。
虽是隆重了些,但胜在安全。
毕竟他泰山军主力的军粮不容有失。
“怎么不会?”赵云在旁边挑着眉毛道:“只要能诛杀敌将,那三千人马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那问题来了,”牛金知道这几位都是胆大包天之辈,笑着道:“经过两次劫粮,诸位猛将此时想必已经名声在外,试问泰山军哪个主将还敢露头?
你等又如何诛杀敌将?”
第一百零八章轮番骚扰
丁辰仔细思量,牛金说的没错,经过两次劫粮,泰山军都学精了,主将必然会躲在军兵护卫之中小心翼翼,绝不会轻易出击。
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想要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这事儿也不容易做到。
而这大路比较平坦,也没法像上次那样,用人造石流攻击。
丁辰想了想,命令道:“让军兵们都脱下铠甲,躺在地下磨,总之把衣服磨的越是破烂,自身越是蓬头垢面越好。”
“是不是把军兵们都打扮成流民?”赵云问道。
“没错,”丁辰点了点头。
“诺!”众将听到这样的命令,就知道主公又要耍阴谋诡计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他们只要执行就好,于是全都乐呵呵的下去传令去了。
……
临近正午,阳光普照。
宽阔的大路上,数百辆运梁车排成一条长龙,两侧均有衣甲鲜明的军兵持枪护佑。
前面开路的是数千军兵组成的队伍,其中又有五百骑兵护卫两翼。
如非后面跟着粮车,这看上去就是某支军队在行军,而不是运粮。
最中间有个威风凛凛的将领,手持长枪,坐在马上,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神色十分冷峻。
他正是臧霸手下大将吴敦,与孙观、尹礼、昌豨并成为“泰山四寇”。
这次泰山军追随吕布与曹操决战,本来吴敦是奉命镇守老巢开阳的,可是没想到运送的粮草接连出了意外,以至于连孙观都败逃了回来。
好在孙观率领的毕竟是偏师,败了也无伤大局,但给丰县前线的主力军运粮,决不能出现差池。
那军马可是他们得以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是因缺粮出现了哗变,他们一众人不止一无所有,说不定连自己以及家眷的命都保不住。
所以吴敦丝毫不敢大意,让孙观替他把守开阳,他亲自带领大军前来护送粮草,以求万无一失。
固然带了这么多兵马保护,但吴敦却依然小心谨慎,全神戒备。
随行这么多军兵,大概把敌军吓住了,所以几日来一路平安。
这一天在路过一道山谷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一大片松林里冲出几十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吴敦乃是泰山军的猛将,也是靠打家劫舍起家,本来看见这种小股流匪会感到蔑视,但是此时的吴敦却谨小慎微,丝毫不敢狂妄,当即大声命令道:“警戒,准备迎战!”
就见冲出来的那伙流匪打着旗子,一面写着“自力更生”,一面写着“勤劳致富。”
吴敦等一众泰山军不禁哭笑不得,劫匪还特么勤劳致富,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果然,那一众劫匪突然发现泰山军竟然有这么多军兵,吓得大叫一声:“妈呀——”
扔下旗子,纷纷转身逃入了松林之中。
吴敦旁边的骑都尉请示道:“将军,不过是小股流匪而已,让末将追去诛杀干净。”
“不要节外生枝,”吴敦谨慎的道:“万一是诱敌之计呢?停止行军,派出斥候前去细细探查。”
于是整个队伍全都停下。
本来周围就有许多斥候,可是吴敦依然不放心,又派出几十个斥候骑兵前去探查。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派出去斥候才返回来禀报,刚才那股流匪早就跑没影儿了,并没有任何异常。
吴敦方才放下心,下令继续前行。
又走了十来里路,吴敦突然问道:“前面是何处?”
有个骑都尉在马上掏出舆图看了一下,回道:“前方离南武阳县城还有一百余里,本来今晚预计进驻县城,可是经过方才耽搁,天黑之前决计赶不到南武阳了。”
“那就野外扎营,天黑决不能行军,”吴敦慎重的道。
话音未落,就听前面突然一阵梆子响,只见山谷之中杀出来一小簇人马,为首的精壮汉子手持一柄长枪,口中喝道:“白虎山牛大在此,留下买路财再走。”
吴敦不敢怠慢,命令旁边的骑都尉道;“这匪徒蹊跷,你带领人马且去会会他。”
“诺!”
骑都尉率百十人冲了出去,与对面那汉子交手。
不过十来个回合,那汉子高声叫道:“好厉害的贼子,发不了财了,快撤!”
骑都尉正想率军追过去,但是后面响起了一阵锣声,这是让他收兵,禁止他追击的信号。
骑都尉回来气鼓鼓的问道:“末将追过去,马上就能将这股流匪赶尽杀绝,为何让我收兵?”
“所谓穷寇莫追,敌将定是隐藏了实力,故意引诱你前去追击,”吴敦判断道。
骑都尉不由的将信将疑,明明感觉那人的武力很差啊,难道真的是在演戏?
不过吴敦是主将,骑都尉也不敢反驳。
前行了二十里,又杀出来一远寇匪将领,自号陈四。
骑都尉出马,又是不到十来个回合,便把对方打跑了。
但是吴敦依然没有让他追击,此时他已经十分确定,对手并非隐藏实力,实际上就是很差。
简短截说,每走个十来里路,便冲出一员战将,名字都是魏三赵二之类,缠斗上一会儿便不敌败走。
吴敦一如既往的没有下令追赶。
在这样骚扰之下,一下午的工夫才走了三四十来里路。
照这个速度下去,一个月也把粮食运不到前线。
那取胜的骑都尉便在旁边劝说,对方那些人都是吓唬人的,只要放心追击,定能把对方赶尽杀绝。
渐渐的吴敦也相信了,对方只是利用了他谨慎的心思,知道他不敢追,所以故意随便派出一帮庸才来一路骚扰,以求拖延时间。
毕竟即使军粮不被劫掉,仅仅是延误也受不了。
此时天已傍黑,他们寻了一片空旷之地过夜。
粮车聚拢起来,军兵在外面围着,吴敦板着脸,咬牙对手下道:“明日贼人若再来袭扰,就放心追上前去,斩尽杀绝。”
“早就该这样了,我就说那是一帮夯货,故意吓唬人的,”骑都尉附和道。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高声喝道:“魏三在此,谁敢战我?”
此时天还没黑透,只见远处旷野之上,今日前来骚扰过的魏三又来了。
吴敦心中着恼,晚上还不然人消停,他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追上去,杀!”
“诺!”
骑都尉神情激愤的持枪上马,向魏三杀了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粮草被毁
泰山军骑都尉率领百十骑兵前去迎战魏三,不过十来个回合,那魏三便被杀的盔歪甲斜,又夺路而逃。
只不过这次骑都尉得到了命令,却是一马当先,紧追不舍,一定要把这魏三斩于马下。
吴敦见骑都尉追了下去,心中不由暗笑,雕虫小技,吴某人是劫匪的爷爷,虽然这次谨慎了一点,但绝不是胆小怕事。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又有人喝道:“牛大在此,谁敢战我?”
吴敦对身边另一个骑都尉沉声命令道:“迎战,不杀此贼,不要回来。”
“诺!”
另一个骑都尉率领百十骑兵前去迎战牛大。
果然与魏三如出一辙,不过几个照面,便被杀的对方满头大汗,拨马玩命而逃。
骑都尉也抖开缰绳,放心的追赶。
而吴敦坐镇营盘,巍然不动,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突然就听见左右两边各有人喊道:“赵二在此!”
“陈四在此!”
吴敦记得,这两人都是今天被泰山军骑都尉战败赶跑过的,只不过吴敦身边已经没有骑都尉了。
他犹豫间,赵二陈四已经一左一右冲杀到最外围的步卒跟前,一枪一个挑翻那些步卒们。
步卒没有得到命令,只能守在自己阵地,被一个个挑死。
“杀!”
吴敦忍无可忍,亲自提枪跨上战马就向赵二冲了过去。
在他眼里,这几人都是一路货色,都是前来骚扰的。
一打就跑,过会儿还来。
要是不把这几人给杀了,恐怕今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所以吴敦下定决心,就算追出几十里,也得把这赵二陈四给杀掉。
他策马冲了过去,抖手便刺向赵二小腹。
为了防止对方逃走,所以一出手就是杀招。
可是对面那赵二不躲不闪,手中长枪轻轻横磕。
“当”的一声,两枪相撞,吴敦只震的双臂发麻,虎口出血,要不是攥的紧,手中枪早就飞出去了。
吴敦心中大骇,这人好大的气力,而且随手一挡就格开了他致命一击,显然是个高手。
他突然恍然大悟,上当了!
对方从今天中午开始,轮番前来示弱,渐渐地连他都麻痹,以为对方真的很弱,实际上对方强的很。
只见此时赵云如同换了个人一样,精神抖擞,神色冷峻道:“常山赵子龙在此!”
说着手中亮银枪如漫天花雨一般向吴敦扎了过去,大家演了一天戏,就是为了把敌方主将骗到眼前来。
如今终于骗过来了,赵云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枪如毒蛇吐信,吴敦根本就无从躲闪,被赵云一枪扎透。
赵云双膀微微用力,把吴敦的尸体挑飞起来,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摔在地上。
此时魏延牛金也各自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骑都尉的脑袋回来了。
泰山军将手持长矛,面面相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说起来此时泰山军还有将近三千军兵,可是他们的主将已经死了,连地位比较高的两个骑都尉也都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边万籁俱寂,场面十分诡异,就跟时间静止了一般。
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跑啊……”
将领乃是军兵的主心骨,主将死了,就别指望军兵还能抵抗下去。
有一个人带头开始跑,大部分人都纷纷扔下武器,四散而逃。
也有部分军兵跪在地下请降。
此时丁辰从后面策马缓步而来,眼前泰山军要么降要么跑,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那二百车粮都堆积在了一起。
丁辰下令能取则取,把剩下的所有粮车全部点燃。
熊熊燃烧的滔天大火,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烤熟之后的香气,但是紧接着就变成烤焦之后的气味。
这可是泰山军主力的粮草。
泰山郡本就多山,土地贫瘠,如今百姓又被流匪抢劫的十室九空,臧霸攒这么多粮草想来就不容易,如今被付之一炬,还不得心疼死?
且看臧霸在前线如何硬撑。
不管开阳还有没有粮食再往外运,即使有,也要几天之后才能再运来,所以丁辰准备先回白虎洞去驻扎。
在那里还有莺莺等少女暧昧,一众乡亲都拿他当天神一般,总比住在这荒村里,整天面对魏延牛金等糙汉强。
……
丰县东北,泰山军大营,臧霸率军前来已有数日。
中军帐内,臧霸居于正中,手下大将尹礼、昌豨分坐两旁,桌案上都摆着酒菜。
“那吕布是在顾虑什么,大老远把咱们叫来,曹操就在眼前,却又不打,这不是干耗粮食么?”昌豨端着酒碗愤然道。
“就是,”尹礼大大饮一口道:“早点把曹操灭了,大哥回去做青州牧,咱兄弟也混个郡守当当,看以后谁还敢叫咱们贼寇,也算是给我们老尹家光宗耀祖了。”
他们临来之前吕布早已承诺,若臧霸出兵帮忙击败曹操,吕布将助臧霸攻取齐郡、北海、城阳等与泰山郡相邻的青州南方诸郡,并向朝廷举荐臧霸为青州牧。
这对一直被认为是寇匪的泰山军将领来说,自然有非凡的吸引力。
可是臧霸率领大军来了好几日,吕布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与曹操决一死战,以至于他们每日闲来无事就是饮酒。
他们都是寇匪出身,军纪没有那么严整,即使再军中也不禁喝酒。
“仗早晚有的你们打,官儿早晚有的你们做,着什么急?”臧霸满不在乎的道。
“可是咱们背后不太平啊,”昌豨忧虑道:“孙观还不是吃了那支曹军的亏?”
“放心,这次我让吴敦亲率三千军马前来押运粮草,定然万无一失,”臧霸端着酒碗,豪气的道:“咱们且把心放肚子里,该吃吃,该喝喝。”
“大哥英明,不,青州牧,臧公英明,”尹礼拍马屁道。
臧霸也随之笑道:“尹使君,喝酒!”
三人相视哈哈大笑,官职虽是提前叫了,但也都是早晚的事。
突然,有个亲兵匆匆跑了进来,急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吴敦将军被杀,粮草尽数被焚毁。”
三人端着酒碗,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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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割让二州
听闻粮草被烧,臧霸等人的心瞬间痛了起来,如同心尖儿上被人捅了一刀子一般。
要知道,他们泰山郡山多地贫,却养活了这么大一支军队,那基本上是竭泽而渔,把老百姓抢的没活路了,才存下这点粮食。
原准备着这次随吕布击败曹操,能再抢一点,方才能熬过今年。
哪想到,这么大一批粮食,说被烧就被烧了。
“吴敦,他是怎么弄的,三千军马都护不住粮草,”臧霸捂着胸口沉吟道:“难道是夏侯渊所为?”
亲兵候解释:“听逃回来的军兵说,劫粮者不过百十来人。”
“三千人护送的军粮,让百十人给劫了,他吴敦是怎么做到的?”臧霸气的挥手一划拉,桌上酒碗菜肴摔了一地。
“听说是对方反复进攻又撤退,如此麻痹了吴敦将军。”
臧霸又想起邹县方向接连粮草被烧之事,看样子是同一拨人所为,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若是让我抓住那帮毁我粮草者,必将其剥皮抽筋,敲骨吸髓。”
这时候尹礼在旁边道:“大哥,现在先不要管那些,当务之急是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粮草接连被烧,咱们开阳也没有余粮了。
就算有,一时间也运不过来。”
昌豨接口道:“大哥,咱们是奉吕布之请而来助战,如今咱们粮草被烧,大哥是否先去吕布借粮应急。”
“只能如此了,”臧霸叹了口气,对昌豨道:“你去一趟小沛,跟吕布说一下咱们这边情况,问他借一万石粮。
想来咱们是来帮忙的,他本来就该给咱们供应粮草。”
“诺!”昌豨答应,离开泰山军营,去往小沛。
臧霸在这里翘首以盼,昌豨中午走的,直到天黑才回来。
一进大帐,昌豨便气鼓鼓的大声道:“那吕布欺人太甚了,只肯借给咱们一百石。”
臧霸顿时气的拍着桌子,暴跳如雷:“我等率数万大军前来助他一臂之力,他只给一百石粮,怎能说的出口?”
昌豨小声道:“吕布说,他已经给丰县送去了战书,准备与曹操决一死战了,我们在这里也驻守不了多久,让我们打完仗立即返回即可,所以用不了多少粮食。”
“呵,”臧霸冷笑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吕布拿我当什么?
没有粮食就让老子给他拼命,他想得倒是没美。”
“吕布这厮名声素来不好,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早知道他是这般无情无义,咱们压根儿不该来,”尹礼恨恨的道。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吕布现在也很缺粮。
吕布虽然善于军事,但是对于政务却生疏的很,他手下只有陈宫一人算是文士,他又没有得到徐州士人集团的支持,所以一年下来,粮草储备的也是捉襟见肘。
此时臧霸骤然前去借一万石粮,吕布哪能拿得出来。
臧霸正在咆哮的时候,突然有亲兵匆匆跑进来禀报道:“主公,不好了,曹军夏侯渊部正在准备攻打开阳。”
“什么?”
臧霸尹礼等人异口同声,急的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一开始以为夏侯渊离开邹县之后,会攻击他们的补给线,所以才让吴敦率领重兵押运粮草,哪想到攻击补给线的另有其人,夏侯渊却是袭击他们大本营去了。
他们的家眷可都在开阳。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他们率大军前来助战,开阳本就防守空虚,吴敦与孙康运粮又损失了那么多军马,此时开阳防守更虚了,难说能不能抵御夏侯渊的攻击。
他们想都不敢想,以曹军的行事风格,万一开阳城破……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尹礼试探着道:“大哥,无论如何,咱们开阳不能丢啊。”
昌豨也道:“世人都言吕布乃是见利忘义之徒,谁与他亲近他便害谁,如今咱们与他联合,等同于与虎谋皮。
看他这器量,这次就算能如愿击败曹操,咱们能指望他那样的人遵守诺言?
大哥,要不算了,咱们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守住咱们的泰山郡,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了。”
臧霸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一来粮草被劫,吕布不给,二来老巢危险,这两件事每一件都捅在了他的心窝子上,不免令人心灰意懒。
他突然站定,传令道:“不陪他们玩儿了,收拾东西,咱们连夜回家!”
……
夜已深,此时丰县廨舍的书房内,曹操聚拢文武依然在议事。
今天吕布已经送来了战书。
曹氏地盘北方还有袁绍的威胁,曹军在这里耗不起,其实吕布在这里更耗不起。
没办法,吕布缺粮,所以准备跟曹军决战。
曹军此时处于劣势,曹操当然不会傻到出城与吕布臧霸联军野战。
可是丰县又不是个多大的城池,城墙并不坚固,就算曹军据城以守,即使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若曹军精锐尽数损失在这里,将来拿什么抵挡袁绍数十万大军南下?
正巧方才,郭嘉、荀彧等人的书信也从许都陆续送到了……
“此乃奉孝、文若、文和等诸公之信,”曹操扬了扬手中的一沓纸,苦笑了一下道:“他们没有一个人同意与吕臧联军决战,所有人都提出,以官爵土地吸引臧霸,令其撤军,诸公以为如何?”
听了曹操的话,众人没人答话,眼睛不由的全都看向了荀攸。
没想到这些谋士的看法竟然不谋而合,用官爵与土地策反臧霸,前几天荀攸已经提过了,只不过曹操没有同意而已。
在这帮玩谋略的人眼里,只要能获得眼前的胜利,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其实历史上的曹操为了争取臧霸,也是勉为其难的做了极大的妥协让步,“割青、徐二州,委之於霸”。
这相当于允许在曹氏地盘内建立了一个割据势力,这也是出于争取敌人的无奈之举。
直到后来曹丕即位之后,才夺了臧霸兵权,彻底收回二州。
此时曹操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文臣武将,哑着嗓子道:“既然别无他法,就派人去臧霸军营。
臧霸若能撤军,待我击败吕布之后,这青徐二州,就委托于他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把烧粮之人找出来
曹操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
让他这样一个性格刚强的人,靠割地去争取对手,心里自然很不爽。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目前这局面,诸位谋士们所有的谏言无疑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先赢下这场大战再说,要是意气用事,军队在这里过多的消耗,曹氏基业将来恐怕很难抵挡袁绍的攻击。
所以他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咬牙接受。
他看向刘晔道:“子扬先生前去辛苦一趟如何?”
“在下责无旁贷,”刘晔站起来道:“不知是等明日再去,还是连夜前去。”
“嗯,事不宜迟,连夜去吧,”曹操道。
正在这时,突然有亲兵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主公,不知什么原因,泰山军似乎正在撤退。”
“说什么?撤退?”
曹操一激灵,满头雾水的扫视屋内众文武一眼,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操顾不得议事,当先站起身来,大踏步走了出去,他要亲自登上城头看一看。
其余人也在后面跟着。
夜色沉静,城墙上漆黑一片。
曹操极目远眺,只见远处泰山军的军营亮着星星点点的火把,似乎正在向后移动,的确是在撤军的样子。
这太反常了,他随即命令身边的曹纯道:“带人去抓几条舌头回来,问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曹纯领命而去。
不多时就回来了,身后亲兵还抓着三个腿软的俘虏,兴奋的道:“兄长,碰巧抓到了这几个泰山军犯了军纪的逃兵,居然还有一个是昌豨的亲卫。
方才小弟已经挨个审问过了,据说泰山军因为粮草被全部焚毁,开阳又受到我军攻击,所以不得已而撤退。”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人一片哗然。
有人在后面惊叹道:“这定然又是子文所为吧。”
“要不然,还能有谁?”曹操回身对众文武微笑说着,心里豁然开朗,如同打开一扇大门一样。
虽然也派出曹洪前去打击泰山军补给线了,但是曹洪需要绕道过去,此时应该还在路上。
现在就能焚毁泰山军粮草的,只有丁辰那支小队了。
关键是这粮草也烧的太及时,他刚要准备去给臧霸割地妥协,可是现在完全用不着了。
“这孩子又立奇功,等他回来,我必重重有赏。”
曹操此时心里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泰山军撤退,他就能以优势兵力专心对付吕布了。
……
小沛,书房内灯火通明,年近四旬的吕布正在看着墙上挂的羊皮舆图踌躇满志。
距离他被曹操赶出兖州已经一年多了。
他不记得当初是他趁曹操南征徐州之时,串通张邈窃取的兖州。
他只记得在曹操与袁绍的联合打击下,灰溜溜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
后来是刘备好心收留了他。
结果他全然不念刘备的接纳之恩,又趁着刘备与袁术对峙之时,堂而皇之的窃取了徐州。
甚至看着刘备在小沛稍稍壮大之后,不顾陈宫的反对,悍然出兵把刘备给赶跑了。
当然,他不觉得自己道义上有什么问题。
他现在满心都想着如何能击败曹操,报那兖州被逐之仇。
如今他兵强马壮,又有泰山军为援,如此强大的兵锋之下,曹操已经不堪一击。
他仔细看着墙上的舆图,心中计划着攻破小沛之后,下一步该向何处进兵。
是继续挥师东进,进取中原?还是进军淮泗,抢夺当初袁术的地盘。
这时候陈宫突然急匆匆的迈步走了进来:“奉先,不好了,臧霸率军撤了。”
“混账,他敢撤?”
吕布顿时气的眉毛立了起来,怒喝道:“那匹夫,就不怕我率军将其剿灭?”
泰山军正是在他的武力威胁与许诺拉拢之下才投降的,在他眼里那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没想到还敢违背他的命令。
“奉先息怒,”陈宫道:“如今需要臧霸帮忙,不能意气用事。
若泰山军撤了,我军对阵曹操,将没有任何优势。
而且曹操财大气粗,粮草远比我等丰足,长期对峙下去,与我不利。”
吕布压了压火气,问道:“公台,你说怎么办才好。”
陈宫道:“为今之计,只有暂时答应臧霸条件,先让臧霸回来,助我等击败曹操再说。”
吕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那就劳烦公台走一趟,不管答应臧霸什么条件,只要让他回来就行。”
陈宫领命,赶紧跨马出城,趁着夜色,心急火燎的向臧霸退军的方向追了过去。
按照陈宫为吕布的谋划,吕布就压根儿不要来打小沛,而是应该纵兵进取淮泗,夺取袁术的地盘。
那里曹军防守薄弱,且经营时间不长,很容易就能攻下来。
然后远交近攻,北联袁绍牵制住曹军,他们则继续西进,攻打军事实力不强的荆襄之地。
如若再能拿下刘表的荆襄九郡,那么吕布将成为天下势力能比肩袁绍的大诸侯之一。
从此与北方划江而治,慢慢收拾江南那些割据政权,吕布将至少拥有半壁江山。
可是吕布根本就不听他的,竟然一意孤行,前来打刘备,结果闹成现在提前与曹操对决的局面。
事已至此,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只能咬着牙先把曹操主力歼灭,这虽是下下之策,但终究是策。
提前歼灭了曹军主力,将来再取淮泗,曹军也不可能来救援了。
不过,打败曹军的前提是,必须有泰山军帮忙。
陈宫纵马疾驰,终于在天要蒙蒙亮的时候追上了撤退中的臧霸军。
有断后的骑兵拦住了他。
陈宫急忙道:“我叫陈宫,受吕军侯之命前来面见臧霸将军,有要事相商,劳烦给通传一下。”
军兵也知道自己这支军马与吕布曾经是友军,神色冷峻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给你传讯。”
那骑兵骑马走了,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那骑兵回来,语气冰冷的道:“你回去吧,我们将军有要紧事,没时间见你。”
陈宫知道臧霸恐怕是铁了心要走了,“急忙道,劳烦你再去问一声,难道他不想知道是谁屡次烧他的粮草么?
我有办法给他把人找出来,任由他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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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泰山军撤退
事实上,吕布也派细作时刻关注着臧霸军的后方。
所以无论是泰山军邹城战败还是这次粮草被劫,吕军细作虽然探查的不是那么仔细,但是也隐隐约约打听到,那支在臧霸后方翻云覆雨的军马,不过只有百十人而已。
可也正是这百十人,三度烧毁臧霸军粮,所以才导致了这一连串的后果,几乎要逆转曹吕对峙的战局。
连吕布都准备派出一支兵马,去剿灭那支神秘的小队,替臧霸保护后方补给线,以此来换取臧霸的信任。
可是这计划还没成行,臧霸已经对吕布极度失望了。
像臧霸这种草寇出身的泰山汉子,以义气为重,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
有酒一起喝,有肉一块儿吃,那样才能做朋友。
可是他抛家舍业前来相助吕布,粮草被敌军烧了,去跟吕布借粮,吕布竟然只答应借一百石,这对他不啻于是一种侮辱。
所以臧霸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跟吕布厮混下去了。
那断后的骑兵并没有理会陈宫的话语,也没有往前面通传。
看着泰山军依然在有条不紊的撤退中,陈宫急了,对那骑兵大声吼道:“你去告诉臧霸将军,吕温侯愿意为他提供一万石军粮。
只要这次击败曹贼,吕温侯将立即挥军北上,拿下城阳、齐郡、北海三郡赠与臧霸将军,并保举其做青州牧。
你快去通禀。”
不管吕布有没有答应过,陈宫先替吕布答应了,总之先把泰山军叫回去助战再说。
可是那断后的骑兵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宫,依然无动于衷。
臧霸这种匪气十足之人,你可以伤他一次,但是伤过之后,就别指望他再对你有好脸色。
此时天已大亮,看着渐渐远去的泰山军背影,陈宫仰天长叹,没想到精心策划的战局,十数万大军的鏖战,竟然毁在了一支百人小队的身上。
曹操手下竟然能派出这等人物,也许天不灭曹,这就是天意吧!
……
此前吕布已经下过战书,约好决战日期。
只不过那时吕布占据极大优势,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已经做好了曹军不敢出战,强行攻城的准备。
可是泰山军的突然撤退让吕布猝不及防,形势瞬间逆转了。
只是吕布心高气傲,他下的战书,倒也不至于怯战。
而曹军人数占优,自然也不会怯战。
所以双方军马如约在丰县与沛县之间摆开阵势。
按照规矩,开战之前先要派出文士骂战,讲明对方发动这场战争多么不正义,而自己率领的是堂堂正正之师,是代表正义的一方。
曹操是代表大汉朝廷行事,本身就有天然的合法性,直接斥责吕布为叛军。
而吕布只能辱骂曹操囚禁天子,实乃汉贼,他吕布是代表汉室忠臣,举兵诛杀国贼,清君侧。
总之这场战争跟汉室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所有人都声称是为汉室而打。
汉室堪称这个时代最大的背锅侠,没有之一。
当然,骂战不是最重要的,并非所有人都像演义里王朗那般心理素质差。
能杀人的不是嘴,而是刀枪。
两方主帅各自发出进攻的命令。
吕布亲自带领手下张辽、高顺、宋宪、郝萌、曹性、成廉、侯成等各率军马向前冲锋。
而曹操则下令曹洪、曹纯、李典、乐进、于禁、徐晃等率军迎击,许褚带领亲军护卫曹操左右。
这是一场数万军兵之间的鏖战,双方将领都是这个时代最为勇猛的武将,一场大战直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终究曹军多出两万人马,虽然吕布手下军兵勇猛一些,但依然渐渐不支。
最后吕布只能带着几千人,仓皇向徐州治所下邳逃去。
曹军虽然取胜了,却是惨胜,军将早已精疲力竭,也无力前去追赶。
曹操只得下令收兵回丰县修整。
……
话说丁辰躲在白虎洞一边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一边跟随赵云练枪。
赵云的枪法虚虚实实,纷繁复杂,以虚招居多,其目的是让人无法判断真实的攻击方位,自然就无从防守。
好在丁辰悟性比较高,如今已将赵云的枪法套路学全,下一步就是要熟练运用了。
以他现在的水平,对阵赵云自然接不了三五招,但是对阵牛金这样的武将,他已经能战而胜之。
当然丁辰不知道这几个人有没有对自己放水,所以非常希望找人试试自己真实武力。
这一天消息传来,臧霸已经率大军撤回来了,丁辰悬着的心方才放心下来。
只要臧霸撤回来了,曹军就稳了。
当然他现在也不敢露头,臧霸的撤退九成九是他的原因,若让臧霸知道他在这儿,非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很快他的细作又联系上从开阳绕道撤退的夏侯渊。
于是丁辰这个军师带人前去跟主将汇合。
临行前嘱咐乡亲们,让他们暂时待在这白虎洞躲藏,等打完这场仗,他就派人来接这些乡亲们去他的封地上。
这些老弱妇孺们自然千恩万谢。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走小路,好在他手下虽然只有一百来号人,但却是每人有两匹马。
终于在离丰县五十里的地方追上了夏侯渊。
确切的说,是夏侯渊带人专程等在这里,等他一起回城。
数千军兵席地而坐,正在修整,夏侯渊本来坐在路旁的树林边休息,一见丁辰到来,哈哈大笑着迎上去就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子文,要不是你小子,我可是早就一命呜呼了,这次本来还说照顾你来着,结果却让你给照顾了,没说的,就当我夏侯渊也欠你一条命,只要你有危险,我随时奉还。”
夏侯渊太感激了,要不是这少年,他要么还困在邹县,要么在绝命突击中已经丧生,也不至于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丁辰谦虚道:“您是长辈,说什么救命不救命的,这都是侄儿分内之事。”
“诶?”夏侯渊佯装不高兴道:“别这么说,我夏侯渊不是有恩不报之人。
先不说这些,咱们这就回丰县,你姑丈大约还在等着咱们呢。
今晚上给你这庆功酒是少不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水淹下邳
丁辰他们的位置已经离丰县不过五十里,夏侯渊正是专程在这里等他的,要不然早就回去了。
两人共同上马,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看见了丰县县城。
只见战场虽然已经打扫干净,尸体大约已经掩埋了,但是地下依然血迹斑斑,血腥味扑鼻,不知有多少人丧生于此。
进到城内,去往廨舍书房见曹操。
一见他二人进来,曹操爽朗的笑道:“咱们的大功臣回来了。”
显然曹操心情不错,毕竟击败了令他头痛的对手——吕布。
虽然连死带伤两万余军兵,但是对一个杀人如麻的军阀来说,死那点人不过是应有的代价,一点都不值得心疼。
屋里众文武配合着哄堂大笑。
夏侯渊不好意思的道:“实话实说,这次主要的功臣乃是子文,若不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我不止无法立功,还会犯大错。”
“这些我都知道,”曹操笑着道,“不过你是主将,这次功劳也不小。
至于子文,就不必说了,等此战结束,回到许都一并封赏。”
“多谢姑丈,侄儿这都是应该做的,侄儿自觉官职已经够大了,无需封赏,”丁辰客气的说道。
他心中却是想,你无需给我加官进爵,只需把节儿赏赐给我就行。
哪怕小姑娘一时还小,成不了亲,但翁婿的名分,至少比姑丈内侄要亲近的多。
到时候多带点兵,也不至于受猜忌。
曹操见他如此豁达,居功不自傲,主动退让功劳,不由微笑着连连点头。
不过曹操若是知道他真实想法,恐怕要把他一巴掌拍死。
此时夏侯惇也坐在旁边捂着一只眼睛,微笑不语。
此前他一直觉无脸见人,始终闭门不出,不过却一直派人打听着外面的消息。
当听到兄弟不止没有阻挡住臧霸军,自己还被围困于邹县的时候,他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兄弟两人连遭惨败,不止没有振兴夏侯氏,反而给家门丢尽了脸面,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在曹氏兄弟面前抬起头来了。
好在后来好消息又传了过来,丁辰接连出手,助夏侯渊力挽狂澜,逼退了臧霸三万大军。
此事成为这次击败吕布的胜负手。
夏侯惇自然欣喜异常,同时又感叹不已,这次又是丁辰出手相救,挽回了夏侯家的颜面。
他们兄弟欠丁辰的人情前面的还没还,现在竟然越欠越大了。
曹操伸手止住大家的玩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前日一战击溃吕布主力,不过却让他逃回了下邳,我既然已经率军前来,就要彻底解决吕布之患。”
这时候曹洪在旁边忍不住的道:“下邳可不比小沛,那里乃是徐州治所所在,墙高沟深,城防坚固,吕布虽然大败,但我军也已成了疲惫之师,如何攻的破下邳?”
曹操神秘的笑了笑,拍拍桌上一个锦囊道:“军兵疲惫未必攻不下城池,奉孝已为我送来妙计。”
丁辰心想,这一定是要决沂、泗之水,泡倒下邳城墙了。
这的确是最省力的办法,要不然以曹军目前这状态,想要强攻下邳,还真的挺难做到。
这下邳之战自然没有悬念,吕布被擒是必然的。
只是令丁辰感兴趣的是,没有刘备在旁边拱火,曹操杀不杀吕布。
再有就是张辽,没有关羽求情,曹操杀不杀张辽。
还有高顺,其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贿赂,坦荡无私,比张辽一点也不差,就那么被杀了着实可惜。
依丁辰的意思,这些人一个都不舍得杀,全都拿来为我所用才好。
接下来大军启程,浩浩荡荡前往下邳。
吕布以前手里有兵有将,所以徐州各郡全都臣服与他,可是现在已经兵力尽失,龟缩在下邳不出,于是大部分郡县都选择自立观望。
毕竟对徐州百姓以及士绅来说,曹操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军到了下邳城附近的一座山坡上驻扎下来。
曹操果然没有攻城,而是派人在下邳城边筑了一座拦河坝,然后挖开了沂水以及泗水。
这两条虽然不是什么大河,水流也不急,但是被挖开之后瞬间流向下邳城,在拦河坝的阻拦下,下邳很快就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水深有三四尺。
曹军虽然这次没有屠城,但是对百姓的损失也不小,不过这就是战争,伤及无辜百姓也是必然的事。
要不然曹军就要提着脑袋去攻城,那样死人也不少。
……
许都,一座豪华私宅的密室内。
“子林,曹震被关进去那么久了,你得想办法救他啊,”黑影中有个青年对夏侯楙说道。
“他是因那深渊藏尸才被抓的,我可没去那宅院玩过啊,伯父恼着呢,我可不敢去替他说话,”夏侯楙道。
“子林,你有没有良心呐,曹震当初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他知道你对曹节有意,所以主动在汤阴楼散播丁辰龙阳之好的传闻,如此才引来了满宠,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也是因为嫉妒丁辰封侯,所以才编出来的那一套谎言给丁辰抹黑,也不完全是为了我,你说吧,到底叫我来所为何事,要是没正经事,我可没时间伺候。”
“叫你来还有什么事,还不是让你去探一探军情?”
“你以为我是曹震呢?”夏侯楙冷笑道:“在女人肚皮上爽够了,连他父亲的军情都能出卖。”
“既然这样,你就要好好想清楚了,若是你指使曹震诬陷丁辰之事传扬出去,你想想会有什么下场,你还有机会娶曹节么?”
“你……不要胡说八道,”夏侯楙虽然依然口气凌厉,但是却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此前正是因为他对曹节有意,没想到曹节却因为曹昂的关系,与丁辰走的很亲近。
他眼看着丁辰又封了关内侯,深得伯父赏识,眼看在争斗中就要落败了,所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故意透漏给曹震,说丁辰有龙阳之好。
曹震当即觉得抓住了丁辰的小辫子,于是在汤阴楼寻欢的时候散播了出去。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事,同样也被心怀不轨之人抓住了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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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丞相肚子里能撑船
夏侯楙若知道此时在前线,父亲跟叔父对丁辰的态度,恐怕吓也要吓死。
只不过他素来纨绔,安于享乐,并不知道父辈创业的艰难。
他觉得反正捅了任何娄子都有父亲给接着,所以丝毫不觉得为这帮人做一点事有什么危险。
“你说吧,要让我干嘛?”夏侯楙说道。
“你只需要……”
……
下邳城周围数十里已经成为一片泽国,百姓的房屋被浸泡在数尺深的水中,大部分已经泡倒了。
甚至有许多猝不及防的百姓被淹死在水里,尸体被水冲走。
恐怕会有数万百姓失去家园,流离失所。
这并非天灾,乃是人祸。
就算丁辰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水攻之策对普通百姓带来如此危害,心中也不禁戚戚然。
若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形,当初曹操定下水淹下邳之策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拦一拦的。
不过恐怕效果不大。
在曹操的眼里,只要能拿下徐州,剿灭吕布,死伤一点百姓又算的了什么呢?
所谓慈不掌兵,就是这个道理。
曹军早有准备,所以营寨扎在半山腰处,成了海景帐篷。
打开帐篷的门帘,远处可以看到一片汪洋之中,下邳城如一座孤岛一般,孤零零的泡在水里。
只是丁辰清楚,这下邳城不愧为徐州治所所在,城墙修的十分坚固,足足要在水中泡了三个月才倒。
那时候,吕布手下侯成、宋宪、魏续会捆绑着吕布前来投降。
也就是说,丁辰要在这里看三个月的海。
百姓泡在水里,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此时丁辰正在曹操的中军大帐内,强行背着一卷《大学》,而曹操手中在捧着一卷《六韬》。
曹操是个手不释卷之人,而且有强烈的指导晚辈读书的意愿。
他知道自己出身素来为门阀士族们看不起,所以无比希望后辈之中能出一个文采斐然的读书人,以便让世人知道,曹氏集团并非只是一个军阀集团,也是能诞生读书种子的。
所以对后辈读书的教导不遗余力,就连曹节那么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丁辰虽然做了典农官,如今又开始统兵作战,但毕竟以前是主簿,也算个读书人。
所以现在闲来无事,便享受到了曹丕曹植等曹氏子弟的待遇,由曹操亲自盯着背书。
“能背诵了么?”曹操突然放下手中的兵书,看着愁眉苦脸的丁辰问道。
丁辰苦着脸点点头:“能了。”
眼前这个老师太凶猛,动不动就杀的人头滚滚,丁辰也不敢违拗。
“背一遍我听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丁辰口齿伶俐,一字不落的背了一遍。
曹操欣慰的点点头道:“不止能背,还要能解其意,当初启蒙先生可给你讲解过?”
“讲解过,”丁辰道:“大学的主旨,强调人生以修身为根本。
无论为人、齐家、治国都要以德为本、以德为先。
儒家认为财富为德行之末,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说白了就是勤俭持家、量入为出。
上位者不应当看重积累财富,不与民争利……”
丁辰侃侃而谈,曹操听得连连点头,本来想着教导一番来着,看来是用不着了。
他赞叹道:“看不出,你这《大学》竟然读的如此透彻,想必你启蒙先生乃是一位大儒,不知是哪位?”
“我之启蒙者姓古名歌,字知乎,号白渡先生,”丁辰道。
“古歌,古知乎?白渡先生?”曹操摇了摇头,“我却是没听过,不过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应当见识不凡,将来如有机会,将来可邀其为朝廷效力。”
“我家先生如闲云野鹤,行踪不定,待我能找到他,必邀其前去许都。”
曹操叹口气道:“这等大才不能见于许都,些许庸才却纷纷往许都去。”
见丁辰一脸懵的样子,曹操晒然笑道:“昨日你兄长送来书信,说有个叫桐柏斋主杨伯安的,号称什么天下文宗,被孔融杨彪邀去许都讲学。
这年头,写两篇文章就能称为文宗了?着实可笑。
而且听说这人对我曹氏颇为诟病,你兄长来信请示,是否派人把此人抓起来。
你在义阳县待过,那桐柏山乃是你的地盘,可听说过这桐柏斋主?”
丁辰道:“桐柏斋主没听说过,不过这杨伯安倒是知道,当初选的炼铜之地,便是他家的。
据说他出身弘农杨氏,跟太尉杨彪乃是同宗。”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曹节那个小迷妹还准备去听桐柏斋主讲学。
他也没想到,当初他收拾的杨氏家主,竟然就是这位当世大儒。
“原来如此,怪不的他对我曹氏如此不满,而且我还听着那名字如此耳熟,”曹操沉吟片刻,问丁辰道:“那你说此人抓不抓?”
这又是一个单元测验题。
丁辰道:“那人既然名声这么大,而且敢明目张胆的进京,正是断定姑丈不会抓他。
许都乃是大汉都城,如今天下文人士子纷纷来投,姑丈岂会为了这么一个腐儒,绝了天下士子投奔之心。
他诟病曹氏,姑丈反而能容忍他,这正向世人展示姑丈之心胸啊。
人言道:‘丞相肚子里能撑船,’这岂不是说,姑丈要做丞相了?”
这几句马匹拍的曹操很是受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丞相肚子里能撑船?这话有意思。
看来,老夫真该当丞相了。”
他笑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平静下来道:“所以明白我为什么,如此费心费力的教导你们这些晚辈读书了吧?
我现在自然不能杀那杨伯安,但是也不能由着他写文章冷嘲热讽。
你们这些后辈什么时候能出一个文采斐然的,给我写文章骂还回去,我便心满意足了。
如此咱们也不至于被世人讥笑是粗野莽夫。”
“写文章我倒是……”
丁辰正想说写文章自己写不出来,但抄文章却没问题,突然有亲兵跑进来打断道:“主公,营门外有位叫陈登的求见。”
“快请,”有正事,曹操也不再跟丁辰讨论那些闲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上架前最后一章,明午求订阅
丁辰站在帐门口,只见曹氏军寨门口竟然设了个码头,有个三十来岁的长衫文士乃是坐船来的。
想必那就是徐州士人领袖陈珪之子陈登了吧,此时那陈登明着应奉吕布,但暗中早已投降了曹氏。
陈登提着衣衫跟随侍从来到曹操营帐内,冲曹操深施一礼,神色淡然道:“在下陈登,奉吕温侯之命前来与曹司空议和。
吕温侯言道,若曹司空撤兵,吕温侯将仅留下邳一郡容身,其余徐州诸郡皆献于朝廷。
曹司空以为如何?”
丁辰见陈登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连忙识趣的对曹操拱手道:“小侄告退!”
曹操却摆了摆手,指着旁边的毡垫沉声命令道:“坐下!”
他又对陈登道:“元龙也请坐,此乃我内侄儿丁子文,不用避讳,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陈登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拱手道:“曹司空恕罪,丁郎君恕罪,在下一直在吕布跟前做事,有些草木皆兵了。
吕布派在下来跟曹司空讲和,曹司空怎么看?”
丁辰重新坐下,心想吕布派来谈判的使者却是曹氏的间谍,这倒是挺有意思。
“我怎么看?”
曹操手指敲着桌案,沉思了片刻,突然转头问丁辰道:“子文,你怎么看?”
陈登稍微愣了愣神,没想到曹操会把这样的大事问一个晚辈。
不过这更像是一个考校。
看来这个年轻人是曹司空重点提携的对象,所以才带在身边耳提面命。
只是奇怪这少年为什么不姓曹或者夏侯。
丁辰道:“吕布乃是当世虎将,骁勇无比,而且反复无常。
此番大军围城,水漫下邳,他方才口软,若大军退去,他再重新反叛,便是虎入深山,再抓就难了。
所以除恶务尽,定要将其擒拿才是。”
曹操点头,微笑着对陈登道:“想必元龙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陈登抚着胡须晒然笑道:“丁郎君所言极是,吕布乃见利忘义之徒,他的话岂能相信?
君不见刘玄德,予小沛以吕布容身,结果吕布反手就把徐州给夺了。
司空若今日斩草不除根,留下邳给吕布,恐怕司空大军回不到许都,吕布便重新反叛。
司空万不可纵虎归山呐。”
陈登虽然受吕布之命前来讲和,但是吕布以往所作所为劣迹斑斑,反叛太多的后遗症便显露出来了,没人再相信其仅守下邳容身的话。
陈登心里自然主张彻底把吕布剿灭,不能再留给他机会。
他见丁辰跟自己见解相同,倒也不意外,毕竟曹操要重点提携的子弟,自然有几分见识,绝不是普通纨绔可比。
曹操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劳烦元龙这般回复吕布,就说……不允!”
其实曹操当年也深受吕布之害,当年被吕布偷袭了兖州,曹操最惨的时候仅仅剩下了三个县城,差点急的去投靠发小袁绍。
后来是荀攸苦苦相劝,才以那三个县为基地展开绝地反击,终于经过两年鏖战,才把吕布赶出兖州。
此番已经把吕布围在了下邳城,哪有轻易放过之理?
陈登却也没有立即起身,反而盯着曹操道:“如今下邳已变成一片泽国,像平常般攻城已是不能,难道曹司空就在这里等到城墙泡倒么?”
“元龙有何建议?”曹操大感兴趣的向前探了探身。
“离间计!”
陈登捋着胡须道:“在并州军中,张辽虽兵属吕布,但却并非认其为主,且那张文远心怀忠义,性情刚猛,与吕布本就不是一路人。
另有高顺,清白无私,屡次进谏忠言于吕布,却被吕布猜忌,不能重用。
在下想去离间这二人举兵反叛,即使不能成功,也能大大削弱城内防守之军。”
“有道理,”曹操欣喜的微微颔首:“我素问那张辽忠勇无双,若元龙能为我说其来降,那可是奇功一件。”
张辽本来就是大将军何进的部将,现在的身份依然是北地郡太守,只不过未遇明主,只得跟随吕布东奔西走。
所以张辽前来,可谓名正言顺,那根本就不叫投降,张辽本来就是朝廷的官员。
而高顺则是吕布帐下中郎将,对吕布比张辽忠心的多,陈登能劝降过来最好,劝不过来也无所谓。
这时候陈登看着丁辰的脸色好像很平静的样子,竟然没有曹操那般欣喜,不禁诧异的问道:“不知丁郎君以为,在下前去劝说张辽脱离吕布,有几分胜算?”
“恐怕没有可能,”丁辰道:“先生也说过,张辽乃是忠勇之将,最是诚信守诺,岂能因为先生劝说而背叛吕布?
先生用离间计,还不如劝侯成宋宪魏续三人,或许能成。”
丁辰清楚的知道,绑吕布前来投降的,正是侯成、宋宪、魏续三人。
而张辽虽然看不上吕布为人,但是一直对吕布忠心耿耿,若不是关羽求情,早就被曹操所杀殉吕布了。
至于高顺,虽然一直受吕布猜忌,但是被抓之后誓死不降,最后真的被杀为吕布殉葬。
不过丁辰这话说出来,陈登却是瞪大了眼睛,看了曹操一眼,满脸错愕道:“不是……
方才听丁郎君之言,在下还以为郎君知道吕布手下那些关系呢,没想到郎君竟是半点不知啊。”
陈登缓了缓语气,笑着道:“不过不知者不罪,那侯成宋宪还好说,可是魏续之妹乃是吕布之妻,两人乃是是姻亲关系,且魏续深得吕布信任,郎君让在下去劝降魏续,这不是让在下往虎口里跳么?”
丁辰道:“先生若前去离间张辽,才是真正往虎口里跳,侯成宋宪受过吕布责罚,故而容易离间。
至于魏续,他虽与吕布姻亲,但其人也是一见利忘义,贪生怕死之徒。
此时吕布大势已去,且随时有城破之危,先生为其指一条明路,擒拿吕布,开城投降,他定能感谢先生。”
曹操想了想道:“言之有理,就依子文之言,元龙先生且去劝说侯成宋宪魏续三将。”
陈登:“???”
陈登实在想不明白,那小儿信口雌黄也就罢了,为什么曹司空也支持自己去跳虎口。
这是曹司空要借魏续之手杀自己么?
想来去劝降吕布的大舅子投降,跟自杀也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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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天灭吕布
陈登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曹军营帐,心中始终在想着,曹司空现在也没杀自己的理由啊。
俗话说兔死狗烹,可是现在兔子还在蹦跶呢,不至于就开始要屠狗了吧。
那曹操什么意思,他实在想不明白,于是决定还是按照他自己的见解,前去实施离间计。
而此时曹操在营帐里心里也没底。
虽然丁辰所说,张辽高顺是不可能背叛吕布的,他比较认可,可是不知道陈登去劝降侯成宋宪有几成把握。
至于魏续,与吕布那等关系,那就更没希望了。
当然他内心深处也无比盼着陈登能促成此事。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每日优哉游哉的指导丁辰读书,但实际上心里却如同百爪挠心一般。
不说地盘北面有袁绍虎视眈眈,就算老家许都也不太平,他预感到一股反对他的暗流一直在涌动。
上次征伐袁术之时,明明有细作泄露了军情,以至于敌军偷袭如同有人引路一般,可是那细作偏偏就查不出来。
至于这次孔融杨彪邀请杨伯安去许都讲学,他也不认为仅仅是一个文坛盛事那么简单,或许这里面就隐藏着什么阴谋。
这种时候,他应该坐镇许都,震慑那些宵小才是,可是无奈却被吕布拖在这里。
“晚上陪我喝两杯,”曹操对丁辰说了一句,然后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的道:“你说丞相肚子里能撑船,我看我是做不了丞相了。
我气量没那么大,容不下人。
谁若对我不利,我必杀之而后快。”
“从来就没有不杀人的丞相,”丁辰道。
……
曹操在焦躁不安之中,过了数日。
有时梦见陈登被杀了,有时梦见陈登把张辽给劝降,彻底拿下了下邳城。
可是睁开眼,却是一无所有。
这一天中午,丁辰又在曹操帐中读书,突然侍从跑进帐来禀报:“元龙先生回来了。”
曹操霍然起身,急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就见陈登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面便满脸惊奇与欣喜交加之色,冲着曹操道:“这位丁小郎君,真乃神人也,在下佩服,佩服啊。”
“到底发生了何事?”曹操不解的问道。
陈登面露羞愧之色,摇头道:“实不相瞒,前日离开之时,在下的确不相信丁小郎君之言,因此回去之后依然按照既定之策,前去离间张辽。
谁想那张文远发觉之后勃然大怒,他言道若非我陈家乃徐州士人之首,必拿我去见吕布,此事再要提及,必不包庇。
说完便拂袖而去。
这正应了丁郎君之言呐。”
曹操看了丁辰一眼,然后继续问陈登道:“就这一事,想必元龙也不必如此激越吧?”
“正是,正是,”陈登笑道:“在下离间张文远失败,当时想着,不妨按丁郎君所说一试,当然在下也没敢直接找魏续,而是找了侯成宋宪。
那二人在吕布宣布禁酒之时,依然给吕布献酒,被重重责罚过。
果然,在下一试探,那二人正有此意,立即答应归顺曹司空,并且承诺前去劝说魏续。
如今三将都已经答应归顺,并准备擒拿吕布。
这跟丁郎君前日说的,不是一模一样么?”
曹操惊奇的看着丁辰,过了良久一句话也没说。
他万万没想到此子判断力竟然准确如斯,敌将谁能被策反,谁不能被策反,提前早已经料到了,这跟未卜先知有什么区别?
就算料敌如神之郭奉孝荀文若也做不到如此精准吧。
当然,曹操也不可能想到会有穿越这种离奇之事发生。
丁辰则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指点陈登,只是为了尽快结束在这里面朝大海背诗文的惨状,早点回归许都那温柔乡里腐败而已。
小艺小凡的舞姿,小英小菲的歌喉,难道不香么?
……
入夜,下邳刺史府后宅小楼上,昏暗的灯火下,吕布一个人在自斟自饮。
此时下邳城内也积攒了齐腰深的水,百姓只能聚集到没有倒塌的屋顶上容身。
刺史府内有高楼,这二楼上自然没有什么影响。
吕布自从丰县战败,退回下邳以后,本来以为曹军也成了疲惫之师,他以现有的数千人马守下邳,应当是轻而易举。
只要紧守几个月,曹军不胜自会退去。
可谁知道曹操竟然使出了这么狠的计策,直接挖开了淮水、泗水,把整个下邳城给泡了起来。
如此一来,老百姓的粮食以及军粮也都用水泡了,又没地方晾干,只能眼睁睁看着霉烂。
没有了粮食,他这下邳还能守几天?
于是无奈,只好派出陈登前去与曹操讲和。
此时他早已没有了争雄天下之心,唯一盼着的就是能有下邳这么一郡之地容身,有妻、有女,平平安安的了此残生。
可是曹操却一口回绝了他,誓要将其斩尽杀绝,他心里自然愤懑无比。
此前他早已禁了酒,但是现在却独自喝开了。
灯火并不明亮,他自斟自饮之下已经醉眼朦胧。
突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妻子魏氏,另一个则是他的爱女吕琦。
“夫君(父亲),不要再喝了,”母女二人一左一右拉住了吕布的胳膊,满脸都是心疼。
灯下看美人,魏氏不过三十出头,依然光彩照人,风姿绰约。
而吕琦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自幼追随父亲习武的缘故,既有少女身上的婉约柔媚,眉宇之间又透漏出一份英姿飒爽之气,这在女子之中极为少见。
吕布左右看着身边这两个自己最在乎的女人,颓然笑了笑,挣脱女儿的手,把一碗酒倒入口中,大着舌头道:“天要灭我吕布,我现在不喝,以后哪还有机会喝?”
说着那起酒坛,又倒了一碗。
魏氏柔声道:“在妾身心里,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老天怎么会灭夫君呢?
夫君之所以走到如此绝境,乃是受我们母女牵连呐。
夫君勇猛过人,方天画戟无人能敌,又有赤兔马日行千里,手下还有数千军兵,若是能放弃我们突围,谁又能拦得住夫君?
琦儿从小跟夫君习武,武力也不弱,如果可以,就请夫君把琦儿也带上,不用管妾身了,快走吧!”
这时候吕琦绷着小脸儿道:“我跟着只会给父亲增添累赘,所以我留下来陪母亲,父亲就先走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英雄末路
母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均劝吕布赶紧突围。
其实以吕布之能,以及赤兔马的速度,曹军再多,武将再勇,也不可能拦的住他。
只不过吕布所在乎的,正是妻子以及女儿而已。
刘备为了大业可以抛妻弃子,那是心中把大业排在第一位。
但是吕布恰恰相反,他宁愿不要大业,也要保护妻子和女儿,在他心里,家人排在第一位。
说到底,这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主君。
他的性情与角色错位了。
“住口!”
吕布见母女依然在喋喋不休的劝自己突围,忍不住厉声打断道:“我吕布男子汉大丈夫,若连妻女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若是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苟且偷生又有何意?
没有你们与我分享,就算我夺得了天下,又有何喜?”
吕布顿了顿,低头颓然道:“没想到啊,那曹阿瞒竟是如此狠戾,我都不想跟他争锋了,只想留下这一郡养老,可是他却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母女见吕布竟是宁死也不肯抛弃她们,二人深受感动,依偎在吕布肩头,低声抽泣了起来。
吕布英雄末路,长叹一声,将妻子女儿搂在怀里,也留下了几滴眼泪。
说起来此人跟项羽无比的相似,一方面有霸王之勇,另一方面却又儿女情长,有妇人之仁。
“是我对不起你们,”吕布凄然道:“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你们身陷险境。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一家三口葬身于此吧。”
吕琦突然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道:“既然咱们一家人有必死之志,父亲何不带我们突围试试?
就算咱们突围不出去,不也就是一死么?
总好过在这里等死吧。”
吕布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魏氏,问道:“你们真是这样想的?突围可是九死一生。”
吕琦母女同时点头道:“我们誓死相随。”
吕布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女儿的武力倒还可以,跟普通武将比还要稍微高一些,在乱军之中只要运气好或许可以突围出去。
可妻子魏氏却是完全没有武力,就算以他吕布之能,带上一个完全没有武力的女人,连个普通武将都不如了。
不过正如女儿所说,既然怀有必死之心,那就什么都不用在乎了,最差不也是一死么?
他大大饮了一碗酒,豪气干云的道:“这就通知张辽高顺他们,今夜吃饱喝足,明晨开城突围。”
“来人,来人!”
吕布连叫数声,却没见外面的侍从答应。
他勃然大怒,直接起身来到外面,发现本来侍从候命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而且他放方天画戟的架子上也空空如也。
他脑袋不由的一懵,心中预感到不妙,连忙拔出腰间佩剑环顾四周,大声道:“是何人所为?站出来!”
此时魏氏吕琦也跟了出来,吕布伸胳膊将妻女护在后面,就跟老母鸡护小鸡似的。
这时候就听木楼梯声“蹬蹬”响,涌上来了许多人。
当先上来的,乃是全副甲胄的侯成、宋宪。
“这是你们干的,是么?”吕布冷笑着道。
吕布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若是张辽高顺反叛,他或许还会忌惮一下,可是眼前这两个怂货能成什么事?
他一只手就能将这二人斩杀。
侯成道:“吕布,你大势已去,就别反抗了,我们已经决定投降曹司空,正好拿你去做个见面礼。”
宋宪道:“当时我们好心好意给你献酒,你却责罚我们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你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拿我,你们俩也配,”吕布哭笑不得道。
侯成和宋宪却冷笑了一下,侯成道:“你当时禁酒,今日却又再喝,就没喝出来酒里有什么别的味道?”
“混账,酒里有药,”吕布扶着脑袋,感到腿脚发软,头痛欲裂。
其实吕布方才就感觉头痛了,只不过是觉得长时间没喝酒,可能有些不胜酒力。
现在经侯成说出来才知道,这是两人在酒里下了药。
要不然两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反叛。
“你们以为这点药能迷倒我吕布?”吕布狞笑着挥剑便向侯成砍了过去。
侯成魏续心中大骇,只要吕布还剩三成武力,他们两人就受不了,赶紧挥剑抵挡。
但是吕布的剑也是一柄宝剑,砍在侯成的剑上,顿时把对方的剑身砍断了。
侯成吓得转身拔腿就跑,可是这小楼的客厅才有多大,吕布睁着惺忪的眼睛,踉跄着脚步去追赶侯成。
宋宪在吕布积威之下也不敢上前。
这时候,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吕布,你大势已去,降了吧!”
听到这声音,吕布不由的浑身一震。
这正是他最为倚重的大舅哥魏续所发出的。
他这辈子,最为信任的人里,除了妻子和女儿就是这个大舅哥了,当初那陷阵营在不打仗时,便从高顺手里拿回来,交给魏续统领。
所有人都可以背叛他吕布,唯独魏续不应该。
可是现在现实却摆在面前,魏续真的背叛他了。
吕布瞪着模糊的眼睛,看到魏续现在的长剑,正搭在了其妹妹的肩头。
“混账,那是你亲妹妹!”吕布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如刀割,厉声说道。
“舅舅,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要杀我母亲么?你不是我们的亲人么?”吕琦泪眼婆娑的上前责问魏续。
魏续狰狞的道:“琦儿,别怪舅舅心狠,快让你父亲放下武器投降,舅舅带你们母女讨条生路,要不然咱们都得死。”
“你自己贪生怕死,谁用你讨生路?”吕琦突然用头撞向魏续。
魏续猝不及防,被撞的后退了两步,吕琦拔出手中短剑,疯了一样就向魏续杀了过去。
吕琦的功夫从小得父亲真传,是吕布将自己的武技改良,改成适合女孩儿练的功法。
此时吕琦又是在暴走的状态,一时间把魏续杀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都傻愣着干什么?一起上!”魏续一边后退一边道。
“都住手!”
这时候吕布突然如炸雷一般大喝了一声,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琦儿也住手,不要伤你舅舅。”
吕布阻止了女儿,同时把手中剑也扔了,跪坐在地下,对着魏续平静的道:“我不再反抗,这颗头你拿去立功。
用你的功劳,保全你的妹妹和外甥女。”
第一百一十八章白门楼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吕布自知,虽然咬牙能杀掉侯成或者宋宪之中的一个,可是绝对无法保全妻女。
在他的眼里,妻女的命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既然要死了,还不如让魏续拿着他的人头去曹操那里换取功劳。
毕竟魏续再是混账,跟他的妻女终归有血亲,比把这人头交给别人强。
吕布眼前模糊,语气平静的道:“那曹操好人妇,万不可让你妹妹受其凌辱,婵儿外柔内刚,若曹操胆敢相欺,她必以死相抗。
琦儿是你的外甥女,我死之后,你是她唯一男长辈,她的婚事由你做主。
你给他找个好人家嫁了,莫要让曹操把她当成罪臣之女迫害。
吕布以前多有得罪之处,在此拜谢。”
吕布絮絮叨叨的交代后事,终究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然后闭上眼睛。
有军兵试探着前去把绑绳套在吕布身上,吕布还颇为配合的把双手伸出去。
此时魏氏和吕琦早已哭的跟泪人一般,吕布所有的安排嘱托,全是对她们母女的,没有一句话牵扯他自己。
虽然被魏续拦住,但是吕琦歇斯底里的道:“父亲,你站起来,打出去,走啊!走啊!”
吕布闭着眼睛凄然笑道:“琦儿,父亲只剩这条命能给你们求情了,好好活下去,替父亲活。”
说话间,曾经不可一世的飞将吕布已被五花大绑起来,此时他药劲发作,已经人事不知。
魏续趁机让人把吕琦也绑了起来,唯恐这丫头性子野,投降过程中惹出什么事端。
吕琦被抽了魂儿一般,老老实实被绑。
她还从没见过战神一样的父亲被绑住,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然武力不凡,但此时早已乱了方寸。
紧接着侯成便命人偷偷打开城门,前去迎接曹军。
曹军早有准备,立即撑着木筏进入下邳,夏侯惇带人去抓张辽,夏侯渊带人去抓高顺,虽然有所反抗,但最终都成功抓住。
其余成廉曹性等人自不再话下。
等这些事做完,天已经亮了。
有人扒开下游的沙袋,数尺深的水顿时一泻而下。
丁辰跟随曹操骑马进入下邳城。
由于积水刚刚退去的缘故,城内一片狼藉,所有的百姓都成了灾民,对曹军怒目而视。
在徐州人眼里,曹操就是恶魔般的存在,是别指望得到什么好脸色了。
反正曹操也不在乎。
整个城池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队伍来到下邳的南城门。
这里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白门楼,因为使用白色建筑物建造而得名。
曹操端坐中央,众文武分列两旁,丁辰因为岁数最小,于是主动到了最末尾。
有人把张辽高顺给推了上来,两人蓬头垢面,五花大绑,立而不跪,对着曹操冷冷的哼一声,根本就不拿正眼瞧人。
两人都是血气刚勇的汉子,自然悍不畏死,不会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曹操冷笑道:“你二人素来与我为敌,当年讨伐董卓之时,你二人便跟随西凉军与我相抗,后来又助纣为虐,袭取我兖州,今日为我所擒,有什么话说?”
高顺昂首道:“兵败被擒,是我等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还有什么可说的?”
曹操没想到这两人被绑在面前了,还不肯低头,不禁怒道:“不降是吧,那好,老夫便成全于你,来人……”
“等一下!”
丁辰站出来道:“这二人都是忠勇之将,如这般杀了委实可惜,如这二人愿意投降朝廷,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其实张辽高顺对吕布行事也很不满意,但是曹操与这两人仇怨也非常深,所以曹操再是爱才,也要二人先低头才行。
所以这中间就需要一个人出面缓和,作为润滑剂。
历史上张辽有关羽作保,所以便保住了性命,后来还成了五子良将之首,因战功卓著,为历代所推崇,被后世列入古今六十四名将之一。
可是高顺便没人求情,跟曹操以刚碰刚,当场便被杀了。
如今有丁辰在曹操面前同时给两人作保,自然要比关羽有面子的多。
曹操首倡唯才是举,自然也是爱才之人,有丁辰缓和了一下,也算找到了台阶。
他指着张辽没好气的道:“当年你张文远便是大将军何进的部将,到现在还是北地太守,如今朝廷大军前来,你还敢反抗,你是要篡汉么?
你今日不降不要紧,老夫便带你回许都,带你到天子驾前。
老夫倒要看看,你张文远还认不认当今天子。”
说完一拍桌子,侧过身去,不再拿正眼看张辽。
“我……”张辽顿时语塞。
他可以反叛曹操,但是绝不可能反叛天子。
可是天子跟曹操现在的关系,的确很难说的清,只要天子让他听命于曹操,他还真不敢违抗。
所以到时候真到了天子驾前,必然是要投降的。
其实也算不上投降,说回归倒是更贴切一点。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把两人带下去。
往下走的时候,张辽高顺同时看了丁辰一眼,不知道这位少年与自己素无交往,却为何关键时刻为自己求情。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救了自己一命了。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归汉又不丢人。
这时候,又有人把吕布一家三口押了上来。
曹操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吕布便呵呵冷笑,这两人也是老对手了。
从曹操首倡义师反董卓之时,那时候便是敌对,后来吕布又流窜到兖州跟曹操作对,这一打就是好几年。
今日终于把吕布给擒住,曹操有种猫玩耗子的冲动。
“吕温侯,没想到吧,你我再次相见,竟是这种情形,”曹操洋洋得意的笑道。
“绑太紧了,不能松一松?”吕布面无惧色的说着。
曹操和颜悦色的道:“缚虎岂能不紧?万一跑了伤人怎么办?”
“你竟如此怕我?”吕布道:“既然把我当成虎,那便让我统领你骑兵,你统领步兵,天下何人可挡?
到时征伐河北,平定袁绍,不费吹灰之力。
天下可定,汉室可安。”
曹操哈哈大笑:“你统领我骑兵,到时那骑兵还姓曹么?”
其实不用刘备提醒,曹操也非常清楚这个老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压根儿就没想着给他活命的机会。
曹操扫视了一眼被绑的吕琦道:“那可是吕布之女?子文,赏给你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为吕布求情(求订阅)
听了曹操的话,丁辰顿时一愣,这姑丈竟是如此豪气,吕布的女儿说赏就赏了。
不过作为处置俘虏,好像就是如此。
他看向那捆着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眼睛大大,容貌俏丽,正符合白瘦幼的标准。
此时吕琦也正看向他,只不过双目之中射出来的却是怒火。
毕竟谁也不愿意当做一件物品赏赐给人。
这对心高气傲的吕大小姐来说是一种侮辱。
这时候吕布也急了,厉声质问曹操道:“就算我与你有仇,你对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罪不及妻女,你怎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魏续呢?魏续在哪里?”
他当初两次抓住刘备的家眷,都派人妥善的保护了起来,即使面对美人甘梅都没有动心。
他觉得这是诸侯争霸的最基本底线,无论男人在外面或胜或负,罪不及家中女眷。
可是万没想到曹操在这方面却是没有底线,第一个就要处置他的女儿。
曹操冷笑道:“你已是阶下之囚,还有资格跟老夫讨价还价?
你以为把你女儿赏赐我内侄儿,是受了多大委屈么?
告诉你,那是老夫最欣赏的晚辈,将来前途远大,让你女儿伺候于他,将来你泉下有知,必会感激老夫今日之义举。”
“我呸!侮辱我女,还让老子感激你义举,你面皮怎的这般厚实?”
吕布怒不可遏,吐出了一口痰,但是曹操早有准备,侧身闪过。
吕布越是癫狂,曹操越是兴奋,呵呵笑着,看向吕布身后的魏氏。
魏氏三十岁出头,风姿绰约,端庄优雅,她也未曾见过这等场面,此时吓得低着头手足无措,像一头受精的母鹿。
曹操眯缝着眼睛,这可是生死大敌的女人,征服之下,那感觉,自非其他妇人可比。
吕布觉察到曹操的眼神不对,挣扎着怒吼道:“无耻老贼,你想干什么?
混账!你敢动我妻,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魏氏凄然一笑,眼角偷偷瞅了瞅城墙边上守军的空隙。
要是夫君死了,她也没想独活,宁死也要保住清白。
从这城墙上跳下去,必死无疑。
吕琦虽然被浑身绑着,但是小脸儿崩的很紧,若是曹贼敢过来动她母亲,她就一头撞过去。
“姑丈,且慢,侄儿有话说,”丁辰觉得,若是吕琦跟了他,那么魏氏岂不成了他的丈母娘?
既然这样,断不能让曹操得手。
再说,以他的想法,留着吕布将来或许还有用处,那就不能把吕布得罪的太狠。
“那个……”丁辰脑袋一急,一时间也没想出合适的理由,让曹操枪下留人。
“你要又要求情?”曹操脸上略显玩味的看着丁辰,看不出来喜还是怒。
这时候突然夏侯渊站出来道:“兄长,吕布之勇,天下闻名,所以小弟觉得,就算不用,留他一命也未尝不可,如此正显兄长宽宏大量。”
于禁也站出来道:“主公,末将附议。”
这两人都是受过丁辰恩惠的将领,自然看出来丁辰有维护魏氏之意,所以主动在曹操面前求情转圜,以助丁辰达到目的。
夏侯惇也附和道:“兄长,小弟听说,这下邳城内秦宜禄之妻杜氏,乃是天下绝色,生的国色天香,小弟这就派人去给兄长请来一见。”
说着冲身后挥了挥手,夏侯兰立即带着人马前去请杜氏去了。
那杜氏艳名远播,在真实的历史上,连关羽在攻打下邳之前都两度向曹操讨要,结果曹操警觉了,破城之后先派人把杜氏带来看了看,果然惊为天人,然后自己收为己有。
关羽被拉了皮条,竹篮打水一场空,引以为耻,所以回到许都之后,曾想过阵斩曹操。
这个时候,被捆着的吕布看到眼前这情形却是满头雾水。
按说他跟曹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方将领都会恨他入骨才对。
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曹氏宗室将领站出来为他求情。
关键是这么多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啊。
似乎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少年站出来,大家都给这少年面子。
可是听口气这少年明明是个晚辈,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曹操呼了一口气,指着吕布道:“这下看出来,老夫将你女儿赏赐于我内侄儿的好处了吧?
押下去吧!”
丁辰带动这么多人为吕布一家人求情,曹操不可能不重视。
再说,曹操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侮辱人妻的小军阀了,他是大汉的司空,还想着做大汉的丞相,的确要有容人之量。
军兵前来拖吕氏一家三口的时候,无论吕布、魏氏还是吕琦,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丁辰。
今天要不是这个少年,一家人极有可能的下场就是吕布被斩,魏氏被辱,吕琦因为反抗而被杀。
可是这少年出头,让他们一家人暂时度过了危机。
一家人被带了下去,曹操瞅了丁辰一眼,嘲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一见面就看上那吕家小丫头了,这一点像我。”
丁辰听得冷汗淋漓,心想你喜人妻,我喜萝莉,哪一点跟你像了?
曹操又道:“我可提醒你,那小丫头将门虎女,看样子就野的很,你武力不能确保降服她之前,最好不要碰她。”
“谨遵姑丈教诲,”丁辰道。
接下来,又有人把陈宫推上来。
“公台,别来无恙否?”曹操笑呵呵的道。
陈宫本来是曹操心腹,但是因看不惯曹操行事,便游说张邈迎吕布偷袭了兖州,从此便在反曹的路上一去不返。
只不过吕布也不信任他,他为吕布许多谋划,都因猜忌而流产了,要不然曹操平定徐州的战事,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既然回来了,老夫也不计前嫌,就继续为朝廷效力吧,”曹操并不想杀陈宫。
可是陈宫面无惧色道:“你心术不正,我已弃之,岂有回头之理?”
曹操面对故人倒也不生气,和颜悦色道:“我心术不正,难道还不如吕布?”
“吕布虽无谋,但不似你这般阴险奸诈,他若听我之言,断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
“那今日该让我如何处置你?”
“唯有一死而已。”
“你死则死矣,老母妻子谁来养活。”
“吾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你即杀我,自有你养活。”
陈宫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下去,引颈受戮。
曹操叹了口气,回身吩咐道:“将公台家眷接至许都供养,一切供应与司空府同。”
第一百二十章帐内有个捆着的吕琦
处理完这些事,天已近午。
就见远处夏侯兰回来了,偷偷冲夏侯惇挑了挑大拇指,示意那杜氏果然是绝色佳人。
夏侯惇又跟曹操耳语了几句,曹操欣喜,带领夏侯惇许褚等在刺史府内见到了杜氏夫人。
而且还见到了杜氏的儿子秦朗。
曹操见那杜氏的确姿色不俗,当场认秦朗为义子,并纳杜氏为妾。
紧接着便是徐州的善后问题。
曹操知道,徐州的百姓恨他入骨,所以任命陈登暂代徐州牧。
陈登父子乃是徐州士族领袖,由他们治理徐州,无论士人还是百姓无人敢不服气,能迅速稳定局面。
同时让曹洪率领兵马暂时驻扎徐州,等四方安定了,再派人前来接替。
还有就是吕布麾下那军马,虽还剩三千来人,但真正精锐的并州军仅剩千余。
曹操把这支军马交由丁辰率领,以弥补他当初丹阳军的损失。
这对丁辰来说当然是喜出望外,并州军虽只剩下了一千人,但也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并不比丹阳军差。
曹操又向丁辰传授经验道:“知道怎么收服这支军马?”
丁辰表示不知。
曹操神秘的道:“你只要驯服了吕家那野丫头,这支兵马自会对你归心,不过还是那句话,武力没有把握胜她之前,万不可操之过急。”
丁辰点点头,觉得曹操这成语用的十分贴切。
并州这支军马桀骜不驯,除了吕布之外,也许只有吕大小姐出面,才能让这支军队信服。
而当务之急,是先驯服吕大小姐那匹小野马,不求花活,至少先能骑。
下邳城内不适合居住,所以曹军依然驻扎在营寨内。
待到掌灯时分,丁辰回到自己的营帐,发现吕琦被五花大绑,蜷缩着坐营帐内。
小丫头强装的十分凶狠,小脸儿绷的很严,凶萌凶萌的,但是却掩饰不住其内心的慌张。
一见丁辰回来,赶紧蠕动着缩到角落里,不敢抬头。
丁辰也没有搭理她,借着灯火看了一会儿书,如此静静的过了足足一个时辰。
吕琦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没有冲自己动手,小丫头先憋不住了,突然咬着牙出声道:“你要是能救我父母亲出来,我就给你睡!”
她已经想清楚,为了能救父母,就算委身给这人也无所谓。
丁辰头也不抬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他可以保下吕布的命,但现在却绝对不敢把吕布放出来,要不然吕布要是突然反了,谁能收拾的住?
听丁辰回答的如此干脆,吕琦低下头悄声抽泣了起来。
如此丁辰也看不下去书了,忍不住道:“别哭了,又都没死,你们一家人早晚都有团聚的一天。”
“不是,我哭是因为……我想如厕。”吕琦扭捏着道。
丁辰这才想起来,小丫头从昨夜被抓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一直这么绑着也没有机会上厕所。
他突然想起曹操的话,问道:“要是给你解开绳索,你会跑么?”
“我父母都在你们手里,我跑什么呀,”吕琦哭的泪眼盈盈,委屈的道:“再说,天下之大,哪还有我容身之所?”
丁辰想想也是,牵着吕琦来到营寨外面,给她解开了绑绳。
吕琦揉了揉被绑酸的胳膊,低头迈步走到黑影的草丛里,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她主动把双手伸到丁辰跟前道:“再绑起来吧,谢谢你。”
方才就算给她解开了绑绳,短暂获得了自由,但她是个孝女,的确不可能抛下父母独自逃走。
就算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文质彬彬,她若出手极有可能制住对方,可那又能怎样?
能把父母救出来么?
再说这少年今天救了她们一家,她可别再把事情给搞砸了。
所以吕琦表现出来的是十足的驯服,丝毫不敢反抗。
“你既然不跑,那就不用绑了,”丁辰说了一句,把绳子一扔,然后转身回营。
吕琦低着头,小步跟在后面。
……
既然徐州已经平定,吕布之患已除,曹操随即下令班师回朝。
丁辰跟随大军启程,非只一日,到达了阔别已久的许都。
天子象征性的下诏书表彰曹操的功绩。
同时曹操大肆封赏这次征伐徐州立功者。
虽然没有提谁是首功,但是传下诏书,封丁辰为武卫中郎将。
丁辰终于摆脱了典农官,正式授予了军职,这级别已经跟夏侯渊曹洪等平齐了。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在徐州之时,曹操把吕布手下的并州军交给自己,或许他那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对自己的封赏问题。
既然有正式武职了,手下得有兵才行。
同时丁辰麾下诸将也得到了封赏。
赵云封了荡寇将军,虽是杂号将军,但这才刚刚起步,赵云来许都总共也没有半年而已。
至于魏延、陈到、牛金都封了折冲校尉。
各自都有提升,众将自然对丁辰这个主将感激不已。
看来只要跟对了人,升职就是快。
随即曹操举行家宴,丁辰也受邀参加。
如今丁辰在这司空府中越来越像自己家了,毕竟这次随军出征的只有他自己,而他又立下了举足轻重的功劳。
这就连曹丕曹植等诸位公子都羡慕不已,毕竟有曹昂在上,他们又不可能争夺世子之位,能争的只有父亲的赏识,以求将来有个好安排。
可是现在看来,父亲赏识的只一个人,那就是丁辰,那还是大哥的羽翼。
他们这些当兄弟的,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家宴还没开始,丁辰在司空府的花园中碰到了曹节,曹节眨着眼睛道:“恭喜丁辰哥哥又立了新功,还得到佳人。”
丁辰摆着手笑道:“小事而已。”
“这还是小事?”曹节道:“你年纪轻轻,都已经是这么大的官了。
对了,还记的上次我跟你说的,我想去听那桐柏斋主讲学,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弄到请柬啊。”
“他在哪里讲学?”
“听说是在孔融府,请柬也是孔少府发给士子的。”
丁辰回来就听见整个许都都在议论桐柏斋主杨伯安前来讲学之事,这是一件文坛盛事。
作为主办方的孔融,制作了请柬邀请许都附近有名望的士子前去参加。
丁辰如今在朝中算是高官了,可他并不认识孔融,总不能硬闯吧。
这时候就见夏侯楙从花丛中冒出来道:“节儿妹妹,我这里有请柬,我带你去孔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曹真拜师
夏侯楙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的请柬,得意的在手中扬了扬。
“你从哪里弄来的?”曹节见夏侯楙手中拿的,正是最近在许都一柬难求的孔府请柬。
“是孔少府发给我的呗,”夏侯楙看了一眼丁辰,心里终于找到了一丝平衡。
就算你战功再高又怎样,不过是个耿耿武夫而已,还不是得不到孔府邀请?
这时候曹节却撇着嘴道:“吹牛,说实话,你那请柬哪来的?你要是不说,我才不去。”
曹节知道,孔融乃是当今天下最大的名士之一,能让孔融发出邀请的,自然也不是凡人。
以夏侯楙的学识,根本不可能受到孔融的邀请。
“好好我说,我说,这请柬是城东许郎的,只不过许氏家贫,想用这请柬换钱,所以我便花了两千钱从他手里买来了,反正这请柬上又没有名字,孔府奴婢也是认柬不认人,拿着自然就能进去。”
夏侯楙终于说了实话。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有闲心去参加那所谓的文会,所以便有些人得到请柬之后当门票卖。
甚至出现了黄牛倒票。
反正像夏侯楙这种贵公子不缺钱,缺的只是用来装逼的身份。
去参加过孔融办的文会,说起来逼格要提升不少。
“这一张请柬能带两个人进去,节儿妹妹,到时你换上男装,跟我一起去就行,”夏侯楙道。
曹节道:“既然能带两个人,那你连子文哥哥也一起带进去呗。”
“那可不行,另一个人我已经答应带仲权了。”
“既然这样,那你再带别人吧,我也不去了。”
“别呀,节儿妹妹,这可是我专门为你留的,”夏侯楙看了丁辰一眼,心里一阵酸溜溜。
好不容易有约曹节单独外出的机会,结果她还要带上丁辰,自己怎们这么欠?
“好好好,”夏侯楙只得妥协道:“我把仲权给推掉,带你们俩进去。”
看着夏侯楙不情不愿的样子,丁辰心里感到好笑,这种时候不能退缩,就要强人所难,怎么了?
虽然他作为籍田令,可以直接去问皇帝要请柬,毕竟他为皇帝多收了那么多收成,难道还换不回来一张请柬?
可是偏不,就故意恶心夏侯楙。
最终夏侯楙垂头丧气的走了,家宴还没有邀请到他这一层。
花园中只剩下丁辰和曹节,突然,就见花丛中有个瘦小的身影躲躲藏藏。
“子丹,你躲什么,”曹节走过去,把十一二岁的曹真给拽了出来。
曹真年纪小,又是养子的身份,所以在司空府中很自卑,平常总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的。
谁能想到这个羞涩的小男孩儿,后来成长为曹魏的中流砥柱,是唯一能同时压制诸葛亮和司马懿的猛人。
他要不是英年早逝,司马懿得永远苟下去。
“子文哥哥,这次你又打了胜仗是么?”
曹真站在丁辰面前低着头,小声道:“我想跟你学打仗,你跟我讲讲这场仗怎么打的好不好?”
“你想学打仗,难道你父亲不教你?”丁辰感到纳闷儿。
曹操对晚辈的教导很严的,就连他这个内侄儿都被逼着背了半个月的诗文。
曹真就算是养子,想学打仗那是好事,曹操也不可能不教。
他却不知道,大多时候曹操只注重结果,只关心晚辈站的有多高,却从不关心晚辈向上爬的有多累。
能让曹操注意怎么往上爬,并且亲自盯着被诗文的后辈,屈指可数。
曹真委屈的道:“父亲只是让我背兵书,《孙子兵法》、《六韬》、《尉缭子》、《司马法》,我都快要倒背如流了,可是我感觉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觉得会背兵书,也未必会打仗,要不然名将就太好练成了。
子文哥哥,我想拜你为师,不知道你肯不肯收我。”
曹节取笑道:“子丹,你拜子文哥哥为师,那不是乱了辈分?”
“只要能学到师父的一半本事,就算让我降一辈我也愿意,”曹真认真的道。
曹真幼年丧父,虽养在曹操身边不愁吃不愁穿,但心底的自卑却是无法避免的。
他心里知道,自己无法跟曹丕曹植这些真正的公子相比,自己只是一个比下人稍微高一点的伪公子而已。
最好的前途就是能去军中从底层军官做起。
可是丁辰的横空出世,让他昏暗的人生里看到了一束微光。
丁辰不过是义父的内侄儿,固然这个身份在内宅中也不低,但丁辰获得义父的赏识,成为义父面前最为得意之人,靠的是身份么?
不,他靠的是卓越的战功。
曹真相信,只要自己能学到丁辰一半的能力,就能让自己挺直腰杆做人了。
所以今天才鼓起勇气,想来拜师。
丁辰拍了拍他那瘦弱的肩膀和蔼的道:“不用叫师父,其实打仗我也是门外汉。
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很对,兵书不可不读,但不能尽信兵书,要不然就成纸上谈兵了。
你若是想跟我探讨,随时去我府上找我即可。”
“真的?”
曹真眼睛一亮,在他看来,丁辰所说打仗是门外汉完全是自谦之词,门外汉能立这么多战功?
这一年来,丁辰成为曹氏集团最为耀眼的将星,谁都无法与之相比,这是一个门外汉能做到的?
“师父,不,子文哥哥,那我以后就常常去找您,您有什么琐事需要跑腿的,直接安排我就行。”
曹真虽然没有拜师成功,但是有了丁辰这句承诺,感觉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见小曹真如此开心,丁辰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并非谦虚,他打仗靠的是预知后事,并非他用兵有多么厉害。
譬如说,未来的官渡之战,他可以直接带人去乌巢烧粮,从而左右战局,那代表他水平高么?
不,那是开挂!
不过他教不了曹真打仗,既然这孩子如此谦虚,他能教的还有许多。
家宴开始了,曹操端坐正中,丁夫人与曹昂陪在左右,再往下便是诸位公子们。
丁辰的位置仅仅在曹昂之下,在曹丕曹植等庶子之上,这是曹操专门给他安排的座位。
这清楚的说明,丁辰在曹操心中的位置,已经超过了几位庶子。
至于妾室与女儿,只能坐在后面一排。
曹操举起酒碗道:“此次老夫征伐徐州,幸得天佑,大获成功,活捉吕布,迫降张辽,其中子文所立功勋最多。
你们这些后辈,要多多向他请教,以求早日能为老夫分忧。”
第一百二十二章文会之上
曹操总是不加掩饰的表达对丁辰的欣赏,就算在军营中都是如此,更何况在家宴上?
这一番话自然引来众庶出公子们的羡慕。
坐在下面的曹真更是感到庆幸,幸亏自己提前与子文哥哥沟通过了,要不然等众公子全都涌上去,哪还有自己的份儿?
一场家宴尽欢而散。
吃完饭之后曹操严肃的告诉丁辰,袁绍已经攻破易京,公孙瓒自焚而亡,不日之内首级将被送至许都。
这乃是袁绍赤裸裸的示威。
如今北方已定,袁绍数十万大军必然会南下,到时定会有一场大战,让丁辰好好操练兵马。
丁辰也表现出担忧的神情。
官渡之战以前,曹袁实力对比的确十分悬殊,以至于许多官员与袁绍暗通款曲,以留条后路。
不过丁辰自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
第二天,便是所谓文会的日子。
丁辰带领赵云魏延等人,按照约定来到司空府外一条僻静的小巷内。
夏侯楙和曹节早已等在一辆马车旁,夏侯楙也带了两个护卫,曹节却是换了男装的扮相。
本来连曹家没有人同意让她去,所以女扮男装偷跑了出来。
只不过她身材娇小,眉目清秀,即使换上男装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女孩儿。
只是这个年代对女子的桎梏并没有像后来那么严苛,女子在街上来来往往也不会有人在意。
“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夏侯楙不耐烦的说道:“去听杨夫子讲学,你的谱儿也太大了吧,快走,快走。”
“着什么急?”丁辰笑了笑,心想那姓杨的在义阳县没被自己收拾成狗,如今却人五人六的跑到许都来撒欢儿,他要是知道丁令君去听他讲学,不知是一副什么嘴脸。
上了马车,走了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停下了,掀开车帘,只见已经到了一座门楼高大的宅邸门前。
想必这便是孔融的府邸了。
孔融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士,他能来投许都,曹操面子上自然要做足,辟出大宅以表示尊重名士。
这栋宅邸从门楼上看,都快赶上司空府的排场了。
门前站满了身穿儒衫的士子,见了面互相打招呼寒暄,谦让着进府,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像这样规模的文会,恐怕多少年都没办过了,必然能成为文坛佳话,为世人所传颂。
因此只要能参加,便是值得吹嘘的事情,所以夏侯楙就算花两千钱买请柬也要前来。
不过这些人,丁辰一个也不认识,也没有人认识丁辰。
倒是曹节搓着手,紧张的样子像极了后世的小女生要跟自己的爱豆见面。
只不过某些吴姓爱豆居心叵测,把少不经事的女生当成猎物罢了。
丁辰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会会那姓杨的。
说起来他虽然夺了杨府的地,把杨府部曲抓了壮丁,还真没见过杨氏家主长什么样子。
进府之前,每人都亮出请柬。
夏侯楙也把自己的请柬亮了亮,那门口仆役并不知道这是买来的,热情的道:“您这是丁字十八号,里面请。”
“什么意思?”夏侯楙眉毛挑了挑。
仆役微笑着解释道:“为了防止入座时混乱,所以在发请柬时已经排好了座位,您这是丁字区十八号,您进去之后对号入座即可。”
“原来是这样,”夏侯楙买请柬时,还真没注意请柬上有编号。
进到孔府,迎面是一个巨大的天井,天井里摆满了矮桌,向前延伸,一直排到了宽敞的厅堂里。
看着架势,足足得摆了一百多张桌子。
丁辰和曹节并肩跟在夏侯楙后面,寻找着桌上的编号,竟然跟去电影院或者球馆找座位一样。
很快就找到了那丁十八号,他们这才发现,丁字区竟然在最后面一排,离厅堂足足有三四十步。
“子林,你被骗了吧,”丁辰道:“这么偏远能看见个啥?那厅堂里就算骂街都听不见啊。”
这情形有种后世去看演唱会,买票买到最后一排的感觉。
可是演唱会毕竟还有音响,有大屏幕。
而在这硕大的天井里,厅堂门口站个人,恐怕连公母都分不出来。
曹节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敢情根本就看不见那天下文宗长什么样,更别提听其讲学了。
“粗鲁,文宗能骂街?”
夏侯楙白了丁辰一眼,然后挠着脑袋,自言自语的道:“谁知道这请柬还分三六九等,回去就找行李的退钱去。”
“你不是说从城东许郎那里买的,怎么又改成姓李的了?”丁辰不解的问。
“小声点儿,”夏侯楙低声道:“请柬是许郎的,只不过他卖给了个一个姓李的,我又从姓李的手里买的。”
丁辰这才知道,原来这货买的也是黄牛票。
没办法了,既然来了,对号入座,三人只好在这丁十八的矮桌前坐下。
好在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天气不冷不热,还挺舒服。
座位坐满之后,文会开始了,重中之重自然是听天下文宗桐柏斋主讲学,可是他们坐在这么远的地方,果然一个字都听不见。
可是能被孔融邀请的士子们,即使这丁字区也都是小有身份的人物,谁也不好意思离开座位,凑到厅堂门口去听,所以没人破坏秩序。
百无聊赖的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就见厅堂里走出来几个个青年仆役,来回穿梭着道歉:“场地有限,委屈诸位先生了。
为弥补大家,方才杨宗师传下话来,如诸位先生有兴趣,不妨以水为题做一篇文章。
如杨宗师与哪位有缘,将亲自点评其文章。”
此言一出,所有文士们都兴奋了起来,即使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也无所谓,假如自己的文章能被杨宗师点评,那自己也就天下扬名了。
孔府显然早有准备,想要做文章的都送上了笔墨。
夏侯楙胸无点墨,只是来凑热闹的,所以用不着。
倒是曹节从小被曹操教授诗文,想要写一篇文章让心中的文宗点评一下。
丁辰听到了姓杨的竟然以水为题,心里不由得一动。
天下谁都知道曹军刚刚水漫下邳,虽是攻下了城池,但也造成了十数万的灾民,这在一帮文人士子看来,自然是不顾百姓死活的暴虐之行。
这杨伯安却以水出题,恐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狗屁不通的文章
丁辰心想,从这文章的出题来看,就知道杨伯安对曹氏有多恨。
鬼知道一帮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文人士子,这个节骨眼上以水为题,能把曹操讽刺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文会毕竟是孔融办的,杨伯安以水出题也没什么错,所以即使曹操知道自己被骂了,以他的身份也不能把这些文人士子怎么样,最后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此时曹节还在傻乎乎的绞尽脑汁,伤春悲秋,甚至联想到,道德经中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丁辰坐在这里无聊至极,向旁边的孔府奴婢打听厕所在哪里。
问明了方向之后,他绕过厅堂,向后宅走去。
不过他的方位感实在很差,这孔府又是如此之大,修的回廊曲折,曲径通幽,三逛两逛,厕所没找到,他倒是迷路了。
正想重新问奴婢,突然见假山后面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看起来极为面熟。
突然他猛地想起来,这不是皇帝?
在几个月前的祭地礼上见过一次皇帝,没想到在这孔府中又碰见了,皇帝还穿着便装,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刘协见了丁辰,显然也愣了一下,伸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丁辰不要点露他的身份。
丁辰明显感到皇帝眼神中有一丝慌张之色,只见刘协向前走了两步,冲丁辰招了招手,丁辰赶忙追了过去。
两人来到一座探到湖心的凉亭内,水面上微风吹来,凉风习习,令人心旷神怡。
刘协看着水里鱼,平静的道:“丁卿在这里见到朕,又是这身打扮,感到很奇怪吧?”
丁辰不置可否。
刘协继续解释道:“其实朕也喜欢读杨先生的文章,听闻其在此开坛讲学,朕亦心向往之,想到前来聆听又恐兴师动众,故而微服出宫,未曾想与卿撞见了。”
“陛下勤奋好学,礼贤下士,臣佩服之至,”丁辰口上应付着,心中却纳闷儿,皇帝身边本来应该都是曹氏的密探才对,可是现在皇帝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岂不是脱离了曹氏掌控?
要知道,历史上皇帝想要发份诛杀曹操的密诏,还要用衣带传出来呢。
可是就像他现在这般来去自如,有多少密诏传不出来?
刘协并没有意识到丁辰的胡思乱想,看着湖面淡然道:“曹司空奏疏中言道,卿这次在平定徐州之乱中,又立了大功是么?”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功,”丁辰道:“臣不过是率军深入敌后,劫了几次粮草而已。”
刘协叹息道:“有时候朕倒是十分羡慕卿,这般年纪就能统帅一军,驰骋疆场,上阵杀敌,只可惜,朕却只能在深宫之中,如笼中之鸟一般,不得自由自在。”
“陛下乃九五之尊,身份尊崇,自然无须以身犯险,上阵杀敌之事自有我等粗人来做,”丁辰心想,皇帝说羡慕自己大概是真心的。
皇帝做到那份上,虽说并不昏庸,相反还聪明能干,但生不逢时,如同被捆住了手脚,还真不如自己这手中有兵有将的实权派逍遥自在。
说起来,他也算曹氏宗室将领之中,仅有的几个手中有直属兵马的。
“卿如此年纪,已经做了武卫中郎将,将来必然前途无量,说不定朕将来还要仰仗卿呢,”刘协微笑着拍了拍丁辰的肩膀。
“陛下有用臣之处,直接下诏便是,何来仰仗一说?如此可要折煞臣了。”
丁辰不明白,自己跟皇帝就见了一面,他为什么把自己拉到这里来说这么多话,还如此亲昵的拍肩膀。
突然,他心中一丝寒意,皇帝没安好心。
这孔府自然也少不了曹氏密探,若看见皇帝跟自己在这里私自说了这么多话,难说曹操不会多想。
皇帝这是在挑拨离间,给曹操心里种刺。
“回去吧,大约士子们的文章都作完了。”
刘协嘴角微微翘了翘,转身离开凉亭。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丁辰微微笑了一下,这皇帝把曹操想的也太简单了。
他丁辰为曹氏立下那么多战功,又是亲眷将领,放着手握兵权的光明大路不走,去投靠一个一无所有的傀儡皇帝,那恐怕傻子都不会这么做。
皇帝这点小计俩,曹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
前面诸多士子的文章已经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厅堂里。
杨伯安一目十行的翻看着,连连点头对旁边的孔融道:“许都不愧为大汉都城,文风果然鼎盛,其中有几篇文章可算得上佳作了。”
这大半年来,杨伯安四处给人讲学,倒也练就了一身点评的本事。
他就如一个美食家一般,能把美味用恰当的词语准确的表达出来,让人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但也仅此而已,让他做菜是做不出来的。
“就如这位王士子的文章,”杨伯安拿着其中一份道:“若再写实一些,水至柔,却柔而有骨,道家曰:攻坚者,莫过于水。
想来那水也是攻城拔寨之利器,蹂躏百姓之刀枪啊。”
孔融看了一眼,深以为然道:“杨公所言极是,就如这次朝廷兵伐徐州,水淹下邳,不知造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想那淮泗之水流淌千年,哺育两岸百姓,又有什么错?
错在人祸而已。
哎,不说了,不说了。”
杨伯安又翻出一篇,大略扫了一眼,嗤之以鼻道:“不通,这文章狗屁不通,看来这许都士子,也是良莠不齐啊。”
孔融感到纳闷儿,就算有文章不入法眼,但这些士子至少都是他孔融请来的,杨伯安至少也要看他的面子吧,何必出言如此不逊?
原来杨伯安一看那篇文章署名曹辰,而且字迹娟秀,纸面上还留着淡淡的脂粉香气,用鼻子闻就知道这文章是女孩儿所写。
而且整篇文章都充斥着小女儿天真的幻想,并没有如杨伯安所愿,引申到曹军对百姓残暴不仁之上。
杨伯安当即想到,这一定是曹氏宗族里哪个女孩儿混进来,作了这篇文章。
一想起曹氏,杨伯安眼里便要冒火。
杨家那么多地,被曹操派去的官员说夺就夺了,杨家部曲说揍就揍了。
更可气的是,他的部曲本来是前去威胁百姓的,结果都被抓了壮丁,给普通百姓修水渠。
这让他成了方圆百里的笑柄。
如今看到曹家人写的文章,还指望能从他嘴里说出一声好来?
“老夫要给这曹辰,当面指明其不通之处,”杨伯安拿着那篇文章匆匆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那两篇文章是你写的?
庭院里,上百士子都在伸着脖子对着厅堂翘首以盼,不知道自己的文章能不能入得了杨宗师的法眼,如愿得到点评。
就见厅堂内突然出来一仙风道骨般的老者,孔融孔少府陪在老者旁边,那得以进入厅堂的十几个名士,众星捧月般围在老者身后。
众人不难猜测,那应当就是最近这半年新崛起的杨宗师了。
就见杨宗师手中握着一篇文章,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是谁运气好,能得到杨宗师点评,不出几日就能名扬天下了。
大汉王朝是身份制社会,只要有了名气,便能被朝廷或诸侯征辟为官。
只见杨伯安站在滴水檐的石阶上,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谁是曹辰?”
庭院里的众世子顿时如开了锅一般,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这曹辰是谁?”
“没听说过京都读书人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姓曹,难道是曹氏家眷?”
“曹氏以武起家,大都是耿耿武夫,能有什么读书人。”
“慎言,慎言!”
此时坐在远处的曹节听到杨宗师喊道自己的名字,不由心中噗噗乱跳。
此前父亲一直抱怨,曹氏宗亲子弟中没有读书的种子,没想到今日自己的文章竟然被杨宗师选中,父亲知道了应该很欣慰吧。
“我……我是曹辰,”曹节举起手脆声应道。
她这声音一出,现场所有嘈杂的声音立即安静了下来。
谁听不出来这是个女孩儿的声音?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举手之人面容清秀,正是个女孩儿无疑。
在众目睽睽之下,曹节低着头走到滴水檐前,紧张的微微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梦寐以求的天下文宗,却不知其会怎样点评自己的文章。
“你这鄙俚浅陋的文字,枯燥乏味,华而不实,驴唇马嘴,词不达意,也能叫文章?”杨伯安轻蔑的道。
此言一出,现场更安静了,敢情杨宗师不是要点评最好的,是要批评最差的。
而且这杨宗师的嘴也挺毒的。
刹那间,所有士子对曹节的羡慕变成了嘲笑,盯着茫然无措她被杨宗师戏耍。
只听杨伯安继续道:“不要侮辱了文章二字,以后再也别写了,这样的文章拿出去给人看,不止丢你自己的人,也丢你家族的脸面,知道了么?”
“谁说……谁说我丢家族脸面了……”曹节哽咽着辩解。
她没想到自己满心崇拜,换来的却是对方如此恶毒的冷嘲热讽,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一个小姑娘,终究面皮上挂不住,气的眼泪流了下来。
杨伯安却对着大家晒然一笑,指着曹节道:“明明才疏学浅,却还要学人家舞文弄墨,所做出的文字终究是浮皮潦草,满纸空言。
老夫以水为题,诸位文章都能紧贴时政,忧国忧民,视水为凶器,可是这曹辰之文章,却是无病呻吟,不知所谓,如此麻木不仁,说你丢家族脸面难道说错了么?”
这半年杨伯安已经练成了毒舌点评,说出来可谓舌灿莲花,平常他很少夸人,专门批评别人文章的弱点。
可越是如此,他名气却越来越大,也越显得他莫测高深。
此时面对仇人家的后生,他忍不住把所有恶毒词语全都搬了出来,以吐出胸中那口恶气。
曹节小丫头平常在司空府中人人宠着让着,哪经历过这种场面,早已气的浑身颤抖,满脸通红,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只是心中深深的后悔,自己费尽心机来这里干什么来了,就是在自找羞辱。
“让开,让开,”
这时候丁辰从后院回来,只见所有人都围到了厅堂前面,他赶忙挤了进来,却发现曹节站在厅堂前面楚楚可怜的低头流泪。
“节儿,怎么了?”丁辰赶忙走了过去扶住她。
“子文哥哥,”曹节看到丁辰,顿时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扑到丁辰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现场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只有扑到个哥哥温暖的怀里,才有了安全感。
“节儿别哭,没事了,没事了,”丁辰紧紧抱住曹节,感受她纤弱柔软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显然把小丫头委屈坏了。
丁辰对着人群怒喝道:“夏侯楙,老子刚走一会儿,就让妹妹受委屈,你个魂淡跑哪里去了?”
人群中夏侯楙眼神闪烁着,低头缩了缩脖子,隐藏在人群中不敢应声。
丁辰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夏侯楙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京中纨绔,却怎么眼睁睁看着曹节受委屈不敢露头了。
那他把曹节带来,岂不是在坑曹节?
这事儿没完,等回去定要向他质问。
“这位莫非是丁令君?”此时孔融认出了丁辰,他们在祭地之礼上见过一面。
当时丁辰在文物群臣面前风光无限,孔融自然记得。
丁辰看了看眼前这位干瘦老者眼熟,猜想这就是从小所背诵的课文中,那位让梨的孔融吧。
只可惜此人空有贤名,却是思想空乏,才器粗略,没有什么真本事。
当初镇守北海,太史慈在他手下都留不住,为孙策送去了一员虎将。
“正是,”丁辰神色冷峻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是谁难为我家妹子了,难道这一帮腐儒,吃熊心豹子胆了么?”
这一句话对现场所有文人士子都骂了,谁让这帮人方才没有一个为曹节出头,反而做帮凶。
“阁下便是丁令君呐,”杨伯安捋着胡须,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少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恨不得一剑捅死对方。
他傲然道:“那曹辰的文章是老夫点评的,她不服气,所以觉得委屈,你待怎样?”
“杨先生,”孔融偷偷拉了拉杨伯安的衣袖,这丁辰毕竟是曹氏手握兵权的实权派将领,深得曹操赏识,在朝中又是籍田令,孔融并不想跟丁辰作对,所以提醒杨伯安说话不要那么生硬。
可是杨伯安却梗着脖子道:“那文章就是狗屁不通,难道要让老夫昧着良心说话不成?”
丁辰压了压心中的火气道:“那我倒想看看,你这匹夫,所做通狗屁的文章是什么水平。”
旁边有士子小声不屑的道:“连杨宗师的《阿房宫赋》和《秋声赋》都不知道,果然是个武夫。”
“啥玩意儿?”
丁辰瞪大眼睛看着台阶上傲然不语的:“《阿房宫赋》和《秋声赋》是你写的?”
杨伯安轻蔑的道:“不是老夫写的,难道还是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桐柏山人
丁辰思忖,《阿房宫赋》作者是唐人杜牧,而《秋声赋》的作者是宋人欧阳修。
如今出现在了这片时空之中,假如排除还有另一个穿越者的情况下,那百分百是从他手里传出去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在义阳县等着秋收……闲来无事练字……魏延要带回去装逼,所带走的好像正是这两篇……
“你再说一遍,那两篇文章是你写的,”丁辰盯着杨伯安道。
“笑话,”杨伯安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世子,哈哈大笑道:“这两篇文章出自老夫之手,天下只要是读书人都知道啊,还用老夫说么?”
言外之意是丁辰是个粗鄙武夫,当然不知道了。
众士子方才被丁辰骂了,心中均觉得不爽,纷纷附和杨伯安。
“杨宗师以这两篇文章名扬天下,有井水处皆诵此文章,只要读书识字的,全部知晓。”
“这两篇文章震古烁今,不亚于古人之作,将来必能流传千古,杨宗师的名字亦随之流芳百世,如今还有人不知这是杨宗师所写,真是可笑可笑。”
“武人嘛,不读书识字,也情有可原。”
……
所有人对丁辰开启了群嘲模式,纷纷声援杨伯安。
在他们心里,文人士子本就是这个时代的最高阶层,武夫又算的了什么,不过是他们的工具人而已。
关键今天这个工具人不听话,还敢骂他们。
“你再敢说一遍,那两篇文章是你写的!”丁辰并没有理会众士子,平静的对杨伯安道。
“这还用说?”杨伯安感觉到对方神色不对,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老子揍你个招摇撞骗的魂淡!”丁辰猛的冲上前去,挥起巴掌“啪啪啪啪”就抽了几起来。
这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震懵了,谁也没料到丁辰会突然动手,所有人竟然一个个都愣在了当场。
丁辰这些日子跟赵云习练武艺也不是白练的,出手又快又准,抓住杨伯安胸口的衣襟足足抽了七八个耳光,才有人反应过来,赶忙上前阻止。
众士子们简直要气炸了,这可是他们心中崇敬的天下文宗啊,被这武夫抓着抽耳光。
“狂徒,你当众行凶,殴打杨大宗师,天下还有王法么?”
“目无法纪,礼坏乐崩啊,曹氏就是这般对待读书人的?”
“这几巴掌,打的是杨宗师,却也是打的天下读书人,打散了人心,也打毁了曹氏基业。”
“什么都不用说了,要是曹司空不给个说法,咱们就一起离开许都。”
……
孔融见事情闹大了,又知道这少年可是手握兵权,怕闹出更过激的举动,于是赶紧暗中派人去找曹操告状。
而此时身着便装的皇帝站在杨伯安身后,脸色冰冷难看。
他觉得丁辰明明知道他这个在这里,而且非常欣赏杨伯安之文章,可是还当面暴打杨伯安,这不止是不尊重士人,同时也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跟董卓之粗鲁也没有什么两样,简直放肆至极。
只有曹节觉得子文哥哥暴打那恶人给自己出气的做法霸道又解气,只是心中也有几分担忧,这杨伯安可不是普通人,那是个大名士,子文哥哥当众行凶,会不会惹出大麻烦。
不管如何,无论父亲怎么惩罚子文哥哥,自己一定要陪着。
此时杨伯安被抽的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嘴角都渗出血来,不过谁也想不到,此时他心中是窃喜的。
这少年要是仅仅动口不动手,那倒不好办了,可是一旦动了手,又是在这么多士子面前,想不激起众士子之怒都难。
此事传扬出去,引得士子纷纷逃离许都,曹操岂能不杀这少年,给天下士人一个交代?
“呵,你绝了许都士人之心,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虽然胸前衣襟依然被丁辰抓着,但是杨伯安却冷笑。
“老子打你一个招摇撞骗之徒,跟许都士人又有什么关系?”丁辰道:“你以为剽窃他人两篇文章,就神不知鬼觉了么?
实话告诉你,你撞枪口上了,那两篇文章,还真是老子练笔之作,没想到被你这恬不知耻之人偷窃了去。”
“胡说八道,”杨伯安经过这半年的心理建设,早已认定那两篇文章乃是出自自己之手。
此番被丁辰当面点出实情,但是杨伯安不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
周围士子们闻言也是哄堂大笑。
这两篇文章自问世就知道,乃是出自桐柏斋主杨伯安之手,如今都已经在天下流传了半年了,突然这武夫站出来说那文章是他写的,就算喝醉了吹牛也不敢这么吹吧。
他一个武夫,字能不能认的全还两说呢,还能做文章?
其实这半年来,丁晨一直在行军打仗,哪有工夫关心文坛上的事?
此时丁辰左手依然採着杨伯安胸口的衣服,但是另一只手被旁边的青年士子拉住,以防他再行凶。
丁辰对孔融道:“孔少府,门口我有位部下名叫魏延,劳烦派人把他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孔融赶紧招了招手,不一会儿赵云魏延都进来了,见这里面动了手,两人当即拔剑站到了丁辰旁边。
此举顿时把青年士子们吓得后退了两步,丁辰呵斥两人把剑收起来,又对魏延道:“当初我给你的那两篇文章,竟然被这厮剽窃了,你当时都给谁看过?”
魏延挠了挠脑袋,“当时我只是把那字数多的装裱起来,挂在家里装门面,那幅字见的人倒是不少,至于两篇都见过……只有那装裱店老板。
听我母亲说,那装裱店老板去家里抄录过,定是那人。”
丁辰看向杨伯安,冷笑道:“想来那装裱店老板,便是你指使去抄的吧?
对了,当时那原件上我署名桐柏山人,结果被你改了两个字,成了桐柏斋主,你不会忘了吧?”
其实当魏延说出装裱店老板之事,杨伯安已经明白,大概真的撞枪口上了,那篇文章的源头正是这少年,至少这少年是先他之前见过原稿的。
而且丁辰说出“桐柏山人”四个字时,杨伯安再也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他也在纳闷儿,明明是两篇如此超凡脱俗的文章,这少年为什么不自己署名,却给了他这冒名的机会。
唯一的解释就是,文章也不是这少年写的,是这少年不知从哪里得来,还没来得及署名,却意外落到了他的手里。
如此对不起了,这两篇文章已然姓杨,谁也夺不走。
“一派胡言,老夫不认识什么装裱店老板,”杨伯安咬牙道:“那文章是老夫泣血之作,你休想诬赖老夫。”
第一百二十六章春风得意
众士子见丁辰行凶之后,依然不依不饶的採着杨宗师的胸口,纷纷出言声讨。
这时候厅堂内的刘协看不下去了,虽然没有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但是依然冷着脸出声道:“卿……你打了人,还不肯放手,到底想干什么?
就不怕我去找曹……司空么?”
丁辰倒也没有点明,大声道:“这杨伯安根本就是个骗子,那两篇文章作者另有其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只是机缘巧合抄录了一遍,从此便据为己有,拿来招摇撞骗。”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刘协沉声道。
丁辰愣了一下,怎么证明杨伯安是抄的?
他脑中刚闪过一个念头,见孔府的大门豁然打开,一队盔甲鲜亮的军兵冲了进来,为首的一文一武。
文士乃是荀彧,此时官至侍中、守尚书令,是曹操手下所有谋士之中官职最高的。
武将则是夏侯惇。
原来孔融派人去向曹操告状,说丁辰在这里捣乱文会,殴打士人领袖,问曹操管不管。
曹操也清楚,以丁辰处事之稳重,绝不会无缘无故前去寻衅生事,于是立即派出以荀彧和夏侯惇为首的高规格“调查组”前来彻查此事。
并且吩咐他们还带了千余军兵,以防丁辰面对众多士子的时候会吃亏。
结果两人来了一看,有赵云魏延在旁边护卫,丁辰哪会吃亏?
相反的,丁辰抓着一个老者,已经抽的对方嘴角流血了。
夏侯惇看了心里直乐,心想这帮士子果然只会动嘴皮子,打仗却怂的很,这么多人在场,竟然让丁辰打架给打赢了。
众士子一见荀彧到来,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有人眼含热泪,激动的道:“荀令君,您可来了,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大家都知道,荀彧可不是普通朝廷高官,他同时也深受曹操信任,是少数有实权的朝廷官员。
同时他颍川荀氏,也是士人集团之一,跟他们有同样的身份,所以这帮士子们见到荀彧,就是见到了亲人。
“荀令君,这人狂妄无比,出手就打人,您可一定要严惩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实不相瞒,看到曹氏将领如此粗鲁对待读书人,我们都寒心了。”
荀彧抬头见到身穿便服的天子还在厅堂里,不禁皱了皱眉头,走到丁辰身边低声道:“子文,把手松开。
你难道忘了,当初因杀名士边让之事,引得天下士人纷纷诟病。
如今天子驾临许都,这才使得士人纷纷来投,你难道要把这大好局面破坏了么?
快松开手。”
荀彧觉得不管有千般理由,丁辰当众行凶,殴打文宗是跑不了的,毕竟丁辰手里还採着杨伯安胸口的衣服呢。
有荀彧这般说话给大家撑腰,众士子们顿时来了精神。
纷纷出言指责道:“就是,你这小娃娃不知道深浅,把我们这些读书人都逼走了,你吃罪的起么?”
“赶紧松开手,跪下来给杨宗师认错,让每人抽上几个耳光出气,杨宗师或许能放过你。”
“咦,你手怎么还不松手?松开!”
许多人就要伸手去扒丁辰的手指头。
突然夏侯惇拔出长剑,“砰”的一声将一张桌案斩为两段,怒喝道:“干什么?想动手?
当我侄儿好欺负是不是?
来来来,谁来试试我手中之剑是否锋利。”
此举把众士子们吓了一跳。
夏侯惇瞪着一只眼睛,凶神恶煞,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长剑,要比丁辰恐怖的多。
众人顿时吓得倒退了两步,怒目而视,但是不敢应声了。
心中均想,敢情曹氏这帮武夫都是一丘之貉,如此看不起士人,看来许都真的待不下去了,还不如去荆襄。
“元让,我们是来息事的,怎能把事越闹越大?快来劝劝子文。”荀彧气急败坏的责怪夏侯惇。
当初曹氏被吕布打的仅剩兖州三县时,正是荀彧夏侯惇一文一武守在鄄城,度过了最困难的日子。
所以荀彧跟夏侯惇有过共患难的友情,说话也随便许多。
夏侯惇风轻云淡的还剑入鞘,对丁辰道:“子文,你要打,就抓着这匹夫狠狠打一顿,要是不打,就把人松开。”
荀彧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也算劝架?
只会火上浇油吧。
夏侯惇的话丁辰当然要听,依言把杨伯安给松开,随即向夏侯惇和荀彧解释自己为什么揍杨伯安,那是因为杨伯安剽窃了自己的文章。
不过荀彧的态度跟现场众士子一样,他也读过《阿房宫赋》和《秋声赋》,觉得这两篇的确是不输古人的佳作,杨伯安此前寂寂无名,突然之间横空出世,连出两篇佳作,然后就再没有后续文章,仅仅靠这两篇吃老本,要说他是剽窃来的,倒完全说得通。
可是要说这两篇文章是丁辰所写,荀彧便完全不相信了,从文风上看,这两篇文章截然不同。
《阿房宫赋》明显是一位史学家,尤其是对秦亡的历史非常有研究之人,痛定思痛之后做出来的。
而《秋声赋》看笔调,一定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历经沧桑,看惯了宦海浮沉,把自己所有悲情托秋声表达出来。
这几点,丁辰一个春风得意的宗室少年,平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快乐的不得了,他哪一点附和?
至于夏侯惇,则是看着丁辰呵呵直笑,那意思好像在说,“大侄子,咱闲来没事吹点小牛不要紧,别吹的没边儿了。
你小子能写不假,但是你说天下文宗的文章是抄你的,我这当叔父的也很难给你把谎圆回来好吧?”
丁辰见大家都不相信自己,冷眼看着杨伯安道:“你说那两篇文章是你写的不要紧,有本事你再写一篇出来。”
杨伯安虽然挨了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冤屈,所以道义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笑道:“笑话,你以为绝妙好文是说写就能写的?人这一生,能有两篇文章流传千古,老夫已经知足了。”
这话倒也说得不错,再场众人深以为然,但是丁辰不依不饶的道:“那你为何让士子们临场作文?”
“作为一个读书人,临场虽写不出佳作,但应景之文难道还写不出来么?”
“对啊,”丁辰抓住他不放道:“你杨宗师不妨以水为题,写一篇文章让咱们鉴赏鉴赏。
不求你些出《阿房宫赋》那样的传世名篇,只要发挥出你一般的水准即可。”
杨伯安:“……”
第一百二十七章洛水之神
“呵,”杨伯安冷笑一声道:“你让老夫写,老夫便写,你拿老夫当什么人?”
其实杨伯安说的倒也没错,经典文章绝非命题作文,不可能张口就来,那需要作者长时间的积累,然后在某个时间点蓬勃而出。
即使史上如班固这样的大家,终其一生所做文章无数,但也仅仅《两都赋》能称其代表作而已。
杨伯安今生即使仅有这两篇经典传世,也没人讥笑他江郎才尽。
所以这半年来,有无数人恳求他再做一篇文章,都被他用这理由搪塞了过去,倒也没人怀疑。
丁辰笑着道:“是写不出来了吧,怕你写出来,与那两篇文章有云泥之别而露馅儿?”
“无稽之谈!”杨伯安袍袖一挥,不置可否。
此时边上的那些文人士子们不干了,对丁辰怒目而视,你一个武夫还好意思讥笑天下文宗写不出来文章?
恐怕人家说的梦话都比你有学问。
有人轻蔑的小声道:“这位郎君既然这么说,想必能现场做出锦绣文章了?”
“那是自然,要不然人家怎么敢这样说话?”
“不妨让他以水为题作一篇,让咱们鉴赏鉴赏,说不定便是令人高山仰止的经典之作。”
……
众士子均不怀好意的嘲笑着丁辰,一个武夫,混进了文会里,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听说当今这个时代武将都喜欢以儒将自居。
此时孔融脸色十分难看,毕竟丁辰在他的府里打了他请来的客人,结果非但拒不认错,还依然不依不饶,孔融不免下不来台,必须要让这少年付出些代价,哪怕是当众出点丑也行。
他冷声道:“那边有纸有笔,阁下既然前来参加文会,想必文采不凡吧。
既然如此,不妨稍稍展露一下,让我等凡夫俗子鉴赏鉴赏。”
荀彧在旁边丁辰旁边小声道:“丁郎君,见好就收,回去吧,在场均为许都顶级文士,若丁郎君写出的文章入不了这些人之法眼,恐为他人所笑。”
其实荀彧说话还算客气。
荀彧自然看出来孔融以及这帮文士们对丁辰不怀好意,若丁辰万一气不过而上钩了,写出乱七八糟的文字出来来,到时候连带着曹操都要受人嘲笑。
曹节也在丁辰身后拽了拽衣袖,示意赶紧回去,以防丁辰哥哥当众出丑。
可是丁辰却微微笑着朗声道:“既然以水为题,巧了,前些日子,我梦见了洛水之中有神女现世,在下有感而发,作下一篇文章当众诵来,不知孔少府可否愿意替在下执笔?”
“好,这又何妨?”
孔融见丁辰落入自己的圈套,不禁嘴角翘了翘,爽快的答应了,挥了挥衣袖坐在矮桌前,笔锋蘸了蘸墨,等待丁辰诵文。
杨伯安以及众士子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大家瞬间达成共识,一开始一定要憋住笑,必须等他把文章念完了,然后再开始嘲讽。
荀彧则不住的摇头叹息,心中想着如何善后,如何挽回曹氏的声誉。
丁辰走了几步,缓缓的朗声道:“余梦中那洛水女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几句一念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像被使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的呆立当场,怔怔看着丁辰。
所有人都是一般想法,好华丽的辞藻,好工整的句子。
只听丁辰继续诵道:“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这名句如云,大段大段对神女的描写,不禁把现场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漏掉了一个字。
他们早已顾不上惊讶了,这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文章,竟是一篇惊世骇俗之作,甚至比他们第一次看到《阿房宫赋》和《秋声赋》更为令人吃惊。
此时他们早已经忘了,刚才还准备嘲讽这少年,可是对方这等骇人之文章,仰望都来不及,如何嘲讽?
在场只有孔融是最忙碌之人,左衣袖一边擦着汗,右手则奋笔疾书,唯恐抄漏下一个字。
丁辰突然站定,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曹节跟前,低头看着她俏丽的小脸,正色道:“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曹节双颊绯红,不敢抬头,感觉脑袋嗡嗡响,心中小鹿乱撞,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没想到丁辰哥哥不止军功卓著,文采竟然如天人一般。
丁辰哥哥为什么要对着自己念这些令人心醉的词语,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梦中的女神,是自己么?
可是他的心中女神如此绝艳,自己怎能当得起这些句子?
周围众人如同痴傻了一般,那些人中间也有几个男扮女装的少女,都对曹节传来艳羡的眼神,能被一个如此俊俏的郎君当众用如此华丽的辞藻夸赞,那姑娘该多么令人羡慕啊。
曹节就像喝了酒一样,身躯摇摇欲坠,开心的像要原地炸开,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终于诵读到了尾声,现场众人气息久久不能平复,就像带入到了那情景里,大家一种茫然无状,怅然若失之感。
“啪,啪,啪……”
不知是谁率先鼓掌,紧接着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第一百二十八章痛打落水狗
这篇《洛神赋》乃是曹植的经典名篇,其中名句如云,词采华美,粲溢今古,卓尔不群,经丁辰口齿清楚的当众诵来,所有人眼前似乎都出现了那洛水神女的画面,就像海市蜃楼一般。
只不过人神殊途,无良媒以接欢兮,只能“托微波而通辞”,未免不是一大遗憾。
在场众人感受着荡气回肠的文字,均发自内心的大力拍手鼓掌,有多大力使多大力,以此来表达对这篇文字的崇敬,毫不吝惜夸赞之词。
“好!真好!”
“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呐,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文章,吾愿足矣。”
“这文章,好像比那《阿房宫赋》还要卓越,难道……真是这位少年将军所做?”
“那岂不是说,这位少年将军所说的是真的,那杨宗师的文章真是剽窃而来。”
“不管怎么说,让我先从孔少府那里抄一遍再说。”
“买纸去,这篇文章一问世,或许要引起许都纸贵了。”
……
众人激动之余,看向杨伯安的眼神有些奇怪。
大家也都在怀疑,你杨伯安临时做不出来,可是人家这位少年将军随口诵来这文章,比你那文章要精彩的多,难道还不说明你那是抄的?
杨伯安第一次感觉到了慌张,方才从诵读一开始,杨伯安已经感觉到慌了。
他没想到这少年肚子里还有更为绝艳的文章。
不过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冷声道:“就算你能做出一篇惊世之作,难道便不允许别人做出好文章了?又怎说明老夫那文章出自你之手?”
“不止是一篇,我这里还能做出许多,你剽窃那两篇最是微不足道”丁辰冷笑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开始瞳孔收缩。
刚才那一篇明显的意犹未尽。
“先生快做,让我们鉴赏鉴赏。”
“对,甭管那姓杨的,我们只想听您的文章。”
“不知还是与水有关么?”
“难道真的有人开口便能诵出这等绝世名篇,怕不是只有仙人才能做到吧。”
这时候孔融吩咐下人道:“速来研磨!”
说完便将毛笔蘸了墨汁,悬在纸上,抬头看着丁辰,只等丁辰说一个字,他便写一个字。
丁辰想了想道:“壬戌之秋,七月既望,余与客泛舟游于湖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这篇赤壁赋有讲述曹操以及赤壁之战的部分,丁辰自然不敢原版抄袭,只能掐头去尾,改头换面诵读了出来。
固然如此,一众人听了也是惊叹不已。
这篇文章雄浑无比,又如此贴题,且都跟水有关。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少年是仙人下凡,所以才能以这等年纪便做出如此文章。
紧接着丁辰又背诵了《白马篇》。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紧接着又是一篇《文赋》。
既然抄了,就抄个彻底的。
这一篇篇惊世骇俗的文章背诵出来,众文人士子们陷入癫狂之中,而杨伯安则面如土色,情知再抵赖也没有人会相信了。
荀彧在丁辰旁边激动的道:“丁郎君作出这些文章,必然天下疯传,主公若是知晓,一定欣喜无比,在下这就派人前去告知。”
此前曹操一直闹心,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家族子弟中没有一个读书上佳者,不免被文人士大夫们所看不起,可是如今丁辰这两篇文章问世,还有谁敢嘲笑曹氏仅仅是个军阀?
读书的种子在曹氏这边呢。
丁辰看着试图往人群中躲避的杨伯安,对夏侯惇道:“叔父,那人剽窃侄儿的文章,用以招摇撞骗,莫要让他逃了。”
夏侯惇虽然听不懂那些文字,但是看着满京都的士子们满眼崇拜的看着丁辰,就知道这少年又做出匪夷所思之事了。
有人敢剽窃侄儿的文章,那还了得?
“给我拿下!”夏侯惇手一挥,身后军兵立即扑向杨伯安。
杨伯安惊恐至极,大声道:“老夫何罪之有?陛下,陛下,救命啊陛下。”
他慌张着扑向了皇帝。
众士子们并不知道皇帝也在此处,一时间满头雾水。
夏侯惇的军兵自然也不认识皇帝,冲向杨伯安之时,刘协挡在前面厉声道:“住手,朕在此处,何人敢放肆?”
皇帝既然表露了身份,荀彧孔融夏侯惇丁辰等自然前去见礼,众士子们也都来拜见。
刘协平静的道:“这杨伯安虽剽窃丁卿文章,但丁卿当初也未曾署真名,可视为无主之文,杨伯安罪名可赦,就让其去吧。
丁卿不止武功卓越,文采亦卓尔不凡,朕心甚慰,着即赐侍中之职,为朕讲授文章。
都散了吧!”
丁辰听了皇帝的话,心中隐隐感到一丝疑惑。
皇帝就算当初崇拜杨伯安的文章,对其多有礼遇,可是如今既然知道了杨伯安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替一个他开脱?
要知道这个皇帝可是一点都不昏庸,为了争夺权力,时不时的在背后搞小动作,那衣带诏就是证明。
丁辰再联想到方才初见皇帝时那慌乱的表情,心想会不会杨伯安知道什么秘密,是皇帝害怕其狗急跳墙之后透露出来的,所以皇帝才出言保他。
而皇帝给了自己一个侍中的虚名,就是为了封口。
“陛下,”丁辰道:“这杨伯安居心叵测,当初在义阳县便派出部曲阻挠威胁百姓耕种,实在罪无可赦。
依臣之见,应当将其交由许县县衙审理。”
说着,丁辰冲夏侯惇使了个眼色,夏侯惇会意,不顾皇帝脸色难看,手一挥道:“带走!”
“你……”皇帝气的浑身哆嗦。
第一百二十九章母女为奴(二合一章节,求订
夏侯惇没有理会皇帝的愤怒,反而听从丁辰一句话,派人把杨伯安强行抓了起来。
此举自然令在场的孔融以及众文士们愤怒不已。
那杨伯安反正名声已经臭了,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可是夏侯惇当面忤逆皇帝的口谕,却是让这些文人士子感觉非常不满,毕竟这些士子们素来都以忠于汉室自居。
就连荀彧也为夏侯惇的粗鲁举动暗自皱眉,匆匆赶回司空府禀报去了。
出了孔府,夏侯惇骑在马上回头不解的问丁辰道:“子文,像那种无赖之徒,半点用处都没有,皇帝既然保他,就卖皇帝个面子便是,何必要强行抓回来?
我看你刚刚把那帮文人士子折服,说不定他们要拜你为天下文宗,这下那帮人可要对你有所诟病了。”
“我又不想做什么文宗,随便他们怎么议论。”
丁辰扫了一眼后面被几名军兵倒背手押解的杨伯安,平静的道:“叔父请想,此人若真是毫无用处的无赖之徒,皇帝为什么要保他?
更何况,皇帝微服出现在这里,就不值得奇怪么?
皇帝自称崇拜杨伯安之学识,所以偷偷跑出来听其讲学,可是他费尽心机逃离曹氏掌控,难道仅仅为了听一个腐儒讲学那么简单?
假如他只是为了学问,完全可以将这杨伯安召入宫中作为侍讲。”
“对呀,还是你小子聪明,”夏侯惇听得连连点头道:“照你这么一说,这厮身上的确疑点重重。”
丁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此时汉室与曹氏的蜜月期已过,许都地面风云诡谲,各种势力暗流涌动,那准备诛杀曹操的衣带诏事件,正是发生在这个时期。
所以天子的奇怪举动,让人不得不多想。
他们向前走了不多时,就见许县县令满宠带领一众衙役行了过来。
正是丁辰派人去通知的满宠。
“见过夏侯将军,见过丁将军,”满宠躬身施礼。
这许县地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按说都归满宠管,只不过满宠级别太低,大部分官员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而已。
幸亏满宠心狠手辣,还能震慑部分宵小。
如今丁辰把这案子交给满宠,那是给予许县县衙极大的尊重,自然令满宠心怀感激。
丁辰又把杨伯安身上的疑点跟满宠解释了一遍。
满宠点点头沉思道:“丁郎君是怀疑,这杨伯安手里握有皇帝不可告人之秘,所以皇帝怕他狗急跳墙,所以才下令放他?”
满宠顿了顿,又面带疑虑道:“只是……此案牵扯到皇帝,下官区区一个县令,如何审理这等泼天大案?”
丁辰安慰满宠:“满府君只需要审理杨伯安,若是能撬开他的嘴,只要有任何线索,直接禀报曹司空即可。”
“诺!”
满宠心中七上八下的,万一有什么惊天阴谋被自己破获了,那可是奇功一件。
所以丁郎君这是在给自己送功劳。
可是这案子动辄牵扯到皇帝与满朝公卿,随便拉出来一个,官职都比他这许县县令大的多,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
司空府廨舍,荀彧详细向曹操禀报了孔府发生之事,在座的郭嘉、程昱、贾诩、刘晔等谋士均震惊不已。
他们从今日清晨便在此议事,后来孔融派人前来告状,说丁辰混入孔府,殴打天下文宗,所以曹操才临时派荀彧夏侯惇带人过去看看。
虽说那文宗杨伯安一介布衣,无官无职,但是那人在文人士大夫圈子里有很高的威望,若是被丁辰当众殴打,恐怕曹氏又有被天下士人辱骂了。
曹操当年杖杀大名士边让,从此在士人中间恶名昭彰,口碑降到极点,没想到现在曹氏竟然有了丁辰这么个接班人。
如此羞辱文人,这对曹氏基业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荀彧带回来的消息,却彻底颠覆了在场众人所有的判断。
“你说子文所作文章,让所有士子拜服?”曹操瞪眼睛看着荀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说丁辰读书聪明,他是认可的,可是说丁辰作文能让所有士人拜服,更何况那里还有孔融,曹操却是打死也不敢相信。
荀彧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分发给众人道:“我让人抄录几份,诸位不妨看一看。”
在场众人也都是读书的士人,看过那些文章之后,无不连连叫绝,叹服不已。
曹操本身文学修养极高,看着这些文章更是欣喜不已。
一方面他是真的喜欢,这每一篇文章读来都令人心旷神怡,如同三伏天喝上一碗冰蜜水那般爽快。
更重要的一方面,这是他内侄儿所做,他曹氏亲眷子弟中出了这么一个饱学之士,这不啻于打那些诟病曹氏的文人士子们脸。
只是荀彧却忧虑的言道:“本来子文折服士子,已经大获全胜,可是他偏偏要对那杨伯安赶尽杀绝。
陛下宽宏大量,传下口谕对杨某人不予追究,可是元让抗旨不遵,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杨伯安抓走。
这嚣张跋扈之举,恐为天下士人所非议,从而对主公名声有损。”
曹操眯缝着眼睛看向荀彧,意味深长的道:“文若眼中只见得元让抗旨,难道不觉得,陛下摆脱护卫,贸然微服出现于孔府之中,此举非常可疑么?”
荀彧稍稍愣了愣神。
他何等睿智,当然知道天子突然摆脱曹操派下军兵的监控,此举非同寻常。
只不过他素来对天子忠心,无论天子做什么事,他都不想阻止。
他只见得夏侯惇当面抗旨不遵,于汉室颜面有损,所以前来让曹操提醒一下夏侯惇,不要对天子如此无礼。
曹操也不点破荀彧的心思,捏着胡须轻笑道:“咱们这天子可是精明的很呢,他此前还撇开亲随,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子文带入湖心亭。
其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给子文下套?”
曹操在许都各官员府邸之中都有密探,孔府自然也不放过。
只不过皇帝试图离间丁辰跟曹操的小伎俩,曹操却半点也不会相信,只能说皇帝把曹操想的太简单了。
曹操固然对外人多疑,但是对亲眷子弟都给予了足够的信任,不为别的,这些亲眷后生们,曹操给了他们足够施展才华的空间,他们也没有理由背离曹氏这颗大树,前去投靠一无所有的皇帝。
“罢了,此事无需议论,且等满伯宁审问之后再说,”曹操摆了摆手,扫视一眼室内众人道:“我等还是继续商议北方之事。”
此时这书房之内挂了一张羊皮舆图,其上画的正是冀青幽并,北方四州。
袁绍攻破易京,击败黑山军之后,这四州之地已尽数归于袁绍所有。
并且袁绍还特意把公孙瓒的人头送到许都向曹操示威,同时数十万袁军集结,时刻准备南下。
曹操风轻云淡的哼了一声道:“我与那袁本初自幼相识,其人志大才疏,胆略不足,刻薄寡恩,刚愎自用,如今兵多而指挥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
我新招募军马只需好好操练,上下一心,袁氏并非不可战胜。”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只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主公话虽说的轻松,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时候郭嘉道:“在下曾在袁绍处停留过,那袁氏用兵,极善用马战,如今又占据并州养马之地,据说现在其骑兵有万人以上,我军欲于袁军抗衡,非要组织相应骑兵不可,而我军现在骑兵不足,主公要考虑多多购进马匹。”
郭嘉站起身来到舆图前面,指着并州之侧的大片区域道:“南匈奴乃产马良地,且所处位置在并州之后,主公应派使者与左贤王去卑联络,引南匈奴为援军。
若袁氏率军南下,南匈奴可攻击并州,威胁邺城,从而牵制援军。”
曹操看着舆图点点头道:“远交近攻,确为良谋,草原买马,顺便联络左贤王去卑,派一人前去即可。”
“说起来派人去草原,还有一件事。”他突然神秘的笑了笑道:“我近日听闻蔡邕之女蔡琰流落草原,备受欺凌。
那毕竟是我大汉独一无二之才女,如今明珠暗投,沦落于匈奴人之手,着实可惜。
我已决定将其重金赎回,此番派人前去草原,可顺便把此事一并完成。”
蔡琰乃是大文学家蔡邕的女儿,当年蔡邕在世,曹操未曾发迹之时,便对蔡邕极为仰慕,并常常写信前去请教。
而蔡邕之女蔡琰博学多才,又精通音律,乃是大汉王朝最顶级的才女,只不过命运多舛,南匈奴趁着中原内乱,趁机南下劫掠百姓为奴,蔡琰不幸也在被劫掠的百姓之中。
值得一说的是,后世为了美化文姬归汉这段故事,把蔡琰杜撰成在草原嫁与左贤王为妻。
而实际上却远没有这般美好,蔡琰仅仅是被普通匈奴骑兵抢走,在草原上自然也没人认可她的才艺,于是仅仅做了一个最低等的女奴而已。
曹操也是个颇有才情之人,且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听闻故人之女沦落草原,过的凄惨无比,于是当即想要派人,花重金把蔡琰接回来。
此番既然派人去草原,正好把这件事也给办了。
“诸公商议一下,谁去草原较为合适?”曹操问道。
荀攸看了看周遭,沉吟道:“要想得到去卑重视,所派之人身份必须贵重,此为其一。
二者,听闻草原人最崇拜英雄,要想得到去卑认可,必须展示出我军之军容壮盛,打出军威,如此方才能让草原人服气,然后放心与我联合。
三者,此去草原又有买马任务,所派之人必须精明强干,莫要被草原人以次充好,给蒙蔽了。
简言之,那使者需要身份高,且有勇有谋,同时符合这几个条件的……”
荀攸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这说的不就是丁辰么?
论身份,丁辰是曹操内侄儿,是曹氏亲眷里面最尊贵的,当然,曹氏夏侯氏子弟更合适,但都不堪重用。
论勇武,丁辰虽然武艺一般,但其手下将领骁勇善战,且并州军又划入到他的麾下。
论谋略,谁能骗得了丁辰?
曹操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此去草原危险万分,困难重重,再让我想想……”
他还无法下定决心让丁辰以身犯险。
要知道那匈奴人彪悍无比,且反复无常,万一谈不拢,或者见钱眼开,把使者直接杀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
丁辰送下曹节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本想去找夏侯楙兴师问罪,责问其为何把曹节带去了孔府,当曹节被杨伯安嘲笑时又做了缩头乌龟。
这很不符合夏侯楙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之人设。
可是丁辰见夏侯惇对自己这般坦诚,他说要违抗圣命抓杨伯安,夏侯惇想都没想立即执行,一时间丁辰又不忍心前去责问其儿子了。
但愿夏侯楙好自为之,不要在这风云突变的许都局势中,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吧。
回到府中的书房坐下,白姬风情万种的过来,笑颜如花的禀报道:“主人,那吕夫人……该如何安排?”
当初在徐州前线,曹操把吕琦赐给了丁辰,回到许都之后,吕琦自然随着进入了丁辰的府邸。
同时其母魏氏无处可去,跟随也跟随吕琦前来。
吕琦住丁府天经地义,白姬的意思自然是魏氏该如何安排。
主人带回来夫人,竟然连丈母娘一起带回来,这让白姬觉得,主人口味是不是有些独特。
丁辰揉了揉太阳穴道:“好好尊重,以老夫人之礼相待。”
白姬闻言偷偷笑了笑,那魏氏刚刚三十出头,再加上保养的好,跟吕琦站到一起,母女只如一对姐妹一般,怎么看都不像个老夫人。
只不过主人的话她也不敢违拗,而且主人这话已经为吕琦的身份定了调,既然那是老夫人,那么吕琦至少也是个妾室,所以叫吕夫人总没错。
这府中没有正式女主之前,吕夫人是一众女眷之中身份最高的,可以说是暂时的女主人了。
……
话说吕琦魏氏母女自从来到丁府之后,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出门。
毕竟她们是战场上的俘虏,是杀是剐,全由胜者说了算。
曹操把吕琦赐给手下亲眷,为奴为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唯一令吕琦感到忧心的是,如今父亲被囚禁在哪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也没有半点消息。
就算真正让她给主人当牛做马的伺候,能把父亲救出来她也愿意,只不过当时在徐州那少年便一口回绝了她。
她细细想来,既然这身子已经被赐给那少年了,自然也没有资格再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一日,她们母女正窝在房中,为吕布提心吊胆。
突然听见有婢女在门外柔声道:“夫人,这锦缎是司空府派人送来的,奴婢伺候夫人与老夫人量体裁衣。”
第一百三十章演武场
吕琦母女自从来到许都之后,每天都陷在深深的自卑之中,毕竟这是她们第一次被俘,完全没有经验。
听闻有人给她们母女送来布料做衣服,二人对视一眼,都愣了愣神。
“是哪里送来的?”
吕琦一边说着,上前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两个捧着托盘的婢女。
其中一个婢女的托盘里,放的是两匹上好的锦缎,另一个婢女的托盘里,放的是金银首饰,胭脂水粉之物。
“这是司空府丁夫人刚刚差人送来的,”有个婢女道。
“丁夫人是哪位?为何给我们来送东西?”吕琦问道。
“丁夫人就是曹司空的原配夫人,司空府的女主人呀。”那婢女得意的道:“丁夫人又是主人的亲姑母,所以才会差人送来这些。
整个许都,还没有哪家女眷有这等面子,能让丁夫人主动送东西呢,咱们府是第一个。”
“敢问这位姑娘,我们母女在这府中,算是什么?”这时候魏氏从后面走了过来,诧异的问那婢女,态度十分谦卑。
“您是老夫人,吕夫人是少夫人呐,”那女婢低下头倒退两步道:“老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即可,奴婢名叫秀儿,是过来伺候夫人的。”
“不知……你家主人的正室夫人在哪里,可否带领我们前去拜见?”
魏氏听闻奴婢称呼女儿为少夫人,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说明女儿不是奴婢,至少算得上个妾室,如此对她们女俘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且她们还得到了曹氏女主的赠礼,这更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只不过这个时代,深宅大院中男主人的妻妾,虽在奴婢口中均可称为夫人,但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正室是真正的女主人,而妾,比婢女身份略高,在正室面前依然是下人。
所以女儿作为妾室,前去拜见一下这府中的正室,也是应有的礼仪。
“咱们府中,没有正室夫人呐,”秀儿瞪大眼睛,对魏氏道。
“没有正室夫人?”
魏氏诧异不已,随即心想,贵胄家的子弟先纳妾传宗接代,等到有门当户对家的女子再娶正室,那也是常有之事。
可是秀儿随即的话却让魏氏吃惊不小,秀儿道:“咱们府中不止没有正室夫人,就连夫人,也只有吕夫人一个。
所以咱们府中,除了主人,便是吕夫人最尊贵了。”
“这……”
魏氏跟女儿对视了一眼,感到十分迷茫,照这么说,女儿现在不就相当于这府中的女主人了么?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让奴婢伺候夫人和老夫人量体裁衣,”秀儿带着那个女婢给魏氏和吕琦量体。
她们母女二人现在穿的还是当初在徐州时的衣服,毕竟在徐州是被俘,又不是搬家。
吕琦母女满头雾水,被两个婢女摆弄着量完身体,那婢女临出去的时候,吕琦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出去?”
秀儿笑道:“夫人想要去哪里,自然没人敢阻拦。”
待婢女走后,吕琦陪着魏氏迈步出了房门。
这几天来,她们自觉是俘虏,还没敢跨出过房门一步,此番到了户外,顿感空气新鲜,两人长长的吸了一口空气。
虽是深秋,但庭院内依然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远处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庭院深处,隐隐约约传来吹箫抚琴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她们此前在并州那粗犷之地,哪曾见过如此典雅别致的院落?
更何况后来跟随吕布来回转战,颠沛流离,自然也没有心情去观花赏草。
“这里好幽静呢。”
吕琦蹲下身,趴到一朵盛开的白色月季花上闻了闻,一股香甜的气息钻入鼻孔,却紧接着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女子无论老幼,大概都喜欢鲜花。
魏氏看着女儿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不由笑了起来,“傻丫头,花上有花粉,不能离那么近闻。
当时在并州的时候,你外父家就养了这么大一株,我记得还能用来泡茶喝呢。”
她回望了一圈,叹息道:“看来这么多花花草草,我也就认识这一株月季了。
“那个人”在许都竟然住着如此豪奢的宅院,看来的确不凡。”
她虽然还是没有认可“那个人”为自己的女婿,但心里也知道,这是无法更改的事,“那个人”自然身份地位越高越好。
“女儿也不明白,他明明是一个文士,但是在曹氏却如此被看重,难道仅仅是因为裙带关系?”吕琦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
“不去管那些,总之他越被看重,对你父亲越有帮助,”魏氏道。
“那倒也是,”吕琦笑了笑,看着那通幽的曲径道:“反正也没人拦咱们而来,女儿陪母亲在府中走走散心。”
母女二人在府中闲逛了起来,只要碰上奴婢,全都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施礼,口称:“夫人,老夫人。”
她们母女这才相信,吕琦从一个阶下囚,竟然真的一跃成了这座宅邸的女主人,这简直跟做梦一样。
而且她们也见识到了这座宅邸的豪奢与清幽,是她们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转过一座假山,穿过一座月亮门,绿树掩映丛中突然出现了一块小小的演武场。
场地中间有几个人正在练武。
对于武艺,吕琦便有足够的自信了,毕竟她的父亲乃是天下第一武将,世间从未遇到过敌手,在她看来这里的家将练武,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候,那场中练武之人却发现了她们,几人立即停止演练,对着吕琦母女抱拳施礼道:“赵云、魏延、陈到,见过主母,见过老夫人。”
这几人一直就住在丁府里,平常就称呼丁辰为主公,那么吕琦自然就是主母。
听到这样的称呼,吕琦脸红了红,问道:“你们主公呢?”
“回主母话,主公陪曹司空以及曹大公子巡视军营去了,”赵云回道。
吕琦点了点头,“你们继续练吧,不打扰了。”
“诺!”赵云应声。
吕琦陪着母亲转身离开,走了数步,突然听到后面演武场上传来呼和之声,吕琦好奇的回头一看,脸上顿时愣住了。
只见那演武场上,三人一团乱战……
第一百三十一章营救吕小娘
吕琦作为吕布的女儿,从小便是抓着刀枪长大的,对武艺自然颇有见地。
她本以为那叫赵云的几人只是普通家将,练武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这一回头才发现,那三人混战身形快如鬼魅,枪法刀法炉火纯青,俱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吕琦不由心中暗暗吃惊起来,看不出来,这府中竟然卧虎藏龙,藏着这么多厉害角色。
这几人放到军营之中,恐怕谁都不亚于张辽高顺,个个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
吕琦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姑娘,见到除了父亲之外还有如此高手演武,便拔不动步了,于是打发母亲独自回去,她回到演武场上静静的看了起来。
见她又回来了,三人赶忙停下,吕琦摆了摆手道:“你们继续,我只是随便看看。”
魏延笑道:“主母乃是吕温侯之女,恳请指点那赵二几招如何?”
“滚!”
赵云瞪了魏延一眼,这魏三纯粹是不怀好意的坑人,跟主母动手,又不能动真格的,岂不是只有挨揍的份儿?
可是吕琦却是来了兴致,试探着道:“敢请赵将军赐教?”
但凡习武之人,碰上武艺高强的,谁都想要切磋两下。
吕琦从小在父亲军中长大,脾气秉性很是爽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似普通女子那般扭扭捏捏。
既然吕琦说话了,赵云也不敢违拗,只得取来两杆演练用的木枪。
吕琦这才发现,方才他们三个人竟然用真武器在演练,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咬牙抖枪,向赵云刺了过去。
枪乃百兵之王,吕琦这一枪扎的也是霸气十足,赵云倒是有些吃惊,很难相信这一枪是一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扎出来的。
仅凭这一招,放眼天下也能排到前五十名之内了,怪不得有底气冲自己挑战。
不过赵云却是丝毫不惧,轻轻一磕,便把这一招给破解了。
接下来任凭吕琦如何进攻,赵云或者纵身躲开,或者拨开来枪,总之全都化险为夷。
那沾了白灰的枪尖连赵云的衣角都没碰到。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吕琦呼吸开始急促,攻势渐渐慢了下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武力跟对方相差太远,对方只是躲与挡,根本没有还击。
“不打了,”吕琦收枪,略微感到沮丧。
赵云躬身诚恳的道:“主母枪势凌厉无匹,势不可挡,不过……在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吕琦道。
“主母这枪法,似乎是吕温侯专门为主母所创,固然已尽量化力为巧,但对于主母来说依然太过于刚猛,不太适合女子习练。”
赵云见吕琦听得很认真,似乎是完全听进去了,于是恭敬的道:“其实……末将有套枪法,巧在虚实难辨,倒正适合女子练习,主母如闲来无事,不妨将末将之枪法融入自身武技之中试试。”
其实说到底,吕布无论把自己的功法怎么改良,还是基于他那么大的力量而设计,对于女子来说,连他的一成力量都没有,如何能将其功法发挥出来?
而赵云的枪法,从来就不以力量取胜,靠的是招数的轻巧与迅捷,所以相对而言女子练起来自然更为适合。
“你肯教我?”吕琦略微有些武痴属性,对提升武力无比渴望。
赵云微微笑道:“主母肯学,末将自然肯教。”
说着,赵云抖手挽了数个枪花,如此同时便有四五个攻击方位可以选择。
吕琦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孩儿,在练武方面很有天赋,看了赵云这一枪之后,顿时有所感悟,像模像样的抖手也挽了几个枪花。
其实就是放出虚招,迷惑敌人。
这在她父亲所教的枪法之中,根本不可能见到。
这在吕琦的习武生涯中,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于是乐此不疲的在演武场一遍一遍习练。
那些下人婢女们见了,不免吃惊不已。
夫人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未曾见她勤俭持家,倒是跟家将们练武练得虎虎生风,这样的画风不免让人哭笑不得。
赵云魏延陈到见到主母如此虚心好学,且性格爽直,自然非常欣赏加崇敬,纷纷出言在旁边指点,把自己的练武心得毫无保留的指了出来。
只有魏氏见女儿练的香汗淋漓回房时,有些担忧,担心女儿这般野性,不为“那人”所喜。
……
丁辰的确跟随曹操曹昂巡视军营去了。
如今眼见与袁氏大战在即,曹军却与吕布军刚刚经过一场鏖战,虽然曹军胜了,但自身也损失惨重,所以曹操回到许都之后立即下了募兵令。
只不过新兵招上来,不可能立即投入战争,需要经过严格的操练,才能让其上阵杀敌。
几场战争下来,十个人或许仅仅能剩下两三个,那才算是真正的军兵。
所以曹氏现在上上下下已经开始了大练兵,以补齐在徐州战场上损失的兵员。
丁辰手下现在有两支军马,一支是丹阳兵,仅剩一百余人。
另一支是当初俘虏的并州军,还有一千余人。
这两支军马均是百战精兵,操练倒不需要操练了,唯一急需解决的,是归心的问题。
丹阳军经过徐州之战以后,已经对丁辰的战术彻底折服,而且建立了十足的信任。
相较之下,那桀骜不驯的并州军却是个难题。
……
此时并州军的军营内,三四个百夫长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
“青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咱们就甘愿给曹军卖命?”有人警惕的看着四周,小声道。
旁边又有人恨恨的接话道:“主公被抓了,小娘那等天资绝艳之女,竟被赐予他人为奴,据说连同夫人也一起,这对我并州男儿,实乃奇耻大辱,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小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实话,就算是让我的女儿受辱,我也不愿看到小娘被曹氏纨绔子弟糟践。”
众人纷纷应和,吕琦虽是女孩儿,但自幼在并州军中长大,所以并州军将上上下下无不爱惜呵护着那个又好看又高贵的吕小娘。
听说把率小娘赐给了一个曹氏亲眷子弟,并州军上上下下的心里都被刀割一般。
“其实就眼前来看,咱们即使身在曹军,也不被曹氏所信任,还不如逃出去。”
“谁来领头?难道咱们几个能服众?”
“在咱们军中,除了主公之外,能服众的只有小娘了,咱们这主公救不出来,难道还救不出小娘?”
“对,青哥,咱们一起去救出小娘,让她带领咱们逃出许都,杀回并州老家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丹阳军大战并州军
那被叫做“青哥”的汉子是并州军的一名百夫长,本姓魏,乃是魏续的远房从弟,所以也算得上吕琦的舅舅,而且是从小看着吕琦长大的。
只不过魏青却没有魏续一般贪生怕死,当初他们在徐州既然战败,为了活命,投降也没什么。
可是听说他们团宠的外甥女被曹操赏赐给了曹氏亲眷子弟为奴,据说连其堂姐魏氏夫人也跟着一起,这就让这一帮并州汉子感觉受到奇耻大辱了。
再加上他们投降曹氏之后,本就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所以自然而然便萌生了脱离曹氏,杀回并州老家的心思。
他们这支军马跟随吕布征战数年,早已视吕布为主。
不用说,吕布必然被囚禁守卫的很严,以他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救的出来。
但是相对之下,吕琦身为一个小姑娘,必然没人防范,而且被赐予他人为奴,自然好营救的多。
所以魏青便指使亲信,把几个信得过的百夫长叫过来商议大事,没想到大家一拍即合。
“你们确定,杀回并州,有地方容身么?”魏青蹲在地下,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沉声问道。
“那是自然,”有个百夫长拍着胸脯道:“我早已派了个兄弟回去打探过,咱们并州现在杀来杀去,可是热闹的很呢。
以前有张扬镇守河内郡,算是并州最大势力,只是河内却时刻面临匈奴军袭扰,后来幸有袁绍派兵解救,这才稳住了局势。
张杨本想投靠袁绍,但是却被部将杨丑所杀,接着杨丑又被部将眭固所杀,后来眭固又被曹操派去的史涣所杀。
如此一来,并州乱成一团,各郡已经无人防守。
虽说袁绍出兵,声称兵不血刃占领了并州,但也仅仅占领了几个富郡而已,像最北边的雁门郡,袁氏根本不值得一顾。
所以咱们就去雁门郡,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自然比袁绍更能得到家乡人信任,容身自然没有问题。”
“好,”魏青听这兄弟规划的如此明了,当即放心了,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干,首先暗中打探小娘被赐府邸在何处,然后设法营救。
其次,这段时间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告诉弟兄们,平常都低调一些,万不可出风头惹人注意,要处处示敌以弱,都明白了么?”
“明白!”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此前他们已经打听清楚,吕琦正是被赐给了他们现在的主将为奴。
如今曹氏又在大练兵,所以各支军兵难免会拉出来比较。
他们要起到突然袭击的效果,必须隐藏自己的真正战力,造成并州军虚有其名,实则不堪一击的假象,以此让敌人对他们放松防备。
……
这几天丁辰也比较繁忙。
首先他所关心的满宠审问杨伯安一事,虽然满宠已动用大刑,但是杨伯安口风却紧的很,什么都没有招供。
满宠气急之下,禀报曹操,决定把杨伯安的家眷抓来,当面用刑,对杨伯安施加压力。
曹操同意了。
这案子丁辰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开始关心手下军兵。
这一日,他带领赵云陈到魏延等将领来到校军场,把手下所有军兵都聚拢了起来。
如今许都到处都在练兵,几乎所有空场地都改成了校军场。
这也没办法,与袁绍大战在即,招募的新兵太多,不操练无法作战。
丁辰手下虽然只有一千二百人左右,但却都是一帮老油条,要不然这帮人也不至于能从那么多场厮杀中存活下来。
大浪淘沙,能屡次在战场上保住命之人,本就需要极大的勇气与智慧。
所以这帮人,根本就不用操练。
丁辰担心的是,这两拨人分属不同的势力,到了战场上无法齐心协力,并肩作战。
在校军场上聚齐之后,丁辰往前面一站,果然见到丹阳军与并州军泾渭分明,看上去互相防备着。
丹阳军仅剩下一百多人,在千余并州军面前,当然要有所防备。
丁辰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此前就听说过,并州民风彪悍,连女子下地干活都带着弓箭,所以并州军是天下最为骁勇,同时也是最难于驾驭的军兵之一。
此番这么多并州军被俘,要想让这帮桀骜不驯之人臣服,必须灭其嚣张气焰,先把他们打服再说。
他想了想,看着前面的几个百夫长道:“我听闻并州铁骑乃天下最为精锐军兵,今日我想见识一下。
就任尔等随便选一位,带领一百军兵,与我手下这百余军卒演练一下如何?”
他说着,给陈到使了个眼色,让陈到带人出战。
这丹阳军人数虽少,但从陈家沟时期便由陈到率领,又跟张辽的军队血拼过,论战力丝毫不比并州军差。
而且让陈到亲自上阵,从主将武力上上就压对方一头。
对面的魏青看了看周围的百夫长,拱手对丁辰客气的道:“禀将军,所谓并州铁骑,天下精锐云云,都是误传而已。
实际上我们并州人贪生怕死,谨小慎微,哪敢于将军手下军兵相抗?
还是求将军不要让我们出丑了,我们认输便是。”
“我们认输!”几个百夫长齐声道。
听了这几人的话,丁辰不免满头雾水,这并州军怎能这么怂,还没打就认输了。
这哪有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对,这里面有事儿。
他不相信并州军真如对方说的那样软弱,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冰冷的道:“反正是操练,难道你们并州军还怕对抗不成?”
主将一恼怒,自然没人敢反驳了,魏青咬了咬牙道:“小的不敢,小的遵命便是。”
说着他把自己手下的一百人给调了出来,同时还背身冲着几个百夫长悄悄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向众人表明,他一会儿表现出来的不堪一击,是为了主动求败,并非他手下真实实力。
众百夫长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明白,一切都是在演戏。
而对面陈到率领军兵开始列队,两支百人队在校军场上对峙了起来。
其余军兵则围在站在旁边围观。
第一百三十三章真的挨了揍
这个时代的练兵也有实战对抗,只不过为了防止误伤,军兵们都会换上木枪头。
一百丹阳军和一百并州军在校军场上对峙,丁辰一挥手,双方各自由头目带领向前冲了起来。
一开始还能保持队形,但是两方一接战,阵型顿时混乱了,变成一对一的捉对厮杀。
由于两边人数相等,所以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对手。
这时候就要看哪方军兵骁勇了,虽说木枪头扎不死人,但是毕竟是军兵之间的对抗,总得把对方揍的在地下爬不起来才算赢。
起初魏青已经跟手下兄弟交代过,不要使出全力,差不多就倒地认输即可。
可是双方一交上手,谁还能留的住气力?
更何况并州男儿血性十足,挨了揍还不还手,还要主动躺地下认输,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挨了揍,当然是立即揍还回去啊。
于是所有人都已经把魏青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开始全力以赴,有多大力使多大力。
可是随即他们惊奇的发现,对面这一百人,并不像他们平常所见的中原军兵那样一碰就倒。
此前他们并州军与吕布手下的中原军队演练,两个并州军与三个中原军恰恰能打成平手。
所以这帮并州军眼高于顶,从来看不起中原军。
可是眼前这支中原军,却不一样,他们甭说主动认输,就算拿出全部的实力,与之一对一抗衡都有些吃力。
魏青也发现了这异常,也就不再强求手下们主动认输了,他也竭尽全力的挥舞手中木矛,向对方军兵攻了过去。
作为一个百夫长,自然是这一百人之中武力最高的,打对方的小卒还是很轻松。
可是猛然间,对方的百夫长冲他杀了过来。
魏青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木矛向对方刺杀。
陈到稍稍一侧身,伸左胳膊将魏青的木矛夹在了腋下,魏青用力拖拽,那木矛却纹丝未动。
魏青不由心中暗自赞叹,对方这百夫长好大的气力。
紧接着就见对面的长矛搂头冲他头顶砸了过来,魏青连忙伸左臂抵挡,长矛的木杆抽在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陈到不慌不忙,左腋窝夹住对方长矛不放,右手单手持矛,如同戒尺一般没头没脸的向魏青砸过去。
魏青一开始还能抵挡,但很快就被抽的鼻青脸肿,于是不得不放弃长矛,想要蹂身而上,展开肉搏战。
但是陈到显然早有防备,抖开双矛接连攻击,抽的魏青浑身酸痛,根本近不了身。
同时陈到抽打魏青的间隙中,还能随手攻击身边的并州军士兵。
有了他强大的助力,并州军很快就坚持不住了,被打的蹲在地下认输的大有人在。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所有并州军全都蹲在了地下,丹阳军获得了完胜。
当然,在实战中不可能取得完胜,并州军即使不敌丹阳军,但也能杀伤对方不少。
可这是在演练,占据优势的一方当然能取得完胜。
魏青灰头土脸的带领手下回归并州军队列,有个百夫长凑过来,满脸佩服的悄声道:“青哥,你演的可真像,我看着都信了。”
魏青:“……”
他特么都快哭了,自己是真的挨揍,根本就不是演的啊。
“你看看我这伤,难道是假的?”魏青面色不善的道。
“青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不解的问。
“废话,对面这支中原兵邪门儿的很,”魏青疼的咧着嘴道:“就算我们用尽全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们是真的战败了?”
“曹军之中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军兵?”几个百夫长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魏青叹道:“你们别忘了,咱们陷阵营是怎么覆灭的,以后再不可大意轻敌,小心提防便是。
好在我等已经决意离开,曹军是否战力强悍,于我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一战下来,并州军虽然被折服,但是丁辰却不知道,眼前这帮军兵身在曹营,心在并州。
并且已经制定了完备的营救吕小娘出苦海,然后率领他们回家的计划。
丁辰正想着如何将两支军兵整合,突然有司空府侍从前来传令,让他前去议事。
如今山雨欲来,大战在即,曹操每天都会召集文武议事,丁辰早就有了参加会议的资格,自然一次都不落下。
其实不用去丁辰也已经猜到,曹操所虑的,依然是稳定人心的问题和派去草原的人选问题。
其他的且不说,至于派去草原联合去卑,顺便买马,以及接回蔡文姬,所有人都觉得丁辰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不过曹操觉得这事毕竟有一定风险,一时间还没有下定决心。
丁辰由陈到陪同去往司空府,赵云和魏延便回到了丁府。
……
吕琦这几天在赵云的教导下,武力进步很快。
很显然,赵云的那套枪法显然更适合女孩儿练习,而且那枪法不知经过多少人凝练,自然比吕布新创的强得多。
吕琦越练越觉得受用无用。
她在演武场上练的正起劲,突然有婢女来报,老夫人请她回去。
吕琦赶忙一边擦着汗,一边回到了卧房,看到一身新衣的魏氏,不由的惊奇道:“呀,母亲,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魏氏看着女儿香汗淋漓,脸上红扑扑的,鬓角的头发都让汗水给湿透了,没好气的笑道:“哪有像你这样当少夫人的,又没有让你去看家护院,上阵杀敌,你练武练得这么辛苦做什么?
让别人见了,没得笑你是个野丫头。”
“女儿就是野丫头,谁看不惯拉倒,”吕琦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您叫女儿回来干什么,不是为了看着沈新衣服吧?女儿现在忙着呢。”
魏氏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指着榻上一件华丽的新衣道:“你的新衣服也做回来了,咱们收了人家丁夫人的礼,不能就这么大喇喇的接受装傻。
你快沐浴换上,梳洗打扮一下,咱们去司空府感谢丁夫人。”
“母亲,听说丁夫人是许都最厉害的女人,比皇后还有权势,咱们去,她会不会不见咱们,或者凶咱们呢?”
吕琦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提到去见丁夫人,竟然有些莫名的胆怯了起来。
魏氏笑道:“她见不见咱们,是她的事,但是咱们不能不去道谢。
你看看你这脏兮兮的样子,快去沐浴,换上新衣服。”
第一百三十四章小娘皮,你摊上大事儿了
吕琦让婢女伺候沐浴,更衣出来,又略施薄粉,戴上丁夫人送来的金银首饰,顿时感到浑身别扭。
“母亲,这衣服也太紧了!”
吕琦整理着上身的衣物,苦着脸道:“还有头发上这些零零碎碎,晃来晃去好烦啊,能不能取下来?”
她平常舞枪弄棒惯了,从不喜欢女子这些饰物。
而丁夫人送来的,是全套纷繁复杂的贵妇人服饰与饰品,吕琦穿戴了自然非常不舒服。
看着女儿别别扭扭的样子,魏氏没好气的笑了笑。
吕琦这么打扮起来,得益于她出色的容貌与高挑曼妙的身姿,美自然是极美的。
但是这身衣服怎么看怎么奇怪,一眼就能看透不是她的。
魏氏语重心长的劝女儿道:“傻丫头,你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野了,要不然让丁夫人觉得不适,那就不好了。
听话,先让母亲教教你礼仪。
手放在这里,走路的时候步子要轻,头不要乱动……”
魏氏开始细心的教女儿贵妇的礼仪,毕竟她们要去见的丁夫人是曹氏女主,理论上是跟曹操平起平坐的,所以丁夫人说一句话,曹操也要重视。
而魏氏觉得,自己夫君还不知道被曹操囚禁在哪里,只要讨好了丁夫人,对夫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吕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丁夫人肯帮忙说话,即使不能救出父亲,也能让曹操对父亲好一点。
所以吕琦很认真的学习那些礼仪,比她学武还认真,不一会儿便练的香汗淋漓。
在这房中练了大半天,总算有些像模像样了,魏氏才叹息道:“想要仓促之间练成大家闺秀也不可能,这样勉强也能看得下去了。
记住,一会儿少说话,要一直低着头,眼睛不能四处乱看。”
魏氏谆谆叮嘱着,母女两人出门。
安排车马的时候,赵云过来见到身着盛装的吕琦,不禁诧异的躬身问道:“不知主母意欲何往?”
“去司空府,拜见丁夫人,”吕琦道。
赵云招了招手,把马鞭从王申手里接过来,然后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道:“主公说过,最近许都地面上不太平,就让末将护送主母与老夫人前去。”
“有劳了,”吕琦客气道。
“末将应尽之责。”
吕琦母女上了车厢,赵云抖开缰绳,马车便缓缓向司空府驶去。
一路上,吕琦都忍不住偷偷掀开车窗帘往外看。
来许都这么长时间,今天还是第一次出门。
这许都毕竟是大汉都城,当今天下最为繁华之地,吕琦看看哪儿都觉得新鲜。
只不过这里有钱人和穷人差距也挺大的。
一方面,宽阔平整的街道上随时可见华丽的马车来来回回。
她们乘坐的这辆马车看起来还算比较朴素,毕竟当初那贪官的财富不敢外漏,马车不能太奢华,丁辰从未坐过马车,也没有换过。
另一方面,沿途路两边也有不少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乞丐,甚至还有在孩童头上插着稻草,跪地卖儿卖女的。
今年即使许都粮食大丰收,也有许多家中丧失男劳力而活不下去之人。
曹氏不可能分出粮食养活无用之人,这样的孤苦的人家,除了把孩童半卖半送的卖掉,以给孩童找条活路,别无他法。
马车穿行过一条稍窄的街道的时候,两边卖人的就更多了,头上插草的不止是孩童,还有许多十四五岁的少女。
而买主们看来看去,就跟挑牲口差不多。
吕琦看了心中不由戚戚然,虽然自己命苦被俘,可是相对这些女孩儿来说,还算是幸运的。
突然,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呼喝声,“让开,让开,马惊了!”
“救命!救命!”伴随而来的是阵阵惊声尖叫。
吕琦从车窗探出头看去,只见街对面飞驰而来四五匹马。
为首的一匹马的确惊了,马上之人似乎是一名侍从。
而身后追赶的几匹马以一个锦衣青年为首,速度一点也不慢。
他们这几匹马在这不宽的街道上飞驰,顿时把街边做小生意的,以及卖儿卖女的人群掀了个人仰马翻。
不少人躲避不及,还被踩在了马下。
说话间,那马队便冲到了丁府这辆马车跟前,马车自然无法躲避。
紧急之间赵云飞身上前,挥起亮银枪,重重的便抽到了前面那匹受惊的马头上,马匹被硬生生被砸的改变了飞驰路线,向车厢旁边冲了过去。
可是车厢旁边的路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看样子是在卖两个孙女儿,那两个小女孩儿都六七岁的年纪,长相一模一样,像是双胞胎。
此时那马匹直直的冲了过去,祖孙三人早已吓傻了,吓得抱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
这千钧一发之际,吕琦纵身从车窗中鱼跃破窗而出救人。
但是等她落地的时候,马匹前蹄已经迈过祖孙三人,后蹄眼看就要踩在她们身上。
好在吕琦身手矫健,熟悉马性,刹那之间在地下一滚,从马腹之下将祖孙三人抱住,把三人翻了出去。
同时她右脚蹬出,正踹在马后腿上。
那惊了的马匹顿时横着飞了出去,马上乘客结结实实摔在地下,摔了个鼻青脸肿。
那人站起来冲着吕琦怒吼道:“哪来野丫头,找死是吧?
知道我们家郎君是谁么,就敢多管闲事。”
吕琦本就是急公好义的脾气,她看了看被救的两个女童,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是显然两人小腿被马前蹄蹭到了,都已经断裂。
两女童疼的嚎啕大哭,可是行凶之人竟然还怪她多管闲事。
吕琦当即气血上涌,抬脚踹在那人腹部,趁那人弯腰捂肚子之事,一记冲拳打在他脸上。
“嘭”的一声,那人倒飞出去,鼻血长流起来。
“要不是我救人,她们就丧生在你马蹄之下了,”吕琦怒斥道。
“好,小娘皮,你敢打老子,”那人捂着鼻子怒道:“告诉你,我们家主乃是昭信将军,我们家郎君与夏侯子琳(夏侯楙)乃是至交,你摊上大事儿了知道么?”
昭信将军乃是王子服。
那家仆狗眼看人低,见这动手的女子虽然衣着华丽,但是所乘的马车却略显陈旧,这也就显示出这女子的身份,应当是商人或者小官僚家的女眷。
所以他一个家仆,才有底气如此说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对主母不敬者,杀无赦
其实仅仅只是一匹惊马穿过街道,倒伤不了那么多人。
可是后面骑马者却似乎不舍得这匹马跑丢,于是放肆的追赶。
所以才把这条街道搅的鸡飞狗跳,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踩伤。
当然,在高官贵胄子弟眼里,这些插标卖首百姓的命,根本不值得他们一匹马钱。
踩死踩伤十个八个人,稍微花点钱就解决了,但是马跑丢了却是不小的损失。
可是他们却没想到,竟然有一个长相如此好看的丽装少女,替这帮蝼蚁一般的百姓出头,伸手就伤人。
吕琦气的皱着眉头,厉声道:“她们已经如此凄惨,沦落到卖身的地步,你还欺负她们,你们还是人吗?
你把这两个小妹妹的腿踩伤了,谁还来买她们?”
那白发老妪搂着孙女儿拍着土地干嚎,只不过她的眼里已经流不出眼泪。
街上卖儿卖女的这么多,女童本来就不占优势,再让人给踩伤了,更没人买了。
周围的人纷纷指责那仆从,仆从也觉得理亏,义正词严的道:“是马惊了,怎能怪我?”
“难道怪我喽?”
吕琦从来没听过如此蛮横的辩解,感觉气的快要炸了。
这时候,后面那几匹马也缓缓行了过来,为首是锦衣华服的青年,坐在马上,趾高气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要依吕琦的脾气,就把这帮为非作歹之徒全都拖过来暴揍一顿,然后逼他们拿出钱来,赔给受伤的百姓。
可这毕竟是在许都。
吕琦也不是鲁莽之人,她不知道昭信将军是什么官职,也不认识那夏侯楙是哪位王孙公子,但是想想就知道这些人应该很有权势。
吕琦不知道水深水浅,只能强自把怒气压在心里。
对面那王子服的儿子王奢,神态倨傲的跳下马来,蹲在那倒在地下的马匹看了看,马匹后蹄被吕琦踢在了关节处,显然已经残废了。
“你是谁家的小娘,把我马给废了,这笔帐怎么算?”
王奢人高马大的站到吕琦跟前,轻蔑的看着面前这个美貌野性的少女。
从女孩儿眼神里看出一丝慌张,王奢心中顿时断定,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没有什么深厚背景。
跟随而来的那几个王府侍从不免放肆的嘲笑起来。
“还能怎么算,这丫头打伤了郎君的马,就只能把身子赔给郎君呗。”
“我看行,郎君伤了一匹马,得到一个小丫头,也不吃亏,反正都能骑。”
“小姑娘,你占便宜了,还不快谢恩?”
……
“嘭!嘭!嘭……”
那几个侍从还没说完,赵云已经冲拳向那帮人打了过去,刹那间所有人都挨了拳头。
不过令赵云诧异的是,那几个侍从反击竟然很是不凡,出招又快又狠。
但是终究不是赵云的对手,被赵云一个个全都打趴在地下,然后在每人后背踏上一脚。
所有人都开始大口吐血,昏死过去。
紧接着就赵云站到了王奢的跟前,傲然看着王公子。
王奢显然没料到对方这车夫竟然如此厉害,自己手下侍从竟然不是对手,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在许都。”
啪!
赵云一个耳光扇过去,把王公子扇的眼冒金星,“我爹是……”
啪!
又是一个耳光扇在王奢脸上,“我跟夏侯楙……”
啪!啪!啪!
赵云也早已义愤填膺,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王奢脸上,把王奢抽的晕头转向,转身想跑,但是被赵云在后面一脚踹翻在地,并在后背踏上了一只脚。
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欢呼,均为赵云叫好。
“都干什么?”
这时候耳中传来一声怒吼,人群散开,就见满宠带着一众衙役走了过来。
王奢见到满宠,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扯着嗓子高声叫道:“满府君,救命,这帮凶徒行凶打人。”
满宠见到赵云不由愣了愣神,脸色冰冷的走了过来,拱手道:“子龙将军,这是发生何事?”
赵云指着一片狼藉的街道与受伤的人群道:“都是此人为追一匹惊马所致,还有一帮有眼无珠的东西,对我家主母出言不逊。”
“丁郎君夫人?”满宠疑惑的看着赵云,又看了看吕琦。
赵云点了点头。
满宠连忙走过去,冲着吕琦恭恭敬敬的抱拳施礼道:“许县县令满宠,见过夫人,让夫人受惊,是满某失职。”
见对方如此谦卑,吕琦小声的说道,“我……我没有受惊。”
此时吕琦心中颇为震撼。
方才那帮侍从对她出言不逊,她只是气的俏脸通红,浑身发抖,却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是眼见赵云毫不留情的出手伤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那阔郎君身上,虽然觉得十分过瘾,但又担心惹出事不好收场。
直到见官府的人过来,依然对她毕恭毕敬,她这才不心中感叹,看来自己那位夫君,要比自己想象中豪横的多。
眼前这嚣张阔少,还自称是夏侯家公子的朋友,当街被扇耳光,竟然连官府都不敢管。
她总之觉得十分解气。
满宠见吕琦并不怪罪,便回身来到王奢跟前,冷冷的道:“给我拿下!”
说话间,几个衙役熟练的抖开镣铐,把王奢给套了起来。
王奢顿时满头雾水的看着满宠:“满府君,你没有弄错吧,我是王奢啊,夏侯子林的好兄弟,你抓我?”
“就算夏侯子林在这儿,也照抓不误,”满宠冷笑着道:“你可知道,这位是丁家的夫人么?”
“丁家的夫人?”
王奢喃喃自语,同时心头无比震撼。
许都公子圈都在传言,曹震因为得罪了丁辰,到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夏侯楙与曹震身份相当,又算个啥呀。
“不是……满府君,我知道错了,我给夫人赔罪,我错了呀……我还有要紧事要办,耽误不得……不要抓我……”王奢挣扎嘶吼。
但是衙役们不由分说,便把王家所有人给带走了。
人群中有个不起眼的百姓低声对旁边的同伴愤然道:“王奢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竟然为这点小事提前暴露,简直死有余辜。”
“快去禀报主人,情况有变……”
第一百三十六章丁夫人之怒
满宠把王奢以及众随从抓走,一场风波随即过去。
吕琦回到车厢跟前,魏氏一边给女儿整理着衣服,一边嗔怪道:“我们自家还危如累卵,你还去管别人,以后这脾气可要改改了。”
吕琦吐了吐舌头道:“你看那老夫人卖两个小妹妹多可怜呀,要是方才我不出手相救,她们就有可能丧生马蹄之下了。
若真是女儿方才不出手,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责怪自己。”
魏氏知道女儿就是这个行侠仗义的脾气,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她叹气道:“京都卧虎藏龙,高官云集,万一你不知轻重,得罪了大人物,岂不是主动惹祸上身?”
吕琦想要继续反驳母亲,可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母亲说的对,今天自己仗义出手,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并非因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而靠的是自家权势的碾压。
若对方权势比自家高,今天恐怕会凶多吉少。
她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不免有些闷闷不乐,难道正义……需要权势来弘扬么?
或者说,没有权势的保驾护航,人间正义将不复存在。
“主母今天做得对,赵云佩服之至。”
赵云听到了母女的对话,坐在前面一抖缰绳道:“主母为公义,为百姓博施济众,扶倾济弱,自有主公撑腰。
在许都,也就没有不可得罪之大人物。”
“你们主公也是这样的脾气么?”吕琦眼中闪着星星道:“若是碰上方才的事,他也同样会出手?”
“主公当然不会出手。”
赵云道:“主公会让末将出手,只要不当街打死就行,所以方才末将为了不打死那纨绔,也忍的很辛苦。”
吕琦噗呲一笑,自言自语道:“看不出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性格却也如此暴躁。”
“主公虽是文士,但却有侠义心肠,真心视百姓的生命为生命,这也是末将肯跟随主公的原因之一,”赵云道。
吕琦幽幽叹了口气道:“他竟然是个文士,可是生逢乱世,他难道就不想练武么?”
“谁说不想,主公练武天赋很高的,习练的也很刻苦。”
“那他武力与我比怎么样?”
“呃……比主母恐有不如……”赵云擦了擦冷汗,貌似暴露了主公实力。
这也没有办法,主公才练了几天,主母可是自幼在吕布指导下习练,自然不能比。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打架,谁占主动?
“看来将来还需要我保护他,”吕琦这样想着。
赵云安排那卖孙女儿的老夫人去丁府,然后抖开马缰绳向司空府飞驰而去。
司空府内宅另有一座侧门。
虽说是侧门,但也远比普通官宦府邸气派,门口站的守卫仆从就有十来个人。
赵云让人进去通禀,吕琦站在门前心中有一丝莫名的胆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一句话,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恐怕不会讨长辈所喜,毕竟刚刚打了一架,关键还打赢了,有哪个长辈喜欢一个女武神?
一会儿只有先按母亲说的,装成一个淑女的样子。
很快就有婢女出来,请魏氏母女进去。
在司空府那座小院里,丁夫人见到魏氏很是热情,丝毫没有看轻魏氏,对吕琦态度也非常和蔼,牵着手嘘寒问暖,把母女二人感动的不行。
不过随即想来,丁夫人何等身份,对她们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因为爱惜侄儿,连带对她们也一样善待。
看到丁夫人饮食起居如此简朴,母女二人均感到十分意外,谁能想到许都最有权势的女人,是自己亲手种菜织布的?
丁夫人心思缜密,仔细看着吕琦走路姿势,判断这姑娘依然是处子之身,不由心中暗觉不爽,但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婢女奉上茶之后,丁夫人与魏氏互相客套着闲聊。
吕琦坐在下首。
方才在路上打架,早已经口干舌燥,端起茶碗便大大的喝了一口。
“咳!”魏氏见女儿如此失态,连忙咳嗽一声。
大家闺秀都是小口小口的喝,哪有像女儿这般,端着茶碗一饮而尽的?
吕琦收到母亲信号,这才觉得失态了,但是水已经含在了口中。
她只能张口,又把茶水吐回到茶碗里……
魏氏顿觉尴尬无比,丁夫人见这小姑娘如此憨直率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希望侄儿身边的女人太有心机。
这样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魏氏连忙转移话题,漫不经心道:“本来我们前来拜谢夫人还要来的早些,可是路上碰到,好像是一位叫做昭信将军家的郎君,与我们起了些争执,所以来的晚了些。
我们初到京都,与那王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望夫人给说和说和,过后不要与我们为难。”
魏氏将来时路上发生之事简略跟丁夫人说了一遍。
倒不是她故意告状,只是她为人谨慎,唯恐得罪了人添麻烦,所以提前跟丁夫人报备一下。
最好能让丁夫人说和一下,把这梁子揭过去。
“昭信将军是谁?”
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皱,问旁边的贴身婢女道。
那婢女想了想道:“好像是叫王子服吧,奴婢记得,此前夫人过寿之时,有这昭信将军夫人想要前来拜寿,夫人没有让她来。”
丁夫人顿时清楚这昭信将军什么地位了。
当时她过寿,在许都贵妇圈那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对每一个夫人也是划分了三六九等的。
曹氏亲眷家的夫人身份地位最高,可以前来赴大嫂的寿宴。
其次为朝中三公九卿以及曹氏手握实权官员家的夫人,可以前来当面拜寿。
但是曹氏声称不大操大办,所以拜完寿,送上贺礼,随即离开。
虽是饭都没吃上,但是前来拜寿的贵妇们无不感到十足的荣耀,这代表她们夫君有身份,有地位。
至于剩下的普通官员家的夫人就太多了,丁夫人自然不能一一接见。
她们为了避免尴尬,只需把名帖跟礼单送来即可。
昭信将军夫人在丁夫人眼里,就是没有资格前来拜寿的那一类。
“他王家算是什么东西,敢跟我侄媳妇起冲突,这是没把我放眼里么?”
丁夫人气的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茶水都溅了出来,沉声道:“有人胆敢欺负你们,那便是看不起我丁家。
我倒要看看,她们是长了多大的胆子。”
随即丁夫人吩咐婢女道:“派人去县衙问问,满宠审的怎样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今夜圆房
魏氏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惹出丁夫人这么大的动静,都上升到看不起丁家的程度了。
可想而知,以丁夫人的身份,派人前去县衙询问,那王家郎君还有活路么?
这仇岂不越结越深了?
魏氏急道:“夫人,其实我们也没吃什么亏,相反还打伤了他们许多人,也无需惊动夫人再去过问。”
“妹妹,你们没必要如此谨慎的,”丁夫人淡然道:“你既与我丁家结亲,哪用得着再忌惮王家这些微末小户?”
魏氏面露忧色,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从徐州来到许都,虽承蒙夫人看重,终究身份不堪,如今家夫前途未卜,岂能再生出其他事端?
就算谨小慎微,求神保佑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已经是千幸万幸了。”
丁夫人也知道,魏氏前来恐怕是要让她为吕布说情的,可是她从来没有干涉过曹操的公事。
她端起茶浅浅饮一口,意味深长的道:“其实,你家夫君的生死前途,皆在琦儿身上呢。”
“琦儿?”魏氏不解的看着丁夫人。
丁夫人微微一笑道:“你们初来许都,不了解实情,我那侄儿这短短一年,先后拿下宛城,破淮南,擒袁术,立下赫赫战功,乃是最为耀眼的下一代子弟,在曹氏诸将中无人能及。
他还未到弱冠之年便已受封平陵亭侯,籍田令,武卫中郎将,平常最为我家夫君所看重。”
丁夫人夸起自家侄儿来那自然是神采飞扬,顾盼生姿,把魏氏和吕琦说的一愣一愣的。
现在她们才知道“那个人”在曹氏的功绩与地位,怪不得可以无视那王家,连赵云一个部将都能当街扇那王郎君的耳光。
丁夫人继续对魏氏道:“你想想,若琦儿能为丁家生下长子,以我那侄儿之能,岂能眼睁睁看着岳父身陷囚禁之中?”
这一番话,让魏氏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不说丁夫人虽是为了丁氏传宗接代,但这话很有道理,如今既然木已成舟,就算女儿不是正室,生下的儿子不是嫡子,但至少也是长子。
在宗法制度中,庶长子也是值得家族重点培养和依赖的,譬如袁绍。
若女婿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有女儿为丁家生下长子之功,让他去救岳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想到这里,魏氏转头看向女儿,只见吕琦羞的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母女二人告别丁夫人回到丁府,关上卧房的门,魏氏看着女儿道:“丁夫人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吕琦低着头装傻道。
“别跟我装傻!”
魏氏没好气的道:“只不过你也知道了,‘那个人’年纪轻轻,文武全才,战功赫赫,前途无量。
模样也周正,性格也和善,母亲也不想逼你,你自己拿主意。
至于为其生子救你父亲一事,你完全不用有负担,大概你父亲就算身死,也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救他,你只需要出自本心即可。”
吕琦低着头低声道:“可是……当初在徐州郊外,女儿答应他若救父亲,女儿便与他为奴为婢,可是他一口就拒绝了。”
“傻丫头,他那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呢?”魏氏叹息道:“你拿这事与他做交易,他当然不肯了,不过如今你们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圆房之后有了子嗣,那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吕琦低头玩着衣角,羞涩的低声道:“女儿全凭母亲安排。”
“既然决定了,事不宜迟,”魏氏道:“你再去熏香沐浴,母亲给你描眉施粉,你们今夜便圆房……”
……
丁辰坐在军营中莫名的打了个喷嚏,好像有人在议论自己。
此时牛金站在他对面,牛金身后还站着二十多个专门挑选的能说会道的军兵。
牛金满脸狐疑的道:“不知将军把我们叫来,所为何事?”
“有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做,”丁辰淡然道。
“这在许都……不用诱敌吧?”牛金忐忑的道。
他太了解这位主将了,每次打仗总是先示敌以弱,诱敌上钩,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敌人。
而他每次都是那诱敌的鱼饵。
这次把他这些人叫来,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凡能说会道的军兵,都比较油滑,再加上他,恐怕没什么好事儿。
“又不打仗,诱什么敌?”丁辰摆摆手道:“我要你去给军兵讲故事。”
“讲故事?”牛金疑惑不解。
“对,”丁辰点点头道:“我需要你告诉每一个军兵,我们在为谁而战,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打仗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我需要让每一个军兵都知道这些事,相信这些事,并践时刻行这些事。”
“这……怎么讲啊?”牛金以及后面那些军兵完全糊涂了。
贸然去跟别人说这些,怕不是会被误解有病。
“那就要看你们鼓动人心的能力了。”
丁辰站起身来道:“先说我们为谁而战吧,军卒们每天吃的粮食,穿的衣服是哪来的?
那是百姓用自己的双手与汗水换来的,所以百姓便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可是如今我们的父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军兵如不能保护他们,要这刀枪有何用?
所以,我们是在为天下百姓而战。”
牛金与身后军兵们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觉得这么说有一定道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他们不知道,丁辰现在想的是,如何把手下这支军队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这支军兵是丹阳军与并州军的组合,本来就比普通军兵更加骁勇,所以这支兵马是不缺杀人技巧的,唯一欠缺的是战斗意志。
曾经有种说法,在冷兵器时代的普通军队,伤亡率一旦超过百分之三十,就会彻底崩溃。
可是在近代战争中,却常常出现一支军队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战例。
那正是因为近代有了党,有了主义,所以军兵便被灌输了强大的战斗意志。
每个军兵都知道为谁而战,对手是谁,终极目标是什么。
如此训练出来的才是一支嗷嗷叫的军队,一支敢于逢敌亮剑的军队,一支敢打必胜的军队。
而丁辰就是要给手下灌输某种思想。
他沉声的道:“下面来说说,我们的敌人是谁。”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子巡营
牛金等众人愣愣的看着丁辰,虽然觉得这位少年将军说的话有道理。
为父母而战,为百姓而战,说出去也很有煽动性,但是他们却不明白跟他们说这些干嘛。
至于敌人是谁,两相对阵,对面的敌军当然就是敌人了。
只听丁辰缓缓的道:“大汉王朝自光武中兴,距今已历近二百年,此前天下一统之时,虽百姓生活困苦,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作奸犯科者,自有法度约束。”
渐渐的丁辰的声音渐渐变大:“可是自黄巾之乱以来,天下诸侯割据,战乱频发,他们不再听从朝廷号令,以至于礼崩乐坏,民不聊生。
所以,诸侯割据才是天下霍乱之根源,我们作为朝廷的军马,最大的敌人,便是所有不奉朝廷号令之诸侯。
我们打仗的终极目的,那便是平定四方诸侯,使天下重归一统。
那时便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共建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而我们,将立下不世功勋,为万民所仰望。”
丁辰说完,帐内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牛金以及所有军兵不知为何,均有些心潮澎湃之感,原来打仗还有这么多说法。
细细想来,的确有道理,自光武中兴以来,天下还没有乱到这种程度。
可是如今各诸侯之间杀来杀去的抢地盘,从来不关心百姓死活,那自然就是百姓受苦的根源所在。
只要平定了四方诸侯,让天下回归一统,百姓自然就能安居乐业了。
而平定战乱者,顺理成章的就成为万众敬仰的英雄,如云台二十八将一般名垂青史。
“将军是要让我们前去,如此跟军兵传达?”牛金问道。
“并非仅仅传达,”丁辰道:“你们这些人首先要弄清楚,然后时时刻刻为军兵讲解。
你们将不再参与一线作战,而是分别派驻于每个百人队中,向军兵传授这些道理。”
这就是丁辰召集这些人前来的原因。
牛金本就是个能言善辩之徒,当初将一场普普通通的战斗几乎吹成了灭国级战役。
如今让他牛政委带领着一帮能言善辩之人,相当于在往各基层军队中派驻zhengwei。
由他们专门负责军兵的思(xi)想(nao)工作,以此来增加军队的战斗意志。
“说得好!”
突然帐外传来一个声音,丁辰听着耳熟,帐帘掀开,只见刘协竟然站在那里。
旁边站着曹操、孔融、杨彪、董承等朝廷高官。
“丁卿将天下霍乱根源,以及最大之敌摆得清清楚楚,”刘协慨然道。
刘协提出要亲自来军营巡视,以鼓舞军兵士气,曹操觉得天子亲自巡营,的确对军兵起到激励作用,于是答应了。
没想到巡视到丁辰这边军营的时候,竟然意外听到了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论述,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在这里偷听了一会儿。
刘协叹息道:“朕也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四方战乱平定,天下重归一统,百姓安居乐业。
到时朕也效仿先祖,筑起云台,为诸位请功。”
这时候国舅董承在旁边道:“丁军侯这番道理讲的是没错,可是在下却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跟普通军卒讲又有什么用?
丁军侯还要分出专人向军兵讲这些道理,岂不是对牛弹琴?”
这话说到所有人心里去了。
这个时代的军兵大部分都是流民组成,一万个军兵里面都找不出一个识字的,所以普通军兵只知道打仗卖命就行,给他们传输道理,颇有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之嫌。
孔融笑着道:“丁军侯说到底还是个读书人呐,文人就有这好为人师的毛病。
只是……给普通军卒讲道理,不免鸡同鸭讲,白费口舌。”
孔融没有什么心机,是个口无遮拦之人,他在抄录了丁辰的文章之后,已经被这个年轻人深深折服。
他觉得这等文采的少年,应该好好回去写文作赋才是,如今却在领军作战,自然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浪费人才。
可是他这番话听在周围众朝臣的耳朵里,却成了讥笑曹操不会用人,安排的将领德不配位。
杨彪看了曹操一眼,点点头道:“这位丁军侯所做文章老夫也拜读过,的确是大才,说能流传千古也不为过。
据说为了抄录那些文章,许都的纸都已经卖空了。
如此才华,应当开坛讲学,传道授业,曹公却让其在此应付这些军中俗务,以至于让其无奈给普通军兵传道,这岂非可惜了?”
曹操一时间也被丁辰的举动给弄懵了,不知道丁辰到底是不是好为人师。
他看向丁辰,只见丁辰却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如此。
曹操心中有了底气,平淡的道:“尔等只见老夫这内侄儿文章写的好,却忘记他行军打仗也颇有造诣,短短一年时间便攻下那么多城池,把古今名将全都筛选一遍,又有几个能做到?
如今天下大乱,黎民倒悬,他投笔从戎,弃文从武,也是应有之义。
世间若没有宋玉、司马相如,不过少了几篇文章传世,可是世间若无韩信、邓禹,连大汉王朝都开创不了。”
“罢了,”刘协摆摆手道:“既然曹卿觉得无妨,那就不用再议了,丁卿手下总共不过千余人而已,左右不了大局。
今朕来此,乃是为了鼓舞军兵士气,让军士们尽心操练。
既然如此,就让朕看看操练成果如何?”
董承接口道:“听闻当初吕布的并州军就在丁军侯麾下,臣想看看并州军与其他军兵对抗,以检验其是否如传言中那般骁勇。”
董承是车骑将军,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丁辰看向曹操,见曹操微微点头,于是道:“遵命。”
随即他手一挥,两个军兵百人队上来。
此前丁辰已经让赵云暂时统领并州军,所以此时对峙的是陈到率领的一百丹阳军与赵云率领的一百并州军。
这时候刘协突然让侍从朗声道:“传陛下口谕,为激励众将士,一会儿取胜者,陛下将赐帛百匹。”
军兵听了顿时一片哗然。
对普通军兵来说,首先见到皇帝便是一件值得吹嘘之事,要是再得到皇帝赏赐的绢帛,那简直可以供起来成为传家宝了。
丁辰闻言却皱了皱眉头,让皇帝这么一掺和,军兵之间的对抗要激烈许多。
第一百三十九章想要给你生儿子
不得不说,天子对普通军兵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所以当刘协说出取胜一方能得到封赏之后,所有军兵都开始热血沸腾,就连两支百人队的首领,赵云陈到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一声令下之后,双方开始了混战对抗。
虽然军兵们依然拿的是木矛,但是有了封赏诱惑之后,每个人所焕发出来的战斗力便完全不一样了。
双方出手都极为凶悍,简直视对方如战场上的仇敌一般。
这种凶狠程度,要不是木矛不能伤人,恐怕转眼之间就能死伤过半。
固然如此,也有许多军兵瞬间被打的头破血流。
在这近乎生死搏杀之下,双方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最后是丹阳军险胜。
而并州军损失惨重,不止伤了七八个人,甚至还有两人伤重不治身亡。
毕竟两百精壮汉子认真打起群架来,只靠拳头也能打死人。
刘协看了董承一眼,叹息道:“并州军号称骁勇善战,没想到相比这支中原军队尚有不如,看来传言不实者居多,那就赏赐吧。”
有侍从捧来了布帛,当场分给获胜的丹阳军。
而对面的并州军愤然不已,每个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火。
天子的话里在说他们并州军浪得虚名,他们有两个兄弟被打死了,而且对面打赢了他们的丹阳军还在当面领取奖励刺激他们,这让一帮彪悍的并州汉子心里如何能服气?
“陛下,我们愿意再比一次。”
“对,换人,再比一次,我们并州军不是孬种。”
“他们使诈,我们不服!”
……
并州军兵凶悍的扬着拳头蠢蠢欲动,似乎转眼之间就要发生暴乱。
此前并州军中,虽然魏青联络大家要主动示弱,但魏青只是一个百夫长而已,威望有限,能联络的只是少数。
要不然若魏青威望足够,他就带领军兵杀回并州老家了,也不用处心积虑营救吕琦做他们的首领。
此时在荣誉感的驱动下,大部分并州军都气血上涌,怒不可遏。
“护驾!”
这时候董承大吼了一声,羽林军全都围了上来,把天子以及众公卿护在中间。
丁辰冲赵云陈到等使个眼色,赵云拿跨上照夜玉狮子,挥舞着亮银枪在并州军阵前来回飞驰,耀武扬威。
“要造反不成?”赵云一边飞驰,一边冷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别怪赵某手中枪不认人。”
但凡军营之中都崇拜强者,赵云虽然不是并州军出身,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强。
在赵云的威慑之下,军并喧嚣的反抗声慢慢低了下来,最后终究平息。
天子的车驾也缓缓离开了校军场。
曹操临行之前,皱着眉头对丁辰低声道:“这并州军如此桀骜不驯,简直无法无天,如控制不住,就找个机会全都杀了。
终究不过千余人,影响不了大局。”
丁辰早已领略过曹操的心狠手辣,降兵要是不受控制,当然要斩尽杀绝了。
只是丁辰已经派了zhengwei,应当能给军兵们洗脑,所以他对曹操道:“就再让侄儿试一段时间吧。”
曹操点点头,由许褚等护卫着也离开了。
此时天已渐黑,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赵云道:“这并州军虽然暂时被末将武力压制,但恐怕心里依然不服气,为防止发生内乱,今夜末将就留守在军营吧。”
陈到也在旁边说道:“子龙言之有理,只不过子龙一人留守恐势单力孤,就让末将也留下,万一有事,至少咱们的丹阳军是信得过的。
至于主公安危,由文长保护即可。”
“也好!”丁辰微微颔首道:“有你二人在军营坐镇,我也能放心了。”
随即丁辰带领魏延回府。
等回到府里,天已经黑了下来。
不过整座府邸却是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灯笼,灯火通明。
奴婢们进进出出,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
丁辰感觉纳闷儿,印象中今天好像不是什么节日吧。
他看到了白姬,于是拽过来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府里有什么喜事?”
白姬笑道:“这都是夫人安排的呀,夫人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今夜要跟主人圆房呢。”
“圆……房?”丁辰挠了挠脑袋,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小腹升起。
当初在徐州郊外的营帐里,吕琦曾经提出过,若是他能救出吕布,吕琦将自愿献身于他。
可是他没想着把这件事做成交易,再说现在也不能把吕布放出来,所以也就没有答应那小丫头。
没想到来到许都这么几天,小丫头要跟他主动圆房。
这是想通了?
说实话,吕琦跟袁秧不一样,吕琦已经有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已经发育的半成熟了,而且论相貌那小丫头也是天生丽质,绰约多姿。
这样一个小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他作为一个正常男生,哪有理由拒绝?
“夫人呢?”丁辰问道。
白姬笑着道:“夫人已经沐浴更衣,在主人的卧房等着呢。”
丁辰小腹中那暖流越发灼热,转身就向卧房走了过去。
不矫情了,今夜就做个骄傲的骑士,犁庭扫穴,成为黑暗道路上的独行者,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他急匆匆的来到卧房,就见屋内灯火通明,榻上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羞涩少女,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衣服虽然宽大,但是依然能隐隐约约看出峰峦如怒,凹凸有致。
丁辰慢慢走到近前,淡淡的少女体香扑鼻而来,耳中几乎能听见对方那“砰砰”心跳的声音。
他伸手托起少女的下巴,那是一张娇艳无方,美玉无瑕的脸庞,在淡淡的脂粉之下,更是明眸皓齿,芙蓉如面。
“怎么想到今天圆房?”丁辰含笑问道。
“我想要给你生儿子,”吕琦道:“可是我不会。”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与娇羞。
“你既然不会,怎么生?”丁辰故意取笑她。
这个时代可是没有***等一代又一代启蒙者,所以女孩儿出嫁前都会由母亲传授经验。
要不然还真有可能洞房花烛夜,最重要的事情都不会。
吕琦既然决定圆房,她的母亲一定教过她。
第一百四十章月圆之夜
关于生儿子这件事,丁辰可谓理论上的强者,毕竟那1tb的教材不是白下的。
但他毕竟没有实操,临上阵之前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能马马虎虎,草草了事,”丁辰拉着吕琦略显冰冷的小手道:“既然你已经让府中张灯结彩,咱们就传下宴席,让下人们都替咱们高兴高兴。
再说我也饿了,等咱们都吃饱了饭,才有力气生儿子。”
“全由夫君做主,”吕女侠扭扭捏捏,声若蚊蝇道。
随即丁辰下令摆上宴席,并传下歌舞。
下人们欣喜异常,全都过来祝贺,整个府邸都陷入了喜庆之中。
大家连吃带喝,一直闹腾到了二更天,方才停歇。
丁辰借着微醺的酒意,拉着吕琦的手回到卧房。
看着坐在榻上娇艳无方的萝莉小妾,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把对方的衣带解开,把那件大红的外衣脱下来。
里面是白色丝绢的贴身亵衣,亵衣贴身柔软,勾勒出对方那曼妙的身姿。
丁辰气血上涌,继续伸手去解那最后一层防线的衣带,吕琦突然攥住他的手,娇羞的道:“夫君,咱们把灯灭了好不好?”
丁辰点了点头,吕琦去把那油灯全都吹灭。
今夜正是月圆之夜,即使灭了灯,如水的月光斜照进屋里,也很明亮。
吕琦回到榻前,主动把自己的亵衣的衣带解开,然后平躺下,等待夫君给自己褪去这最后一层衣物。
丁辰也感觉心跳的厉害,正待伸手,突然就听见外面有人低声道:“嘘,别吵,别吵,仔细听。”
这是有人在听墙根儿,而且听声音就知道是魏延。
丁辰抓起一只茶碗从窗户里扔了出去,大声道:“都给我滚远远的!”
就听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远了。
丁辰苦笑不得,又回到了塌边,看着月光下紧闭着眼睛毫不设防的小姑娘,丁辰再也忍耐不住,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
突然听见院里一阵嘎吱吱的声音,显然是有人踩在了瓷茬上。
丁辰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老魏竟然偷偷又回来了。
这是听墙根听上瘾了是吧?
他手放唇边,对身下的少女做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抄起一根顶门的木棍,猛地打开房门,准备亲手痛打老魏一顿。
可是房门打开,只见天井里的月光下,站着七八个劲装黑衣人,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剑。
丁辰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他赶紧要把门关上,可是已经迟了,有三人冲着门过来,抬脚踹在门板上。
丁辰一人的力量无法抵御三人,门瞬间被踹开了。
同时又有两个黑衣人鱼跃破窗而入,在地下打了个滚,挥剑向床榻上的吕琦砍去。
丁辰一人面对三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虽然他跟赵云练了一段时间的武艺,但是很明显这三名刺客身手也极为矫健。
好在他手里还拿着顶门的门栓,挥舞着一边后退一边冲床榻上的吕琦喊道:“琦儿,快跑!”
只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以他现在的身手,若专心致志对付一名刺客还勉强能支撑,可是同时面对三个人的围攻,根本就没法应对,只能连连后退。
可是这卧房才有多大,他很快就被逼入了墙角,再也没有地方可退了,他心里不由的叫苦不迭,这是要玩儿完呐,这会儿特么老魏死哪儿去了。
他不知道,此时魏延在后院被七八个高手围住,根本脱不开身。
丁辰后退的空间已经没有了,抡着木棍勉强防御,可是显然木棍对刺客根本构不成威胁。
那三人中间的显然是个头目,沉声命令道:“速战速决!”
三柄剑跟疯了一样向墙角丁辰刺去,丁辰心中万念俱灰,他只能用木棍挡住一剑,其余两剑无法阻挡。
以前口口声声苟全性命于乱世,结果还是没苟到底,招募了那么多保镖,却还是落到这么个下场。
不甘心呐。
手中有权势又怎样,有钱又怎样,归根结底命只有一条。
就在眼睁睁看着另两柄剑刺入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耳中突然听到一声娇吒:“休伤我夫君!”
就见吕琦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蹂身将攻击丁辰的刺客撞了过去,一个刺客被撞开,她的身躯也挡在了丁辰的前面,用柔软的身子硬生生接了另一刺客的剑尖。
“琦儿!”
丁辰眼睁睁看着吕琦替自己挡了一剑,他嘶吼了一声,从后面抱住她那的身躯,
此时她的身子已经瘫软了下来,倒在丁辰的怀里。
丁辰心如刀绞一般,透过打开的门,看见天井里的月光下又多了许多黑衣人。
他感到绝望,刺客竟然增兵了,更是在劫难逃了。
遭遇刺客,赵云和陈到却不在府中,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那么皇帝就很有嫌疑了,正是皇帝巡悦时突然提出了赏赐,并出言讥讽并州军,结果引起军兵差点哗变,所以赵云和陈到被牵绊在了军营里。
这便是那衣带诏的变异版本吧,想来此时曹操应当也受到刺客攻击了。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这么有面子,受到刺客的重点照顾。
不过想明白了这些也没用了,对方的计策显然成了,成功的调开了赵云陈到,只留下魏延独木难支。
他紧紧的搂住瘫软在地下,吕琦那柔软的身躯,悲戚道:“傻丫头,要是不用管我,你完全可以逃出去,却为何在这里陪我送死?”
吕琦小声道:“我们并州人就是傻,对真心在乎的人,会拿自己的命去换。
当时我父亲为了救我和母亲,就不肯独自突围。
今天我当然也不能,丢下夫君独自逃走。”
丁辰心中慨然,吕布号称反复无常,但是也有真心在乎之人,也能为真心呵护的妻女献出生命。
而自己,就是吕琦真心在乎的人。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丁辰吻着吕琦的脸庞轻声道:“咱们就要死了,琦儿怕不怕?”
“琦儿不怕,就是有些冷,”吕琦身躯哆嗦着道:“咱们结伴而行……在奈何桥头就把孟婆打跑……谁也不喝孟婆汤……那样下辈子投胎之后……琦儿还能认得夫君……到时再给夫君生儿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是老夫的刀不够锋利?
其实以吕琦的武力,只要不管丁辰,想要独自逃出去是很轻松的。
可是她非但没有独自逃走,反而用自己的身躯为丁辰挡了一剑。
丁辰搂紧了妻子,低声道:“琦儿,你不要单独死,等我们一起,去打孟婆。”
虽说他没有给吕琦什么名分,但是在他心里,一个生死关头都没有抛下他的女孩儿,就是他的妻子。
他抬头看了看那三名刺客,却发现那三名刺客也莫名其妙的愣住了。
“嗖嗖嗖,”院中黑衣人撒手向屋内的黑衣人扔出了刀枪。
那围攻丁辰的黑衣人连忙挥动手中的武器抵挡。
“救小娘!”那院中的黑衣人嘶吼着,冲了进来。
原来他们正是魏青带领的一众并州军。
本来他们偷偷摸到这丁府,想要营救吕琦,率领他们杀回并州来着,结果却莫名其妙的碰上了一场暗杀。
而且他们方才在墙头,分明看见吕琦替那少年挡了一剑。
魏青等人顾不得多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于是纷纷撒手扔出手中携带的刀枪,远程攻击凶手。
那刺客下意识的连挡带躲。
丁辰见情况有变,这黑衣人似乎不是一伙的,趁着这当口赶紧抱起吕琦向旁边躲开。
此时魏青等人已经冲了进来,只不过他们手中兵器已经扔出去了,只能赤手空拳的挡在吕琦跟前。
“小娘,快跟我走,我是魏青,”魏青扯下脸上蒙的黑布急道。
“舅舅,”吕琦躺在丁辰的怀里,虚弱的道:“琦儿怕是要不行了……求您一定要保护我夫君……”
吕琦的话令魏青如坠五里雾中。
说实话,在魏青的想象里,吕琦作为女奴定然已被丁辰蹂躏,说不定对方还会用什么下流无耻的手段折磨这个俊俏少女。
总之吕琦应当过的暗无天日,凄惨无比,对施暴者恨之入骨才对。
所以他们早就想清楚,今夜若是吕琦下令,就杀了丁辰这个施虐之人出气。
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刚才看到吕琦用身躯为“施暴者”挡剑,现在还不顾自己的性命要救那占有她之人。
魏青不禁迷惑了,不过这也是转瞬之间的事。
他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此时小腹插着一柄长剑,面如金纸的冲自己喊着“舅舅”,并发出哀求,他早已热血沸腾,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遵从小娘的命令。
此时刺客失去了杀人的先机,重新组织人手向并州军组成的人墙杀了过去,试图完成最后一击。
并州军虽然骁勇,但是这帮身手矫健的刺客显然要更胜一筹,更何况并州军兵手里都没有兵器,很快就有数人被砍死砍伤。
这屋里空间就步大,魏青虽然带来的人多,但是无法全部冲进来,如此倒成了被刺客们逐个击破的局面。
好在并州军个个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即使前面倒下,也瞬间有人从外面冲进来补位,总之不让刺客冲过这人肉盾牌。
一时间地下堆积了十数具尸体,刺客们心中焦躁不安,这些人怎么好像杀不完一样。
丁辰搂着吕琦,突然耳中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喊杀声,有人朗声道:“给我杀,所有蒙面者,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听声音正是曹纯。
虎豹骑自从在小沛郊外与陷阵营火并之后,回到许都又精选军兵重新组建,依旧由曹纯率领。
虽然战力比不上第一代,但也是个个以一当十的精锐。
丁辰此时听到曹纯的声音,心中这才放下心来,对着魏青大声道:“让弟兄们把蒙面巾摘下来。”
虽然他不明白并州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支军队显然是服从吕琦号令的,而且要不是这帮人突如其来打搅了一下,他这会儿早已身首异处了。
所以他不想看到这帮人不明不白死在虎豹骑手下。
“琦儿,我们死不了了,死不了了,”丁辰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紧紧抱着吕琦,亲吻着她的脸庞。
只不过看到她腹上插的剑,丁辰心中又是一阵刀割。
这是替他挡的剑,在这个无法做内科手术的年代,这样的伤势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丁辰并不相信鬼神,但是这个时候他倒真希望有鬼神,就算用他所有的一切去换吕琦一条命,他也愿意。
虎豹骑出手,很快就把府中蒙面的刺客涤荡干净。
刺客个个硬气十足,没有一个逃掉,被围困之后宁愿自杀也没有被活捉。
“子文,子文,你在哪里!”只听曹纯在院子里高声叫着。
丁辰一边把吕琦重新抱回到榻上,一边撕心裂肺的高声喊道:“快叫郎中,快!”
琦儿,你不要睡着,不要睡,睁开眼睛,你答应给我生儿子的,不要骗我,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快叫郎中,快!”
曹纯循着声音跑了过来,看到床榻上的吕琦,连忙命令道:“快传李当之。”
李当之乃是华佗的门生,有药王之称,此时乃是曹氏军医。
“子文,你没事吧?司空府也混入了刺客,兄长猜到你这边恐怕也有危险,所以派我带人过来看看,”曹纯过来看着丁辰身上虽然也有几道口子,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丁辰轻轻摇了摇头,攥着吕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琦儿,”这时候魏氏从后面冲了进来。
刺客显然仅仅针对主要人物进行刺杀,其他人却没有涉及。
魏氏见到女儿腹上插的剑,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这本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没想到却成了这个样子。
“去看看,李当之怎么还没来?”曹纯皱着眉头吩咐身边军兵,那军兵跑出去,紧接着却又跑了进来,禀报道:“曹司空到了。”
众人猛的回头,只见火把掩映之中,曹操带领一众人过来了。
曹操他头发略显凌乱,身上还溅着斑斑血迹。
他阴鹫的眼神凌厉无比,扫视了这满地的尸体,以及床榻上躺着的吕琦,冷笑道:“难道,世人都觉得老夫的刀,不够锋利了么?
老夫倒要看看,是谁长了这么大的胆子。
给我查,无论查到谁,老夫杀他满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衣带诏
看到这满地的尸体,与惊魂未定的丁辰,曹操是真的怒了,怒到只想杀人来泄愤。
想来那幕后之人知道这少年对曹氏太重要了,所以在派出杀手的时候,不止针对他曹操,连带着也针对丁辰。
为曹氏立下大功之人却遭打击报复,他作为曹氏之主,如不杀个人头滚滚报仇雪恨,还怎么安抚部下?
“可能猜到是谁在幕后主导?”
曹操阴沉着脸,扫了一眼身后赶来的郭嘉、荀彧、荀攸、贾诩等谋士。
郭嘉方才询问过几人,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判断,听曹操问起,他皱了皱眉头道:“丁郎君府中遭遇刺客,其身边子龙、叔至二位将军却双双不在府中,这绝非偶然。
所以,调离那二位将军之人,必然与此次刺杀有关。
回想起下午在军营所发生之事,是车骑将军董承想要看并州军战力,天子又增加了赏赐筹码,故而双方对抗激烈,差点闹出哗变。
所以子龙叔至二位才留在军营镇守……”
说到这里,郭嘉的话戛然而止,已经说的这么清楚,让大家自己想吧。
“你是说……是天子与董承?”
曹操眉头皱了起来,现在回想起今天下午之事,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天子怎么会突然想起巡视军营?
而且巡就巡罢,还偏偏巡视到丁辰军中,由此才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导致赵云陈到被迫在军营镇守。
结果当天晚上丁府就进了刺客。
如果说这是巧合,曹操打死也不相信。
这太像是早就谋划好的。
对方一定是探听到了并州军与丹阳军有矛盾,所以就利用了这矛盾,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
曹操冷哼了一声道:“当初天子东归,与满朝公卿形如乞丐,前有盗匪拦路,后有李郭追兵,惶惶不可终日,如非老夫亲自率人营救,汉室早便亡矣,哪有今日依然称孤道寡?
天子不思老夫救驾之功,却派人刺杀忠臣,古人云:天子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那董卓能行废立之事,难道老夫便不能?”
众谋士闻言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曹操竟然气愤到要废天子的程度。
“主公,”荀彧忙道:“如今与袁氏大战在即,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更何况这一切皆为奉孝臆断之词,并无真凭实据,主公因此而行废立之举,必为天下人所恼恨。
主公难道忘了七年前的关东诸侯讨董卓么?
若袁绍因此振臂一呼,联合天下诸侯讨伐中原,则许都危矣,请主公三思啊。”
一番话让曹操冷静了许多。
的确如此,皇帝即使再犯什么错也是皇帝,可是以臣易君,诸侯联军讨董卓之事恐怕就要重演了。
更何况虽然大家都猜测这事与皇帝脱不了干系,但的确没有真凭实据。
如今袁绍即将南下,许都本就人心惶惶,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恐怕连董承那个国舅都不能轻动,更何况皇帝。
曹操心中愤然,回头看向郭嘉。
这时候郭嘉揉捏着几根胡须沉思道:“要说凭据……在下倒是想起一件事。
几日之前,天子突然便服出现在孔府文会之上,而且在明知杨伯安乃欺世盗名之徒,依然出言作保。
试想,一介文士又有什么本事,是天子所看重的?
今日看来,不妨大胆猜测,既然有人欲行杀戮之事,对方必然也恐为天下人所诟病,故而需要杨伯安那所谓那天下文宗引导士人舆论。
当时天子一定向杨伯安透露过一些秘密,所以后来即使揭穿那杨某人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但那些秘密反而成了把柄,以至于天子也不得不出言作保。”
曹操点头道:“依奉孝之意,那杨伯安便是突破口,只要能撬开此人之口,凭据便有了?”
其实曹操心里也清楚,这事若皇帝是主导,董承一定是执行者,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而董承也不可能独自来完成此事,一定还会拉拢许多人,那杨伯安说不定就是其拉拢之人。
皇帝跟董承在没有凭据的情况下不能动,难道还动不了杨伯安一介布衣?
曹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凶狠,沉声命令道:“通知满宠,把杨氏家眷,在那姓杨的匹夫面前一个个处死,看他招还是不招。”
此前因为杨伯安骨头硬,无论怎样都不肯招供,所以满宠请示曹操,派人去义阳县把杨氏家眷全都抓到许都来。
只不过那毕竟是弘农杨氏,曹操还是很注意影响的,所以并没有用狠厉的手段。
现在为了撬开杨伯安的嘴,什么都顾不得了。
“诺!”
有人前去给满宠传令,曹操左右看了看,怒斥道:“李当之呢,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就见火把之中,四十多岁的李当之背着药箱,小跑着过来冲曹操施礼。
曹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李当之赶紧先去给吕琦看伤。
此时丁辰一直握着吕琦的手,木然的看着昏迷中的妻子。
虽然他的耳朵里传来外面众人的猜测,再联想起当时在孔府遇见到天子时,对方那慌张的神情,便知道郭嘉所猜八九不离十。
当时天子应当刚刚跟杨伯安会过面,而且谈论的应该就是执行完这次刺杀之后,如何让杨伯安利用天下文宗的身份引导舆论。
更甚者,丁辰也知道衣带诏的全部名单。
可是他现在满心都在吕琦身上,没有心情去关注那些事。
以郭嘉等人的谋略,已经准确的找到了杨伯安这个突破口,破获衣带诏案应当绰绰有余,也无需他再去插手。
李当之背着药箱走了过来,上前查看了伤势之后眉头便紧紧皱起了眉头。
此时吕琦腹中剑还没有拔出来,所以没有出现大量喷血。
吕琦也只是昏迷,目前还有呼吸。
可是说实话,李当之作为一个中医,对处理腹内的伤口却是无能为力。
他冲丁辰施礼道:“在下这就取出凶器,包扎伤口止血,并开出清除淤血之药。
至于夫人能不能痊愈……就全靠其命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血流成河
李当之虽然不能做手术,但他毕竟是华佗的弟子,又是做军医的,所以处理伤口还是很专业。
拔出剑之后,昏迷中的吕琦闷哼了一声,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丁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贴在妻子的耳边厉声道:“傻丫头,挺住,你还没给我生十个八个儿子,不许死,知道么?
求你……睁眼看看我……”
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这一刻他甚至想着,就算能拿自己的阳寿去为妻子续命,他也会毫不犹豫。
“琦儿,我们才刚刚开始,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怎能这就结束啊……我不甘心,你能甘心么?
不甘心就听话,挺住……”
虽然吕琦被赐给他时间也不短了,但是真正熟悉起来,还是从今天晚上回来,吕琦主动要跟他圆房开始。
对他来说,就像跟妻子谈了一个时辰的恋爱。
这份感情刚刚开始,他刚刚感受到吕琦的好,吕琦也对他放下戒备,彻底打开了心扉。
如非发生了这事,两人应该马上就是如胶似漆的蜜月期。
可是甜蜜只有一个时辰,妻子却为救他而命悬一线,这现实未免太残酷了些。
面前李当之熟练的处理着伤口,以这个时代治伤的手段,用金疮药止血是没问题,但是却无法检查腹内伤到了哪里。
所以李当之说全靠命数,的确是事实,正是要求老天爷保佑,没有伤到重要的脏器,用人体强大的自愈功能疗伤。
处理完伤口之后,吕琦依然昏迷不醒,丁辰的心悬在半空,没有现代医疗设备检测,妻子完全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醒来,当然也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咽气。
而他除了握住妻子的手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煎熬。
不知不觉,丁夫人也在夏侯惇重兵保护之下到了。
她看到旁边衣架上挂的那吕琦的大红喜服,不由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旁边低声呜咽的魏氏劝解道:“吉人自有天相,妹妹不用过于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无论是谁伤了琦儿,我夫君必会将其碎尸万段,终究不会让琦儿这伤白挨。”
“多谢夫人,”魏氏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假如女儿醒不过来,严惩凶手,为女儿报仇是她最后的心愿。
好在现在看来,曹氏对这件事给了足够的重视。
不止连曹操丁夫人都惊动了,亲自前来探视,而且听曹操的话里,竟然还要因这件事差点废天子,这也算是不幸之中唯一令人欣慰的事了。
正在这时候,院里突然有亲兵来报曹操,满宠求见,曹操心中一动,赶紧让满宠进来。
“禀司空,”满宠进来施礼道:“末将遵从司空之命,在杨伯安面前连杀其八名家眷,终于在杀其幼子之前,杨伯安招供了。”
“他怎么说?”曹操道。
满宠道:“据人犯招认,当时天子便服在孔府召见他,在场还有车骑将军董承,天子痛斥司空囚禁帝后,把弄朝政,与董卓无异。
故而天子联络有识之士,要诛杀司空,需要杨伯安与天下士人解释。”
“果然如此,”曹操咬了咬牙,果然跟郭嘉猜测的没什么区别。
满宠继续道:“据杨伯安交代,当时天子拿出一份以鲜血写就之诏书,上书‘当诛曹公’四个字,上面已有数人以血签下名字,杨伯安记得有董承,有越骑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王子服,侍郎吴子兰。
由这些人散尽家财,雇佣刺客潜入京都,执行刺杀计划。”
曹操脑海中盘桓着这些人,虽然全都是朝廷高官,但是没有一个掌兵的,全都可杀。
这时候荀彧在旁边突然接口道:“这是杨伯安一面之词,是否存在其为了活命,故而胡乱攀咬之可能?”
曹操意味深长的瞅了荀彧一眼,没有说话。
满宠道:“在下还有佐证,早些时候,吕夫人前去司空府拜见丁夫人,路途遇王子服之子王奢带领仆从欺压百姓,被子龙将军顺手拿下。
这些仆从虽已被打伤,但个个身手非凡,路上便有两人逃离,衙役也拿他不住。
方才在下重新审问未曾逃离者,原来他们便是王奢所雇佣之杀手,没想到误打误撞被子龙将军擒获。
这正好印证了杨伯安的供词。”
“还有什么可说的?”曹操看了荀彧一眼。
荀彧面如土色,长长的叹一口气,他实在不明白如今许都内忧外患,皇帝却为何在这时候做这些愚蠢之事。
他虽然很想为汉室以及满朝公卿说话,但是现在证据确凿,也没法多说什么了。
“董承、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曹操咬牙切齿的一个一个点着名字,冷笑道:“老夫对尔等不薄,尔等却如此对待老夫,还真把老夫当傻子不成?
子和,你率人前去,将所有提到名字者,夷三族!”
曹操绝非善男信女,杀起人来绝不容情。
旁边众人听了不禁一阵胆寒,这么多公卿被夷三族,许都怕不会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
车骑将军府,密室内,灯火十分明亮。
董承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的喝着茶,议郎吴硕、侍郎吴子兰却一边看着那扇紧闭的们,一边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董公啊,”吴硕气急败坏的道:“如今外面正天翻地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还不多派人手出去打听打听,事情进行的怎样了。”
“你们呐,心里怎么连这点事都装不下?”董承端着茶碗微微一笑道:“你们也不想想,事情若成了,也不用派人打探。
若万一事情不成,刺客自尽而亡,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头上。
可是派出人手前去打探,万一落入曹贼之手,岂不是不打自招?”
“董公这话也有道理,”吴子兰点点头道:“我等唯董公马首是瞻便是。”
董承是车骑将军,又是国舅,这件事本来就是董承在主导。
他平淡的道:“为了雇佣刺客,我等几乎散尽家财,所雇佣者皆为天下俊杰,此事岂有不成之理?”
吴子兰道:“我有件事不明白,咱们雇佣刺客杀曹贼便罢了,却为何连丁辰那个小鬼头也派人一起杀?”
董承眼神中透漏出一丝狠戾,冷声道:“此子机智过人,实难预料。
我等诛杀曹贼,乃是为了能让曹氏自乱,我等好乱中取事。
可是那小子若还活着,定然能迅速扶保曹昂稳定大局,到时曹氏不乱,我等还怎么起事?”
“可是据说那丁辰手下有几员猛将,把王奢雇佣的刺客轻松便给拿下了,”吴子兰忧虑道。
“放心吧,”董承老神在在的道:“为了使用调虎离山计,连陛下都亲自出手了,今夜那小鬼头必死无疑……”
第一百四十四章怒杀董承
董承这一帮人,为了雇佣这些刺客可谓处心积虑,散尽家财。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身为朝廷大员,眼睁睁看着曹操大权独揽。
他们跟皇帝都成了曹氏的傀儡,这样的情形谁也不愿意看到。
可是他们手里无兵无将,想要反抗也没有办法,最终只能想出这种最原始,最有效的主意——刺杀。
只要曹操一死,丁辰再死了,以曹昂大公子的能力绝对无法驾驭一众文臣武将。
到时曹氏乱成一锅粥,他们便有从中腾挪的余地。
所以为了这事,就算把家财全都耗尽也在所不惜。
“诸公请稍安勿躁,坐下来喝口茶,等待好消息,”董承微笑着道:“真正的好戏是在明日,曹贼一死,曹氏与夏侯氏诸将必起争执。
而其他将领要么选边站队,要么坐地观望。
到时我等便可主动出击,抛出高官厚禄,劝说那些犹豫不决之将领效忠汉室,听命于陛下。
如此我等无异于再造汉室,论功劳可堪比云台二十八将。
到时陛下必有重赏。”
“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董公,”两人见董承如此胸有成竹,而且画的饼又大又圆,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笑着道:“董公立此大功,又是国舅,这大将军一职,恐怕是非董公莫属了。”
大汉王朝自古便有外戚担任大将军的传统,董承如今已是车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与骠骑将军。
所以董承处心积虑的忙前忙后,其目的一来是为了让汉室重新掌权,二来便是能做百官之首的大将军。
换言之,就是把朝廷权力掌握在他董承的手中。
“若我做了大将军,二位均可为上卿,”董承听着两人的奉承极为受用,张口许诺道。
话音未落,突然,他们耳中传来一阵喊杀声。
董承脸色一变,只见那道暗门突然打开,有侍从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家主,不好了,曹纯带人杀进来了!”
“曹纯?他安敢如此?”董承心中一阵惊恐。
既然曹纯杀上门来,不管刺杀计划是成是败,恐怕曹氏已经猜到是他在背后主使。
“怎么办?”吴硕与吴子兰皆是文士,碰上这种事早就吓慌了。
董承强自镇定道:“莫慌,这里是密室,乱军未必能找到这里。”
……
话说曹纯分别派出虎豹骑,前去诛杀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等全家。
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府中仅有的看家护院也不堪一击。
倒是谋主董承稍微棘手一些,此人曾经在西凉军待过,身边或许还有些得力部下,所以曹纯亲自带人前来诛杀。
果然砸开董府府门时便遭遇到了抵抗,不过以虎豹骑的战力,很快就把董府部曲给杀散了。
曹纯下令关上府邸的大门,将府中所有主仆,男男女女约有百十口人,全都聚集到天井里。
董氏家眷看到手拿刀枪的曹军,谁反抗当即斩杀,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曹纯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董承,便对着众人大声道:“谁供出董承在哪里,便饶他一命。”
没人做声。
曹纯冲手下摆了摆手,有虎豹骑军兵上前随便抓出一个青年奴仆。
那人面如土色,双手猛摇,战战兢兢道:“我……我不知道……”
军兵毫不容情,一刀将那人脑袋砍落。
随即又抓出一人,刚刚摇了一下头,一枪便捅死了……
一时间董府无论主仆,接连被杀,女人们吓得惊声尖叫,有许多都吓得尿了裤子。
杀了十几个人之后,突然有个奴仆颤声道:“小的知道家主在哪里,将军饶命。”
“带路!”曹纯命令道。
那家仆战战兢兢的带着一队军兵来到后院一座书房内。
书房有个书架能推动,推开之后发现有个黑漆漆的黑洞,可以看到向下的台阶。
那队军兵刚要下去,却见黑洞之中弯腰走出来三人,为首的正是董承,身后则是吴硕和吴子兰。
三人来到院内,看到曹军已经杀的尸横遍地,府中家眷全都吓得体弱筛糠,董承指着曹纯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乃朝廷车骑将军,董贵人之父,你安敢进府纵兵屠杀?
我要去见曹司空!”
“你自己干的好事心里清楚,”曹纯冷笑道:“你想知道你派出取得刺客,有没有杀死曹司空对不对?
实话告诉你,我正是奉曹司空之命而来。
你那刺客已经尽数伏诛,还有什么好说的?”
董承心里将信将疑,厉声道:“你血口喷人,这是欲加之罪,曹操屠戮朝廷忠臣,此等暴行必为天下人所弃,”
“呵,当诛曹公,你以为你做的大事别人不知道?”曹纯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董承顿时如坠入冰窖一般。
连密旨内容曹纯都知道,那说明此时已经泄露了。
而从曹军如此迅速快捷的反扑来看,曹操或许真的没死。
只听曹纯语气冰冷来的道:“奉司空之命,董承擅自派人刺杀朝廷忠臣,其心可诛,罪无可赦,当夷三族。
今日在场,均在三族之内,杀!”
一声令下,曹军虎豹骑对董承家眷展开屠杀。
看着亲人们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被杀,董承目眦尽裂,挣扎着从旁边抢夺武器,去跟曹纯拼命,但是旁边数名虎豹骑军兵手中长矛同时刺出,数杆长矛全都透体而过。
董承瞪着眼睛,伸手想去抓曹纯,还没有伸到跟前,所有长矛拔出来,董承倒地而亡,临死都不甘心的睁大着眼睛。
此时吴硕与吴子兰自知没有活路,昂天长叹一声,闭目被军兵杀死。
很快的,董府连主带仆百十口人,被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无一生还。
于此同时,吴硕府与吴子兰府,再加上种辑王子服府也遭到了屠杀。
总之这一夜,曹操大开杀戒,许都无数人头落地。
而丁辰依然坐在床榻边上,握着吕琦的手。
他一会儿也不敢睡觉,生怕一觉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妻子已经不在了。
他只能不住的在妻子耳边说着话:“琦儿,你听见了么,外面正在杀人,那行凶之人都会死。
这是在为你报仇,谁让他打扰了我们,谁让他伤害了你,那些人都该死,就算他们被夷三族,我也不觉得可怜。
你觉得呢?”
看着丁辰在这里深情的说话,魏氏在后面扶着门框暗自垂泪。
女儿这夫君文武双全,品貌俱佳,对女儿又是这般看重,可是却在圆房之夜被行刺,想来女儿真是没福气。
“父亲!父亲!”这时候昏迷之中的吕琦突然迷迷糊糊的喊了两声。
丁辰连忙凑过去问道:“琦儿是相见父亲了是不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藏尸案真相
吕琦并没有醒,只是如同在梦中呓语一般,但是如此就很令丁辰兴奋了。
他大声传令道:“速派人去司空府,求司空把琦儿父亲带来相见。”
“曹司空能答应把琦儿的父亲放出来?”魏氏颤声问道,这极有可能是父女最后一次相见。
丁辰道:“若曹司空不允,我便亲自前去相求。”
此时曹操与丁夫人已经回去,整座府邸内已经被清扫干净,护卫以魏延为主,配以虎豹骑军兵驻守。
至于魏青带领的手下,曹操由于对并州军印象很不好,魏青等虽然救人有功,但毕竟擅自离开军营,有谋逆之嫌。
所以曹操依然下令把那些人全都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
曹操带领一众文武回到司空府之后,却也没有让人回去,而是把大家汇集起来,共同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事已经明了,是皇帝与董承吴硕等人合谋的结果。
可是曹操能诛杀那些大臣,却不能随意换皇帝。
尤其是在与袁绍大战在即,许都人心惶惶的时候,皇帝便是曹氏手中最大的一张牌。
于公于私,曹操都不能主动把这张牌扔掉。
但是经过这一件事,曹操与天子已经彻底决裂,再没有合作下去的可能了,往后曹操该用什么名义管理朝政,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荀攸首先道:“当今大将军为袁绍、太尉为杨彪、司徒空缺,主公虽假节钺,但目前却仅仅是司空一职,按照大汉律例,仅负有监察百官之责,却无行使政令之权,排位要在袁绍杨彪之后,如此处理朝政,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按照汉律,公认的百官之首是大将军,但是大将军却不是常设官职,仅仅在皇帝为了表彰某位特殊功勋的武将时所设立,譬如首任大将军韩信,后来的功勋大将军卫青等。
平常皇帝之下文武官员,身份最高的是三公,其中太尉管军事,司徒管朝政,而司空管仅仅负责监察百官,是由御史大夫更改而来,是三公之中权力最小的。
“那诸位说,应当如何处之?”曹操沉声问道。
贾诩捋着胡须回答:“依在下之见,主公不如恢复汉初旧制,废除三公,由主公改任丞相,如此总揽朝政便名正言顺了。”
贾诩轻易不说话,但是一说话竟然是要更改制度,众文武全都沉默了。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如今曹操想当什么官职,不过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只不过原先为了安抚袁绍,所以曹操主动把大将军之职相让。
可是现在看来,曹袁双方最终还是要靠军力来说话,用官职根本安抚不住袁绍。
所以此时曹操也想明白了,也没必要再假惺惺的畏畏缩缩。
恢复汉初旧制,他任丞相,开府之后一应朝政均由丞相府负责,的确可以轻松架空皇帝。
见大家都没有提出反对,曹操微微点了点头,众文武都明白,曹操这是同意了,接下来需要众文臣们操作。
“怎么不见诸位商谈,如何处置孔融啊?”夏侯惇心里一直憋着这个疑问,此时终于忍不住提了出来。
邀请杨伯安举办文会的是孔融,皇帝秘密拉拢杨伯安也是在孔府,按说孔融应该是有莫大的嫌疑才对。
夏侯惇自然想不明白,连他这个粗人都看得出来,为何在场这些深谋远虑的谋士,却一个也不提捉拿孔融。
听了夏侯惇的话,郭嘉淡然道:“既然杨伯安供认那份血诏书上没有孔融署名,在下倒相信,孔文举并不知道此事。”
在旁边的刘晔也笑着道:“孔文举那张破嘴哪能藏得住事?
要是有什么秘密被他知晓,早就给捅出去了,不可能瞒到现在。
所以在下也相信,孔文举应当不知道这事。”
听了刘晔的话,厅堂内众文士全都低头莞尔。
其实刘晔的话里还算给孔融面子的,大家都知道孔融虽为当今天下顶级名士,且幼有贤名,但终究是个才器粗略,思想空乏之人,难成大事。
更令人忌讳的是,孔融乃圣人之后,是天下读书人的一面旗帜,有他在许都,能代表读书人的正统心归曹氏,所以即使董承贵为车骑将军、国舅,曹操也毫不犹豫杀了,但是就算孔融有嫌疑,曹操这时候也不能杀。
更何况杨伯安的确没有提到那血诏书上有孔融的名字,故而大家都避而不谈这件事。
经过一晚上的血雨腥风,此时天光已经慢慢变亮。
曹纯回来报告,诛杀命令已经执行完毕,董承等所有涉案人员已经满门抄斩。
漏网的只有董承之女,董贵人没杀。
曹操眼角动了动,沉声道:“一会儿老夫亲自进宫,许都这诸般杀戮,终需让天子认下,并让其交出董氏受罚。”
他虽然不能废天子,但是必须逼天子明发诏书,承认这场大屠杀乃是尊天子之命,诛杀逆贼。
众文士有不少人心底叹息不已,皇帝被欺压成这个样子,连自己的贵人都保不住,这汉室的确已经名存实亡了。
正在这时,突然就见满宠匆匆走了进来,拱手道:“禀司空,方才在下准备诛杀王子服之子王奢,可是那王奢为了求生,主动招认了许多事,在下想单独禀报司空……”
说着,满宠看了一眼众人,眼神中有一丝犹豫。
曹操明白,那王奢供词肯定跟在场之人有关,他摆了摆手道:“老夫都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但说无妨。”
满宠道:“据那王奢说,他们父子身后有个叫深渊的组织,此前在城南买了一栋宅院,取名绿柳庄。
他们专门从流民中买取年轻貌美之女子,供诸多贵胄子弟虐杀为乐。
实则那王氏父子,却是在为他人套取我曹军军情,有许多情报都是从那里传出去的。”
曹操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突然想到,此前那军情泄露事件。
那还是在征伐袁术之时,在汝南被纪灵准确的连番偷袭,显然在曹军之中对方有高级细作,才能让纪灵攻击那么准确。
但是那细作却一直没有挖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后来那细作便神奇的消失了,直到攻破寿春,擒获袁术,包括后来征伐徐州,军情再也没有泄露过。
现在看来,是因为丁辰期间回过一次许都,破获了一起藏尸案,摧毁了对方军情获取源头之故。
曹操眼睛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冷声道:“是否王奢招认出,军情泄露与在场之人有关?”
第一百四十六章曹昂绑架了郎中(二合一章节
见满宠吞吞吐吐的样子,曹操早已猜到,军情泄漏之事恐怕会牵扯到在场之人。
但眼前都是曹操的心腹,曹操没想着隐瞒,于是毫不犹豫的命令满宠当场讲出来。
满宠咽了口唾沫道:“据王奢交代,许都汤阴楼也隶属于深渊,那里的花魁娘子小樱,便出自绿柳庄。
而曹伯升与夏侯子林二位公子……均为那小樱入幕之宾,也都去过绿柳庄玩耍。
有许多军情……都是二位公子在酒后帷幄之间透漏给小樱,然后由王奢提供给深渊的……”
满宠看着曹操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声音也越来也小。
这话对曹操来说可是太震撼了。
曹操预料到能窃取那些机密军情之人,必然身份不一般,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的两个至亲侄儿。
曹操气的手有些发抖,指着曹洪和夏侯惇怒道:“你们……你们两个还真是教子有方啊,为了寻欢作乐,竟然拿军情去讨好一个妓女。
若不是子文捣毁了绿柳庄,他们恐怕到现今还在泄露军情,那可是关乎成千上万人生死之大事。
这岂非在毁我曹氏根基?”
此时曹操简直怒火中烧,想来这帮后生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猪狗不如。
夏侯惇和曹洪被骂的冷汗之流,这俩“父愁者”均对自己家那不成器的东西恨之入骨。
他们家族虽然都很富裕,但是他们的儿子少年时期正是他们初起兵之时,所以不免颠沛流离,担惊受怕,聚少离多。
安定下来之后,两人对儿子自然都有些溺爱,从来不忍心严厉教导,几乎有求必应,似乎这样便能补偿儿子前些年受过的苦。
可是万万没想到,此举竟然将儿子宠得无法无天,拿军情都不当回事儿了。
正如兄长所说,幸亏丁辰实时捣毁了绿柳庄,甚至连曹震都抓了起来,这才没让他们继续错下去。
曹操怒气未消,指着曹洪道:“记得当初,你率军匆忙从中原赶赴汝南,人困马乏,士气低落,故而老夫让你守卫军粮,没想到却偏偏遭到纪灵劫击。
现在看来,正是你家伯升把你的底给漏了,子廉啊子廉,你这到底是养了个什么东西?”
“兄长,小弟错了,”曹洪又气又惭愧道:“就让那小畜生待在牢狱里,永远都不要出来。”
夏侯惇偷偷看了看兄长,没敢说话。
若说曹洪的军情是曹震泄露出去的,可是却没有证据证明哪一条军情是他儿子夏侯楙所泄密。
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把儿子送进牢里去。
这时候,满宠继续道:“据王奢交代,深渊最后一次给他发布任务,乃是让夏侯子琳吸引曹节小娘和丁郎君前去孔融府。”
众人听了不免愣了愣神,敢情丁辰与曹节去参加文会,是有人下套。
夏侯惇则心里一寒,看来自己家那混账惹下的事也不小。
只听满宠道:“据王奢说,文会之上他们早已做好准备,故意让杨伯安出言羞辱曹节小娘,激怒丁郎君出手伤人,以此来败坏曹氏在天下士人之间的名声,以抹黑曹氏,为今日刺杀做准备。
让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丁郎君的确打了人,可是竟然现场做出了那么多绝妙文章,获得了许都士子的敬仰,令曹氏在天下士人中间地位大增。
他们这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初在孔府,杨伯安羞辱曹节之时,丁辰见夏侯楙躲得远远的,还想质问其为何做了缩头乌龟,但是后来看在夏侯惇的面子上却没有开口。
丁辰做梦也想不到,他和曹节去孔府参加文会,这本来就是夏侯楙为他们设下的圈套。
当然,这也是因为夏侯楙见曹节心有所属,已经彻底对曹节死了心,所以才不惜以她为饵。
“兄长,”夏侯惇抱拳咬牙道:“小弟这就回家,把那混账小子亲自抓进许县大牢,听候发落。”
想来丁辰对夏侯家何等恩厚,那混账儿子还害丁辰,这简直是恩将仇报。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无论是军情泄密,还是文会激将,丁辰都有意无意的破坏了对方设定的圈套,所以事件才没有往更坏的方向发展,跟丁辰一比,曹震跟夏侯楙那两个家伙,简直是猪狗不如,不当人子。
“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好,”曹操点了点头,发生这样的事,不抓起来无法对他人交代。
曹操顿了顿,又问满宠道:“王奢有没有招认,那深渊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头领是谁,余党还有那些人。”
这也是在场众人最为关心的事了。
一开始大家以为深渊是为天子效忠的情报组织,大概是一帮忠于汉室的旧臣组成。
可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当初那情报可是透漏给了袁术。
要知道袁术当时已经公然称帝,曹氏征伐淮南,是正义之举,是为了汉室平乱,那深渊若真是忠于汉室的旧臣,岂能跟袁术同流合污?
所以现在看来,那组织的目标未必是为了匡扶汉室,但一定是跟曹氏为敌。
如此,那组织现今一定在为袁绍提供情报。
曹操想到此处,便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好像时时刻刻被一双黑暗里的眼睛盯着一样,那谁受得了?
满宠道:“据王奢说,那深渊不止神秘而且势力强大,他也没有见过上线是谁,只不过是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去西山乱葬岗一座古墓里,那里会有人给他发布任务……”
“等等,”郭嘉突然打断道:“你问过没有,董承、吴硕、吴子兰等人可是深渊一员?”
“问过,”满宠摇了摇头道:“可惜王奢说不是,应当只有他们父子既在血诏书上签了字,同时又隶属于深渊。
只可惜这王奢太过倒霉,所雇佣的刺客竟然在街上马惊了,踩伤许多百姓,又飞扬跋扈,结果被吕夫人仗义出手,后来被子龙将军全都打伤,如今还都关押在县衙大牢里。”
当初赵云在街上把王奢侍从打伤时,只感觉那些侍从身手不凡,却没想到那正是王家所雇佣的杀手。
这时候郭嘉沉吟道:“如此说来,想要挖出深渊,仅剩西山古墓这一条线了,今日许都闹的动静如此之大,不知有没有惊动他们。”
曹操来回走了两步,突然站定道:“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先留下王奢不杀,待到月圆之夜押他去西山古墓,看能否顺藤摸瓜,揪出这上线。”
这算是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
折腾了一夜,大家都有些困顿了,曹操正待让大家回去休息,突然有亲兵来报:“禀司空,丁郎君派侍从前来禀报,吕夫人昏迷之中想见其父一面,丁郎君恳请司空应允。”
“这不大妥当吧,”许久未出声的夏侯渊粗声粗气的道:“那吕布是一头被缚的猛虎,放出来万一发起疯,谁收拾的住?万一伤了子文怎么办?”
“就是,无论如何那吕布毕竟是俘虏,哪能说见就见的?”
“再说他手下的并州军见了,又看到了盼头,起了异心怎么办?”
众人皆是一片反对之声,不过曹操却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停止讨论。
曹操想了想道:“想来那吕氏也是个贞烈女子,若非她舍命相救,恐怕子文早已命丧黄泉,这也算为我立下大功,临终之前想见父亲一面,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吕布危险,就让仲康(许褚)、文则(于禁)、曼成(李典)、文谦(乐进)四人前去押送,再加上子文手下战将,量吕布也翻不出什么浪。
去吧!”
曹操摆了摆手。
在场众人不由心中感叹,没想到主公连这种请求都能答应。
还从来没见主公对一个女俘如此仁慈,刚刚在许都杀得血流成河,那么多公卿满门抄斩,这也算是在为吕琦报仇了,有几个人能有这待遇?
想来这便是对丁辰的爱屋及乌吧。
……
此时天光大亮,赵云陈到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回丁府。
见魏延萎靡的站在房门口,冲他二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赵云当即抬脚就踹了出去。
魏延猝不及防,被踹了个趔趄,怒道:“你干什么?”
“你就是这么看守宅院的?”赵云厉声道:“若是主母有什么闪失,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些天来,赵云陈到都对吕琦那个半主半徒的豪爽小姑娘很是欣赏,没想到在魏延的保护之下,竟然已经命在旦夕,赵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魏延瞪着眼道:“他娘的当时有七八个高手围攻老子,这能怪我么?”
“你出了纰漏还敢嘴硬?”陈到指着魏延骂道:“让你保护主公,你就应该离这卧房不远守卫,当时你跑哪里去了?”
不得不说,陈到和赵云都有保护人的天赋,可是魏延没有。
那夜魏延本来在窗下听墙根儿,被丁辰赶走之后,突然发现有个黑影一闪即逝,魏延当即追了下去,没想到落入了埋伏被缠住了。
要当时换做是陈到或者赵云在这里,他们应该当即能想到这是调虎离山,绝不会离开这栋卧房半步。
魏延自知理亏,拍了拍身上的脚印,嘴里低声强自嘟囔道:“出了事我好歹还在府里,某些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句话把赵云和陈到激怒了,两人同时挽袖子要揍魏延,突然背后有人喝道:“住手,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自己倒打起来了。”
三人回头,发现曹昂来了,身后还带着十几个背着药箱的老者。
众将均知道曹大公子乃是主公的铁杆兄弟,于是齐声抱拳施礼道:“见过大公子!”
赵云又指着那一众老者问道:“不知大公子这是……”
“哦,说来也巧,”曹昂道:“听闻这些郎中正在许都举办医会,我就顺便把大家都请来了,正好给子文夫人看看伤。”
古代的郎中也有交流,一般是由德高望重的门阀士家组织各地的郎中前来,以医会为名,其实是为自己以及家人“联合会诊”。
许都也正在开医会,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发生这种事,曹昂收到消息后派兵去“请”,也没人敢不来。
曹昂进屋,来到丁辰身后。
丁辰手中始终攥着吕琦的手不肯松开,不得不说,医学的确是他的软肋,就算他有预知后事的能力,但是对奄奄一息的妻子半点用处也没有。
此前已经为吕琦喂下李当之开的化除淤血的药汤,但是吕琦依然昏昏沉沉,有时如梦中呓语一般说几句话,更多的时候则是昏昏沉睡。
丁辰能做到的,只能是在妻子耳朵边上不住的说话,呼唤着,让她不要睡觉。
要是睡着了,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子文,愚兄又绑……请来了不少郎中,”曹昂道:“不妨让他们都来看看,大家集思广益,或许能有奇效。”
此时李当之还守在旁边,轻声道:“大公子,请听在下一言,医者之事并非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良医所起到的作用,十个百个庸医也比不上。
更何况家师华先生曾经说过,庸医诊断失误,用药不良,那几同于杀人,还不如不治。”
所谓文人相轻,医者之间也同样如此。
李当之毕竟是神医华佗的弟子,他已经诊断过的病人,并已经开下药方服下,再让其他的普通郎中来诊治,这不是开玩笑么?
若非是面对的曹昂大公子,李当之早就出言不逊了。
“原来是这样啊,”曹昂无比失望道:“看来是我想简单了,既然如此,就让那些郎中回吧。”
丁辰也比较认可李当之的话,他虽然不懂医学,但是却知道华佗。
这李当之作为华佗门生,当然要比普通郎中高明百倍。
这番对话,那些郎中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被强行请来感到不爽,又当做庸医被赶回去,心里更是不爽。
“那说话的是谁?”
“华氏门生?莫不是在曹氏做军医的李当之吧?”
“嘶,听说此人于药学颇有研究,他说这话虽然刺耳,但毕竟有几分底气。”
“就算再有底气,也不至于诋毁我们吧?天下就他是良医,其他人就都成了杀人庸医?”
“就是,我倒想去看看那病患,看看那神医弟子用的是什么仙药。”
“对,咱们推举一个人去看看,张机先生,不如就由你去吧。”
这时候曹昂皱着眉头对亲兵道:“那帮庸医瞎嚷嚷什么?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说着摆了摆手。
此时丁辰却神情一震,大声冲外面问道:“请问,哪位是张机先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野郎中张机
丁辰听说郎中里面有仲景先生,顿时兴奋了起来。
他可是知道,这位医者应当就是被后人尊为医圣的张机(字仲景)。
想来张仲景正是南阳郡涅阳县人,离许都并不远。
其实作为同时代的两大医学界泰斗,张仲景医术并不比华佗差。
只不过张仲景此时还没做长沙太守,而且他轻视仕途,怜悯百姓,平常只为普通百姓诊治,所以他在这个时代的名声,远不如常在官场上游走的华佗大。
除了得到他恩惠的患者,没有几个人知道张仲景是谁。
但是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却成为继《黄帝内经》之后,最为光辉灿烂的医学典籍。
他也被尊为的医学圣人,对后世的影响要远远胜过华佗。
见到丁辰这等异样的表情,曹昂有些纳闷儿,“贤弟,你怎么了?”
丁辰却没有理会他,继续问那一众郎中道:“请问,哪位是张机先生?”
对面那干瘦身材,须发花白的张仲景也给弄懵了,迟疑道:“老朽便是,不知郎君……可是听说过老朽之名?”
由于名声不显的缘故,张仲景平常难免会遭受一些白眼儿。
但是他目睹瘟疫流行,成千累万的人被病魔吞噬,他却一如既往的给普通百姓医治,哪怕普通百姓不识字,没人给他扬名。
此时张仲景见面前这位富贵郎君如此热情,竟然稍稍有些受宠若惊。
丁辰连忙道:“听过,听过,劳烦先生为内子医治。”
说着就把张仲景往房内相让,此时站在旁边的李当之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他已经为病患诊治过,可是病人家属却让另外一个郎中来医治,这相当于在表示对他的医术不满意。
只不过李当之同样不敢得罪丁辰,试探着道:“丁郎君,在下已经为夫人用过药,假如再用其他药剂,恐怕会起冲突,对夫人不利。”
丁辰郑重的道:“让这位郎中诊治一下也无妨,若需用药,一会儿你把药方拿出来让这位先生看一下。”
李当之心里虽然不愿意,但是也不敢反抗,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曹氏的地位,那决定不是他一个军医敢违抗的,只能委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魏氏。
其实魏氏心里也是倾向于李当之的,毕竟李当之有华佗弟子的名头在那里摆着。
而眼前这个仲景先生,却是曹大公子不知道从哪里随随便便抓来的野郎中,自然不能跟神医弟子相比。
可是她同样也不敢出言规劝。
此时就见张仲景来到床榻旁边,撩了撩衣袖按住吕琦的脉搏上,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吕琦的脸色,这才张口道:“夫人心肺之间确有血块淤积,此前似乎服用过赤芍、川穹、当归、红花等活血化瘀之药,但夫人伤口尚未凝结,便用此等药物,以至血溢流更畅,淤血更多。
要按老夫之意,彼时应用田七、茜草等凝血之药才对。”
“你是说,我药用反了是不是?”李当之不满的道,“你可知当时夫人当时气血亏虚,腹有淤痂,若再用凝血之药,岂非立即毙命?”
张仲景摇头反驳道:“腹内又无法止血,你用药之时,血尚在流,病患再摄入活血之药,那伤口还能愈合的了么?无论如何,当时应以愈合伤口为第一要务,然后在想如何祛除淤痂。”
见两人争执了起来,而且有没完没了的趋势,丁辰赶忙摆摆手止住李当之的责问,然后恭恭敬敬的问张仲景道:“这些医理方面之事,我们也听不懂,我只是想问,内子现在该怎么诊治?”
“郎君信得过老夫?”张仲景问道。
“信得过,”丁辰毕恭毕敬的道:“有劳先生。”
张仲景点点头,想了想道:“就让老夫为夫人针灸,以刺激夫人醒来。
若夫人能醒转,日后慢慢活动,体内淤血会自然清除。
若夫人不能醒转,即使祛除了淤血也没有用,不是么?”
丁辰不顾李当之在旁边翻白眼,伸手示意张仲景赶紧施针。
他又不懂医术,若论品牌,他当然毫不犹豫的会选择张仲景,而非李当之。
“一次行针一刻钟,每过半个时辰便行针一次,如此反复,”张仲景从药箱中掏出长长的银针,一边在火上燎着一边道:“不过郎君要明白,医者医病,却不能医命,任何医者面对病患,都不会有十足的把握。”
他虽然非常不解这位少年贵人为什么如此信任自己,但是在他眼中只有病人与健康的人,没有贵人与贱人之分。
所有的病人,他都会尽心医治。
……
许都一座潮湿的地牢之内,灯光十分昏暗。
巨大的牢笼之内,吕布被数道幼童胳膊粗的锁链锁住。
他自从被带到许都,便被一个人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曹操对他不杀也不放,不免令他狂躁不安。
再回想起当初在白门楼上,曹操对他妻子与女儿所露出的不良之意,他心里更如刀绞一般难受。
虽然当时有个少年出言求情,但是女儿受辱是必然的了.
至于他的夫人,曹操若是心存歹意,其他人想拦也拦不住。
总之妻女落入生死大仇的仇家手里,还能指望得到什么好下场?大概早已遭受令人不齿的凌辱,又或者早已殉节而亡了。
每想到此,吕布便急火攻心,在这煎熬之中,不几日下来,他的头发开始渐渐花白。
虽然他已年近四旬,出现白发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几日之间变白,纯粹是因为担心妻女急的。
正如吕琦所说,他们并州人对于不在乎的人,可以无限背叛与杀戮,但是对于在乎的人却可以拿命去换。
这世间吕布最在乎的,只有妻子和女儿。
这一日,铁门咣当一声打开,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有好几个人,不像平常给他送饭,只有一个人前来。
很快就见有四人站在牢笼外面,吕布看着几人面熟,当时在白门楼上好像见过。
来者正是许褚于禁李典乐进四人,许褚似笑非笑的命令狱卒道:“把牢笼打开,奉司空之命带人犯出去。”
“终于要对老子动手了是么?”
吕布瞬间变得咆哮起来,怒骂道:“当时不杀吕某,押回许都偷偷暗杀,曹贼何等假仁假义。
他***女,作恶多端,不得好死……”
许褚:“???”
第一百四十八章吕布见女儿
吕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早已脑补了多少妻女受辱的情形。
渐渐的连吕布自己都相信所想的都是真的了,所以对曹操派来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话。
他挣扎着,晃的铁链发出阵阵脆响,但是人力岂能把这么粗的铁链挣开?
许褚没想到吕布这么大的反应,皱着眉头瓮声瓮气的对狱卒道:“把门打开,我倒看看这吕布是不是吃屎了,嘴这般臭。”
狱卒犹豫着拿出钥匙,哆哆嗦嗦去捅那锁,却怎么也捅不进锁孔里,旁边的李典看不下去,劈手夺过来钥匙,打开了牢笼。
许褚低头进去,双手抓住吕布的肩膀。
吕布虽被镣铐锁住,但是也有片刻的活动余地,也反手抓住许褚的肩膀,两人像草原人摔跤一般,较起力来。
这一较力,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许褚那是能拉着牛的尾巴行走百余步之人,自是力大无穷,出世以来还从来没碰上一个能与他比拼力道之人,没想到这吕布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吕布更是吃惊了,感觉对面这人的力气,比自己只大不小。
不过许褚慢慢把力气松懈了下来,吕布也停止发力,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许褚拍了拍手道:“现在可以走了么?”
吕布冷笑道:“曹贼要杀我,只需饭菜里加点毒就够了,何须派你们几个过来?”
“所以便不是杀你呗,”许褚道:“你生了个好女儿,我等这便是奉主公之命带你去见妻女。”
吕布只觉得这是讥讽他的话,强压心中怒火,且看看对方要耍什么花样。
“带路!”
说着,他戴着镣铐,大踏步走出牢笼。
许褚等人倒也不紧张。
首先,吕布戴着镣铐,武力就要减去大半。
其次,若拼力气,许褚要胜过一筹,就算吕布不戴镣铐,应当也不是他们四人的对手。
外面是正午,吕布从地牢出来,刺目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过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
此时吕布经过这么多天的囚禁,衣服早已板结,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乱蓬蓬的散落下来,胡子拉碴的,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他上了一辆马车,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发现到了一座宅邸门前。
吕布不知道对方要使什么阴谋诡计,大喇喇的跟着许褚等四人进到宅邸。
穿堂过巷,只觉得这府邸豪奢无比。
陡然发现,远远的站着一位身着盛装的妇人,却不是他的妻子又是谁?
“夫人,你……”吕布瞬间呆愣住了。
在他认知里,妻子魏氏是个节烈的女子,若是有人敢强行凌辱于她,她必然无颜活在世上。
可是眼前的夫人衣着,甚至比跟着他的时候还体面,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完全不像受过辱的样子。
“夫君,”魏氏见到吕布,赶忙疾步走了过来,眼含热泪的看着头发花白的丈夫。
“夫君,你受苦了……”魏氏抽泣着道。
“夫人,那曹贼是不是已经对你……”吕布试探着问,却没有问下去。
他怀疑自己的妻子大概是变了,说不定已经从了曹操,所以才有这身扮相。
要是这样,他吕布就成了天下头号大乌龟。
他突然想到:莫非……曹操还故意把自己叫来,当面羞辱自己?
看着吕布的表情,魏氏就知道夫君是误会了,连忙嗔怪道:“夫君说的哪里话?
妾身跟琦儿自从来到许都,一直住在这府邸里,整个曹氏,上到曹司空丁夫人,下到每一个奴婢,都给了我们母女足够尊重,哪能像夫君想的那样?”
“此言当真?”吕布将信将疑的看着夫人。
不过他们毕竟已经成亲这么多年,彼此非常熟悉,他能能判断出来妻子似乎不是在说谎。
“琦儿呢?琦儿怎样了?”吕布问道。
一说到吕琦,魏氏忍不住痛哭失声道:“琦儿……琦儿……她命在旦夕了……”
“是谁害了我女儿?”吕布感觉头顶响了一颗炸雷,疯了一般晃着魏氏的肩膀,咆哮道:“可是那小子?他在哪里?”
“夫君莫要误会,琦儿夫君对琦儿非常好,”魏氏哽咽道:“他从来没把咱们的女儿当奴婢对待,而是把女儿当成这府邸的女主人。
琦儿也是心满意足了,昨夜本来是圆房的日子,可是没想到……”
魏氏将昨天晚上如何欢庆圆房,没想到遭遇了刺客,女儿舍身救夫,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吕布听了气的直攥拳头。
他知道妻子女儿没有受辱,反而还因祸得福,受到了那少年的庇护,意外在许都过的不错,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女儿那个直脾气的丫头,就算别人对她好,她也犯不上拿命去报恩吧?
“可知道是谁伤了琦儿?”吕布咬牙切齿道。
“不劳夫君费心,”魏氏道:“听说曹司空为了给琦儿报仇,已经诛杀数家朝廷高官三族,想必此时许都已经被杀的血流成河了。”
“带我去看看琦儿,可曾找了郎中?”吕布没想到曹操如此对厚待他的家眷,看来他在牢里痛骂曹操,是骂错了。
魏氏一边带着吕布去女儿躺的卧房一边道:“自然找了郎中,据说还是神医华佗的弟子呢。”
吕布叹了口气,看来那少年待女儿之亲厚,的确是无懈可击。
等他来到门前的时候,丁辰迎了出来,赵云魏延陈到三将警惕的围在了丁辰的旁边。
丁辰淡然道:“把镣铐打开吧。”
“丁郎君,这……”李典面露为难之色,但是丁辰继续摆了摆手,李典只得应命。
对丁辰来说,既然已经认了吕琦,那么吕布就算是他的老丈人了,他可不想让妻子见到她的父亲还带着镣铐。
再说,现场有许褚于禁李典乐进,再加上赵云陈到魏延,难道还怕了一个吕布不成?
李典去给吕布把镣铐打开,吕布看了丁辰一眼,然后便有些踉跄的来到榻前。
只见女儿昂面躺在榻上,面如金纸一般,有一个老者在给女儿行针。
“这针法,莫非是尊师华神医所教?”吕布轻声问道。
“老夫师尊不姓华,”张仲景一边闷头施针,一边道。
这时候旁边的李当之尴尬的接口道:“在下师尊姓才是华神医。”
吕布满头雾水的问张仲景:“你又是谁?”
“在下南阳张机,”张仲景回答。
吕布瞪着眼睛问道:“为何不让那神医弟子为我女儿施针?”
第一百四十九章吕布:我原来那帮部下怎样了
吕布的问话令李当之很是尴尬,小声道:“在下只会用汤剂活血,并不会施针疏通。”
“等等,”吕布觉察到有些不对:“你是神医弟子,都不会施针之法,为何却让这老儿用此法为我女医治?
难道这老儿比华神医还高明?”
紧接着吕布眼神不善的看向丁辰,沉声道:“莫非……你想故意害死我女儿不成?”
“琦儿是为救我才伤成这样,我岂能害她?”
丁辰心中感慨,名气真是个好东西,华佗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跟张机可谓天差地别。
恐怕任何病患家属都很难理解,他不用华神医传下来的医术,让神医弟子在旁边看着,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郎中给患者医治。
这的确有故意害死病人之嫌。
好在张仲景并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在为昏迷中的吕琦施针,这已经是第三组了。
此时赵云等人见吕布一直提出质疑,忍不住的道:“你帮不上忙,就不要在这里捣乱,可以去外面等着,没人拦你。”
吕布眉毛挑了挑道:“我吕布纵横天下,哪里去不得?再说你又算什么东西,我看我女儿,何须你来管?
那老头儿,你住手,让那神医弟子来。”
说着吕布就要伸手去扒张仲景,赵云赶忙闪身挡在张仲景前面。
论力气,赵云自然不能跟吕布比,但是论技巧,赵云要胜过吕布。
赵云用短打的手法攻向对方,这是他一身武艺的凝萃所在,动作又小,攻击又快又狠。
如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他对吕布动手了。
吕布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在这房中竟然隐藏着如此高手,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逼的倒退了一步。
后面许褚于禁等人见吕布又发起了疯,赶忙冲进来。
这房间本来挺大的,但是骤然进来这么多人,而且还要动手,自然腾挪不开。
丁辰唯恐他们打起来,碰到正在施针的张仲景,连忙斥责道:“要打架出去打,不要在这里妨碍郎中医治!”
“我不想出去,”吕布虽是面对七员战将,但是毫无惧色,神色倨傲的道。
“不,你想出去,”许褚狞笑着抓住吕布胳膊。
他们的确不能在这屋子里动手,但是许褚却能用蛮力强行把吕布拽住去。
他们两人又龇牙咧嘴的开始较力,赵云于禁等六员战将则组成了人墙,挡在床榻前面。
“父亲……”
突然房间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丁辰心头一震,回身只见床上的吕琦慢慢睁开了眼睛。
“琦儿,你醒了?”
丁辰赶忙扑到床头,攥住了吕琦的手,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睛也只是微微张开,显得有气无力,但终究是醒了。
“不要……不要让父亲动手……”吕琦声音微弱道。
此时吕布听见女儿醒了过来,早已顾不得跟许褚动手了,赶紧扑到了榻前,却见女儿微微张开的眼睛,始终盯着握她手的少年,都没有看他一眼。
吕布感到心里有些发酸,这就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么?
眼睛里满满都是那个男人,都不看自己一眼。
甚至她竟然还没有发现,自己因为担心她,头发都熬白了。
吕布微微叹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同样激动魏氏,夫妇二人相视一笑。
女儿终究是别人的,妻子才是共同陪伴终老的那个人。
这一刻对吕布来说,什么雄图霸业,什么国仇家恨,尽数融化在这一笑里……
此时丁辰紧张的问张仲景道:“先生,请问内子的伤势如何?”
张仲景慢慢取下一根根的银针,长出一口气,叹息道:“痊愈有望,不过夫人体内仍有淤血,终归需每日服药,最终将那些淤痂排出体外,那才是真的痊愈,不过这就并非朝夕之功了。”
“多谢先生妙手相救,”丁辰悬着的心放下来,感激的对着张仲景拱了拱手。
张仲景捋着胡须笑道:“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
不过医者并非神仙,再高明的医术也不可能起死回生,所以病患家眷之信任也很重要。
方才郎君力排众议,让老夫来施救,这是郎君造化使然,也是夫人福泽深厚,命不该绝罢了。”
旁边的李当之听了,感到一阵羞愧。
方才见到张仲景用针灸便能唤醒病患,李当之已经感到神乎其技了,明白是个高人无疑,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关键这张机救人之后,丝毫不居功自傲,反而推到造化、福泽之类的玄学之上,如此更让李当之感到惭愧。
当然,最让李当之想不明白的是,丁辰怎么就能知道,这位叫张机的郎中是个高人呢?
此时丁辰坐在榻边攥着吕琦的手,看着眼中越来越有神采的妻子,长出一口气道:“终于过去了。”
吕琦嘴角微微翘了翘,虚弱的道:“其实……妾身一直都能听见夫君说话,只是妾身睁不开眼睛……是夫君一直告诉妾身不要睡着……所以妾身也怕……万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当时觉得可能可要死了……可是妾身一点都不后悔……”
吕琦的声音很小,丁辰不得不把耳朵凑到她的口边上。
站在后面的吕布见了手直痒痒,想打人,但是又不知道打谁,于是向许褚看过去。
许褚却呵呵笑着看向窗外,一副老子才不会上当的表情。
见风波逐渐散去,曹昂朗声道:“行了,行了,病患需要休息,外人都退出吧。”
许褚看着曹昂,用眼神撇了撇吕布,请示是否现在把吕布带回去。
曹昂摇了摇头,带人走出门外,才道:“吕布对妻女如此看重,看样子是不会行凶了,就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一会儿再带回去吧。”
“诺!”许褚等四将也只能守在这里。
此时屋里只剩下丁辰吕琦和吕布夫妇,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丁辰觉得,现在吕布要是对他行凶,那是一杀一个准,但是他笃定吕布不会这么做。
吕琦和魏氏也不会允许吕布这么做。
果然,吕布盯着丁辰看了良久,才叹口气淡然道:“我原来那帮部下怎样了?”
“张辽以及所有军将已降,那支军队现在在我麾下,唯有高顺将军忠于君侯,誓死不降,”丁辰道。
第一百五十章高将军你误会了
吕布见到妻女都认可了这个少年,他自然也不可能反对。
而且女儿既然已经醒转,她们母女在这少年的照料下,定然能在许都过的很好,这就解决了他此前最为担忧之事,再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若说还有,那就剩当初从并州追随他的那支军马以及将领。
“高顺誓死不降?”吕布重复了一句,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在他麾下那些将领之中,魏续等擒拿他的三将就不用说了,自然早已投降,而且他对那三人恨之入骨。
至于张辽能投降,他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张辽本来就是朝廷官员,跟他只是从属关系,并非主仆,所以张辽回归朝廷,也算是名正言顺。
其他的如曹性、成廉等,都没有挑大梁的能力,随大流降曹也属正常。
可是高顺对他如此忠诚却实出意外。
要知道高顺论武力不亚于张辽,而且其带兵能力特别强,仅仅不到一年便训练出了陷阵营那样攻无不克的劲旅。
而且高顺为人清白威严,正直无私,所以他一直有所忌惮防备,不敢重用于高顺,平常把陷阵营都要交给魏续来统帅。
没想到最终却是高顺对他最忠诚,这不免让他感觉有愧。
而他所信任的魏续,却是第一个就反叛了他,这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
“你能把高顺救出来么?”吕布问丁辰道。
丁辰道:“只要他肯归降,当然可以。”
“是我愧对于他,”吕布叹息道:“我给他留一封书信,让他不要轻言去死,留着有用之身,给那一帮从并州带出来的兄弟们,讨一条活路。
那高顺若是能重用,其武力、见识、练兵能力不亚于张文远,只可惜我当时没有意识到,现在想来后悔晚矣。
将来你要好好善待于他。”
丁辰听了心中大喜,若是有高顺归降,何愁不能再训练出一支陷阵营?
值得一说的是,此前他已经让陈到派人回丹阳郡招募青壮。
若让陈到再训练出一支白毦兵,那他手下这军兵的战斗力便十分强悍了。
丁辰派人送来笔墨,吕布写了一封信之后看了看妻女,见她二人安全有保障,吕布也不再担心。
当然也不指望曹操放自己。
他打开房门,大踏步来到院中李典的面前,双手平伸,示意李典再给他带上镣铐,然后回归地牢。
魏氏和吕琦在后面看见,心里都不好受,吕琦拉着丁辰的胳膊,眼眶中的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刚才她虽然没来得及理父亲,但是父亲依然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此时亲眼见父亲戴上镣铐,做女儿的怎能受得了?
丁辰拍着妻子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会去向姑丈求情,即使不能把你父亲放出来,至少也能给他换个舒适的环境。”
“嗯……”吕琦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
……
许都牢狱内,虽是大白天,但是却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砖块大的小窗,一缕光柱射入,正照射在蓬头垢面,盘膝而坐的高大囚犯身上。
突然牢房大门被打开,有个军兵头目模样的人进来,冷声对着那囚犯道:“高顺,该出去了。”
那囚犯正是高顺,他仰天长叹一口气,整理整理衣服,跪在地下对着西北方向连磕了几个头。
此前这座牢房里关了好几个人,包括张辽、曹性、成廉等旧同僚。
但是那些人都陆陆续续被带走了,高顺知道,那些人都已经背叛了主公,归降了曹氏。
可他跟那些人不一样,张辽本来就是大将军何进的部将,在朝中有根基,在天下有名望,投降之后反而如鱼得水。
而他高顺自起兵就跟着吕布,真要投降了曹氏也是两眼一抹黑,没有任何根基可言。
更何况虽然吕布并不信任他,平常提防着他,但是他一直铁骨铮铮,对主公忠心不二。
此时也是只求速死而已。
如今死期到了,他对并州老家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拖着沉重的铁链,跟随那军兵出去。
一刻钟之后……
高顺发现自己被带到一座精致的宅院中,这似乎是哪位高官的府邸。
高顺心想,这恐怕是曹氏哪位说客要对自己劝降吧。
要是想投降,自己早就降了,何必等到现在?
高顺心里发出一阵冷笑,若对方真要劝降,自己就破口大骂,不给对方任何面子,如此便能速死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开始打腹稿,心里想着一会儿大骂对方的说辞。
当然是怎么恶毒怎么来,最好连曹操的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了,那样对方必然就忍受不了。
他鼓足了气势,被带到一座房间门前,打开房门,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进去,正想慷慨激昂的开口骂人,却突然失声道:“夫人,小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原来房中摆了一桌酒菜,魏夫人坐在桌旁,而吕琦则斜躺在床榻上。
高顺鼓足的气势瞬间卸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主母与小娘。
“可是他们胁迫于你?”
高顺同时看到了当时在白门楼上给他求过情的少年也坐在旁边,而且少年身后站着几个仗剑之人,应当是侍卫。
高顺当即想到,这是曹氏为了逼自己投降,以主母和小娘作为胁迫。
“你们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却以两个女子为质,这算什么英雄?”高顺怒喝道:“有什么事冲老子来,有本事把老子放开,看谁敢与我单战。”
这时候竟然真有个人过来,把高顺的镣铐解开了。
高顺一时间有点懵,说打开就打开,这是要武力胁迫自己?
只听魏氏却柔声介绍道:“高将军,这是我女儿的夫君,他们从来没有胁迫我们,我们都是自愿的。”
高顺感到心中一阵绞痛,他也清楚,作为女俘被赐予他人为奴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哪能说的上“夫君”二字?
他活动了活动手腕道:“夫人,小娘,高顺无能,让二位受辱,今日高顺但凡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他人欺侮于你们。”
“高将军,你真的误会了,”魏氏道:“我家夫君刚刚离开这里,他临走之前,给将军留下了一封书信。
所有嘱托将军的话,都在信里了,将军自己看吧。”
说着,魏氏把吕布留下的那封信交到高顺手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陷阵营的训练方法
高顺满头雾水的接过信,展开扫了一眼,只见那正是他的主公吕布字迹无疑。
仔细看了几句,高顺握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笼罩了一层雾气。
原来那信中一一列举了高顺此前向吕布的劝谏良言,吕布因为没有采纳那些良言,现在深感后悔与愧疚。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吕布与高顺都死在白门楼,谁都没有反思的机会。
可是这一世也因为丁辰的到来,这二人虽失去了自由,但都留住了性命,也就有了反思的可能。
吕布也知道了到底谁对他最忠心,细细想来,当初高顺给他进过许多忠言,但是都因为他对高顺的提防,没有采纳。
如若当初信任高顺,或许情况还到不了这种凄惨的程度。
所以吕布字里行间透漏出的都是对高顺的亏欠之情。
高顺看着这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堂堂八尺男儿哭的涕泪横流,攥着拳头使劲的锤着桌子,哽咽着喃喃道:“主公……主公……”
这封信是吕布所写,并由魏氏亲手交给他的,自然不存在任何虚假。
那就是说明,主公真的意识到当初的错处了。
高顺情绪激动异常,还有比主公幡然悔悟更令人兴奋的事么?虽然现在的确已经晚了。
他颤抖着手继续往下读。
按照信中所说,吕布当初带领数千并州健儿离开家乡,征伐天下,如今虽然失败了,但是他可不想像当年的楚霸王一样,带领江东八千子弟渡江而西,无一人生还。
他希望高顺为了那一众并州子弟也要活下去,为那一众兄弟讨一条活路。
眼前这少年是他的女婿,并州军也是在这少年麾下,让高顺听命于这少年,就像听命于他吕布一样。
高顺看了看魏氏与吕琦,又反复读了这封信,确定这是吕布真实意图,这才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丁辰拱手道:“末将高顺,愿意听候差遣!”
既然连主公都让他归顺,那还有什么犹豫的?
更何况这少年既然是主公的女婿,又继承了主公的军队,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听命。
丁辰大喜过望,笑着道:“高将军不用客气,咱们边吃边谈。”
他知道有吕布的命令,高顺必然能够归降,所以早就派人准备好了酒菜。
魏氏任务完成,悄然来到床榻前面照料女儿,并有侍女摆上屏风遮挡。
丁辰让侍从给高顺倒酒,高顺却摆了摆手道:“喝酒容易误事,所以末将从不饮酒。”
“哦,忘了高将军是严于律己之人,”丁辰笑了笑,“那就吃饭,不用客气。”
高顺的确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待他风卷残云一般吃的差不多了,丁辰才问道:“我一直有个想法,当初高将军能训练出陷阵营那样的精锐军兵。
如今那并州军还剩一千余人在我麾下,不知高将军能不能如法炮制,再重新训练出一支陷阵营出来。”
“那自然是可以,”高顺迟疑道:“不过……那可比训练一个普通军兵要多耗费数倍。
当初主公是将所有军资优先供应陷阵营,所以才能锻炼出那样的精锐军兵。”
丁辰大感兴趣,向前探了探身,问道:“你倒说说看,需要什么军资供应?”
高顺想了想道:“首先,必须让每一个军兵吃饱。
末将训练陷阵营比训练普通军兵强度要高数倍,所以军士们食量也比普通军兵大得多,必须让军兵能放开肚子吃饱。”
“这没问题,训练强度大自然吃得多,”丁辰满口答应道:“我为每个军兵按照三倍的饭量准备军粮。”
这个时代每个军兵每月供应二十一斤粮食,如若按照三倍供应,就相当于每人每天消耗二斤粮食。
丁辰想起来,怪不得陷阵营号称一千人,但实际只有七百人左右。
这么能吃,人多了的确养不起。
不过曹氏跟吕布不一样,如今经过屯田之后,曹氏的粮食比吕布要充盈的多,养这么一支军队应当不成问题。
高顺点点头道:“其次,我需要给每一个军兵配备盆领铁铠、盾牌、蜡杆精钢长矛,并且需要每人配备短刀。”
大汉朝的铠甲有齐腰襦铠、筒袖铠、玄铠、盆领铁铠、明光铠、黑光铠等等诸多种类,其中防护面积最大的无疑是盆领铁铠,当然也是最废铁的。
陷阵营是重装步兵,所用的铠甲自然是用最好的。
丁辰也满口答应了,没有优良的后勤保障,不可能训练出精兵出来。
最后丁辰道:“从现在开始,我麾下那支并州军就由高将军统帅。
高将军尽管训练便是,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去负责为兄弟们安排。
总之,我需要尽快恢复军兵士气,训练一支精兵出来。”
“让末将统领并州军?”高顺愣了愣神,他万没想到,自己刚刚归降,立即就有了统兵的权利,而且还是老部下。
这少年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丁辰淡然道:“我相信高将军乃一诺千金之人,必能不负我之厚望。”
“末将遵命!”高顺心中升腾起一丝丝的感动。
这位新主公虽然年少,但是气量好像比原来的主公大的多呢。
光这份用人不疑的气度,就非原来的主公可比。
若说他现在的心情,就两个字——痛快。
其实对丁辰来说,有高顺到来,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帮桀骜不驯的并州军本来就不怎么服气,他虽然让赵云暂时统领,但赵云毕竟不是并州军体系里出来的,只能用武力强行压制。
可是高顺就不一样了,高顺是根正苗红的并州军将领,只要往那里一站,恐怕没有人敢不服气。
当然首先要想办法把魏青等人放出来。
……
第二天,并州军营之中。
魏青等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他们本来是前去营救吕小娘的,没想到意外的碰上了刺客行刺,结果倒成了保护人,死伤了不少还被抓了,众人不免愤愤不已。
“青哥,你说咱们这叫干的什么事,明明救人有功,却无缘无故把咱们抓了起来,现在又莫名其妙把咱们放了,这曹氏到底要闹哪一出?”
“不管怎么说,小娘现在是救不出来了,难道咱们就一直待在这曹军里受欺压?”
“废话,没有主心骨,咱们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又不像人家丹阳军一般有主将统领,不受欺压又怎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并州军士气大振
魏青等一众军兵坐在校军场边缘,看着场地中间,新招募的一众丹阳军兵正聚在一起,生龙活虎的操练。
而并州军则东一堆,西一堆,各练各的。
说到底,现在并州军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一个威望足够之人压阵。
就如对面的丹阳军,主将是陈到,且以原来那百余丹阳兵将为班底,每人都对陈到服气。
所以大家齐心协力,互相配合,才能成为一支军马。
可是并州军现在却是人心惶惶,群龙无首,形同一盘散沙。
虽然他们名义上的主将是赵云,赵云武力也的确强悍,但是想让军兵们信服,却不能仅仅靠武力,那需要长时间的磨合才能做到。
所以现在这千余并州军实际上是十数个百人队,说是一帮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魏青本来想着能把吕琦给救出来,将这四分五裂的并州军重新捏合成一支军队,显然又失败了。
“青哥,咱们现在干什么?”有军兵问道。
魏青心里烦,瞪着眼睛没好气的道:“当然是操练,难道要回去睡大觉?列队!”
他这支百人队在场边排成队列。
此时场地中央的一千丹阳新兵已经开始合练。
由于丹阳军是一整支成建制的军队,所以组成的方阵极有气势,而且占据了最中间大片的位置。
相较之下并州军则东一簇西一簇,无精打采,气势极弱。
而且操练间隙休息的时候,能看到那场地中的丹阳军对他们投来蔑视的眼神。
有时还能清楚的听到丹阳军传来嘲笑他们的土话。
“那帮孬子在干哈?”
“他们是并州军呢,我看也就那样,听说都两度败在咱们手下了。”
“什么并州军,听说不过是俘虏军而已,他们主将都已被擒,没杀了他们就不错了。”
“嘘,小声点。”
“怕什么,这都是事实,让他们听见又怎样,咱们主将乃是陈叔至将军,他们上面有谁?那赵子龙能替他们说话?”
……
魏青等一众军兵听到这些片言片语,气的浑身发抖。
有心上前去理论,可是想到刚刚被放出来,再起争执,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再说对方说的也没错,真要闹起事来,陈到能替对方做主,可是谁又能替他们并州军做主?
这个时候,旁边几个与魏青交好的百夫长也凑了过来。
“老魏,这帮丹阳兵越来越嚣张了,”有个百夫长冷着脸道:“再过一段时间恐怕要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
“咱们并州军什么时候这么气弱过,”另一百夫长接口道:“被人嘲笑连口都不敢还,连并州女人都活的比咱有骨气。”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弟兄士气就散了,我看咱们应当推举出一人,作为咱们的头领,带领咱们跟他们丹阳军干,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怕了一帮新兵蛋子不成?”
“依我看,就推举老魏吧,你们服不服气?”
“老魏……嗯……也行……不过我觉的老刘更合适一点……”
“老刘哪有老马合适……老马岁数大,有经验。”
“老刘武力更高一些……”
“别吵了!”魏青低声呵斥了一声。
其实他们这些百夫长论资历都差不多,要想推举,就各有各的心思,根本就不可能推举出一个令大家都信服的人出来。
这也就是他冒险要去救吕琦来统领大家的的主要原因。
“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在各自打着各自的小算盘,”魏青恼怒道:“要吵回去吵去。”
这时候,突然个百夫长指着远处飞驰而来的一匹骏马道:“你们快看,那马上将官看上去好熟啊。”
大家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迎着朝阳,一员威风凛凛的战将跨马而来,身后扬起一阵烟尘。
所有人心中都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是所有人又都不敢相信。
“是高顺将军!”
等到都能看清那将官面容了,众并州军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是高顺将军!”
“真的是高顺将军!”
高顺在并州军中的威望,仅次于主公吕布,看到了高顺,就如看到一面旗帜,有这面旗帜统领,没人敢不服。
只见高顺横枪跃马很快就飞驰到并州军近前,冷声道:“为何不操练?
集合!”
“诺!”
所有并州军兵撕心裂肺的喊着,仿佛呼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
看高顺披挂整齐,以及对他们说话的语气,显然又重新出山了。
千余并州军将迅速集结到一起,他们大都激动地眼眶湿润,士气瞬间高涨了起来。
高顺骑在马上,在阵前踱着步子冷声道:“从今日开始,我将以陷阵营之标准来训练你们,谁若害怕吃苦,现在就提出来。”
“我们不怕吃苦!”魏青在前面带头答道。
陷阵营是并州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每个军兵都以入选为荣。
当然,入选不止代表身份荣耀,同时饭食与装备也会提升一大截。
听闻高顺要把他们当陷阵营来训练,没有人退缩。
“对,我们不怕吃苦。”
“不怕吃苦!”
“不跑吃苦!”
……
并州军挥舞着手中长矛,齐声高喊着,精气神比之刚才就像换了一支军队一般。
“好!”高顺高高举起右手,高声道:“我并州男儿,都是不怕苦,不怕死的好汉子,只要我们尽心操练,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瞧不起咱们。
现在准备操练。”
“将军,在下有一言,”魏青突然站了出来。
“说,”高顺道。
魏青咬了咬牙道:“操练之前,可否请将军带领我们,与对面的丹阳军对抗一场?以洗刷我等这些日子所受屈辱。”
“什么屈辱?”高顺眉毛挑了挑问道。
魏青便把这连日来,并州军在丹阳军手下连战连败之事说了一遍,甚至还在天子面前被打死了两个人,以至于被连连讥讽,不敢回嘴,活的尤其窝囊。
如今高顺到来,他们每个并州军将士有了主心骨,这才能展示并州军的真实实力。
高顺听完叙述之后,微微沉思一下道:“派个人去对面说一下,要对抗就来场大的,就来千人对抗,问问他们敢不敢应战?”
“诺!”魏青喊得比谁都响,扬眉吐气的日子终于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蔡琰受辱(二合一章节)
高顺的话相当于在向对方下战书,此举不免令并州军热血沸腾。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简直被欺负惨了,不止四分五裂,而且每战必输,渐渐的连心气儿都没了。
可是高顺的到来瞬间为众军兵找到了主心骨,如此霸气高调的宣战,让此前气弱的阴云一扫而空,似乎又找到了从前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感觉。
很快派去的人就回来了,欣喜的道:“他们答应了。”
“准备迎战!”
高顺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长枪沉声道:“让他们看看,咱们并州军真正的战力。”
“诺!”并州军每一个军士都兴高采烈,摩拳擦掌。
……
而对面的丹阳军阵里,陈到则脸色凝重的对身前几个百夫长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带的部下?
一个个新兵都还未上过战场,却被你们带成了骄兵。
对面那可是并州军,谁给你们的胆气,敢轻视他们?
都回去传达一下,一会儿迎战,谁也不能大意,要保持军阵不能乱,听明白了么?”
“诺!”百夫长们领命,纷纷回去传达。
可是,固然陈到不敢轻视并州军,一众新招募的丹阳新兵却不这么想。
丹阳本来就民风彪悍,百姓个个好勇斗狠,论打架从来没怕过谁。
再说他们这些乡间青壮,哪曾听说过并州军的过往战绩?他们自从被招募到此之后,每天听的都是一帮同乡,这几天内如何两度痛扁并州军,如何在天子面前赢得赏赐的光荣历史。
说对面是一支精兵,恐怕没人会相信。
他们前去换木矛,同时有人窃窃私语道:“你们觉的对面那并州军真的很难缠么?”
“怎么会,你看他们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不如当初咱们当乡勇时训练有素,哪像一支军队?不用怕,咱们能赢他两次,就一定能赢他第三次。”
“只可惜,上次赢了有天子封赏的彩头,这次赢了却没有彩头。”
“对啊,没有提醒咱们将军,应该跟他们赌点什么,譬如拿出一半的口粮做赌注,反正他们又不好好操练,吃了粮食也是浪费。”
“算了吧,听将军的语气,好像挺怕他们的,就别提什么赌注了。”
“那就当陪他们玩玩。”
……
说话间,两军各自在校军场上排成整齐的方阵对峙。
方阵的前面,两军各自的主将跃马横枪,拱手施礼。
陈到认识高顺,知道这是吕布手下陷阵营的主将,可是高顺却不认识陈到,只知道此人统领主公麾下另一支军队。
没什么好聊的,两位主将手中的木枪向前一指,军阵向对方冲杀了过去。
丹阳军大部分都是新兵,训练的主要就是军阵,所以他们信心十足的列阵冲锋。
可是对面的并州军冲起来却并没有排成方阵,而是由武将带头,像是一窝蜂的向前冲。
当然,如果从空中仔细看,那是一个窄窄的箭矢之阵。
其实高顺带领全盛时期的陷阵营不过七百人,论战力就算个个以一当十,也可能成为名扬天下的精锐。
陷阵营对敌方最大的打击在于撕裂,把对方军阵从中间强行撕开,那便是对敌方最大的震慑。
两军接战之后,以高顺为首的箭头强势插入丹阳军阵中,并快速搅动。
丹阳军的军阵瞬间就乱了,想要两翼包抄,可是并州军阵却又细又长,根本包抄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方被一分为二。
此时一众丹阳军也顾不上什么军阵了,开始围过来各自为战。
但战场毕竟不是打群架,并州军都是一帮大浪淘沙留下来的老油条,即使混战之中也能找到一两个同伴背靠背,以保护自己的后方。
可丹阳军那帮新兵纯粹就是群架式打法,很快便被打的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也就是他们平常彪悍无比,这才能苦苦支撑。
此时他们再也不敢嘲笑对方,大家心中只是庆幸,这幸亏是演练,对方拿的是没有杀伤力的木矛,要真是拿的铁矛,一下就扎死了,他们连这会儿都支撑不了。
很快的,一众丹阳兵被揍得鼻青脸肿,大部分人都抱着头蹲下,不敢吱声。
要知道木头棍子也能打死人的,看对方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分明就是想把他们往死里揍。
两方主将陈到跟高顺在乱军之中倒是战了个平手,不过渐渐的并州军围了上来。
陈到主动撤矛,对高顺拱手道:“高将军勇猛过人,在下佩服,今日为我这帮新兵上一课,在下感激不尽。”
其实陈到早已预料到自己手下这帮新兵不是对手,可是不让这帮人真正经历过失败,恐怕谁都眼高于顶,觉得自己了不起。
对抗的时候让并州军狠狠收拾一顿,虽是流点血,但总比到了真实的战场上丢了命强。
“陈将军客气了,”高顺对陈到的武力也感到吃惊,没想到那位少年主公的手下竟然有这等人物,“将军能带领一众新兵,还能支撑这么久,实出高某意料之外。”
“在下带领的的确是新兵,今日战败实数正常,”陈到淡然道:“不过在下训练十日之后,他们便不算新兵了。
到时高将军敢不敢应战?”
“有何不敢?”高顺平静的道:“难道陈将军仅仅十日,就能把新兵训练成老兵不成?”
“试试看,”陈到微微笑了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高顺爽快的答应,他正好也要尽快把陷阵营的战法灌输到目前这支军队里去,以期尽快能接近陷阵营的战力。
他不知道的是,陈到未来能训练出被诸葛亮称为“西方上兵”的白毦兵,其练兵也有独到之处的。
总之,这是同时期两大练兵高手之间的较量。
未来他们统领的都是这个时代最为精锐的部队。
……
遥远的草原之上,暮色渐渐降临。
一座低矮简陋的帐篷前面,一身匈奴打扮的蔡琰,低头用牛粪生着火。
火上面的瓦罐里煮着菜叶和得过来的米粒,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在旁边围着一头小羊羔跑着转圈。
“思汉,别跑了,小心摔着,去洗手,过来吃饭,”蔡琰抬起头,拢了拢散落额前的碎发,对儿子笑了笑。
她虽然脸上全是泥污,但是却难掩其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书卷气,清逸脱俗的脸庞,苗条婀娜的身段,尽显汉家少妇的柔媚与温顺。
“娘亲,”思汉跑过来,扑到母亲的怀里撒娇道:“我看阿古拉他们吃饭从不洗手,为什么我吃饭要洗手呢?”
蔡琰微微一笑,把儿子抱到膝盖上,轻声道:“因为娘亲是汉人,思汉也是汉人,从小你外公就教导娘亲,吃饭之前要洗手,所以你也要洗手。”
“咱们既然是汉人,为什么到草原上来呢?”思汉瞪着清澈如水的眼睛问道。
蔡琰愣了愣神,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这句话。
她本是陈留郡圉县人,父亲是大文学家蔡邕,所以她自幼博学多才,擅长文学、音乐、书法,是当世不可多得的才女。
她初嫁于卫仲道,夫死之后回家,恰逢天下大乱,此前一直归顺大汉王朝的南匈奴趁机入侵,劫掠中原百姓到草原为奴。
不幸的是,她也在被劫掠百姓之中。
虽然在后世许多汉人才子yy,编造出了左贤王欣赏她的才华,与其相亲相爱的香艳故事。
但事实却是,她的才华在草原上没人欣赏。
因为草原上没人认字,当然也没人懂得音乐和书法了。
她和被劫来的其他汉家女奴没什么两样,日子过的凄惨无比。
所以她时常想念起,当初天下未乱之时,在家跟着父亲读书学音律书法的恬淡日子。
她有时候还想起,那时有一个叫曹孟德的,常常去家中拜访……
蔡琰搂着儿子轻声道:“因为咱们汉人斯文,善于吟诗作赋,不善于骑马打仗,所以娘亲就被他们抓到草原来了。”
“我知道了,”思汉瞪着眼睛道:“娘亲是他们抢来的,所以他们才总欺负娘亲。
等思汉长大了,一定成为草原上的勇士,保护娘亲。”
“真乖,准备吃饭!”蔡琰亲了亲儿子,取下火上的瓦罐。
此时天已经渐黑,突然从远处飞驰而来一匹骏马,马上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个时节草原上已经很凉了,但是那汉子依然赤着上身,露出发达的肌肉和茂盛的胸毛。
蔡琰一见那人,脸色顿时白了。
那汉子跳下马来,松了松腰带,一边大踏步往那矮帐篷里走,一边冲蔡琰不客气的道:“你,进来,快点,一会儿老子还有事。”
“赤哲奴将军,今天不行,求求你,放过奴家,”蔡琰把儿子挡在身后,低声哀求道。
“什么不行?你们汉家女子就是麻烦,这由不得你,老子说行就行,”赤哲奴不由分说,一下就把蔡琰拽过来,顾不得女人挣扎,将女人轻松夹在腋下,向那低矮帐篷走了过去。
“放开我母亲,”思汉伸出小拳头,捶打着赤哲奴的腿弯,赤哲奴恼怒的一撩腿,把思汉踹飞出去数尺。
小思汉嚎啕大哭,但是依然爬着又要去保护母亲。
此时被夹在腋下的蔡琰撕心裂肺的哭喊道:“思汉,别过来,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这还差不多,”赤哲奴哈哈大笑道:“思汉思汉,你们汉家爷们,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连种都没有,还思他做甚?
到头来还不是让你们汉家女人,伺候我们草原汉子?
你是自己动手脱,还是让老子撕碎你的衣服。”
话音未落,突然远处又飞驰而来一匹骏马,马上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姑娘。
那姑娘一到近前,就气愤的对着赤哲奴肩膀重重抽了一马鞭,怒道:“我父王早有命令,她们汉家早已交了钱赎她,近日便派军队接她回去,谁也不许再碰她,你怎敢违抗父王之命?”
“琪琪格,他们汉家的军队这不还没来嘛,”赤哲奴虽然挨了一鞭子,但是眼前这姑娘却是左贤王去卑的女儿,他也只能白挨着。
“再说,听说那赎她的是曹操,势力远远比不上北方的袁绍。
他们中原军队都是绵羊,只有并州军还算可以,而并州又在袁绍手里,所以大王就不应该跟曹操打交道。”
赤哲奴强辩道。
其实华夏民族历史上,只要极少数时期能跟草原民族相抗衡,所谓的“一汉当五胡”,那更是昙花一现。
这近几百年来,草原民族又渐渐兴盛,即使中原没有天下大乱,也组织不起武帝时期那样打击草原人的大规模骑兵了。
也难怪这赤哲奴看不起中原军队。
“这是父王的命令,”琪琪格道:“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父王去,要是不敢,就赶紧滚……”
赤哲奴知道有琪琪格在这里,好事成不了,只能臊眉耷眼的骑着马离去。
“多谢翁主相救,”蔡琰恭恭敬敬的对着琪琪格施礼感谢。
“小事一桩,”琪琪格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笑道:“我这里有一篇从你们中原抄来的文章,听说是一位少年文宗,赞美梦中神女的,在中原传的可广了,你快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
许都,牛金奉丁辰之命前去搬运军粮。
军粮库前面,一个三十来岁的粮草官坐在一张矮桌后面,一边翻阅着记录,一边对面前的牛金道:“丁君侯手下在册军兵两千一百零二人,领粮四万四千一百四十二斤,请牛将军去那边搬运。”
“不对吧,”牛金道:“我家君侯可是让我来领十二万六千斤一百二十斤粮。”
“多少?”
那运粮官愣了,笑道:“你弄错了吧,这大练兵期间,每名军士每月二十一斤粮,这是曹司空定的,除非有曹司空手谕,任何人不能更改。
丁君侯手下只有两千军马,怎么可能领取十二万斤粮食?”
今天是所有军兵来领粮草的日子,排在牛金身后的,有夏侯惇手下的韩浩,曹仁手下的朱盖,夏侯渊手下的郭淮,都是前来代表主将领粮的。
他们听了牛金的话,不免哄笑了起来。
“老牛,你特么不识数是吧?两千人你们就要十二万斤粮食,你怎么不去抢?”
“他大概大白天在做梦呢,一个军兵一个月吃六十斤粮,每天二斤,也不怕撑死。”
“你要领就领,不领就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
……
这时候,就见程昱从远处走了过来,对粮草官道:“就按牛金将军说的给。”
粮草官:“……”
韩浩朱盖郭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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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曹操亲自坏规矩
在场前来领粮食的曹军将领,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程昱。
啥意思,还真给牛金十二万斤军粮?那可是一千石。
谁都知道,丁辰手下只有两千军兵而已,竟然比他们那些统领四五千军兵的主将领的还多。
同样是曹军,待遇为什么不一样?
众人不免撇着嘴愤然不已,而牛金则抱着肩膀,面露得意之色。
……
时间退回到两个时辰以前。
丁辰来到丞相府(原来司空府)参加早议。
此前因为血诏书事件,曹操派人进宫当面斥责皇帝诛杀忠臣之暴行。
皇帝知道事情败露,而且所有羽翼都已被满门抄斩,自然气的怒火中烧,冲冠眦裂。
紧接着曹操派人,强行从宫中带走董承之女董贵人,那时皇帝才感到一丝恐惧,但也无可奈何。
后来又有文臣上书,建议恢复汉初旧制,重新设立丞相,朝中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阻力了。
所以曹操如今以丞相的身份总揽朝政,“政事无巨细,咸决于操”。
他也就是比后来诸葛亮控制蜀汉,早了几年而已,行制却是一样一样的。
如今丞相府中每日早议,也就相当于朝廷的早朝了。
如今丁辰虽然年少,也算是曹氏重臣,自然也要来参加早议。
议论的内容还是老调重弹,如今许都最大的威胁乃是来自于北方的袁绍,因此加紧练兵抗袁,便是最重要的议题。
细分之下,赶紧组织骑兵乃是迫在眉睫之事。
据细作探知,袁军马匹就有万余,而曹军连番征战之后,马匹仅剩下两千余匹。
中原没有养马之地,所以目前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去草原上购买战马。
再者所议的便是外交问题,常言道远交近攻,处在袁氏地盘身后,有希望能联络的势力,只有南匈奴。
故而派人去草原,一来买马,二来搞外交,正好一举两得。
只不过想到南匈奴人也是欺软怕硬的,想要吸引他们与自己联合,首先曹军自身要展现出强大的战力。
因此去往草原的这批人又有了第三个任务——向草原人展示军威。
议事的最后,大家一致认同,应尽快遴选一支最精锐的军兵出来,去见南匈奴人,完成这艰难的任务。
众将听了无不心潮澎湃,谁都希望自己率领的是最精锐的军马,出征塞外,扬威草原,打出汉家军马的气势。
当然朝议中间还牵扯诸多内政问题,如何筹集钱粮,如何冶炼钢铁以打造军器盔甲等等。
朝议散过之后,丁辰来到丞相府书房,房内有程昱、荀彧、刘晔等几人在场,他们显然还有事情要商议。
曹操正在在写着什么,突然抬头看了看丁辰,却低下头继续书写着,随口问道:“有什么事?”
“我要练兵,需要一千石军粮,”丁辰说完,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跟曹操解释用这么多粮食。
毕竟这可是普通军兵的三倍军粮。
曹操抬起头看了一眼,对着程昱用笔杆指了指丁辰,毫不在意的道:“仲德,给他!”
说完又低下头奋笔疾书了起来。
丁辰:“???”
他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问道:“丞相,您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用这么多粮食?”
曹操没说话继续书写,过了约有十几个呼吸,大约写完了,他收拾着桌前公文对丁辰微笑道:“老夫相信你还不至于贪墨一千石军粮,所以一定是为了公事。
既是为公,老夫若连一千石军粮这点小事都一一过问仔细,恐怕就算再有十个老夫也得累死。
记住,你以后早晚也要帮你大哥处理政务,所以一定要学会何为主,何为次。
只需牢牢掌控住主要之事即可,其余次要之事,该放权就要放权,要不然政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
旁边众谋士互相看了一眼,丞相这是在耳提面命的教授眼前这个少年处理政务了,一般人可没有这殊荣。
这少年能得丞相亲自提点,将来在曹氏必定是一人之下的人物。
“多谢丞相教诲,”丁辰拱了拱手,心中不自觉的想起未来那位蜀汉丞相,二十仗以上的案子都要亲自定夺,以至于积劳成疾,五十四岁便活活累死。
诸葛丞相若是懂的放权,能多活几年,情况或许大有改观。
所以任何事情,事无巨细的亲自过问,也未必是好事。
曹操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去处理他认为重要的事了,丁辰微笑着冲程昱拱了拱手,“有劳仲德先生。”
“好说,在下一会儿亲自去跟粮草官说去……”程昱嘬了嘬牙花子。
给军兵分配粮草的标准是曹操定的,要不是他亲自去,还真没有那个粮草官敢多放粮食……
……
粮仓门前,程昱对着那粮草官道:“量一千石给他吧。”
“可有丞相手谕?”粮草官反问道。
“没有,”程昱道。
“那对不起了,”粮草官正色道:“没有丞相手谕,恕在下难以从命。”
程昱愣了愣神,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小小粮草官面前碰了钉子。
这种破坏制度的事,曹操肯定是不会给出手谕的,黑锅自然要让他程昱来背。
可是就算没有手谕,他都出面了,谁不知道是代表了曹丞相的意思?
程昱性格刚戾,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好大的胆子,难道不认识我是谁?”
“自然认识,”那粮草官却面不改色道:“不过在下执行的是丞相定下的法度,程公若敢违抗,就不怕丞相治罪?”
“你,从现在开始免职了,暂时收监,听后发落,”程昱大声道。
粮草官的话无法反驳,但是程昱作为负责粮草内政的主官,却有换人的权利,他指了指身后一个侍从道:“你去坐那位置,如数放粮。”
先前那粮草官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的大踏步离去。
而新换上的粮草官,则批下公文,让牛金如数去运粮。
旁边韩浩朱盖等人看在眼里,均觉得不忿。
他们背后是夏侯惇、曹仁、夏侯渊、曹洪等,在曹氏岂是能穿小鞋的人?
众将各自看了一眼,均闷不做声,心中却打定主意,回去定然向各自的主将告状,申诉现在遭受的不公。
待大家把粮草都领完了,程昱才问侍从道:“方才那粮草官押哪儿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这具身体存在天赋
侍从道:“关在那边仓库了。”
程昱捋着胡须点点头道:“传我命令,从现在开始,让他主管钱仓去。”
对于内政来说,钱与粮是最重要的东西。
相对而言钱仓主管所面对的事物更多,所以位置比粮仓主管更为重要一些,权利也更大一些。
程昱这命令,相当于给那粮草官升官了。
程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方才那人即使他亲自出面都不肯违抗曹丞相命令,这种铁面无私的行为,本就应当受到褒奖。
……
牛金把粮食运往军营,并州军与丹阳军如何训练暂且不提。
丁辰回到了府中,如今吕琦虽然已经大好,但身体依然虚弱,毕竟流了那么多血,需要每日服药卧床静养。
至于张仲景,丁辰本想把他留下,推荐给曹操,或者可以重建太医监,让张仲景做太医令也不为过。
那可是掌管国家医药的最高官职了,是郎中的巅峰。
可是张仲景却婉言谢绝了。
张仲景只想专心致志的去对抗瘟疫,为普通百姓看病,并不想专门服侍贵人。
这就是大医,他在未来做了长沙太守之后,也曾经每月拿出几天,在公堂之上免费为普通百姓医治。
他有这样的想法,丁辰自然也不能强求。
好在张仲景答应,每过一两个月,他就会来许都为吕琦复诊,以酬谢丁辰当初对他的信任。、
闲下来的丁辰,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赵云。
丁府的演武场上,丁辰对赵云道:“我希望你用最严苛的方式训练我,我不想将来再遇到的危险的时候,让我的女人来保护我。”
经过这次刺杀事件,丁辰更坚定了练武的决心。
赵云想了想,诚挚的道:“实不相瞒,此前末将虽教授过主公枪法,但却并非末将最强武技。
末将会一门枪法,名曰‘百鸟朝凤’,乃是枪中绝学,有鬼神莫测之机,只可惜师尊有命,不得轻易外传。”
丁辰听了心中狂喜,百鸟朝凤枪他自然是听说过的,据说那是枪神童渊压箱底的绝学,总共传了三个人,首徒为北地枪王张绣,次徒为川中大都督张任,末徒便是赵云。
如今赵云既然主动说出来,肯定是有办法传授了。
果然赵云道:“末将想过,不如末将代师收徒,收主公于师尊门下,不知主公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丁辰道。
“那好,请随我遥拜师尊,”赵云带领丁辰向西北方向磕了三个头,算是拜师成功了。
“传授武艺时我们以师兄弟相称,其余时候则还按原来称呼。”
赵云说完,便先向丁辰展示了百鸟朝凤枪法的招式。
丁辰慢慢的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其实任何武技,只要不是走拼蛮力的刚猛路子,都讲究个虚虚实实,变化多端。
说白了,就是用假动作骗人。
只要那些虚招(假动作)能骗过敌人,就是一门好的武技。
而白鸟朝凤枪法招式的诸多变化,正是假动作的集合。
每攻出一枪,都有十数个攻击方位可供选择,每一个攻击点看起来都是真的。
当每攻一枪都是如此的时候,敌人即使眼睛没花,头也早就大了,自然让人无从抵挡。
赵云一套枪法演示完,气不长出心不跳,收枪说道:“这套枪法的变化太多,想要熟练也并非易事。不
过想要习练这些招式之前,却先要具备一定基本功。”
“什么基本功?”丁辰不解的问。
赵云道:“就是指哪儿打哪儿的能力。”
说着,赵云脚底下一撩,一片落叶迎风而起,赵云长枪一抖,准确的刺中落叶。
看起来一气呵成,潇洒至极,耍帅满分。
丁辰却是看出了其中门道:“就是枪刺的精准度呗?”
“没错,”赵云点头道:“正常人如不经过训练,出手总会有偏差。
如果连准头都没有,想刺敌方眼睛,却刺到鼻子,那样练再好的枪法也没用。”
“怎样才能练基本功?”丁辰问道。
赵云从怀中取出一枚大拇指甲盖大小的五铢钱,用一条细线吊在树上。
微风吹动之下,铜钱像一只蝴蝶一样,毫无规则的上下翻飞。
“我需要每枪都能扎中那枚铜钱的孔心,”赵云面无表情道。
丁辰不禁挠了挠头,连出数枪,枪尖都擦着铜钱错过去,连铜钱都没刺中,更别提孔心了。
赵云微微一笑,略显得意的道:“不用着急,当初我可是苦练了一个多月,才能每刺必中。
就这样师尊还称赞我是练枪之奇才。
师尊说,正常人苦练三个月,能枪枪不落空,那就很难得了。
师弟慢慢练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丁辰则留下来继续咬牙苦练。
这看着容易,实际上却难的很,需要有良好的眼力与预判能力,最重要的还是肌肉精准的控制。
也就是所谓的指哪儿打哪儿的能力。
赵云既然说普通人需要练三个月才能有所成就,看来是有原因的。
人体的肌肉大略上是服从大脑的指挥,但那只能完成粗略的动作。
想要完成细致动作,就如医生拿手术刀,微雕师拿刻刀,那就需要长时间练习,调动每一条肌肉才能做到。
当然,人与人不一样,这其中也有天赋高低之分。
经过一个上午上万次的习练,他已经每次都能刺中铜钱了……
他这具身体似乎能自动修正一样,同一个位置,第一枪偏向左,第二枪偏向右,第三枪便能刺中,如此形成的肌肉记忆便存储在了大脑中。
一个上午下来,经过无数次的试错,他面前似乎出现了无数个铜钱停留的点,他脑海中也相对应的存储了无数的肌肉记忆信息。
接下来的操作就简单了,只要预判到铜钱会飞舞到哪个点,就提取脑海中对应点的肌肉记忆信息,然后准确刺中。
渐渐的他相信,这具身体的确存在某种天赋。
这种天赋对于习练百鸟朝凤枪法的基本功很有效,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效用。
到中午的时候,赵云从远处回来,看到丁辰站在铜钱前面,每次必中铜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有些牙疼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曹操看着丁辰:你手下军兵要
“师弟以前练过?”赵云诧异的问道。
丁辰一枪刺中铜钱,然后收枪站立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是感觉这也没什么难的,练着练着就会了。”
“没什么难的?”赵云不由单手扶额,叹息道:“看这进度,师弟恐怕不用三天就能扎下这基本功了。
当初我用了三个月,师尊还夸赞我是练武奇才。
若今日师尊在场,一定很高兴我为师门收了一个天赋如此之高的弟子。”
“我天赋很高么?”丁辰压抑着喜悦问道。
赵云翻了翻白眼,不想说话,转身就走了。
于是三天后……
赵云开始一招一式的传授百鸟朝凤枪法,并耐心讲解这里面的诸般变化。
其实记住招式只是第一步,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再高明的枪法,也需要活学活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说到底,枪法是基础,至于威力有多强,全看使用之人领悟能力有多高。
这也就是同样一套百鸟朝凤枪,在赵云手里,跟在张绣张任手里却截然不同的主要原因。
赵云的讲解,自然加入了他对这套枪法的领悟。
丁辰觉得这具身体的确对练武有天赋,反正已经完全沉浸其中,除了每日参加早议之外,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一晃数日过去……
……
话说这一日,程昱骑马外出公干,回来的时候路过夏侯惇的军营。
营门前有军兵把守,整个军营上空,遮天蔽日的全是烟尘,即使不进去也知道,里面一定在练兵。
夏侯惇作为曹操最信任的兄弟,虽然在徐州之战中又一次全军覆没,但是回到许都之后,曹操立即又给他补充了万余兵马。
不过全是新兵,需要夏侯惇自己操练。
程昱突然想起,曹丞相昨日无意间跟他提起过,要查验一下各军练兵情况,程昱不由为夏侯惇有些担忧。
毕竟他当初跟夏侯惇苦守北方三县之时,共同出生入死过,所以提醒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于是程昱不由自主的调转马头,向军营飞驰而去。
守营门的军兵认识他是主管钱粮的官员,没人阻拦,进去之后正碰上韩浩。
程昱跳下马来,拱拱手道:“元嗣,元让呢?”
程昱的官职要比韩浩高的多,但是当时他们在北方三县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常常打交道,所以还算熟悉。
他正想上前,跟韩浩攀谈两句,谁想韩浩指了指前面,平淡的道:“在那里。”
说完便拱了拱手,把程昱晾在了那儿,竟是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便走了。
“你……”
程昱不由满头雾水,这时候正巧夏侯惇从远处走了过来,笑着道:“仲德,你怎么来了?
可是有什么指示?”
程昱没理会夏侯惇的玩笑,满脸疑惑的问道:“刚才元嗣是怎么了,在下又未曾得罪过他,他为何如此冷淡?”
“呵,敢情你还不知道呢?”夏侯惇不解的看着程昱。
“知道什么?”
“还不是前些日子,你破坏规矩,给子文军中拨了三倍的军粮,”夏侯惇道:“此事在军中都已经传开了,虽然我已经下令,禁止议论此事。
但是大概在军士心中依然对你留下了处事不公,厚此薄彼之印象。”
“不是……”程昱顿时愣住了,连忙低声解释道:“元让,你是知道的,如非丞相应允,我哪敢多付一粒军粮出去?”
“我自然知道,”夏侯惇笑着道:“可是军将们不知道,再说……也不能让军将们知道。”
程昱不由的咧了咧嘴,细想之下的确如此。
曹丞相自然要维护公正无私,令出如山的形象,那么这扰乱法度的黑锅,只能由他程昱来背了。
不过程昱陡然想起来,那位“借汝头一用”的粮草官,不也是替曹丞相背了黑锅而被杀的?
若此时军因为自己多拨付给丁辰军粮,军兵感到不公而闹起来,曹丞相说不得要惩罚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平复军兵怨气。
哪怕这件事正是丞相安排自己做的。
‘不行,’程昱越想越害怕,‘不能等事情发作起来再去跟主公解释。
伺候那么一位心思深沉的主公,不能不多想。’
“元让,告辞!”程昱顾不得夏侯惇,赶忙跨上马往丞相府飞驰而去。
相府书房里,曹操正坐在桌案后面,低头批阅着公文。
他抬头看了看程昱,示意程昱坐下说话,然后继续低头忙碌着。
程昱小声道:“丞相可还记得,前些时日以三倍军粮拨付给子文军中,据说此举引起其他各军不满,军兵心中多有怨言。”
“知道了,”曹操头也没抬。
程昱见曹操漫不经心,于是继续道:“在下毕竟违反了法度,特申请自罚三个月俸禄,以平息军士们愤怒。”
这就是程昱的聪明之处,替主公背了黑锅,不止不居功,还主动承担一切责任。
如此再出了事,主公说什么也怨不到自己头上了吧?
虽然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出事的几率不大,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听闻程昱这么说,曹操骤然抬起头,凝神看了程昱一会儿,才问道:“你没问问,子文为什么多要军粮?”
程昱道:“在下派人去问过,据说都给军兵吃了。”
“吃了?”曹操凝神愣了一会儿。
不管怎么说,一个军兵每天吃二斤粮食,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其实,他也早已听到了那些军中不满的传言。
“明日巡查军营,就去子文军中看看,且看他的军兵,为什么吃这么多。”
……
第二日,丁辰参加早议。
固定流程议完之后,丁辰正想赶紧回家练枪,曹操突然道:“诸君且慢走,我等从徐州回师便开始练兵,如今已有月余。
今日诸君便随老夫去检阅一下,这练兵成果如何?”
“诺!”
所有人应声,当然没人敢不从。
再说大战在即,大家也想看看自己家的兵马到底是什么成色。
丁辰跟随在文武官员之中,先去夏侯惇的军营检阅了一下。
军兵排成方阵,队列整齐,喊杀声震天。
曹操以及众官员看了连连点头,至少看起来很有气势。
这时候,突然有个侍从跑了过来,在曹操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曹操瞪眼看着丁辰道:“你手下军兵要火并?”
第一百五十七章曹操:谁能给我训练出这样一
曹操这话一出,所有文武官员都愣了。
谁都知道丁辰手下军兵有两拨人组成,而且这两拨人水火不相容,可是万没想到竟然到了火并的程度。
丁辰也是满头雾水,不过他相信高顺和陈到二将的统兵能力,连忙道:“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待我去看看。”
曹操面色不悦道:“我与诸公一起去看,若那些乱兵真有违命之举,不妨直接赶尽杀绝。”
说着,对身后的曹纯使了个眼色,让曹纯带领重新组建的虎豹骑做好准备。
丁辰心中焦急起来,他真怕万一擦枪走火,让高顺率领并州军把新虎豹骑给灭了。
他跟随曹操以及众文武,骑马向他的营房行去。
校军场旁边有座检阅用的高台,曹操率人登上高台,校军场尽收眼底。
只见宽阔的场内两支军兵正在对峙,远远的就能感觉到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这时候校军场旁边负责警戒的军兵赶忙跑了过来对丁辰施礼。
丁辰怒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军兵朗声道:“禀君侯,陈高二位将军十天前就已经约定今日对抗,本来想去邀请君侯前来观战,但是派去的人没有找到君侯。”
“你说……他们这是要对抗?”曹操皱眉问那军兵道。
其实这个时代的练兵,主要练习阵列为主,两军实战演习的很少,尤其是像这种上千人的对抗。
“正是,”那军兵竟然认识曹操,拱手道:“请丞相准允!”
曹操看了周围文武一眼,饶有兴致的坐了下来,摆摆手笑道:“且看看能对抗出什么花样,开始吧!”
那军兵赶紧传令去了。
这时候远远的有人窃窃私语道:“他们这也能叫对抗?怎么看都像以对抗为名,趁机进行械斗。”
“就是,感觉这两拨人仇深似海似的,对抗起来,必然往死里打,还不是跟火并差不多?”
“谁知道呢,咱们看热闹就是,听说他们口粮是普通军兵的三倍呢。”
“难道这就是……吃饱了撑的?”
“不管怎么说,三倍军粮也太离谱了吧,要是给我们主将,至少可以训练出六千军兵出来。”
……
此时正好是顺风,这段话断断续续的飘进曹操以及身边众文武的耳朵里。
曹操并没有回身制止,而是眼睛盯着校军场中央,淡然道:“想必这也是诸君的心声吧?”
没人答话。
其实对于夏侯惇曹仁这级别的将领,自然不会在乎多给丁辰多拨付了区区几百石军粮。
可是越往下越在乎,甚至连于禁乐进李典这种级别的将领都觉得不公平。
此时他们的确是怀着复杂的心态,看看这吃三倍军粮训练出来的军兵,到底是什么成色。
要是还不如自己训练的军兵精锐……且看丞相怎么交代。
……
此时那校军场中,高顺手中长枪高高举起,身后军兵齐声喝道:“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似乎这八个字有什么魔咒一般,只消喊出来,立即就热血沸腾,斗志倍增。
这十天里,高顺沿用了以前训练陷阵营的方法,目的就是把一帮散兵游勇打造成一个整体。
当然他们训练强度也是惊人的,远远超出这个时代军兵的训练。
由于高顺在并州军中的威望足够,而且每一个并州军都知道,高顺曾经带领的陷阵营,战力达到了并州军的巅峰,所以大家没有人敢不服气。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按照高顺的要求去做,就能达到陷阵营的高度。
那是并州军的最高荣耀。
而对面的丹阳新兵,仅仅看着并州军训练已经叹为观止了。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看起来懒懒散散的那群老兵油子,突然焕发了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要想十天之后不被揍的太惨,只能咬牙训练,而且要比对方还刻苦。
当然陈到的任务是,教给手下这帮军兵如何在乱战之中,以两人或者三人为单位,相互协防,随机组队。
所以为了在战场上区分敌我,陈到命手下每一个军兵在头盔上,都插了一根白色的羽毛。
双方迅速接战,顿时喊杀声震天响,激烈程度比之真实的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快陈到高顺两位主将的训练成果便显现出来了,并州军个个身经百战,经验十足,再加上士气如虹,勇往直前,在战场上优势明显。
而丹阳军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并非不堪一击,互相穿插,小阵型弄得有声有色,比十天前那般摧枯拉朽要强多了。
这场对抗真实程度高,双方固然手持的是木矛,但红了眼之后,很快就杀得鬼哭神嚎。
曹操坐在高台上都有些动容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对抗,以至于眼睛竟然一刻也没有离开,同时沉声问旁边的丁辰道:“那并州军统领是谁?”
丁辰答道:“是高顺。”
“当初陷阵营的统领?”曹操嘴角动了动,微微颔首道:“‘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当时能拼掉老夫的虎豹骑。”
对于陷阵营曹操可太熟悉了,当初救援小沛时,就陷阵营那不过千人,不止击溃了夏侯惇的万余军兵,而且又与虎豹骑打了个平手。
最终强强相抗,两支军兵双双损失殆尽。
曹操又回头问曹纯道:“子和,假若让你现在的虎豹骑,与这支军兵相抗,谁输谁赢?”
曹纯愣了一下,沉吟道:“回丞相,目前这支虎豹骑刚刚成立不久,所抽调者虽是各军精锐,但兵源战力远不如前,论凶悍程度……恐怕不能与这支军兵抗衡。”
其实,目前这支并州军也是经过上百次战斗,大浪淘沙遴选出来的军兵。
曹操吸了一口冷气,回头目光不善的扫了众人一眼,冷着脸指着场中激战的军兵,沉声道:“你们还诟病这支军队吃的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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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高顺封将军
曹操发问,但是身后鸦雀无声,只见曹操指着场内正在鏖战的双方道:“这些军兵,个个以一当十都不止。
老夫以三倍之粮,换来十倍之兵,有什么不划算的?
你们谁若不服气,我也拨付他三倍军粮,你们也给我训练出这样一支精兵出来……”
所有人都低头不语,方才心中怀有不满的将领,听了曹操的发问,均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这支并州军个个身经百战,百炼成钢,经过高顺整合之后才有这样的战斗力,岂是靠训练能练出来的?
能练出这样的战力,多吃一点粮食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他们一帮人还觉得愤愤不平,实在太令人羞愧了。
此时战场上的对抗已经到了尾声,远远看去,并州军应当是大胜。
果然有军兵来汇报战果:“禀丞相,此次对抗并州军获胜,经清点,双方轻伤八十余人,重伤十人,其中有两人伤重不治而亡,死者均为丹阳军。”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竟然死伤这么多人,练兵狠到这种程度,他们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曹操却连连点头,板着脸对众将道:“听见了没有?这才叫练兵。
平常军兵们阵势走的再齐整,口号喊的再响亮,到了战场上一见敌军全都拉稀,那样练来又有何用?
在训练中受伤还有得治,在战场上受伤,只有死路一条。
传老夫命令,以后练兵,就照这么练,两军互相对抗,胜者赏,败者罚,死伤勿论。”
“诺!”众将齐声应命,
此时曹操又回身对丁辰道:“子文,做的好,收服这支并州军,将来必有大用。
把那统帅叫上来,让老夫见见。”
丁辰冲下面招了招手,不多时高顺便大踏步上来,抱拳道:“末将高顺,见过丞相!”
高顺虽然对曹操依然心怀芥蒂,但也并不抵触。
毕竟他是奉主公之命归降的,身上还担负着为一众并州军兄弟觅一条活路的重担。
曹操微笑着道:“吕布麾下陷阵营统领,当初把老夫的虎豹骑打掉的,就是你吧?”
“那是各为其主而已!”高顺不卑不亢的道。
“好一个各为其主,”曹操爽朗的大笑道:“听说你自从徐州被俘之后,一心求死,誓死不降。
前些时日老夫放出吕布,你才答应归顺,想必你归顺已得到了吕布首肯。”
高顺听了不由暗暗佩服,曹操竟然猜的如此精准。
若是一个谋士有这样的判断力并不奇怪,可是曹操作为一方诸侯,也有这样的预判,的确不简单,难怪吕布会数次败在此人手下。
高顺还没说话,曹操继续道:“既然选择归顺,那就死心塌地为朝廷效力,老夫将上表朝廷,奏请封你为威远将军。
你家主将乃是老夫内侄儿,你日后要奋勇杀敌,以期多立战功,方不负你家主将提携举荐之恩。”
威远将军虽然属杂号将军,但高顺这只是刚刚起步,已经与赵云平齐,高过魏延陈到的折冲校尉了。
当然,丁辰举荐手下的时,看的是他们此前立下的战功,可是在曹操看来,高顺能为曹氏带出这么一支匹敌虎豹骑的精锐出来,功劳不比赵云低。
“多谢丞相!”
高顺没想到一见面都受到了曹操的封赏,他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连忙出口致谢。
得到天子亲封的将军,对每一个武将来说,都是值得夸耀一生的事。
高顺越来越觉得,归顺这个少年主公,的确是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主公对自己的信任与提携,令人无可挑剔。
接下来,曹操也不想再去看其他军营了,有这珠玉在前,再看其他也是浪费时间。
于是命众文武原地解散,各忙各的。
回去的路上,郭嘉与曹操并辔而行,郭嘉轻声道:“主公可还记得去草原一事?
现在看来,在整个许都军马之中,恐怕再也找不出比这支并州军更强的。
若让他们北征,足以扬威草原,折服南匈奴。
如此再与匈奴人谈联合,便能占据主动。”
“老夫也想到了,看来只能派子文去了,”曹操信马由缰,沉吟着点了点头,笑着自语道:“以他的机灵劲儿,本来就是他最合适,只不过怕有危险,他姑母会担忧睡不着觉,故而老夫一直犹豫不决。
现在看来,还是非他莫属。”
说着,曹操回身对侍从道:“去给子文传话,让他去书房见我。”
……
丁辰在军营之中安抚了一会儿陈到,毕竟陈到最近已经两连败,心里受到严重的打击。
好在陈到指挥的是一支新兵,倒还说的过去。
至少若以陈到原有的那一百旧部与并州军相抗,谁输谁赢也未可知。
紧接着就有人来传话,丁辰连忙去了曹操。
进到丞相府书房里,只有曹操和郭嘉在场,见两人脸色很严肃,丁辰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在旁边坐下。
曹操开口便道:“子文,你可敢去草原跑一趟?”
“那有什么不敢的?”丁辰道。
他参加了这么多朝议,当然知道曹氏如今最为迫在眉睫之事。
郭嘉在旁边道:“丁君侯应该知道,此去草原,不单单是照价买马那么简单,还要扬我大汉军威,使匈奴人放心与我联合。”
曹操又略显忧虑的补充道:“世人都看的出来,袁绍势力强与我方,匈奴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所以说服其对抗袁绍,与我联合,并不容易。
所以在买马的价钱上,就不用卡那么死,最高可上涨到六万钱一匹。”
丁辰听了心中吸一口冷气,在这个时代正常从草原买一匹战马要三万钱左右。
可是曹操为了能拉拢匈奴人,竟然能主动把马匹价钱翻倍,这相当于以买马为名,主动给匈奴人送钱,雇了一支佣军。
其实对曹操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让匈奴人放弃强大的袁绍,与他联合,除了展示军威令其放心之外,还要让匈奴人尝到甜头。
虽然价钱翻倍前去买马,有点冤大头之嫌,想起来实在令人心疼,但也只能这样做,才能收买匈奴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曹操给丁辰准备的东西
“不知丞相这次准备买多少匹马?”丁辰问道。
曹操想了想道:“你把府库中的钱,留下一个月开支,剩下的全部都带上,能买多少是多少,要不然匈奴人也会卖给袁绍。
咱们多买一匹,袁绍一方便少一匹。”
曹操一边说着,心里一边肉疼。
这也幸亏丁辰发现了铜矿,他曹氏这一年来才能铸出不少钱币。
但扣除平常一应用途,此时府库中还剩下不到三亿钱。
这下可是一次就搬空了,他再也不是财大气粗的曹丞相,又成了穷的叮当响的曹操。
固然如此,按照六万钱一匹的价钱,也只能买五千匹。
慢说匈奴人有没有这么多马不说,就算有,他曹氏骑兵还是不如袁绍多。
“那我这就准备前往,”丁辰道。
这时候,郭嘉在旁边捏着胡须道:“丁君侯虽然平常小心谨慎,但在下还是要唠叨一句,千万要小心,不可大意。
袁绍手下田丰沮授等也是深通谋略之人,我等能看得出来匈奴人的用途,袁氏自然也能看的出来。
所以丁君侯去草原,所面临的对手恐怕不止匈奴人,还有袁氏派出的人马。”
丁辰听了微微颔首,郭嘉猜测的没错,袁绍手下并非没有能人,自然也能看到南匈奴人的价值。
那可是袁氏地盘背后的一把刀子,袁氏要么灭掉,要么结为盟友,总之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与曹氏联合,背后捅他们一刀。
所以袁绍若知道曹氏派人去了草原,必定会派人捣乱,而且袁绍地盘与草原接壤,有地利优势。
丁辰想了想道:“依我看,为了保密起见,不能大张旗鼓前去,我率军马便装而行。”
曹操摆了摆手笑道:“具体如何实施,由你自己安排。
如若顺利,记得把那蔡琰接回来,毕竟是故人之女,那样的大才女让其流落草原,终究是明珠暗投,实在可惜。
如若不顺,那就算了。
总之记住一点,金钱、马匹都无所谓,终究是以你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多谢丞相看重,”丁辰拱手说着,然后曹操又道:“晚上去内宅,老夫摆下家宴为你践行,顺便给你准备点东西。
你也回去准备一下。”
丁辰离开丞相府,回到自己府中,主要是跟吕琦暂时告别。
吕琦虽然担忧,但是她身体太过虚弱,不能随同前往,只能谆谆嘱咐,万事小心。
看着吕琦担忧的表情,丁辰才在这座宅邸找到家的感觉,所以说房子不是家,有人牵挂才是家。
到了晚上,他去往丞相府内宅,曹操又摆下了盛大的家宴。
其实倒不是曹操刻意想要这么铺张,他只是把那十几个夫人,以及二十几个儿女,包括义子,都聚齐了而已。
随随便便就坐满内宅的整个厅堂,这还不包括一众没有名分的女人。
今天这家宴的确是为丁辰准备的,安排座位的时候,丁辰与曹昂一左一右,就坐在曹操与丁夫人的两边。
曹丕曹彰曹植等小屁孩儿坐在下面,至于曹真秦朗等义子,就坐的更远了。
秦朗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家宴,还有些不习惯。
他尤其想不明白,那位少年明明也不姓曹,但是为什么却能坐到义父的旁边。
开宴之前,曹操首先咳嗽两声,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曹操道:“近日子文将率军出征草原,老夫此前本意不想让他去,但是遍观众文武,竟无人能替代他,所以只能让他前往。
好在子文也不是外人,他是子脩的兄弟,是子桓等人的兄长,为曹氏基业而奔波,也是为尔等做个表率。”
说着,曹操看着曹丕等儿子们道:“这便是为父亲分忧,尔等长大以后,要多向子文哥哥学习,要是尔等能有他一半,为父也就心满意足了。”
“姑丈过誉了,”丁辰连忙道:“侄儿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
丁辰现在算是怕了曹操的夸赞,这简直是大型的拉仇恨现场。
上次封侯一宴,就成功吸引了曹震和夏侯楙的仇恨,现在说不定就又把一众未来的曹氏诸王都给得罪了。
好在只要曹昂不介意就无所谓。
曹昂是那种稍显孤傲的性情中人,他很难相信一个人,但是相信之后便毫无保留。
这时候曹操又从桌案底下拿出一柄长剑和一份诏书交给丁辰道:“这是尚方斩马剑与代天子北巡的诏书,你带在身上,或许有用。”
这两样东西,放到后世戏文里,就是所谓的尚方宝剑与钦差大臣。
只不过在这后汉时期叫做尚方斩马剑,身份是“代天子巡视地方”。
接下来家宴总算开始了,曹丕曹彰等稍大些的孩童都很是仰慕的过来敬茶,他们岁数还小,还不懂的大家族公子之间的勾心斗角。
当然有曹昂在那里,他们兄弟即使长大了也无法争世子之位,所能做的只是如何在父亲面前表现,以求分到稍微好一点的封地。
而曹昂敬酒时,则满脸都是羡慕之情,他是真的艳羡兄弟能带领一直精锐军兵出征草原,只可惜他的身份就把他禁锢住了,这种事不可能让他去。
有些时候他真想跟丁辰身份互换一下。
他甚至想过,丁辰文质彬彬的,更适合留在京都做世子,而他则更适合带领军队征战四方。
两人的性格与身份,似乎错位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家宴在欢快之中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丁辰就率领众出发了。
随行的武将自然还是以牛金为主,赵云、陈到、魏延、高顺为辅助,军兵则是并州军与丹阳军结合的两千人马。
不过他们偃旗息鼓,全都换上了便装,铠甲旗帜都封箱运输,以隐藏踪迹。
同行他们拉了数十辆马车,里面放的是曹氏全部家当,有钱币、布帛等。
简短截说,他们一路晓行夜宿,非只一日,终于来到草原边界。
一条大路直通草原深处,路口有数百军兵驻守,穿着打扮都不像中原人,那应当就是南匈奴的骑兵了。
丁辰派向导过去与对方接洽,一会儿那向导跑了回来神色古怪的道:“君侯,他们说曹丞相派的人已经过去两天了,说咱们是冒牌的,若再往前走,他们就要射箭了。”
丁辰脑袋一拍,这特么是谁冒充了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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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蔡琰终于等到了曹军(又是二合
丁辰命令军兵暂时停下,几员战将围了过来。
“主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冲过去?”
魏延看了看前面那草原人的卡哨,虽有四五百人,但是在他们这一众军将眼里,根本不堪一击。
丁辰皱着眉头沉吟道:“一定是有人走在了咱们的前面,并且冒用了咱们的名字。
我等是来跟草原人谈生意,谈联合的。
可是初到草原,便纵兵攻击对方卡哨,这便跟草原人结下了大仇,以后还怎么谈?”
魏延恨恨的咬了咬牙,攥着拳头道:“敢冒充咱们,是谁这么可恨?”
赵云接口道:“想想就知道,咱们前来无论是谈生意还是谈联合,都是针对袁绍的,除了袁绍的人前来生乱,还能有谁?”
“子龙说的没错,一定是袁绍派来的人,”丁辰很同意赵云的看法。
魏延听了有些丧气:“打又不能打,跟他们说他们又不信,难道咱们千里迢迢而来,就这么无功而返,撤回许都?”
“谁说不能打?”丁辰眨了眨眼睛道。
……
话说三天前,冀州邺城西城门行出一队军马,浩浩荡荡约有三千人之众。
中间统兵者,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此人正是袁绍二公子袁熙,在他旁边并辔而行的,乃是谋士许攸。
如今袁氏已经一统北方四州,数十万兵马正准备挥师南下,渡过黄河,一举扫平占据兖豫二州的曹操,彻底统一北方。
可是袁绍也清楚,南下之前,必须要解决身后的隐患,那就是南匈奴人。
其实,自中宗孝宣皇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匈奴虚闾权渠单于死,引起内部分裂,先后出现五单于争立的情况,混战不断,最后发展为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的相互攻伐。
呼韩邪单于南迁附汉,是为南匈奴,彼时汉朝廷设立匈奴中郎将进行监护。
兴平元年(公元195年),天下大乱,诸侯割据,时任匈奴单于于夫罗死,其弟呼厨泉继位,立于夫罗之子去卑为左贤王,参与了中原诸侯混战。
他们沿黄河而下,劫掠中原百姓,占据黄河流域诸多郡县,成为袁绍地盘之侧一股不小的势力。
只不过这股势力比较特殊,他们是游牧民族,袁绍的目标是中原争霸,当然不会举全部兵力去打击匈奴人。
但是若不管他们,这股势力若被曹操争取了过去,那便是袁氏地盘背后的一把刀子。
所以袁绍谋士沮授为其献策,应当以怀柔安抚为主。
首先,派人把匈奴人的马匹用合理的价钱买来,不能让曹操买了去,增加敌人的实力。
其次,不妨割让并州几个郡给草原人,以期达到收买的目的,反正那几个郡也是在草原势力的控制之下,送出去惠而不费。
袁绍听从了沮授的建议,选择由其二子袁熙带队,以许攸为谋士,以高览为随军校尉,去往草原。
这一日,他们带着大笔的钱财出发了。
行军队伍中,许攸骑在马上老神在在的对袁熙道:“二公子,这次去草原,可想过取全功?”
“全功谁不想取?”袁熙翻了翻白眼,略显沮丧道:“可我等此去草原,不过是花钱买马而已,就算买成了,也不过是完成任务,算不上全功吧?”
许攸笑了笑:“如今良马价钱也就三万钱左右,可是临行前主公是否嘱咐,可放宽到四万钱一匹?”
袁熙点了点头道:“父亲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总之一切以拉拢住草原人为前提。”
“所以,二公子若是既拉拢住了草原人,又以三万钱一匹的价格买到良马,对主公来说,是不是就算取全功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袁熙点了点头,却不解的问道:“可是……子远先生,我以三万钱一匹的价钱买马,那也是正常价格,半点未曾施恩于草原人,他们为什么与我联合?
万一再把草原人给激怒了,把他们推到曹操一边,我在父亲面前便不是立大功,而是犯有大过了。”
许攸神秘的翘了翘嘴角:“二公子,主公派在下来是干什么的?就是给二公子出主意的啊。”
袁熙侧身看了看胸有成竹的许攸,知道他胸中一定有了计策,于是道:“愿闻其详。”
许攸看了看旁边,低声在袁熙耳边道:“要想让草原人跟咱们联合还不简单?
草原人现在就在咱们跟曹操之间做选择,只要曹操的人激怒了他们,那么他们不跟咱们联合,还能跟谁?
所以到时咱们买马时,还是以三万钱一匹的价格,他们别无他途,只能卖给咱们。”
“话倒是没错,”袁熙满头雾水的问道:“可是……曹操的人怎么会激怒草原人?恐怕曹氏更想要得到草原的马,也更想得到草原人的帮助。”
“这便是在下的妙计啊,”许攸道:“曹操除了长子曹昂之外,其余儿子都太年少,还不能担事,在一众后辈子弟之中,据说他的内侄儿,叫做丁辰的,最受信任。
若曹操派人去往草原,八成是那叫丁辰的带队。
可是草原人即使听说过丁辰的名字,恐怕也没人见过,以二公子的年纪,大约跟那丁辰相当。
二公子何不率领一支队伍,绕道从并州之南进入草原,谎称您便是曹操派去的使者,到时候想怎么激怒草原人,还不是您说了算?”
袁熙沉思了片刻道:“草原人也没那么傻吧,我说我是曹操派去的使者,他们就能信?”
“在下早有准备,”许攸向后面招了招手,有侍从赶着一辆马车快速飞奔过来,马车上装了数口大箱子。
“这里面都是曹军军旗,”许攸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想来曹操跟草原人也曾有过书信来往,这是在下托能工巧匠,模仿曹操笔迹写的一封信,量那草原人也分辨不出来。
到时二公子率领的是曹氏的军兵,又持有曹操亲笔书信,草原人想不相信也难呐。
到了他们跟前,二公子便极度嚣张跋扈,傲慢无礼,刻意压价,激怒草原人。
然后在下便能顺理成章,以合理的价钱买到马匹,并与其签下联合盟约。
等回到邺城,这所有的功劳不还是二公子的?”
许攸为了这计划,已经提前安排了许久,可是此时袁熙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低声道:“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本公子出身四世三公之家,却让本公子去冒充曹操一个内侄儿,若传扬出去,恐怕会辱没家族名声。”
他们袁氏出身高贵,子弟自觉身份贵重,不屑于去假扮一个平民。
许攸听到袁熙竟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忧虑,心中不由得好笑,这袁二公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们兄弟三人,大哥袁谭再是不讨父亲喜欢,但毕竟是袁氏长子,跟随父亲出生入死过,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幼弟袁尚深得父亲喜爱,几乎就当做世子来培养。
袁熙作为老二,上下不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有这立功的机会还在顾及名声,瞻前顾后,简直是不可理喻。
“二公子,您可要三思啊,”许攸见袁熙一直犹豫不决,想了想道:“在下听闻中山郡无极县甄氏女子,号称才艳双绝,尚待字闺中。
这等女子,在河北也无人敢娶,必然是要嫁给诸位公子的。
二公子请想一想,您与大公子和三公子相比,有什么优势可言?”
袁熙捏着下巴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那甄氏女子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许攸的这一番话让他想到了未来的地位与处境。
大哥与三弟,一个是长子,一个是爱子,他袁熙的确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娶妻是如此,将来争夺世子之位也是如此,如果有立功劳的机会再不把握,那以后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就依子远先生计策而行,”袁熙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打定主意之后,与许攸兵分两路,他独自率领千余人绕道并州之南,进入草原之后便打上了曹军的旗号,反正盔甲都是一样的。
简短截说,他们到达草原人设的关卡,袁熙自称曹操是派来的使者,姓丁名辰字子文,并出示了那封伪造的曹操信件。
关卡上的匈奴军兵持信立即飞奔到左贤王去卑的大帐。
草原上一任单于于夫罗去世之后,其弟弟呼厨泉继位为单于。
于夫罗的儿子去卑便被立为左贤王,在草原上是仅次于单于呼厨泉的人物。
一应与汉人的交往,都是由去卑来负责。
袁熙在这里足足等了小半天,那匈奴军兵骑马飞奔回来,热情的欢迎“曹操使者”进入草原,左贤王正在大帐内准备设宴款待。
袁熙心想,看来草原人是相信了,于是露出一副狂傲不羁的表情,打马飞奔而去。
其实作为袁氏子弟,骨子里就带着一份狂傲,他这完全是本色出演。
前行了不过十来里,突然就见路边一片沙棘林,有个女人突然从林中窜了出来,跪到路中间,声音发颤的喊道:“你们是曹军么?
天呐,蔡琰日盼夜盼,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说着,蔡琰已经激动的趴在地下,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当她知道曹操要派人前来接她之后,简直激动坏了。
她在这草原上委曲求全,生活过的极度凄惨,而这里终究是异族,不是她的母国,她满腹的学识,高超的音律技法,在这里无人懂的欣赏。
这里的人粗鲁、野蛮、凶恶、残忍,几乎与野兽无异。
如今终于有盼头了,她的母邦终于要派人来接她,把她接回那个风轻水软,云淡日暖的汉家地界去。
从那时起,她便苦苦等在这路边,等待前来接她的汉家军队。
今日终于等到那令人魂牵梦绕的汉军了,而且是打着“曹”字军旗。
“思汉,快来,给军爷磕头,军爷带咱们回家,”蔡琰激动的把小思汉给拽过来,按在地下连连磕头。
“不是……你谁呀?”袁熙撇着嘴冷笑了一下,满脸严肃的道:“耽误了本公……我的大事,你吃罪的起么?
赶紧滚开!”
蔡琰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不好意思的道:“是奴家孟浪了,未曾说明,惊扰了将军。
奴家姓蔡名琰字昭姬,家父乃是陈留蔡邕。”
蔡琰觉得,曹军既然前来接他,只要报出她的名字,曹军必然就会把她收留在军中。
等曹军走的时候,就顺便带着她回去了。
“蔡邕之女?”袁熙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袁熙出生在洛阳,少年时代自然听说过大文学家蔡邕的名字,可是对他来说那已经很久远了。
“你有什么事?”袁熙语气冰冷,神色傲然道。
蔡琰愣住了,颤声问道:“难道曹丞相没有让将军把奴家带回去?”
袁熙看了看蔡琰的打扮,轻蔑的笑了笑道:“你这种人,既然于草原人为奴,便是我汉家人的耻辱,还回去做什么?
回去丢我汉家男儿的脸么?
你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伺候草原蛮子算了,若是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死。
我都羞于跟你说话,回去?痴心妄想!”
其实在袁熙的心里,本就看不起蔡琰这样一个被草原人掳来的女子,哪怕她是名士蔡邕的女儿。
再加上他现在冒用的是曹氏使者的身份,自然怎么傲慢怎么来。
听了这一番话,蔡琰如坠入冰窖一般,搂着思汉的肩膀,摇摇欲坠。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里日等夜等,等来的却是这么一番羞辱。
“我怎么丢汉家男儿的脸了?”蔡琰厉声道:“我们这些弱女子,被抓来草原,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军兵没用?
遥想那汉武时期,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饮马翰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祈连,只见我汉家军队去抢匈奴女人,未曾见过匈奴抢我汉家女子。
如今你们自己无能,任汉家女儿为匈奴人所抢,还怪女人丢了你们的脸?
你们的脸,怎的这般不堪?”
蔡琰一番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但是袁熙听了却无动于衷,板着脸冷声吐出两个字:“滚开!”
第一百六十一章丁辰的应对之策
袁熙现在毕竟扮演的是曹氏使者,所以对他来说,表现的越冷酷无情,越符合他本身的利益。
所以对待蔡琰,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反正蛮横粗暴的是“曹操使者”。
袁熙摆了摆手,立即有军兵过去,强行把蔡琰母子拖到路的旁边,袁熙一抖缰绳,率领一众军兵向草原深处行去。
现场只留下欲哭无泪,呆立无助的蔡琰。
她感觉这些天来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本来人生已经昏暗到绝望的地步,可是贸然听到有回归中原的的机会,自然让她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满以为人生将重新开始之时,如今迎头一盆凉水又无情的把希望之火剿灭,她不得不再重新回到原来的昏暗之中去。
关键是,她还能不能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活下去?
“思汉,假如有一天母亲走了,你要去哪里?”蔡琰蹲下身,柔声问道。
思汉眨着眼睛,稚声稚气的道:“母亲去哪里,思汉就去哪里,思汉不要离开母亲。”
“母亲知道了,咱们永远都不要分开,”蔡琰把儿子搂进怀里,声音虚无缥缈的道:“就算走,咱们母子也一起走,绝不留下思汉一个人在人间受苦。”
此时她已起了寻短见的心思,于是搂着儿子,哭的泣不成声……
……
话说袁熙带领一众人马,又前行了几十里,终于看到了草原人的营地。
中间是一座巨大的王帐,四周散落的都是跟随左贤王的贵族,最外围则有草原骑兵不住的来回穿梭护佑。
这时候一个穿着比较体面的匈奴贵族,率领几个随从正等在路边。
见袁熙到来,那人拱手道:“在下乃左贤王帐下大当户,奉贤王之命在此迎接曹公使者,请贵使随我进去,我家贤王已经摆下酒宴款待。”
袁熙看着那那大当户客气的样子,心想看来草原人也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脚踩两只船,不止想跟袁氏来往,就连曹氏也准备勾搭。
幸好此时“曹氏使者”是他袁熙,所以他现在要按许攸的计策而行,彻底激怒去卑,以绝了草原人与曹氏联合的可能。
“我乃天朝上使,你家贤王为何不亲自出来迎接,还懂不懂礼数了?”袁熙冷着脸道。
“你在说什么?”那大当户愣住了,他们南匈奴虽然归顺汉朝已有数百年,可是也就仅仅接受了汉朝廷册封而已。
他们依旧是这片草原上的主宰,从来不食大汉的俸禄,还从来没听说过汉丞相派来的使者,需要左贤王亲自出来迎接的。
更何况,他曹丞相论势力远不上袁绍,区区一个使者又摆什么谱儿?
“我家贤王在前方等候,不会前来的,”大当户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你去通禀一声,”袁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虽然心里笑开了花,但是脸上却表现的很气愤道:“他若不亲自出来迎接,我便不去了,这就率军返回许都。”
“你……”大当户语塞。
他们草原上现在有马要卖,当然希望买家越多越好,若是这曹操使者走了,买主就只剩下了袁绍派来的人,如此不利于抬价。
“你先等会儿!”大当户不敢自己做主,气呼呼的骑马去见左贤王。
他也不确定,贤王会不会为了留下这个买主,屈尊降贵,亲自前来迎接。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那大当户又骑马回来了,冷声对袁熙道:“我家贤王说,你若进就进,你要走,就赶紧走,想让我家贤王亲自迎接,门儿都没有。
你若选择就此离开,就回去告诉曹丞相,他曹操再也不是草原人的朋友。
他若再派人前来,我家贤王将格杀勿论。”
袁熙听了心中暗喜,果然就把去卑给惹毛了,不过这还不够,需要再拱一把火。
“既然贤王不肯迎接,我来都来了,去见一面倒也无妨,前面带路,”袁熙道。
“随你,”大当户再也不复初见时的客气,一拨马头,向王帐飞驰而去。
袁熙则跟在后面……
……
于此同时,丁辰率领一众人马刚刚被卡哨给拦住。
卡哨上的军马很是纳闷儿,明明曹操使者的队伍刚刚过去不过一个时辰,竟然又来了一批曹使,这当然不对劲儿。
不过他们随即琢磨,前一拨曹使明明白白打着曹军旗帜,又有曹操给贤王的信,贤王也没有看出来信是假的,那自然就是曹使无疑。
而眼前这帮人却是身着便装,谁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
所以拦住也是正常。
此时曹军之中,听闻丁辰想要打进去,魏延顿时兴奋了起来,不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是旁边的牛金却是满头雾水的道:“主公从来不是这般鲁莽之人呐,想要打进去容易,可是这不正好中了他人的圈套?
与草原人结下大仇,将来还怎么谈生意,谈联合?”
“咱们的确不应该蛮干,”丁辰笑了笑道:“既然袁绍的人能冒充我们,我们干嘛不能冒充袁绍的人?
袁绍有三子,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坐镇东方,幼子袁尚是他的宝贝疙瘩,这两人都不可能前来草原。
所以,我就委屈一下,冒充袁绍的二子袁熙。
大家都知道,是袁熙攻破岗哨,杀了草原人,与曹氏使者丁辰又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要冒充袁绍的儿子,心里稍稍有些膈应。
他却不知道,当初袁熙想要冒充他的时候,也曾觉得掉价。
这时候赵云道:“如此说来,咱们跟袁军岂不是互换了身份?”
“互换就互换,”魏延拍着大腿道:“他冒充咱们去做坏事,咱们就冒充他们干的更狠,看看他们还能阴得过咱们主公?”
看着丁辰脸色不善,魏延挠着脑袋讪讪的笑道:“末将不是这意思,末将是想夸主公神机妙算来着。”
而新来的高顺看着新鲜,抱着肩膀在旁边看热闹,心想看来主公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主儿,这点就比吕布强太多了。
“你还是闭嘴吧,”丁辰瞪了魏延一眼,右手持枪,纵马上前。
他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枪法,想拿对面的草原人练练手,刷经验。
待快到卡哨跟前的时候,他长枪一指高声道:“我乃大将军袁绍次子袁熙是也,尔等快快让开,如若不然,把尔等杀个片甲不留。”
第一百六十二章救了蔡琰
在袁氏三子之中,袁熙如不是娶了个漂亮老婆,又被戴了绿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所以丁辰才敢放心冒充袁熙。
见丁辰报出了名号,对面匈奴军头领洋洋得意对身边一众随从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就说他们不是曹操使者吧,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一副已经掌握了事情真相的样子。
一众匈奴军兵拍马屁道:“您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我们佩服死了。”
“就是,曹操使者刚刚过去,而且那封曹操的信连,贤王都看过了,才放他们进去,说明那一拨必然是真的,眼前这一拨自然就是假的。”
“可是眼前这一拨自称是袁绍的人,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匈奴头领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帮手下,厉声道:“甭管是谁的人马,想要硬闯,就得问问我手中这杆枪答不答应,待我前去会会那姓袁的小子。
想来那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让老子教教他怎么做人。”
说着,匈奴头领纵马向丁辰跟前冲了过来。
而丁辰这一边也是严阵以待。
这毕竟是丁辰第一次实战,赵云、魏延、陈到、高顺四将不放心,所以分列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时刻警惕保护着,以防主公受伤。
这相当于四将抓一只怪,给丁辰刷经验。
此时丁辰身穿普通百姓的衣服,而且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削,匈奴头领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哪怕又有四个部曲模样的人把他围在了中间,他也毫不在乎。
作为一个首领,对战普通骑兵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还是能做到的。
四个部曲,自然不用放在眼里。
他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对丁辰狞笑道:“臭小子,有宽阔的大路你不走,偏偏跑到草原来送死,老子就成全你。”
说着拧枪向丁辰刺了过来,丁辰按照赵云所教授的枪法,随手磕开,然后抖手挺枪反击。
一出手便是百鸟朝凤枪法的“玉凤乱点头”,陡然间枪尖乱颤,有四五个枪花同时向对方扎了过去。
匈奴首领顿时吓了一条,能使出这样的枪法,绝不是个绣花枕头,这一枪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抵挡。
好在他从小是从马背上长大的,骑术相当之精湛。
赶紧一侧身,身体几乎贴到地下,那攻来的一枪自然就落空了,然后他脚尖一勾马鞍的绑绳,身体瞬间又重新坐到了马背上。
此时他已经不敢托大了,急于要回去跟手下兵马会合,所以一拨马缰绳,向后退去。
可是随即有个拿大刀的部曲拦住了去路。
“滚开!”匈奴首领大怒道,同时一枪又向挡路的“部曲”刺了过去。
就见那部曲挥刀砍在他枪杆上,瞬间把他虎口震裂。
如不是抓的紧,枪早就飞出去了。
匈奴首领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这也是个狠角色,赶紧向旁边那身骑白马,手持亮银枪的部曲冲过去……
简短截说,匈奴首领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在四名最强部曲之间来回乱撞,但是撞到哪一个都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上,不得不弹回来。
而对方也不追赶。
他现在才明白,敢情自己被拿来当猎物给玩了,这几人的武力都远胜于自己。
而自己唯一能有取胜希望的,好像只有一开始对战的那个少年。
匈奴头领咬了咬牙,挺枪向丁辰拼了命般的刺去。
丁辰有了第一次临敌的经验,此时已经从容了许多,瞅准机会一枪把对方刺于马下。
经过第一次临阵杀敌,他好像勘破了一个关口,主要是勘破了心理关。
将来随着杀敌越来越多,所累积的经验也越来越多,那百鸟朝凤枪法也会越来越强。
与此同时,匈奴关卡的守卫本来想冲过来救自己的首领,可是他们只有三五百人,很快被陷阵营轻松击溃了。
陷阵营也没有追赶,任由他们四散逃窜。
这卡哨便不复存在。
赵云笑着道:“若是匈奴人知道袁军攻破了他们的卡哨,定然会深恼袁绍,而咱们与匈奴人联合,也就容易了许多。”
“所以要统一口径,”丁辰点点头,表情严肃命令道:“传令下去,所有军将都需自称袁军,坚决不能表明曹军身份。”
几员战将都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若是身份暴露了,被草原人发现他们是曹军,就相当于把草原人推到了袁绍一方。
此时他们孤军深入,就算战力再强,也不可能挡得住匈奴人与袁绍军的联合打击,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
他们纷纷下去传令,让所有军兵不得开口,违令者斩。
军兵向前行了十几里,只见路边有一片沙棘林。
远远的看见,有一株稍微高一些的沙棘树上,挂了一大一小两个人,那两人脚还在蹬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赵云不由分说,弯弓搭箭,接连两箭就把那两条布条给射断了,两人也从树上摔下来,跌到草地上。
丁辰率领几人纵马过去,只见那摔落在地下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幼童,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本来的皮肤,穿的都是草原人的服侍。
那女子正是蔡琰,她自从遭受前面的“曹操使者”羞辱之后,已经彻底绝望,再也不指望有人能接她回到中原了。
可是现在这样为奴的日子,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她想到了自杀。
当然,又怕思汉独自留下受苦,所以母子二人准备双双自尽。
可是没想到竟然意外被人救了。
“你们是谁?”蔡琰看着眼前这一帮军不军民不民的队伍,疑惑的问道。
“我们是袁大将军的兵马,”魏延抢着道。
蔡琰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袁绍门第高贵,是不会在乎她这么一个弱女子的。
要不然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比邻并州,离袁绍比离曹操更近,袁绍应该比曹操更早知道她流落在这里,可是也没见袁绍有什么动作。
她作为名士之女,自是有一身傲骨,既然袁绍都没有救她的心思,那么她宁愿死,也不会乞求袁绍的人把她带回去。
蔡琰想到这里,对着几人愤然道:“我死我的,谁让你们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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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袁姓少年简直是丧尽天良
“我们救了你,你还怪罪我们?”
听了眼前的女人的话,魏延不禁撇着嘴道:“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
你倒好,自己想死就罢了,还拉上孩子一起死,没见过天底下有你这么狠心的母亲。”
蔡琰看了看躺在地下的儿子,幼童刚刚缓过来的气来,小脸上还依然残留着因憋气而产生的酱紫色,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惊恐样子。
“思汉,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蔡琰冰冷的心顿时融化了,将儿子搂在怀里,低声泣道:“只是……古人云:‘妇人之义,一往而不改,以全贞信之节。’
母亲实在没有心气,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此时坐在马上的丁辰心中微微动了一下,那女人说的话,出自汉朝宗室大文学家刘向所编著的《列女传》。
这个时代甭说是草原上的女人,就算是中原女子,能张口就引经据典的也不多。
“敢问夫人贵姓?”丁辰问道。
“我娘家姓蔡,名琰,”蔡琰看了一眼那马上的少年,神情戒备的回答。
“蔡琰?”
丁辰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草原上偶遇了大名鼎鼎的蔡文姬,这可是华夏历史上的顶级才女,她所做的胡笳十八拍名垂青史,只可惜后来失传了。
丁辰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人,身穿臃肿的草原人服侍,看不出来身材怎样,头发蓬松着,大约从来没洗过,脸上也被一层油污给糊住,显得皮肤黝黑,丝毫看不出来一点美女加才女的风范。
“蔡先生之女,竟落到这般田地,着实可叹,”丁辰不由自主的叹息。
想来蔡琰应当已经年近三旬,在这个时代是名副其实的老女人了。
蔡琰对于眼前这“袁氏少年”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并不觉得奇怪,可是那少年一双眼睛始终在她身上打量,却让她感到尤为不适。
她警惕的道:“你去做你的事即可,我也有我自己的活法,不需要你来可怜,却又救我作甚?”
“我要接你回去,你难道不愿意么?”丁辰本来就有接“文姬归汉”任务,此番恰巧碰见了,自然不能错过。
想来也着实巧的很,要是再晚来一炷香的工夫,这大才女便香消玉殒了。
“谁用你来接?我蔡琰死也不受你家恩惠,”蔡琰冷冰冰的道。
在蔡琰眼里,眼前这少年既然年纪轻轻便有这么多人前呼后拥,一定是袁氏亲眷子弟。
要知道,她们蔡氏跟袁氏可是有旧怨的。
当年蔡邕在陈留郡圉县老家读书习字,精研音律,日子过的潇洒自如。
当时正是桓帝在位,袁绍之父袁逢任朝廷司空,袁逢便向皇帝举荐了蔡邕,想征辟蔡邕入朝为官,皇帝也听说过蔡邕之音律技法当世无双,正好让蔡邕来演奏,所以便答应了。
但是这个年代,演奏者的地位是很低的,乐器多为倡人所习练,蔡邕研究音律是因为喜欢,并非要堕落到跟倡人一般的地位。
所以蔡邕拒绝了朝廷的征辟,自然皇帝不悦,袁逢也觉得很没面子,下令将蔡邕流放朔方。
后来几经周折,蔡邕又避难江南十二年,等袁逢死了,这灾祸才消,蔡邕自然对袁氏恨之入骨。
所以此时,蔡琰宁愿死,也不会接受袁氏子孙的施舍。
丁辰万万没想到,蔡琰竟然对自己这种态度。
不过他陡然就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袁熙,所以蔡琰才会这样拒绝。
曹操对蔡邕极为尊敬,少年时一直持弟子之礼,蔡琰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丁辰思虑了片刻,是否现在向蔡琰吐露身份?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此时冒充袁熙深入草原,可谓步步凶险,此前已经有袁氏的人冒充他去见去卑了,而他为了栽赃嫁祸给袁氏,刚刚冲破了草原关卡,还杀了一个头领,正需要坐实这个身份的时候,不能随意泄露身份。
“带这位夫人一起走!”最终丁辰摆了摆手,策马向草原上深处行去。
反正蔡琰早晚都会知道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有军兵持着长矛上前,胁迫蔡琰跟他们一起走。
蔡琰并不怕死,搂着儿子冷声道:“要杀便杀,休想让我去邺城为倡。”
在她看来,这袁氏子弟之所以要强行把她带走,多半也跟其先祖的想法一样,要逼她作为倡人,为其奏乐。
她的父亲宁愿被流放,都没有向袁氏低头,所以她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能辱没先父的名声。
军兵们见蔡琰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主公又没有下令绑走,这女人赖着不走怎么办?
有个机灵一些的小卒灵机一动,上前就把小思汉扛了起来,大踏步跟着行军的队伍跑了。
“放开我儿子,”蔡琰没想到竟然有人抢了她的儿子,不免焦急万分的追了下去,同时心中诅咒这帮没人性的人,不得好死。
尤其是那个袁姓少年,欺负她这么一个可怜的弱女子,简直是丧尽天良。
……
袁熙昂首挺胸进入中间的圆顶大帐,只见居中坐着一个虬髯锦袍,身材高大的中年,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想必这就是草原上的左贤王去卑了。
看着去卑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气,袁熙心中暗喜,看来激怒草原人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此时帐内左边坐着的,正是光明正大的袁氏使者许攸,正坐在那里风轻云淡的喝着茶,右边还留着空位,大概是给袁熙这个“曹氏使者”准备的。
“坐吧!”去卑冲袁熙伸了伸手,示意袁熙坐在他的右手边,待袁熙坐定才沉声道:“我大单于有三千匹良马要出卖,今日幸得你们两家前来购买。
至于价钱嘛,自然是价高者得,本王看看,你们双方各出价几何?”
草原人也是极聪明的,他们清楚的知道,如今曹袁大战在即,双方谁都想拉拢他们。
可是对他们来说,倒向谁并不重要,获得最大的利益才最重要。
而眼前能获得的利益,就是坐地起价,把马匹卖个好价钱,反正曹袁双方都想要。
这也就是无论袁熙扮演的曹氏使者方才怎么傲慢无礼,去卑都能暂时忍受的原因。
只有两方竞争,才能把价钱给炒上去。
只不过去卑却没想道的是,他现在面临的两家,其实是一家……
第一百六十四章我家二公子他杀人了?
“咳咳,”许攸首先咳嗽了两声,淡然道:“在下倒想听听,那些马匹,曹阿瞒愿意出多少钱呢?”
“大胆狂徒,不得无礼!”袁熙故意一拍桌子怒道。
“哈哈哈,”许攸昂天大笑道:“小儿还不知道吧,我跟你家曹丞相从小一起长大,那时我还把他揍哭过呢,叫他一声阿瞒又怎么了?
当着他的面,我也是这般叫他。”
“住口!”袁熙表现的须发喷张,怒不可遏,似乎随时都要拔剑而起,向许攸砍过去。
许攸对袁二公子的表演很是满意,一切尽在掌握。
去卑看着双方吵了起来,心中却暗自窃喜,他们吵得越凶,一会儿抬价越狠,马匹越能卖个好价钱。
最好能打起来才好呢。
去卑装作淡定的道:“都别吵了,你们都是我草原上的客人,吵架是没用的,还是谈谈正事吧。
既然袁公使者想让曹公先说,那就请贵使出价吧。”
袁熙咬了咬牙道:“我们出……两万五千钱一匹。”
“多少?”去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眼看着袁熙。
平常马匹都卖到了三万钱,如今双方竞买,他原以为价钱能抬上去,哪想到“曹氏使者”出价反而低了五千钱。
“曹公就是这么说的?每匹两万五钱一匹?”去卑不可思议的问道。
袁熙本来就是来搅和的,点点头肯定道:“正是,我家丞相临行前就是这么安排的。”
“可恶!”
去卑气的一拍在桌案,震的桌面上的茶碗都跳了起来,厉声自语道:“本王以为那曹丞相还算个朋友,哪想到竟然这么看不起我草原人,以为我们这些马匹卖不出去了是么?
他也欺人太甚了。”
随即去卑气呼呼的转头问许攸道:“不知袁公出价几何?”
“我家主公出三万钱一匹,”许攸淡然道。
去卑不死心的看了看袁熙道:“听见了没有,袁公出价三万钱,如无意外,本王可要将这批马匹卖给袁公了,那可是三千匹良马,能组建三千骑兵的。”
袁熙却耸了耸肩膀,略显可惜的道:“袁大将军财大气粗,非我们曹丞相所能比,大王想要卖给袁公,我们也没办法。”
“你……”去卑没想到眼前这“曹操使者”竟是如此无欲无求,无论怎么激将都不肯再往上加价了,他互相往上抬价的目的便没有达到。
去卑只好再看向许攸,问道:“这价钱也太低了,是否还有的商量?”
虽说三万钱也没有达到他的心理价格,但至少这袁公使者报出的价钱还算靠点谱。
看着气急败坏的去卑,许攸心中早已笑开了花。
有袁二公子在那边衬托,成功将去卑气的暴跳如雷,他许子远的计策已经成功了大半。
虽说回去之后,大功自然还是袁二公子的,但是他作为随行谋士,能料敌先机,运筹帷幄,将草原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份功劳谁也不能抹杀掉。
那田丰、沮授、郭图、审配来了,能做的这般完美么?
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万一袁二公子演的成功过了头,被去卑给一刀咔嚓了,可就不好玩了。
“恐怕不能再多了,”许攸捏着胡须,微微摇摇头道:“大王这么一大批马,天下能出得起钱的买家并不多。”
“难道我们不会分着卖么?”去卑着恼道:“如今你们南方诸侯割据,谁不想组建骑兵争抢地盘?
我们这批马,不愁卖不出去。”
“大王恐怕还是不太清楚当今天下大势,在下不妨给大王讲解一下,”许攸乃是能言善辩之人,侃侃而谈道:“当今天下虽然割据之诸侯不少,但实力强大者,不过我家袁公,以及河南曹阿瞒,再往南江东有孙策,荆襄有刘表,蜀中有刘璋,西北有马韩,仅此而已。
孙策割据江东,以水军为主,且诛杀士族过多,立足未稳,税收不济,应当拿不出钱买马。
西北马韩,自己就能养马,自然也不会跟大王来买。
至于刘表刘璋,只想据坚城以守,并无扩张野心,所以也不会来跟大王买马。
故而大王的买家,唯有我家袁公与曹阿瞒而已。
方才曹瞒使者报出的价钱远低于我家袁公,大王这么多马不卖给我们,又能卖给谁呢?”
一番话,令去卑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草原人并非与世隔绝。
相反他们为了卖马,也在时刻注意着天下大势,并花钱请一些有识之士给他们讲解,谁才是他们潜在的买主。
其实跟许攸分析的差不多,孙策是想买,但是立足未稳没有钱,马腾韩遂自产自用就够了,同时也没钱。
刘璋与刘表倒是有钱,但是那两人都只想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据城以守当然是最有效的办法,即使买马也买不了多少。
马匹是野战用的利器,只有想要领土扩张的诸侯,想要远程打击敌人,才想着组建强大的骑兵。
当今天下,有野心,有实力的诸侯,的确只剩下袁绍与曹操了。
如今曹操又已经排除,那的确就只剩下袁绍。
可是让去卑依然以三万钱一匹的价钱卖给袁绍,却心有不甘。
他想了想道:“请先生稍稍休息,待本王前去禀报大单于,再做决定。”
“大王轻便,”许攸云淡风轻的道。
摒除了曹氏的使者来争抢,他已经吃定了去卑,草原人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这时候,突然有个草原汉子匆匆跑了进来,去卑皱眉怒道:“赤哲奴,怎的这般没有规矩?”
赤哲奴急道:“大王,方才刚刚收到报告,袁绍二公子袁熙,亲自带人冲破了我们的岗哨,杀了守卫我们岗哨的首领。”
“什么?”
去卑气的怪叫了一声,看向许攸怒道:“本王在这里跟你谈买卖,你家二公子却率人攻击我草原岗哨,杀我草原兄弟,这是何道理?”
许攸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去卑,又看了袁熙一眼,喃喃自语道:“我家二公子……他杀了人?”
袁熙:“???”
……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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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班超旧事(这一章简直长的可
!go 袁熙气的差点儿原地裂开,自己坐这里哪儿都没动,竟然有人诬陷自己杀人,还有没有人出来管管了?
“大王,这一定是有人在冒充我家袁二公子,”许攸看着去卑的眼神不善,连忙开口辩解。
至于是谁在冒充,许攸大约已经猜到,八成就是真正的曹操使者到了,来了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可是此时许攸也很为难,要是直接告诉去卑,真正的袁二公子就坐在眼前,大概去卑也不能相信。
当然,他也不能那么干,那样真个计策就全暴露了。
此时去卑指着许攸愤然道:“早就知道你们汉人口是心非,狡诈多端,谁知竟然把这些阴谋诡计用到了本王的头上。
呵,本王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来人给我拿下!”
去卑知道跟汉人斗智是斗不过的,所以选择快刀斩乱麻,不管是真是假,先把袁绍的人拿下再说。
刚刚冲进来的赤哲奴乃是去卑手下大将,听到去卑的命令不由分说,立即带领两个侍卫把许攸给捆了起来,还有一个侍卫把明晃晃的马刀搭在许攸的肩膀上。
被捆住的许攸心里叫苦不迭,自己刚才还是智珠在握,大获全胜的局面,怎么一眨眼就成阶下囚了呢?
曹军那使者,懂得将计就计,就地反击,还是有两下子的。
此时高览还率军在营外,丝毫不知道这王帐里发生的变故。
不过高览即使知道,以那区区一两千人,在这南匈奴人的腹地,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时候去卑又看向了袁熙,沉声道:“曹公可知道,今年草原干旱少雨,水草枯黄,我们养这些马匹也不容易,毕竟还有数万牧民等着出售这些马匹吃饭。
我大单于早已接受朝廷册封,草原人也是大汉子民,曹公身为大汉丞相,难道对自己的子民如此苛刻么?
他哪怕出到跟袁氏一样的价钱,本王也会优先将这些马匹优先供给朝廷。”
去卑这一番话算是非常坦诚了,他把自己的地位摆的很低,甚至不在乎方才“曹氏使者”的傲慢行径。
他们南匈奴人归顺大汉朝廷已有数百年,心里对汉庭还是有一定归属感的。
同样作为大汉子民,草原上遭了灾,作为丞相的曹操,不思赈济也就罢了,总也不能趁火打劫吧。
给出个公平合理的价钱,总是应当的吧。
只是去卑却不知道,此时对面坐着的根本就不是曹丞相的人。
去卑更不知道,真正的曹丞相,已给出了六万钱一匹的价钱买马。
袁熙微微笑着,轻轻谈了谈衣袖上的灰尘,风轻云淡的道:“草原百姓遭灾,固然可怜,可是我们汉地连年征战,百姓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曹丞相哪有不救自己百姓,先去救你们异族人的道理?
这价钱,绝无更改之可能。”
“所以说,曹丞相一直拿我们当异族人是么?”去卑冷然问道。
“难道不是么?”袁熙反问。
去卑心里极度失望的看着眼前的“曹氏使者”,沉声道;“听闻你们汉家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曹丞相也是这么看我们的?”
袁熙嘴角微微翘了翘,傲然道:“那倒也未必,若是你们听从号令,曹丞相也不介意跟你们异族人做朋友。”
袁熙打定主意,虽然许攸被草原人怀疑,但只要他袁熙坐实曹氏使者的身份,然后挑拨去卑对曹操观感,如此也算大功告成了。
毕竟只要去卑不帮曹操,论实力,袁氏对曹氏的是碾压的。
听了袁熙侮辱性话语,帐内赤哲奴以及那些草原侍卫都有些有些受不了,草原人从来也没觉得比汉族人低人一等过。
相反自从汉地战乱四起之后,他们草原骑兵还能随时南下,抢汉家人的粮食给草原人吃,抢汉家女人供草原人享用,也没见他汉家军兵有什么抵抗。
真不知道这曹氏使者傲慢无礼的底气从何而来。
若不是左贤王在场,那一众军兵恐怕就要对这“曹氏使者”动手了。
去卑强压心中怒火,愤然道:“我们草原人倒也没有下贱到去哀求他曹丞相的地步,你回去给本王带句话,让他曹丞相好自为之。”
“大王,在下替主公做主,愿意出到三万五千钱一匹,”许攸有袁熙的配合,连忙提高了筹码,忙不迭的高声道:“只要大王同意与我家主公缔结盟约即可。”
去卑看了一眼捆着的许攸,心思微微活动起来,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要照顾他们自身的利益。
“本王不管你们袁氏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一句话,四万钱一匹,本王便去报知大单于,与袁公缔结盟约。
并且互为姻亲,永不侵犯,我草原上的公主嫁与袁公公子,也请袁公将一女儿嫁与我草原王子。”
“好!我替我家主公做主了,就依贤王所说,”许攸斩钉截铁的道。
临行之前,袁绍也曾透漏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草原人倒向曹操,那是袁绍的底线。
而四万钱一匹马,也是袁绍所给出的底价,许攸并没有违背主公的意愿。
此时明显有曹操使者也来了,而且就地冒充了袁二公子的身份,看来也是个难缠的主儿,所以许攸怕夜长梦多,也无心再去砍价。
至于互为姻亲,那是从春秋时期便传下来的缔结盟约的规矩,这相当于在盟约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保险。
当然,袁绍要是觉得自己门第高贵,不愿将亲生女儿相嫁,那就随便找个宗亲之女认为女儿也行。
此时袁熙却是在对面惊得张大了嘴巴,原因无他,草原公主毕竟有身份在那里摆着,嫁给袁氏公子万没有做妾的道理。
他们兄弟三人,大哥已经娶了正妻,三弟深得父亲喜爱,这种和亲之事,当然不会让三弟来做,那么娶草原公主的岂非只有他袁二公子么?
只不过他急躁也没用,许攸已经替他答应了,而且他相信,即使报到父亲面前,父亲多半也会同意。
“本王这就去报知大单于,”去卑虽然对价钱依然心有不甘,但曹氏那么看轻他们,只剩下袁氏一个买方的情形下,这已经是能谈到最好的结果了。
于是他下令把许攸的绑绳解开,重新请上座,然后正准备派人去往大单于的营帐报告。
突然,有侍从跑了进来,去卑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大单于身边的人。
只听那侍从报道:“禀贤王,刚刚袁氏二公子袁熙传出话来,其将以六万钱一匹的价钱买马,大单于命贤王,立即前去接洽。”
许攸:“???”
袁熙:“???”
袁熙有些坐不住了,神特么六万钱一匹,那货冒充自己,就口无遮拦的瞎说。
六万钱一匹,干嘛不去抢?
不对,那出价的是袁熙,跟自己丁辰有什么关系?
可是却跟对面的许攸有关系啊,总之现在越来越乱了。
……
丁辰率人进入草原后,并没有直接前来王帐,而是派斥候四散出去。
他下令只要碰到牧民便给上一百钱,让牧民前去禀报大单于,他袁二公子将以六万钱一匹的价钱买马。
若是这价钱不足以吸引草原人,他还可以把价钱往上加。
他却不知道,王帐中的价钱已经焦灼到了什么程度。
而王帐中的谈判,也时刻有人前去报知大单于呼厨泉。
当呼厨泉知道有这么大一个买主之后,管他这袁二公子身份是真是假,也不管袁氏为什么派出了两拨使者。
总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给钱就行,所以当即派人前来告知去卑。
去卑看了一眼许攸,沉声道:“你与那袁二公子,到底谁能代表袁公?”
许攸急道:“大王明鉴,在下才是袁公所委派,那袁二公子是假的,目的是来欺骗大王。
别忘了,他刚刚还冲破了关卡,杀了草原上的弟兄。
贤王应立即派兵,将其剿灭才是。”
“本王又安知你是真的?”
去卑被彻底弄糊涂了,不明白为什么又冒出来一拨袁二公子带队的使者,这里面必然有一拨是假的。
不过去卑也没有什么好犹豫,他反正见钱发货,价高者得,认钱不认人。
管他对面是袁氏的人还是曹氏的人,哪怕不是人,只要给的钱是真的,也是他的上宾。
就算对方刚刚冲破了关卡,杀了他一个头领,那也都是小事,出钱高才是大事,总之价钱即道理。
“派人前去迎接袁二公子,来王帐一叙,”去卑命令道。
许攸有些头大,眼前的情形有种渐渐失控的感觉。
明明袁二公子就坐在对面,却不能明说,去卑又派人前去迎接袁二公子,不知能迎接个什么东西回来。
不管如何,假如对方向去卑揭露,他们一开始就在假冒曹氏使者骗人,那么此前袁熙一步步激怒去卑的行为,就会全都报应在他们袁氏身上。
这相当于直接把草原人推向了曹操一边,所以许攸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效仿班超旧事……
想到这里,许攸站起身来,走向帐外。
“许先生,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去卑皱了皱眉头,这会儿许攸要出去,门儿都没有,万一偷偷跑了咋整?
不过去卑毕竟还弄不清谁是真正的袁绍使者,所以暂时也不好得罪许攸,态度还算和蔼。
许攸正气凛然道:“在下要去出恭,难道大王不允许么?”
去卑看了一眼旁边的赤哲奴道:“正好我这个手下也想要出恭,让他带你同去。”
赤哲奴不解的看着左贤王道:“大王,可是我不想出恭啊。”
去卑点头肯定道:“不,你想!”
“对对对,我突然就想了,而且很想,”赤哲奴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对许攸道:“先生,请吧!”
许攸无奈的跟随赤哲奴出了营帐,就看到远处高览正焦急的守在外面。
高览乃是河北四庭柱战将之一,武力十分了得。
许攸看了一眼赤哲奴道:“你不是很想出恭么?且先去吧,让我与高将军说几句话。”
“我等你一起,”赤哲奴道。
“难道我连与同僚说句话你都要听?”许攸微微恼怒道:“既然如此,你去告诉左贤王,直接把许某抓起来得了。”
“这……”赤哲奴沉吟了一下,现在还没有辨别谁是真正的袁绍使者,大概左贤王也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你请便,”赤哲奴说着,倒退几十步,远远的装作看风景,实则监视着这边。
这么远的距离,谈话听是听不见的,他只要保证许攸别跑了就行。
许攸低声对高览道:“高将军,事急矣,在下需要将军效仿当年班超,深入虎穴。”
“子远先生,”高览道:“高某是个粗人,你有什么吩咐就直说,不要说这些文绉绉的话,高某也听不懂。”
许攸解释道:“当年班超出使鄯善,那鄯善王在大汉与匈奴之间左右摇摆,于是班超率使团军卒冲入匈奴人馆驿,将匈奴使者杀得干干净净,以此逼迫鄯善王不得不与我大汉联合。
今日这草原人跟鄯善王一般无二,在我方于曹氏之间骑墙观望,将军何不前去将曹氏使者赶尽杀绝,则草原人对曹氏无法交代,便不与我方缔结盟约。”
高览闻言忧虑的道:“子远先生,这毕竟是在草原腹地,我若贸然出击,诛杀了曹氏使者,草原人若怪罪起来,恐怕咱们这点兵马无从抵挡。”
“将军放心,”许攸老神在在的道:“草原人又不傻,将军只要顺利歼灭曹氏使者,到时候他们的马匹就只剩下我方一个买家,他还敢冲我们动手么?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曹操手下武将众多,将军一定要小心行事。”
“先生放心吧,”高览拍着胸脯道:“曹氏诸将之中,我所俱者唯有许褚夏侯惇二人而已。
夏侯惇地位甚高,许褚作为护卫之将,只要他们两人不曾前来,我再无俱者。
此去定能马到成功。”
“好,只要将军能办成此事,便是立下大功,”许攸见高览信心满满,不由大喜道:“等回到邺城,在下必在主公面前为将军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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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高览战赵云
高览拱手,正准备前往,许攸又拉住他,低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当年班超激励部卒的话语,在下也同样赠与将军。
我等此行是成是败,全在将军能否成功。”
高览喃喃自语重复了一句:“入虎穴,得虎子。”
他当然确定,这虎穴是正经的,所以才能才能得虎子。
说完,高览转身离开,许攸看了一眼远处的赤哲奴,晃着肩膀略显得意的回到大帐之中。
一切又尽在掌握之中。
稍稍过了一会儿,赤哲奴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去卑身边急道:“禀大王,营地外面的袁军突然出发了,正是去往那袁二公子前来的方向。”
去卑闻言当即猜到了什么,气的一拍桌案,对着许攸怒道:“你这是准备杀人灭口是么?”
许攸满不在乎的道:“在下这是替大王清除冒名顶替的骗子,省的大王上当。”
“这是在草原,还轮不到你替本王做主,”去卑厉声说着。
他虽然依旧没有分清谁才是真正的袁绍使者,但是现在看来,眼前这个袁使多半是假的。
因为只有假冒者才害怕真相被揭穿,所以狗急跳墙,率先发起攻击。
他却不知道,许攸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对面曹使的身份被揭穿。
“来人,点齐兵马,随本王前去救人,”去卑瞪了许攸一眼,大声命令。
虽然许攸做的非常过分,但毕竟是已经确定的买主,在那“袁二公子”出价还没确定是真是假的情况下,他不能把这已经谈妥的买主处决。
随即去卑走出大帐,让赤哲奴迅速点齐两千军马,前去救援那“袁二公子”的队伍。
毕竟连大单于都已经知道袁二公子出高价了,总不能他还没见到就被截杀,到时都无法跟大单于交代。
这也就是丁辰主动派人将出价告诉大单于的原因之一,不管之前他做过什么,只要出的价足够高,看在钱的份上都能成为朋友。
去卑率领数千匈奴军兵,爬上一座缓坡,眼前一望无际,绿毯般的草原尽收眼底。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两千袁军盔甲鲜明,旌旗招展,如一片黑云一般压了过去。
而对面,虽然也有两千人,但是有一千人守卫后面的车队,另有一千人在前面准备迎战。
更要命的是,这“袁二公子”的人马根本就没有穿盔甲,也没有旗帜,看上去倒像个大型商队。
如此怎能是被甲执锐的袁军对手?
去卑焦急的想着,他突然又想起来,这两支都是袁军。
“快,随本王过去救人,”去卑高声道。
旁边的赤哲奴却道:“大王,看这情形,等咱们冲过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那也得去!”去卑瞪了赤哲奴一眼,虽然赤哲奴说得没错,看起来双方实力如此悬殊,顶多也就盏茶的工夫就能结束战斗。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金主被杀,什么都不做吧。
但愿那“袁二公子”的手下,能护得住其主的性命……
……
此时丁辰在车队中,正悠闲的逗弄着思汉玩儿,而远处蔡琰对他怒目而视。
蔡琰虽然一心求死,但是儿子还在对方手里,她总得把儿子抢回来再说。
丁辰蹲在草原上,一边用丝巾蘸水,擦着思汉的小脏脸,一边道:“思汉,思汉,听你的名字,是你母亲盼你回到汉家地界去么?”
“我不知道,”思汉摇着头道:“这是母亲给取的名字。
母亲说过,她这辈子要是回不去汉地,将来死后就让我把她火化,让我长大后,把她的骨灰带回到汉地去埋葬。
可是我不想让母亲死。”
思汉顿了顿,瞪着明亮的眼睛问道:“你们是从汉地来的么?”
“是啊,”丁辰道:“所以你母亲不用死,我就带你们回去。”
“可是母亲好像很不喜欢你的样子,”思汉小小的脑袋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哥哥看亲来很和蔼,比先前那拨人强多了,可是母亲为什么喜欢先前那拨人,讨厌眼前这个大哥哥。
丁辰看了一眼远处怒目圆睁,发指眦裂的蔡琰,笑着低声道:“因为你母亲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等她知道以后,就会喜欢的。”
“前面要打仗啊,你不担心么?”思汉看了一眼正压过来的军队,小脸上带着一丝恐惧。
丁辰淡然道:“打仗交给他们就行,咱们不用担心。”
此前他已下令,让陈到率领一千丹阳军守住这运钱的车辆,让赵云高顺率领陷阵营准备迎战。
虽然现在陷阵营是一一千对阵两千,但是这恐怕是高顺面对最小的人数差了。
陷阵营常常是面对十倍甚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
所以胜负根本没有悬念。
此时对面,高览手持长枪一马当先,身后紧紧跟随的是那两千精锐。
随着离敌军越来越近,高览心里反而越来越轻松,对方连甲胄都没有,根本不能称之为“军”。
而且对方明明有两千人,却分出一千把守车辆,一千用来迎战,这样的分兵恰恰犯了兵家大忌。
若是合兵一处或许还能抵挡一下,可是分兵之后,正好可以让他各个击破,这说明对方的统兵官临敌指挥的能力也很差。
前面的一千人守不住,后面把守车队的一千人更守不住。
既然如此,高览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看来犁庭扫穴未免也太容易了些,这次不止能一战而胜,还能顺手发财。
他当即纵兵冲杀了过去,对着对面一员身骑白马,手持亮银枪的年轻人高声叫道:“冀州高览在此!”
他都没有礼节性的让“来将通名”,因为马上就成他枪下之鬼,通不通名并不重要。
很快两将对阵,赵云的亮银枪如毒蛇吐信一般向高览刺了过来,这枪又快又狠,而且枪尖乱颤,不知具体攻击方位在哪里。
高览猛然间就被这一枪给吓住了,这样的枪法可不是普通将领能使的出来的。
他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儿躲,连忙在马背上来了个铁板桥,仰面看着枪尖在自己鼻尖略过,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要多凶险有多凶险。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这一个回合,高览就知道自己并非这青年人的对手,也不敢逞能了,赶紧拍马折回到自己军中。
还是稳扎稳打,以军队人数取胜为妙。
第一百六十七章两支袁军之间的较量
刹那之间,两千袁军与高顺率领的一千陷阵营相遇了。
如今这陷阵营在高顺的率领下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有种比当初在吕布手下还要称心的感觉。
首先,丁辰对高顺给予了极度的信任,不像当初在吕布手下的时候,训练打仗由高顺率领,平常则交给魏续来管理。
这就让高顺以及军兵们有种受信的感觉。
其次,曹氏的后勤保障实力要远远胜过吕布,陷阵营训练量大,自然吃的也多,能让他们放开肚皮吃,这就让他们感到很欣慰。
当然还有,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将在曹军之中举足轻重,所以连带他们也受到尊重。
这所有原因加在一起,如今的并州军比在吕布手下的时候士气还要高涨。
此番出征草原,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战力。
此时陡然碰到了袁军,他们一个个表现出来的是极度的兴奋,看到对面一个个敌军,那简直是一个个人头功。
他们冲进袁军阵中,就如一群猛虎冲进了羊群,熟练的收割着袁军的生命。
每一个陷阵营的军兵都是通过上百次战场拼杀,大浪淘沙留下来的,又刚刚经过高顺魔鬼般的训练,说他们每一个人都超过了百夫长也不为过。
而且他们个个临阵经验丰富,在战场上熟练的组成两人或者三人小阵,互相配合隐藏后背的弱点,释放出的只有凌厉的杀招。
按说高览带来的这支军马也算的上袁军的精锐,但是在陷阵营面前显然不够看,瞬间成片成片的被斩杀,而陷阵营的军兵却没有损失多少人。
这似乎不是一个位面的战斗,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大人在欺负更大的一群小孩。
以至于后面观战的丹阳军个个摩拳擦掌,为自己仅仅分到看守马车的任务而感到不满。
陈到悻悻的对丁辰道:“主公,以后这种练兵的机会,就应该交给我们丹阳军来做,让陷阵营回来看守马车。”
丁辰瞥了陈到一眼:“你可不要小看了这支袁军,陷阵营能这般轻松取胜,你那丹阳军未必可以。
你带领的可都是新兵,就算再是彪悍,即使能赢,也必然死伤惨重。
先在陷阵营后面好好学着点。”
陈到撇了撇嘴,依然表示不服气。
只有远处的蔡琰看到汉家军队到了草原上自相残杀而感慨不已,若不是中原内乱,诸侯之间杀来杀去,她也不至于被匈奴人掳到这草原上来。
更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对面那支军队打的也是袁军的旗号,却为什么跟这支迫害她的袁军打了起来?
不过盏茶的工夫,袁军已经死伤过半,血水染红了草原,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袁军的尸体。
剩下的袁军渐渐感到了害怕,士气皆无,开始四散奔逃。
陷阵营像秋风扫落叶一般追杀了一阵,也没有过分去追。
只是赵云对着骑马逃跑的高览射了一箭。
那羽箭正中高览战马的菊花,顿时血水四溅,把高览掀了下来。
只听魏延高声赞道:“子龙神箭,毒龙出水,佩服佩服。”
丁辰:“???”
神特么毒龙出水……
高览狼狈的骑上旁边亲兵的战马继续奔逃。
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率领两倍于敌之军,竟然败的这么干脆。
回想起临来之前的信心满满,不免感到一阵羞愧,这心理落差也有点太大了。
明明对方的军兵看起来不堪一击,可是现实却把他打的一败涂地。
此时,正在向这边冲击的去卑早已停下了飞驰,而是饶有兴致的驻马在远处观看。
他本是前来准备解救“袁二公子”,可是他惊奇的发现,“袁二公子”根本就不用他救,那看起来像商队的随从,竟然战力十分强悍,虽是以一敌二,却能很轻松的击败对面的敌军。
“这袁公子的军马有点意思,”去卑微笑着自言自语道:“看上去还挺能打的。”
旁边的赤哲奴听大王夸奖别人的军队,不由撇了撇嘴道:“大王莫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家锐气,不过是对面那支袁军太弱罢了。
汉军之中除了并州军与西凉军,有几个能打的?
他们若是对阵末将率领的兵马,一战就能让他们拉稀。”
去卑瞥了赤哲奴一眼,怀疑道:“你确定有这么大的把握?”
赤哲奴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的道:“若是有机会,大王不妨安排末将与他们对战一次,且让他们汉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精锐。”
“嗯!”去卑点了点头,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假若买卖真谈成了,安排一场对战,让对方领教一下草原人的军容壮盛也是有必要的。
“回去等着吧,”去卑见远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
事实证明是他瞎操心了,“袁二公子”的手下轻松击破了前去灭口的军队,已经不需要他再出手救援。
同时去卑还要维护自己的身份,毕竟是草原上的王,若现在就这么草率去与对方见面,有些屈尊降贵,亲自迎出这么远之嫌。
所以去卑带领一众手下又回到了营帐。
……
丁辰率人迅速打扫战场之后,率军也向去卑营帐行去。
到了外围,有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匈奴人率众站在路旁迎接,他施礼道:“在下乃左贤王帐下大当户,奉贤王之命在此迎接袁二公子,请公子随我进去,我家贤王已经摆下酒宴款待。”
“多谢,请前面带路,”丁辰礼貌而又不失风度的点了点头。
那大当户心中不由感慨,看来这袁二公子比那曹使要有涵养的多,那曹氏的货是个什么东西,张口就让贤王出来迎接,贤王不搭理他,他还不是灰溜溜的自己进去了。
丁辰让军兵驻守在外面,让赵云魏延护佑着进入匈奴人的聚集地。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这营地就像是围绕着王帐的一个集镇,而且能随时搬迁。
一直骑马到中间巨大的王帐前面,丁辰下马随大当户进入帐篷,中间坐的中年人自然就是去卑了,丁辰施礼道:“见过贤王。”
丁辰的彬彬有礼,让去卑看着就舒服,指着对面道:“二公子不用客气,给你介绍一下,那位是曹丞相的使者。”
丁辰拱手道:“在下冀州袁熙。”
袁熙道:“在下豫州丁辰。”
……
第一百六十八章“丁辰”的迷妹
丁辰袁熙听了对方的自报姓名,二人都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特么是当着自己的面冒充自己啊。
不过两人都还能沉得住气,互相拱手道:“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他们心里却都在说,久仰个屁,老子久仰自己?
此时去卑坐在正中央,指着许攸,微微笑着对丁辰道:“袁二公子,你认识这位么?”
“不认识?”丁辰摇了摇头。
去卑饶有兴致的看向许攸问道:“许先生,这位公子你可见过?”
“不曾见,”许攸也摇了摇头。
许攸本来派出高览前去劫击,没想到对方却安然无恙的来到大帐之内,这已经让许攸方寸大乱,脑中急速思虑着对策,所以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这就有意思了,”去卑嘲笑道:“你们一个是袁公二公子,一个是袁大将军帐下谋士,竟然互相不认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汉人,在搞什么名堂。”
“真正的袁二公子我自然认识,可他是假的,我哪见过?”许攸撇了一眼丁辰,轻蔑的道。
丁辰也摇了摇头道:“谁知道这山野之人是从哪儿来的,反正本公子是从没见过。”
“算了,不要再说了,”去卑听他们互相指责感到头大。
在场三拨人,看上去只有那曹氏使者身份能确定是真的。
而这两拨袁氏使者,必然有一拨是假的。
而这许攸是假的可能性最大。
现在回想起来,袁绍这么大一笔钱的交易,一定会派他的亲眷带队,绝对不会仅仅派一个谋士前来。
去卑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这些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本王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本王只认钱,不认人,”去卑摆了摆手,一锤定音对丁辰道:“既然二公子喊出六万钱一匹的价钱,只要验过钱之后,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说着,对旁边的赤哲奴使了个眼色。
赤哲奴晃着肩膀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小跑回来,对着去卑低声道:“大王,他带的连钱带绢帛,差不多得有三亿钱。”
绢帛也是硬通货,而且因为轻便,便于运输,相当于大额货币。
曹操本来想买五千匹马,可是花了血本,不止把府库中的钱币给打扫一空,连绢帛都带来了。
“好!”去卑兴奋的双手一拍,他方才最怕这袁二公子纯粹来捣乱,只喊价,却没钱支付。
如今既然已经验了钱,足够买下那三千匹马,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此时去卑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毕竟方才这两拨买家压价压的太狠了,他没有别的买主,不敢反抗。
现在可好,有这位袁二公子抬价,一下就差点翻倍,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能想到的心理价位。
“袁二公子年纪轻轻,却豪爽过人,是我草原上的贵人,这笔买卖成交了!”
去卑脸上压抑不住的笑意,大声道:“本王摆下酒宴,咱们吃完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而且本王愿意跟袁公签订盟约,并约为婚姻。
袁二公子可在本王女儿之中任选一个带走,嗯,除了本王六女琪琪格之外。”
丁辰微微笑道:“马可以买,但是盟约却不忙签。”
他花高价钱买了马,再把盟约签给了袁绍,那不成傻子了吗?
还是找准机会,赶紧揭露对面那冒充自己的假使者,用本来的身份跟去卑签订盟约才是。
听了丁辰的话,去卑愣了愣神,随即意识到,恐怕这位袁二公子也有问题。
不过这不是去卑所在意的。
去卑只知道这位公子比前两位爽快多了,他爽朗的笑道:“就依公子而言,总之本王只认公子。
来人呀,把最肥的肉,最好的酒,都抬上来,款待这位贵人。”
“多谢大王,”丁辰道谢,正想着找机会开口,揭露对面那假丁辰。
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就见帐门口翩然跑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草原人的长裙,难得是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是个极美的姑娘。
她手中还牵着一个女子,正是蔡琰。
“蔡姐姐快来看,”那少女指着袁熙叽叽喳喳的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位汉人文宗,那篇洛水之神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原来这女子乃是去卑的六女儿琪琪格,平常深得去卑喜爱。
所以去卑在俘虏的汉人之中,找了个颇有学识之人,从小教授她读书写字。
没想到这女孩儿竟然深深的迷上了汉文化,对于汉地的文章最感兴趣。
要说最近以来,汉地文坛最为耀眼瞩目的,当属新近崛起的文宗丁辰了,那几篇文章早已传遍天下,自然也被琪琪格派人抄到这草原来。
当然以琪琪格的汉文水平还无法读懂,所以她知道蔡琰汉文造诣颇深,便求蔡琰给她解读。
经过蔡琰的讲解,女孩儿对那些文章惊为天人之作,对那文章的作者自然仰慕已久。
此番知道代表曹氏前来出使的,正是她心中的文宗,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上一面。
“琪琪格,本王正在宴客,你胡闹什么?”去卑虽是斥责,但是草原上的规矩没有那么大,所以口气并不严厉,反而带着溺爱的笑意,有种纵容之感。
“父王,”琪琪格拉着长音撒娇道:“你知道么,这位先生在汉地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文学家,他的文章,可是令所有读书人都敬佩呢。”
“是么?”去卑诧异的看了一眼袁熙,“这还真没看出来。”
去卑想起刚才这家伙狂傲无礼、目空一切,从哪里能看的出来有修养的样子?
说这人是个浮浪子弟倒是有人信。
此时蔡琰也是同样的心思。
当初琪琪格拿那些文章前来让她讲解的时候,她也被那些文章所透漏出的文采深深折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才写得出那般飘逸的文章。
可是现在知道了,那些文章竟然是出自那当面侮辱她的人之手,这“丁辰”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可是文章竟然作的那么好。
看来,文品也并不代表人品。
琪琪格却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满眼星星的看着袁熙,搓着双手紧张的道:“先生,您是真的见过洛水之神么?”
袁熙:“……”
第一百六十九章揭穿袁熙
丁辰当初展露出来的文章,只是在文士圈子里有名。
袁熙并不喜欢舞文弄墨,所以竟然也没有听说过那些文章。
此时看着一个美貌少女在自己面前,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咳咳,”袁熙微微颔首,硬着头皮道:“见过,见过。”
“真的?”琪琪格瞪大了眼睛惊喜道:“那洛水之神是否真如先生笔下所写的那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还有,先生笔下写到‘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銮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不知道文鱼、玉銮都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那六龙,先生也都见过么?”
“这个……”袁熙感到头大,这些句子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哪知道文鱼跟玉銮都是什么东西。
敢情冒充的这个小子还是个人物。
这时候丁辰却在后面微微笑道:“翁主所诵这篇文章,就凭这几句在下听着已是不凡,既然是丁郎君所写,不妨就请郎君诵读一遍,在下洗耳恭听,好好拜读一遍。”
“拙劣之作,不足挂齿,”袁熙摆摆手谦虚道。
丁辰却不依不饶道:“郎君莫不是诵读不出来吧?”
琪琪格却在旁边瞪了丁辰一眼,抢着道:“这篇文章天下人皆知,既是先生所做,怎么会背诵不出来?
就由我来代替先生诵读。”
“且慢,”丁辰连忙打断琪琪格,然后对着去卑道:“大王,翁主说的对,这篇文章既然是这位郎君所做,他怎会背诵不出来?
就让他背诵一遍也无妨吧,正好让大王确定他的身份。”
丁辰从袁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慌张,断定这人定然没有接触过那些文章。
此时袁熙心中已经慌了神,咬了咬牙道:“笑话,我的身份还需要你确定么?你让我背诵文章我便背诵,你以为你是谁?”
“你背诵一遍自己写的文章,也不费多少事吧?正好让本王也见识见识,你们汉人文宗的文章是什么样子。”
去卑眯缝着眼睛看向袁熙。
这左贤王也是个见多识广之人,见地远非袁熙可比,此时也察觉到了袁熙脸上的不自然。
此前袁熙带着曹操的亲笔信,去卑拿来跟曹操以往的来信对比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同,所以就没有怀疑这“曹氏使者”的身份。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位“曹氏使者”的行为疑点颇多。
这人自从到了这里,所表现出来的无礼与狂傲,对曹氏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在刻意破坏关系,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使者会这么做。
而且谈价钱的时候,这人说一便是一,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这也不是谈价钱的正常方式。
此人若真是曹操派来的,那派来的目的是干什么?
难道是专门来气人的?
所以丁辰提出重新检验一下这人的身份,去卑立即出言响应。
而袁熙看着面色不善的去卑,心里一直在敲鼓,口中强自辩解道:“那些文章都是几年前写的了,后来才被人翻了出来,至于其中内容,我早就忘记了。
难道谁还能记得几年前写的信不成?”
“全忘了?这理由倒是充分,”去卑心中已经对袁熙极度怀疑,可是一时间还没想出办法来辨明。
丁辰在旁边道:“既然这位郎君是代表曹丞相来买马的,不知大王验过他的钱没有?
现在不妨派人去验一下。”
此时丁辰已经看清楚袁氏使者的整体策略了。
这就像是后世一场串通好的招标会。
那冒充他的青年是属于陪标的,主要作用是砸价,捣乱,以衬托帮助另一方中标。
而这么大一笔钱,即使袁氏再是财大气粗,也不可能准备两份前来演戏,所以他们所有的钱应该就在准备中标的一方,以准备接下来谈成之后交易。
而陪标的一方,根本就没有中标的可能性,所以也没必要真的带钱。
而此时,丁辰突然提出,让去卑去验袁熙的钱,相当于打蛇打到了七寸。
去卑点点头,冲身后的赤哲奴使个眼色道:“速去验一验。”
袁熙没想到丁辰会直击他的软肋,连忙站起来大声道:“大王,左右买卖都已经谈不成了,你何必验我们的钱?”
“本王想看看,你有没有带着诚意而来,”去卑狞笑道:“本王最恨被别人当傻子,希望你没有。”
袁熙听得后背冷汗淋漓,一时间呆立当场,有些手足无措。
他前来冒充曹氏使者激怒去卑,的确没有带钱呐。
不多时,赤哲奴便跑了回来,脸色不善的大声道:“大王,他车上的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根本就不是钱。”
“好啊,”去卑攥着拳头,冷笑道:“你压根儿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前来买马,只是为了消遣本王是不是?”
“大王,你听我说。”
“住口!现在本王才想起来,你从一到草原的所作所为,就不是想把生意谈成,竟然连钱都没带,带一堆石头来糊弄本王,你以为,我们草原的刀,砍不下你的头么?”
此时去卑想起这人刚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于他,他已经实在忍无可忍,挥了挥手怒道:“给本王拿下!”
看着去卑杀气腾腾的样子,袁熙心里彻底慌了,大声道:“大王息怒,其实我才是真正的袁熙,我父亲乃是大将军袁绍。
我与那许子远受命前来买马,只不过路上许攸出了个主意,让我来冒充曹氏使者演一场戏,以低价买马并缔结盟约……”
袁熙本就不是什么硬骨头之人,眼见事情败露,于是竹筒倒豆子,把许攸计策洋洋洒洒全都倒了出来。
没办法,他眼见再不透漏袁大将军公子的身份,眼见去卑就要杀人了。
去卑冷眼扫了许攸一眼,又看向丁辰道:“既然他们都是袁氏的人,那你呢?莫不会也是袁氏的人吧。”
丁辰从旁边取过一个长条包裹,解开之后,将包裹内的尚方斩马剑与圣旨举在空中,朗声道:“大汉武卫中郎将,平陵亭侯,丁辰。”
“你才是曹丞相使者?”旁边蔡琰失声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今夜睡不成了(二合一这个桥段
蔡琰眼见袁熙的真实身份被拆穿,竟是假冒的曹氏使者,而她一路诅咒记恨的“袁氏公子”,似乎才是真正的曹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蔡琰目瞪口呆,如坠五里雾中。
她已经不敢奢求什么,尤其不敢确定,这位曹氏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这个时候,丁辰正色看着蔡琰道:“方才情况特殊,一时间没有向夫人吐露身份,还请见谅。
我奉丞相之命,率军来此,正是为了接夫人回家!请夫人放心,我们马上就能回归中原了。”
一听到“接夫人回家”几个字,蔡琰的情绪再也绷不住,颤抖着手捂着嘴,两行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几年流落草原,没有人知道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有多少次午夜梦回,又看到了家乡那熟悉的庭院田野与面孔,可是每次醒来都是黄粱一梦,泪湿罗巾。
此前还经过那袁氏公子挑拨,让她断了回归的念头,慨然赴死。
可是现在她终于确信,自己可以回家了。
这位曹氏使者文质彬彬,还是天下文宗,所率领的汉家军马又是军容壮盛。
她一个流落异族的人,看到接自己的母邦军队战力如此强大,怎能不激动的痛哭失声。
“好……好……多谢……君侯……蔡琰方才还对君侯……有所诟病,想来实在惭愧……还望君侯见谅……”
蔡琰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
此时去卑眯缝着眼睛问道:“这可是尚方斩马剑和圣旨?”
“正是!”丁辰点头道。
“你为何不早点亮出来?”去卑不解的问。
丁辰解释道:“我等进入草原时,在哨卡被阻拦,方知有人冒充我的身份,所以将计就计,也就冒用了别人的身份,还冲破了哨卡,伤了人,请大王见谅。”
“这都是有小人从中作梗之故,不怪丁君侯,”去卑狠狠的瞪了袁熙一眼道:“至于有人因此而丧命,也应当算到那些图谋不轨之人身上。
好在虽然经过这许多波折,本王与丁君侯依然谈成了这笔买卖,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的,终究没让小人得逞。”
去卑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袁熙与许攸。
现在已经真相大白,这袁氏二人为了算计自己,可谓煞费苦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要不是这位曹氏使者急中生智,打乱了袁氏的计划,自己必然已经中招了。
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两人,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去卑眼神冰冷,正在思虑如何处置二人,袁熙却已经吓破了胆,慌慌张张的高声道:“大王,我乃我父指定的使者,有便宜行事之权。
现在我就做主了,此次我随行带来五亿钱,也不管大王的马多少钱一匹,这些钱全都交给大王,只求大王把马匹交给我,与我方缔结盟约。
而且,我方愿意将并州的雁门、太原、西河三郡,划归大王统辖。”
袁熙眼见去卑与曹氏使者越谈越投机,对自己的恨意也溢于言表,所以不得不孤注一掷。
对袁氏来说,那三千匹马倒是无所谓,但是让去卑倒向了曹氏,那所带来的威胁就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所以在袁熙临行之前,他父亲秘密谆谆叮嘱过,无论给钱给地,都必须把去卑拉拢住,这些终极权限连许攸都不知道。
如今他划拨三个郡的土地与百姓给草原人,相当于割让了并州的三分之一,草原人不可能不动心。
再加上用五亿钱仅仅买三千匹马,合着每匹马十六万六千钱,这已经是天价,去卑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果然,去卑听完这一番话,捏着胡须陷入了沉思之中。
丁辰没想到袁熙竟然这么大的手笔,心中不由暗叫不妙。
其实他方才看到,袁熙许攸这么糊弄羞辱去卑,可是去卑却依然没有下定决心杀两人,丁辰已经隐隐觉得,看来去卑不敢得罪袁氏。
想来也是,草原人也算是一方诸侯,面对一个强大的袁氏集团,也的确不敢轻易与之为敌。
若不然激怒了袁绍,袁氏要真想集中兵力歼灭草原人,也是能做到的。
而曹氏相比之下,一来势力不及袁氏,二来距离太远,论对草原人的影响力,自然比不上近在咫尺的袁氏。
此番袁熙抛出这么大的礼物,他根本没有与之对抗的可能。
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去卑的脸色,过了良久去卑才对着丁辰叹口气道:“丁君侯,抱歉,本王手下也有数万子民要吃饭,他袁氏给出的条件……”
“大王,不用说了,我懂,这价钱我出不了,”丁辰装得满脸沮丧,摆摆手道:“草原百姓也是大汉子民,大王为百姓谋福祉,这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抱歉的。”
这时候,去卑的女儿琪琪格却气的小脸通红,站出来鸣不平道:“父王,您都已经跟这位丁郎君谈妥了,怎能出尔反尔?”
琪琪格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所敬仰的文宗另有其人。
不过对她来说,这位真正的文宗,长得更为丰神俊朗,仪表不凡,小姑娘的芳心早已被纵了火。
此时见丁辰遭受不公平对待,小姑娘当然要主持正义。
颜值即是正义,难得还有才华。
“住口!小女孩儿家懂什么?”去卑呵斥了女儿一句,略显尴尬的对丁辰笑了笑。
此时丁辰表现的越大度,去卑越感觉对不起这位曹氏使者,毕竟要不是对方,他早就被袁绍的人骗了,哪可能获得这么大的利益?
去卑满脸歉意道:“丁君侯,听说你们汉家有句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
虽然咱们的买卖没谈成,但是你却是我草原上的朋友,是我的贵人。
无论如何都要在草原上多住两天,让本王尽一下地主之谊。”
丁辰还没说话,袁熙却在旁边冷冷的道:“大王,你与我方缔结盟约,与这曹使便是敌人,您怎还能把他留在草原?
应尽快驱逐才是。”
袁熙一步步被这位曹氏使者逼到了绝路,最后不得不把所有的底牌都抛了出来,他实在是害怕对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去卑却撇了袁熙一眼,冷冷的回应道:“这位丁君侯受天子之命而来,何谈敌人一说?
难道袁大将军不是朝廷的人?
再说,这是在草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由本王说了算,还轮不到你袁公子替本王做主。”
这一番话令袁熙打了个寒颤。
随即去卑又换了一副和气的面孔对丁辰道:“如今天色渐晚,请丁君侯先去帐中歇息,待明日本王送走某些人,再盛情招待丁君侯。”
“大王不用客气,”丁辰道:“草原上的事已了,我急需回去向曹丞相复命,恐怕在草原上不敢耽搁太久。”
“诶,你是我草原的贵人,又是天子的使者,总得让本王尽一尽地主之谊,”去卑不由分说的摆摆手道:“不用多说,就这么定了。”
说完,便让身边的大当户为丁辰安排帐篷休息。
此时天色刚刚擦黑,帐篷内已经点上了油灯。
蔡琰唯恐这支军队不带她走了,所以死活不敢离开,她想带着儿子守在丁辰的帐篷口过夜。
傍晚草原上的风已经很凉了,而且风很大,思汉冻得小脸发紫。
丁辰出来告诉蔡琰,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到帐篷里过夜。
蔡琰倒是觉得,要是对方不介意,自己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母子进到了大帐。
这毕竟是左贤王安排的帐篷,地下铺着软绵绵的羊毛毡,一应用具异常华美,蔡琰来到草原这好几年,都没曾住过这么好的帐篷。
“君侯,难道您就甘心这般无功而返么?”
蔡琰见丁辰坐在桌案前面,手臂撑着脑袋,看着油灯发愣,于是在旁边小声的问道。
她也猜到了,这位少年使者前来,不是专程为了接她,应当还有其他任务。
现在看来,这任务被那可恶的袁氏子弟给搅和了,并没有完成。
丁辰看了蔡琰一眼,说道:“我心中倒是有个计策,可以翻云覆雨,不过需要一个内应,你在草原这几年,可曾有什么相熟之人能帮上忙?”
蔡琰想了想低声道:“要说能帮上君侯忙的相熟之人,恐怕只有琪琪格翁主了,她常常来向奴家请教文章。
那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而且对君侯也挺敬仰的,要是君侯有所求,她必然应允。”
话音未落,就听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请问蔡琰姐姐在里面么?”
此时外面护卫的是赵云和魏延,琪琪格故意放大了声音。
蔡琰对着丁辰微微一笑道:“小翁主应当是来见君侯的,只不过面皮薄,所以谎称来找奴家。
要不……让她进来,奴家带着思汉出去……”
“夫人说的哪里话,你就留在这里也无妨,”丁辰肯定道。
“奴家倒是没什么,可思汉毕竟是个男孩子,让他留在这里终不妥,”蔡琰说道。
丁辰:“……”
他想了想,不禁单手扶额,这里面好像有些误会。
得到肯定之后,就见帐帘被掀开,琪琪格蹦跳着像一只蝴蝶一样飞了进来,但是随即却又变得扭捏着,小碎步跪坐到桌案前面,偷偷瞅一眼油灯下少年那张俊美的脸庞,还没说话,脸已经羞红了,低头玩弄着衣角。
“父王也太不像话了,说过的话都不算,我已经决定不理他了,”琪琪格气鼓鼓的道。
蔡琰看了一眼丁辰,小声道:“其实大王都是为草原上的子民着想,他那么做都是应该的。
最可恨的是那袁熙,从一开始就不怀什么好意,故意想坑害贤王。”
“对,最坏的就是他,可惜父亲还要跟他缔结盟约,”琪琪格气的一拍桌子,义愤填膺。
本来为了眼前这少年,让她跟父王作对,她心里还稍稍有道过不去的坎儿,可是蔡琰的话顿时让少女产生了共鸣,原来父王是好人,只是有坏人在旁边挑拨,这么一想就心安理得了。
丁辰不由赞赏的看了一眼蔡琰,果然是个才女,几句话就把琪琪格的怒火引到袁熙身上,再让琪琪格帮忙,就没有任何压力了。
“有件事,不知翁主能不能帮我,”丁辰道。
“你说,”琪琪格瞪着大眼睛看着丁辰,一脸严肃的道:“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
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真的见过龙么?”
“龙?你是说‘六龙俨其齐首’?”丁辰哑然失笑道:“那只是写文章的手法,相传神仙出游多驾六龙,可是世间哪有神仙呢?”
“果然如此,”琪琪格得意的道:“我就说世间根本就没有龙,可是姐姐总是不信,现在看她怎么说。
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帮你。”
“我需要你们草原人的衣服,越多越好。”
“哦,我知道了,你要用计,对不对?”琪琪格笑的眉开眼笑道:“不过我也喜欢你们汉人的计策。
我舅舅就在把守仓库,里面的衣服一两千件总有,再多了恐怕就要惊动父王。”
“不用那么多,有个七八百件就够了,”丁辰道:“再有,我需要找一个与翁主毫不相干之人帮忙,办完这件事,需要他立即消失,不能把这事牵连到翁主身上。”
“替罪羊?”琪琪格反问道。
“看来翁主没少读我汉家兵书战策,”丁辰苦笑道:“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这还不简单,”琪琪格道:“我舅舅手下有好几个没有名字的死士,让舅舅借我一个,办完这件事之后,安排他永远离开草原便是。”
丁辰纳闷儿的问道:“你舅舅一个把守仓库的,养那么多死士干什么?”
琪琪格眼珠转了转,俏皮的笑道:“不告诉你,反正能帮到你就行了,还有什么需要,不妨一起说出来。”
“需要你保密,”丁辰严肃的道:“要不然让你父王知道了,恐怕会怪罪你。”
“知道啦,我这就去准备,”琪琪格一边摆着手,一边离开。
丁辰长长出一口气,对着蔡琰笑道:“今夜恐怕睡不成了。”
蔡琰脸色一红,“郎君的意思是……”
丁辰连忙道:“我的意思是,现在要跟左贤王告别,连夜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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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空手套白狼(二合一)
很快的,琪琪格带领一个满是虬髯的汉子回来,对着丁辰躬身施礼。
琪琪格介绍道:“他没有名字,在草原上也没有人认识他,但是你可以吩咐他做任何事。
你要的衣服,我也都给你带来了,就在外面的马车上。”
“多谢翁主帮忙,要不然在下恐怕就要坐困愁城,无功而返了,”丁辰真诚的说道。
“我在帮你,其实也在是帮我父王啊,”琪琪格眨着大眼睛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远交近攻’,这道理,在草原很少人懂。
我们的草原跟袁氏地盘接壤,是不可能成为好朋友的,所以我父王只有跟你们结盟才是最好的选择。”
丁辰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琪琪格,一般情况下,两个相邻的势力都存在太多的利益纠纷,当然不可能结盟。
只有不相邻的两家势力,没有利益冲突,又有共同的敌人,才更容易结盟。
一个草原小姑娘,能有这等见识可是不容易。
可是随即琪琪格的眼睛笑弯成两道月牙,道:“当然,那些大道理都不重要,其实还是因为我喜欢您的文章,所以才心甘情愿的帮您。”
“总之我还是要谢谢你,”丁辰点点头道:“其实我还想知道,他们明天交易的时间与地点。”
“我早就替您打听好了,”琪琪格道:“他们明天辰时,在黑石坡,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丁辰不禁更对这小丫头刮目相看,一开始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草原小公主,是他的一个小迷妹而已。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如此聪慧,把什么事情都给他想到了头里。
“我该走了,”丁辰道:“既然我们两方有可能成为朋友,那么我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好的呀,等找准机会,我会去中原看你的,”琪琪格道。
随即丁辰派侍从跟去卑报信,说朝中有要事,需要连夜启程,返回许都。
然后下令,丹阳军借着夜色,护送钱币顺着大路往许都方向赶,而陷阵营则换上草原人的服饰……
……
半个时辰以后,去卑的营帐内。
“什么?曹氏连夜走了?”去卑听到大当户的禀报,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沉吟道:“他们为何走的如此匆忙?”
大当户道:“他们留在这里也的确没有什么事了,或许真如他们所说,许都有事吧。”
“那也不至于连夜赶路吧,”去卑疑惑道:“他们汉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派人跟着,看看他们是否真的离去。”
“我已经派人尾随了,看样子他们的确是在往回去的路上赶,”大当户道。
去卑点了点头,想到这批马不止卖出了五亿钱的天价,而且白得并州三个郡,他不禁兴奋的有些睡不着觉。
就这么一直等到深夜,刚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当户禀报道:“大王,那曹氏使者的车队,马上就要出草原了。”
“嗯?嗯!”去卑睁开惺忪的眼睛,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们是真的走了,想来要不是这曹氏使者前来帮忙,本王也识破不了袁家小儿的诡计,这批马也卖不了这么好的价钱。
本王是想真心实意招待他的,没想到他却什么都不要,就这么匆匆离去,真是个厚道人呐。”
“大王是否真的就跟袁氏缔结盟约?”
“得了袁氏这么多便宜,还不跟袁氏结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大王想过没有,这也许是袁氏的怀柔之策,他袁氏先稳住咱们,然后挥师南下,等灭了曹氏等诸侯之后,再回过头来就该打咱们了。”
去卑沉声道:“等他能灭了曹氏再说吧,时候不早了,稍微歇息一下,该去黑石坡了。”
“诺!”
……
草原人的帐篷都离得很远,以去卑的王帐为中心,为丁辰以及袁熙安排的营帐均在二十里开外。
天近拂晓,大约卯初时分,对面已经渐渐能看清人的五官。
袁熙的营地行来几匹快马,马上之人均是草原人打扮。
“诶,跟你们家主子说,我们奉大王的口谕而来,快把你们主事的叫出来,”领头的汉子操着浓重的匈奴口音,对守卫营地的袁军军兵道。
袁军军兵不敢怠慢,赶忙进去禀报。
不多时,许攸匆匆出来,看着那草原汉子那黑红色的脸膛以及标志性的大胡子,问道:“不知大王有什么吩咐?”
那汉子用蹩脚的汉语道:“大王说,去黑石坡交易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带你们去养马的马圈,由你们自己往外牵就行了。
此时大王已在去往马圈的路上,你们也赶紧去吧。”
“可是……这也有点太早了吧,”许攸看了看东方。
按说这个时辰也不算早了,可是袁熙养尊处优,却是起不来。
那汉子皱眉道:“难道要让我们家大王等你们?”
“不敢,不敢,”此时许攸已经没有那么高的心气,连忙道:“在下这就去请我家公子。”
他急忙来到袁熙的营帐外面,隔着帐帘向袁熙禀报了去卑更改交易时间地点之事。
营帐内软绵绵的毛毡上,躺着的袁熙慢慢醒转,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道:“这左贤王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还这么早。”
“二公子,”许攸隔着门帘道:“反正已经跟草原人谈妥当,不过是一手交钱,一手交马的事,公子若实在不愿意去,就由在下代劳即可。
左右那曹使已经离开,也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了。”
袁熙想了想道:“罢了,九十九个头都叩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颈,让自己清醒一下。
昨夜他们也收到了曹氏使者连夜离开的消息,并派人尾随跟踪,当知道曹使是真的离去之后,袁熙这才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
此次来草原出使,虽是他们先出的招,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处处受制于人,被那曹使处处牵着鼻子走,到最后把他逼大出血。
好在他最后还是成功击败了曹使,完成了任务。
他也曾经想着传讯回去,让父亲派军沿路截击,好好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
没想到曹使竟然溜得这么快,派人回去调军显然来不及了。
今天是最重要的交易马匹,并缔结盟约的日子,袁熙倒也没有纨绔到这么重要的事都需要许攸代劳。
他慢慢悠悠的穿上衣服,来到帐外,天色更亮了些,但是太阳还没出来。
袁熙下令所有军兵收拾东西,押运装有钱币的车辆,跟着那去卑派来的人,向养马之地行去。
经过上一次与陷阵营的对决,袁熙手下军马还剩了一千余人,高览战败之后灰头土脸的逃了回来,但依然是这支军队的统领。
好在他们的主要对手已经离开草原,他们有这么多军兵,保护车辆也足够了。
队伍向东走了二三十里路,太阳慢慢露出了头,草原上霞光万道,如同撒了一层金粉。
袁熙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感觉心情美如画。
突然,就见远处一座山坡后面闪出一队人马向他们冲了过来,对方约有七八百人左右,俱都穿着草原人的服饰。
袁熙心里一惊,忙问旁边的许攸道:“这是什么?”
许攸此时也蒙了,赶忙去找那前来传讯的使者,却发现那几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事不好,保护车辆,”许攸大声呼喊着。
高览连忙指挥军兵,将车队团团围了起来。
好在对面人数并不多,都是匈奴军,又不是那天碰到的变态的军队,他这么多军兵应当能应付。
转眼间那队匈奴兵便杀到了面前,高览大声道:“准备迎战!”
匈奴兵根本不跟他们交谈,口中高声喊着“伊拉塔”,“伊拉塔”,便冲过来与袁军开始接战。
高览挥舞着长枪,试图拼死保卫运钱车以及二公子,以挽回新败的声誉。
他迎面碰上一个红脸持大刀的草原汉子,满脸都是虬髯,都看不清长得什么样子。
高览与其对战,只一个回合,后背便抽起一股凉气。
他知道那草原人的武力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
“伊拉塔!”那红脸草原战将,呼喝着,挥舞着大刀,又向高览砍了过来。
高览大惊失色,狼狈的慌忙举枪抵挡,但也仅仅支撑了十来个回合,便被杀的枪法散乱,险象环生。
于此同时,那一队草原军兵虽然人数少,但是个个以一当十,袁军还要分出大部分人防卫车辆,没有集中兵力前去抵抗。
转眼之间,袁军便被草原军杀的四散奔逃,狼奔豕突,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袁熙看到眼前的场景快要崩溃了,哪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许攸焦急的在旁边劝道:“公子,看情形匈奴人是想黑吃黑,吞下咱们的钱,也不想给咱们马匹,咱们快逃吧,回到邺城禀报主公,让主公发兵前来报仇。”
“这么多钱……难道都不要了?”袁熙犹豫的看着那么多运钱车。
那里面可是有五亿钱,这对袁氏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若把钱都丢在这里,一匹马也没带回去,就算他能让父亲发兵来报仇,可是他的前途也就完了。
这让他如何甘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许攸在旁边苦苦相劝,他可不想陪袁熙在这里送命。
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袁军在死伤不过三成之后便开始大溃败,跑的干干净净。
高览想要保护二公子以及运钱车,但是终究不敌那红脸战将,被杀的望风而逃。
得胜的草原军兵迅速包围了袁熙和许攸。
“你们……想干什么?”袁熙惊恐的问道。
此时他心中极度后悔,方才没有当机立断,弃车而逃。
“伊拉塔!”那红脸战将举着大刀喊了一声,随即一把扯下脸上的大胡子,自言自语道:“真特娘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留胡子。”
一听见这声音,袁熙惊声问道:“你们……你们不是匈奴人?”
“你特娘的才是匈奴人,你们全家都是匈奴人,”红脸汉子笑道。
紧接着,他一闪身,就见有几匹快马迎着朝阳飞驰而来。
等走近些,袁熙才又惊又怒的失声道:“是你们?”
原来,来人正是丁辰带领赵云陈到,而那红脸汉子正是魏延。
这支草原兵,是陷阵营穿上了草原人的衣服假扮的。
“你好啊,二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丁辰笑吟吟的招手道。
袁熙看到那张脸,却如坠入冰窖一般,强自咬牙道:“你胡作非为,难道不怕左贤王查知?”
“不妨告诉你,”丁辰笑道:“那去传讯的草原人是没有身份的死士,左贤王想查都没处去查。
再说,就算被草原人知道了又怎样,终究我要的是马匹。”
“你……你会杀我?”袁熙胆怯的问道。
“只要你肯配合,我倒不介意放你一命,”丁辰道。
“你要我怎么配合?”
“很简单,就是你一会儿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就行,”丁辰笑了笑道:“另外再告诉你,我这位手下是神箭手,你若妄想逃跑或者反抗,他会毫不犹豫的一箭射穿你的喉咙。
我想袁二公子身份尊贵,不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吧?”
说着,丁辰冲身后的赵云使个眼色。
赵云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出,天空中一只飞鸟应声掉落下来。
这是在向袁熙示威。
袁熙看到这样的神射手,不由得叹口气,对丁辰道:“好吧,我配合,希望你不要食言放我一条生路。”
他是高贵的袁家二公子,的确的确没有慨然赴死的勇气。
“那就请吧!”丁辰挥了挥手,军兵们迅速脱下草原人的服饰,换上了汉军的铠甲,并打起袁军的旗号,拉着那运钱车往回走。
袁熙瞬间便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了。
根本就没有更改交易时间与地点一事,这丁辰用一个没有身份的死士诓骗他出来,劫了他的人,现在又要用他的钱去为曹氏买马。
空手套白狼啊这是,袁熙快要气哭了。
看来他们昨夜连夜离开也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所以今天早上他才相信了那人的话。
只可惜,现在他看到身后那跨刀的红脸战将以及那名神射手,已经丝毫不敢反抗了,只能臊眉耷眼的去往黑石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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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曹操的赞赏(二合一)
黑石坡以石头呈墨黑色而闻名。
已是辰时中,太阳已经老高了,数千匹战马被聚拢在此,而去卑率领一众手下已经等一会儿了。
“这袁二公子也太不像话,”大当户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太阳都这么高了还不来,不会还没起吧。”
去卑一直冷着脸,他本来就对袁熙没什么好感,之所以选择跟对方交易,纯粹是看在利益上。
如今大清早的又让他在这里等,心情自然很是不爽。
又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看到远处袁熙的队伍缓缓而来,而且袁熙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去卑见了更是恼怒不已,心想让本王在这里等他一个黄口小儿,他还不高兴了?
去卑强压着火气,对身后的大当户摆摆手道:“开始吧!”
于是双方开始交接。
马匹移交给“袁军”,同时把袁军押送的钱币车拉回来。
看着那一辆辆的马车被拉走,袁熙心里在滴血,这都是他们冀州的钱,可是却用来给曹氏买了马,说出去何等的可笑。
只不过他现在却丝毫不敢反抗,就算面对去卑,也不敢透漏被劫持的事。
只因一来他怕死,身后那神射手箭法那么高超,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二来就算他现在向去卑求援,以他以往的所作所为,去卑能不能帮他还两说。
所以交接过程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
唯一令去卑想象不到的是,实际得到马匹的是丁辰,而非袁熙。
“袁二公子,”去卑收到了钱,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下,大声问道:“那并州三郡,不知本王何时能去接收?”
“随时都可以!”袁熙回身看了赵云一眼,朗声回答道。
这也是临来之前丁辰安排好的答案,袁熙不得不这么回答。
袁熙心里自然知道,这笔买卖显然是砸了,他的父亲不可能把那并州三郡再交给草原人,若去卑前去接收,必然会被打回来。
到时候去卑一定会恨上袁氏出尔反尔。
“好!”去卑从身后接过一根羽箭,一折两段,大声道:“我们这盟约,算是缔结成了。”
袁熙也心情复杂的折断一根羽箭,然后跟去卑告别。
他们带着马匹向东行了二十里,丁辰早已率人在这里等着。
看着那三千匹骏马,他心里大为快慰。
要不是袁熙想要赶尽杀绝,他或许还真的会用六万钱一匹的高价买马。
可是现在,他却是用袁熙的钱买的马,而自己的钱却一文没动。
这对曹氏自然又是大功一件。
袁熙可怜巴巴的看着丁辰道:“如你所愿,我没有在去卑面前揭穿你,马你也拿到了,可以遵守诺言,放我了吧。”
“我说可以放你一条活路,可是却没有答应放你回邺城啊,”丁辰微微笑着道。
“那你想怎样?”袁熙怒道。
“想请你去许都做客,”丁辰回答。
这时候许攸在旁边厉声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与你家曹丞相乃是少时玩伴,若带我回许都,就不怕我在阿瞒面前告你?”
“既然有这层关系,你更应该去许都看看曹丞相,或许能求到曹丞相放你。”
丁辰说着摆了摆手,把袁熙和许攸强行带走。
他就是要挑拨匈奴人跟袁绍的关系,让双方造成误会,所以不可能放这二人回去。
至于许攸的威胁,他丝毫都不担心,他知道这是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以曹操现在的身份地位,岂能容许别人当面直呼其小名?
就算发小也不行。
所以后来许褚杀他,也就可以理解了。
随即丁辰带着满满的收获返回许都,并派传令兵率先回去送信……
……
此时草原上,刚刚被击溃的袁军三三两两的聚拢起来,互相商议。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回邺城向主公报讯,咱们被匈奴人黑吃黑,钱车被劫了,二公子也被匈奴人掳走了。”
“我等就这样回邺城,以主公的脾气,会不会杀咱们泄愤?”
“可是我们一家老小都在邺城,不回去又能怎么办?总得把信送回去吧……”
……
丞相府早议之后,曹操带领郭嘉程昱夏侯惇曹仁等重要人物,回书房继续商议。
如今袁绍派大将颜良率军五万,屯驻在黄河北岸的军事重镇黎阳,正准备渡河攻击南岸的白马。
白马和黎阳间的渡口作为袁、曹领地的南北通道,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若让袁军攻占了白马,那么袁绍在黄河南岸便有了跳板,黄河天险将不复存在。
颜良乃是袁绍手下第一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而此时白马太守刘延手下不过三千人,不可能抵挡住颜良的进攻,所以曹操正准备亲率大军,前去解白马之围。
袁军之所以战力强悍,在于拥有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光战马就有万匹以上。
可是曹军经过与袁术吕布对决之后,战马仅剩下不到两千匹,所以曹操才不惜代价派丁辰前去草原买马。
只可惜,丁辰率军去了草原那么久,却一直音讯皆无,不免令人担忧。
曹操居坐正中,神色非常冷峻。
程昱在旁边忧虑的禀报道:“据派往邺城的细作探知,袁绍也派出其二子袁熙带队,由许攸辅佐去往草原,子文恐怕有对手了。”
“这早在预料之中,我唯一担心的是,子文带的钱少了,”曹操揉着太阳穴苦笑道:“跟袁绍比财力,我所不能也。”
程昱道:“可是子文已经带走了许都所有的钱,再多也拿不出来了。”
曹操叹息道:“不管如何,现在就先做好子文买不到马匹的打算吧,不要完全指望他。”
程昱摇头又道:“可是据细作来报,只颜良手下便有三千骑兵,这已是我方骑兵的两倍有余,若子文不能买到马匹,丞相率军去解白马之围,这仗恐怕也不好打,更毋庸说袁绍的主力南下了。”
这时候郭嘉在旁边接口道:“若子文没有买到马匹,便说明袁绍与草原人缔结了盟约,那么袁氏便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南下了。”
这一番话令所有人陷入忧虑之中。
军事实力那是此消彼长之事,丁辰若没有买到马匹,那些草原上的战马必然落入袁绍手中。
袁军骑兵本来就强大,再得到这些战马,只能是如虎添翼。
而且买卖必然与交情挂钩,若袁氏买了草原人的马匹,成了草原上的大主顾,那么草原人必然不会再威胁袁氏后方了,袁军便能集结所有军力南下。
虽然郭嘉曾经抛出过“十胜十败”论,荀彧也曾有过类似的论断,认为这场仗袁军必败,曹军必胜,可是在如此强大的袁军面前,那番言论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我们只不过是在这里猜测罢了,”曹操见房内气氛有些沉闷,便摆摆手道:“子文智计百出,但愿能有办法应对。”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侍从道:“丁君侯派人送来密信。”
“快拿来我看,”曹操赶忙招了招手,接过那封密信。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惊的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旁边的夏侯惇等人如同百爪挠心一般,不知道这信上是什么内容,竟然让处变不惊的曹操做出这种表情。
过了良久,曹操似乎又仔细看了一遍那封信,这才哈哈大笑道:“我们都多虑了,子文非但买到了马匹,还一文钱没花?”
“这是怎么回事?”夏侯惇惊异的问道。
郭嘉笑着道:“不用问,子文一定是把袁熙给抢了。”
“没错,老夫说过,就没有那小子想不出来的主意,”曹操笑呵呵的说着,随手把信交给大家传阅。
众人看着信,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室内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拿下了三千匹战马,曹军便勉强能跟袁军抗衡了,难得的是还一文钱没花,白得了那些马匹,这对曹氏集团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也是极大的缓解。
“子文行事,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程昱叹道:“若是派了任何人去往草原,恐怕都不会如此出色的完成任务。”
夏侯惇笑着道:“普通人那是去买马,子文那是去抢,能一样么?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匈奴人还是跟袁绍缔结了盟约,无法成为我们的助力。”
“那倒未必,子文还留了后手,”郭嘉回应道:“不见他把袁熙给抓回来了么?
君请静观其变,匈奴人和袁绍互相猜忌,他们这盟约长不了。
去卑受到袁绍威胁,过不多久,必然会主动前来与我方结盟,寻求庇护。”
听着大家众口一词的赞叹,曹操捏着胡须心里美滋滋的。
再没有比这些外人,诚心诚意的夸赞自家内侄儿令人兴奋的事了,这至少也说明他知人善任。
当然,丁辰的行为也的确值得夸赞,这次草原之行可以说做的非常完美。
正如程昱所说,换了任何人也不可能比丁辰更为出色了,这个孩子做事,一直值得让人信任,立下功劳简直如吃饭喝水般容易。
此时夏侯惇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对郭嘉的判断有些怀疑。
……
话说,去卑收了钱之后,随即派出人手去接收太原郡与西河郡,他亲自去接收雁门郡。
这三个郡都与草原接壤,加起来相当于并州的三分之一。
当然草原人是不善于治理汉人郡县的,但是他们却能抢光这三个郡的财富,把这三个郡的百姓当成奴隶。
以前他们本来就常常进犯这里,现在此地成了他们的地盘,抢起来也名正言顺了。
去卑带领少量军马来到雁门郡治所善无城,只见城池吊桥高悬,城头上袁军军兵严阵以待。
去卑感到诧异,对旁边的亲兵道:“前去喊话,就说本王按照盟约前来接收城池,让那军将赶紧出来。”
那亲兵纵马来到城下,高声叫道:“城内守将听着,我家贤王按约前来接收,尔等快出来迎接。”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城头上的袁军守将大声道:“想让本将献城投降,白日做梦。”
说着,嗖的一箭,射在那匈奴亲兵马前,把匈奴兵吓了一跳。
这雁门守将连年与匈奴人作战,可谓仇深似海,又没有接到主公的命令让他撤退,怎可能主动把城池送给匈奴人?
“你若敢再上前一步,本将就射你的脑袋,”雁门守将厉声道。
匈奴亲兵赶紧跑回来向去卑报告,去卑顿时气的暴跳如雷,大声道:“袁熙小儿出尔反尔,莫非是在戏耍本王?
来人呐,给我把这城池攻下来。”
“大王息怒,”大当户在旁边劝道:“咱们此次带的兵不多,强行攻城恐非上上之策,还是先回去,派人责问袁绍,为何不履行盟约。”
去卑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他们匈奴骑兵厉害,但是对于攻城并不擅长。
更何况他是来接收城池的,本就没打算打仗,所以不止带的人少,连攻城器具都没带。
去卑只能强忍着怒火,回到草原上的营帐。
紧接着他派往太原郡和西河郡接收的人员也都灰溜溜的回来了。
他们自然也碰了钉子。
而且西河郡守将脾气暴躁,以为是匈奴人进犯,直接就下令放箭,把去卑派去的人射死不少。
去卑顿时气的三尸神暴跳,觉得受了袁熙的骗,于是派出使者去往邺城,谴责袁氏出尔反尔,不按照盟约行事。
……
邺城,此时正在秣兵历马。
袁军自从剿灭了公孙瓒之后,达到了空前的强大,足足有二十万之众,成为当今天下最强大的战力,没有之一。
拥有这么多军队,当然要挥师南下,荡平四海。
袁绍即使不想做皇帝,但是完全可以扶植一个傀儡,由袁绍做实际上的皇帝。
当然,第一步就是击败他的老朋友曹操,控制中原地带。
袁绍觉得这并不难做到。
为此他派自己的儿子前去草原,用高价买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稳住匈奴人,以此解决后顾之忧。
用那么多钱,自然显得诚意满满,草原人应当知足了。
这一日,袁绍正坐在自己的书房内批阅公文,突然谋士郭图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主公,大事不妙,如今邺城有人在传闻,二公子被草原人劫了,不止钱都被劫走,连二公子也被掳走了。”
“什么?”袁绍闻言,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
第一百七十三章回归许都
郭图看着极度震惊的袁绍,沉声道:“起先只是有人传言,在下随即派人抓捕了几个逃兵。
据说他们是跟随二公子去往草原,被匈奴人劫击之后逃回来的,曾亲眼所见草原人劫走了钱车与二公子。
据在下看,他们所言,应当属实。”
“混账!”
袁绍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气的一拍桌案,咬着牙自言自语道:“显奕(袁熙)去往草原,是去买他们的马匹,那去卑却行此不轨之事,难道就不怕袁某数十万大军么?”
“主公息怒,”郭图道:“草原人行此恶毒之事,的确令人愤慨,只不过我方现今正在积聚兵马南下,实在不应该在北边再开战事。”
“那怎么办?”袁绍怒气冲冲的看了郭图一眼,“难道袁某被草原人抢了,却吃个哑巴亏?
更何况我儿尚且在他们手里,我若不管,天下人该怎么看袁某?”
郭图顿时语塞,他清楚的知道,在大军即将南下之际,实在不应该分兵跟北边的草原人起冲突。
可偏偏他的主公极好美名,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忍气吞声,必须要发兵报复才能找回面子。
一时间郭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正在这时,突然监军沮授走了进来,对着袁绍躬身施礼道:“主公,据雁门、西河、太原三郡守将遣人来报,这三郡同时遭到了匈奴军攻击,不过守将奋勇抵抗,守住了城池。”
“可恶!去卑他欺人太甚了,”袁绍气的长身而起,叉着腰来回踱步。
此前他们的确商议过,为了稳住匈奴人,不妨将并州三郡割让给去卑,以换的北方边境平安。
可是谁能想到,去卑不止把他们派去的连钱带人一起抢了,竟然连地盘也要抢,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沮授没想到主公这么大的反应,连忙问旁边的郭图发生了什么事,郭图简略的将袁熙被劫一事说了一遍。
沮授听了,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沉吟道:“这草原人劫钱掠地倒是说的过去,可为什么还劫了二公子?
他们这么做,实在让人想不懂。
在下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在挑拨是非,借机生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袁绍愤然看着沮授,怒道:“难道逃回来的军兵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沮授曾经是袁绍豪夺北方四州的主要谋士,那时深受袁绍信任。
只不过随着北方渐渐平定,沮授因刚烈的性格,便渐渐受到了猜忌,主臣之间逐渐产生了嫌隙。
其实沮授也曾劝说袁绍,把天子迎至邺城,挟天子以令不臣,只可惜袁绍没有采纳,如此倒便宜了曹操。
沮授忠心耿耿,对于袁绍的质疑不以为意,皱着眉头道:“在下只是觉得,去卑的胃口不应该如此之大,还不至于这般肆无忌惮的激怒主公?”
这时候,突然有侍从进来禀报:“主公,外面有匈奴使者求见。”
袁绍没搭理沮授,愤然招了招手道:“让他进来,看看有何话说。”
不多时,一个身穿草原人服侍的使者迈步进来,微微施礼,然后挺胸傲然道:“我家大王与你家二公子已经谈妥,将雁门、西河、太原三郡划归我家大王统辖,且当时已折箭立誓。
尔等为何出尔反尔,还杀了我们前去接收的使者?”
袁绍闻言简直快要气炸了,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止抢了他的钱、劫了他的儿子,还正大光明的来问他要地盘,真拿他袁绍当散财童子了么?
“我儿去了哪里?”袁绍强忍着怒火,沉声问道。
去卑使者翻了翻白眼道:“你儿子那么大的人,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我的五亿钱又去了哪里?”袁绍怒道。
“你的钱自然是跟我们大王买了马,这都是你儿子亲口答应的,钱货已经两清,还多说什么?”
“那我的马呢?”
“真是奇怪,马已经交给你儿子了,难道还要再跟我们要?”
“胡扯八道,”袁绍彻底爆发了,指着那匈奴使者大骂道:“明明是你们黑吃黑,不止劫了我的钱,劫了我儿,还厚颜无耻的前去索要城池。
你现在回去告诉去卑,让他赶紧把我钱与我儿送回来。
否则,我将亲率大军,荡平草原,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听了袁绍的话,那草原使者呆住了,他明明是受命来谴责袁氏出尔反尔的,怎么听起来袁绍好像受的委屈更大的样子。
“你们……简直是说话不算话……”看着怒火中烧的袁绍,草原使者也不敢多说话了,生怕袁绍一生气,再把自己砍了,于是嘀咕着退了出去。
室内空气似乎凝滞了。
“主公请息怒,”过了一会儿,郭图在旁边劝解道:“在下以为,对待草原人还是以威胁为主,草原人并不值得耗费心神。
主公还是应当将主要兵力放在争霸天下,逐鹿中原上。”
虽然出现了这些变故,但是在汉人看来,得中原者得天下,对袁绍来说,与曹操决战才是最主要的,草原从来都是化外之地,无需牵扯太多的精力。
沮授听了郭图的话却微微摇头道:“公则之言太过激进了,如今我方对于曹氏军力占优,无需冒此风险。
主公当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
同时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此为万全之策也。
如此作为,三年之后可以使得曹军疲敝,灭曹定成,而不必急于此时决战。”
郭图立即反对道:“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以主公之神武、河朔之强众,讨伐曹氏,易如反掌。
今不灭曹,以后再行图谋,恐怕就困难了。”
沮授连连摇头反驳道:“救乱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义兵无敌,骄兵先灭。
曹操迎天子安宫许都,如今主公举兵南向,是在违反义理。
况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曹操法令畅通,士卒精练,非公孙瓒等人可比也。
如今公则劝主公放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兵,在下实在感到忧惧。”
郭图瞪眼看着沮授道:“武王伐纣,不曰不义,更何况,主公出兵是讨伐曹贼,而非讨伐天子,并非师出无名!
如今主公麾下文臣武将竭力尽忠,百姓都想为主公效力,如果不及时早定大业,实在是思虑的过失。
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这正是越王勾践之所以称霸、吴王夫差之所以灭亡的道理。
公与(沮授)之计,的确持重牢靠,但却没有灵活应变,非上上之策。”
“不要再争执了,”袁绍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的道。
其实沮授一直反对这时候与曹操决战,而是建议稳扎稳打,派出精锐军兵不断骚扰,等三年之后,曹氏疲敝不堪,不战自溃。
可是袁绍平定河北,先后击败了于毒、臧洪、张燕、公孙瓒等诸侯,此时正是兵锋正盛的时候,让他再等三年,他无论如何也等不了了。
所以他也赞同郭图的意见,一举歼灭曹氏,拿下河南,然后顺势南下,横扫江南,则霸业可成。
袁绍命令道:“命张郃统帅一支人马,陈兵草原边境,做出进攻之势,威胁去卑。
同时命颜良立即渡河,尽快取下白马。”
沮授见主公已经决定南下,不由叹了口气道:“颜良性格促狭,虽然勇猛但不可独自任用,主公不应让其独自领军。”
郭图白了沮授一眼道:“颜良乃我河北名将,他不能独自领军,还有谁能?”
最终这场议论不欢而散。
随即郭图趁机进言,说沮授的权力太大、威望太高,难于控制,这些话自然引起袁绍怀疑。
于是袁绍分监军为三都督,让沮授、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分散了沮授的职权。
……
话说去卑的使者回到草原,具言出使经过,袁绍不止不承认出尔反尔,反而诬赖他们抢劫了袁氏的钱,并劫持了袁熙。
去卑听了自然怒不可遏,当时他跟袁熙可是面对面的一手交钱,一手交马,双方都是自愿的,中间并没有什么纠纷。
虽然去卑也曾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捣乱,嫁祸给他们。
可是想到唯一能嫁祸的曹军,早已离开了草原,所以去卑更愿意相信这是袁绍的欲加之罪。
不过他们也的确忌惮袁军的实力。
他们很快就收到探报,袁军已经有所动向,正在草原边境集结,时刻准备进攻草原。
去卑赶忙派出使者前往许都,联络曹军,希望缔结盟约,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袁绍。
……
丁辰押送着钱车,又带暗中带着那么多战马,所以行进缓慢。
他不能让别人知晓,最终是他空手套白狼,还把两方挑拨成了仇敌,所以只能闷声发大财。
非只一日,终于到了许都郊外的一座田庄,实际上这里却是曹军的隐秘军营。
曹操早已率领心腹在这里等候了。
蔡琰下了马车,看到熟悉的场景,不禁感慨万千,历经数年漂泊,终于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中原。
突然看到远处一众峨冠博带的官员,蔡琰眼眶有些湿润。
因为最前面那人她认识,正是十几年前,曾经去拜访过她父亲的曹操。
“奴家见过曹公,”蔡琰走过去翩然下拜,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口中道:“多谢曹公相救,这才令奴家重归故土。”
“夫人无需多礼,”曹操也感慨道:“当年曹某得蔡先生指点,受益良多,只可惜听闻蔡先生藏书毁于一旦,实在令人痛心。”
蔡琰道:“当初父亲留给奴家的书籍有四千余卷,但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并没有保存下来,不过现在奴家能记下的,还有四百余篇。”
曹操大喜道:“我派十个人陪夫人默写下来,可否?”
蔡琰道:“男女授受不亲,请曹公给奴家纸笔,奴家一个人默写便是。”
“好,”曹操点了点头,随即派人把蔡琰接走,前去默写那些文章。
曹操也是喜爱文章之人,蔡邕所搜集的,自然都是出类拔萃的文章。
不过相对与文字,曹操显然对钱币与战马更感兴趣。
丁辰含笑站在面前躬身施礼道:“见过丞相,我不辱使命,终于把马弄回来了。”
“何止不辱使命,”曹操拍着少年的肩膀,欣慰的笑道:“你这次简直是取了全功,老夫得想想怎么赏赐你了。”
“这都是分内之事,无需赏赐,”丁辰客气的说着,然后手一挥,押运钱车的军兵把那一辆辆大车又拉了回来。
这些钱车只是去草原走了一遭,连一文钱都没动。
程昱欣喜的派人接收,作为曹氏的大管家,当然希望府库充盈。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笔钱还能原封不动的运回来。
接着曹操带领文臣武将去看那些马匹。
三千匹骏马聚拢在一起,看上去气势非凡,曹军在最巅峰时期也没有这么多马匹过。
曹操笑着道:“真难以相信,这些马匹都是花袁绍的钱给老夫买来的,只可惜他袁本初现在还蒙在鼓里,恐怕正在邺城生闷气呢。”
“袁绍跟去卑闹翻了没有?”丁辰一路上小心行军,消息并不畅通。
夏侯惇在旁边接口道:“你小子真是神了,前些时日奉孝断言去卑必然与袁绍闹翻,然后与我方结盟,我还不信,没想到转眼草原人派的使者就到了。”
丁辰这才知道,原来去卑的使者竟然已经跑到了自己的头里,看来自己挑拨的很成功。
当然,他劫了钱跟袁熙,然后再去买马,这中间是有个时间差的。
若去卑跟袁绍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对一遍,应当能发现蛛丝马迹。
可是双方都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都要跟对方兴师问罪,当然不可能心平气和的了。
这也就是丁辰能挑拨成功的主要原因。
他们又来到一个马车旁,掀开车帘,袁熙和许攸被捆在里面。
袁熙一见曹操,连忙可怜巴巴的道:“世叔饶命!”
曹操与袁绍不止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就在曹操迎奉天子之前,他们还是盟友。
没有袁绍的支援,也许曹操早就一败涂地了。
“是显奕啊,”曹操笑着道:“放心,到了世叔这里,没人害你。”
曹操知道,这是个暂时没有什么用处的人,暗中押在许都,或许将来能用得上。
“阿瞒,你做了丞相,便不认识故人了么?”
许攸嘟囔道:“你这个部下可是把我害死了,我说我跟你是少时玩伴,可他依然把我绑起来。
你说说,他这么对我,是不是对你不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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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赏赐赤兔马(又是二合一)
“是子远?”曹操捏着胡须,饶有兴致的看着车中被捆的狼狈不堪的许攸。
其实曹操早已在信中知道,丁辰抓了这个少年老友。
可是没想到这老友一点都不识抬举,不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他小名,还试图挑拨他跟丁辰的关系,实在是聪明过头了。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丁子文乃老夫内侄儿,他去草原本就奉天子之命,便宜行事,你与他又各为其主,说什么尊敬不尊敬的,”曹操笑着道。
“什么天子不天子,还不都是你的安排?”
许攸看出曹操对那少年的赞赏,更何况又是那么亲近的关系,许攸觉得大概是挑拨不了了,于是爽朗的笑道:“既然是大侄子,那老夫就原谅他了。
阿瞒,快给我解开绳子。
我既然到了许都,以后就跟你并肩作战了,快给我解开。”
曹操眉毛微微动了动,随即摆了摆手,让许褚上前把绑绳解开。
“子远一路车马劳顿,且先去馆驿休息,待来日老夫给你安排住所,安顿下之后再谈并肩作战之事,”曹操平淡的说道。
虽然这许攸有诸多毛病,还当着这么多人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但毕竟是他少年老友,他不能落下个慢待旧友的名声,所以软禁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毫不知情的许攸大摇大摆而去,丁辰不禁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他提前把这许攸抓来,将来官渡之战时谁还给曹氏告密?
好在有他这个开挂人士在这里。
即使没有许攸,也知道未来袁绍会把粮草囤积在乌巢,还会派由淳于琼那个酒徒镇守,所以不愁官渡之战打不赢。
一起安排妥当,最后曹操看着丁辰道:“你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让老夫想想,该怎么赏你。
嗯,作为一个统帅军兵的主将,不能没有好马。
这样吧,老夫将那匹赤兔马赏赐给你!”
此言一出,就听曹操身后夏侯惇曹仁等一众曹氏要员发出阵阵吸冷气的声音。
马匹就是一个武将的双腿,有时候一匹好马能决定一场对战的胜负,也有可能在战场上换得一条性命。
所以为将者没有不喜欢好马的。
曹操本人就有数匹名马,除了当初死在宛城的绝影之外,还有一匹绝世名马,叫做爪黄飞电,纯种大宛马也有几匹。
可是那些统统都比不上当初从徐州俘获的赤兔马。
谁能想到,曹操竟然能舍得把这么好马赏赐给丁辰?
丁辰听了曹操的话也有些懵,记载中曹操为了笼络关羽,要赠送赤兔马时也是千不舍,万不舍,可见曹操对这匹马也是真的喜欢。
难道自己立的功劳,已经足以让曹操割让这匹名马了?
“丞相,那赤兔乃是马中极品,我恐怕不敢骑乘吧,”丁辰小心翼翼的道。
“这世间,恐怕再没有比你更适合骑乘的了,”曹操却饱含深意的笑了笑,随即戏谑道:“这几日就去牵走,莫要等老夫后悔,就来不及了。”
丁辰总觉得曹操话里有话,却一时间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等去牵了马再说。
这时候曹操又道:“你先回府安顿一下,然后去拜见你姑母。
自从你去草原之后,她担心的不得了,还常常埋怨老夫净给你安排危险任务。
现在你回来可好了,她再也不用烦老夫了。”
说完,曹操便带领大家回去。
丁辰也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府邸。
敲开府门,门房老秦和家奴王申惊喜异常,对着院里的高声叫道:“主人回来了,主人回来了,快出来迎接!”
所有下人们,歌舞姬婢女,足足有三四十人,全都站成一排,屈膝行礼。
看着这满府邸的莺莺燕燕,丁辰不禁感慨万千,还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日子过得舒坦。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过不长久,马上官渡之战就要开始了。
丁辰让大家都起来。
这时候吕琦走了出来,上前扶住丁辰的胳膊,微微抬着脸轻声道:“夫君,你可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了。”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丁辰见她脸色依然有些白,忍不住摸着她滑腻的脸蛋心疼道:“你身子还没好,就该回榻上好好歇着,跑出来干什么?”
此时他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准备圆房的夜晚,少女奋不顾身,用身躯替他挡了那凶狠一剑的场景。
要不是少女舍命相救,此时他坟头上恐怕都已经长草了。
这是一个肯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一命的女子。
所以他对吕琦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厚。
“我扶你回房休息,”丁辰扶着吕琦,往卧房走去。
吕琦却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道:“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还准备开始练武了呢。”
她拳头伸出去,以表示自己已经大病痊愈,只可惜打出去的拳头绵绵无力,恐怕挠痒痒都嫌轻。
“好好好,知道吕女侠武功了得,不过病了就是病了,总不能逞能,”丁辰没好气的笑着,扶她回到了卧房。
突然发现,魏氏也在这里,而且母女俩似乎正在做衣服。
“天气凉了,母亲说要给父亲做一件衣服,我也想给夫君亲手做一件,”吕琦把一件外衫藏在身后,不好意思的道:“只可惜我手艺实在不太行,做出来的衣服难看的很,所以还是等明日裁缝来做吧。”
“给我做的衣服么?”丁辰笑着,一把就把吕琦身后的握着的青色袍服抢了过来。
抖开粗略的一看,针脚长短不一,有密有疏,想来这是吕大小姐平常只知道拿刀枪,却从未拿过针线之故。
但看得出来,这衣服缝制的极为用心。
而且仔细看,有几处沾了点点血迹。
丁辰连忙把吕琦的手拿起来,只见她的手上扎了好几个针孔,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刚刚还在流血。
吕琦难为情的低头道:“第一次做衣服,扎手是难免的,衣服做的也难看的很,不符合夫君身份,夫君还是不要穿。”
“夫人亲手缝制的衣服,为什么不穿?”丁辰将吕琦流血的手指含在口中吮吸了一下道:“我还要穿着去早议呢。”
“这等粗制滥造的袍服,会惹人笑话的,”吕琦羞怯缩回手。
“我倒看看谁敢!”丁辰说着,去旁边的房间把衣服换了下来。
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意外的很合身。
他回到自己屋里,展示给吕琦和魏氏看。
魏氏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这个女儿,从小就跟着她父亲舞枪弄棒,我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能为一个男人拿起针线。”
丁辰握起吕琦的手笑道:“以后这手,只负责抓钱,或者抓武器也行,但是再也不要拿针线了。
要不然受的伤,恐怕比上战场都多。”
吕琦无奈的吐了吐小舌头,随即秀眉微蹙:“其实我还有件事求夫君。”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求不求的?”丁辰坐下道:“说吧,是什么事。”
吕琦吞吞吐吐:“过几日便是我父亲的生辰,我求夫君把母亲做的这件衣服给父亲送去,不知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丁辰道:“就算带你们去团聚一下也无不可。”
经过上次刺杀事件之后,丁辰向曹操求情,吕布虽然依然被限制自由,但已经脱离了囚牢,现在独居在一座僻静的小院里,衣食无忧,其状态更像是在软禁。
“真的?”吕琦听说又能见到父亲,不禁兴奋的看了母亲一眼,眼睛亮了起来。
魏氏也感激的看着丁辰。
不知道为何,她们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以前没来许都之时,一家三口虽然天天能见面,但是却似乎整天过着漂泊的日子。
终日朝不保夕,时不时的为生存而担忧。
可是现在一家人不能时时见面了,日子反而觉得踏实了,反正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过的很好,不用再担惊受怕。
魏氏不禁感慨,想来当初曹操在白门楼上说的还真没错,女儿能嫁到这个郎君,还真是今生最为幸运的事。
这时候,丁辰坐在榻前,握着吕琦的手轻声道:“我要去拜见姑母,不知你身体允不允许跟我一起去。”
“我身体当然没事,”吕琦胆怯的小声说道:“我就是害怕丁夫人笑话我粗野。”
丁辰给她宽心:“姑母对我最好了,她爱屋及乌,怎们会笑话你呢?”
“那好吧!”吕琦单手抚额,去见丁夫人,似乎比让她上阵杀敌还要艰难。
其实丁夫人待她也很和蔼,但她就是有些莫名的压力。
丁辰沐浴更衣之后,便派人套上马车,扶着吕琦进了车厢。
这府中既然有女眷常常乘车,自然就换了一辆超豪华的马车,再也不会出现像上次王子服儿子那般,因马车被看做是寒酸人家家眷了。
丁辰习惯了骑马,却是不愿意坐车。
二人由赵云陈到护卫着,径直来到了丞相府。
丁辰进内宅不用通禀,带着吕琦径直进入,吕琦跟小媳妇见公婆似的,低头牵着丁辰的衣角,紧张的要命。
一直来到丁夫人住的小院里,蓦然发现这里很是热闹。
原来曹昂、曹丕、曹彰、曹植、曹真等兄弟都在这里。
曹昂一见到丁辰,爽朗的笑道:“早就知道你要来,所以我们提前就在这里等候了,你跟弟妹先拜见,我们一会儿再说话。”
“拜见姑母,”丁辰扶着吕琦要给丁夫人行大礼,丁夫人连忙走过去扶住吕琦心疼的道:“琦儿身子刚刚好些,就不要行礼了,快坐下,快坐。”
毕竟吕琦是为救丁辰才受的伤,所以丁夫人对吕琦特别礼遇。
再说丁夫人还指望吕琦赶紧养好身子,为丁氏延续血脉呢。
见丁夫人如此和蔼可亲,吕琦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曹丕曹真带领一众孩童过来,稚声稚气的拜见嫂嫂,更令吕琦逐渐放松。
不得不说的是,有曹昂这位当仁不让的大哥存在,曹氏兄弟之间的关系要比历史上和睦不少。
首先曹昂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威胁,他将来应当也没必要去谋害兄弟们。
其次诸位兄弟没什么可争的,互相之间也没必要戕害。
经过曹操家宴上的诸般宣讲,这一帮孩童们都视丁辰为榜样,所以吕琦虽然不是正妻,但是一众孩童依然给了足够的尊重,口中嫂嫂长嫂嫂短的,叫的极为亲切。
这不免令吕琦心中无比欣慰,连一众曹氏公子都对她如此敬重,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把自己看做女俘了。
丁夫人看着丁辰,叹口气道:“这才去了草原几天,就晒黑了不少,想必吃了不少苦。
真不知道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你们也不用再为忙于战事而奔波。”
“是他始终在奔波,别人却没有那么忙,”曹昂笑道:“母亲不知道,这次他率精锐军兵扬威草原,据说把袁军杀得落花流水,儿子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众孩童听到“率精锐扬威草原”“把袁军杀得落花流水”几句话,顿时眼睛放光,心驰神往。
曹彰喃喃道:“我也叫子文,什么时候能跟子文哥哥一般,率领军马出征啊。”
“你甭想了,”曹丕道:“咱们军队里面的武将多了,又有几个能像子文哥哥这般立下那么多赫赫战功。
听说,父亲连赤兔马都赏给了子文哥哥呢。”
“赤兔马啊,”一众孩童又是一阵唏嘘。
不过他们却也深深赞同曹丕的话,武将有很多,但并非所有武将都跟丁辰这般。
此时丁夫人却道:“所谓兵凶战危,你们这帮孩子,只是看到立下功劳的好,却没有看到这功劳背后的危险,立功哪是这般容易的?”
“母亲教诲的是!”
丁夫人这么一说,所有孩童都不敢说话了。
但是每个人心里却不以为然,依然对那些功劳羡慕的不得了。
每一个人都打定主意,将来去军中历练,一定要去子文哥哥的军中,那样从其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功劳,他们就受用匪浅了。
“子文哥哥,你带我们去看看赤兔马好不好,”曹真诚恳的道。
“对呀子文哥哥,我们就算不能骑,看一眼总行吧,”其他孩童也起哄。
赤兔马时这个时代的传奇名马,对孩童自然有极大的吸引力。
曹操在儿子面前比较有威严,这些曹氏公子们不敢放飞天性,提出这种要求。
可他们跟丁辰是平辈的,自然可以放肆一下。
这时候曹丕却沉吟道:“可是我怎么听说,赤兔马因为思念旧主,不肯好好吃草料,已经奄奄一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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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营救赤兔马
“真的假的?”众少年闻听赤兔马已经奄奄一息的消息,均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曹丕道:“我也是道听途书的,子文哥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丁辰揉了揉下巴,点着头道:“那好,是该赶紧去看看。”
他可是清楚,名马都是通灵性且恋主的,赤兔马的未来正是落入到一个庸人手里,自己活活饿死。
他总不能让马还没到他手里,就成了马尸。
听闻他准备前去,众少年欣然决定随行。
丁夫人平常不太干涉孩子们的行为,但是却叮嘱道:“不管你们去哪里,如今许都地面上不太平,你们都要带足军兵护卫,不可大意。
再者琦儿身体尚未痊愈,你们不要让她过分劳累。”
吕琦听到丁夫人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感动的眼眶都酸了,小声道:“姑母,我没事的,我也想去看看赤兔。”
曹昂在旁边接口:“子文的军队刚刚从草原回来,需要修整,我调我手下军队过来,保护弟妹们的安全。”
曹彰曹植等人抬着小脸心驰神往,如今所有同辈兄弟当中,就这两个哥哥手下有军队,带他们出去玩,安全当然要这两个哥哥负责。
同时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两个哥哥一般,能够拥有自己指挥直属的军队。
不多时,曹昂就把自己手下军兵调来数百人,组成护卫亲军。
丁辰跟姑母告别之后,搀扶着吕琦向外走。
养马,尤其是养战马,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事。
除了定时喂草料之外,还需要每日放马,以保持战马充沛的体能。
所以养马之地自然不能在许都城内,而是在城外数十里的空旷之地建了马圈。
曹氏兄弟当中,曹丕年龄稍大还算稳重些,曹彰曹植都还是幼童,要带他们出去玩,几人不免兴奋的围着丁辰蹦蹦跳跳。
出来司空府后宅的大门,只见护卫的军兵已经排的很远,把整条街给封锁了。
同时负责许都街面巡逻的军队也穿梭着加强防卫。
毕竟曹大公子的命令不能马虎。
丁辰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觉得这样做很值得,丝毫不觉得兴师动众。
他搀扶着吕琦上马车,吕琦刚刚踩上矮凳之后,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轻声道:“琦儿,是你么?”
吕琦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只见前面两个全副武装的军将,正是她的舅舅魏续,另一个是她父亲曾经的部将宋宪。
当时在徐州,正是魏续宋宪与侯成三人,主动捉拿了吕布一家,并打开城门投降。
他们三人本以为有擒获吕布之功,并以整个下邳做见面礼,在曹氏必然能受到重用。
只可惜,他们在曹氏的日子过的却很不如意。
曹氏名将如云,像他们这种层次的将领,想要受重用也很难,所以成了维护许都治安军队的军将。
今日奉主将命令,来司空府周边巡逻,护卫一帮公子们的安全,没想到却正巧碰到了吕琦出门。
他们两人,尤其是魏续,看到外甥女吕琦身边是曹昂丁辰这等曹氏顶尖人物,又有曹丕曹彰等一众公子把她众星捧月一般,魏续心里不禁有种发酸的感觉,于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想来真是造化弄人,当初他以为能出卖亲情去换取功劳。
谁能想到,如今外甥女过的如此春风得意,而他却只是外甥女这一众人出行的护卫。
“琦儿,我……”魏续感到有些尴尬。
“你是我嫂嫂的什么人?”曹彰走过去,抬脸挺着小胸脯,趾高气扬的问道。
“回公子,”魏续连忙道:“末将是琦儿,也就是你嫂嫂的亲舅舅。”
曹彰回头看了吕琦一眼。
吕琦不由想起那一夜,他们几人不顾自己母女哀求,用药迷倒她父亲,联手强攻的情形。
吕琦咬了咬牙,背过身冷声道:“我不认识他。”
“哦,你得罪过我嫂嫂对不对,”曹彰看到吕琦脸色不善,指着魏续嘲笑道:“你完了,知道么?你完了!
大哥,子文哥哥,这人得罪过嫂嫂,你们还不收拾他呀?”
“不是……大公子,丁君侯,诸位公子,我们……”魏续听了曹彰的话顿时慌了神。
虽说曹彰童言无忌,但是他们知道,以曹昂和丁辰的地位,想要弄死他们给吕琦出气,简直比捏死两只蚂蚁还容易。
“子文,”曹昂看着弟弟曹彰,瞅了魏续跟宋宪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像是在教育兄弟一般说道:“有些话不能当街乱说,知道么?”
说完冲丁辰使了个眼色,待吕琦进到车厢之后,一众兄弟骑着马众星拱月一般围着马车,由排成长龙的军兵护卫着,扬长而去。
现场只留下魏续跟宋宪看着远去的军兵张口结舌。
过了良久,宋宪才回过神来,颓然道:“刚才曹大公子那话什么意思,不能当街乱说,那就是背地里再商量呗。
我看咱们是真的完了,在曹氏,谁敢得罪曹昂跟丁辰呢?
你刚才就不应该跟吕琦打招呼,咱们当初背叛她父亲,亲手前去捉拿,你又不是不记得,她怎能不记恨咱们?”
魏续迟疑道:“我毕竟是她亲舅舅,就算做下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看在亲情的份上,她总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吧。”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宋宪白了魏续一眼,“你没听见前一段时日,曹丞相为了给吕琦报仇,杀得许都血雨腥风,人头滚滚。
连车骑将军董承,昭信将军王子服那样的朝廷高官都满门抄斩。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咱们算是什么?
甭说亲自对付咱们,只需稍稍透漏出一句对咱们不满的话,咱们就兜不住了。”
魏续面色呆滞道:“不……不至于吧……”
他在姐姐面前,不免想当然的认为,无论他犯了什么过错,姐姐都会原谅。
如今眼见外甥女飞扬腾达,姐姐的日子有了起色,他又可以前去依靠了。
可是他却忘接了,他当初所做下的事,在吕琦心里是永远不能原谅的。
……
去马场的队伍缓缓向前,丁辰特地进到车厢里,握着吕琦略显冰冷的小手问道:“你对那两个人怎么看?
是直接杀他们报仇,还是让他们生不如死?”
对于丁辰来说,虽然不能明着杀降将,但是给他们扣个谋反的帽子,把几个人坑死,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我不想再提他们了,”吕琦脑袋依偎在丁辰的肩头,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摩擦着,轻声说道。
丁辰明白,吕琦还是心软了,不肯对亲舅舅动手。
其实丁辰也知道,根本就不用他动手,这几人很快就会在白马之战中,被当做炮灰死在颜良的手下。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郊外的马场,丁辰从草原新买来的战马就养在了这里。
整个马场周围二十里都由军兵警戒,是绝对不能让细作前来探查到曹军虚实的。
虽然看不清里面有多少马,但是在高大的栅栏门外面就能看见,整个马场上空烟尘滚滚。
显然有了丁辰从草原抢来的马匹,曹军也可以装备可观的骑兵了。
一个胖胖的养马都尉步行迎了出来,对着曹昂以及丁辰躬身施礼道:“见过大公子,见过丁君侯,末将已经得到丞相命令,请二位随末将来。”
“赤兔马怎么样了?”曹昂策马缓行,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问道。
“这个……”胖都尉面露尴尬之色,“请大公子前去一看便知。”
丁辰隔着车厢的窗帘,看到胖都尉那神情,就知道情况可能不太妙,或许曹丕听到的都是真的。
前行数里,来到一座单独的高大马舍前面。
打开栅栏门,众人迈步进去,只见马棚里躺着一匹瘦骨嶙峋的枣红马。
那马匹腹部凹陷,肋骨都能一根根的看出来。
它躺在杂草里,听到有人来了,眼睛有气无力的睁了睁,随即又闭上。
的确是奄奄一息,命不长久的样子。
“这是……赤兔?”一众少年不禁大失所望。
这匹马毫无活力,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活不长了,哪有天下闻名的赤兔马的影子?
“混账东西,”曹昂用马鞭指着那胖都尉呵斥道:“你为何把自己养的浑身横肉,却把马养的骨瘦如柴?”
胖都尉吓了一跳,猛摇双手解释道:“大公子,下官可没有偷吃它的草料啊。”
曹昂:“???”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昂训斥道。
胖都尉委屈的道:“其实这匹马自从来到这里,便不肯好好吃草料。
无论再是精良的料草,它也只是实在饿极了才吃两口,无论谁喂都是这般。
后来便越养越瘦,成了这般模样。”
曹昂也稍知马性,不再冲胖都尉发火,而是对丁辰道:“听说良马都是恋主的,不是主人喂的草料不吃,不知这赤兔马是不是如此。”
“这匹马以前的确是父亲亲自来喂,”丁辰还没说话,吕琦接口说着,然后缓步走到躺着的马儿跟前蹲下,轻轻抚摸着它那红色的鬃毛,轻声道:“赤兔,你还认识我么?”
赤兔听见这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吕琦。
慢慢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晶莹的泪水,似乎在诉说心里无限的委屈一般。
吕琦再也忍不住,搂住马头哽咽道:“赤兔,你要吃草料啊,要不然,你要把自己饿死么?”
说着,抓起一把草料放到赤兔马的嘴前面。
赤兔的头微微抬了起来,四处看了看,终究是没看见它要找的人。
它眼睛里刚刚泛起的精神又逐渐暗淡了下去,重新慢慢闭上了眼睛,看都没看嘴边那草料。
“赤兔,赤兔!”无论吕琦怎么摇晃呼喊,它却再也不肯睁开眼睛了。
吕琦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道:“这匹马儿有灵性,只吃父亲喂的草料,若不是父亲来喂,它恐怕真是要饿死自己了。”
“那就只能让它原主人来喂,”丁辰这才想起来,当初曹操为什么那么大方,把赤兔马赏赐给他。
原来是因为,这匹马别人也养不活,再不喂很快就要饿死。
而且曹操跟他说,这匹马也只有赏赐给他最合适。
想来那是因为吕琦是他的妾室,能让吕布甘心做马倌的,或许也只有吕琦了。
“你是说……把父亲……带来?”吕琦诧异的问道。
“要不然呢?”丁辰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去请。”
他一边拉着吕琦上马车去请吕布,一边让曹昂派人去把这事禀报曹操。
其实曹操把赤兔马赏赐给他,就隐含着把吕布带来喂马的意思。
不过吕布毕竟是曹氏的囚犯,丁辰要放出来当然得报知曹操。
吕琦知道要去见父亲,自然激动的不得了……
……
许都某处精致的院落,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修的雕梁画栋,移步换景,别具匠心。
一颗参天大树下的石桌前,头发已经花白的吕布手持一把刻刀,仔细雕刻着手中一只巴掌大小的桃木方天画戟。
此时石桌上还放着已经制作好的小桃木弓,桃木剑……
他极为认真的一刀一刀刻下去,却突然抬头自言自语道:“琦儿若是生个女儿,我做的这些岂非没有用处?”
随即他又摇摇头道:“不对,琦儿也是女儿,她还不是喜欢这些东西?
就算是生个女儿,我也要从小教她使用方天画戟。”
这是吕布现在每天所做的主要工作。
庭院外面,被军兵团团围住,但是庭院里面,却只有婢女仆役伺候,再无他人。
吕布闲来无事,便用那双不知沾了多少人鲜血的手,细心的为他未出生的小外孙(或者小外孙女)制作玩具。
他在遭遇了背叛、囚禁、重生之后,竟然脱胎换骨,回归了本真,不免令人唏嘘感叹。
真正王图霸业尽付笑谈中了。
只是他却不知道,将来小外孙出生,他能不能脱离囚禁,时时与小外孙见面,亲自教授方天画戟。
他更是不知道,女儿经过那一刺,虽然经过名医诊治,当时已经醒了,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身体有没有痊愈。
“父亲!”
突然他耳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慢慢的回头,却发现不远处的草地上,似乎是女儿正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旁边还站着一个清新俊逸的少年,两人直如一对金童玉女一般,竟是那样的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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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吕布的承诺
“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吕琦看到树下头发已经花白的父亲,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似乎几天不见,父亲又苍老了几年一般,她的心早就碎了,快步走了过去。
“琦儿快来看,父亲亲手做的这些,都是为我将来的小外孙准备的,作为我吕家的外孙,从小就要习武,将来必然能傲世天下。”
吕布说着瞥了后面的丁辰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再怎么也不能跟他父亲一样,遇到个刺客,都保护不了一个女人。”
丁辰摸了摸鼻子,稍稍有些尴尬。
他知道这位准岳父,还是在介怀当初吕琦用生命救他的事。
当然,作为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这也无可厚非。
吕琦却红着脸撒娇道:“父亲,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您着什么急?”
“还不是早晚的事?”吕布瞪眼瞅了丁辰一眼,恨恨的道;“就是便宜了那小子。
一说起这事,我这手便痒痒,总想砍点什么。”
其实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养了十数年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拱,心里都不会好受。
吕布也不例外。
丁辰听这话吓了一跳,这就是有个武力超凡岳父的坏处。
他突然想到,将来要是如姑母所愿,也娶了曹节,那么曹操也成了他的岳父。
再加上将来袁秧长大之后圆房,袁术也算是他岳父。
如此一来,他的岳父团可是够牌面了。
换言之,他撬了这么多诸侯家的女儿,拱了许多名家白菜。
这时候,吕琦抱着父亲的胳膊轻声道:“先不说您外孙的事,我们来是请您出去看看的。”
“出去看看?”吕布想了想道:“怕不是那么简单吧,你们一定有事。”
“哎呀父亲,您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在这里,总不会有人害您,”吕琦虽得父亲宠爱,但是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其实是让父亲去喂马。
“虽不害我,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吕布看到女儿哀求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肯定是有事求自己,“走,且去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
吕布并没有过多怀疑,爽快的答应。
对于女儿,他还是绝对信任的。
出来庭院,守卫的军兵也不敢阻拦。
吕布上了马车,与女儿共乘一车,丁辰则骑上一匹快马,向马圈飞驰而去。
马车一直行到圈内,曹丕曹彰他们还没走。
孩童们看到这么一匹快要死的赤兔马,终究不是太甘心。
车帘掀开,吕布下了马车,就听见曹彰等少年轻轻敬叹了一声,小声道:“哇!他就是吕布啊。”
一众少年也都崇尚强者,虽然曹氏与吕布敌对,但是却丝毫不妨碍少年们对天下第一武将的崇拜。
吕布下来马车,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座马圈里,不由感到纳闷异常,不明白女儿女婿到底什么意思。
突然之间,他看到了躺在杂草丛中,奄奄一息的赤兔马,他的脸顿时动容了,眼眶的筋不住的跳着,把右手两根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听到这声音,赤兔马如同被雷击一般,昂首想要像从前一般一跃而起,可是它却忘了自己太过虚弱,两条前腿一软,重新趴到了地上。
它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住吕布,双腿划拉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虚弱的腿却不足以支撑它的身躯,无论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不免急的喉咙发出阵阵怪异的声音。
吕布连忙走了过去,摸着瘦骨嶙峋的赤兔,心狠异常的他,竟然眼眶湿润了,低声道:“老伙计,你这是要准备饿死么?
不能啊,咱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没做呢。”
赤兔马当年被他降服之后,一直陪他南征北战,从未分开过。
这么多年他无论身居多高的位置,这赤兔一直是他亲自来喂,从来没有假手别人过。
在他心里,这已经不是一匹马,而是跟他的亲人无异,仅次与妻女而已。
所以此番见到赤兔饿成了这幅样子,他的心简直如刀绞一般,抓起一大把草料塞到赤兔的口边。
赤兔没有任何怀疑,张开大口,狼吞虎咽的咀嚼着草料。
吃了一会儿之后,它似乎渐渐的恢复了气力,总算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吕布身前拱来拱去,说不尽的亲昵。
旁边众人看了不免啧啧称奇,虽是一匹马,但却对旧主如此忠心,想来不免令人唏嘘。
“这就是你们叫我来的原因?”吕布搂着赤兔的马头,过了一回儿,回身对吕琦道:“不过,能让我再见到老伙计,也很好。”
随即又拍着赤兔的马头道:“好好吃草,知道么?
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他也知道,这样的宝马良驹,曹操必然也喜欢,所以他不奢求讨要,只求能来看一眼,已经很知足了。
说完,转身便准备回去。
可是赤兔突然前膝跪在地上,牙齿紧紧咬住了他的衣襟,竟是不让他走。
吕布不敢回头,吸了吸鼻涕狠了狠心,用力拽自己的衣襟,可是竟然不能从赤兔的口中拽出来。
吕布力大无穷,竟然强行把赤兔拖行了数尺。
赤兔马匍匐着,死死咬住吕布的衣服,不让他离去,这场景像极了一对即将生离死别的老夫老妻。
吕布心如刀绞一般,突然回身对丁辰决然道:“你要是能想办法,把赤兔马交给我喂,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曹昂兄弟听了不禁面面相觑,愕然的看着吕布。
这匹马明明已经赏赐给了丁辰,结果吕布不仅上赶着给他喂马,还答应帮他做任何事。
这不是相当于丁辰白得了一个马倌儿,还把马倌儿的漂亮女儿给糟蹋了,最后还得到马倌儿诚心诚意的感激。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丁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您现在牵走便是。”
“我能牵走?”吕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赤兔,曹操能让眼前这个少年处理,一句话就让自己牵走?
“父亲,您快把马牵回去喂吧,有它陪着您,您的日子也不至于那般枯燥,”吕琦早已经知道,这匹马曹操已经赐给她的夫君了,既然夫君发过话,那么让父亲牵回去自然没问题。
此时吕布确定之后,自然心中狂喜,冲丁辰点了点头,却不忍心骑赤兔,而是牵着慢慢走了出去。
只见夕阳照耀下,一个花白头发的武将,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瘦马,不免让人凭生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但是谁都知道,只要过几日,吕布把赤兔养的恢复元气,他依然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天下第一武将。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
几日之后,丞相府早议,丁辰自然也要参加。
如今所商议的,自然就是如何解决白马之事。
荀彧在一副悬挂着的羊皮舆图面前,神情严肃的道:“如今袁军大将颜良统帅五万大军,以淳于琼为副将,以郭图为军师,正在渡过黄河,进犯白马。
我白马守军仅有三千人,无法出城迎击,只能固守待援。
如不想丢城失地,必须派军前去解白马之围。”
厅堂内鸦雀无声,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与袁绍的对决要开始了,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忧虑。
颜良率领的五万人马不过是袁氏的前哨部队,但是其规模已经与曹氏的主力差不多了。
如不救白马,则白马必失。
可是前去救援,与颜良拼个你死我活,即使能取胜,也必然会损伤惨重,再拿什么抵御即将到来的袁氏主力?
这时候有心思活络的人自然想到,也许……不应该只在曹氏一棵树上吊死,是该想想后路了……
曹操扫视了众人一圈,沉声道:“白马之围要解,但是老夫也不想跟颜良决一死战,昨日公达(荀攸)向老夫献上一策,老夫以为可行。
那便是派遣主力军兵从上游渡过黄河,强攻延津,包抄颜良后路,以切断颜良补给线。
诸公以为如何?”
众人依然鸦雀无声。
丁辰自然知道,其实荀攸出的是声东击西之策,让曹军佯装大举进攻延津,包抄颜良后路,此乃攻敌必救。
颜良自然会撤回攻击白马的主力,去救援延津,以保护自己的后方。
而曹氏这时候遣精锐军兵,前去攻击白马城外的少量袁军,如此便容易的多了。
历史上是关羽张辽率领精锐前去解白马之围,至于颜良是不是关羽杀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从白马之战之后,关羽就离开了曹氏集团来看,应该是关羽杀的。
可是这一世因为丁辰的到来,关羽压根儿就没有投奔过曹氏,斩颜良自然就跟关羽没什么关系了。
曹操见大家没人说话,攥了攥拳头道:“既然诸公没有什么意见,老夫决定,即日亲率大军攻击延津。
老夫离开之后,许都暂由子脩镇守。”
曹操把这虚张声势的计策当众说出来,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一众文臣武将之中,必然有跟袁绍暗通款曲者。
正好可以借用他们之手,向袁绍散布这个假消息。
等袁军中计,撤回攻击白马的主力之后,他便可以率军迂回回来,轻松的解白马之围。
这时候曹操又看了丁辰一眼,命令道:“子文率本部人马随老夫同行。”
“诺!”丁辰和曹昂同时应声。
同时曹昂偷偷看了丁辰一眼,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曹昂多么想跟丁辰一样,率领一支军马,跟随父亲上阵杀敌,那来的多痛快。
只可惜自从宛城之事后,他父亲再也不敢让他出现在战场上了。
这是父亲对儿子的保护,但是对曹昂来说却是一种痛苦。
他不想只是留在许都处理那些繁琐的政务,他想上阵杀敌。
只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而丁辰却是大把的机会。
……
议事结束,丁辰回到自己府中。
吕琦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秋千上,不用推她就能荡的老高,身体几乎与地面平齐。
旁边的婢女吓得心惊肉跳,但是吕琦笑声却如银铃一般,毫不畏惧。
丁辰不由单手扶额,不得不说,她的妻子是个非主流的大家闺秀,不止野性,而且胆子贼大。
吕琦在空中看到夫君回来,连忙慢慢放缓了秋千摆动幅度,不待停止便跳了下来。
“小心点儿,”丁辰赶忙过去把她扶住。
就见她小脸红扑扑的,浑身香汗淋漓,看来身体真的是好了不少。
吕琦喘着气道:“今日便是我父亲的生辰,那天不是跟夫君说过,把母亲做的衣服给父亲送去,作为生辰礼?
夫君派人去吧。”
丁辰一边给她擦着汗,一边道:“我马上又要率军出征了,你的父亲也是我岳父,既然岳父过寿,我不如置办下酒菜,带上岳母,共同为他老人家贺寿。”
“真的?”吕琦眼睛一亮,转身就提着衣裙往后院跑,边跑边高声道:“我这就去告诉母亲,她听了一定很高兴。”
“你慢点儿跑!”丁辰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子野性率真,在后世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礼仪。
也幸亏是遇见了他丁辰,没有想着去束缚她的天性,要是到了普通大户人家里,她再这么风风火火,早就被公婆批判的体无完肤了。
随即,吕琦命令府中厨子做拿手菜。
丁辰又把原来这房主珍藏的新丰酒拿出来几坛。
汉高祖时,曾在临潼东北建新丰城,迁沛中酒匠于此,开坛酿酒,由此新丰酒名扬海内,距今已有四百年的历史。
这府邸的原主人是个大贪官,珍藏的新丰酒自然不错。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吕琦母女坐车,丁辰骑马,随行有数百亲兵护卫,向幽囚吕布的小院行去。
……
小院里,吕布坐在石桌前,桌上摆了三个茶碗,赤兔马则立在旁边,没有人牵,它也不跑,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经过这几天的喂养,它已经恢复了八九成,看起来神骏无比。
吕布倒了三碗茶,看着赤兔马苦笑道:“往年生辰都是夫人和琦儿给我过,今年就剩老伙计你给我过了。
只可惜,只能以茶代酒。”
说着,他代表他自己以及一家人,将三碗茶逐一喝光,心中难免有一丝凄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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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兵不血刃拿下白马
日薄西山,秋风萧瑟。
吕布坐在树下,与赤兔一人一马,四目相对。
他的前半生纵横天下,搅动风云,如今到了这四十多岁,生辰之日,却只能跟一匹马来诉说衷肠,不免令人唏嘘哀叹。
“夫君!”
突然,他的耳中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何其熟悉,正是他的夫人魏氏。
上次因为女儿遇刺,他曾短暂见过夫人一面,虽然知道对方过的很不错,但终究因不能时时见面而感叹。
他猛的一回头,发现庭院里的不远处,站的不是夫人又是谁?
夫人旁边正是女儿女婿,身后带领的数个随从,手中提着食盒,酒坛,衣物等。
吕布见到最亲近的人,悲凉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如沐春风一般快步走了过去,握住夫人的手,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此时吕琦吩咐下人道:“把饭菜放到屋里摆上,把酒和衣物放下,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是,夫人!”下人们应声,进屋忙碌去了。
吕布点了点头,对魏氏笑道:“咱们的琦儿长大了,有个当家女人的样子了。”
“那是在你面前,”魏氏苦笑道:“你是没见她平时在府里,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的胡闹。
也幸亏子文能包容她,任她无法无天,不拘礼节,要是换了别的人家,早就把她关起来了。”
“母亲,我哪儿有?”吕琦抱着母亲的胳膊摇来摇去。
她见到父母团聚,心里无比甜蜜,
回想起来,她已经不知道父母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轻松的唠着家常,开着玩笑了。
或者从她记事起就没有。
此前父亲一直在征战,母亲一直在担心,哪曾过一天这么安逸恬静日子过?
吕布侧身冲着丁辰点了点头,“你……嗯,很好!”
一时间,他竟然没有想出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这个女婿。
此时随从们陆续退了出来,丁辰道:“酒菜已经摆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众人陆续进屋。
灯已经掌上,照得屋内亮堂堂的。
每张矮桌上都摆了酒菜。
丁府的厨子是许都顶级的,所做的菜自然色香味俱全。
酒是新丰美酒,虽然还没有喝,但是屋内已经尽是酒香。
吕布也是好饮之人,只不过近年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便很少有机会喝酒。
他在占据徐州的时候,为了节约粮食,甚至下过禁酒令。
现在没有了烦心事,什么都不用考虑了,骤然闻到酒香,他不免食指大动。
当先坐到桌前,端起下人们倒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好酒,自从离开长安之后,便很少有机会喝这新丰酒了。”
丁辰闻言偷偷笑了笑,这位岳父当年在长安之时,无论在董卓麾下,还是跟王允共理朝政之时,都是他的巅峰时刻。
只可惜大好的局面没有把握住,要不然至少也能混个割据关中,挟天子以令诸侯。
“父亲,慢些喝,”吕琦上前,又给父亲乘上道:“先让我们给父亲祝寿。”
“好好,”吕布笑着道。
丁辰跟吕琦共同端着酒碗道:“祝您福寿安康,春秋不老。”
连魏氏也举起碗来。
吕布心中大为快慰,微笑道:“那曹孟德比我还要年长几岁,可是我已经准备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他却还要四处征战,为琐事忧愁。
说起来,他不如我啊。”
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的极为融洽,事实上吕氏一家,也的确很少有机会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饭,也很少心无旁骛的专门为吕布准备一场寿宴。
丁辰倒没觉得什么,但是吕氏一家人却隐隐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比以前四处奔波时要好上数倍。
当然,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只不过是幸运,当初在白门楼上曹操的一句话,把吕琦赏赐给了丁辰,这才有了他们一家人现在平静而恬淡的生活。
否则,他们现在终究还是囚徒,哪会过的如此潇洒如意?
吕布心情好,酒也喝得快,不多时已经微醺了,端着酒碗对丁辰正色道:“虽说你是琦儿的夫君,我们是一家人,但是我心里也知道,你照顾他们母女太多太多。
吕某纵横半生,不喜欢欠人什么,你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你尽管开口。”
丁辰喝了几碗也有点头沉,摇摇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没有什么欠不欠的,您是琦儿的父亲,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一码归一码,”吕布大着舌头道:“我这人没什么别的能耐……唯有一身杀人的本事。
你有什么仇人……或者谁的罪过你……告诉我几个……我替你把他们全都杀光……”
“在曹氏,我没有仇人,即使有,也不敢与我当面为仇,”丁辰道。
“不行,你必须得有!”吕布坚定的道。
丁辰:“……”
他没想到吕布上赶着要为自己杀人,沉思片刻道:“我仇人是没有,不过……要说我想杀的人,还真有。”
“是谁?”吕布急问。
“颜良、文丑,”丁辰道。
马上白马之战就要开始了,斩颜良诛文丑的关羽虽然不在,可是这里却有比关羽更为凶悍的吕布,想来那颜良文丑会死的更干脆了吧。
“颜良文丑?”吕布重复了一句,端着酒碗一饮而尽,轻蔑的道:“那两个是死人了!”
当年吕布保护家眷从长安逃出来后,曾经在袁绍那里短暂停留过,也了解颜良文丑二将。
虽然那二人号称河北四庭柱之二,颇有几分武力,但是在吕布眼里,杀他们易如反掌。
“想必曹袁就要开战了吧,”吕布看着丁辰道:“我非为他曹孟德杀人,只是为你。
到时你为我找一身普通军兵的衣服穿上,我去为你杀那二人便是,将来在曹操面前领功,不用提及我。”
丁辰知道,他这是不想承受自己太多的恩惠,所以隐姓埋名替自己斩杀敌将,然后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自己。
一夜尽欢而散。
第二天,曹军已经开始着手做出征延津的准备。
丁辰向曹操禀报,想带着吕布同去。
曹操有太多要事要忙,所以不以为意,让丁辰自己决定。
在这数万大军之间的决战,武将勇猛其实作用并不大,取胜靠的是战术的合理,军兵的士气以及后勤保障的充足。
丁辰带着吕布,也不过就是加了个保镖而已。
很快的,丁辰便率领他手下的两千人马跟随曹军出发了。
曹军总计五万人,由曹操亲自统领,这是曹氏所能拿得出来的所有主力。
大军轻装简从,奔向黄河上游。
从那里大张旗鼓的渡过黄河,绕到颜良军背后,攻击袁军补给线上的军事重镇延津,以吸引颜良主力前来救援。
这就是荀攸的声东击西之策。
……
与此同时,黄河渡口,天阴沉沉的。
颜良坐在马上,看着手下所有军队已经安然度过黄河,在南岸集结,他心中却是一阵犹豫。
看着远处已经若隐若现的白马城,他对旁边的副将淳于琼与军师郭图道:“兵法有‘半渡而击’之说,可是我军顺利渡河,白马守军并未出城袭扰,可见细作探查没错,白马城内守军并不多,故而不敢出城。
我军如此强盛,正该一鼓作气,拿下白马,为主公所率领主力渡河做准备。
这时候怎能半途而废的撤回去?”
他这五万先锋军已经跟曹军主力差不多,渡过黄河之后呈泰山压顶之势。
小小的白马不过是弹丸小城,集中兵力只需一日便可攻破。
有白马城在手,身后的渡口便安全了,待将来袁绍率领的主力到来,便能安全渡河,不用害怕曹军袭扰,顺利在黄河南岸集结。
可是此时却传来曹军准备攻击延津的消息……
郭图神色冷峻的道:“公骥不可大意,若延津失守,我军粮草便供应不上,假如攻击白马稍有差池,则我军便陷入断粮的危险境地。
我军的确兵强马壮,所以只需稳扎稳打,正大光明寻找机与曹军决战即可,无需兵行险着。
此时将军应当分少量兵马在此佯攻白马,而尽遣主力前去救援延津。”
颜良攥着拳头,使劲锤着脑袋。
按说他作为袁军的前哨,带领这么多军卒过河,应当勇往直前,荡平白马城,为主公率领的主力铺路才对。
过了河的军卒,哪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郭图是最了解主公的人,既然给他来做军师,所提出的建议他不得不考虑。
若不管身后曹军,依然率军进攻,自然能立功劳,同时也存在着风险,万一延津失守,他这支军马就成了一支孤军。
若退回去先保护延津,稳妥是稳妥,绝对不会犯错,但那样不止不能立功,恐怕还会被冠以胆小退缩的帽子。
这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一时间颜良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的确跟沮授所说,让他上阵杀敌,他绝对是一等一的武将。
可是让他做方面主帅,随时根据形势做出应有的判断,他确实很不够格。
过了一会儿,他才攥了攥拳头,叹口气道:“就依公则之言,仲简(淳于琼)率军五千,前去佯攻白马,由本将亲率大军,返回延津,与曹军决战。”
“将军从善如流,实乃明智之举,”郭图夸奖了一句。
沮授说颜良不能用,他就亲自到这前线来辅佐颜良,让其建功立业,以证明沮授的判断不可信。
颜良摇了摇头,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时,突然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斥候高声叫道:“主公急令!主公急令!”
军兵都闪开,那斥候畅通无阻的到了近前,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到颜良手里。
颜良展开一看,不由的哈哈大笑道:“妥了!”
……
邺城,大将军府书房。
袁绍居坐正中,对着面前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呵呵冷笑道:“前些时日曹操在许都杀了那么多人,你们深渊还没被杀绝?”
中年人淡然道:“袁公请搞清楚,血诏并非我们深渊所为,曹操所杀那些公卿,只有王子服父子是我们的人。
只要‘大先生’还在,曹操哪是那么容易找到我们的?”
“那‘大先生’派你来,所为何事?”袁绍道。
“跟袁公卖一份情报,”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在空中扬了扬道:“一千万钱,换一座白马城,袁公很划算呢。”
“我怎么知道这情报是真是假?”袁绍问道。
“大先生给出的情报,假过么?”中年人反问。
袁绍捏着胡须,沉思了片刻,爽朗的笑道:“成交,我自会派人把钱如数奉上。”
“多谢袁公,”那中年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把锦囊递到袁绍手里,然后倒退了出去。
他们跟袁氏合作已久,袁氏断不会黑了他们的钱。
袁绍抽出锦囊中的绢帛,看了一遍,哈哈笑着自言自语道:“孟德啊孟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狡诈。
率领那么多军兵,却带这点粮草,就想跨河攻击延津,显然没想久待,你这是声东击西之策啊。
还不是还是为了吸引颜良回军,你好解白马之围?
这一千万,花的值。”
他抬笔给颜良写下谕令,曹军目的绝对不在延津,让颜良不用在意后方,只需将计就计,派出少量军兵,大张旗鼓的前去解救延津,让颜良亲率主力,三日之内必须拿下白马城……
……
颜良看完袁绍的谕令之后心中大喜,有了主公的确切命令,他再也不用在这里犹豫了,随即传令道:“由仲简率军五千,大张旗鼓渡河回去,作势解救延津。
若遇曹军主力阻击,直接撤退即可。
由本将率领剩余主力,强攻白马城。
主公命我三日之内拿下白马,依本将看,何须三日,只一日便可。”
既然这是袁绍的命令,郭图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建议道:“公骥不妨先礼后兵,给白马城内豪绅下一通牒,若他们愿意为内应,献城投降,则保全其族人性命家产。
如若他们负隅顽抗,与曹军沆瀣一气,待攻破城池之后,便纵兵屠城。”
颜良挑起大拇指笑道:“公则这招高明,如此必然能挑起他们内斗,说不定本将兵不血刃便能拿下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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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几成把握守住白马?
!go 在这个时代所谓皇权不下县,任何城池内都有或大或小的豪族与士绅。
他们才是百姓的实际领袖。
至于县令是谁,郡守是谁,属于哪个诸侯,跟那些豪族士绅们关系不大,也不存在对哪位诸侯效忠的问题。
无论哪个诸侯的来了,他们只需要把税赋从百姓手中收上来,缴上去就行。
所以就造成了“流水的诸侯,铁打的豪绅”之局面。
故而颜良觉得,给白马城的豪绅们下一个通牒,威胁一下,或许能起到兵不血刃拿下城池的效果。
退一步讲,就算不起作用,他再率军攻打也不迟。
反正那弹丸小城,也经不起他这五万大军的雷霆一击。
这就是绝对实力带来的自信,对手太弱了,根本没有与他手下大军抗衡的任何可能。
正当颜良在这里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时候,丁辰率领丹阳兵与陷阵营,跟随曹军主力从上游渡过黄河,正向延津进发。
大军逶迤而行,牛金身着拉风的武将铠甲,策马走在最前面。
但是他一回头,就看到军中身着普通军兵服饰的丁辰、赵云、魏延。
而陈到、高顺分别作为丹阳军与陷阵营的统领,看起来还在他之下。
同时令他感到牙疼的是,主将丁辰身边多了一个身着普通军兵服饰的白发老卒,胯下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谁特么不知道那是吕布啊?
故而就这支军队,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论武将,简直可以吊打天下大部分诸侯。
他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将”,简直太危险了,个个都是猛人,只有他这个“主将”武力太弱,弄不好就当做靶子给围攻。
所以不管任何时候,生命至上,安全第一。
行军队伍中,吕布皱眉对丁辰道:“我打扮成普通军兵,是为了不跟你抢功,你无需跟我客气,不必也作普通军兵装扮,穿回你的武将铠甲即可。”
吕布以为,丁辰见他作为长辈,穿了普通军装而不好意思,不忍居他之上,所以也穿上普通军服,以显示尊重。
他心里不禁感慨,这个孩子太懂礼数了,眼里始终都有长辈,竟然连这个细节都考虑到,实在令人感叹。
丁辰却咧了咧嘴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穿这个就挺好。”
“这还不是在跟我客气?”吕布瞪了他一眼,轻轻磕了一下马腹。
赤兔马刚刚恢复元气,收到这信号,立即扬开四蹄,箭一般的飞奔了出去。
丁辰看着吕布的背影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还真不是跟您客气啊。”
此时后面马背上的魏延捂着嘴,快要笑抽过去了,轻轻凑过来道:“君侯,苟不住了吧?”
“滚蛋!”丁辰没好气的瞅了魏延一眼。
这货眼见自己武力排位越来越低之后,心态越来越不稳,说话也开始气人。
魏延看了一眼吕布的背影,继续在丁辰身边小声道:“君侯,按咱们以前的诨号,牛大、赵二、魏三、陈四、高五,现在又多了个吕什么?”
说完,便殷殷期盼的看着丁辰。
“吕叔!”旁边赵云面无表情回答道。
“吕叔?”魏延诧异看着赵云道:“你这马匹拍的未免也太响了吧。”
“废话,主母的父亲,你以为还能让你排为吕六?”赵云没好气的道。
“好吧,”魏延无奈的叹息道:“你拳头硬,你说了算,吕叔就吕叔。”
吕布已经四旬有余,按岁数的确能做他们的叔了。
诸将之中,高顺以及陷阵营的军兵见到曾经的主公又出山了,而且是以这种纯帮忙的身份,他们不免唏嘘不已。
不过也仅仅是唏嘘而已,他们包括魏青在内,都没有任何想法了。
如今陷阵营在曹军之中已经混的如鱼得水,尤其是从草原扬威回来之后,已经上升为第一序列的精兵。
无论军械铠甲以及饮食供应,都是曹军之中第一流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在吕布手下从来没有过的信任。
高顺作为统领,从来没有换过,这是对军兵以及将领莫大的尊重。
所以即使吕布重新出山,他们也不想再回到从前了。
现在于丁君侯麾下就挺好。
……
曹军大张旗鼓,很快就到达了离延津三十里的地方驻扎。
曹营内的中军大帐中,曹操召集曹仁曹洪曹纯夏侯渊丁辰几位顶层主将前来。
他们这几人直接听命于曹操,没有再互相辖制。
此时夏侯惇陪曹昂镇守许都,没有随军前来。
帐中还有郭嘉、荀彧、荀攸、刘晔等几个谋士。
这是曹氏最核心成员,也是深受曹操信任的心腹,叫他们过来,显然是有最机密的要事商议。
曹操沙哑着嗓音道:“今日不妨与诸君明说,我率军奔袭延津为虚,实则乃是为调动颜良主力回援,以解白马之围。”
为了保密,这声东击西之策仅有曹操与荀攸两人知晓,就连曹仁曹洪这等兄弟也没有透漏。
当然郭嘉荀彧等谋士也能猜得出来,但是却没有点破。
此时曹操才当众宣布真实计划:“想必我连日行军,已为颜良细作探知。
接下来,由子孝(曹仁)代替老夫,率领主力四万人马,在此佯攻延津。
由妙才(夏侯渊)率三千人马,在袁军来此之路上佯装阻击。
尔等切记,若袁军主力到来,不可恋战,立即撤回南岸即可。”
“诺!”曹仁和夏侯渊齐声领命。
曹操眯缝着眼睛,看向白马方向,继续命令道:“最后,由老夫亲率八千精锐,以子文为先锋,前去解白马之围。”
众将这才明白了曹操的整盘布局,说是声东击西,也可以说是调虎离山,调动的是颜良军主力,避免与之提前遭遇。
曹军这是主力,跟颜良一支偏师拼不起。
“诺!”丁辰也站起身来领命道。
随即军队便动作了起来,曹仁率军在此虚张声势,威胁延津,夏侯渊也带领三千军兵前去阻击。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军事安排。
而曹操带领荀攸,亲率的精锐军兵,以丁辰手下两千人马为先锋,秘密离开曹军大营。
两日之后,他们悄悄回到上游渡口,又重新渡过黄河来到南岸,人不知鬼不觉的向白马杀了过去。
想来此时白马城即使还有袁军,应该也已经不多了,他们定然能够马到功成。
离白马不过几十里的时候,突然有斥候飞奔而来,将一封战报送到曹操手里。
曹操接过来一看,竟然是曹仁的战报,曹操不禁纳闷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荀攸道:“子孝的任务是佯攻,又不是真正跟袁军决战,送什么战报?”
他打开扫了一眼,脸上颜色骤变,自语道:“大事不好,袁军竟然没有中计。”
说完随手把战报交给了荀攸。
原来那战报是曹仁替夏侯渊所报。
夏侯渊奉命前去佯装阻击袁氏援军。
按照计策,只要袁军到来,他应立即撤退。
夏侯渊果然碰到了前来增援的袁军,并立即退去,可实际情况却是,对面的袁军竟然也退了……
夏侯渊当即不解,对面若是袁军回援的主力,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吓跑?
他越想越不对,于是亲率两百骑兵前去探查,结果惊奇的发现,前来回援的根本不是袁军主力,仅仅不过三四千人而已。
大概对方接到的命令也是一见到曹军就撤。
夏侯渊顿时觉得事情不妙,赶紧派人报知了曹仁。
曹仁闻知之后也感觉到头皮发麻,既然夏侯渊碰到的也是袁氏偏师,说明颜良军的主力根本没有被调动,此时还是在白马城外。
那么大哥率领那支人马前去解白马之围,岂非是羊入虎口?
于是曹仁不敢怠慢,当即写下战报,给曹操送了过来。
这个时候,荀攸看着那封战报,脸色越来越沉重,自言自语道:“颜良竟然不去救延津,这没有道理啊。
若延津被我放攻下,他就成了孤军深入,此乃兵家之大忌,颜良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除非……颜良能洞晓我方计策,知道我不会真的去攻延津,所以才如此大胆,仅派一支偏师前来佯装救援。”
“你是说……消息泄露了?”曹操疑惑的看着荀攸道:“这计策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又有谁能泄露?”
对于荀攸,他还是绝对相信的。
荀攸对于曹操的信任深感欣慰,沉吟道:“主公难道忘了,许都还存在一个神秘组织没被抓获,他们还在源源不断的刺探我方情报。”
此前满宠虽然擒获王奢,查到了深渊组织在月圆之夜的西山乱葬岗接头。
但是许都那场杀戮动静闹得实在太大,等月圆之夜派人前去搜捕的时候果然扑空。
王奢再也不知道其他的接头方式,所以线索全都断了,探查也就陷入了僵局。
还未等再找出蛛丝马迹,袁军已经南下了。
荀攸捏着胡须道:“我等毕竟是佯攻,准备并不充分,有那么一帮神秘细作在,或许能从其他方面推断出我军计策。”
“可恨!”曹操气的一拳锤在大腿上,颇有一种有力气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发的感觉。
他的实力本来就比袁绍弱不少,再有这么一帮人时时刻刻给袁绍送信,这场仗岂能打赢?
突然他脸色骤变,急道:“不好,子文作为先锋,此时应当已经到达白马城下,或许已经与袁军接战。
速速派人前去把他召回来,军兵能撤回多少是多少。
总之,一定要让子文安然回来。”
虽然丁辰手下的陷阵营以及丹阳兵战力强悍,但毕竟人数太少了,仅仅只有两千人。
而袁军主力若是没被调动的话,至少有四万多人聚集在白马城下。
以两千对四万,显然没有取胜的可能。
既然颜良没有中计,那么白马城应当是救不了了,或许此时早已经失守,他不能再把给丁辰搭上。
只可惜,快马前去报讯,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
三天前,白马城,守备将军府。
日上三竿,守将兼太守刘延坐在厅堂内,旁边坐的十几人都是白马城的豪族士绅。
其中以陈姓家主,姓陈名景字季常为尊。
这陈季常五十多岁的年纪,他的祖上出身于士族颍川陈氏。
百年前他的先祖带领一支族人来到这白马安家落户,那先祖持家有道,迅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并购置田地,经过这百年的繁衍生息,陈氏家族成为这白马最大的豪族。
同时他们颍川陈氏又是大士族,所以陈氏自然而然就成为白马城豪绅的领袖。
在百姓心中,家主陈季常说一句话,比县尊还要好使。
出门即众星捧月,无人不尊敬他。
可是此时陈景却眉头紧锁的看着刘延道:“亭佑将军,对于袁军送来的这封信,你怎么看?”
“这是劝说季常先生献城投降的信,本将能怎么看?”刘延冷笑道:“季常先生现在不妨便把本将捆上。
待袁军到时,把本将送给袁军做见面礼,也好保全诸君家眷及财产。”
此时袁军已经在陆陆续续渡过黄河,只可惜刘延手下军兵太少了,根本就守不住渡口,所以只能据守城池。
可是今日一大早,陈景便带领一大帮豪绅到将军府来,出示了郭图代颜良写来的一封信。
信中言道,若陈景率领豪绅们做内应,则袁军进城之后将对他们秋毫无犯。
若豪绅们坐视不理,便默认为相助曹氏,袁军进城后将纵兵屠城。
这就是在逼豪绅们选边站,不允许他们静观其变。
刘延却也猜不透,这陈景一大早便率领豪绅们前来,向他出示这封信是什么意图,所以故意出言相激。
只见陈景脸色变了变,微微摇头道:“亭佑将军误会我了,我陈氏出自颍川,素来忠于汉室,断不会出卖朝廷将领给袁氏的道理。
只不过……我们这些人也都是有家有业的,如今袁军正在源源不断渡过黄河,将军有几成把握能守住这白马城?
若是守不住,岂不把我们白马这老老小小数万口人,送入袁氏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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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
第一百七十九章白马之战(万字章,为迪迪卡
!go 陈家主率众前来找刘延也是有道理的。
就算他们一帮白马豪绅心向曹氏,忠于汉室,可是眼见袁军大兵压境,你刘延作为曹氏守将,总得为大家指条活路吧。
要不然到时候刘延你可以带领军兵拍拍屁股撤退,而他们一家老老小小拖家带口的,怎能走得了?
而且袁军还以纵兵屠城相威胁,他们自然也是胆怯的,不可能拿合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时候刘延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道:“曹丞相已经决定亲自率军,前来救援白马,诸位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请把心放回肚子便是。”
“曹丞相亲自来救?要是这样,我等倒也可以安心了。”
众豪绅们听了刘延的话心里稍稍安定。
“可是……听说袁军现在已经开始渡河,在南岸集结,曹丞相的军马能赶得及么?”
“再说,袁军势大,有数万之众,不知曹丞相率领多少军马来救,能不能匹敌袁军?”
“我们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押在曹丞相身上了,万一到时有什么闪失,让袁军杀了进来,咱们整个白马城可是要面临灭顶之灾的。”
众人依然疑虑纷纷,刘延云淡风轻的冲大家摆了摆手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请听本将一言。
诸位没见曹丞相所带来的援军对不对?
没见就对了。
今天本将就给诸位透个底,实不相瞒,曹丞相并非直接救援白马城,而是亲率五万大军,奔袭袁军后面的延津城。
延津乃是袁军运粮补给线的中转重镇,诸位不要看袁军气势汹汹而来,若曹丞相攻击延津,则袁军必然会尽遣主力回军救援,根本没有余力攻城。
即使攻城,也不过是一支偏师,本将手下军马足以应对。”
众豪绅中也有懂兵法的,点头道:“原来这是调虎离山之策啊,曹丞相英明。”
“我们所托付的可是一家老小的性命,但愿曹丞相不会负我们。”
“说实话,真正打起仗来,我们还是心向汉室的,无论如何也不愿倒向袁氏。”
从刘延这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陈景站起身来,朗声道:“有亭佑将军这番话,咱们也可以放心了。
不过将士们守城,既是军令,也是为咱们而守,咱们不能让将士们拼着命,却寒了心。
诸位请随老夫回去,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咱们组织劳军。”
“应该的,应该的,”众豪绅纷纷应承,
甚至有个中年对着刘延道:“亭佑将军抛家舍业,驻守这白马城,想必也未曾带家眷。
我有一侄女儿,今年年方二八,未曾婚配,不如就送于将军做妾如何?”
刘延苦笑着摆摆手道:“本将前来驻守白马,乃是奉曹丞相军令,哪能做出阵前纳妾之事?
诸位请放心,本将一定与诸位共同进退。
有我刘延在,白马城就在!”
听他说的斩钉截铁,大家更是放心了,回去纷纷组织劳军去了。
其实那中年虽然提了一嘴,但是大家均觉得给刘延献个美女是个不错的主意。
献上一个旁支家的女儿,就相当于把刘延跟白马城的豪绅们捆在了一起,刘延守城应该更卖命了。
反正对他们来说,一个家族旁支的女儿又不值钱,当个礼物送上也无所谓。
此时,城外的袁军很快就集结完毕,在一个红日初升的清晨,气势汹汹的冲着白马城杀了过来。
刘延赶紧组织军兵抵抗。
他亲自登上城头,看着铺天盖地的袁军向白马城杀来,他不禁心中一阵胆寒,这怎么跟战报中的不一样?
他城内守军只有三千,可是城下的袁军看规模却不止三万,这也能算是偏师?
不管怎么说,只能硬着头皮打了。
袁军依然是普通攻城套路,搭云梯爬城墙,用撞车撞城门,弓箭手从下往上射箭,远程攻击城头上的守军。
而守军则不停的扔下滚木礌石,砸下云梯上的敌军,紧紧堵住城门,不让敌军撞开,同时也从上往下射箭。
两军拼杀的尤其激烈,不多时,城头上已经堆满了中箭而亡的曹军尸首,城下也横七竖八的落满了袁军尸体。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死个千八百人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只能算是小规模的冲突。
大战从早上打到中午,虽然刘延率领的曹军奋勇抵抗,但是终究人数悬殊,已经有好几个地方被敌军突了上来,幸亏有刘延率领的机动军队前去堵口子,方才把冲上来的敌军杀退。
刘延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的来回救火,一直苦苦熬到了黄昏,敌军像是洪水一样,冲破堤坝的地方越来越多。
而曹军就像堤坝,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渐渐有不能抵挡之势。
幸亏太阳及时落山了,看着暂时退去的袁军,刘延跌坐在城头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都可以确定,城外攻城的袁军绝对不是偏师,一定是哪里情报出了问题。
他看了一眼旁边横七竖八躺着的手下,有的是实在累瘫了,爬不起来。
大部分则早已气绝身亡,永远也爬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刘延安排好防务,带领几个亲兵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下城头。
陈景率领一众豪绅迎上来,紧张的问道:“亭佑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战怎么打的如此激烈?”
刘延擦一擦脸上的血污,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众豪绅们这一天,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时刻关注着战局。
当初袁军写来那封威胁的信,让豪绅们选边站,他们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曹氏,没有理会袁军屠城的威胁。
可他们也没想到袁军实力如此强大,曹军这才守了一天,就快守不住了。
万一让袁军突进来,后果可以想象。
自然家产粮食全部被抢,女眷全部被辱,他们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全看袁军统帅的心情。
这时候,陈景对众人沉声道:“诸位,不管如何,这白马城是我们的家,把守家园,保护妻女,也不单单是亭佑以及军将们的事,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出一份力。
这样,明日大家把家中部曲全都派出来,协助亭佑将军守城。
并且一会儿跟满城的百姓告知一声,就说袁军即攻破城池屠城,不想让自己妻子女儿受辱的,明日就拿上武器,协助守城。”
这个时代每家豪族手里都有或多或少的部曲私兵,这些部曲论单兵看,战斗力并不差,但是参与城池攻防,却并非他们所擅长。
不过大家同心协力守城,也是为了豪族们自己,所以谁都毫不犹豫把私兵也派了出来。
这些豪绅们影响力是巨大的,第二天登上城头帮忙的部曲以及百姓密密麻麻,粗略估算得有上万人。
毕竟谁都害怕啊袁军屠城。
红日初升,袁军又如约而来。
简短截说,曹军在部曲以及百姓的帮助下,依然守住城池没有被攻破。
但是城头的防守已经千疮百孔,同时付出数千人战死的代价。
这也没办法,部曲以及百姓虽有气血之勇,但却终究不是军兵,没有接受过训练,战斗力极低。
有许多百姓一看见这么血腥残酷的场面,早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胆战心惊,又如何作战?
也幸亏人多,这才勉强堵住了袁军进攻。
但是,所有参加过这场大战的百姓以及军兵心里都清楚,明天若袁军攻势还这么猛烈,他们恐怕连半天都守不住了。
……
袁军中军帐中灯火通明,颜良正气的暴跳如雷,挥舞着拳头,对着手下一众校尉怒吼道:“四万精兵,攻打这么一个弹丸小城,攻了两天竟然没有攻下来,你们平常的勇武都哪里去了?
据细作探知,白马城内守军不过三千人而已,难道你们以十倍有余的兵力都攻不破?”
底下几个校尉低头不语。
他们每个人手下兵马都不止五千,本来也以为这么个小城唾手可得,一击即破。
可是没想到这小城内的曹军竟守的如此顽强,攻了两天都没攻下来。
这时候郭图捏着胡须板着脸,在旁边沉吟道:“曹军以三千军马守城,还守了两天,想来必然得到城内豪绅以及百姓支持。
如今我军未曾一鼓作气,反而猛攻两日未曾拿下城池,军兵士气已然受挫,明日恐怕攻势再也不能如此凶猛了。”
“想要鼓舞士气这还不简单?”颜良冷声道:“传令下去,若明日攻破城池,本将允许将士们任意在城内劫掠三日,钱粮女人,谁抢到便是谁的,本将一律不过问。”
自古以来,任由军兵们劫掠,便是最好的提振士气的方式。
此前颜良送信前去威胁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打算纵兵劫掠,毕竟他们南下也是打着奉皇帝血诏,诛杀朝中奸贼曹操的名义,与百姓无关。
可是既然白马城上下已经铁了心的跟他袁氏作对,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反正抢的都是曹氏的百姓,他不用承受任何压力。
听到这命令,校尉们眉开眼笑,有人道:“将军若是早下此令,城池早已经拿下了。”
“死了那么多兄弟,憋了那么大的火,谁不想赶紧冲入城内,把这股怒火发泄出去?”
“呵,你是想怎么发泄?”
“还用问?当然是对着城内的女人发泄了!”
“哈哈哈……”
当夜,校尉们把颜良的命令传下去,果然袁军士气高涨,对于明天的战斗充满期待。
这个时代的军兵没有军饷,所以抢百姓的粮食装入自己口袋,抢敌方百姓的妻女供自己yin乐,还不用受任何律法惩戒,这是每一个军兵都想干的事。
所以军纪不好的军队往往战力强悍,这就是原因之一。
……
与此同时,守备将军府的院内,陈景与一众豪绅全都神色凝重的看着刘延。
刘延满脸血污,身上有数处伤口,相比于两天前的信心满满,现在简直有天壤之别。
“亭佑将军,说实话,守不住了是么?”陈景沉痛发问。
刘延漠然,过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他也不想睁眼说瞎话。
陈景长叹了一声,道:“老夫今年五十有六,就算现在死了,也不算夭寿。
不过……老夫老来得一女一子,女儿年方十五,小儿不过垂髫,平常爱若珍宝。”
他满脸颓然的对刘延道:“老夫死则死矣,恳求亭佑将军一件事,明日趁乱保护小儿小女突围吧。
今日老夫家中钱财珍宝任由将军取之,只求将军能把小儿小女活着带到许都,有口饭吃就行。
至于将来如何,就看她们姐弟的造化了。
老夫于九泉之下,也铭感将军大恩大德。”
说着,这位白马城最为尊贵之人,对着刘延深施一礼,不再起身。
有他这么一带头,其余的豪绅也纷纷言道:“对呀,既然已经守不住,将军也没必要把剩余的军兵,浪费在多守一个半个时辰上了,不如保护我们有限的人突围,也好过留在这里等死。”
“女眷留在这里死路一条,若是趁乱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将军,突围吧!”
大家都围着刘延,七嘴八舌,陈景站起身来冲大家摆摆手道:“诸位静一静,请听老夫一言。”
所有人全都闭了嘴巴,鸦雀无声。
陈景继续道:“首先诸位要清楚,外面全是袁军,想要突围,靠两条腿是突不出去的,必须要么骑马,要么乘车。
家中有马匹的成年男子,骑术精湛者,可以随军冲出去。
至于女子与幼童,则必须乘车。
为了保证速度,必须使用双辕车,而且每车不宜超过四个人,如此才能不被袁军追上。
否则拖慢之人,即使被袁军追上,亭佑将军也不能回军相救。”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如此,谁家有几辆双辕车,想要安排哪位亲人撤离,诸位请自己决定吧,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在此会合。”
陈景不愧为白马城的实际领袖,几句话便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所有豪绅们都在估算自己家里有几匹马,有几辆双辕车,考虑把这一线生机的机会安排给谁。
其实,马车在这个时代本就价钱昂贵,更毋庸说双辕车,在整个白马城都不超过十辆。
当然,这都是有钱人家才有这等逃离的机会,至于普通百姓,只能坐地等死。
刘延见众豪绅已经决定,也就不再推辞。
他来镇守白马,本说是面对袁军偏师,可是如今面对的却是袁军主力,还依然苦守了两日。
如今即使战败,责任也不在他。
左右援军也遥遥无期,他率领军兵在这里与白马城玉石俱焚,拖延一个半个时辰,也并非明智之选。
所以率军突围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至于突围时机,最好选择在明日袁军攻城之时。
如今外满四面都驻扎着袁军,而且骑兵甚多,若是连夜突出去,被袁军骑兵追赶,更没有活路。
所以待袁军攻城时,趁乱突围才有逃生的可能。
将军府庭院内火把照耀的灯火通明。
一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有双辕车驶了进来,同时每辆车边上都有哭哭啼啼送别的亲人。
大部分豪绅都会安排自己心爱的成年女儿先逃。
毕竟袁军进城,她们最容易受到侵害,而男性则有可能生存下来。
当然也有豪绅安排自己先逃的,也有安排幼童先逃的,选择各不相同。
他们知道,也许过了今夜便是生离死别,所以无论在车上的少女们,还是在车外送行的人,全都不忍放弃这最后团聚的机会。
这庭院内足足进来了十辆双辕车,同时也成了大型亲人告别现场。
陈景夫妇站在马车前面,车厢里坐的正是他的女儿陈娇和儿子陈亦。
陈娇虽然年方十五,但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国色天香。
本来作为白马城第一士家女,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将来无论嫁到谁家都是当仁不让的贵妇。
可是如今却要面临着颠沛流离,仓皇出逃的下场。
“父亲,母亲,女儿不走,不要赶女儿走,”陈娇握着母亲的手,哭的梨花带雨。
“傻孩子,哪是父亲狠心赶你走?”陈景痛心疾首道:“若袁军进城,将你擒获,你会生不如死的。
送你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将来到了许都,没有了父亲庇佑,你要学会普通人家的劳作。
见到当官的要叫使君,见到当兵的要尊称为将军。
将来或许咱们整个白马陈家,就剩你们两个人了,你们姐弟要互相扶持,听见了么?”
陈景言语里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一个父亲临终前,对儿女的谆谆教导,教她们离开优渥的环境之后,该如何为人处世。
“女儿知道了,”陈娇泣道:“不是说每辆车能乘四个人么,父亲母亲何不到车上来,咱们一起走?”
陈景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不要多说话,每车乘四人是父亲决定的,你看他们都把人装满了,可是咱家马车上只有你们姐弟二人,要轻的多。
所以明日出逃之时,即使遭遇袁军追逐,你们这辆马车也是跑的最快的。
就算他们被抓,你们也必然能逃脱。”
“可是,父亲……”陈娇还要相劝。
“不要再说了,”陈景打断道:“我与你母亲都是一把老骨头了,逃出去又能活几年?
还白白压了你车上的分量。”
陈夫人则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哭泣。
其他所有马车旁边,也都在进行着生离死别,就跟把这些少女们要送往刑场似的。
可是谁都知道,其实她们才是这白马城成千上万女子中的幸运儿。
只有她们这十辆马车所承载的不到四十人,才有免于受辱的机会。
而留下来的女子,则要承受攻进来的数万袁军的怒火。
明明是男人打了败仗,却让女人来承担后果,虽然残酷,但却历来如此。
大家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最后亲人团聚的夜晚,众人都哭泣着道别,多是父母对女儿的殷殷叮嘱。
就这样,渐渐的东方泛起鱼肚白,离别在即,所有人抽泣之声又大了起来。
“别哭了!”陈景这时候显得尤其淡定,冲着一帮留下来的人平静的道:“她们是去求生,哭什么?
该哭的是咱们!
为了她们能走的顺利,老夫带领部曲以及百姓们上墙守城,以吸引袁军。”
一直等到天色渐亮,外面喊杀声又起来了,陈景转身毅然决然的向城墙走去。
陈娇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更是悲戚不已,父亲文质彬彬,耕读传家,竟然为了自己能顺利逃走,而不惜拿起武器,以自身做幌子,上墙守城。
于此同时,刘延收拾五百残兵,护送那十辆双辕车,悄悄打开袁军未曾攻打的南城门,趁乱冲了出去。
不过他们这十辆马车以及那么多军卒毕竟目标太大,很快便被两侧的袁军发现。
袁军的骑兵在攻城中从来没用上,此时见有人要逃,颜良当即派出八百骑兵,由偏将韩猛率领追赶。
曹军军兵之中以步卒居多,逃跑过程中,独骑者速度最快,双辕车次之,步卒很快就被拉了一大截。
这些步卒们经过两天的守城战,大多身上带有轻伤,在袁军骑兵冲击之下,很快便被冲的七零八落,四散奔逃,死伤甚众。
袁军骑兵也没有过多追杀他们,而是继续向奔驰中的双辕车追了过去。
刘延见身边仅剩了十数骑亲兵,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离身后的双辕车已经拉开数十步的距离,而袁军骑兵已经离双辕车越来越近。
照这个速度跑下去,他应当可以逃脱,但是那双辕车必然被袁军追上。
他冲身边大吼道:“人无信则不立,白马士绅信任本将,以儿女相托付,本将岂能独自逃走?
且随本将杀回去,与袁军一绝死战。”
说着,调转马头,以十几骑向八百袁军骑兵冲了过去。
双方人数相差太悬殊了,十几骑突入袁军骑兵之中,顿时便被围的严严实实,很快便被四面八方扎来的长矛刺杀。
刘延武力不错,斩杀了几名袁骑,但是被冲过来的韩猛碰上,乱军之中被韩猛一枪挑落马下,生擒活捉,并破口大骂,只求速死。
韩猛作为得胜者倒也不生气,饶有兴致看着被围住的那十辆双辕车道:“且看这是什么重要人物,竟然想要突围逃生。”
有袁军军兵上前掀开其中一个车帘,只见里面坐着四名身着绫罗绸缎,脸色煞白的少女,发出阵阵尖叫声。
又掀开几个车帘,里面要么是衣着讲究,细皮嫩肉的女子,要么都是幼童。
军兵欣喜的大声道:“将军,咱们艳福不浅,这里面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娘,咱们就此分了吧。”
颜良早已下过命令,只要谁抢到的女人就是谁的。
这马车里的女子平常养在深闺之中,对他们这些卑微的军卒看都懒得看一眼,可是如今落入到他们手中,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当然要双管齐下!
一众军兵早已猴急不已,可是韩猛却训斥道:“放肆,这也是你们能碰的?交给颜将军处置!”
说着一挥手,架着双辕车把一众惊恐不安的少女往回赶,抓到这么多小美人,当然要主将先挑选。
众军兵虽然气愤,但也无奈。
车厢内的少女们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但是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为之。
很快,这马车就驶回了袁军军阵,来到颜良马前,韩猛把一众少女赶了下来。
这帮女孩儿平素在家都是人人敬着的小娘,可是如今陡然把她们扔在军阵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无数双眼睛在她们身上扫视,她们围在一起低着头,每个人都惊恐到了极点。
如不是互相搀扶着,几乎已经不能站立。
韩猛笑着道:“白马城这些士绅竟然妄想把女眷送走,全被末将抓回来了,请将军处置。”
颜良看都没看淡然道:“赏赐给此次攻城的有功之将。”
“请将军先挑一个,”韩猛殷勤道。
颜良扫视了那帮少女一眼,随手点了点陈娇。
其实不用选,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陈娇在这些女子之中容貌最出众,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她。
陈娇等少女见自己一众人被货物一样分配赏赐,心中不由羞愧不已。
可是她们落入这帮人手中,也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突然有传令兵飞驰而来,急匆匆的报告道:“将军,前方有曹氏援军到了……”
……
陈景率领一帮部曲百姓组成的守城军,上了城头奋勇抵抗攻城的袁军。
可是他们这帮人哪会守城,只不过是为儿女们的逃亡制造条件而已,在袁军的第一次攻击之下便岌岌可危。
紧接着,城头上有眼尖的人看向城东,“你们看,那是什么?”
陈景见了当即觉得天旋地转,只见那十辆马车被赶了回来,向袁军主将驶了过去。
他捂着胸口竟然有些窒息,本来以为能为儿女找条活路,哪想到竟是送羊入虎口,被直接送到了袁军主将面前。
以女儿那如花的容貌,岂有完璧之理?
“天呐,”陈景跪在地下昂天长叹道:“是老夫做错了什么,所以报应到了儿女头上了么?要惩罚就惩罚我吧,请放过我的儿女。”
只可惜,他现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也别无他法。
突然,耳中听到有个部曲在耳边道:“家主,你看,那好像是曹氏的军马。”
“是曹丞相到了?”陈景以为自己的祈祷灵验了,慌忙站起来,向着部曲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远处行来一哨人马,打的似乎正是曹军的旗号。
只不过那支军马人数也太少了,看上去都没有刘延当初的兵马多。
这么样一支曹军,在如此强大的袁军面前,又能起什么作用?
陈景刚刚提起来的心绪瞬间又低落了下去,老天终究还是没有开眼……
……
颜良听闻曹氏援军竟然到了,不由冷笑道:“哪里来的曹军?本将打白马还没过瘾,正好全歼这支曹军撒气。”
他知道曹军主力应当在延津城外进退两难,所以来到这里的必然不是什么主力军队。
旁边的郭图问斥候道:“可看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
“约有两千人左右,”斥候道。
“才两千人?”
颜良闻言感到一阵失望,他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支小股曹军到来,但是仅仅这么点人,的确不够他数万袁军打的。
颜良着急的道:“快随本将前去将其围歼,莫要让他们逃了。”
此时攻城的前哨人马已经杀上了城头,攻破城池已经没什么悬念,所以颜良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全歼这支小股曹军上。
他当即点齐五千人马,亲自率领,向那小股曹军迎击了过去……
……
话说丁辰率领手下的先锋军顺利抵达白马城外。
突然有斥候来报:“启禀君侯,前方袁军粗略估算得有数万人。”
丁辰听了倒吸一口冷气,自忖道:“看来颜良没有中计,派主力前去救援延津,这跟历史上记载的怎么不一样?”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了,袁军主力在这里,以他这两千人马,也不至于头铁到主动去跟数万袁军对决。
除非他是疯了。
过了片刻,又有斥候来报:“启禀君侯,大约有五千人袁军向这边杀过来了,看旗号乃是颜良亲自统领。”
丁辰听了心中大喜,这颜良果然是一勇之夫,且对自己的武力太过自信,竟然率五千军兵就敢前来。
颜良若是将所有军兵聚拢起来,形成一个庞然大物,丁辰倒真难以下口。
但是颜良率军贸然出击,自然给丁辰留下突袭的机会。
他看了旁边的吕布一眼,吕布微微点点头,示意颜良已经是个死人,然后纵马飞驰出去。
丁辰对着牛金做了个进攻的手势,牛金当即大手一挥,高顺率领的陷阵营与陈到率领的丹阳军,在吕布身后一左一右向袁军杀了过去。
对面的颜良见一名白发老卒骑着一匹枣红马向自己冲杀过来,老卒身后的两支军兵却并没有靠拢,而是直插他两侧肋部。
“区区两千人,也敢前来送死?”颜良冷笑道:“合围过去,斩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卒再说。”
一声令下,他身边也窜出两支军兵,向白发老卒合围。
可是那老卒挥开手中武器,军兵碰到无不血肉横飞,如砍瓜切菜一般。
老卒似乎丝毫没有减缓马速,便已经穿过合围,继续向他冲杀过来。
颜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赞叹,此人竟然如此勇猛。
突然,他看到对方手中拿的兵器——方天画戟,他不禁打了一激灵,天下除了吕布,谁还用方天画戟?
那老卒催动马速来的好快,脸庞也越来越清晰。
就见来将,不是吕布又是谁?
当初吕布曾经在河北待过,颜良自然认识。
“那是吕布,给我拦住他!”颜良虽然狂傲,但是却不是傻子,大声呼喊着。
吕布有天下第一武将之称,若论勇武,颜良还真不敢在吕布面前动手。
话音未落,颜良身边的军兵向吕布冲杀了过去。
此时陈到的丹阳兵跟高顺的陷阵营,像两把匕首分两侧插入袁军军阵之中。
陷阵营的与丹阳军的勇猛自非袁军可比,两支军兵如游龙一般,在两倍于己的敌军之中冲来冲去,瞬间搅的袁军人仰马翻。
颜良看了渐渐心焦,连呼自己太大意,没想到这两千人马战力如此强悍,他那五千军兵完全不是对手。
正字他惊叹之时,吕布催动战马,将赤兔的速度也发挥到了极致,眼前阻拦的军兵还没合拢,赤兔便已经闪电一般的直插入缝隙之中。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颜良马前。
颜良骇然,没想到对方来的如此之快,挥刀向吕布砍去,吕布撑起方天画戟举火燎天。
“当”的一声两支武器相撞,颜良顿时震得双臂发麻,虎口出血。
颜良自知不敌,转身扯马想逃,可是吕布的赤兔马何等速度,岂能让他逃脱?布催马上前,挥动方天画戟照着颜良后脖颈便扫了过去。
颜良听到背后传来风声,猛地一回头,发现方天画戟的小枝已经扫到他脖颈前面。
他躲闪不及,连忙后撤,但是吕布武艺娴熟,方天画戟在他脖颈前面生生停住,然后挺戟一刺。
那方天画戟的小枝正刺在颜良的喉结上,拔出来,留下了一个血洞。
颜良捂着喉结喷溅出的鲜血,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瞪大眼睛,口吐血沫摔下马来,蹬了两下气绝身亡了。
旁边持旗的军兵都看傻了,吕布瞪了持旗兵一眼,军兵吓的把手中大旗一扔,转身策马而逃。
军中大旗一倒,所有袁军全都乱了,再也没有什么战斗力,所有人都无心恋战,开始四散奔逃,狼奔豕突。
说话间这五千人马便被冲击的烟消云散。
并非杀了,只是散了。
这场战斗前前后后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结束。
丁辰从后面骑马过来,只见吕布早已经回到他身后的亲兵之中。
吕布除了一头花白的头发,手持的武器比较怪异之外,在数百骑兵之中并不显眼。
这也是吕布刻意为之,并不想显山露水,只把功劳给丁辰立下即可。
看着地下躺着的颜良尸首,魏延赞叹道:“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吕叔果然名不虚传,我不如也。”
“你当初不是还想着去徐州比武?”丁辰揭魏延的老底道。
当时魏延刚出世时,轻松斩了袁术几员大将,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所以想去徐州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
此番被丁辰当众揭出来,固然魏延脸皮甚厚,但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嗫喏道:“那时候不是不懂事?”
接下来,丁辰命令道:“带上这颜良尸首,去会会他的主力。
一会儿冲击敌阵之时,你们几个不要跟军兵恋战,专砍对方战旗,明白么?”
“诺!”赵云等人领命。
赵云亮银枪一挑,将颜良的尸首挑在枪尖上,举在空中丝毫不觉吃力。
袁军阵中,除了颜良便是军师郭图最大。
郭图觉得颜良率领五千人马,前去歼灭来犯的小股曹军应当很轻松,所以丝毫没有在意那边的战场,他更关注的是眼前白马城什么时候拿下来。
以五万大军攻击区区一个白马,要是三天都拿不下来,回去恐怕会被沮授田丰那些人耻笑。
好在眼见登上城头的军兵越来越多,攻克已成定局,他捏着胡须嘴角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再也没什么变故了。
突然就见有斥候匆匆跑过来道:“军师,大事不好了,颜良将军被杀了!”
“什么?”郭图如闻晴天霹雳一般,呆立在当场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才大声问那斥候道:“你再说一遍。”
斥候又重复了一遍:“颜良将军被一个白发老卒所杀,所率五千军马已被杀散,如今他们挑着颜将军尸体,正向这边进发。”
“区区一个白发老卒,能杀得了公骥将军?”郭图感到不可思议,可是那斥候的话又让人不得不信。
突然之间就听见西边军兵一阵哗然。
只见一小股打着曹军旗号的军兵冲杀过来。
最前面有个身骑白马的青年将领,策马在军阵中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而袁军军兵根本就无心恋战,连连后退。
原来赵云挑着颜良的尸体冲杀过来,直接扔进了袁军军阵之中。
袁军有认识这是自己主将尸首的,见了无不骇然。
同时见赵云的枪势如游龙出水,见旗下边有人就挑,杀得周边人仰马翻。
领头的校尉对身边旗手连连摆手,示意的把自己身边的旗帜给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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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字章加更一,还差三章,会尽快还清,不过今天本来的章节没时间了,所以推迟到明天。
所以说,明天的章节是八千字,算的够清楚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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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乘胜追击
袁军见到自己主将尸体被仍在眼前,早已人心惶惶,慌乱异常。
“常山赵子龙在此,谁来受死?”赵云怒吼着,一枪一马,在万马军中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袁军无论军校还是将领,在他面前均是一个照面便被挑杀,绝活不过第二枪。
看明白了军校们吓得纷纷避让其锋芒,再也没人敢上前送死。
赵云等诸将,接到的命令是在军中挑杀旗手。
他已经挑杀了好几个,只要有旗子的地方,至少也能杀个校尉。
不过杀这些小鱼小虾是不过瘾的,赵云扭头,看到高处那面最大的旗子正在迎风飘扬,那代表着目前这支军队首脑所在。
此时魏延高顺陈到等人也从背后掩杀过来,赵云高声吼道:“这里留给你们,待我去擒杀那主将。”
说着,一拨马头,向那主将旗冲杀过去……
此时郭图站在高处,看着那白马银枪将领向自己这边冲过来,不免一阵心惊胆战。
他看了看身边能叫上名字的,只有韩猛了,于是连忙道:“韩将军,快去与我截住!”
“诺!”韩猛刚刚轻松击败了刘延,擒获了那么多美女,正是信心满满的时候。
他得到郭图的命令,立即持枪纵马向赵云迎击了过去。
待到飞驰到赵云面前,大声呼喝:“韩猛在……”
只说出这三个字,赵云长枪如毒舌吐信一般,一枪扎入他的咽喉,顺势一挑,他的身躯如破布袋一般飞了出去。
“……此,”韩猛瞪大眼睛,仰面朝天,临死之前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了。
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对方手下,竟然没活过一句话。
郭图眼睁睁看着韩猛被对方一枪挑杀,心中登时惊骇如滔天巨浪,曹军之中竟然有这等厉害人物,怪不得颜良被杀。
他却不知道,曹军之中还有一个隐藏款。
此时郭图身边再没有武将了,自然也没有人替他拦击那个白马银枪将。
他作为一个文官,更不能上阵杀敌,慌乱之下,一拨马头惊声道:“掩护,快撤,快撤!”
说着,在一众亲兵簇拥之下,往后玩命的奔逃。
袁军本来知道颜良已死的军兵并不多,但是郭图这一逃,大旗自然一起逃,所有军兵也如潮水一般跟着向北方退去。
兵败如山倒,大军溃败之后,早已形不成什么建制,袁军互相拥挤,互相踩踏,被踩死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人。
此时正在攻城的袁军就比较尴尬了。
本来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杀上了城头,正准备冲进城去劫掠奸yin,哪想到身后的大部队竟然溃败了。
于是不少人又准备从云梯上退下去,拥挤之下,被摔下城头摔死的又不知道有多少人。
总之数万袁军失去了统领,顿时变得狼奔豕突,四散逃命,怎一个乱字了得。
而陷阵营和丹阳兵却没有混乱,有序的追击着袁军,若从空中俯视,就能看到两条巨龙一样的军队,在用巨大的身躯碾压着混乱中的绵羊。
此时丁辰由亲兵簇拥着,缓缓来到了战场。
虽然他依然穿着普通军兵的服饰,但是看这众星捧月的架势,以及他雍容的气度,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眼见袁军战败已成定局,丁辰随即命令陷阵营追赶北逃的军兵,让丹阳兵截击退下来的攻城军队。
他则在亲兵护卫下,来到颜良郭图指挥之处。
突然发现,这里竟然停了十辆马车,车的旁边,有数十个蹲在地下,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
看这些女子的服饰打扮,应当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们抱着头不敢抬,害怕到了极点。
这时候,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五花大绑,蓬头垢面的将领,颤声道:“可是……丁将军么?
末将刘延拜见……”
原来刘延被韩猛活捉,韩猛本来想着把他带到颜良听候发落。
可是颜良还没来得及发落便被杀了,紧接着便是袁军溃败,也没人顾得上他这个俘虏,竟然意外的活了下来。
刘延虽然没有见过丁辰,但是作为曹军序列里的将领,陡见曹军旗帜与“丁”字旗,主将又如此年轻,哪能猜不到这是谁到了?
……
曹操率领六千精锐驻足在离白马三十里的地方。
他实在没料到,平常荀攸算无遗策,可是这次却失误了,颜良竟然没有中计。
当然这也不怪荀攸,他更相信这是消息提前泄露所致。
既然颜良主力还在攻击白马,守将刘延手中只有三千人,而且刘延也不是个指挥能力特别突出的人,所以恐怕城池早已失守。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的先锋军丁辰却毫不知情,依然率领两千人马在向白马进发。
虽然丁辰手下那两千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又不是天兵天将,面对数万袁军,数十倍于己,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所以曹操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传令兵能在丁辰接触到袁军之前把消息送到,以阻止羊入虎口。
“报——”
传令兵喊着长长的尾音,策马飞奔而来。
曹操不待其停住,便沉声急问道:“前锋军是否已与袁军接战?”
“回丞相,已接战,”传令兵先回答了曹操的话。
曹操听后看了荀攸一眼,心中顿时一沉,完了,那支精锐军兵完了,不知丁辰能不能逃脱。
他甚至开始着想,若是丁辰万一在战场上有什么闪失,回去该怎么跟夫人交代?
只听传令兵继续道:“丁君侯已经斩杀颜良,此时袁军正在向北方溃败。”
“你说什么?”曹操顿时惊的瞪大了眼珠,瞳孔情不自禁的收缩,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
旁边荀攸也惊异的道:“以两千军兵,击溃数万袁军主力,还斩杀了颜良,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听错,荀攸才赞叹道:“丁君侯真是神人也,都已经不记得他有多少次,为丞相力挽狂澜。
有他辅佐,真乃主公之幸,汉室之幸,万民之幸也。”
曹操轻轻摇头,欣慰的叹息道:“子文这家伙行事,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正如荀攸所说,他已经也不记得丁辰有多少次为他绝地翻盘了。
若是没有丁辰在,他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败仗,局面也决不能像现在这样。
所以有这个少年英才辅佐,还是他的内侄儿,不用担心被别人挖走,的确是值得庆幸的事。
“那白马城怎样了?”曹操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
传令兵道:“本来袁军已经攻上了城头,但是恰逢丁君侯击溃了其主将,攻上城头的袁军又撤了回来,也在向北方溃败。”
曹操看了一眼荀攸,自嘲的笑道:“仗都让子文这先锋军打完了,老夫所率领的主力也别闲着,帮忙追击一下吧。”
荀攸捏着胡须,莞尔笑道:“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先锋军替主力把敌军击溃的。
如此还要主力在后面跟着做什么?”
“替他打扫战场呗,”曹操心情愉悦的接口道:“公达难道忘了,当初他所率领的运粮军都能攻城略地,更何况现在是先锋军。”
“那倒也是,”荀攸点点头。
随即曹操统帅六千精兵,向北方袁军溃兵追击了过去。
袁军大溃败之后,本来就都在仓皇逃命,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有陷阵营的追杀,如今又加上曹操亲帅这六千军兵追杀,更如摧枯拉朽一般,众袁军溃兵除了跪地投降外更没活路了。
一直追到了黄河岸边,曹操与高顺汇合,只见河里所有船只已被击沉,而大河之上,郭图正在乘坐唯一的船只渐渐远去。
曹操没有船,也只能望河兴叹。
不过他接着冷笑了一下,让郭图这种人回去,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随即曹操率领军队回师白马。
此时大河之中,郭图惊魂未定的站在船头,看着渐渐离去的曹军,心中如五味杂陈一般。
回想起刚渡河时的大军压境,意气风发,视曹军若无物,简直恍若隔世。
谁能想到仅仅两天,便落到了这步田地,只带了这三五个人回到河北。
真不知回去该怎么跟主公交代。
……
白马城下,陈娇等一帮未出闺阁的少女骤然被扔进了战场,看着周围血肉横飞的场面,自然吓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后来战事渐渐平息,得胜的一方出现了一个少年将领,她们依然紧张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一支军兵该怎么处置自己。
直到刘延向对方行礼,她们才渐渐放下心来。
至少她们知道,刘延这位将领是保护她们的。
以此来推断,这位少年将领是来解救她们的。
众少女低着头,偷偷瞄着那位马上的少年将军,他身上既有一分武将的霸气,又有一分书卷气,这两种气息掺和到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简而言之,他长得很好看!
那又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一众少女不免芳心可可。
连太守刘延都在这少年面前这么恭敬,说明他地位很高。
而且他年纪轻轻便统帅这么多军队,在这个乱世能嫁给这么一个人,就不用担心安全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丁辰的婚事
丁辰看着眼前五花大绑的刘延问道:“白马城到底守住了没有?”
“这……”刘延头上直冒冷汗,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说他是弃城而逃,而且被活捉了。
可是看样子援军来的及时,也并没有攻破白马城。
“是末将无用,本想率残部突袭,没想到却被袁军所擒,”刘延低着头道。
“嗯,袁军实力强大,你以三千人马能守到现在,也不容易了,”丁辰淡然说着。
刘延听了却是羞愧无比。
他以三千军兵守白马仅仅守了两天,可是眼前这位少年,仅仅率两千军兵便击溃了数万袁军。
相比之下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怪不得人家能身居高位,深的丞相信任。
看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裙带关系,人家手下的军队也是真的能打。
……
此时,城头上的陈景怔怔的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
本来他看到曹氏援军仅仅只有两千人左右的时候,心里那是无比的失望,觉得那点军队根本不够这数万袁军塞牙缝的。
那时攻城的袁军已经陆陆续续爬上了城头,他眼见儿女被擒也已经万念俱灰,已经准备闭目等死了。
可是后来的进展,却渐渐颠覆了他的看法。
首先那两千曹军非但没有被袁军吃掉,反而反扑了过来,把城下数万袁军杀的大败。
紧接着就连攻上城头的袁军,也都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
他们就在城头上观战,亲眼见到城下的曹军虽然人少,但是神勇异常,风卷残云一般涤荡着四散奔逃的袁军。
这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不过一个时辰,城下的数万袁军已经烟消云散,有的跑了,有的死了,有的跪地投降。
看到曹军的主将出现,陈景对旁边的豪绅道:“诸位,且随老夫下去迎接这位主将入城,他可是咱们白马城的恩人,咱们要好好感谢他。”
“这位将领可真是厉害,以这么少的军兵,竟然能将如此庞大的袁军击溃,就算韩信乐毅用兵,也不过如此吧。”旁边有豪绅一边跟随陈景下城墙,一边叹道。
“要是能让他镇守咱们白马就好了,再也不用怕袁军攻击。”
“不知曹丞相有没有来,要不然咱们可以集体情愿。”
众豪绅结队出城,看到马车旁边自家女儿安然无恙,全都放下心来。
心中暗自庆幸援军来的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陈景整理整理衣冠,上前对着丁辰深施一礼道:“老朽姓陈,先祖出自颍川,拜谢将军拯救我们白马这一众百姓免遭兵祸,我等感激不尽。
请将军跟随老夫进城,我等自会备下酒菜劳军。”
此时丁辰已经下了马,搀起陈景道:“此乃分内之事,先生不用客气,曹丞相马上就要到了,且在此等候丞相一起进城。”
“如此甚好,”陈景上下打量了一下丁辰,没想到曹军主将如此年轻,不由的赞叹道:“将军少年英杰,以微弱之师大胜袁军,实乃奇才也。”
“侥幸而已!”丁辰客气了一句。
又稍稍寒暄了几句,陈景心中一动,突然问道:“老夫冒昧的问一句,将军今年贵庚?”
“十六,”丁辰回答。
“可曾娶正妻?”陈景继续发问。
“未曾,”丁辰迟疑了一下,答道。
他的确没跟吕琦成亲。
陈景微笑着,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道:“将军请稍后,失陪一下。”
他把一帮豪绅们聚拢到一旁,小声道:“诸位听见没有,那位少年将军年纪轻轻,手握兵权,又是一表人才。
方才老夫已经打听过,他还未曾娶妻。
尔等若谁能招其为婿,不就可以让其永镇白马了么?”
那帮豪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人道:“诚如陈公所言,那位少年将军这个岁数便能在曹氏执掌一军,定然身份不俗,我们想要招其为婿,人家也得同意才行啊。”
“不管他同不同意,你家女儿肯定是同意了,”旁边有人向那帮少女方向努了努嘴,揶揄道。
原来那帮少女虽然低着头,但是随时都有人抬起头来,装作漫不经心的偷瞄丁辰。
小女孩儿的这举动代表的心思,自然瞒不过这边一帮老油条。
“说正经的,”陈景分明看到自己女儿也在偷瞄,不由心中有气,表情严肃的低声道:“那少年这个岁数,便能独立领兵,的确是不凡。
但细想也不过是两千军马的主将而已,想必也就是个都尉,身份又能不俗到哪里去?
你们莫不是舍不得女儿相嫁?”
“陈公说的哪里话来?”有豪绅道:“既然要想留住那位将军,自然要拿出诚意来,不能随随便便找户人家,就上前提亲。
要说咱们白马城,身份最尊贵的便是你颍川陈氏了,陈公若以嫡女下嫁,那少年定会乐不可支。”
陈景闻言当时脸色就变了变,他陈氏的嫡女,岂能下嫁一武夫?
在这个年代,士族是看不起武人的,真正士家子弟,自当读书入仕,鲜有做武将的。
那提议的豪绅见陈景脸色不善,连忙道:“假如陈公不舍得,不妨选一旁支之女下嫁。
毕竟也是颍川陈氏的女儿,身份也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高贵的多,想来那位少年将军也会同意。”
如此一说,陈景脸色才好看了些,点点头道:“老夫的确有一侄女儿,年龄也合适,且品貌上佳,一会儿待老夫前去试探一番。”
众人纷纷点头称善。
他们一直在担心白马被曹氏放弃,让他们内迁。
只因他们这些豪族手中最大的资产便是土地,人可以走,土地又如何能搬得走?
所以他们对于内迁是极为抵触的,满心希望曹操能派重兵驻守白马城。
此时若能招到一位在曹氏手握兵权的姑爷,则游说曹操防守白马的把握就加大了几分。
陈景家的侄女儿虽是旁支,但毕竟有颍川陈氏的名头,普通人也娶不到的,配那少年将军应该也足够了。
众人计议已定,陈景正了正衣冠,咳嗽一声走到丁辰面前道:“将军请了,老夫有个提议,将军不妨考虑一下。
老夫有个侄女儿,年方二八,才貌双全,尚未婚配。
既然将军也未曾娶妻,不妨将生辰八字勘合一下,若是合适,便许于将军为妻如何?”
丁辰还没答话,旁边刘延听了,不由咽了口唾沫,他知道白马城的这帮井底之蛙看轻丁辰的身份了。
丁君侯何等样人,那是武卫中郎将,平陵亭侯,又是曹司空最为宠信的内侄儿,还是大汉籍田令,你区区一个颍川陈氏的白马旁支,都不舍得以女儿相嫁,却找个侄女儿,还许为正妻,你看不起谁呢?
“季常公,慎言,”刘延连忙在旁边道。
可是此时刘延形象实在太过狼狈,陈景对于他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正待继续劝说,就见远处烟尘滚滚。
根据旗号看,乃是曹操到了。
陈景连忙停止了劝说,反正还有机会,先迎接曹丞相要紧。
他待曹操马到近前,连忙上前拱手道:“在下姓陈,先祖出自颍川,拜见曹丞相,多谢丞相救命之恩。”
“嗯,”曹操对于士族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听闻眼前这人如此强调先祖的出身,显然对这身份极为看重,曹操心中便觉不悦,端坐在马上,微微点点头,又冲丁辰招了招手道:“进城!”
说着,一夹马腹,带领军兵向白马城而去。
陈景感觉曹丞相好像不太容易说话的样子,看来游说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位还未成的姑爷身上了。
丁辰跟随曹操进城,直接来到守备将军府住下。
两人还没说一句话,陈景等几个士绅们便到了。
曹操作为丞相莅临白马,他们作为当地士绅,当然要尽地主之谊,设宴款待,感谢救命之恩,同时继续游说曹氏驻守白马。
厅堂里,曹操居中而坐,一侧是荀攸和丁辰,另一侧便是陈景和另两个士绅。
虽然曹操对这帮人初印象并不怎么好,但是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陈景当先恭维道:“丞相手下这位少年将军真是厉害,老朽亲眼所见,他已微弱兵力,横扫袁氏数万大军,这等少年英杰,当世的确少见。”
曹操听闻陈景夸赞丁辰,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点头道:“他是老夫最看好的少年军将,这一战打的的确漂亮。”
“正是如此,”陈景故意要在曹操面前夸赞丁辰的事迹,相当于在为丁辰请功示好,他赞叹道:“在下也从未见过如此英杰,难得又是一表人才。
方才在下在城外正跟他商量,老夫有一侄女儿,年方二八,愿许于他做妻。
如若丞相愿意牵线,结此秦晋之好,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听了陈景的话,曹操眉头微皱,问道:“你有没有女儿?”
陈景闻言一愣,道:“有!”
“年方几何?”
“不过十五。”
“可曾婚配?”
“未……未曾,”曹操越是发问,陈景回答着心里越是发毛,因为曹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只见曹操突然扭过头去,对着丁辰问道:“你没告诉他们你是谁?”
第一百八十二章曹操的单元测验
曹操的问话让丁辰不由得一愣。
方才只是这白马士绅的头目一厢情愿,要把侄女儿嫁给他,他又没说同意,也犯不着向对方吐露自己有多牛。
再说自己吹嘘自己有多牛,那多尴尬。
所以丁辰并没想搭理那士绅头儿,可是没想到对方又当着曹操的面提了出来,似乎还激怒了曹操。
此时陈景听了曹操的话也感到满头雾水,他本是一番好意的拍马屁,怎么感觉像是拍到了马脚上。
听曹丞相话里的意思,这少年将军的身份,似乎并非如她原来所预料,仅仅是个都尉那么简单。
只见曹操脸色不善的看着陈景道:“你既有女,却为何却以侄女相嫁?
难道老夫的内侄儿,天子亲封的籍田令,武卫中郎将,平陵亭候,连你一个女儿都担不得?”
“丞相内……侄儿,还是……侯爵……”听了曹操这几句话,陈景彻底呆立在当场,尴尬的喃喃自语。
他本来只觉的这少年就算家世不俗,但毕竟是个武夫,他士家嫡女,当然不会嫁给这么一个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有这么多身份,不止跟曹丞相有这么亲近的关系,身上还有这么多官职。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少年只有十六岁,便已经封为亭候,不用想也都明白,是多么的不俗。
可是他却只以侄女儿相嫁,还要许为正妻,这就有点儿侮辱人的意思了。
难怪曹丞相会生气。
只见曹操一拍桌案,满脸怒容的道:“你颍川陈氏,好大的架子。
你是看不起老夫内侄儿,还是看不起老夫,又或者……看不起天子?”
这话令陈景以及跟随前来的士绅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站起来连忙道:“不敢,不敢,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丁君侯当面,还请丞相恕罪,恕罪……”
此时那帮士绅们十分狼狈,心中无不埋怨陈景,方才在城外商议之时,你陈季常自持士族身份,还以为女儿身份高贵,那武夫配不上。
现在可好,人家可是十六岁的亭候,手握兵权,与曹丞相又是如此亲近的关系,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其前途无量,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就算把你女儿奉上,人家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撑死当个妾已经算是高攀了,你还要用侄女去给人家做妻,这的确就是侮辱人,曹丞相不生气才怪。
这完全是陈景咎由自取。
曹操懒得跟这一个县城的豪绅们多说话,端起茶碗扫了众人一眼。
大家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他们来之前,本想着借着联姻之事劝说曹丞相不要放弃白马。
可是现在显然把事情搞砸了,曹丞相已然恼怒,他们也无法再开口。
众人只好站起身来施礼道:“丞相车马劳顿,请先休息,我等告退。”
众豪绅倒退着往外走,丁辰和荀攸也站了起来,曹操却冲着丁辰招了招手道:“子文留下来,陪老夫用膳。”
这不啻于又打了一次豪绅们的脸。
对常人来说,能陪丞相一起用膳,那是何等的荣耀,但人家是亲戚,一起用膳,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众豪绅退了出来,见到荀攸也跟在后面,他们连忙把荀攸围住。
方才见面的时候大家已经互相介绍过,所以并不陌生。
说起来陈氏与荀氏都是颍川大士族,数百年来互相联姻,早已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
白马陈氏虽是百年前便搬迁至此,但毕竟与颍川陈氏是同宗,所以陈景觉得跟荀攸有种天然的亲近。
“敢问公达先生,”陈景小心翼翼的道:“在下方才的确太孟浪了。”
荀攸与这陈景倒也不见外,点着他们摇头叹息道:“你们呀,招婿之前也不先打听清楚。
那位丁君侯虽然年少,但统帅的却是曹氏最为精锐的兵马,受丞相宠信程度不亚于诸位公子。
而且,他文章名满天下,被誉为当今文宗,这等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杰,试问哪家士族不想招之为婿?
就连袁术吕布之女,都只与他做妾,你陈季常连女儿都不舍得,竟然要以侄女许于他做妻,你自己觉得做的合适么?”
一番话,把陈景羞愧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没料到,这少年竟然不仅仅手握兵权,在文学方面也有这么深的造诣。
诚如荀攸所说,当今天下大乱,礼坏乐崩,士族虽然依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但是谁心里都明白,在这个乱世,只有掌握了兵权才有发言权,才能保护自己家族的安危。
而士族子弟以读书习文为第一要务,即使投身到各诸侯,多以文官为主,掌兵权的少之又少。
当然通过最传统的方式,与武将联姻,自然可以为家族找到保护伞,可是那些士族们又放不下面子,把自己的嫡女嫁给区区一介武夫。
这就是个矛盾。
这样一看,丁辰这个文武双全的武夫就难能可贵了。
说起来他是个文士,可以划为读书人阶层,还是文宗,士族们招到这样一个女婿,不止丝毫不会丢人,还极有面子。
同时他又身居高位,掌握兵权,能给妻家提供足够的保护。
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说各家士族均想把嫡女相嫁也不为过。
陈景现在也后悔实在太着急,也太托大了,要是早些打听清楚那少年的身份,他说什么也不会主动前去自取其辱。
“可是公达先生,”陈景揉了揉老脸,硬着头皮道:“依您对丞相的了解,不知他老人家多久才能消火,在下好再去求见。”
荀攸何等聪明,早已猜到这帮人前去求见丞相的用意。
可白马城是守是弃,岂能依这帮豪绅的意愿而行?
所以荀攸才故意说出那番话,就是为了能让这帮人知难而退,不要去给丞相添乱。
“你那么羞辱丞相所看重的内侄儿,这跟羞辱丞相无异,”荀攸故意板着脸的道:“还想要让丞相对你毫无芥蒂,难呐!
换做是你,被人这般羞辱,你能消火么?”
“老夫真是……糊涂啊,”陈景攥拳头使劲锤着自己的脑门,对荀攸道:“公达先生,看在咱们同出自颍川的份上,老夫可否有个不情之请?”
其实荀攸才是正宗的颍川名士家族出身,陈景这白马陈氏百年前已经离开了颍川,现在只是硬往名士家族身上靠而已。
不过荀攸却也并不戳破,伸手道:“季常请讲。”
陈景道:“老夫想恳请曹丞相,千万不要放弃白马,这白马北邻黄河,若为袁氏占据,必为其屯兵南下之跳板。
若丞相派重兵,紧守黄河渡口,袁氏军兵又不能飞越黄河天险,则豫州固若金汤。
当然,公达先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里面也存着我等私心,我们先祖留下的基业,祖宗的坟茔俱在此地,若丞相放弃白马,这些都是搬不走的呀。
若丞相在此驻兵,我等承诺,必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全力劳军。”
“对对对,”后面的几个豪绅也帮腔道:“若丞相不弃守白马,我等定会慷慨解囊。”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让曹军留下,他们的土地也就保住了。
若曹军想要弃守,他们不止土地保不住,连粮食能搬走的也有限。
众人殷殷期盼的看着荀攸,荀攸却摇摇头道:“丞相要驻守何处,那是有通盘考量的,绝不会因为你等请愿便有所更改。
况且,你等粮食就算丰足,那是养活你们一家人。
你们可能计算得出,数万大军每日需要消耗多少军粮?”
荀攸听了这些豪绅的话只觉得好笑,他们这些富户在这小小白马城里呼风唤雨,就觉得能影响整个曹氏的军事部署。
若数万大军在此鏖战,他们家中存粮充作军粮,恐怕连十天都坚持不住。
荀攸说完,袍袖一挥扬长而去。
现场只留下陈景等几个豪绅在这里目瞪口呆。
荀攸说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
厅堂里,有曹操专门的厨子用随身携带的食材,煮了两碗米粥,两个鸡蛋。
并掏出一摞蒸饼和两碟咸菜,摆在桌上。
曹操招呼着丁辰坐下,自嘲的笑道:“出征在外不比在家,将就着吃些吧。
人越上了岁数越胆小,想起上次的行刺,老夫便心有余悸,看来天下想要老夫命的人不少,所以在外还是不能随便乱吃。
你是我左膀右臂,所以上次行刺你也受到牵连,以后护卫、饮食一定要多加注意,除了自己带的厨子做的饭,谁给的都不能吃。”
“是,丞相!”丁辰端起米粥,就着咸菜吃蒸饼,的确不太好吃。
曹操摆摆手,随和的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如此拘谨,在家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即可。
你称呼老夫丞相,倒显得我们疏远了许多。”
“是,姑丈,”丁辰重新应了一句,曹操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
你平常行事也太低调了些,所以那些人才觉得你好欺负。
身为少年,该狂傲的时候还得狂傲,该跋扈的时候还得跋扈。
有姑丈给你撑腰,又有什么好怕的?”
“侄儿知道了,”丁辰继续吃着蒸饼。
过了一会儿,曹操又道:“对于这白马,你怎么看?”
“呃……”丁辰知道,姑丈对自己的单元测验又开始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曹操请吕布喝酒
丁辰觉得,此时郭嘉荀彧等谋士应该早已为曹操规划好了通盘计划,而曹操这时候问自己,更像是长辈对晚辈见识的考验。
那么丁辰就不好意思了,整个官渡之战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清清楚楚印在他脑子里,他甚至比曹操知道的都详细。
这对他来说更像是开卷考试,还是可以照抄标准答案的那种。
“侄儿这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丁辰装作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道。
“但讲无妨,”曹操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回答。
其实他的确是闲来无事,想考验一下这个后辈的见地,看看是否与郭嘉荀彧等顶级谋士的规划相吻合。
即使不吻合也无所谓,毕竟他只有十六岁,而郭嘉荀彧等都是当世人杰,而且走南闯北,见识丰富。
丁辰清了清嗓子道:“这白马城虽在黄河南岸,隶属豫州,但是从舆图上看,实际距离邺城,却比距离许都还要近的多。
我方与袁绍鏖战,非朝夕可分胜负,未来或许会陷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与对峙之中,因此后勤补给线的长短,对于战争胜负极为重要。
从这方面看,白马绝非与袁军决战的上佳之地。
姑丈此时应该趁袁军未至之前,果断弃守白马,裹挟百姓南下,另寻与袁军决战之地。”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少年,曹操剥鸡蛋壳的手渐渐停住了,脸色越来越疑惑。
如非他相信郭嘉与荀彧的为人,他都怀疑是否有人提前跟这少年泄露了军事部署。
因为丁辰分析的,跟郭嘉荀彧等顶级谋士为他制定的军事计划一模一样。
白马就算救下来,也不可能稳守,只是为了分散袁绍的军队,逐一击破而已。
要不然袁绍数十万大军聚集到一起,泰山压顶一般杀过来,曹军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这都是你想到的?”曹操凝神看着眼前的少年。
“侄儿胡乱说的,姑丈不必当真,”丁辰假惺惺的道。
“嗯,好,很好,”曹操连连点头道:“老夫后辈之中,终于有一个具备远见卓识之人了,将来有你辅佐你兄长,老夫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姑丈还春秋鼎盛,说那些作甚,”丁辰道。
“人早晚都会死的,老夫到了这岁数,也该考虑考虑后事了,”曹操笑了笑,站起身冲着丁辰招了招手。
两人来到桌案上铺的一张舆图前面,曹操问道:“你既然觉得白马不可守,可能看得出来,咱们应当在哪里跟袁氏决战。”
“这个……侄儿便看不出来了……”丁辰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说。
“你对豫州地形不熟悉,看不出来也属正常,”曹操觉得丁辰的见识,总算回归到正常人可以接受的水准,他指着舆图上一个地点,沉声道:“告诉你,是在这里,官渡!
老夫已经命人在此修建防御工事。”
“官渡?”
考验丁辰演技的时候到了,他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舆图,紧接着便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官渡比邻许都,我方运粮要方便的多。
而同时又大大拉长了袁氏运粮补给线,对我方实在百利而无一害。”
“没错,”曹操点点头,脸色沉重的道:“不过这白马也不能留给袁绍,必须坚壁清野,将所有百姓内迁。
只是……你虽然斩杀了颜良,击破袁氏五万大军,但袁军实力依然比我方强大太多。
老夫深知袁绍为人,好大喜功,注重美名,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立即派大军前来报仇。
所以我方掩护百姓南撤,依然危机重重。”
丁辰沉思了片刻,既然斩了颜良,那么文丑也就不远了,看来还是要继续使用这种斩首策略。
曹操突然问道:“那杀颜良的是吕布吧?”
“是的,”丁辰在放出吕布之前,已经跟曹操请示过,所以被曹操猜到也很正常。
曹操嘴角微微翘了翘,叹息道:“先前的吕布何等心高气傲,如今为了给你立功,竟然装扮成一个普通军兵。
杀人之后丝毫不居功,甚至连面都不露,这还是老夫所熟知的吕温侯么?
别说,他这个岳父对你还真好,依老夫看,回去之后可以撤除看守他的军兵了。
不过此人能力太强,你可要看好他,万不可让他去往别处,为他人所用。”
“姑丈放心,只要琦儿母女在许都,他不会走的,”丁辰道。
曹操微微颔首,“你去告诉他,晚上老夫请他喝酒,让他务必要赏光。”
丁辰听了这话感到有些好笑,自从董卓乱政开始,曹操首倡义师,与吕布便是敌对势力。
后来吕布又串通张邈侵占了兖州,差点把曹操杀得无家可归。
再后来曹操又夺回兖州,顺手又把吕布杀得无家可归。
两人互相斗了近十年,本来应该仇深似海才对,哪想到今天还有在一起喝酒的机会。
……
天近黄昏,曹军营寨之中,魏续宋宪二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嘀咕。
本来他们已经调到负责许都治安的军队之中,可是临战之前,曹氏选拔精锐军兵,他们又被调入了出征的军队之中,隶属于乐进手下,并且奉命跟随曹操前来突袭白马。
这样的倒也没什么,他们作为武将,本就想着能受重视,参战立功。
可是,他们偶然在军中发现了旧主吕布,不免让他们不安了起来。
当时他们可是背板了吕布,并使用卑劣手段擒获了吕氏一家,献给曹操以换取活命的机会。
如今不止吕琦嫁得如意郎君,在曹氏备受尊重,就连吕布都被放出来了,他们怎能不害怕?
“你猜,吕布看见咱们没有?”宋宪不安的问道。
“应当没有吧,”魏续道:“他若看见咱们,以他的脾气,岂能饶过咱们?”
“可他应当也知道咱们身在曹军之中吧,他想对付咱们,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不怕,你没看他身穿普通军兵的服饰,说明曹公也未必敢用他,”魏续有点骄傲的道:“咱们至少是将军,怕他一个大头兵做甚?”
他们两人自从投曹之后,都封了杂号将军,而且都有朝廷任命。
原来手下的亲兵都配还给了他们,说明曹操对他们也挺信任的。
“那倒也是,”宋宪坦然道:“想那吕布脾气暴戾,反复无常,不知叛过多少次主公,而且跟曹公相斗近十年,可谓仇深似海,曹公何等英明,怎么会再相信他?”
“总之,还是让派去监视的人,好生看着便是。”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亲兵偷偷跑了过来,小声在魏续耳边道:“将军,不好了,吕布被曹公请去喝酒去了。”
“当真?”魏续感到一阵头大,曹公请吕布喝酒,听起来也太荒诞了。
怪就怪吕布生了个好女儿,连这样的仇怨都能解开。
更令他们感到担忧的是,吕布若真的被曹公谅解,那么想对付他们两个杂号将军,简直太简单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声道:“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
二人一回头,见说话的正是他们的主将乐进,二人连忙迎了过去,躬身道:“将军有何吩咐?”
“别怪本将不给你们立功的机会,”乐进神情严肃的道:“接下来迎战袁军,由你们两个打头阵,有问题么?”
“末将自当用命!”二人对视了一眼,沉声道。
“好,若能击败袁军,本将必会亲自为你二人请功,”乐进微微点了点头,便大踏步走了。
乐进是个聪明人,临出征前,大公子曹昂突然暗中传令,把魏续宋宪侯成三将调入到他的军中听命。
他当然清楚这三人是什么背景,同时他也知道大公子和丁君侯的关系。
所以大公子的意图很明确了,因为吕夫人的关系,不想看着这几人还活着,所以让他借刀杀人,同时又避免被人诟病,说曹氏杀降将。
而魏续那样的人物,死在战场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不会有人怀疑。
乐进走后,魏续对宋宪低声道:“他不会坑咱们吧?”
“这个……要看他让咱们去跟袁军之中的哪位战将对阵……若是普通战将,那就是送咱们功劳,若让咱们对阵颜良文丑之辈……那就是让咱们去送死。”
……
邺城,大将军府书房。
袁绍一边低头批阅着公文,一边随口问前面的逢纪与沮授道:“斥候有没有报来消息,孟德的军兵,还驻守在延津?”
“还在呢,”逢纪笑道:“不过刚刚有要拔营起寨的架势,看样子他们知道吸引不了颜公骥回军,也就死了心,所以准备撤退了。”
“呵,曹孟德这鬼蜮伎俩,老夫岂能上当?”袁绍轻笑道:“现在想撤军,迟了。
曹孟德把主力放在佯攻延津,南岸又没有留多少军兵,此时公骥必然已经攻破白马。
如此,以白马为根基,老夫便可以陆续向南岸调兵,并运送粮草了。”
紧接着,袁绍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沮授一眼,“当初是谁说的,颜良一勇之夫,可一战而擒的?”
逢纪配合的笑道:“主公英明,派郭公则随行,如此一文一武,一勇一智,自然相得益彰。”
袁绍听着极为入耳,有了功劳,自然都是因为他这个主公英明。
突然,有亲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文丑追击(又是二合一)
“放肆!”
袁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急匆匆跑进来的亲兵厉声训斥道:“天又没塌下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亲兵吓得连忙缩了缩脖子,低头不敢说话了。
“发生了何事?”袁绍追问道。
“颜良将军被杀了,”亲兵小声回答。
“什么?”
袁绍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闻晴天霹雳一般呆立在当场,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颜良是他手下第一战将,号称河北四庭柱之首,勇冠三军,从来都是颜良要别人的命,谁曾想到,颜良竟然被杀了。
过了好一会儿,袁绍才缓过神来,对着那亲兵呵斥道:“你怎么现在才说?”
亲兵吓得蜷缩着低头不语,心想刚才是你不让我说的,现在又怪我说的晚了。
只听袁绍继续问道:“他手下的军队呢?”
亲兵小声答道:“只有十数人逃了回来,其余俱已烟消云散了?”
“话说八道!”
袁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道:“曹军主力尚在延津,南岸根本就没有多少人马,何人能灭我五万大军?”
亲兵这话听起来的确是有点匪夷所思,以颜良之勇,率领五万大军南下,在曹军主力未曾回援的情况下,在河南乃是无敌的存在。
就算传来消息,颜良已经率军长驱直入,打到了许都,也丝毫不会令人吃惊。
可现实传来的消息却是,颜良不止全军覆没,连人都被杀了,曹操不动用主力,哪能做到这些?
难道曹操盗墓成行,还能借来了阴兵不成?
“郭图呢?他在哪里?”袁绍又问道。
“郭军师身受重伤逃回北岸,正在返回邺城途中,这消息就是郭军师报来的。”
亲兵小心翼翼的道:“据郭军师报来,此次战败,乃是因为颜良将军不听劝阻,大意轻敌,轻易率领少量人马,脱离大部队孤军深入,所以才被敌军围杀。
后来郭军师虽奋勇抵挡,但奈何他一介文士,无法抵御敌将冲击,只能拼命逃回河北,提前派人前来向主公请罪。”
“呵,一介文士,无法抵御敌将冲击,他倒推的干净,可是老夫不想听人解释,”袁绍气的快要原地裂开,袍袖一挥,把桌案上的公文笔墨扫落了一地,“不听,不听。”
他如何听不出来,这是郭图事后在推卸责任,反正颜良已死,推给一个死人,也没人跟他辩驳。
可是他把郭图派去,就是给颜良出主意的,如今这支军队灰飞烟灭,郭图绝逃脱不了责任。
此时他再看到面前沮授那张脸,顿时感到一丝尴尬。
当初沮授早就提醒过他,颜良一勇之夫,可一战而擒,不应派其作为一军统帅,可是他也没听,结果造成今日之祸,让他在沮授面前也感觉很没面子。
当然,他袁本初是不会主动认错的,而且看到沮授那老神在在的样子,也有点烦。
这时候,又有亲兵跑进来道:“禀主公,据派往南岸的细作报来消息,曹操正亲自率军护送白马城百姓南迁。”
旁边的逢纪立即接口道:“主公,曹操护送百姓,必然走不快,曹军主力尚在延津,若想回河南,必须绕远路从上游渡河,短时间也无法赶到,所以曹操身边并没有多少兵马,此时正是报仇的好时机啊。
若主公遣精锐人马从白马渡口渡过黄河,定能在曹军主力到来之前追上曹操。
若能将曹操斩首,这曹氏自己就覆灭了。”
沮授听完却摇了摇头道:“曹操诡计多端,绝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地。
既然主公决定与曹氏决战,就不应该屡次分兵,待主公大军集结完毕,十数万军队南下,歼灭曹氏轻而易举,何必分兵前去,做那些冒险之事?”
“公与此言差矣,”逢纪反驳道:“颜公骥有今日之败,乃是其大意轻敌所致,其过不在分兵。
我军数倍于曹军,只需分出一支偏师,便足以将曹军击溃,并非必须等所有军队全部集结才能灭曹。
如今曹操身边人马并不多,正是一举歼灭的最佳时机,主公只需再派一员上将军,领数万精锐前去,定能一战胜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言之有理,”袁绍不待沮授说话,当先认可了逢纪的意见。
他所占据的地盘太大,控制的军队太多,想要把所有军队集结完毕,也非三五日便能完成。
不过正如逢纪所说,他的军事实力是曹操的数倍,灭曹哪用的着全部实力?
只需分出一部分就足够了。
更何况逢纪说的没错,如今曹操亲自护送百姓南迁,百姓们必然拖家带口。
军队失去了机动性,那就是活靶子,而且曹军主力救援不及,此时不打,那才是傻子。
“来人,速把文叔恶招来见我!”袁绍沉声道:“不保此仇,我心难平。”
“主公……”沮授刚要张口继续劝阻,但是袁绍却伸手阻止道:“我意已决,休要多言。”
沮授仰面朝天,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若将所有军队集结,以数十数万大军集结南下,任曹军再使什么阴谋诡计也没用,灭曹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可是袁绍却选择了分兵,导致被逐步蚕食,实力渐渐被削弱。
如今又要派文丑领兵,那文丑跟颜良一样,也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
让其冲锋陷阵绝对是一把好手,但是作为统军主帅,却是完全不够格。
想到这些,沮授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时袁绍不止分了他的权,连他的话也不想听了。
不多时,就听庭院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主公,不知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话音未落,就见身高九尺如黑塔般的文丑晃着膀子走了进来。
他一进这书房,顿时感觉房梁矮了许多。
待袁绍简略叙述了一下颜良的遭遇,文丑顿时气的哇呀呀大声怪叫道:“痛煞我也,公骥兄长怎落到如此下场?”
他跟颜良同为河北四庭柱,且脾气相投,相交莫逆,听闻颜良战死,如何不急?
“主公,请给末将一哨人马,末将要杀过黄河,为公骥兄长报仇!”文丑攥着拳头大吼着,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了下来。
袁绍眉头皱了皱道:“叔恶,仇自然要报,但是你这般急躁,老夫倒不敢让你领兵了。
你可知道公骥是怎么死的?
正是因为轻敌冒进,孤军深入,这才遭此惨祸。
你这般前去,岂不要重蹈覆辙?”
袁绍对于这些勇武的粗人,脾气倒是出人意外的好,因为他知道,粗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文丑咽了口唾沫,稳定了一下情绪,红着眼睛道:“主公,那你说末将该怎么做。”
袁绍缓缓的道:“目前黄河南岸曹操身边之军马,粗略估算不足万人。
如今老夫给你四千骑兵,四万六千步兵,共计五万人马,跨河击之。
虽然数倍于敌,但是要切记公骥之教训,莫要轻敌。
更要记住,千万不要突击冒进,逞匹夫之勇,以免步公骥后尘,知道了么?”
“末将明白!”文丑抱拳应声。
“你明白什么,说来听听?”袁绍考问道。
“末将以强凌弱,只需派军兵稳扎稳打即可,不要让末将去跟对方单挑。”
“没错,”袁绍点点头,“你是主帅,不是先锋,你应该指挥手下军兵前去杀敌,而不是让你自己拿枪跟对方拼命。
你一个人再是勇猛,又能杀几个敌军?
想要击败敌人,就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多谢主公指点,”文丑道:“末将记住了,此战必不辱使命,提那曹贼的脑袋来见主公,为公骥兄长报仇。”
“好,你若真能杀了曹孟德,老夫必有重赏,”袁绍承诺道。
“末将不要什么重赏,”文丑想了想说道:“当初公骥兄长在时,总赞叹新丰美酒不够喝,末将此去定能提曹贼人头来见,届时恳请主公备下百坛美酒,待末将归来之日,拿去公骥兄长坟前祭奠痛饮。”
“一言为定,”袁绍对这两人的情谊有一丝感动。
让文丑退下,前去点兵之后,陡然发现旁边沮授不益察觉的撇了撇嘴,他心中不由恼怒无比。
不过他也着实担心文丑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于是又传令道:“让淳于仲简作为副将跟随文叔恶出征,告诉仲简,无论如何都要看住叔恶,万不可让其头脑发热,突击冒进。”
淳于琼虽然武力一般,但是地位却很高,是当年灵帝所设西园八校尉之一,担任右校尉。
当时的西园八校尉,还有典军校尉曹操和中军校尉袁绍,那时他们是平起平坐的角色。
只不过后来风云际会,曹操袁绍成为称霸一方的大诸侯,而淳于琼只能屈居袁绍之下,做了一员普通战将。
固然如此,淳于琼的资历摆在那里,其他将领还是有些忌惮的。
前几日淳于琼奉命佯装解救延津,所以此时正在河北,而且逃脱了河南颜良的战败。
袁军大营中,文丑点齐五万人马,会同淳于琼之后,很快就气势汹汹的率军南下了……
……
白马城南四十里,数万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排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逶迤而行。
丁辰跟随曹操率领人马沿途保护。
此前虽然白马城以陈景为首的士绅极力反对南迁,无奈曹操有通盘考量,早已决定在官渡与袁军决战,所以官渡以北直到黄河,所有地方要坚壁清野。
百姓必须跟随撤退。
其实并非仁慈的刘皇叔撤军时带着百姓,奸诈的曹丞相撤军也带的。
百姓们所有粮食以及袁军能用到的东西,要么带走,要么全部销毁。
总之不能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给袁军。
陈景等众豪绅胳膊拗不过大腿,再加上他此前那给丁辰联姻的举动也惹怒了曹操,也实在无颜再去求见了,所以不得已,只能带头率领合族搬迁。
所谓破家值万贯,无论士绅还是普通百姓,搬迁时不止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还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带上。
如此行军自然极为缓慢,走了两天才行出不过四十里。
虽然军兵不住的催促驱赶,但是老弱妇孺就走那么快,即使用鞭子抽都无济于事,让他们扔掉随身携带的东西,他们都能拼命。
看着蜗牛一样的行军速度,曹操不免心急如焚。
他深通兵法,自然知道军队被牵扯住,就成了活靶子,只能任由袁军随时随地的攻打。
这日午后,他坐在路边休息,突然有斥候来报:“禀丞相,袁军文丑率军五万已渡过黄河,向我军杀来!”
“来的好快!”曹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了一眼旁边的荀攸。
虽然他已预料到袁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派军前来追赶,但是却没有料到,仅仅两天之后追兵便渡过了黄河。
看来那位发小被激怒的程度,还在他想象之上。
曹操随即命令道:“李典乐进听令!”
“末将在!”李典乐进同时应声。
曹操道:“令你二人率领骑兵两千、步卒两千,前去阻击袁军追击,不得有误。”
“诺!”二将领命之后,立即前去点齐兵马,向北而去。
曹操所率领袭击白马的精兵只有八千人,如今李典乐进带走四千之后,仅剩下丁辰手下的两千人马,以及曹操身边的两千虎豹骑。
李典乐进率军启程之后,两人坐在马上互相商量。
乐进忧虑的道:“听闻袁将文丑勇冠三军,武力不亚于颜良,其率军五万前来追击,你我二人仅仅率领四千人马前去阻拦,面对十倍于己之追兵,若堂堂正正对阵,断不能取胜”
“文谦,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听听,”李典与乐进都从很早就开始追随曹操,而且两人平常总以搭档的形式出征,所以配合非常默契。
“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乐进道:“听闻那文丑乃是一莽夫,性格爆裂,目中无人,我们何不设下埋伏,然后派人前去诈败,以骄其心,待将其引入埋伏圈,你我同时杀出,尽快击杀文丑。
袁军人数虽众,主将被杀之后必然军心大乱,你我便有可乘之机了。”
“此计甚妙,”李典微微颔首道:“不知你准备派谁前去诱敌?”
乐进回身扫了一眼魏续侯成宋宪三将。
魏续:“???”
侯成:“???”
宋宪:“???”
真特么的让我们去对阵文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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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二合一章节,同时准备攒稿,一次性还清欠账
第一百八十五章文丑落入包围圈
魏续等三将见乐进的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好的味道,他们当即快要吓尿了。
让他们去对阵文丑,无疑于前去送死,所以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乐进却微微笑着高声道:“三位将军自归顺朝廷以来,寸功未立,听说颇有怨言。
今日本将便给三位立功机会,前去引诱敌将文丑入埋伏圈。
如若三位能成功引来贼首,那便是奇功一件,本将自会在丞相面前为三位请功。”
听了乐进的话,魏续等人又惊又气,他们只想在许都平平安安活到死而已,哪会因为未曾立功而有怨言了?
魏续愤然道:“文谦将军,文丑乃河北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将军派我等前去诱敌,是否有借刀杀人之嫌?”
宋宪接口道:“不就是因为吕琦那丫头的夫君权势熏天,又对那丫头宠爱有加,所以你们便揣测其意,故意拍马屁,所以拿我们当替死鬼?”
“放肆!”
乐进脸色一沉,怒喝道:“总得有人前去诱敌,派你们去,便是借刀杀人?
那不过是你们胆小的借口,军令如山,岂能容得畏首畏尾?
如若尔等胆敢违抗军令,本将现在就杀尔等,明正法纪。”
他说着,手一挥,身边的亲兵围了过去。
“我等去便是!”魏续等人虽然委屈,但是他也知道,违抗军令,的确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人的。
几人不由气馁,乐进想要收拾他们,在丁辰面前请功,有的是办法,做的还丝毫不露痕迹。
早知道这样,当初何必去擒吕布一家?
“我们去是可以,可要是文丑不上当怎么办?”宋宪在旁边接口道。
乐进听说他们愿意去,态度便缓和下来道:“要说让你们战胜文丑,那是本将胡搅蛮缠。
这样,你们三位轮番到文丑前面应战,就以三个回合为限。
每人与文丑单战三个回合,随即撤退便是。
本将会在前面山坡上观战,即使文丑没有追过来,本将也不怪你们。”
“一言为定,”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稍稍有些安定。
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想要战胜文丑,那纯属说笑,可是要说在文丑面前坚持三个回合,那倒并非不可能。
“一言为定,”乐进承诺道。
随即乐进李典二将选择了一处山坳做埋伏地点,将两千骑兵,两千步兵隐藏起来。
单说魏续三人,率领着自己手下亲兵,硬着头皮来到大路上。
宋宪回身看了身后那二三百亲兵,无奈的道:“你们刚才答应的太轻巧了,文丑手下有数万人马,咱们就这点人,恐怕都见不到文丑的面,如何与他单战三个回合?”
魏续道却神秘兮兮的道:“我早就想好了,咱们在前面山谷之中迎战,然后多派人手砍树枝,绑在马尾后面来回奔跑,扬起烟尘以做疑兵,文丑必不敢轻易冒进。
如此我等前去单挑,文丑必会迎战。”
“好主意!”宋宪侯成赞叹了一句,于是命手下亲兵砍了许多带叶的松枝,绑在仅有的几十匹马尾上,在山谷内的松林旁边,来回奔跑了起来。
很快的山谷内就烟尘滚滚,云山雾罩。
三人对这效果很满意,率领百十步卒在谷口列阵迎战。
……
话说文丑率领数万大军,以淳于琼为副将跨过黄河,向白马进发。
就见河滩以及沿路上,有数不清的袁军尸首,都没有来的及掩埋,任由野狗秃鹫当做食物,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凄惨无比。
武器铠甲扔满了一地都没人收拾,
曹军要急着搬迁白马城的百姓,当然没有时间去打扫战场。
文丑心情压抑,让军兵沿途留意,看看是否能找到颜良的尸首。
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白马城外的乱尸堆里,找到了早已不成样子的颜良的尸体。
只见那尸首浑身插满血洞,混在军兵尸体堆里,如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这就是河北四庭柱之首的颜良颜公骥。
文丑抱着好友的尸体嚎啕大哭一阵,下令送回河北安葬,然后瞪着血红双眼,继续率军追了下去。
他要将曹氏军马以及白马百姓赶尽杀绝,为兄长报仇,用曹操的首级,为兄长祭奠。
路过白马城,整个城池四门大开,里面却空无一人,连个活物都没有,显得幽静诡异。
穿过城池,只见沿路到处都是百姓丢落的东西,并没有多少灰尘,显然百姓们过去没多少时间。
文丑下令急行军,不顾一切的向前追了下去。
前行不过三十里,突然就见远处空中烟尘升腾,淳于琼在旁边用马鞭指着前方道:“叔恶你看,那里情形不对,必有埋伏,需得小心行事。”
文丑撇了撇嘴,粗声粗气的道:“曹军一共才有多少人马?
本将手下有数万之众,骑兵就有四千,何惧他埋伏?
放心追赶便是!”
说着不以为意的纵马疾行,并没有把淳于琼的提醒听进耳朵里。
淳于琼不由皱了皱眉头,无奈文丑是主将,他只得在后面跟着。
又前行五里左右,前面出现了一道山谷,谷口立着三员战将,身后虽然只有百十军兵,但是谷内的烟尘漫天,而且隐隐有马蹄声呼喊声回荡。
文丑固然狂傲,但是看到这情形也不敢上前了,下令停止了行军,列阵迎敌。
很快就见对面三将纵马冲杀了过来。
快到近前的时候,只听得对面将领高声喝道:“侯成在此,文丑前来受死!”
“侯成?”
文丑一愣,对旁边淳于琼道:“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淳于琼想了想道:“那曾经是吕布的战将,大约吕布战败之后,归了曹操。”
文丑陡然想起来,当初吕布在河北时,他还见过此人,知道那不过是个平庸的将领,于是大声道:“都闪开,让某来擒杀此将。”
“叔恶,你忘了临行前主公是怎么叮嘱的?”淳于琼提醒道:“不让你跟敌将单挑。”
“吕军之中也就他吕布本人是个人物,如今又没来,区区一个侯成我怕他作甚?”文丑瞪着眼睛,没有听从淳于琼的劝阻,跃马挺枪,口中高喊:“匹夫,纳命来。”
说着向对方冲杀了过去。
侯成一边冲锋,心中也是慌的一匹,他只是想着如何能蒙混三个回合交差,然后赶紧撤退要紧。
以身为饵前来钓鱼,不能把自己搭里边。
两匹马相向而行,二将同时挺枪向对方刺了过去。
不过侯成的枪明显是虚招,只想躲开,没指望杀敌,于是枪扎到一半便撤了回去,用尽腰力躲闪来枪。
可文丑毕竟是能跟赵云酣战六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的战将,自然并非只靠血气之勇,枪法也有其独到之处。
他刺出的一枪招式并没有用老,而是在空中临时变线,一枪便扎在侯成腰眼上,并用力一挑。
侯成庞大的身躯倒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马匹却依然在向前飞奔。
后面紧跟着冲过来的是宋宪,他见侯成竟然一个回合也没有挺过,便已经殒命,虽然吓的心惊胆战,但是知道乐进就在后面山上看着,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可惜,又被文丑一击毙命。
恐怕他到临死前才明白,他是高估自己了,在文丑面前挺三个回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文丑如此轻松的连杀二将,顿时血气上涌,哈哈大笑道:“曹军之中尽是这等酒囊饭袋之徒,本将何所惧哉?”
说着挺枪准备迎接第三员战将。
魏续亲眼看到侯成宋宪被一击即杀,他却依然纵马向文丑疾驰过去,口中大声喊着:“贼人,纳命来!”
文丑倒是有些佩服来将的勇气了,他连杀了两将,对方还敢往前冲,这份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勇气就值得让人尊敬。
说不定还真有两下子。
所以文丑立马挺枪,严阵以待。
就见那马匹冲过来,与他错镫而过,却距离他的马一丈多远,竟是冲他后面的淳于琼冲了过去:“哪里走?”
文丑:“???”
这人特么是不是斗鸡眼?
自己这么大个人戳在这里,竟然让他杀歪了。
这下文丑就算本事再强,也是鞭长莫及。
就见魏续错过文丑之后,赶紧猛拉一侧的缰绳,战马划了个大圈,向回玩命逃窜。
他眼见文丑如此凶悍,哪还管跟乐进约定的三个回合,先逃命要紧。
看着魏续的马匹义无反顾的跑出十几丈远,再没回来,文丑才确定这位“勇士”竟是逃了,不由气的哇哇怪叫:“匹夫,本还以为你是条汉子,哪想到是个孬种,休走?”
说着,纵马疾驰,追赶了下去。
淳于琼在后面急的大声高喊:“叔恶,回来,难道忘了主公是怎么交代的?”
可惜,文丑已经杀红了眼,又知道对方不堪一击,誓要把这跳梁小丑杀了才痛快,所以根本没有理会淳于琼的提醒。
更何况魏续并没有往烟尘滚滚的谷中逃跑,而是慌不择路的往旁边小路逃去。
那里可以看得很远,并没有危险,文丑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双方你追我赶,一开始距离还有十几丈远,但是文丑的马匹乃是大宛马,魏续的则是普通战马,双方速度要差不少,距离慢慢被拉近。
魏续越看越急,虽已接近包围圈,但是照这样下去,不用进到指定的圈里,他就要被文丑追上。
在生死面前也顾不上其他了,于是冲着乐进埋伏的地方高声喊道:“救命……文谦将军,救命啊……”
乐进方才还有些感慨,这魏续虽然没有与文丑照面,但是毕竟把文丑给引来了。
他还想着要是这次若斩了文丑,击溃了袁军追兵,魏续也算是首功。
或许应该去大公子或者丁郎君面前为这魏续求一次情。
可是没想到这魏续贪生怕死,还没进入包围圈中央,就不惜以暴露伏兵的代价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乐进恨不能冲上前去,把他的嘴给缝上。
此时文丑再是托大,也知道这里有伏兵了,赶紧勒住马匹,想要回撤。
李典乐进见已经暴露,于是不得不提前率领军兵杀了出来。
好在魏续虽然没把文丑引到埋伏圈中央,但毕竟引到了边缘。
埋伏的曹军瞬间包围了文丑,李典乐进一左一右从两侧直冲向过来。
文丑武力当真了得,虽被曹军团团围住,但是他挥动铁枪,靠近者或被挑穿,或被击飞,无一幸免。
而文丑且战且退,丝毫不惧。
直到李典乐进两人杀了过来,双战敌将,再加上包围的军兵助战,文丑本事再大,也顿时被杀的枪法散乱,险象环生。
他心中不由的暗暗焦躁,刚刚哭过兄长颜良,自己怎么又步了他的后尘?
悔不该不听主公以及淳于琼之言,孤军冒进。
这下老命休矣!
他正在懊悔无比的时候,陡然听到身后喊杀声震天,原来淳于琼率领援军杀到了。
淳于琼见文丑不听劝阻,不止跟敌方武将单挑,敌将败退之后还单枪匹马追了下去,当真危险至极,所以让步卒在此修整,率领四千骑兵前去追赶。
果然发现了渐渐不支的文丑,于是率四千骑兵当即加入了战斗。
文丑见援军到了,立即来了精神,挥动铁枪迅速向自己的骑兵靠拢。
此时战场的情形瞬间发生了逆转。
文丑有了骑兵保护,在乱军之中又向李典杀了过去。
袁军四千骑兵对阵曹军两千骑兵两千步兵,占有极大的优势,自然杀得曹军连连败退,死伤渐渐增多,倒在地下的多是曹军尸体。
同时乱军之中武将对决,淳于琼迎战乐进,淳于琼虽然不是乐进的对手,但也不至于瞬间落败,可是文丑单战李典,却很快把李典杀得连连后退,无法抵挡。
渐渐的,袁军骑兵多一倍的优势发挥出来,曹军步卒死伤越来越多,连武将身边围的都是袁军骑兵,时不时在背后偷袭一下,帮助自己的主将。
李典再也支撑不住,折马便逃,文丑吸取教训再也不追赶了,而是挥抢去帮淳于琼,也瞬间把乐进杀败。
曹军两个主将一败退,再也无法抵挡了,兵败如山倒,潮水般向后撤。
文丑举起长枪大声道:“斩首曹贼,就在此时,给我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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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我去杀文丑
文丑正想下令追击,但是淳于琼在旁边急声劝道:“叔恶,万万不可,万一再中了埋伏,可就无人来救了。
回去统领大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即可,没必要贪功冒进。”
文丑刚刚被围过一次,若不是淳于琼救援及时,差点因此丧命。
有这教训,他终于能听见别人劝了。
看着李典乐进逃跑的背影,文丑恨恨的自语道:“曹军将领也不过如此,且让他们多活一会儿。
曹军既然在这里设伏,说明离前面不远,待我回去汇合大军,定将曹军杀个片甲不留。”
……
不说文丑回去如何调集军马,单说李典乐进二将带领百十残兵败将,硬着头皮仓皇逃去见曹操。
他们来到前面十几里的地方,曹操正在护送百姓行军,这时二将追了上来。
“丞相,末将无能,惨败于文丑,请丞相治罪!”李典抱拳羞愧的道。
曹操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却是云淡风轻的微笑着道:“曼成文谦不必介怀,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二人所带兵马本就不足,败于文丑也实属正常。
下去歇息吧,待老夫亲自提兵与那文丑决战。”
丁辰在旁边,心中不由暗暗叹服,曹操对二人表现的越是大度,对方越会感激羞愧,忠诚度也会大大增加。
其实驭人也讲究松弛有度,一个主公对打了败仗的将领发火治罪,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曹操识人、用人、驭人之术,已臻化境。
果然李典乐进二将没想到,曹丞相丝毫没有因此而怪罪,还出言勉励,他们不由自责的羞愧难当,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泄愤。
均觉得都怪自己无能,有负丞相重托。
这样宽宏大量的主公,值得以死相报。
两人退下之后,只见曹操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眯缝着眼睛信马由缰,沉思不语。
过不多时,有传令兵从后面飞奔而来,拉着长音道:“报……”
很快奔驰到近前,朗声道:“禀丞相,袁军离我方后对仅剩十里路程!”
曹操眉头挑了挑,招了招手,把丁辰叫到了身边。
荀攸扫视了一眼周围,小声道:“主公,百姓行进速度如此缓慢,在袁军杀到之前,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官渡了。
如今我方又无援军可用,以现有军马绝对抵挡不住袁军进攻。
……这些百姓恐怕救不了,丞相与丁君侯赶紧率军先撤吧。”
曹操听了,却面色忧虑道:“这些百姓因老夫而抛家舍业,背井离乡,老夫怎能忍心半途弃之不管?
将他们留给袁军,恐怕无人能生还。”
“丞相!”荀攸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万万不可怀有妇人之仁。
丞相与丁君侯手下军兵虽然精锐,但是袁军可是十数倍于己,而且骑兵众多,我军如何能胜?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曹操仰头做痛苦之状,过了片刻才咬了咬牙道:“好吧,撤!”
其实从内心来说,他早就想撤了。
虽然他撤军护送百姓,但那是在不危及自身生命的前提下。
否则让他为了救一城百姓而与敌军拼命,那简直是说笑。
这白马城百姓不过是他治下兖豫二州上百个县中的一个,哪值得他舍命相救?
就算他的主力大军赶得及,他也不会放弃官渡修筑的防御工事,而在这里与袁军决战。
他之所以那样说,只是要装装样子而已。
荀攸自然明白主公的心思,于是在旁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的苦劝主公“以大局为重”,应当迅速脱离。
曹操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子文,随我撤退!”曹操对丁辰丢了个眼色,低声道。
有虎豹骑、陷阵营和丹阳军保护,未必能打的赢袁军,但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暗中吩咐曹纯,把虎豹骑聚集。
就在这时,只见白马城的数万百姓慢慢聚拢起来,无声无息的将南下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眼神空洞,一脸麻木,神色茫然的看着曹操。
方才传令兵的话被许多人听见了,并且一传十十传百。
百姓们也料到,在这危急关头,曹军或许会丢下他们独自逃走,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堵住了曹军南下的路。
位于最前面的,正是陈景率领的一众白马士绅。
陈景当先跪在道路中央,在曹操的马前磕了个头。
他是白马城的精神领袖,也是实际上的领袖,有他做表率,后面数万百姓,不管男女老幼,瞬间矮了一截,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下。
“丞相,”陈景跪在地下悲愤的泣道:“在下虽然有眼无珠,颇有冒犯,但是我们的的确确是忠于汉室,忠于丞相的百姓啊。
此前袁军进犯白马,我们义无反顾组织部曲与满城百姓抗袁,以至于青壮死伤无数,这一点刘延将军可以作证。
后来丞相说要搬迁,我们虽有不舍,但却也二话没说,立即搬迁。
这是铁了心的与袁氏划清界限,追随丞相。
可是丞相……不应该把我们丢在半路上啊……”
说着,他伏地泣不成声,旁边他女儿陈娇不住的抚着父亲的后背,暗自垂泪。
她们一家刚刚从白马豪族变成了6民,没想到如今流民都要做不成,又要面临生死之劫。
陈景这一番话,让后面的百姓悲从中来,哭声渐渐变大。
饶是曹操心狠手辣,见多识广,但是看着这场景也有些挠头。
突然面前的陈景挺直身子,大声道:“反正我们与袁氏结下血海深仇,也回不去了,等袁军杀过来,必会把我们这数万百姓赶尽杀绝。
与其死在袁军手里,不如就请丞相率军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我们绝无怨言。”
说完眼睛一闭,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身后的百姓们哭嚎声振聋发聩。
曹操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咧了咧嘴。
虽说他也曾数次下令向百姓痛下杀手,但那都是敌方的百姓,可眼前这一众白马百姓都是忠于他的,他总不能真的纵马从这么多人身上踏过去吧?
他要真这么做了,恐怕不止恶名传遍天下,民心尽失,说不定连史书上都会记下浓墨重彩一笔:丞相曹某,为了逃命,草菅人命,下令马踏百姓……
可是他不逃,难道真的要跟这些百姓们同归于尽?
一时间,他不免进退两难。
“丞相,让我去杀文丑!”丁辰在旁边突然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像有魔力一般,首先陈景以及身边的陈娇等几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止住了哭声,怔怔的看着那少年,仿佛要重新认识一般。
渐渐的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瞬间便传了出去,本来数万百姓哭声震天,但是渐渐的没了声音,现场鸦雀无声。
“丁君侯要去阻击袁军,咱们有救了,快拜谢丁君侯!”陈景高声说着,又重重磕了个头。
“多谢丁君侯救命!”
“多谢丁君侯救命!”
“多谢丁君侯救命!”
……
现场数万百姓有节奏的磕一个头,齐声喊一句,场面十分壮观。
就他们而言,他们也没指望着通过向曹操请愿能留下曹军,但别无他法,这只不过是临死前的最后一搏而已。
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请愿竟然打动了那个贵戚少年,主动愿意前去为他们阻击袁军。
虽然他们也不认为那少年能阻拦的住袁军,可是对方那么高的身份,却愿意为他们这帮普通百姓前去拼命,就算大家一起在这里死在这里,也值了。
所以众百姓们感激这位少年贵戚是真心实意的,均觉这是他们今生听见的最豪迈的一句话,那少年瘦削的身影瞬间在他们心中无比的高大。
曹操凝神看着丁辰,同时又扫视到他身后的赵云、魏延、高顺、陈到等诸将。
当然,在军兵群中还隐藏着一个花白头发的吕布。
曹操不由心中微微一动,沉声道:“你真要去?”
“我要去!”丁辰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曹操攥了攥拳头,回身对曹纯道:“把所有的战马,都给子文,他用得着。”
此前李典乐进战败,已经将战马损失不少,此时曹军之中拥有战马的只剩曹纯麾下的虎豹骑了,约有千匹左右。
曹操又道:“张文远,徐公明听令,尔等暂时归子文调遣。”
“诺!”张辽徐晃二将抱拳应声。
其实张辽徐晃一直在曹操军中,只不过这两人武力虽强,但却都是归降未久,所以远没有从一开始就跟随曹操的李典乐进受信任。
此时丁辰要冲击袁军,正是发挥他们个人勇武的时候,所以曹操把他们划归过来。
曹操一脸严肃的对丁辰小声道:“战场瞬息万变,切记能战则战,不能战,也不要强求,退回来即可。”
“定不辱使命!”丁辰躬身道。
他扫了一眼自己身后,吕布、赵云、张辽、徐晃、魏延、高顺、陈到等诸将,这阵容堪称豪华,星光熠熠。
又有一千骑兵助阵,冲入敌军阵中,斩杀文丑的把握相当大。
要知道,将来逍遥津之战,仅仅张辽一个人,率领八百骑兵就能冲击孙权的十万大军,而且东吴军阵之中还名将如云,不住有人出来阻拦。
如今前去杀文丑,不止一个张辽,还有更为凶悍的吕布赵云这种顶级高手加入。
又有徐晃魏延等这种普通高手,以及高顺陈到这种渣渣高手助力,哪有不成之理?
而且文丑军中,也就文丑本人还有一战之力,其余再也没有能拿的出来的战将了。
接下来,陷阵营骑上了虎豹骑的战马,由丁辰率领,在众百姓的夹道目送之中,离开营地,向回迎击袁军。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景的女儿陈娇突然红着眼睛忐忑的问道:“父亲,你说……那位郎君能打赢么?”
这也是以她为首,为丁辰所救的那一众少女心里话。
当初丁辰就在袁军之中救过她们一次,如今又要救她们第二次,少女的心里,怎能不崇拜这种为她们出头的少年英雄?
更何况,颜值即正义,那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英雄。
“不知道,”陈景摇了摇头,回身对着百姓们大声道:“不过……他们就算不赢,在如今这个乱世,还有这么多军兵替咱们普通百姓打仗,可见丞相治军有方,咱们死也能瞑目了。
大家听我话,把路让开,让丞相过去。
真正袁军杀来,咱们死则死矣,不能让丞相跟咱们一起死!”
身后的百姓果然听他的话,很快就为曹操让开了一条通道。
曹操却瞪了陈景一眼,气呼呼的道:“此时老夫岂能离开?”
他最讨厌这种煽动民意跟他作对的人,偏生这种人在百姓之中威望很高,他还杀不得。
这时候,旁边的曹纯指了指旁边一座山坡道:“兄长,前面那座山很高,登山北望,一览无余,或许能看到子文军战斗实景,待我派人前去观看。”
“不用了,老夫亲自上去,”曹操说着,由军兵保护向那山顶爬去。
陈景等一众百姓听到这话,也跟着前去爬山。
只要能爬的动的全都去了。
毕竟他们更关心这场战斗的输赢。
转眼之间,这座山的北面,从山顶到山腰,竟然汇聚了连军兵带百姓,足足有万余人观战。
好在这座山的确很高,是附近的至高点,即使身在半山腰,向北望去,也能看到远处一支孤零零的军兵慨然北去。
迎面而来的,却是黑压压铺天盖地的数万袁军,如同黑色的乌云席卷而来。
相比之下,这两千曹军也太渺小了,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能淹没在滔天巨浪里。
陈景陈娇等一众观战的百姓们,心不免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都不敢喘。
似乎这支曹军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一去不回。
“便不回!”也许正是这支曹军的心声,众百姓们无不眼中噙着泪,感激万分……
……
丁辰率领一众军将来到一座矮坡上停驻,远远已经能看到袁军的前哨了,丁辰命令道:“所有人下马,卸下马鞍,休息!”
众人虽然不解,但是全都依令而行。
他又把一众武将召集过来,平静的道:“虽然我是这支军队主将,但是诸位也知道,我武力不堪冲锋陷阵,所以待会儿作战,由吕温侯代我指挥。
总之,一切以斩杀敌将文丑为第一要务,谁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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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强杀文丑
听了丁辰的话,吕布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他也知道这个女婿武力不大行,冲到敌军阵中只会令人担心,所以早早把军队指挥权交给他,倒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而张辽高顺听了丁辰的命令,则有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他们都是吕布的战将,没想到投到投到曹氏之后,竟然又回到了从前,又开始在吕布指挥下并肩杀敌。
其余魏延陈到等虽然跟吕布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对吕布的武力也极为服气,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其中除吕布之外武力最强的赵云,执行力比较强,更不会多说什么。
吕布见大家并没有其他意见,扫了一眼诸将,沉声道:“其实吕某带兵很简单,作战无需要多花哨,直接冲入敌阵,斩杀敌将。
袁军阵中最强者乃是文丑,待会儿吕某带头向前冲锋,尔等负责保护侧翼,勿让他人分我心神。
待文丑被杀之后,尔等可自由发挥,遇敌将便杀,直到将袁军百夫长以上全部杀光为止。
如此袁军不战自乱。”
众人听了吕布的军事部署,纷纷点头应承。
有这么多勇猛之将在此,战术安排就是可以简单粗暴,直接斩首敌方主将首级即可。
见大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吕布吩咐道:“抓紧时间休息!”
不多时,有传令兵来报:“袁军离此还有五里!”
丁辰看向吕布,从现在开始既然把指挥权交给他,一应事务自然由他负责。
“还剩一里的时候再报!”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传令兵退下。
其实不用传令兵报告,远处肉眼已经能看到袁军了。
“袁军离此还有一里!”传令兵前来报告。
“还剩五百步的时候再报,”吕布又把传令兵屏退。
此时袁军已经到了山坡脚下。而曹军军兵的马鞍都没上,大家都坐在山坡上休息。
好在一众并州军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并没有因为敌兵到来而感到恐惧,大家是真的坦然休息。
“还剩五百步!”传令兵前来报告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不明白主将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候吕布长身而起道:“上马鞍,准备迎战……”
……
话说文丑听从淳于琼的劝告,率领骑兵与数万步卒会合之后,再回想起刚刚落入埋伏圈之险,不由心有余悸。
他对淳于琼叹道:“临来之前主公曾谆谆叮嘱,莫让本将与对方单战,莫要轻敌大意,孤军深入。
没想到方才本将竟然头脑一热,把那些叮嘱全都抛诸脑后。
以后本将再不犯这种错误。
以我等目前之军马,就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也能轻松击溃曹军,实在不应该再逞那匹夫之勇。”
淳于琼点头道:“叔恶意识到此,我军必能马到功成,取曹操首级献给主公。”
这时候,突然有传令兵前来报告道:“将军,前方五里发现曹军,约有两千人左右。
不过马鞍离马,似乎正在休息。”
文丑斜看了淳于琼一眼,瓮声瓮气道:“莫非又有诈?”
淳于琼捏着胡须沉吟片刻,“那曹孟德自年少便狡诈多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不过……我军方才已击溃其四千余人马,他现在身边还能有多少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总之以不变应万变便是,”文丑冷笑道:“本将有这四万余军马在手,任他曹操用什么阴谋诡计都白费气力。”
又率军前行了一会儿,只见山坡上那一小撮曹军越来越清晰。
再往前走,渐渐能看到,那山坡上的确有一千左右骑兵,一千左右步卒。
对方一定也能看得见这么多人马到了。
可是对方骑兵鞍马离身,放心休息,竟然丝毫没把他这支军马放在眼里。
“故弄玄虚!”文丑嘴角撇了撇道:“我军就这么过去,且看他那区区两千人能怎样。”
他猜想地方敌方所用战术,应当又是诱敌深入。
对方知道他的军力强大,所以派出小股军队,而且故意鞍马离身,做出没有防备的样子,正是主动示弱,目的自然还是为了引诱他率军前去攻击。
可是他现在已经学精了,就算对方再弱,他偏不上这个当,而是依然将军队集结起来,缓缓行了过去。
眼见离山坡上的曹军不过数百步,曹军站了起来,开始装上马鞍,文丑冷笑道:“呵,终于熬不住了吧?
他们说不定要过来攻击一下再逃。
传令下去,一会儿他逃便任他逃,任何人不准追赶。
同样的当,本将岂能上两次?”
淳于琼赞道:“叔恶将军有勇有谋,在下佩服。”
话音未落,就见一千曹军装上马鞍之后,借着山坡向下冲了过来,速度越来越快,气势倒很像是真的。
剩下的千余步卒在山坡上没动。
文丑自然不会把这一千骑兵放在眼里,得意的对淳于琼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果然要攻击一下再撤,不用搭理他们。”
经过淳于琼夸奖之后,文丑不免有种智珠在握,看透了一切的心态。
吕布一马当先,从山坡上冲了下来,身后跟的是赵云张辽魏延徐晃等一众武将,以及千余陷阵营军兵。
他们的马本来就快,再借着山坡的冲势,更如奔雷一般迅猛无比。
不过几百步的路程,仅仅十几个呼吸,便如一把利剑直直刺入袁军阵中。
吕布便是那柄利剑的剑尖,他挥舞着方天画戟,披荆斩棘,杀开一条血路,任何近他身的军将都被杀得血肉横飞,无人可挡。
他身后两侧是并列的赵云和张辽,有他在前面冲刺,赵云张辽相对就轻松多了。
每人只负责照顾半边,闭着眼睛都不会让敌军杀过来。
再往后并排的乃是魏徐晃陈到高顺四将,其中魏延徐晃分列两外侧,陈到高顺位居中央。
魏延徐晃两人一个用大刀,一个用大斧,直把两侧袁军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神嚎。
而陈到高顺在中间闲庭信步一般,倒没什么事做。
后面的陷阵营在这一帮杀神身后,也显得无比轻松。
这似乎是陷阵营打的最轻松的一场战斗,无需他们去撕裂敌军,只需要跟在后面补刀即可。
曹军这把利剑,又刚猛又锐利,迅速刺破袁军防线,直直向中间主将旗帜冲了过去。
主将旗下,文丑端坐在马上瞪大眼睛,满脸都是惊诧无比的神色。
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在外面蹭蹭,谁想到竟然坚挺无比,强行直插进来了。
对方不会以为,以区区一千人,能战胜他这数万之众吧?
“还从未见过有这等不自量力之人,”文丑冷笑着大声命令道:“不要慌乱,给我围住,莫要让他们跑了。”
“叔恶,好像不对劲,”淳于琼在旁边道:“这支军队虽然人少,但好像很抗打。”
“再抗打也不过千……那特娘的是吕布……”
文丑本来还是满不在乎的神色,但是当看清楚最前头那花白头发的中年将领,手持的是方天画戟,胯下是赤兔马。
再看那张脸,不是吕布又是谁?他心中顿时一颤。
文丑再是托大,也不敢轻视吕布,他突然想起颜良被杀一事。
颜良之勇猛还在他之上,世间罕逢对手,就算急功冒进,身边毕竟也还有军兵,但是依然被杀了,说明对方武力远在颜良之上。
现在看来,应当也是吕布所为了,也只有吕布能有这样的武力。
“叔恶,那吕布身后可是张文远?”淳于琼惊声问道。
张辽曾经是大将军何进的部将,作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淳于琼自然认识。
文丑极目望去,那果然是张辽,更令文丑吃惊的是,吕布身后不止有张辽,还有一员白马银枪的青年将领,正是当年公孙瓒手下的赵云赵子龙。
当年他跟赵云在战场上对阵了六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实际上他已经是在勉力支撑,若继续拼斗下去,不出百十个回合,他必败。
他知道,就算颜良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能在百回合内击败他,所以对赵云印象极为深刻。
没想到今天,竟然连这样的狠角色连同张辽都为吕布做起了副手。
再往后面看去,有一员战将,手持大斧,杀得上下翻飞。
使用如此奇特的武器,想必便是白波军名将徐晃徐公明
而徐晃旁边那红脸汉子,手持大刀威猛无比,虽然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但看样子武力不在徐晃之下。
这还不算夹在中间毫无存在感的陈到高顺。
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想到他们如雷贯耳的名字,文丑顿时有些慌了。
坦白讲,这些人里面,他所忌惮的也只有吕布赵云而已。
若只有吕布或者赵云一人前来,他占据军兵多的优势,倒也不用惧怕。
可是骤然见到这么多名将汇集到了一起前来杀他,他怎能不慌?
“给老子顶住,不要放他们过来!”文丑嘶吼着调兵遣将,挡在他的面前。
毕竟他有数万军兵,就算数万头猪摆在面前,让对方杀,也杀不过来,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眼见挡在文丑前面的骑兵步卒越来越多,以吕布为首的这柄利剑顿时受挫。
一千陷阵营在数万袁军的包围之中,不过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小舟一般风雨飘摇。
陷阵营再是战力强悍,但是面对这么多人,累也能累死。
吕布倒也不甚慌张,突然一提马缰绳,赤兔长嘶一声,开启了暴走模式。
它前蹄高高扬起,几乎踩在对面骑兵的马头上,然后一跃而起,从前面马匹的上面跳了过去。
连续几个纵跳,便跳出骑兵包围圈,踩着步卒的脑袋,就冲文丑杀了过来。
文丑不禁大惊失色,谁能料到赤兔竟然如此能跳?
他惊声道:“仲简,速速率军上前,给本将拦……仲简……仲简?”
他再看身边时,哪里还有淳于琼的影子?
那淳于琼早已纵马逃出十数丈开外。
“混账!”文丑大怒,血气上涌怒道:“不过是吕布而已,吾何所惧哉?”
他说着,正想挺枪前去战吕布。
有骑兵从吕布后面杀过来帮忙,他未必便怕了对方。
突然间,听到耳中冷风骤起,他暗叫不妙,赶紧凭着经验躲闪。
可是突然觉得腰眼一麻,只见一柄亮银枪正刺入到他的腰间。
原来,方才所有人都注意到吕布的马跳出骑兵包围圈,大家却忘了,赵云的照夜玉狮子也不是一匹凡马。
要不然也不会被赵云骑着七进七出了,还是在数万人面前。
吕布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赵云再冲杀出来的时候便没有多少人注意,趁乱杀到文丑侧面,成功捅了文丑一枪,然后向着吕布的方向用力挑过去。
文丑庞大的身躯被挑飞起来,越过许多人的头顶,直直向吕布上空飞了过去。
吕布不慌不忙,手中方天画戟直直向上一挺,画戟中间小枝正扎在文丑胸口。
文丑登时瞪大眼睛,气绝身亡。
那身躯停留在方天画戟的戟身上,如同一面巨大的旗帜。
他来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数万大军,并没有贪功冒进,也没有长驱直入,可是敌军却直冲进来,强杀了自己。
谁能相信,仗还有这么打的?
这等情形,被许多军兵看见,吓得无不骇然,军心顿时浮动了起来,围攻陷阵营的决心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之所以没有溃散,只不过每个军兵除了主将之外,还有都尉校尉管辖。
只要都尉校尉不逃,他们就不能逃。
根据吕布从前的安排,此时主将便可以多点开花,各自为战了,目标乃是袁军依然还活着的都尉校尉,以及百夫长们。
接下来便是赵云以及张辽等众将的表演时刻,文丑死后,袁军之中在没有可堪一战的将领。
都尉校尉一级的军将,在他们手里不过是一枪两枪便能解决的事。
随着中低层将官被杀的越来越多,袁军再也绷不住了,开始出现大面积溃逃。
而士气此消彼长,陷阵营则如同一条黑水中的恶龙翻滚着,张开血盆大口收割着袁军的生命,魏延陈到高顺等那些将领们,就如同龙爪,让碰到的袁军叫苦连天。
此时,处于后面那座高山上观战的白马百姓,以陈景为首,早已惊的目瞪口呆。
他喃喃自语道:“如此神勇的军兵,着实难以想象,主将竟是天下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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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邦邦敲黑板,你懂得……
第一百八十八章袁绍与文丑的约定
陈景等一众白马百姓一直守在这山坡上,紧张的看着远处黑云一般压过来的袁军,许多人早已经万念俱灰。
就算那位少见贵戚肯为他们出头,可是实力如此悬殊,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还是早些想想后事吧。
不过想也没用,全家老小均葬身于此,还有谁能替自己处理后事?
所有人都处在一片哀怨之中,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被乱军杀死后曝尸荒野,无人收尸。
至于陈娇等女子们,比他人更为担心害怕。
她们如花似玉的身子,落入袁军手中,必然要日复一日遭受凌辱致死。
可是万万没想到,随着战事开打,战场上的景象却完全出乎众百姓的预料之外。
那位少年贵戚所率领的军队虽少,但却勇往直前的主动发起了进攻,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铺天盖地看起来不可战胜的袁军,竟然开始如潮水般溃败。
而曹军虽然兵少,但是却如擎天巨柱一般,在滔天骇浪之中屹立不倒。
看着渐渐的袁军退去,众百姓们吐出胸中一口长长浊气,只觉得这场战斗看得令人荡气回肠。
“这位丁君侯以微弱之兵,竟能战胜数十倍于己之强敌,真乃我大汉军神也,”陈景发出由衷的赞叹。
“难得的是,他还能为保护我普通百姓而战,试问天下诸侯又有几个能做到?”
“那是自然,只因丞相乃是朝廷的丞相,丁君侯乃是朝廷将军,自非割据一方之诸侯可比。”
“说起来还真是如此,我们能作为朝廷治下的百姓,有军神护佑,何其幸也。”
……
众百姓们死里逃生,自然对丁辰不吝溢美之词。
这时候,曹操由曹纯许褚保护着从山顶下来。
陈景率领万余百姓跪在山坡两旁,向曹操歌功颂德,感谢丞相救命之恩。
他们甚至称赞曹操堪比管仲晏婴等古之贤相,有乃祖曹参之风。
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曹操的祖父乃是宦官曹腾,曹操这一脉本出身于夏侯氏,只不过飞黄腾达之后,便与开国名相曹参攀附罢了。
此时心怀感激的百姓们也不管那么多,总之把胸中所有的好话都往曹操身上堆就是了。
曹操微笑着摆手,口上虽然谦虚,但是听了心里自然美滋滋的。
“诸位不可如此过誉,老夫身为大汉丞相,保护万民乃老夫应尽之责,至于管仲晏婴等先贤,老夫与之相去甚远,只是不要辱没祖宗名声便好,实在当不起这等夸奖。”
曹操笑着道。
人活世上,谁不好美名?
此番丁辰击败袁军,从表面上看仅仅是一次力量悬殊以少胜多的战役,但是却救了这么多百姓,所获得民心带来的收益,是无可估量的。
这数万百姓,便是数万张为曹氏扬名的嘴,从此曹氏爱民之名传遍天下,便会有更多的百姓前来归附。
反正荒芜的土地又不缺,有了百姓,自然就既有了粮食,又有了兵源,还获得了美名,这是一举数得的事。
……
丁辰站在山坡上,眼见袁军潮水一般的溃败,心中不禁欣喜异常。
此次白马之战虽说没有关羽,但是吕布似乎更好用,斩颜良诛文丑,至少没掉链子。
只不过他手下军兵太少,虽把袁军击溃,却无法做到赶尽杀绝,这溃逃回去的袁军恐怕大部分还会被袁绍收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率领一众军兵回到营地,受到了百姓们自发组织的夹道欢迎。
看着百姓们感激而悲戚的脸庞,以及少女们的崇拜敬仰之情,军将们竟然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之感。
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许这就是牛金等人一直宣扬的,为百姓而战所带来的荣誉感吧。
总之,他们觉得这是自从参军征战以来,打的最有意义的一仗。
曹操见到丁辰之后也是满脸的欣慰,微笑着道:“此番你跟随老夫救援白马,先后斩杀颜良文丑,击溃袁氏十万大军,实在功不可没。
不过……如今与袁绍大战在即,老夫暂时不能赏赐你什么。”
曹操顿了顿,又庄重的道:“待击败袁绍之后,老夫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丁辰看着曹操煞有介事的表情,不由感到满头雾水,不知道对方所谓“意想不到的惊喜”是指什么。
随即曹操率领一众百姓缓缓而行,退回到官渡防御工事。
那是用砂土修建的长城一样的城墙,上面又修了许多军事堡垒,既能屯兵,也能防御。
曹仁早已经率领主力在此驻扎迎候了。
百姓们进入城墙之后由枣祗带走,前去安置土地耕种。
而丁辰则跟随曹操在这官渡驻扎下来,随时等待袁军前来攻击。
……
邺城,大将军府书房。
袁绍拿着一张纸,手捻胡须对着面前一众谋士笑道:“孔璋(陈琳)不愧为当今名士,所做这篇讨伐曹操之檄文,行云流水,斐然成章,实乃上乘之作,曹孟德看了,恐怕都得气死。”
陈琳当年乃是大将军何进的主簿,博学多才,文采出众,被后世尊为“建安七子”之一,此番受袁绍之命写了一份《为袁绍檄豫州文》。
文章从袁绍与曹操两人对比出发,准确把握道义所在与士大夫心理,着力宣扬曹操的不良与非正义,以达到声讨曹操的目的。
文中攻击曹操家世卑污,其人龌龊无能,痛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专横跋扈,作威作福,杀大臣,盗坟墓,忘恩负义,罪不容诛。
同时告谕豫州吏民认清形势,从内部配合此次袁氏伐曹之举。
全文铺张扬厉,语多骈偶,气势刚健又不流于拙朴,有骨鲠之气而又文采斐然,袁绍看了不免拍手称赞。
众谋士传阅之后,也都大笑不已。
审配道:“这陈孔璋遣词造句也太损了,若这篇文章传遍天下,恐怕曹操能气的呕血。”
“正是如此,”逢纪见袁绍高兴,也迎合着笑道:“听说曹操有头痛之疾,若看见这篇文章,说不定便要气的病入膏肓了。”
袁绍哈哈大笑道:“此时文丑应当早已追上曹孟德,不知战况如何,也许曹孟德已经没有机会再头痛了。”
逢纪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道:“是了,竟然忘了文叔恶已率五万大军追击。
曹操身边没有重兵守卫,定然不敌。
说不定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也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头痛了。”
袁绍听着这话非常入耳,对逢纪道:“文叔恶出发前,曾与老夫约定,如若击败曹孟德,顺利取其首级,便让老夫赏赐百坛新丰美酒。
如今我军即将渡河,屯住白马,这百坛美酒要记得给叔恶备好,省的他抱怨老夫言而无信。”
“禀主公,早已备好,”逢纪微笑道:“与粮草一并押送渡河,绝不会耽误。”
他们君臣言语里,已经认定此时文丑即使没有拿到曹操首级,也早已经击败了曹军,在黄河南岸等他们了。
整个书房内气氛极为融洽,只有沮授暗中摇头不已。
此前谋士田丰因为反对袁绍征伐河南,已经被捕入狱,沮授虽然认可田丰的论断,但他做事没有田丰那般刚猛,自然也无法出言再劝了。
突然,就见有亲兵在外面探头探脑,想要进来,但是却又不敢的样子。
袁绍心情好,人也变得大度了许多,招手道:“有何事禀报?”
那亲兵胆怯的小声道:“文丑将军战败被杀,五万大军又……溃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加个“又”字。
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在书房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如同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屋内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安静的坠针可闻。
过了良久,逢纪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叔恶五万大军,怎么会战败?
他可是犯了跟颜良同样的错,孤军冒进了?”
“没有!”亲兵道:“据逃回来的军兵说,文丑将军稳扎稳打,逐步推进,并未主动突击。”
“五万大军保护,文丑怎会战败被杀?”袁绍气急败坏的厉声道。
“据逃回来的军兵说,曹军派出了吕布、赵云、张辽、徐晃等将,率领精锐军兵突击中军,军兵防御不及,这才导致文丑将军被杀,全军溃散。”
“是吕布!”
袁绍气的一拍桌案,大怒道:“匹夫安敢如此?
当初他率部来投,老夫待他不薄,可他不识抬举,不辞而别,谁想竟然相助曹操,杀我爱将,简直气煞我也。
尔等有何计策教我?”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对满屋子的谋臣说的,但是众谋臣们全都低头不语。
众人都明白,主公喜欢听好话,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触霉头。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袁绍更是恼火,直接指着沮授道:“公与,你说说,现在老夫该怎么做?”
虽然他一直讨厌沮授,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沮授的预断大部分都应验了。
见袁绍点了名,沮授昂首道:“在下之策从未改变过,若主公决意与曹军决战,那就集结所有军兵,争取一战而胜,决不能左右分兵,让曹氏分而蚕食。”
袁绍听了微微点头,终于认可了沮授的意见。
如非颜良文丑各帅五万军队出征,而是与他合兵一处,共击曹操,也不会造成今日之惨败。
只可惜,他此前太过于托大了,以为兵强马壮,一支偏师就能把曹操打的屁滚尿流。
如今付出了十万大军,两员大将惨死的代价,他才明白,那位自幼相交的老友,似乎并非那么好对付。
“公与说的没错,”袁绍颔首道:“此次出征,老夫必然集结所有兵力,再不会分兵。”
沮授又道:“主公亲率大军南征为其一,此外还应部署外援。”
“何谓外援?”袁绍凝神问道。
沮授显然早有预谋,胸有成竹的道:“主公应令大公子统御青州之兵,南下借道泰山郡,从东路攻击豫州。。
再者,主公应派使者前往荆州,联络刘表从南路出兵,进攻豫州。
如此三路并进,则曹氏腹背受敌,一战必败。”
袁绍听完沮授的话不由得连连点头。
其实,他作为四世三公之家的子弟,只想堂堂正正在战场上取胜,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
所以有人谏言,让他派出一支精锐军兵从后方偷袭许都,他便没有采纳。
如今沮授给他出的,可都是阳谋,联合刘表,派出他的长子袁谭,分三路攻伐豫州,曹操便在没有翻身之理了。
值得一说的是,真实的历史上,还要再加上孙策一路,只不过孙策在准备偷袭许都之前遇刺身亡,只能作罢。
这一世由于丁辰的到来,大大推进了历史的进程,导致官渡之战即将爆发了,孙策还没有统一江东,所以也无从说起偷袭许都了。
随即袁绍按照沮授之策,派出使者去往荆州,联络刘表。
同时让其长子,青州刺史袁谭准备兵马,攻打豫州。
只是袁谭从东路进军,难免就要借道泰山郡,而臧霸的泰山军还驻守在那里。
接下来,袁绍再也不分兵了,直到聚拢十万大军,又收拢溃败的文丑军约有一两万人,总计号称四十万,渡过黄河,浩浩荡荡向官渡杀去。
所谓“号称”,乃是作战常用的计俩,为的是震慑敌军,同时鼓舞自己军队的士气。
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卫星遥感,只靠斥候两只眼睛去数,是数不清楚的。
真正有多少军兵,就像袁绍老婆的胸围,也只有袁绍本人才知道。
……
官渡,堡垒内。
丁辰把魏青偷偷叫了过来。
如今并州军扬眉吐气,魏青等人自然感到意气风发,再不复当时被欺负,被压制的感觉。
而且,他说起来还是吕琦的堂舅,当时误打误撞还救过丁辰一命,所以丁辰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舅舅,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丁辰道。
“君侯有事吩咐即可,”魏青听到丁辰对自己的称呼,顿时感到心里一暖,这少年虽身居高位,但还是很谦卑的。
丁辰道:“我想让舅舅带领几个水性好的亲信,去一个地方监视动静,而且要严格保密。”
“放心吧,我嘴严的很,”魏青问:“不知去哪里监视?”
“乌巢!”丁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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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官渡鏖战
乌巢,隶属于豫州酸枣县,因南邻乌巢泽而得名。
在后世,随便一个懂历史的人都知道,官渡之战的胜负手正是乌巢劫粮。
其实此时曹袁双方就实力来对比,曹操占领的兖州多山,土地贫瘠,而豫州又是四战之地,经过黄巾军之乱、董卓乱政等数次战火荼毒,早已变得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
虽然曹操占据豫州之后,大力招募流民屯田,实行了许多恢复生产的做法,但也仅仅过去一年而已,所起到的效果还并没有完劝展现出来。
相对而言,袁绍占领的北方四州,所受的战乱要轻的多,无论粮草还是兵源,都比曹氏要丰足。
所以整个官渡之战前期,即使经过白马之战,曹氏两度胜袁,但是袁绍的实力依然要远远强过曹操。
即使到了后来的相持阶段,袁氏的优势也要强过曹氏,通过拼消耗,几乎就把曹氏拖垮。
只有经过乌巢劫粮之后,曹氏才彻底扭转了颓败的局势,一举击败袁绍,打赢了这场奠定北方局面的战役。
只可惜,在真实的历史上,袁绍将粮草囤积在乌巢是许攸前来高密,曹操才得知的。
而这一世,许攸如今还在许都关着,自然没法前来给曹操开全图了。
丁辰只能自己来。
“你带领信得过的兄弟,多带干粮,隐藏在乌巢泽中,随时监视乌巢动静,”丁辰对魏青道:“若发现什么异常,立即前来报我。
另外,你们万万不可泄露行踪,让他人发现。”
“诺!”魏青应了一声道:“放心吧,此前我可是作过几年细作,这盯梢的事儿我熟悉。
可是……盯梢谁都能做,马上就要打大仗了,把我们这帮人派去做这个,似乎有点儿……”
“有点儿大材小用是么?觉得不如在战场上立的功劳大?”丁辰微微笑着问道。
魏青愣了愣神,随即点了点头。
他习惯于在战场上纵横决荡,的确有点看不起细作所做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好男儿自然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获取人头功,建功立业。
如今大战在即,正是一展身手的时候,却派他去盯梢,能立什么功劳?
可是丁辰却表情严肃的道:“不要小看了这次任务,你若真能发现异状,所立的功劳会超乎你想象,让别人去我还信不过呢。”
魏青将信将疑的答应,然后退了出去。
回到军营之后,从他百十名手下之中暗自挑选了十几个懂水性的亲信出来,向他们透漏准备前去乌巢泽隐藏盯梢一事。
那一众亲信虽然不敢违抗命令,但心中不免怀有怨言。
理由跟魏青一样,觉得做这种事上不得台面,顶多也就通风报信,恐怕与立功无缘了。
十几人带足了干粮,悄无声息的出发……
官渡的防御工事内,曹操带领众文武巡视了一遍,点头对旁边的刘晔称赞道:“子扬这工事筑的不错,短短数月便筑城如此规模之城墙,还严密封锁了消息,实属不易,值得夸奖。”
其实早在数月之前,曹氏郭嘉荀彧等众谋士早就预见到大战即将爆发,同时也选定了官渡作为决战之地,于是曹操暗中派刘晔调集人手,前来主持修筑防御工事。
到如今这工事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刘晔却摇摇头道:“主公谬赞了,其实还是时间太仓促,故而仅能修成这等规模。
若再有数月工夫,在下能将这所有城墙再加高五尺,将来大战起时,所起到的作用要比现在强数倍。”
曹操笑道:“此战乃是袁某所发起,何时开打由他袁本初说了算,主动不在我。
不过依老夫看来,子扬这就不错了,看来当初老夫没选错人。”
刘晔是谋士中比较独特的,他似乎对一些工匠类的技艺比较有研究。
这时候,有斥候来报:“禀主公,袁绍亲率四十万大军前来,已渡过黄河,向此进发。”
“四十万大军?”曹操冷笑道:“他袁本初也真敢胡说,依老夫看,他顶多有十万。”
这时候斥候犹犹豫豫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那袁绍……还命人做了一份檄文……这是抄录的一份……”
“拿来我看,”曹操伸手接过那张纸。
虽然他早有准备,袁绍的檄文里恐怕没什么好话,可是看完之后,依然气的不轻。
他把那张纸撕的粉碎,瞪着眼睛怒道:“陈琳匹夫,颠倒是非,信口雌黄,待将来老夫将其捉拿,必把他碎尸万段。
子文,你替老夫写篇文章,骂还给他。”
丁辰听了不禁有些尴尬,此前他做的那些文章都是抄来的,真要让他做命题作文,他哪会?
说起来华夏史上最出名的两篇檄文,其一正是陈琳所做这篇,其二乃是骆宾王所做《代李敬业讨武曌檄》,可那是骂女皇帝的,想要生搬硬套也套不上。
好在曹操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有盯着这件事深究。
因为袁绍大军渡过黄河之后,很快就杀奔官渡而来,并没有给曹操留下太多的准备时间。
曹操断定袁绍的四十万大军定然是虚数,所以决定以逸待劳,趁袁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之机突袭一下。
于是曹操亲率主力大军,待袁军刚到之时,便率军杀了出去。
没想到被袁军迎头痛击。
袁军军兵实在太多了,曹操那不足五万人马杀过去,非但无法撼动袁军的军阵,曹军自己还损失惨重。
想要撤退又被袁军追着打,最后付出近两万人身死的代价才仓皇逃了回来。
这一战也把曹操打醒了,再也不敢小觑袁军的实力,躲回到防御工事之内,无论袁军如何叫阵,再也不敢出战。
袁绍随即下令强攻。
袁氏大军开始使用传统的攻城方式,搭云梯攀爬,用撞车撞击城墙上的门。
曹军则稳守城头,有条不紊的还击。
事实证明,刘晔修的这防御工事固若金汤,袁氏大军在城下损失不少人马,但是却始终无法攻上墙头。
而且整个城墙上连通着许多堡垒,军兵可以囤积在里面,且战且休息,做的有条不紊。
曹操见局势稳住了,刚刚战败的阴霾一扫而空。
至少他现在的粮草还能坚持一阵子,只要稳稳守住官渡,该着急的是远道而来的袁绍。
毕竟官渡距离曹氏大本营许都很近,有益于运输粮草物资。
而此地离邺城却远的多。
看着军兵死伤惨重,依然不能撼动那防御工事分毫,袁绍在大营之中气的暴跳如雷。
他一边挥着衣袖走来走去,一边指着城墙怒骂道:“那曹阿瞒什么时候学会了当缩头乌龟,躲在这龟壳之中不肯出来,难道老夫便拿他没办法了?
诸公谁有破敌之良策,不管成与不成,但讲无妨。”
这时候审配道:“在下有一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正南请讲,”袁绍凝神道。
审配想了想道:“我观那曹氏修建工事,远高于普通城墙,足有两丈有余,我军云梯很难搭上墙头,故而攻打不顺。
我北方产一种红松木,又细又高,树身便有两丈。
若以此等松木为材,于曹军城墙跟前大量搭建三丈高之楼橹,置弓箭兵于楼橹之上,以上凌下,向城墙上劲射,曹军又如何抵挡?”
“这主意不错,”袁绍捏着胡须微微点头,对审配道:“既然这主意是正南你出的,此事就交由你负责,无论是谁,均听从你调遣。”
“诺!”
审配领命之后,立即着手安排。
他首先派人,去幽州传令,让幽州牧发动民夫,前去大量砍伐松木运到前线上来。
此时袁氏已经全部控制了幽州,一声令下,发动的民夫至少以十数万计。
于是松木被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前线来,并在大营内搭起两百个三丈多高的楼橹。
每个楼橹上面有座平台,上面可平行站立十五个人左右。
民夫们喊着号子,用滚木当轮子,将高大的楼橹推到曹军防御工事面前,那楼橹比曹军城墙还要高一丈多。
审配遴选了三千臂力较大的弓箭兵登上楼橹,居高临下,向对面城墙上的曹军射了过去……
起初城头上的曹军,对于袁军推出这么高的庞然大物还有些嘲笑,可是没想到对方的弓箭兵竟然登上那些领他们仰视的庞然大物,并向这边射起了羽箭。
由于对方是从上往下射,所以不止墙头上的军兵看的一清二楚,而且羽箭力道十足,简直就像在射活靶子一样。
一时间墙头上曹军被射的狼奔豕突,很难找到对方的射击死角。
在这箭雨之下,曹军躲无可躲,射死射伤无数,忙用羽箭还击。
但毕竟是从下向上射,威力自然大大不如袁军的从上往下射。
袁绍见审配这主意竟然如此奏效,不禁大喜过望,当即派人继续攻城。
有了“空军”的配合,羽箭不要钱似的射向曹军墙头,曹军既要防空,又要防止敌军从下面爬上来,一时间被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许褚曹纯举着盾牌保护着,曹操亲自登上墙头指挥军兵守卫。
此时墙头上的防御压力依然很大,军兵们只能一边举着盾牌,一边攻击底下爬上来的敌军。
只是盾牌毕竟太小了,防护面积有限,稍微偏移,身体便暴露在斜上方楼橹上袁军弓箭兵箭下,导致墙头上的曹军大片大片被射死。
正在曹操忧心忡忡的时候,丁辰突然道:“丞相,何不令军兵用茅草扎成草盖,如此既保护了军兵,又有了羽箭,岂不两全其美?”
这时候他想起了草船借箭的故事,既然茅草捆能挡住弓箭,何不做成茅草伞?
反正茅草又不重,即使做成大伞盖,也比盾牌轻的多。
曹操闻言,心中大喜,对身边曹洪道:“就依子文之言,立即派人做茅草伞盖,防护军兵。”
曹洪立即组织人手前去伐茅草。
此时正是秋末时节,茅草都已经枯黄,而且到处都是。
曹洪命人先把茅草用麻绳勒成小捆,再用竹片固定,把小捆茅草排成一大排,如此一个一丈见方的方形茅草散就做成了。
有亲兵拿着出去试了一下,果然飞蝗如雨的羽箭射来之时,羽箭只是扎在了茅草伞的上方,但是并没有扎透。
而且箭尖没伤到,拔下来就能反击回去。
曹洪看了大喜过望,随即命令军兵大量制作这种茅草伞,并很快就配发给墙头上的军兵。
如此一个军兵擎伞,便能护住七八个曹军,再也不用担心头顶上射来的羽箭了。
见这茅草伞如此好用,堡垒内的曹操不禁哈哈大笑道:“子文这主意的确不错,且看他袁本初备下了多少羽箭,不妨都给老夫射过来,老夫正好不用做羽箭了。”
“还是子文的脑袋活泛,主意多,打仗从来不用蛮力,还屡屡收到奇效,”曹洪不由赞叹道。
曹操捏着胡须微微颔首,非常认可曹洪的说法,丁辰的想法虽然看起来天马行空,但实际上却很是奏效,一般人也想不出来那样的主意。
刘晔沉思道:“丁君侯这茅草伞虽是解了燃眉之急,只是始终被袁军按在下面射,终究不是个办法,应当另觅他策,把袁军所做高台击毁才是。”
“子扬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曹操凝神问刘晔道。
刘晔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车,放在桌上道:“在下近日有感而发,制作了一台投石车,请主公以及诸位看看,能否一用。”
丁辰等人凑上前去仔细观看,只见小车做的很精致,最外面是一个木头架子,中间横着一根长杆,杆的一头有个凹槽。
刘晔放进去一块花生米大的石头,轻轻一拉长杆的另一端,对面那凹槽里的石头划过一条弧线飞了出去。
其实这投石车早已有之,只不过刘晔稍微改进了一下,做的极为巧妙,运用了杠杆的原理,不用费多大的力气便把石头抛出去,而且速度极快。
“主公请看,若是将这抛石车放大,能放斗大的石头砸向袁军高台,岂有不被砸烂之理?”
第一百九十章 官渡鏖战(二)
曹操看了刘晔制作的投石车,抚掌大笑道:“做这些奇技之物,还是要看子扬。
传令下去,命所有工匠赶制此种投石车,越多越好!”
一声令下,曹氏随军带的工匠以及数万民夫全都动了起来,伐木制作投石车。
不过这些事跟丁辰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他的角度看,就像在看一部耳熟能详,而且已经知道结果的剧。
从现在来看,这官渡之战的整体剧情并没有跑偏,一切都按照已经存在的剧本来发展。
唯一令人感到不适的是,在剧中看到那些群演死亡,并没有什么感觉,有时候还会因为他们的演技粗劣或者穿帮而吐槽。
可是在真实的战役中,他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群演,在他面前惨死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看到这种场景,恐怕没人会吐槽。
如果有,只是会吐。
……
袁军中军大帐之中,袁绍因为羽箭攻击受阻而脸色不悦,使劲揉着太阳穴。
射过去的羽箭不止对曹军杀伤甚小,羽箭被曹军捡获之后还变相资助了曹军,可谓得不偿失。
但是审配作为这次羽箭攻击的主导者,很快就想出了对策——改用火箭攻击。
曹军用茅草做伞盖,虽然能挡羽箭,但那是易燃之物,火箭射在上面,马上就会引起滔天大火。
袁绍听后连连称妙,命令审配赶紧施为。
他甚至似乎已经看到,墙头上燃起滔天大火,曹军被烧的体无完肤,狼奔豕突的场景。
突然,有传令兵匆匆跑了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主公,不知为何曹军投石机威力奇大,斗大的石头都能飞过来,砸毁楼橹无数。”
“怎会有这种事?”
袁绍刚刚提起的高兴劲头顺间又沉了下去,于是带领一众文武出营帐观看。
只见曹军城墙上,数不清的巨石飞向天空,那石头个个都有斗大,划过一条弧线从天空中落下来,砸中楼橹,瞬间便能将楼橹击垮。
楼橹上的弓箭兵跌落下来,摔死摔伤不少。
虽然曹军抛过来的巨石未必有多精准,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十块二十块总能击毁一座楼橹。
“混账,这是谁给曹阿瞒制作的投石车?”袁绍不由攥着拳头,气急败坏。
他们刚刚想出用火箭攻击的主意,还没施为,楼橹便被砸烂了。
“赶紧派人把楼橹撤回来,”袁绍无奈的道。
“在下倒有个以柔克刚的办法,”这时候逢纪在旁边道:“不妨用粗麻绳结成巨网,悬挂于楼橹之前。
若曹军巨石攻来,打在网上卸力之后落下,并不能伤及楼橹,而我军弓箭兵可以从网眼中还击。”
“这主意倒是不错!”审配等人连连称赞,于是袁绍赶紧命民夫开始结网。
先用粗麻编制幼儿胳膊粗的麻绳,然后用麻绳编制成碗口粗网眼的巨网,挂到楼橹前面。
十日之后,经过改良的楼橹重新推到军阵前。
曹军的巨石又开始攻击,但是巨石砸在巨网之上却漏不过去。
同时那网软趴趴的,巨石被卸力之后跌落到了地下,对楼橹再没有了威胁。
过了一会儿,袁军弓箭兵见自己的楼橹安然无恙,于是大胆了起来。
他们都是富有经验的射手,点燃火箭可以轻松的从网眼中射出去,攻击曹军城墙上的军兵。
很快曹军城头上的茅草伞盖被火箭点燃,引发滔天大火,只能赶紧扔到墙下。
如此他们又没有了防护,只能重新用盾牌防守。
一时间曹军军兵又恢复到了最初被当做靶子的局面,重新又陷入了被动之中。
但是曹军将领也不傻,他们有样学样,也立即改用火箭还击。
如此不止把袁军楼橹上挂的粗网烧掉不少,连楼橹也点燃了许多,然后继续用投石机攻击。
弓箭兵之战陷入了焦灼,袁军又把战斗延伸到了地下。
他们开始挖地道,试图从地下挖通进入曹军防御工事的通道。
但是曹军也有对策,在防御工事内挖了一条深深的长堑,但凡有袁军的地道挖过来,必然要经过长堑,曹军自然就能发觉。
挖地道这一招也被废掉了。
如此双方你来我往,各出奇招,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
虽然战场看似陷入了焦灼,但实际上袁军的优势还是非常明显。
这近几年来,袁绍一直聚合三州之力对阵幽州的公孙瓒,所耗费的军力财力并不大。
但是曹操却是以兖州一州之力,进取豫州、徐州、扬州,平定袁术、吕布,每一场仗几乎都是生死之战。
所以曹军打到现在,已经是筋疲力竭,经不起这种长时间的消耗。
战事陷入这种拉锯状态,实际上对曹军是不利的。
……
已是隆冬,天地之间飘着簌簌的雪花,袁军大营之中,袁绍聚集众文武议事。
“如今老夫率军前来官渡,与曹军对峙已两月有余,”袁绍脸色难看的沉声道:“我军数倍于敌,却被阻拦于此,不能前进一步,我心何甘?
如今隆冬已至,粮草运送困难以极,诸君有何办法,能诱出曹军,速战速决?”
帐内一片安静,大家低头不语,没人应声。
眼前这局势,曹军也很清楚,唯有据守工事,方能守的住官渡。
想要把他们引诱出来工事,根本就不可能。
过了片刻,沮授出言道:“启禀主公,虽然我军运送粮草困难,可是曹军应当更困难,更想与我速战速决。
故而主公不必心忧,只需这般对峙下去,曹军是消耗不起的,到时主公将不战自胜。”
袁绍瞥了沮授一眼,面色更是冰冷道:“老夫以十数万大军,数倍于敌,远道而来却不能一战而胜,难道仅仅在此与敌军对峙?
这恐怕是曹操更想看到的局面吧。”
沮授不以为意的道:“当初在下曾向主公谏言,让大公子从青州出兵,从东路攻伐豫州,同时派使者联络荆州刘表,让其从南路出兵,主公怎么忘了?”
“老夫岂是如此健忘之人?”
袁绍皱着眉头道:“显思(袁谭)接老夫命令之后,早已率军从青州出发,只不过借道泰山郡却不顺利,遭遇臧霸阻击,如今正在与泰山军鏖战。
至于联络刘表,老夫派去的使者却依然没有传回消息。
按说,老夫约刘景升偷袭许都,瓜分豫州,他不会不同意。”
刘表跟袁绍已经是十几年的盟友,当年正是袁绍与刘表曹操组成盟友,对抗袁术与公孙瓒的联盟。
可是这几年来,随着袁术公孙瓒的覆灭,形势突变。
曹氏集团迅速扩张壮大,曾经的盟友也就变成了今日的仇敌。
从地缘上来说,曹氏地盘夹在刘表与袁绍中间。
刘表应该与袁绍联合,共同灭掉曹操,共同瓜分曹氏地盘,才符合双方的利益。
可是不知为何,刘表对于袁绍的建议却是无动于衷。
沮授道:“刘景升虽为荆州之主,但其之所以立足荆襄,全在有豪族支持,故而有时他行事也颇受掣肘。
再加上刘景升为人,满足于眼前所拥有之地,并不热心于扩张。
所以他拥兵自重,正好看我方与曹氏二虎相争,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主公需要做的是,应尽快让其有所动作,不能任其旁观。”
“老夫该如何做?”袁绍凝神看着沮授。
这几句话倒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应该尽快把刘表拉下水,让他出兵,不能让他躲在荆州坐山观虎斗。
此时曹操背后空虚已极,只要刘表派荆州之兵北上攻击许都,官渡防线将不战自溃。
沮授道:“当年刘景升单骑入荆州,正是因为得到蒯氏与蔡氏这两大豪族支持,才迅速坐稳荆州之主。
所以刘景升对这两大宗族极为信任。
主公若派人前去游说,不止要说服刘景升,还要说服蒯氏与蔡氏族人,如此荆州之兵才能有所动作。”
“早就听说过,刘景升大权旁落,看来果真如此,”袁绍不屑的笑了笑,随即眼睛扫到了郭图。
此前郭图跟随颜良在白马战败,独自逃回邺城。
但郭图毕竟深受袁绍信任,所以袁绍允许其戴罪立功,又重新启用。
如今让其立功的机会就来了。
“公则,你去一趟荆州,再次面见刘景升,传达老夫之意。
同时约见蒯良蒯越蔡瑁等人,向其说明利害,务必让其从南路出兵,”袁绍吩咐道。
“诺!”郭图应允,随即出发了。
……
曹军防御工事之中,曹操的心情如这寒冬一般的冰冷。
他这些年连年征战,军将早已疲惫不堪,而且底子比较薄,粮草积蓄远不能跟袁绍相比。
再加上这天气大雪下了融化,化了再下,道路泥泞不堪,粮食运不上来,士卒疲乏,后方也不稳固,他几乎失去坚守的信心。
“子文,随老夫出去走走,”心情烦闷之下,曹操对丁辰道。
丁辰只能跟着。
外面依然下着雪,两人出了房间,冒雪来到路边。
只见见风雪之中,运粮马车陷于泥泞。
数个跟丁辰差不多岁数的士兵穿着单衣推车,他们草鞋都露着脚指头,一直泡在冰冷的泥水中,有些溃烂。
曹操有些于心不忍,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搭在车辕上帮忙推车。
“丞相!”那几个士兵吓坏了,赶紧低头。
“无需多礼,”曹操沉声道:“再给老夫十五天,老夫必然击破袁军,再不让尔等受此困苦!”
“我等……不苦,”小军兵露着白牙笑了笑。
就算他刚才觉得苦,可是有丞相亲自帮忙推车,又有丞相那句体谅的话,他们也不觉得苦了。
军兵们终于把车推出来,艰难的行进着。
“子文,老夫想要撤军,你怎么看?”曹操看着延绵不绝的运粮队伍,突然问丁辰道。
丁辰闻言愣了愣神,这种时候若退军,岂不前功尽弃了?
不过他随即想起历史上荀彧那著名的论断,于是道:“袁绍将主力集结于官渡,想要与姑丈一决胜负。
姑丈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这是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所在。
当年楚、汉在荥阳、成皋之间,刘邦、项羽没有人肯先退一步,以为先退则势屈。
现在姑丈以一当十,扼守要冲而使袁绍不能前进,已经两月有余,照现在情形看,绝无回旋余地。
此时姑丈应坚守官渡,待有所变故,然后出奇制胜,万不可轻言退军呐。”
曹操扭头看了丁辰一眼,然后又看着远处的茫茫大雪,声音沙哑道:“其实奉孝文若也是这般看法,果然你也这般认为。
贾文和还说,老夫明胜袁绍,勇胜袁绍,用人胜袁绍,决机胜袁绍,有此四胜,必能毕其功于一役,击溃袁军。
可是老夫在此,却未曾发现击溃袁军的时机在哪里。
如今后方又不稳固,老夫心中实在难安。”
丁辰叹了口气,也许这个世上只有他明白,取胜的转机就在乌巢。
只可惜,他派魏青前去虽然一直在监视,但是并没有发现乌巢有屯粮的痕迹。
若是不能焚毁袁绍大部分军粮,无论那帮顶级谋士们如何给曹操谋划,曹氏都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更何况如今战局紧张,曹氏所统治区域人心惶惶,认为曹军必败者居多,许多人已经开始在谋求后路,与袁绍暗通款曲了。
“报——”
突然风雪之中,有传令兵骑着快马飞奔而来。
那传令兵看到路边的曹操,连忙勒住缰绳,跳下马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举过头顶,“丞相,许都急报!”
“是你大哥的信,”曹操接过,打开之后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更为沉重了,咬牙道:“那一帮随风倒的逆贼,他们安敢如此?”
说着,把信塞到丁辰手中。
丁辰一看,只见曹昂在信中写道,刘表派蔡瑁张允陈兵荆豫边境,并派出许多舌辩之士前往豫州各郡游说,具言曹氏必亡,袁氏必胜。
如此军事威胁加上事实摆在眼前,豫州自许都以南大部分郡县,均已竖起反叛大旗,支持袁绍。
只有驻守汝南的阳安县都尉李通未曾投降,但也面临着诸多已降袁之人的威胁。
“回去,”曹操冷着脸道:“召集众文武,议事!”
补张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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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平定豫州叛乱
曹军防御工事内筑建了许多房间,作为屯兵以及军官们住宿之用。
丁辰就分到了一间,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寒风刺骨的冬季,总比住帐篷舒服的多。
这些房间里,其中最大的一间,自然是为曹操准备的,用以在此议事。
此时房间里站满人了,文有荀攸刘晔,武有曹仁曹洪夏侯渊等,都是曹氏的核心成员。
曹氏的核心层比较单一,文官主要依靠颍川士人集团,以荀彧郭嘉为首,武将主要依靠谯县老家集团,以曹氏夏侯氏兄弟为主。
如此大家目标一致,容易形成统一意见,没有利益纷争。
不像袁绍那边,文臣之中以田丰、沮授、审配为主的河北派,以许攸、逢纪为主的南阳派,以郭图、荀谌、辛评为主的颍川派,每个人都代表着一派利益,各派内部并不统一。
所以田丰与逢纪不对付,沮授与郭图总互撕,每次议事这几派提出的意见没有一次是一致的,你说东我非得说西,形成严重的内耗。
这也就是袁绍“好谋无断”的主要原因。
盖因众谋士都有文化,说的都有道理,又没法形成统一意见,袁绍作为主公,也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
此时曹操面前没人说话,房间内气氛有些压抑。
大家都预料到,曹操这么急匆匆的把他们召集起来,肯定有大事发生。
而且从曹操的面色来开,应该不会是好事。
只见曹操掏出曹昂的信,阴沉着脸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子脩刚刚从许都送来急报,刘表派遣蔡瑁张允率军陈兵边境,并派出说客深入豫州游说,如今许都以南诸郡县,除阳安之外皆已反叛,诸君以为,该如何应对?”
说着,把曹昂的信给大家传阅。
这简短的几句话,令房间内如同滚油之中倒进一瓢凉水,瞬间沸腾了,大家一片哗然。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刘表竟然从背后捅刀子,这一招何其毒也。”
“其实刘表也未必真的会出兵,可是他只要把军队调集到边境,做出出兵的样子,我方那些太守们人心惶惶,自然都害怕了。”
“如今只是南方诸郡县反叛,如不尽快派军回去弹压,反而坐实了我军不敌袁军的传言,恐怕过不了多久,所有郡县都会反叛了。”
“可是……如今我军与袁军决战吃紧,哪有多余的军兵回去平叛?”
众文武低声议论纷纷。
其实大家内心都清楚,前线作战打的这么艰苦,在后方必然会有许多看衰曹氏的传言。
大家对曹氏打赢这场战争没有信心,自然就开始寻找退路。
所以此时刘表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只需要随便搞点小动作,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引来诸郡县纷纷反叛。
发生这样的事,曹氏当然要派军前去镇压。
可是如今许都并没有多少兵马,而官渡战场又进入到最艰苦的鏖战,即使聚集全部主力,防线都岌岌可危,如若再抽调军兵回去,官渡恐怕就更危险了。
曹操听着大家的议论,心情更是沉重,一时间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饶是他平常处事果断,此时也有些举棋不定。
这时候,荀攸皱着眉头,看了丁辰一眼沉思道:“若说如今军中,唯一能抽调之军马,似乎只有丁君侯手下。
原因其一,丁君侯军马虽然战力强悍,但人数并不多,即使抽调回许都,对官渡战局影响并不大。
其二,丁君侯之军长于野战对攻,如今官渡却以据工事防御为主,那陷阵营的威力并没有得到发挥。
所以让陷阵营去平叛,更能人尽其用。”
荀攸说完,众人听得纷纷点头,似乎这是目前为止最妥善的安排。
曹操看向丁辰道:“子文,你怎么看?”
“末将听从丞相吩咐,”丁辰应声道。
如今让丁辰的陷阵营跟丹阳兵守城,的确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而他派去乌巢泽监视的魏青依然没有传回有用的消息,看来时机还未成熟,袁绍还没有在乌巢囤积粮草。
所以他目前率军待在这里,所起的作用很小,还不如回去平定诸郡县反叛。
“好,”曹操微微颔首,对丁辰道:“那你就率所部兵马回师许都,帮助你大哥平叛。
对于叛乱者,格杀勿论,勿要手软。
对于未叛乱者,你可给予相应赏赐,甚至封官许愿,总之便宜行事即可。
切记诸郡县守军虽然不多,战力虽远不能与你麾下军马相比,只是他们必会据坚城以守,你手下只有两千人,想要攻城也不容易,所以需要智取,勿要硬来。
总之许都之事就尽数托付给你了,老夫相信你能做好。”
曹操的话虽说的肯定,但是对于丁辰仅仅率两千人马回去,却要平定数郡几十个县的叛乱,心里并没有底。
要知道那些反叛的太守们必然下令关闭城门,据城以守,丁辰手下的军兵将又不可能挨个攻城,恐怕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不过正如荀攸所说,如今让丁辰带人回去,乃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别无他法。
众人商议已定,丁辰告别曹操之后,率领一众军将踏上了回归许都的路程。
同时派人暗中去给乌巢泽监视的魏青送信,让他们直接把消息送往许都。
一路无话,数日之后,一行人便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许都。
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有限的军兵神情紧张,严阵以待。
待看清这是丁辰的军马之后,军兵们欣喜异常,连忙去禀报大公子曹昂以及夏侯惇。
不多时,城门打开,曹昂和夏侯惇双双策马迎了出来。
到了丁辰马前,曹昂欣喜的道:“早就听说你要率军回来平叛,我跟跟夏侯叔父日盼夜盼,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如今定颖、召陵、西平等就在我许都眼皮子底下的诸县,竟敢也竖起反旗,我却无兵前去征讨,简直快要气死。”
其实当初曹操临行前也曾给曹昂留下数千兵马,可这些兵马防守许都应当是够了,但是如今反叛的郡县太多,许都守军根本不具备攻出去平定叛乱的实力。
所以曹昂整天看着舆图生气,看着近在咫尺的郡县竖起反旗却也无能为力。
如今丁辰这支最为精锐的军兵回来,自然要横扫叛军。
夏侯惇却没有盲目乐观,忧虑的道:“子文这支军马虽战力强悍,可毕竟只有两千人,那反叛郡县若紧闭城门,子文以这点人手想要攻城略地,恐怕并不容易。”
曹昂摆了摆手道:“叔父,子文此次出征也已经这么久了,如今刚刚回来,早已疲惫不堪。
平叛非朝夕之功,咱们先不要讨论这些,还是让子文先回去休息,等明日议事咱们再商议。”
“好,明日再说,”丁辰一路行军的确是累了,正想回家好好歇歇。
于是告别了曹昂跟夏侯惇,直接回到他的府邸。
在外面风餐露宿,还是回到府里,关上门享受他土皇帝的生活比较惬意。
众奴婢们见家主回来,自然欢天喜地。
吕琦出来迎接,看着吕琦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丁辰问道:“时间过去这么久,身子可是痊愈了?”
他回想起那夜的凶险,依然心有余悸。
吕琦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摇着笑道:“除了每日清晨依然还有些胸闷之外,早就痊愈了,妾身都想着下次跟随夫君出征呢。”
“还有胸闷?那就是没有痊愈啊,那郎中没有来复诊么?”站在后面的吕布皱着眉头道。
在此前的白马之战中,吕布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此次回归许都,曹操已经决定解除吕布的囚禁。
吕布自然就跟着丁辰回来了。
“当然有,”吕琦对父亲道:“那张先生大约每过半个月便会来复诊一次,每次都会撤换一两种药,所以女儿的伤势才能好的这么快。”
“这还差不多,”吕布点点头,对丁辰道:“看来那姓张的郎中还挺尽心的,要多付一些诊金给他。”
“那是自然,”丁辰应允,能让吕琦起死回生,丁辰就算付出多少钱都愿意。
可是吕琦却秀眉微蹙道:“我曾想过给那张先生钱的,可那张先生不要诊金。
他说在他的眼里我跟普通病患一样,都是免费医治的。”
“这郎中倒是有点意思,竟然不爱财,那他费心费力给人看病图什么,”吕布很是不理解张仲景的所作所为。
其实张仲景宅心仁厚,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在他的眼里贵夫人吕琦跟普通百姓一样,都是病患,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不爱财也有不爱财的坏处,”吕琦忧虑的道:“张先生说,明日再给我最后换一次药就要远行了,以后可能让我自己痊愈。
他又不收诊金,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下他。”
“那还不简单?”吕布看了一眼丁辰道:“直接派兵把他抓起来,不把琦儿的伤完全医好,他哪里都不能去。”
“那怎么行?张先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怎能恩将仇报,把恩人抓起来?”吕琦急道。
丁辰听了也有些哭笑不得,吕布做事就是这般简单粗暴,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家人,为了女儿,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哪怕是卸磨杀驴。
“琦儿说的没错,自然不能抓张先生,”丁辰想了想道:“不过总得想办法让张先生不要走,直到为琦儿治痊愈才是。”
他虽然没有吕布那般粗暴,但是作为病患家属,心情是一样的,也都极度自私,希望郎中只为自己亲人医治。
从现实来看,有张仲景的频繁复诊换药,吕琦痊愈的速度,要远比仅靠自身恢复快的多。
丁辰由婢女伺候着泡了个澡,感觉一路的疲乏尽数散去。
白姬伺候着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那白姬总是有意无意的用她高耸的胸部在丁辰身上蹭来蹭去。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少年家主竟然不强行占有奴仆的妻子,还算是个正常的家主么?
太不正常了啊!
“主人,您不喜欢游山玩水么?”白姬一边伺候丁辰换衣服,一边眼波流转的问道。
丁辰:“???”
游上面的山,玩下面的水?
丁辰顿时冒出一阵冷汗,落荒而逃。
他一个人来到书房,研好墨之后,根据脑中的记忆,默写《千金方》。
丁辰记忆力很好,大部分东西记住了,便永远都不会忘记。
因为这种天赋,还差点上《最强大脑》。
《千金方》乃是唐代药王孙思邈集以前诊治经验之大成而作,是华夏古代中医学经典著作之一,被誉为华夏最早的临床百科全书。
作者以人命重于千金,故取“千金”为书名。
其感于当时的方药本草部秩浩繁,仓卒间求检不易,乃博采群经,删繁去复,并结合个人经验而撰成。
丁辰一来是为了感激张仲景救吕琦一命之恩,二来是为了吸引张仲景让他继续给吕琦医治。
要知道,医术都是后人站在前人的基础上逐步完善的。
张仲景虽然是这个时代的顶级名医,但是就医学理论来说,自然远远不能相比生活在四百年后,大唐永徽年间的孙思邈。
所以这份《千金方》,张仲景见了一定会感兴趣。
只不过《千金方》浩如烟海,有30卷之多,丁辰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完全默写出来。
为了吸引张仲景追读求更新,适当的断章也是有必要的。
第二天一大早,丁辰首先去丞相府参加早议。
如今虽然曹操不在,但是由曹昂暂时代理,所以早议并没有取消。
当务之急最紧要的还是接二连三的有郡县宣布叛曹,拥护袁绍。
丁辰这区区两千人马回军许都,并不足以震慑住这愈演愈烈的趋势,曹昂以及荀彧程昱等一众谋士自然忧心忡忡。
“如今定陵、昆阳也反了,距离离许都越来越近,再这样下去,恐怕许都就要变成一座孤城了,”程昱忧虑的道。
郭嘉却是气定神闲的道:“如此看来,丁君侯这支军马想要逐个平叛是不可能了,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唯有先保住未曾反叛郡县。”
他手指点了点舆图道:“阳安县,都尉李通誓死不叛,如今正为贼寇围攻,这等忠于朝廷者应当作为当世表率,丁君侯应当率军军前去营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张机之怒
曹军在官渡战场打的异常艰苦,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勉力苦苦支撑而已。
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了,曹军早晚都会被财大气粗的袁军击败,如今在曹氏的地盘上,反叛已经蔚然成风。
以丁辰这两千军马,想要镇压是压不过来的。
所以郭嘉建议,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局势,保护那些没有反叛的郡县,并且树为表率,让那些依然忠于曹氏的官员看到信心,然后以点带面,再逐一解决那些反叛的郡县。
而没有反叛的郡县之中,闹得最轰动的就是李通所镇守的阳安县了。
李通字文达,小字万亿,江夏平春人,少年时以游侠名闻名于江汝地区,和同郡人陈恭起兵于朗陵后,很多人都归附于他。
建安元年,李通带领部众到许昌投奔曹操,并屡立战功。
曹操任命他为振威中郎将,封为建功侯,屯驻汝南郡西界的阳安县。
如今官渡之战爆发,曹军势弱,汝南整郡已经全部反叛,唯有李通镇守的阳安县独存,所以刘表袁绍都派人前去游说李通投降。
甚至袁绍还许诺封李通为征南将军,连印绶都做好,给李通送了过去。
征南将军乃是四征将军之一,仅次于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等同于后世的二品武将。
但是李通却不为所动,亲手杀了袁绍派来的使者,并派人把印绶送往许都前线给曹操,以表示对曹氏的忠心。
此事闹得极为轰动,也彻底激怒了袁绍刘表。
刘表虽然没有直接出兵,但是却资助了汝南一帮贼寇前去攻打阳安县,杀李通。
而李通手下只有不到一千军马而已,自然岌岌可危。
厅堂里,荀彧捋着胡须,沉吟道:“听闻如今有瞿恭、江宫、沈成三支贼寇进犯阳安县,每支均有一千两千人马不等,更有黄巾余孽张赤在桃山集聚五千余众,实力不可小觑。
丁君侯此去,可要谨慎行事。”
郭嘉却笑着道:“文若不用过于担心,丁君侯手下猛将不少,连颜良文丑数万大军都成为手下败将,那围困阳安县之贼寇,怎是丁君侯陷阵营之对手?
在下唯一担心的就是,如今丁君侯手下之军已经名声在外,万一把那帮贼寇吓得龟缩起来,就难以对付了。”
丁辰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此去还是不能暴露身份,乔装打扮,以突袭为主。”
其实如今整个豫州所反叛的郡县,叛军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马而已,还都是乌合之众。
若叛军聚集到一起,以陷阵营的威势,以及丁辰手下武将的勇猛,想要歼灭这些人也并不难。
毕竟还没有颜良文丑一人的军马强大。
可是难就难在,这两三万人马是分散在数十个城池里,每个城池都有高大的城墙防护,就像乌龟缩进了龟壳,丁辰自然无从下手。
对付那攻打阳安县周围的万余贼寇也是一样。
那些贼寇都是黄巾余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斗力并不强,即使合兵一处,丁辰也有把握一战而胜。
可是怕就怕那些贼寇听说过陷阵营的威名,没等陷阵营前去,他们便四散躲到山中隐藏,丁辰可没时间去挨个山头剿匪。
所以现在隐姓埋名,悄默声的前去,把贼寇全部歼灭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闻丁辰又要率军出征,曹昂在旁边搓着发痒的手,感慨万千的叹息道:“要是我能率军出征该有多好,以优势兵力,风卷残云,扫荡贼军,该是何等的痛快。”
程昱在旁边微微笑道:“如今主公在前线杀敌,只有大公子坐镇许都,人心才能安稳,上阵杀敌,还是交给丁君侯去吧。”
曹昂愁眉苦脸的揉着太阳穴,看着丁辰长长叹息一声。
他的性情更像曹彰,最想做一员上将军上阵杀敌。
可是如今却整天让他坐在廨舍处理公文,每日面对繁琐的文书,简直快要把他憋坏了。
所以他对丁辰的羡慕发自肺腑。
定下之后,议事很快就散了,丁辰也要准备重新踏上征程。
只不过临行之前,他还要处理完家里的事。
他跨马回到自己的府中,在府门前直接把缰绳扔给迎过来候着的王申,问道:“那位张先生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王申点头哈腰的道:“正在后院给夫人诊治呢。”
丁辰点了点头,疾步来到后院……
房内吕琦手腕上盖着一层丝巾,张仲景手指搭在她脉搏上,捋着胡须道:“从脉象来看,夫人境况已经大好,今日老朽为夫人再换一味药,夫人只需按时候服用,不出一年便能恢复如初。”
“要一年才能痊愈?”
旁边的吕布眉头紧锁道:“若是先生依然这般,每月前来复诊换药,需要多长时间痊愈?”
张仲景想了想道:“大约也需要三个月吧。”
吕布闻言顿时有些恼怒道:“既然能三个月痊愈,先生为何抛下小女不管,任由其连绵病榻一年?”
“这话说的……”
张仲景也有些不高兴,淡淡的道:“老朽又非你家私医,更何况分文诊金未取,老朽去往何处,自然是老朽的自由,何来抛下病患之说?
老朽之所以能在许都待如此之久,那是因为临县有小规模疫症发生,老朽在此治疗瘟疫,所以顺便来给夫人诊治。
如今在零陵、贵阳等郡爆发大规模瘟疫,动辄十数万人生死,老朽难道为了医治夫人一人,而舍弃数万人性命?
更何苦夫人已无性命之忧,只是痊愈的时间快慢而已。”
“少废话!”
吕布蛮横的摆摆手道:“吕某不管那什么狗屁瘟疫,十数万人生死。
吕某只知道我女儿还在病中,只要我女儿一天未痊愈,你这郎中就休想离开许都。”
“你……”张仲景气的胡须飞舞,指着吕布浑身哆嗦。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等蛮横无礼的病患家属,“老夫要走,难道你还能杀了老夫不成?”
“你试试看,”吕布冷笑了一下。
吕布毕竟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这阴冷的一笑,让所有人都感到心寒。
这时候吕琦在榻上急道:“父亲,张先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父亲怎能如此对待先生?”
“你别说话!”
吕布打断女儿道:“他是救了你命不假,但是救人救到底,他若能将你照料痊愈,那么为父便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是他未曾让你痊愈便想离开,休想!”
张仲景听了仰天大笑道:“老夫虽是山野之人,但也听过吕温侯的名声,今日方见识到,你竟是这般翻脸不认人。”
其实张仲景说的还算客气了,天下谁人不知吕布反复无常,忘恩负义,专杀义父。
这几个月来,张仲景虽然主要精力还是治疗瘟疫,但是却也没有耽误吕琦的病灶,每隔一段时间便来复诊一次,所以吕琦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张仲景没有任何想要攀附之意,仅仅只是把吕琦当做一个普通病患而已。
要说这个病患稍稍有些特殊,那是因为当初丁辰排除李当之,而选择了他来诊治,他有些想要报答知遇之恩的感觉。
可是眼见病患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恢复的快慢而已,他的知遇之恩也算报完了,准备去救更多的人,哪想到碰到吕布却如此蛮横。
张仲景也是骨头很硬的人,并未曾被吕布的淫威吓倒,冷笑道:“老朽前来给令爱医治,兢兢业业,未曾出现任何差池,今日便要离开,你想杀便杀,老朽心中无愧,死而无憾。”
说着,他视吕布若无物,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吕布大怒,还未曾见过天下有如此轻视他之人,“吕某杀是不会杀你,不过留下你倒是轻而易举。”
说着,伸手就要去扒拉张仲景。
贵为天下第一武将,想要对张仲景这么一个毫无武力的郎中动手,仅用一根小指头就够了。
“住手!”
这时候丁辰突然推门进来,适时喝止了吕布的粗暴。
张仲景看到丁辰,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把丁辰也当成跟吕布是一样的人,都是以为自己亲人的一条命,要胜过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性命。
“大概是你们武人征战沙场,见惯了生死,所以不把普通人性命看成是一条命,”张仲景冷眼看着丁辰道:“可是在张机眼里,谁的命都是命。
老朽绝不会因为医治你夫人而留下来,耽误了十数万人的诊治。
你要想动粗,也许能把老朽留下,但是休想再让老朽为夫人诊治一次。”
张仲景决绝的说道。
丁辰和善的笑着道:“仲景先生说的哪里话来,您救了内人性命,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做那种粗鲁之事?”
“你……不抓我?”张仲景似乎没料到丁辰会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话,一时间竟然愣了愣神。
“你什么意思?”吕布却在旁边怒了,对丁辰厉声道:“琦儿是你夫人,又是为了救你才伤成这样,如今只有眼前这个郎中能救,你还要把他放走?
你心里可是在乎琦儿?”
“我自己的夫人我自然在乎!”
丁辰抿了抿嘴角道:“可是仲景先生乃是去治疗瘟疫,那是关乎数万百姓生死的大事。
琦儿只不过多在病榻上多躺几个月而已,与那数万人生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不在乎琦儿,”吕布气呼呼的道:“琦儿还口口声声夸你体贴,简直是瞎了眼。”
张仲景听了丁辰的一番话,倒是感觉颇为入耳,看来这少年郎还是通情达理的,他缓了缓情绪道:“既然尔等不抓老朽,那么老朽就告辞了。
后会无期!”
“且慢!”丁辰道。
“可是后悔了?”张仲景眉毛挑了挑。
“非也非也,”丁辰道:“不过数年之前,在下曾师从一位白渡先生,那位先生学究天人,也曾传授过在下许多药方。
只是在下不懂病理,那些药方虽然记得住,但是却不会用。
昨日出征归来,听闻内子说起先生前来诊治,分文诊金不取,在下心中有愧,故而连夜抄录几十篇药方。
其中倒是有不少治疗霍乱的,不知对先生有没有用,权且赠与先生,当做诊金酬谢如何?”
“原来是这样,”张仲景听了丁辰的话,心绪稍稍平稳下来:“如此多谢了,郎君有这心意,在下便心满意足了。”
言外之意,对那药方却是不感兴趣。
他张机十岁便拜名医张伯祖为师,这些年来为了探求治疗瘟疫之方,走南闯北,几乎行遍天下,拜访过各种名医,却从没有从任何人口中,听说过有白渡先生这么一位医者。
如此说来,那所谓白渡先生,多半也是个“道医”,所传下来的医方半点用处也没有。
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道士,尊奉元君、老子,声称会各种各样的治疗瘟疫之法。
但有许多那几乎就不是医术,而是巫术,说的神乎其神,几乎能包治百病,那样的“医方”张仲景自然不屑一顾。
丁辰却没有理会张机的不屑,挥挥手让下人去书房取医方。
不多时下人就把那默写的《千金方》给取了过来,毕竟时间有限,他只是抄录了四五十份,交给了张仲景。
张仲景不经意的随手接过,他想着随意扫上一眼,然后违心恭维一番,带着这些废纸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嗯,好方,好……这是什么?”
张仲景随口夸了两句,可是眼睛瞬间被纸上的内容吸引,小声念道:“大柴胡汤,柴胡三十钱,黄芩、人参、半夏、甘草、生姜各9钱,大枣4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主治伤寒少阳,邪在半表半里,症见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舌苔薄白,脉弦者……”
张仲景一边看着那大柴胡汤的药方,一边沉思道:“这治疗伤寒之药方,怎么跟老夫平常治疗伤寒之方一模一样?”
他是治疗伤寒的顶级医者,所以他的药方传到唐代也不稀奇。
带着疑惑不解,他又看向下一份药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激吕布去战黄忠
张仲景满头雾水的继续翻看下一张纸,小声轻轻念道:“炙甘草汤。
炙甘草十二钱,生姜九钱,桂枝九钱,人参六钱,生地黄五十钱,麦门冬十钱,麻仁十钱,大枣十枚。
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内胶烊消尽,温服一升,日三服。
具有益气滋阴,通阳复脉之功效。
主治阴血阳气虚弱,心脉失养,虚劳肺痿,干咳无痰之症。”
张仲景抬头看了眼前少年一眼,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炙甘草汤也是他常用的方子,他从来没有收过弟子,自问这方子从来没有外传过。
可是哪想到,许都这个少年将军却随随便便的写了。
“这方剂,真是令师所传授?”
张仲景一边说着,一边大略翻了一下这一沓纸。
可是却越翻越吃惊,手微微颤抖着,眼睛瞪的也越来越大。
纸上又有几张方剂与他平常所用一般无二,但是大部分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这些方剂要远比他所掌握的多得多,这么说来,那就不是从他手里传出去的。
张仲景突然想起一事。
他当年跟随师父张伯祖学艺时,曾听师父言道,他的师祖医术十分高明,但是却名声不显,有一年在下着雪的冬天外出给人诊治时,再没有回来。
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时候他师父张伯祖还非常年轻,所学祖师的方剂十不过其一。
所以后来每次谈起,他师父都为师门方剂失传而深以为憾,叹息要不然医坛也不至于衰弱至斯。
他的师父终其一生都试图探索当年师父未曾传下来的药方,但终因资质普通,并未有所进展,所以至死引为终生之憾。
张仲景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有时也常常想着,师父只学了祖师的十分之一,便有如此医术,若是当时能学会十分之二三,那该多好。
只可惜,那也只是幻想而已,祖师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或许早已遇害了。
突然之间人口失踪,在这个时代并不新鲜。
此时张仲景看着这么多未曾见过的药方,不由自主的瞳孔微微收缩,难道祖师并没有死,而是把方剂传了下来?
看这少年的年纪,定然不是祖师亲传,但有方剂记录也行啊。
想到这里,他身体颤抖着上前攥住丁辰的手,眼睛微微泛出泪花,直勾勾的瞪视着问道:“郎君你说,还记得许多药方?”
“啊?”丁辰看到张仲景激动的样子,不禁有些纳闷儿。
这老头儿怎么了,自己给他抄了几份药方而已,至于激动成这样子么?
“仲景先生?仲景先生?”丁辰伸手在张仲景眼前晃了晃,让他眼睛回过神来,才说道:“看样子这药方对您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张仲景喜不自胜的道:“你看看这份羌活胜风汤、鸡鸣散、小青龙汤,还有这许多,都是老朽听师尊说起过,但是未曾传下来。
实不相瞒,家师毕生都在试图恢复这几份方剂,可是却因为药材以及剂量偏差,终究难以达到功效。
今日在下从郎君手里得到这几份原方,老朽可以去师尊坟前祭拜,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你是说……这些都是你师门失传的方剂?”丁辰不禁骇然,这也太扯了吧,这都是几百年后的医学家,在前人积累之下所创造的啊。
不过张仲景却不管那些,眼前这沓纸中,熟知的药方就不说了,自然百试百灵,而这他未曾见过的药方,一定就是祖师没有传下来的。
“正是如此,”张仲景十分肯定,想了想道:“郎君还记得许多药方?”
丁辰指着那一沓纸道:“这些顶多也就不到十分之一吧。”
《千金方》中记载的药方也太多了,他也不敢保证能记全。
而且这都是医方,他只敢把记忆中准确无误的抄录出来,稍微有些模糊的就不敢抄录了。
固然如此,抄录出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张仲景听了丁辰的话,心脏几乎停跳了两下,十分之一,这跟祖师的传说又对上了。
他冲着丁辰一揖到地,再不起身,低头道:“这方剂如若师叔无用,恳请师叔给老侄抄录出来,借老侄一观,老侄感激不尽。”
丁辰闻言顿时噎了一下,上前搀扶起张仲景,哭笑不得的道:“先生说的哪里话,这师叔又是从何而来?”
“实不相瞒,”张仲景道:“那位传授郎君医方者,定然是老朽师祖,从这方面论起来,郎君自然是老朽师叔了。
恳请师叔赐予药方!”
丁辰没想到自己抄了份药方,竟然抄了个师侄出来,不过他也真不好意思给张仲景当师叔,于是笑着道:“先生乃是内子救命恩人,在下以药方酬谢,实数应当,不用计较那些辈分之事。
更何况在下又不懂医术,这些药方存在肚子里毫无用处,赠与先生还能造福苍生,医治百姓,又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先生也知道,在下身为朝廷官员,如今烽烟四起,在下要四处征战,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抄录。
再加上内子的病事……令在下心忧不已……”
丁辰看了榻上盘腿坐着的吕琦一眼。
吕琦正瞪着大眼睛吃惊的看着他。
其实吕琦现在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需要静养一年,等身体自己把体内的淤血慢慢排出,便算是痊愈。
可是丁辰跟吕布的心思其实是一样的,不想让吕琦等这一年,所以丁辰才抛出这《千金方》诱惑张仲景,哪想到竟然诱惑出个师侄出来。
张仲景见眼前少年态度和善,通情达理,不肯以叔侄辈论之,看来其还不知道那些药方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张仲景不禁感慨万千,对这少年高官的印象拉到满分,不由又是惊喜,又是感激,想了想道:“零陵、贵阳发生瘟疫乃是事实,在下受人之托,非去不可。
不过为了那师门医方,老朽愿意在医治间隙,每隔半个月前来许都一趟,为夫人复诊。
左右不过八百里,跑一趟也无妨。”
为了那师尊毕生求索的药方,就算让他奔行八千里也无所谓。
而且这东西就像上瘾一样,他看了这些未曾见过的药方,早已经心痒难耐,急不可待的想知道那未曾抄录出的是何等玄妙。
“那就劳烦先生多跑两趟了,”丁辰道:“如今盗匪多如牛毛,路上不太平,先生大医精诚,为黎民百姓深入疫区,不能有失,在下调一支军队沿途保护先生。”
“不用了,”张仲景摇了摇头道:“在下此去零陵,乃是受族弟张羡之邀,所以在下才不得不前往。
即是为他医治百姓,他自会派人护送,就不劳郎君费心了。”
“张羡是先生的族弟?”丁辰听了张仲景的话,不由吃了一惊。
张羡,南阳人,刘表部将,历官零陵、桂阳、长沙太守,深得民心,性格屈强,与刘表不和。
其实张仲景有没有做过长沙太守,至今依然众说纷纭,在正史中从未记载过此事,只是见诸于历代医药典籍之中.
这不乏历代医者为自己的前辈粉饰的可能性。
而张羡却是见诸于正史记载的,历任荆州南方零陵、桂阳、长沙的太守,所以也有史学家推断,张羡其实就是张机。
总之,这是一大历史谜团。
丁辰这才晓得,原来张羡竟是张机的族弟。
而丁辰更清清楚楚的知道,官渡之战曹氏与袁氏对峙了数月,曹氏打的那么艰苦,许都空虚,岌岌可危,刘表却始终没有派兵偷袭,这并非因为刘表性格懦弱,故步自封。
而是因为荆州南方四郡在张羡的带领下起兵支持曹氏,导致刘表的大军被牵制在南方,根本没有能力北上偷袭许都。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刘表的军队却在蔡瑁张允的率领下陈兵荆豫边境,并未曾有南下的迹象。
这或许与丁辰的到来,加速了官渡之战的爆发的缘故。
而这个时间段,刘表的侄儿刘磐正在长沙攸县镇守,刘磐麾下还有大将黄忠。
“不知那张使君对于北方战事是怎么看的?”丁辰试探着问道。
张仲景笑着摇摇头:“老朽已数年未曾见过从弟,哪会知道他如何看待这战事。
不过……老朽这位族弟从小父母双亡,乃是在老朽家里长大,所以老朽的话,他多半还是会听的。”
“先生的意思……”丁辰听了张仲景的话,不由心中一阵敞亮,看来老张头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了。
张仲景笑道:“老朽虽是一介郎中,但对当今天下大势也有所耳闻。
请郎君派一个亲信随老朽前去零陵,老朽定要说服那从弟在此战中支持朝廷。”
“如此在下可要感谢先生了,”丁辰欣喜的道。
张仲景摇了摇头,正色道:“忠于朝廷本来就是大义之举,老朽让从弟如此,也并无不妥。
更何况郎君慷慨赐予药方,能活人无数,此乃功在千秋之大事,老朽做这点微末之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医者来说,药方就是命根子,一份合适的药方所救的人命的确不可估量。
而丁辰所给张仲景的药方,若是能用在瘟疫之中,所起到的作用会更大,一张方子救几万人也不在话下。
所以张仲景觉得,促成从弟在此战中支持朝廷这样的事,对于那无数珍贵药方来说,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有了张仲景的承诺,丁辰大喜过望。
他抄药方本来只是想要吸引张仲景回来给妻子看病,哪曾想到竟然还引出了彩蛋。
若能促成张羡的反叛,那么蔡瑁张允囤积在荆豫边境的军队,将立即吸引到南方去。
如此一来,豫州以南反叛的郡县没有了靠山,也就没有了盼头,那就好对付了。
张仲景给吕琦重新配好了药之后,随即离开,并与丁辰约定,带着丁辰派往零陵的手下一起去见张羡。
丁辰琢磨了片刻,随即把赵云叫到书房里,又派人去请吕布。
按说这种做说客的事,应当派个文士前去,可是如今丁辰手下全是武将,并没有合适的文士可选。
以大局观来论,赵云的见识不亚于普通谋士,所以只能暂时当说客来用。
好在有张仲景作为中间人,无需过多的劝说,张羡就会选择支持朝廷。
另外,丁辰准备连吕布一块儿派去,那自然是为了对抗黄忠,增加张羡的战斗力。
只是吕布毕竟是他的岳父,不是部将,所以需要去请。
“岳父请坐,”丁辰把吕布让在上座。
吕布对这女婿的尊老态度极为满意,笑了笑道:“看不出来,你还知道那么多医方,能让那郎中眼红。
要是依我,直接就把他扣留在许都就行了。”
“要是用强,固然能留下他的人,但是他不尽心给琦儿医治,难道还真能杀人不成?”
丁辰笑着亲手给吕布倒上一杯茶,道:“再说那样,也无法让他劝说从弟,支持朝廷了。”
吕布端着茶碗,看着丁辰略显玩味的道:“你也是无利不起早之人,一口一个岳父叫着,又这般恭敬,怕是有所求吧?”
“岳父说的哪里话来,您是琦儿的父亲,我对您恭敬,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停停停,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想让岳父与子龙跟随仲景先生前往零陵,帮助张羡叛乱。”
“去往零陵,有子龙一人即可,何须再加上我老人家?”
自从上次诛杀颜良文丑之后,吕布见识到赵云的武力,对这个年轻人不免另眼想看。
天下能让他吕温侯看得上眼的武将可不多。
如今丁辰却让他们两人同时前往,吕布不禁有些纳闷儿。
丁辰道:“我听闻在长沙有员战将,姓黄名忠字汉升,手中赤血宝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宝雕弓百步穿杨无人能挡,我恐子龙一人前去,难以应对。”
“那黄忠真有这般厉害?”吕布还未说话,赵云已经皱起了眉头,抢先道。
若说比武力与射箭,他赵子龙还真没怕过谁。
“看来吕某,还真要去会一会这黄忠,”吕布把手中茶碗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上,一脸的不屑。
看着两人跃跃欲试的样子,丁辰不禁单手扶额,没想到一个激将法,激怒了两个人。
而且这两人的箭法,好像都不赖……
第一百九十四章 解救阳安之围
其实此时刘表手下武力也是非常强大的,不止南有黄忠,北方有文聘李严,镇守东方的还有黄祖以及手下的甘宁。
连孙坚这种猛人都死在刘表手里,此种武将配置,甚至不比巅峰时期的袁绍差。
这还不算此时归附于刘表,驻守新野的刘备小团伙。
所以单纯的张羡造反,还真不一定能把刘表的主力吸引过去,于是丁辰给张羡配备了吕布赵云前去,那就足够刘表喝一壶的。
反正搞事情不嫌事大。
很快的,张仲景出发,吕布赵云二人也一路跟随南下了。
他们俩谁也不服气丁辰对于黄忠的盛赞,均跃跃欲试的想去找那黄汉升比武。
说起来黄忠也挺倒霉的,总有人喜欢找他比武。
紧接着,丁辰也带领牛金魏延高顺陈到几员战将,率领陷阵营与丹阳兵出发,去解阳武之围。
为了防止把围困阳武的贼寇吓跑,丁辰不止下令偃旗息鼓隐秘行军,还故意让军兵的军械铠甲换的五花八门,看起来跟某豪族的部曲没什么两样。
毕竟当今这个时代,拥有两千部曲的豪族也有不少,徐州大豪族糜竺家都有部曲上万人。
他们连行军都松松垮垮的,恐怕谁见了也不会想到,这便是连克颜良文丑十万袁军的陷阵营与丹阳兵。
当然,牛金依然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老工具人加挡箭牌了,业务熟练。
……
阳安,只是汝南郡的一个县。
只不过汝南贵为天下第二大郡(实际是第一),人口比较稠密,下属的县域面积也比较大。
所以阳安一个县的规模,比许多地方的一个郡还要大的多。
而阳安县地处汝南西面,与荆州搭界,曹操命李通驻守于此,本就是为了防备刘表的。
如今在刘表的策应下,整个汝南郡以及南面的弋阳郡、安丰郡,全都举起了反叛曹氏的大旗。
可是位于荆豫边境的阳安县,竟然在李通带领下誓死忠于曹氏,这不免令荆州集团感觉到很没面子,于是不免把阳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刘表是不会真的出兵的,毕竟李通虽然闹得欢,但实际上手下只有千把人。
再加上李通这个人骨头虽然很硬,但是武力一般,着实用不着驻守北方的蔡瑁张允或者文聘李严前来攻打。
刘表只是资助了瞿恭、江宫、沈成等一众贼寇粮草军械,让这些人作为雇佣兵,前去代为攻打李通。
这些贼寇都是黄巾军出身,黄巾军战败之后,他们啸聚山林,劫掠百姓,实际上战斗力很差,本来在诸侯争霸中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可是骤然接受了刘表的资助,感觉摇身一变成了官军,似乎又活了过来,于是陆续杀往阳安县。
阳安县城都尉廨舍内,年近四旬的李通全副武装,手持长剑,长身而立。
他满脸严肃的对县长赵岩以及两个儿子李基、李旭道:“如今数支贼寇受刘表蛊惑,正在向我阳安集结。
我方附近郡县皆已反叛,而曹丞相正率主力跟袁氏对峙与官渡,不可能向我派出援军。
若等贼寇集结一处,将阳安县团团包围,我方将再无取胜之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趁贼寇尚未集结之时,率先出击,逐一击破,如此才有可能守住阳安。”
其实刘表虽然引诱了数支贼寇前来攻打阳安,但是这些贼寇们平常各自为战,并不属于同一个山头,有的还互相有仇。
所以人数虽多,但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
“全凭父亲吩咐,”李基李旭二位少年意气风发的抱拳道。
县长赵岩乃是个文官,战战兢兢的捋着胡须道:“作战之事在下帮不上什么忙,唯有登上城头为李都尉摇旗呐喊,祝愿李都尉马到成功。”
“多谢赵公,”李通道:“就请赵公紧闭城门,待李某率军出城,扫荡贼寇。
我等若能坚守至曹丞相率大军归来,自是首功。”
“但愿能等到那一天,”赵岩叹息道。
于是,李通父子率领手下一千军兵杀出城去,此时最先赶至阳安县的,是贼寇江宫,他两千军马刚刚赶到城下,列了个松散的阵型。
由于贼寇没有统一的协调,所以前来的时间并不一致,这也是李通所寻到各个击破的时机。
“李通听着!”江宫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
他没想到李通兵马仅仅是他的一半,竟然也敢率军杀了出来,在军阵前横枪跃马,耀武扬威的大声喝道:“如今曹氏即将覆灭,十万荆州军陈兵边境,豫州数郡皆叛离曹氏,你区区一个阳安都尉,手下不过这点人马,却妄想能对抗天兵?
还不早早投降,本将可在刘荆州面前为你求情。
否则本将必杀你个片甲不留。”
“呸!”李通怒骂道:“尔等贼寇,也敢大言不惭,妄称天兵?
我堂堂大汉朝廷都尉,食朝廷俸禄,岂有向尔等贼寇投降?受死吧!”
说着,李通长枪一挥,带领两个儿子以及身后一千军兵,向江宫的贼军杀了过去。
江宫也没有指望阵前骂战能让李通投降,只不过是摆清形势,讲明道义,打击曹军士气,同时鼓舞自己军兵的气势。
见曹军主动出击,江宫冷笑着打手一挥,也率领军兵迎了上去。
毕竟他的军兵是曹军的两倍有余,曹军还敢冲锋,简直是自不量力。
双方一接战,江宫才发现有些糟糕,战斗力并不是靠简单人数的堆积那么简单。
曹军虽然只有一千人,但是战术素养要远胜于他手下的军兵。
虽然战场一阵混战,但是曹军依然保持着最基本的阵型不乱,相互之间能形成策应,能互相保护同袍之间的侧翼,同时力气往一处使,共同攻击同一个目标,这也就是军阵的意义所在。
可是江宫手下的军兵,军阵本来就松松垮垮,混战起来就谁也顾不得谁了。
他们只是一门心思的乱砍乱杀,毫无配合可言,所形成的的战斗力自然跟训练有素的曹军没法比。
所以虽然曹军是以一敌二,但是临阵损失并不大,而江宫贼军却是死伤众多,渐渐稳不住形势,有要溃败的架势。
江宫急的在军中大喊大叫,为手下鼓舞士气。
可是紧接着李基李旭两位少年,在乱军之中一左一右冲江宫杀了过来。
江宫以一敌二,但是很快的就发现,这两个少年生龙活虎,他恐怕一个都打不过,更何况两个?
再打下去要完!
江宫心中一阵慌乱,乱军之中拨马便逃。
他手下的军兵本来就有渐渐不支的势头,再加上他这头领一逃,瞬间兵败如山倒,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李氏父子杀得兴起,长枪一挥,率军追着屁股穷追猛打。
所谓伤五指不如断一指,他父子誓要将这支贼军斩草除根,以防止对方卷土重来。
江宫见两员小将在后面追的急,而且手下跟随逃命的军兵越来越少,他不禁又惊又怕又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来的如此之快。
正在万念俱灰之计,突然见到前面黑压压行来一队军马,看架势足足有三千人上下。
而看对方打的旗帜,主将姓瞿。
这个年代姓瞿的武将并不多,江宫心中大喜,知道这是瞿恭的军马到了。
瞿恭是附近草寇之中势力比较大的一支,虽然与江宫小有摩擦,但并没有大仇。
而此时他们却彼此知道,这是自己的盟军。
江宫连忙率领败兵向瞿恭军的方向败退,并且高声与瞿恭军交换着绿林切口。
李通见两支贼军合兵一处,不由深感遗憾,没有在瞿恭军到来之前彻底歼灭江宫,如此分而击之的目的便没有达到。
李通一咬牙,决定继续战斗。
双方迅速接战。
仅剩七八百人的曹军冲入数千贼寇之中,就如同被潮水淹没了一般。
曹军再是能征善战,训练有素,毕竟刚刚以少胜多,打过一仗,如今又面对数倍于己的生力军,打起来就渐渐吃力了,再不复从前的军阵整齐,而是逐渐乱了起来,手中拿的长矛也变的无比沉重。
看着自己手下军兵被四面八方的包围,李通心中知道不妙,再这样下去,手下这支军马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他在乱军之中指挥军队且战且退,虽是在败退,但却没有形成大溃败。
等退回到阳安县城下的时候,李通父子身边仅剩二三百人了。
他们咬紧牙关,突然之间向瞿恭打了个反冲锋,瞿恭军措手不及,竟然被击退了数十步。
李通正是要借用这段距离,让城头上的赵岩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他们好退回到城内。
可是当李氏父子带领手下军兵逃到城下时,城头上的赵岩却没有把吊桥放下来。
李通指着城头大骂道:“混账,尔要把我这只兵马害死不成?”
赵岩在城头捏着胡须,装作没有看见。
机会一闪即逝,瞿恭军又重新掩杀过来,李通只得带着军兵往城边一个小土丘上撤退。
小土丘高不过三五丈,而且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树木岩石可以隐蔽。
李通带领部下退到丘顶,瞿恭军则把土丘团团围住,一时间没有再进攻。
瞿恭发现自己手下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若是强行攻打土丘,那样至少还要再死数百兄弟,实在划不来。
“你这上面没水没饭,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瞿恭冷笑着,在底下指着土丘上的李通冷笑道:“如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李通闻言心中感到一阵凄凉,瞿恭说的没错,在这土丘上守着,并非长久之计。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除非投降,别无生路。
“老子堂堂大汉军将,投降你一众贼寇?白日做梦!”李通厉声呵斥道:“要战就放马过来,不敢战就闭嘴。”
“呵,骨头很硬嘛,”瞿恭嗤之以鼻道:“倒要看看你骨头能硬多久?”
瞿恭摆了摆手,派了一个手下,带了三百来军兵来到阳安城下。
还未等叫阵,吊桥便缓缓放了下来,城门缓缓打开。
赵岩带领一众文吏走了出来,对瞿恭手下躬身道:“将军不要打了,我等愿意响应刘荆州反曹。”
其实赵岩心中早已倾向随大流,跟大家一起反叛曹氏的。
毕竟现在看来曹军在官渡战事极为不利,有九成以上可能大概要败,地方上的官员反叛曹氏已经成了主流。
可是李通率手下不叛曹,作为文官的赵岩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李通父子战败逃往,这阳安县终于由他赵岩这个县长来说了算了,当即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李通家眷在哪里?都给我抓来!”那前来叫阵的贼寇首领冷笑着,由赵岩带领着,进城去抓李通家眷。
此时驻守在土丘上的李通,远远看着阳安县城的吊桥放了下来,不由气的快要吐血,厉声怒道:“赵岩这个匹夫,早知道他如此,当时就该一剑杀了他。”
“父亲……贼军进城了,母亲和祖母她们怎么办?”李旭脸色惨白的颤声道:“还有兰儿……”
如今李氏的家眷都在城内,有李通的母亲与夫人,李基李旭兄弟也刚刚成亲,同时娶了一个殷实之家的姐妹为妻,叫梅姐姐儿,妹妹叫兰儿。
如今贼军进城,即使不祸患百姓,必然也会拿他们家眷开刀。
果不多时,就见贼兵拿着刀枪簇拥着一众女眷来到阵前,正是李氏家眷。
为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那是李母。
又有一个不过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妇人,那是李妻,还有两个长相十分相似,正直妙龄的两个新婚妇人。
其中一个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有身孕。
看着家中一众女眷被押了过来,李通父子双目通红,早已心痛的如刀割一般,手指甲攥的都扎出血来。
瞿恭把刀架在李母的脖子上,大吼道:“李通,你降还是不降,若是敢说个‘不’字,你老母立即人头落地。”
李通是个孝子,看到老母如此,身躯晃了晃,几乎在马上坐不住了,怒吼道:“混账!打仗祸及家人,你算什么英雄!
刘荆州也算是汉室宗亲,以仁义著称,他能让你等如此?”
“少拿刘荆州来吓我,”瞿恭哈哈大笑道:“你李通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物,也就你自己把自己当盘菜,曹操会在乎你们?
就算杀了你满门,又有谁会在意。”
李通急的昂天长啸,目眦尽裂。
“我儿听着!”这时候李母突然出声道:“我虽一介女流,但素闻忠孝不能两全。
我儿既已选择忠于曹丞相,那就不要再去管孝道。
你母亲即使死在此地,也不会怪罪于你,更不愿看你做那不忠之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全歼贼寇
李母的话语掷地有声,清清楚楚传到李通耳朵里,李通听了不免痛不欲生,悲不自胜。
他自幼丧父,是母亲一手拉扯大,故而他从小便立誓,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后来他扯起一干人马,杀富济贫,虽是衣食无忧了,但却终日让老母担惊受怕。
直到投降了曹操,成为堂堂正正的朝廷武官,他们一家人才算安定下来。
只可惜好日子没过一两年,便发生了这样的事。
虽说老母亲让他不用管孝道,只全忠义即可,可是刀架在老母亲的脖子上,他又怎能不管?
一时间李通不免进退两难,曹丞相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背叛曹氏,也是不甘心的。
这时候,贼军之中江宫从后面冲了过来,对着瞿恭大声道:“直接把这不识抬举的老太婆一刀砍了便是,跟他磨磨蹭蹭作甚?”
瞿恭斜瞥了一眼江宫,咬牙道:“要是一刀砍了,李通必然与我拼命,到时候我不知道要死多少弟兄。
有这老太婆在我手里做人质,李通就算一时不降,也不敢造次。”
“既然你想要迫降李通,老子便祝你一臂之力!”江宫性情粗暴,看不起瞿恭的畏首畏尾。
他想起方才在战场上,让李基李旭兄弟杀得狼狈不堪,望风而逃的场景,于是瞅了那李氏家眷中两个年轻女子一眼,不怀好意的走上前去。
梅儿兰儿两女吓得惊声尖叫着向后躲,但是身边早有五大三粗的汉子把两女胳膊给架住,让她们动弹不得。
李宫顾不得两女哭着挣扎哀求,伸手便扯裂了两女的衣服。
她们歇斯底里的尖叫着,胸前大红肚兜露了出来,把旁边一众贼寇看得直咽唾沫,口哨声四起。
江宫却是十分解气,继续攥住肚兜的一角,冲着对面山坡上的李通父子大笑道:“尔等降是不降?不降,老子便要继续扯了!”
小山丘上的李基李旭兄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妻子当众受辱,早已气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李基瞪着血红的眼睛,翻身上马怒道:“父亲,儿子忍不了了,今天就算死,也要杀了那贼人。”
“好!”李通也跨上了战马,大声对着众人道:“今日我等父子,与弟兄们共同进退,以死报曹丞相厚恩。”
“战死沙场,以死报恩!”
“战死沙场,以死报恩!”
李通手下仅剩的二三百军兵齐声高喊。
他们也清楚,就剩这点人,冲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
可是他们都是从一开始就跟随李通的军兵,此时倒也没人退缩。
见小山丘上李通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江宫冷笑道:“既是这样,就先让弟兄们观观景儿。
待会儿杀了她们的夫君,就把她赏赐给你们。”
旁边的军兵一阵欢呼,这两个小娘子均姿色出众,一会儿有的玩了。
而两个女子脸色早已吓得煞白,喉咙都已经哭喊哑了。
江宫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样,手上缓缓用力,要把那大红肚兜慢慢扯下来。
突然,“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射中江宫的喉咙,箭尖从脖颈的另一侧冒了出来。
江宫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头,鲜血如水剑一般从口中喷了出来,瞬时倒地身亡。
这下变生肘腋,所有人都扭身向羽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有一个骑马的红脸汉子,手中拿着一只铁胎弓。
显然就是他射的箭。
而更远处,行来了一支军马,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没有打旗号。
众贼寇一片哗然,纷纷议论道:“那是何方人马,怎会不打旗号?”
“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部曲吧。”
“部曲也敢杀咱们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此时两支贼寇合兵一处,还有三千余人,而对面的“部曲”看起来不会超过两千人,却惹这样的闲事,显然是不明智的。
“打起精神,准备迎战!”瞿恭大声喝道。
他虽然想不明白,对面这帮人是傻了还是疯了,以这点人手竟然敢招惹他们。
只不过对方既然抬手就杀人,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既然如此,那就让对方灰飞烟灭吧。
他手一抬,命人暂时把李氏家眷控制住,以威胁李通父子不要杀过来。
山丘盯上的李通父子见出现了变故,来了一拨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军马,从杀李宫来看应该是帮他们的军马,那自然就是曹军了,可是还没见过军纪如此松散的曹军。
毕竟家眷在贼寇手里,父子三人一时间倒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观其变。
那支军兵缓缓行来,丁辰正混在其中。
陈到在旁边低声道:“君侯,贼寇怎么只有这么点人?跟细作探知的数目似乎不对啊。”
丁辰也有些纳闷儿,这好像人还没来全,不过他随即道:“不管了,救人要紧。
李通乃是忠于朝廷的旗帜,吩咐下去,一会儿动起手来,务必要保障李通以及家眷安全。”
对曹氏忠诚的人,理应受到嘉奖,所以魏延才当先奔驰过来射箭救人,以免李氏女眷当众受辱。
“诺!”陈到拱手应命,然后跟旁边的高顺使个眼色。
他们两个一个带领丹阳兵,一个带领陷阵营,向小土丘包围过去。
而对面的贼寇显然是看轻了他们,在山丘旁边松散的列阵迎战。
只不过同样是松松垮垮的阵型,贼寇是真的垮,他们平常打家劫舍,就很少训练军阵。
而丹阳兵与陷阵营的松垮,更像是到了一种化整为零的境界。
他们不愿意被军阵束缚住,而是三三两两的人随便组成小型作战单元,混战之中彼此互相掩护,互相扶持,用更为灵活,更为犀利的方式杀敌。
这是陈到与高顺两位练兵大师刻意训练的结果。
显然丁辰的示敌以弱战术起了作用,贼寇们面对最为精锐的曹军并没有逃跑,反而信心满满的准备应战。
双方迅速混战在一起。
陷阵营跟丹阳兵迅速化身为绞肉机,像一群饿狼冲入了羊群,肆意收割着生命。
贼寇只要靠近他们,无不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这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贼寇们很快也看清楚了对面这支军兵的战斗力。
不过几个呼吸,他们的同伴已经成片成片的倒下,可是对面的那帮“部曲”,却没有损失几个人。
众贼寇无不骇然,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军兵?
一时间阵势早已立不住,开始连连后退。
此时魏延陈到高顺三将,在贼寇之中纵横驰骋,同时纵马向瞿恭杀了过去。
以他们三人的武力,在一群贼寇之中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瞿恭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军兵,被对方风卷残云一般剿灭,不由的又急又怕。
明明对方只有两千人,自己有三千人,可是看这战况,自己却像是碰上了三万人一样。
对方有这等战力,能是部曲么?
他陡然想明白,自己上当了,这是曹军的精锐军兵,而且故意示之以弱,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轻敌。
眼见对方有三员战将杀了过来,他自知不敌,扯马就往后跑。
如此一来,他身边的部下也跟他一起跑,陷阵营与丹阳兵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丁辰正是要把这贼寇赶尽杀绝,以防退军回官渡之后,这帮贼寇再杀回来。
追的如此之急,瞿恭逃的心急火燎。
突然,抬头看见对面远处又有一支军兵行了过来,隐隐约约可见大旗上写着斗大一个“沈”字。
瞿恭心中大喜,知道这是他们约定的第三支军马,沈成的军兵到了。
虽然他明白,沈成在三支军马之中实力最为弱小,必然也不是对面这支精锐曹军的对手。
可是他已经几乎全军覆没了,怎能让沈成还保留下实力?
于是飞马向沈军迎了过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他对着行军在最前面的沈成大声喊道:“沈兄,快,我与这曹军对决,惜败与敌。
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就等沈兄收拾残局。”
“如此,老子可不好意思了,”沈成哈哈大笑着,他们这一帮贼寇各怀鬼胎,沈成知道瞿恭没那么好心,可是对面这支平平无奇的军队跟瞿恭刚刚血拼也是事实。
毕竟那帮军兵浑身都是血,应当已到了强弩之末,这等便宜不捡白不捡。
沈成却做梦也想不到,对面那支军兵身上的血,都是瞿恭手下的。
有了瞿恭的神助攻,沈成率领军兵也加入了战团,不过瞬间就被陷阵营以及丹阳军包围了。
他甚至都没明白过来,同样是两千人马,对方凭什么就包围了自己。
可事实就是如此,对方那两千人马形成一层薄薄的包围圈,他这军兵就被压制在包围圈里,而且越压越小。
“姓瞿的,你特么管这叫强弩之末?”包围圈里,沈成看着自己手下军兵大片大片的惨死,不免恨的牙根子痒痒,对着瞿恭怒骂。
瞿恭没时间跟沈成打嘴仗,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逃出去。
虽然他已料到沈成的军队不是曹军的对手,可是觉得至少应当能抵挡一阵。
所以他方才还刻意减缓了逃跑的步伐,想亲眼看看自己的杰作,让沈成的军队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支曹军竟然犀利如斯,瞬间把沈成这支生力军给包围了。
这下瞿恭不免叫苦不迭,总不至于因为看热闹而丧了命吧?
此时仓皇的贼寇已经被曹军包围在这狭小的包围圈里,就像绵羊被赶进了羊圈,只等着最后的屠宰。
丁辰带领人马从后面缓缓行来,行到战战兢兢的李氏女眷面前。
方才李氏家眷在乱军之中被妥善的保护了下来,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众女眷也不知道这些军兵是什么来头,李老夫人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将媳妇与两个孙媳妇护在身后,怔怔的看着眼前马上的少年。
她那两个孙媳妇此时衣衫依然是破的,将残破的衣服紧紧的裹在一起,脸上惊魂未定。
丁辰跳下马来,对着李母躬身施了一礼,语气和缓的道:“老夫人受惊了,在下救援来迟,还请赎罪!”
“郎君是……曹丞相派来的军队?”李母试探着问道。
“在下丁辰,正是受曹丞相之命前来解阳安之围,”丁辰朗声道。
“那敢情好,谢天谢地,”李老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身后的媳妇和孙媳妇放了出来。
方才她在受控制之时,虽说出忠孝不能两全的话,可是大汉毕竟以孝治天下,若儿子全了忠义,违了孝道,终究会为世人所诟病。
正是这少年的及时搭救,让儿子即没有对主公不忠,也没有违背孝道。
“郎君便是丁君侯?”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丁辰回头,只见一个中年将领带着两个浑身是血的青年站在那里。
正是李通父子率领那二三百残兵赶到了。
方才他们父子在山丘盯上,亲眼目睹了那支貌不惊人的部曲,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贼寇,而且把赶来的贼寇也给包围了。
只不过他们的家眷又落入到这支部曲手里,在没有弄清这帮人身份之前,他们依然不敢轻举妄动,拿自己亲眷的性命开玩笑。
既然那多半是友军,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直到战事明朗了,他才迎了过来,正听到丁辰自己介绍自己。
他作为曹军军将,如何不知道丁辰是谁?
那是如今曹军之中最为闪耀的将星,曹丞相最为倚重和信任的亲眷子弟。
“怪不得军队战力如此之强,”李通叹息道:“原来这就是曾经扬威草原的陷阵营啊。”
“陷阵营?”李基李旭兄弟本来正在安慰妻子,听了父亲的话不由眼睛一亮,少年将军当然都崇拜强悍的军队。
他们看着自己手下的军兵虽然也很强,但是拼掉了江宫的两千人之后,便再无能力迎战另一支军队,可是陷阵营全歼两支军队,却如吃饭喝水般容易,根本没有损失多少人。
这战力之强弱,一比便知。
“丁君侯准备怎么处置他们?”李通指着被包围的贼寇道。
“当然是斩尽杀绝!”丁辰冲着陈到高顺摆了摆手,下达了最后的进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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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荐李通为汝南太守(求月票)
丁辰一声令下,陷阵营的包围圈开始收缩,就像慢慢勒紧了贼兵的脖子,围在圈内的贼兵感到了恐慌。
有的奋力冲上去举枪反抗,但是终因实力相差太悬殊,全都被乱枪扎死。
有的则扔下武器跪地请降,但是陷阵营并不接受投降,包围圈渐渐碾压过去,也是死路一条。
圈内的贼兵浑身战栗,感到了绝望。
面临死亡,却无力逃脱。
此时作为贼首的瞿恭与沈成走投无路,心中早已万念俱灰。
他们均后悔不该为了贪图刘表的粮草军械,把所有的家底以及性命都搭了进去。
当然,假设没有这支突然而至的精锐曹军相助,他们也许早已经成功了。
只可惜现实不容假设,他们覆灭就在眼前。
两人胯下还都有马匹,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向包围圈冲了过去。
他们要做困兽之斗。
两人毕竟是纵横汝南数载的贼寇首领,武力还是有一些的。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丁辰手下的兵马虽然不多,唯一的特点就是武将特多。
陈到高顺在包围圈外早已注意到了二贼的动向,二将纵马左右包抄过去。
均是一枪,便干净利落的把这两大贼首挑于马下。
可叹他二人坏事做尽,所以遭到报应,本想攻击丝血大残,却碰上了满血boss。
远处的李通父子看到曹军这般干净利落的杀敌,心中无不畅快异常。
这近一个月来,整个豫州以南皆反,只有他们父子所驻守的阳安县未反叛,他们不免有种孤立无援之感。
毕竟他们也清楚,官渡战事吃紧,曹丞相不可能分兵前来救援。
所以他们选择出城与贼军决战,那也是在判断不可能盼来援军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无奈之选。
结果目标没有达成,反而连累家眷差点受辱。
没想到曹丞相并没有抛弃他们,派来了最为精锐的军兵前来相助。
看着曹军风卷残云一般的屠杀着贼寇,李氏父子以及女眷全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就好像阴了一个月的天,突然放晴了。
“早就听说丁君侯手下军兵勇猛无比,势不可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基羡慕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弟弟李旭也在旁边叹息道:“要是咱们手下兵马有这一半战力,也不至于狼狈至此。”
两兄弟各自揽着自己的妻子,庆幸方才援军来的及时。
要是再晚来片刻,那该死的江宫,把他们妻子的肚兜在数千军兵面前扯了下来,恐怕妻子也没有脸再活在世上了。
所以两人对丁辰以及这支曹军又羡慕,又感激。
这时候李通沉声道:“丁君侯是咱们全家的救命恩公,你们不要只是羡慕,以后更要以丁君侯为榜样,报效朝廷,为曹丞相分忧。”
丁辰笑着道:“李将军谬赞了,二位少将军亦是人中龙凤,将来必能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他知道,李氏家族虽然现在不怎么显眼,但是由于李通对曹氏忠心耿耿,而且有勇有谋,立下不少功勋,所以李氏一门终曹魏一朝都备受重用。
李通被任命为汝南太守,建安十四年,病死在救援曹仁的途中,谥曰刚侯。
李基继承爵位,被任命为奉义中郎将。
李旭因屯驻樊城有功,被任命为平虏中郎将。
李氏孙辈重孙辈都做到了太守、刺史、尚书之类的官职,可谓荣宠有加。
此时战场已经进入尾声,陷阵营在屠杀着最后的贼兵。
突然魏延纵马提着一个人过来,飞奔到近前,扔在地上道:“君侯,这老小子应当是阳安县的官儿,刚才要关城门,让末将冲进去给抓住了,听候君侯发落。”
李通父子一看,不由气的眼睛喷火,只见那人正是阳安县长赵岩。
方才他们父子败退回来,正是这赵岩不肯开门,以至于他们只能败退土丘。
后来贼兵杀过来,这赵岩竟然主动开门投降了,导致他们家眷被贼军抓住,差点受辱。
这都是因为这赵岩贪生怕死之故。
李通看了一眼丁辰。
丁辰摆了摆手,随意道:“听候李太守发落吧。”
“李太守?”李通注意到了丁辰对自己称呼上的改变。
丁辰微微笑道:“在下临来之前,曹丞相曾吩咐过,对于有功之人应予以褒奖。
李公驻守阳安县,功不可没,在下觉得应晋为汝南太守,这就写信荐举,曹丞相一定会应允。”
“多谢丁君侯,”李通心中大喜,他知道丁辰在曹丞相心中的地位,有曹丞相的提前允诺,又有丁辰荐举,这汝南太守应当是手拿把攥了。
汝南郡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郡,这等郡的郡守,堪比刺史州牧。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坐到如此高的位置。
此时李母以及一众女眷听到李通受赏,也感到欣喜万分,这个家族,一下子就变得炙手可热了。
李母为儿子的平步青云而激动兴奋。
而梅儿兰儿两女,她们只是普通乡绅家的女儿,嫁给阳安都尉的儿子,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
可是公爹骤然成了汝南太守,她们的夫君也都成了太守之子,连同她们的身份也随之提升了一大截。
两女不由偷偷打量那救了她们的少年,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竟然一句话就能给公爹升那么大的官儿。
值得一说的是,丁辰现在的官职也不过是平陵亭侯,武卫中郎将,说起来比李通还要低的多。
但是论权势,丁辰却要甩李通一大截。
毕竟曹氏亲眷将领的官职都不高,但却都是曹操最为信任之人。
得到丁辰的允诺,李通提着长剑,来到赵岩跟前,冷笑道:“你可曾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
“李使君饶命,都怪下官有眼无珠,一时鬼迷了心窍,”赵岩吓的面如土色。
此时赵岩早已后悔的肠子发青,他本来觉得李通不肯反叛曹氏,那是一意孤行,是要拉整个阳安的百姓跟其一起陪葬。
他作为阳安的父母官,当然要为百姓谋求一条生路。
最好的办法便是坑死李通这罪魁祸首,向刘荆州派来的人示好。
可是哪想到,曹操竟然派了如此精锐的军兵过来救援,这李通不止没死,还彻底咸鱼翻身了,荣升为汝南太守。
而他却成了阶下囚。
“背叛朝廷,罪无可赦,”李通持剑凛然道:“放心,看在同僚数年的份上,汝妻子,吾养之。”
说着,一剑划破了赵岩的脖颈。
“你……”赵岩捂着喷血的脖子,瞪大眼睛,倒地气绝身亡。
接下来军队进入阳安县修整。
虽然外面杀得血流成河,但是城内百姓却没有受到半点袭扰。
晚间,李通在府中摆下宴席,宴请丁辰等几员战将。
席间他又让妻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出来,亲自为丁辰把盏,以感谢救命之恩。
丁辰不禁感慨,看来这个时代对妇女的压榨还没开始,女眷出来见客人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待酒过三巡,女眷撤下之后,李通屏退左右,问丁辰道:“请问丁君侯,是否有拿下汝南之意愿。”
“当然,”丁辰笑道:“在下率军前来,自然不能仅仅解救阳安之围,还要平定所有叛乱。
汝南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郡,其余郡县唯汝南马首是瞻,当然要率先平定,以儆效尤。
再说,在下不把这汝南拿下来,李公这汝南太守,岂不名不正言不顺?”
“丁君侯说笑了,”李通道:“至于拿下汝南,末将倒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丁辰道。
李通组织了一下语言,侃侃而谈道:“汝南自从划归朝廷以来,其实所驻守之军,也就是李某手下这支军马。
而刘表之所以能在汝南兴风作浪,前太守之所以敢于反叛,全赖有这汝南郡之内贼寇相助。
如今瞿恭、沈成、李宫三支贼寇虽为丁君侯所除,不过这三支却只是小股势力而已。
而汝南郡贼寇中势力最大者,乃是驻守桃山之张赤。
其手下有六千之众,却早已经堂而皇之的开进平舆,成为平舆城守军。
当然,这六千人马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其成分复杂,有黄巾余孽,有绿林豪强,有活不下去的百姓,若堂堂正正与君侯交锋,根本不堪君侯手下军兵一战。
只是,他们进了平舆城,借助高大的城墙防守,君侯想要强攻,恐怕损失也会不小。”
“岂止不小,根本就不可能,”丁辰摇了摇头,陷阵营再是能打,那也是在野战,强行攻城并非所长。
他宁愿不打,也不会让手下前去送死。
李通继续道:“所以,只要把那贼寇从平舆城引诱出来,歼灭并不难。”
丁辰听得微微点头。
其实不止平舆城,整个豫州以南郡县叛乱都存在这个问题。
叛军并不多,战斗力也不强,但是却据守城池,让人无从下口。
“如果君侯信得过我,”李通站起来,正色道:“就让我带领君侯手下八百军兵,前去平舆城下叫阵。
不怕君侯笑话,此前他们这帮贼寇虽为乌合之众,但毕竟势大,他们极其狂妄,是看不起我手下这千把军兵的。
若我率军前去平舆城下,他们必然轻敌,极有可能出城迎击,到时我自可一战而败之。”
丁辰揉着下巴沉吟道:“这示敌以弱之策好是好,只不过我军在此大破三支贼寇,会不会传到平舆城,引起对方警觉,他们便不会轻敌了。”
“君侯有所不知,”李通道:“这汝南郡的贼寇各自为战,各怀鬼胎,并非一伙。
那张赤作为最大的一支,对其余小支贼寇颇有打压,所以那些小支贼寇多半盼着张赤赶紧灭亡,不会有人前去送信的。
我等若立即出兵,张赤必然还收不到这阳安战况。”
丁辰稍稍沉默了一下,这时候魏延在旁边突然道:“这里面还有个问题。
就算李使君能把贼寇军引出来,可那张赤也不傻,不可能倾巢出击。
到时即使李使君把出城的贼寇全歼了,城内之人关上城门,不还是无可奈何?”
众人听魏延说的有理,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李通。
“那就要看陈叔至的了,”李通微微一笑道:“叔至将军身为平舆人,带领百十军兵化妆成百姓,提前混入城内,并非难事吧?”
陈到在汝南一带颇有名声,李通作为曹氏将领,自然早已听说过。
方才互相介绍的时候也算认识了。
平舆城现今还没有开战,所以戒备并不森严。
陈到作为土生土长的平舆人,自然有办法带人进城。
“多了不敢说,一两百人化妆成百姓进城自然没问题,”陈到笑着道:“有这些人抢夺一座城门也足够了,到时君侯再率军冲进去,自可夺下平舆城。”
“好,就这么说定,”丁辰一锤定音道:“明日一早,发兵平舆。”
他没想到这平舆城打过一次,还要再打第二次。
不过那时候面对的是纪灵率领的袁术军,现在面对的是贼寇,战力不可同日而语。
晚上,丁辰在李通安排的馆舍休息。
如今是隆冬天气,他虽人在阳安,心却在官渡前线,不知道现在形势怎样了。
可想而知,随着粮草的渐渐耗尽,曹军应该不是多乐观,那曹姑丈有的头疼了。
当时曹姑丈说等官渡之战取胜之后,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不知道什么是惊喜。
还有,派去零陵搞事情的吕布赵云,也不知道跟黄忠打起来没有。
胡思乱想着,模模糊糊刚要睡去,突然就听见门外魏延低声道:“君侯,魏青求见。”
丁辰一一激灵就坐了起来。
他曾经吩咐过,无论任何时候,只要魏青派来人,立即带来见他。
“让他进来,”丁辰坐了起来,点上了油灯。
门吱呀一声打开,魏青闪身进来,兴奋的道:“见过君侯!”
“舅舅请坐,可是乌巢有消息了?”丁辰急问道。
“君侯真是神了,”魏青眼睛放光道:“我等一直潜藏在乌巢泽监视,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风平浪静。
可是三日之前,乌巢突然来了一队袁军,开始修建营垒,看样子是要做屯粮之用,所以我就赶紧前来报讯了。
君侯又是如何在数个月前,就预料到袁军要在乌巢屯粮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通叫阵(求月票)
当时丁辰派遣魏青等人前去乌巢泽监视,他们一众人还觉得很委屈。
毕竟大战在即,他们作为精锐中的精锐,自然能在战场上捞取不少人头功,可是丁辰却派他们去做细作的活儿,他们觉得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那是要耽误他们立功的。
后来他们守在乌巢泽的几条船上,躲在芦苇荡中每日闲极无聊的啃干粮。
如此苦守了几个月,心里更是凄凉落寞。
在曹袁对决中,曹军本来就处于弱势,他们这支小队却被调在此处,丝毫帮不上什么忙。
即使在大战中,曹军胜了,他们在这里划了几个月的水,寸功未立,论功行赏也轮不到他们。
总之,怎么想都觉得在这里亏。
直到三天前,他们透过干枯的芦苇荡发现,本来荒无人烟的乌巢突然来了一支袁军,而且开始修筑营寨。
紧接着前来军兵越来越多,营寨还未修筑成型,就有大批的粮草忙不迭的运入。
他们一众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军兵,当即判断,袁军运粮补给线一定受到了威胁,所以急匆匆的选择此处作为屯粮地点。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曹操为了缓解官渡压力,派出曹仁领徐晃史涣二将,率轻骑兵劫了袁军几次粮草。
袁绍大为恼怒,知道自己运粮队的路线已经被曹军细作所掌握,所以选择了更为隐秘的地点作为屯粮中转站。
所选的地点,正是乌巢。
而守在乌巢泽里的魏青等人,早已被眼前景象震惊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几个月前丁辰便派他们在这里守着,那不是说,那时候丁辰便预料到袁军会在这里屯粮?
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丁辰竟然准确预料到几个月之后发生的事,这跟未卜先知有什么区别?
他们随即意识到,看这袁军营寨修建的规模,存贮的粮草一定多难以想象。
而他们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立的功劳可比在战场上苦哈哈收人头要大得多。
魏青不由感慨,看来外甥女婿并非把自己充军发配了,而是送给了自己一份天大的功劳。
他当即压抑住心头的兴奋,吩咐手下趴在破船之中,大气不敢喘的远远监视。
他则偷偷上了岸,步行十几里,骑上快马,跑来向丁辰报讯。
“君侯,你是不是早就算到袁军会在乌巢修建储粮营寨?”油灯下,魏青满脸仰慕的神色看着丁辰。
“碰巧而已,”丁辰兴奋的一拳锤在桌子上,看来历史的车轮终究走在正常的轨道上,并没有因为他的乱入而改变。
乌巢存粮,依然是决定官渡之战的胜负手。
只不过他如今却没在官渡,再说袁军的粮仓刚刚兴建,没有存满,还没到烧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抓进时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迅速返回官渡,给袁绍以致命一击,结束这场鏖战了。
他顿了顿,严肃的对魏青道:“舅舅,你等发现这个秘密,将来我自会在丞相面前为你们请功,赏赐自然少不了。
不过实不相瞒,如今曹军之中与袁氏暗通款曲者甚多,这消息只需让我知道即可,对其他人万不可泄露。
若万一走漏了消息,让袁氏有所警觉,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放心吧,”魏青拍着胸脯道:“君侯一口一个舅舅叫着,又赐予我这份天大的功劳,我怎会做那吃里扒外之人?
至于我的手下,当初找的都是信得过的兄弟,我敢以性命担保,他们绝对不会背叛君侯。”
“那就好,”丁辰点点头道:“接下来你们只需要记住营寨位置,就没有必要时时在那里监视了,以免打草惊蛇,被袁军察觉。”
丁辰唯恐袁军发现了有人监视,明白乌巢已经暴露,到时候再更改了存粮地点,那样丁辰可真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欲哭无泪了。
要知道,若没有乌巢劫粮,官渡之战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至少从他现在的角度来看,曹氏战败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诺!”魏青表情严肃的领命,连夜赶回乌巢泽部署。
丁辰重新睡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所有军将在都尉廨舍正厅点卯。
其实也就是丁辰手下的几员战将,以及李氏父子三人而已。
李通手下其他将领早已在对抗贼寇中战死了。
“众将听令!”丁辰站在正中,沉声说道。
“末将在!”众将齐声回应。
“接下来,我方兵分三路,”丁辰道:“第一路,由李通太守带领李基、李旭、高顺、魏延四将,率军八百,兵发平舆,去往城下叫阵。
若城内有军兵杀出来,则将其引出一段距离,就地歼灭!”
“诺!”李通代表四人领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指挥高顺魏延这样的将领作战,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豪横过。
当然他也清楚自己的定位,高顺魏延以及八百陷阵营才是歼敌主力,他们父子只是钓鱼的鱼饵而已。
“第二路,”丁辰道:“由陈到率领,挑选二百熟悉平舆城之军兵,提前混入城内,待城外李太守歼敌近尾声之时,迅速抢夺西城门,并放下吊桥。”
“诺!”陈到领命。
他手下那陈家沟的乡勇还有一二百人左右,对平舆城都不陌生,连口音都一致,化妆成百姓进城,谁也分辨不出来。
“第三路,”丁辰继续道:“由牛金将军率领剩余军马,待陈到放下吊桥,迅速率军杀入城中,务必活捉叛太守周晋。
执行吧!”
“诺!”李通父子听他安排的思路清晰,井井有条,不由佩服赞叹。
心想怪不得此人年纪轻轻就能升到如此高位,还深受曹丞相信任,只这番排兵布阵,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兵贵神速,所有人领命之后迅速出发了……
……
平舆城。
在此前平袁术之战中被曹军攻克之后,曹洪曾在这里短暂驻守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紧接着曹氏便开始与吕布对决,曹军军兵捉襟见肘,曹洪又被抽调到前线,于是任命了周氏族长周晋为汝南太守。
周氏乃是汝南郡一等一的名门望族,也只有任命这种实力雄厚之人做太守,才能镇得住局面,不至于曹军刚走便出乱子。
果然周晋做太守之后,汝南郡一直风平浪静。
直到袁氏大军南下。
汝南乃是袁氏发祥之地,其家族已在汝南经营数代,门生故吏无数,无论在百姓之中还是豪绅之间,影响力巨大。
所以袁绍亲率大军南下,把曹氏打的苟延残喘,作为袁绍家乡的汝南郡,满郡皆反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周氏作为与袁氏同郡的名门望族,自然少不了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周晋虽是曹氏任命的汝南太守,但也盼着袁绍赶紧杀回来,那样周家获得的利益比在曹操手下要大得多。
如今又得到了刘表的帮助,看来这一天也不远了。
太守府正厅,五十多岁的周晋端坐正中,面色不善的瞅着眼前七八个穿着怪异,松松垮垮的汉子。
那几个汉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有的枕着大刀,双脚搁在案子上晃来晃去。
有的嘴里叼着草根,眼珠子滴流乱转的盯着厅堂里摆设的东西,好像随时便要动手抢似的。
“张将军,”周晋皱了皱眉头,冷声对着为首的一个虬髯汉子道:“你们如今也算是朝廷官军了,既然已经入城,应当以保护百姓为己任。
可是这数日以来,只强抢民女一事,报至本官这里就有上百起,抢粮抢钱更是无数。
你难道就不知道约束一下手下?
如此搞的民怨沸腾,这平舆城岂能容得下你?”
“容不下又怎样?老子已经进了城,难道还能让我们走?”
那虬髯汉子正是这支贼寇的首领张赤,他本来驻扎在桃山,手下有六千余众,以抢劫为生。
可是数日之前突然有好事掉到了他的头上,荆州牧刘表不止给他提供了一批军械粮草,还委派他进驻汝南,稳定局势。
这下张赤可是捡到了大便宜,率军堂而皇之率领一帮贼寇开进了汝南治所平舆城。
一帮贼寇哪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可算是老鼠掉米缸里了。
抢钱抢粮抢女人的事儿没少干,就这张赤,好色如命,已经过得跟皇帝一般,每夜都有抢来的数名美女共他临幸,这几天来他腰都不好了。
“老子那么多弟兄,拼着命保护你们平舆城,”张赤斜着眼睛道:“吃百姓点粮食,娶百姓几个女儿,又怎么了嘛?
你作为太守,这些劳军之事,难道不想在头里?
现在还要让我们自己来。”
“你管强抢民女叫娶?”周晋早就因为引狼入室而叫苦不迭,而且已经派人向刘表告状。
他冷声道:“你们这也叫保护百姓?既然是这样,我看平舆城百姓不用你们这般保护,你请回吧。”
“嘿,你这老儿不识抬举,”张赤瞪着眼睛挥舞着拳头道:“你在反叛曹操知道不?
待曹操大军杀过来,谁保护你?
还不是老子?
曹军屠起城来,杀个血流成河也说不准,比老子可凶狠多了,你想过后果嘛?”
“整个汝南郡,也就阳安县李通手下有千把人马,哪来曹氏大军,又怎能杀到平舆来?”周晋气道:“就算曹军那点人马来了,老夫家部曲都能守住城池,根本就不需要你们。”
“你这叫卸磨杀驴知道不?”
张赤振振有词道:“你知道老子派人去攻打阳安县了,此时李通或许早已覆灭被杀,所以才这样说。
可老子岂是被你随意杀的驴?
就吃定你平舆县了,你待怎样?”
周晋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跟这等贼寇显然没法说理,好在袁氏大军马上就到,这帮贼寇也蹦跶不了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你们不走也可以,”周晋道:“那你能不能整顿一下军纪,约束一下部众。”
张赤却依然蛮横的道:“老子军纪就这样,这帮兄弟们发起狠来,连老子都不敢管,你管一个试试?”
“你若是不敢管,那么本将替你管,”这时候厅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紧接着,一员身材高大的武将倒背双手,大踏步进来。
张赤皱着眉头道:“你特么是谁?敢多管老子闲事,活得不耐烦了么?”
周晋一见这人,却是满脸堆笑,慌忙迎了过去,连连拱手道:“哎呀呀,竟是德珪将军亲至,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赤愣了愣神,撇着嘴喃喃自语道:“德珪是谁?这年头,特么是个人就敢称将军。”
“他就是蔡瑁,”旁边有个属下轻声提醒道。
“什么?”张赤一激灵,看了属下一眼。
他可以不在乎周晋这等一郡之首,哪怕周晋还是名门望族的家主。
可是蔡瑁却不一样,蔡瑁出身于荆襄豪族蔡氏,他的姐夫正是荆州之主刘表。
如今荆州之兵大部分都掌握在蔡瑁手里,包括驻扎于荆豫边境的数万大军。
张赤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眼前这蔡瑁想要灭他,跟玩儿似的,而且他接受刘表的钱粮军械,都经过蔡瑁。
他立即眉开眼笑的拱手道:“原来是蔡将军到了,失敬失敬,小弟张赤,你一定听说过我。”
蔡瑁在周晋的谦让下坐下,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家主公资助你军械粮草,让你进城,是为了帮助周太守守卫平舆。
可是方才本将进城,见这满城军兵,当街强抢民女,勒索富户,成何体统?
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待着,就赶紧带着你的虾兵蟹将滚出城去,让本将派军兵过来。”
张赤知道,周晋让自己滚出去,自己可以只当是放了个屁,但是蔡瑁让自己滚出去,那是有可能真的滚着出去。
“不敢不敢,小弟这就下令,约束军兵,任何人不准当街强抢民女,勒索富户,”张赤道。
“改背地里了?”蔡瑁斜眼问道。
“不不不,背地里也不敢,”张赤连连摇手。
蔡瑁不再纠结这件事,继续问道:“让你等去剿灭阳安县李通,你做的怎样了?”
“小弟已经派江宫、沈成、瞿恭三员大将,率领六千余众前去攻打阳安县,他们必然一战功成,”张赤拍着胸脯道:“想必此时李通已经身首异处了。”
“报——”这时候有亲兵跑进来,朗声道:“禀太守,李通在城外叫阵!”
张赤:“???”
蔡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一次攻克汝南(求月票)
“你不是说李通已经身首异处了么?”蔡瑁对着张赤厉声道;“那外面叫阵的是何方妖孽?
难道他脑袋又自己长出来了?”
蔡瑁简直快要气疯了。
当初他受刘表的指派,用粮草军械收买汝南郡内的贼寇叛乱,可是他也不可能亲自与每支贼寇接触,只能接触比较大的几支,然后再通过大支管理那些小支。
而张赤就是其中较大的一支,理论上江宫、沈成、瞿恭都在其麾下。
只不过贼寇之间,无论大支小支,均各怀鬼胎,没有什么信任可言,大都好事自己先留着,吃苦受累的事则交给别人去办。
张赤便是如此,他截留了大部分粮草军械,然后带领一众手下开进平舆城奸淫掳掠,坐享清福,却委派江宫等人前去阳安县跟李通拼命。
等杀了李通,再次获得刘表允诺的粮草军械,大头还是他张赤来拿,跑腿的江宫等人永远只能拿小头。
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通却怎还能跑到平舆城来叫阵。
“江宫三支军马加起来足足有六七千之众,难道还对付不了阳安县千八百人?”张赤凝神自言自语。
突然,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不好,这三伙人莫不是拿了老子的粮草军械,全都溜了,根本没有去阳安。”
张赤越想越觉得自己所猜没错,定是那帮龟孙儿拿了好处不干活,把他当大头耍了。
要不然决计讲不通,为何六七千人拿不下一个阳安县。
“混账玩意儿,老子的好处是那么好拿的?
看老子不杀到他们老巢,一刀砍了那帮龟孙儿。
值得一说的是,丁辰当初增援阳安,选择了偃旗息鼓,乔装打扮的行军。
所以汝南诸郡县都没有收到曹军派兵增援阳安的消息。
此时这作用便显现了出来。
“先别讲那没用的,”蔡瑁冷着脸道:“怎么处置那帮人是以后的事,现在你想怎么办?”
“放心,”张赤站起身,从旁边拿起大砍刀,拍了拍胸口道:“李通手下总共不过一千军马,那帮龟孙儿不敢杀,让老子来。”
这时候,报讯之人在旁边补充道:“看李通所带领军兵规模,总共不过八百人。”
“八百人也敢在城下叫阵,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杀光了事,省的去阳安找他,”李通冲身边一个手下命令道:“点齐三千兄弟,随老子出城干趟活。
都麻溜的,别耽误了回来吃饭。”
说完便扛着大刀大摇大摆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头也不回的道:“蔡将军可要记住承诺,杀了李通,还有一部分粮草军械供应。”
“去吧,忘不了,”蔡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当初他就是怕这帮贼寇不讲信用,拿了钱粮不干活,所以选择了分批支付。
他们约定好先预付一部分,等杀了李通,拔除了阳安县,再付剩余的部分。
如今果然猜得没错,江宫沈成那帮贼寇,果真不讲信用,得了好处就溜了,根本就没想着再拿剩下的部分。
不过好在总价已经约定好,被江宫黑掉的损失应当算是张总包的,跟他蔡发包也没什么关系。
而以张赤的实力,想要剿灭李通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总之荆州这波不亏。
既然不需要担心,待张赤走后,蔡瑁与周晋喝着茶闲聊。
他们都是名门望族之后,彼此倒有不少共同话题.
而且论社会地位,汝南周氏比荆襄蔡氏还要高一些。
只不过蔡氏运气好,正值乱世刚刚开始之时选对了投资,扶持了刘表,从而掌握了荆襄军权,成为乱世之中举足轻重的力量。
“在下有一事不明,”周晋端着茶碗轻轻吹了吹,漫不经心的道:“如今曹袁鏖战与官渡已有数月,袁强而曹弱之势天下人皆看的明白。
德珪将军手握雄兵数万,可谓双方之权重,如今却为何仅仅陈兵边境,不挥师北上?
若将军率领手下之军北上伐曹,官渡之战大概早就结束了。”
“周公有所不知,本将也有本将的难处啊,”蔡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莫看本将手下兵强马壮,可是我荆州南部并不稳固,若本将率军离开荆州,万一南方发生事端,便首尾难顾了。”
“原来是这样,”周晋捋着花白的胡须微微一笑道:“本以为刘荆州能与袁本初共同瓜分豫州,现在看来,只能等袁本初南下了。”
蔡瑁也是莞尔一笑,低头喝茶。
其实论当今形势,的确如周晋所说,假如蔡瑁数万大军北上攻打许都,曹氏腹背受敌,早就一败涂地,绝对不会在官渡支持这么久。
只是荆州之兵没有北上,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南方不稳。
现在张羡还没有动手呢,南方稳固的很。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荆州集团根本就不想看着曹操败的如此之快。
试想,若荆州军偷袭许都,帮袁绍迅速击败曹操,则强大无比的袁氏将迅速占领曹氏地盘。
如此兖州、豫州、徐州、扬州大部分将尽数归袁,再加上黄河以北的冀青幽并四州,袁氏便成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
如此一来,刘表的荆州岂能保得住?
所以荆州集团现在跟袁绍虽然是同盟关系,但是刘表却巴不得曹操多抵抗一段时间。
最好这官渡之战永远打不完,或者拼的两败俱伤,谁也无力顾及荆州,才最符合荆州集团的利益。
不过,刘表毕竟与袁绍是同盟,而且从长远看,袁绍也一定会战胜曹操,继续南下,所以刘表该帮还是要要帮的。
帮忙策反豫州以南的郡县,甚至雇佣贼寇攻打阳安,这些都没问题。
但是想让荆州兵北上,帮助袁绍快速取胜,门儿都没有。
周晋作为名门望族的族长,对于天下形势也颇有见地,自然能预料到荆州方面的意图,但是却也不点破,他端着茶碗和气的笑道:“德珪将军,喝茶,喝茶。”
只要蔡瑁能帮他拔除李通那根刺,让他控制汝南全境就足够了,也没指望蔡瑁能多做什么。
反正袁氏大军早晚都会攻破官渡,挥师南下,占领整个豫州。
按照姻亲关系,袁绍还要叫他妻子一声姑母,虽然关系比较远,但他毕竟辈分在那里摆着。
等袁绍占据了豫州,他的目标就不仅仅是汝南太守了,就凭今日反曹之功,将来做个豫州州牧也不为过。
二人各自畅想着未来,悠闲的品茗空谈,谁的心思也没有放在张赤身上。
突然有周晋家的部曲匆匆跑了进来,急道:“主公,不好了,张赤兵败被杀,那出城的军兵已尽数被曹军歼灭。”
“什么?”
蔡瑁周晋二人闻言,齐声脱口而出,不由自主的手一哆嗦,茶水撒出来不少。
“你再说一遍,”蔡瑁瞪着眼睛,吃惊的道:“张赤可是带了三千军兵出城,竟然不敌李通八百人?”
那部曲回道:“确实如此,方才在下正在城头,亲眼所见,”
……
话说张赤扛着大刀骑着高头大马,大喇喇的率领三千军马出城列阵。
相比之下,对面的曹军规模要渺小许多,而且看起来非常松散,跟他手下也没什么两样。
更可笑的是,李通竟然还在阵前耀武扬威的叫阵。
张赤当即派了一个头领率领一支军队,气势汹汹的冲杀过去。
陡然见到曹军之中也冲出一员战将,带领二三百人迎了过来。
两军还未相遇,就见张赤手下那头领戛然刹住,紧紧勒住马缰绳,急切的调转马头,带领一众手下忙不迭的跑了回来。
张赤气的七窍生烟,两军未战,便拨马而逃,还从未见过这么怂的手下。
他正想破口大骂,就听那头领气喘吁吁的道:“高……高……是高顺……那特么是陷阵营……”
当初吕布军团,最令人生畏的自然是主公吕布,其次便是高顺的陷阵营了。
那头领流落到徐州时有幸见过高顺,此时在战场上见到,当即吓尿了。
作为贼寇,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长了十个胆子也不敢跟高顺的陷阵营打啊,所以果断逃跑。
张赤闻言也吸了一口冷气,陷阵营大名鼎鼎,他岂能不知道?
他现在才渐渐明白过来,大概并不是江宫等人没去攻打阳安县,杀李通,而是被陷阵营反杀了。
只不过震惊归震惊,张赤毕竟是一军之主,他定了定神,怒喝道:“对面毕竟只有八百人,咱们可是有三千人。
陷阵营也是人,也是两只胳膊一个脑袋,又没有三头六臂,怕他作甚?
给老子冲!”
说着,强行指挥手下贼军向前冲锋。
结果两军交手,张赤才发现,陷阵营的军兵虽然没有三头六臂,或许不能以一敌三,但是以二敌六,以三敌九却是很轻松。
他的军兵成片成片的倒下,而陷阵营的军兵想杀死一个都难。
张赤渐渐感到胆怯,想要偷偷拨马溜走,结果被旁边的魏延赶上来,仅仅一个照面,这祸害平舆城数日的罪魁祸首便被劈死了。
剩下的贼寇战斗力本来就差,头领一死,顿时做鸟兽散,逃跑时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这场战斗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就结束了……
……
太守府的廨舍里,蔡瑁和周晋吃惊互相看了一眼。
蔡瑁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张赤手下见到曹军就跑?莫非……他认识对面的曹将?”
“不止他认识,在下也认识,”那部曲道:“那是原来吕布手下的高顺,以及当初诛杀袁术数员大将的魏延。”
要说名气,老魏在别的地方不敢说,在汝南可谓如雷贯耳。
毕竟袁术的数员大将都是他所杀的,而且发生的地点都离这里不远。
“高顺?魏延?”蔡瑁感到背后直冒凉气,大声命令道:“快关城门,万不可让其杀进来。”
若是单挑,他也不敢迎战高顺或者魏延。
可是这毕竟是在平舆城里,对方就那么点人,不至于敢攻城吧。
那部曲微微笑道:“在下已经命人关闭城门,并收起吊桥。
曹军没有攻城器械,除非肋生双翅,否则不可能杀进城来。”
蔡瑁这才微微松口气,对周晋赞扬道:“你这个部曲临阵表现不错,处事非常冷静,应当予以褒奖。”
周晋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只要关了城门,平舆城就安全了,毕竟这是汝南治所所在,城墙高大,护城河又深又宽,想从外面攻破很难。
蔡瑁继续道:“如今张赤已死,其麾下群龙无首,恐生事端。
待本将前去安抚,让其同心协力,为张赤报仇。”
“还是德珪将军想的周到,”周晋恭维了一句,心想幸亏蔡瑁在这里,能压制住那桀骜不驯的三千贼寇。
有这三千人守城,平舆城万无一失,足以坚持到袁绍大军前来。
“德珪将军尽管前去安抚,只要那帮人听从号令,粮草老夫自会供应,绝不让将士们饿肚子,至于军纪……老夫也不管了。”
这已经是跟贼寇妥协,任由贼寇抢劫了。
只要能给他守住平舆就行,反正受损失的都是百姓,跟他也没有多少关系。
话音未落,就见又有一个部曲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急道:“主公,大事不好了,有敌军攻占了西城门,并放下了吊桥,曹军杀进来了。”
“什……什么?”周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幸亏旁边有部曲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其实在李通率军叫阵之前,平舆城并没有受到威胁,所以普通百姓是可以像平常一样进进出出的。
陈到带领那陈家沟一众乡勇,换上百姓的衣服,他们话语相通,对平舆城又了如指掌,所以很轻松就混入了城内。
待城门将将关上,他们迅速冲出来,杀了守城门的军兵,打开城门,放丁辰牛金率领的军兵进来。
“德珪将军,现在可如何是好,”周晋彻底慌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反叛了曹操之后,曹军还能杀进城来。
那曹军岂是吃素的,怎能饶得了他?
“德珪将军,您可不能丢下老夫不管呐,德珪将军,德……”周晋搓着手,却没见蔡瑁应声。
他猛地一扭头,就见到蔡瑁迈着急速的步伐,仓皇离去……
周晋彻底陷入了绝望,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杀死周晋
周晋没想到,蔡瑁竟然如此行事,刚才还跟他聊的热火朝天,可是一见事情不对,马上就翻脸不认人,拔腿就跑。
不过想想也是,蔡瑁跟他又没有什么交情,凭什么拿命来帮他?
这时候,有周家部曲匆匆跑了进来,搀扶起周晋急道:“家主,曹军就要杀过来了,我等保护家主冲出去。”
“还能……出去么?”周晋颤声问道。
“家主且放宽心,”那部曲给周晋宽心道:“就算冲不住去,周氏乃汝南名门望族,百姓人心所向。
就算曹军杀至,也必不敢把家主怎样。”
“那倒也是,”周晋想了想,确实如此。
周氏家族自大汉初立,便奉高祖之命迁籍汝南,并赐号正公,成为经久不衰的名门望族,距今已有四百年的历史。
这么多年来,周氏家族在百姓心中早已成为汝南的一面旗帜,依附投靠者不计其数。
就算他周晋做下背叛曹氏的事,难道曹军将领敢违背汹汹民意,杀他这个周氏家主?
不用说杀,就算把他关起来,整个平舆城的百姓都不会同意的。
想到此处,周晋渐渐挺直了腰杆,倒背双手慢慢踱步到桌案后面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上一碗茶……
……
话说丁辰见城门打开,立即一声令下,手持一杆长枪,率军冲入城内。
他知道城内都是一帮普通贼寇,没有什么勇武之将,他跟赵云练了那么长时间枪法,终于有机会派上了用场。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率军冲锋,那种一马当先,勇往直前的气势,不自觉的就让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怪不得后世的李世民、朱棣等,即使当了皇帝也喜欢率军冲锋,这种感觉是挺奇妙的,不亲身经历永远都感受不到。
他周围的军兵见这位贵戚少年主将都持枪上阵了,自然士气爆棚,嗷嗷叫着向前冲锋。
顺利杀进城门之后,军兵一个个红着眼睛大喝道:“贼寇在哪里,看老子不食其肉,喝其血?”
“今天不砍十颗人头,誓不收刀!”
“杀!!!”
在城门洞底下迎接的陈到,看到自己手下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禁颇为纳闷儿:“这帮家伙怎么了?莫不是吃错药。”
此时高顺也带领陷阵营前来会合,丁辰率军进入到平舆城内。
此时张赤被杀,贼寇群龙无首,已经组织不起全面反击,只有小股贼寇前来阻拦。
但是都被杀红了眼的曹军轻松击溃,然后四散奔逃,曹军便开始在街上追赶。
丁辰越追越挠头,这种城内巷战还是第一次碰到。
平舆城这么大,他根本不知道城内的贼寇在哪里,总不能闭着眼睛乱撞。
此时,他正在一条不宽的十字路口上犹豫,不知道该往哪儿追。
若是随便选一条,跟扔鞋有什么区别?
突然,墙角一个店铺的门打开了,有个老者探头出来,试探着问道:“军爷,您是何方人马?”
“我们乃大汉朝廷之军,奉命清缴贼寇,”有军兵答道。
“朝廷之军?”那老者愣了愣神,随即眼眶渐渐湿润了,哽咽着哭泣道:“你们怎么……才来呀……
这些天我们城内百姓被那贼寇祸害惨了,我们日夜都盼着曹丞相派军马来解救,今日终于等到了……”
陈到拍马上前问道:“老人家,我家主将乃是曹丞相麾下武卫中郎将,平陵亭侯,你能带我们去清缴贼寇么?”
“能,太能了!”老者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道:“实不相瞒,老朽有一小女,尚未出阁,前几日被贼寇抢去糟蹋了。
老朽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他说着,冲身后街上紧闭的店铺门大声道:“乡亲们,是朝廷军队来给咱们撑腰了,让咱们带领前去清缴贼寇。
大家伙儿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杀那帮狗日的,给咱们亲人报仇。”
只见长街上,店铺门陆续打开,一开始还是一两颗脑袋探出来,紧接着出来的越来越多。
这条街虽然不宽,但是平常比较繁华,街道两旁都是店铺,以做买卖的居多。
这帮小商户们手里有钱,又雇不起部曲防护,自然就是贼寇们抢劫的重灾区。
他们陆续出来,围到丁辰的马前,哀嚎震天。
“将军……小人那娘子被贼寇掳了去,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生死不知,将军可要给小人做主啊……”
“小人是开粮店的,前日那帮贼寇冲进来就抢,我家老父亲上前阻拦,被那贼寇一脚踹的……当时便咽气了……”
“那贼寇当真不是人……把我家钱粮洗劫一空,还打人……”
……
众百姓们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纷纷哭诉着这些天受的委屈。
陈到在旁边大声道:“都别哭了,再在这里磨蹭,贼寇都跑光了,去哪儿给你们报仇?”
“对对对,报仇!”百姓们醒悟了过来,义愤填膺的带领军兵们向贼寇驻扎的地方行去。
贼寇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军纪可言,来到城内,自然哪里舒服去哪里住。
所以大多选择大户人家的豪宅,把宅邸里的男丁赶出去,把大户女眷当做自己女眷,随意凌辱,日子好不快活。
丁辰把军兵分成十数个百人小队,由百姓自发的带领着,分往各个贼寇占据的豪宅前去清缴。
而丁辰则带领魏延牛金率领两百余人,直奔太守府而去。
路上碰到些许狼奔豕突的贼寇,也尽数被魏延杀死。
太守府门前倒是没有贼寇,仅仅有几个部曲打扮的人把守着。
看到这情形,周晋竟然还没跑。
丁辰冲魏延使个眼色,魏延策马缓步上前大声道:“周晋可在里面?”
“放肆!”有个守门的部曲厉声道:“我家主公乃朝廷亲封的汝南太守,岂容你一介武夫直呼其——啊——”
话未说完,魏延已经大刀一挥,把那部曲砍翻在血泊里,继续冷声道:“周晋可在里面?”
“在的,在……”另一个部曲连忙颤声说着。
“这就对了,老子最讨厌别人说废话,”魏延嘲笑道。
“何人喧哗?”这时候就见周晋倒背着双手,煞有介事的走了出来,平静的扫视了众人眼,“老夫便是周晋。”
“朝廷军马平叛,”魏延大刀一指,冷声命令道:“拿下!”
“大胆,老夫乃周氏家主,汝南太守,你是何人?”面对冲过来的军兵,周晋虽有一丝慌张,但是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
旁边固然有周氏几个部曲,但是面对如狼似虎的曹军,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周晋反抗不过,最终被两个青壮军兵押在丁辰马前。
丁辰微微笑道:“不知你是大汉朝廷的汝南太守,还是袁绍的,又或者是刘表的。”
周晋气愤的道:“无论刘荆州还是袁冀州,均是朝廷官员,老夫自然是朝廷太守。
你既然自称率领的是朝廷军马,却又为何如此对待老夫,难道要谋反不成?”
“你还懂诡辩?”丁辰闻言差点被气笑了,没想到这周晋竟然反倒打一耙,诬陷自己谋反。
不过周晋这诡辩也有道理,虽然他反叛了曹氏,但是无论曹袁,以及天下所有诸侯,依然都在汉室框架之下,所以周晋当的是汉室的官职,自然不存在叛乱一说。
此时有百姓陆陆续续聚集到这太守府门口围观,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围的水泄不通。
周晋见丁辰无话反驳自己,当即对着百姓们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我周氏自定居汝南,已历经数十代。
这数百年来,我周氏历代先祖与人为善,乐善好施,与乡亲们和睦相处,广结善缘,蒙乡亲们荐为首善之家。
可是眼前这帮乱军,无凭无据,却假借朝廷之名,行此暴虐之事。
这是栽赃陷害,欲加之罪,乡亲们可要给老夫鸣冤呐。”
他这一番叫屈卖惨,完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妄图煽动民意跟曹军作对。
丁辰冲押着的军兵摆了摆手,示意把周晋松开。
周晋摆脱了控制,立即挺直胸脯,恢复了淡然神色,心中暗自窃喜,看来只要把百姓说动,曹军必不敢杀自己。
“去死吧你!”突然百姓们有人大声说着,扔过来一片菜叶,正糊在周晋脸上。
“这平舆城能有今天,罪魁祸首便是你周晋,若不是朝廷军马前来解救,我们恐怕都没有活路了,你还好意思提你家先祖与人为善?”
“有你这样的子孙,简直是周家的耻辱。”
“还我女儿的命来!”
“还我们亲人的命!”
“打死他!”
“打死他!”
……
百姓们可不管周晋的诡辩,情绪瞬间被点燃了,纷纷把能捡到的东西往周晋身上扔。
很快就把周晋打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他万没想到,平舆城的百姓是如此恨他,想来真后悔当初引狼入室,放张赤入城。
丁辰跳下马来,站到周晋面前,左手扶腰间佩剑,正色道:“你身为朝廷太守,不思保境安民,护佑百姓,却为了一己私利与贼寇沆瀣一气,任意放贼寇入城。
你抬头看看,这平舆城百姓们哪个不深受其害?
你以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能代表的了汹汹民意?
几句诡辩便能让百姓信服?”
周晋见丁辰丝毫不提他叛乱的事,只提他所做祸害百姓之时,这也是在煽动民心。
他面如土色道:“你……你想怎么样?身为曹军将领,若敢杀我,必会让曹氏重新背上屠戮士人之恶名。”
“呵,谁会杀你?”丁辰眨了眨眼睛道:“我只会做百姓喜欢做的事。”
说着,他採着周晋的衣襟来到众百姓面前,用力一推,把周晋推进了人群之中。
百姓们呆愣了片刻,立即回过神来,大骂道:“打死你个草菅人命的畜生!”
一拳把周晋放翻在地。
“你周家高高在上,什么时候把我们百姓当人过?”
“贼寇欺侮我们,抢我们的妻女,这都是拜你所赐,也从未见过贼寇抢你们周家的女人,你这叫广结善缘,去死吧!”
愤怒的百姓一边叫骂着,一边抬脚猛踹倒在地下的周晋。
很快周家主便意识模糊,奄奄一息。
即使旁边有周家子弟以及部曲,但是面对这么多百姓的愤怒,也没人敢上前保护。
就这样,曾经高高在上的周氏家主,很快就被平舆城恼怒的百姓给活活打死了。
其实丁辰想要杀周晋也不用担心什么,曹操提出唯才是举,就是不像士族低头,自然也不会因为周晋名门望族的身份而有所顾忌。
只不过这周晋犯了众怒,借百姓之手打死,乃是收买民心之举。
打死周晋之后,平舆城的百姓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恶气。
再加上清除贼寇之时,曹军秋毫无犯,让城池又恢复了本来的秩序,百姓们自然对丁辰万分感激,有许多豪绅们纷纷拿出家中存有的酒肉劳军。
两日之后,程昱到了,出示了封李通为汝南太守的圣旨,授予印绶,并举行简单的拜官仪式,在百姓们面前展示了汉官威仪。
如此李通走马上任,平舆城迅速归心,并安定下来。
太守府书房内,丁辰与程昱相对而坐。
“听闻丁君侯顺利拿下了平舆,大公子快要羡慕坏了,”程昱苦笑道:“要不是文若与奉孝苦劝,他都差点前来亲自颁发圣旨。”
“兄长这哪是要颁发圣旨,分明是要逃出许都散散心吧,”丁辰笑道。
“哎,大公子这性格……真是性情中人,”程昱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贴切的形容词,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大公子也的确是担忧这场叛乱。
毕竟主公亲自率军在官渡鏖战,留大公子在许都镇守,结果却叛乱这么多郡县,大公子脸上也无光,不是么?”
丁辰微微颔首:“兄长自然也是着急的,若是给他一支军马,他必然会亲自率军南下。”
“所以他才派在下前来协助君侯,并叮嘱在下莫要缺了君侯粮草,能让大公子亲自过问粮草的,也就丁君侯一人了,”程昱道:“如今丁君侯虽然拿下了平舆,可是还有那么多县未曾平定,不知接下来,君侯该如何用兵?
毕竟,官渡之战也打不了多久了……”
第二百章让荆州军撤退
作为曹氏大管家的程昱心里当然清楚,如今双方在官渡鏖战了这么久,曹氏存储的粮草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摆在曹操面前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攻出去与袁绍决一死战。
要么战略后撤,退回许都,甚至退回兖州,重新构筑防线。
至于曹操会如何选择,程昱大约也能猜到,曹操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绝不会以卵击石,明知必败还去跟袁军决战。
所以多半会选择避其锋芒,战略后撤。
可是即使要从官渡撤退,也必须反击一次,把袁军打疼再撤,才能退回来重新构筑防线。
要不然甭说守住许都,就连退回到兖州也守不住。
而丁辰这支军马人数虽少,但战力强悍,极善于野战,在反击之时起到大作用,在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被拖在汝南战场上。
所以曹昂才派程昱前来,并留下帮忙,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程昱皱着眉头道:“此前君侯无论攻打阳安还是平舆,均以隐匿行踪,突然袭击为主。
而贼寇也犯了大意轻敌之错,主动出击,故而君侯连战连捷,长驱直入,势如**。
可是经过这两战之后,君侯的行踪恐怕已经暴露了,如今各郡县紧闭城门,再不肯出战,君侯那突然袭击之法也不能用了,那该如何是好?”
丁辰随意摆弄着炭火盆中的火炭,淡然道:“各郡县之所以敢于反叛者,原因有三。
一来他们唯汝南郡马首是瞻,二来受刘表袁绍蛊惑,三来有数万荆州军陈兵边境相威胁。
如今平舆城已被我拿下,反叛之由三区其一,若荆州军再行退去,那所叛郡县必然能重新归附。”
程昱坐在桌案后面捧着茶碗,沉思道:“在下临来之前,也曾与文若奉孝商讨过。
若设法退去荆州之兵,则所叛郡县再无依靠,必能传檄而定。
可是……荆州军有数万人马,君侯手下军兵虽勇,也不可能强行攻击吧?”
“与荆州军硬拼?我才没那么傻,”丁辰挑着炭火,把火盆烧的旺旺的。
这么冷的天,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羽绒服,甚至连大棉袄都没有,太遭罪了,只能躲在屋里烤火。
“仲德先生放心,”丁辰微微笑道:“在下已经有所安排,或许荆州军不日将自行退去,到时在下便要重返官渡了。”
“哦?”程昱眼睛一亮,问道:“君侯可是有什么妙计,方便跟在下透漏么?”
“我派了吕温侯和赵子龙去往荆州南方四郡作乱,到时荆州兵必然会被调往南方平叛,”丁辰莞尔笑道。
程昱本来满脸希望,但是听完之后,脸色却渐渐僵住了,迟疑道:“派两个人前去作乱?这……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就算程昱知道,吕布赵云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并非真的每人能敌一万人。
区区两个人,又能掀起多大的作乱规模?
程昱微微摇了摇头,觉得这事有些不太靠谱儿。
丁辰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无意跟程昱细说,要是把话吹的太满,到时又没办成就丢人了。
总之静观其变就是……
……
襄阳,刘表就任荆州刺史之后,便把治所迁到这里。
廨舍之中,年过五旬,身长八尺的刘表端坐正中。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面色不悦的对两旁众文武道:“德珪率军出发这么久,靡费如此多之粮草军械,竟然还拿不下区区一个阳安县,这让老夫如何跟袁本初交代?”
“主公无需跟袁绍交代啊,”旁边的谋士蒯良拱手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称雄天下之志,而袁绍亦然。
如今曹袁鏖战于官渡已有数月,袁强曹弱之势明朗,曹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若曹氏被灭,则我荆州唇亡齿寒,将直接面对坐拥冀青幽并、兖豫徐扬八州之袁绍,岂不比面对曹操更危险十倍?
所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主公此时不能再遵从与袁氏之盟约,应转而支持曹操,共同抗袁。
让曹操在官渡继续支撑下去,替主公挡住袁绍南下。
如此我方正好可以休养生息,坐收渔人之利。”
刘表乃是鲁恭王刘余之后,正宗的汉室宗亲,少时知名于世,名列“八俊”之一,是宗室之中少有的名士。
后来荆州刺史王叡为孙坚所杀,董卓上书派他继任,他单马入宜城,与中庐县人蒯良、蒯越及襄阳人蔡瑁等共谋大略。
在豪族蒯氏与蔡氏共同辅佐之下,他逐渐坐稳了荆州之主的位置。
从那时起,他便与北方的袁绍结为同盟,共同对抗袁术与公孙瓒。
经过这么多年互通有无,双方互相信任,盟约已经牢不可破。
所以袁绍率军南下,让刘表起兵配合,刘表怎么都推辞不过去,于是帮袁绍策反了豫州以南,除阳安县之外的所有郡县。
并且委托蔡瑁用粮草军械雇佣汝南乱军拿下阳安县,斩杀李通。
可是过了这么久,李通的人头居然还没有送来,刘表不免气愤不已,有种当了冤大头的感觉。
此时没想到,蒯良又抛出了“挺曹抗袁”的言论,不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虽然,这论断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子柔先生之言差矣,”这时候,屯住新野的刘备在旁边插言道:“曹袁双方看似都有雄霸天下之志,但实则完全不同。
袁公手下辛评、郭图、荀谌乃是颍川人,逢纪、许攸是南阳人,沮授、田丰、审配都是河北人,这些人各自代表一派利益,关系不甚融洽,互相掣肘。
故而到时即使袁公占有河南之地,对兄长的荆州也构不成威胁。
而曹操则不然,其手下谋臣以颍川名士为主,他们齐心协力,并无争斗,且个个志向远大,那才是对荆州真正的威胁。”
这一番话,说的刘表以及众人连连点头。
说到底,袁绍手下太杂,派系林立,而袁绍又不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所以势力虽大,却不容易成事。
而曹操手下比较纯粹,文武各自只有一个派系,没有什么内耗可言,曹操又完全控制的住,所以曹氏比袁氏威胁更大。
这也就是刘备一如既往反曹的主要原因。
其实此时刘备也很迷茫,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可是像他这样胸怀大志的人,即使选择去投袁,也不会去投曹。
若投袁绍,将来还有可能混到一人之下的位置。
可是若投曹操,文自然要排在郭嘉荀彧荀攸程昱等一干谋士之后,武又排在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丁辰等一帮宗亲将领之后,根本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玄德贤弟说的没错,”刘表冲着刘备微微点头,然后对蒯良道:“子柔切莫要再说出那等话,若万一传到本初耳朵里,岂不与我生嫌隙?”
蒯良沉默不语。
刘表继续道:“既然官渡之战曹氏必败,我等还是尽快斩杀李通,拿下阳安县,以此向本初表明态度。”
这时候蒯越在旁边道:“听闻德珪已暗中离开军营,亲赴平舆督战,想那李通手下不过千八百人,疥癣之疾而已,主公不必忧虑,德珪必能处置的妥妥当当。
主公还是多想想,如今荆南四郡的瘟疫该如何处置吧。”
“德珪亲赴平舆,那老夫便放心了,”刘表欣然的点头。
蔡瑁是他的舅哥,素来精明强干,手中又掌握着荆州数万大军与钱粮军械,让蔡瑁去处置仅有一千人马的阳安县李通,都有些杀鸡用牛刀之嫌,自然不用他过多担心。
真正令他担心的,的确是南方四郡这场愈演愈烈的瘟疫。
“如今又有多少百姓身死?”刘表问道。
“据四郡太守报来,每郡每日均有数千人染病而亡,”蒯越回答。
刘表气愤的一拍桌案,冷脸自语道:“那张羡不是素来号称爱民如子么?瘟疫如此严重,难道他便拿不出个法子?”
张羡历任零陵、桂阳、长沙太守,政绩出众,深得民心,故而刘表颇为忌惮。
若不是瘟疫爆发,需要一个强有力之人前去抗疫,刘表也不放心张羡就任零陵太守。
“兄长,要提防有人借助这场瘟疫作乱呐,”刘备在旁边出言提醒。
在太平盛世想要作乱很难,但是在大灾之年,百姓民不聊生之时,若有人振臂一呼却很容易起事。
更何况张羡在南方四郡中深得民望,想要起事就更容易了。
“玄德公不用担心,”蒯越笑着插言道:“舍弟已经就任零陵都尉,手下有两千余人马,自会确保零陵无虞。”
“哦?异度先生还有个弟弟?”刘备诧异的问道。
他只知道蒯良蒯越是兄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哥儿三个。
“舍弟名琬,表字思仁,跟在下与子柔乃同父异母弟”蒯越笑着道。
“蒯思仁?”刘备神色凝重,倒吸了一口冷气。
突然,有亲兵匆匆跑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主公,据细作来报,汝南已被曹军攻破,太守周晋被杀,李通继任为汝南太守。”
“什么?”在场众人均如遭雷击,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刘表瞳孔收缩,呆若木鸡一般,过了片刻突然瞪大眼睛愤怒的问道:“德珪不是去了平舆督战?
李通手下才有多少军马,竟然还能攻破平舆城?”
“据细作来报,其实曹操已经暗中派丁辰率领精锐军兵回援,在阳安城外歼灭江宫等人的,正是这支兵马,如今他们又挥师攻克了平舆城,歼灭张赤六千余军兵,所幸德珪将军提前顺利离开,”亲兵一五一十的道。
“是丁辰那厮?”刘备听到这个名字,很得牙根痒痒。
当初他屯住小沛,在曹吕之间间于齐楚,左右逢源,正是这丁辰把他推给了吕布军,才让他仓皇出逃,连妻子都丢了。
“等等,”刘表皱着眉头纳闷道:“这丁辰手下有多少军马?”
“据探知,是两千,”亲兵道。
刘表听闻更是恼怒不已,拍案而起道:“区区两千人,在阳安城外歼灭江宫贼寇也就罢了。
可是德珪亲自督战,以六千之众守平舆,竟然还让敌军攻破,他是怎么做到的?”
听了亲兵的话,在场众人均觉得匪夷所思。
蔡瑁以六千人驻守的城池,竟然防御不住两千人攻击,这蔡瑁也实在太菜了,如不是亲耳听见,简直都以为是在说笑。
只有刘备清楚,那丁辰小儿用兵邪门儿的很,能以少胜多,攻城略地也很正常。
只不过吃瘪的是蔡瑁,素来与刘备不睦,刘备才懒得去给他说情。
“平舆失守,老夫对袁本初也无法交代,”刘表怒道:“传令德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平舆。”
此前刘表一直陈兵边境,不肯动用真正的实力去攻打曹操。
可是如今若是连平舆都得而复失,那阴奉阳违的举动也太明显了,将来袁绍灭掉曹操之后前来兴师问罪,他就真的没法解释。
所以不惜让蔡瑁主动率领荆州军前去攻打平舆。
正在这时,突然有亲兵匆匆跑进来,拱手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张羡带领零陵、武陵、桂阳,长沙四郡叛乱……”
刘表脸色一紧,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把传令兵追回来,让德珪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
武陵郡、长沙郡、桂阳郡、零陵郡被称作荆南四郡,总计有数十个县,十五万户,六十万人口。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突然席卷了这片大地,染病之人发热头痛,四肢无力,水米不进,最快七天,最迟半月必死。
自发病以来,已有数万人被病魔夺去生命,并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加之中。
零陵郡,太守廨舍内。
年过四旬的张羡端坐在桌案后面,脸色冰冷的对面前的都尉蒯琬道:“蒯都尉,如今外面瘟疫肆虐,百姓民不聊生,老夫身为一郡之首,正该组织抗疫救灾,而你却把老夫关押于此,这岂非是草菅人命?”
蒯琬手持一柄长剑,微微笑道:“本将奉命前来协助张太守处理军务,张太守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便是。
至于瘟疫,即使没有你张太守,百姓也不会死绝的。”
“此人言否?”张羡怒道。
第二百零一章 吕布赵云行侠仗义
张羡在荆南四郡中政绩斐然,深得民心,素来为刘表所提防。
如今瘟疫爆发,需要有能力的官员前去抗疫赈灾,所以刘表不得不起用张羡,名为零陵太守,实为抵抗这场瘟疫的总都督。
但是刘表却忌惮张羡在四郡百姓中的影响力,怕张羡权力太大,所以委派蒯氏子弟蒯琬前来做零陵都尉,其主要目的就是看住张羡。
而蒯琬行事倒是干脆,直接把张羡给软禁了,一应公文都让张羡在太守廨舍内处理,不他与其他官员接触。
如此自然是万无一失了,可是抗疫救灾之事随时都有意外发生,出了事需要强有力之人立即拍板。
总都督张羡被软禁在这里无法亲临现场,整个荆南四郡的官员都像是没头的苍蝇,群龙无首,百姓为此死亡甚巨。
不过蒯琬是豪族子弟,对百姓的性命本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主要不耽搁他完成任务就行。
“张太守不用多虑,”蒯琬淡然道:“本将已经按照太守吩咐,禁止郡内所有人随意走动。
并下令在每个县建立十个圈禁之地,将所有发现体热之病患,强行赶入圈禁地,严禁其外出。
所有疫症死者全都焚烧,挖深坑掩埋。
你就算到了那现场,不也是如此行事?”
“这是瘟疫,岂是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能应对?”张羡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不由气的胡子乱飞,大声道:“这是关乎郡内数十万百姓生死的大事,你却把老夫关押于此,这不是草菅人命?”
“张太守,话可不能这么说,”蒯琬面无表情的道:“你有什么吩咐,直接传下命令即可,本将自会妥善处置,这草菅人命四个字,本将可担不起。”
张羡冷笑一声道:“抗疫之事瞬息万变,岂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你知道你赶入圈禁地的百姓有多少人了?四郡加起来已经有十万之众。
这个数字还在继续增加,如不悉心救治,这十万百姓最多活不过一个月,你蒯琬不是草菅人命,又是什么?”
蒯琬不咸不淡的道:“那圈禁之地也在用你张太守提供的方剂熬草药,只不过草药比较紧缺,本将正在想办法从外地调集。
若是服了药依然不能痊愈,那就不能怪本将了吧,而是怪你张太守提供的方剂无效。”
“老夫再说一遍,这是瘟疫,根本就没有对症之方可借用,”张羡作为张机的弟弟,自然也颇通医道,他沉声道:“医者必须亲临现场,观察每一位病患用药之后效果,然后重新调整方剂,如此才能研制出针对本次疫症之方。
算了,你一介武夫,又不懂医术,老夫跟你说这些也没用。”
蒯琬听张羡的意思,还是要到现场,他微微一笑道:“那瘟疫传染性极强,本将负有保护百姓之责,自然也包括你张太守。
所以你不能去那危险之地,本将这也是为张太守着想。”
张羡气的一拍桌案道:“假如刘荆州不信任老夫,直接把老夫就地免职便是,再派其他人前来抗疫救灾,何必让老夫顶着这官位,却捆住老夫手脚。”
“张太守说笑了,”蒯琬道:“刘荆州自然是信任张太守的,还请张太守不要多想,好好在此处理公文便是,告辞!”
说着大摇大摆的离去。
如今这廨舍算是被蒯琬鹊巢鸠占了,四处都驻满他的亲信军兵,即是为了保护他,又为了看押张羡。
厅堂内,主簿捧着一卷文书迎了上来道:“都尉,今日四郡总共又有两千三百人染症,被押入圈禁之地。
同时又有三千人病重不治身死,已经下令集中焚烧掩埋。
都尉,这发病人数与死亡人数有愈来愈多之势,此时都尉却限制张羡自由,日后若被主公知晓,说不定会怪罪都尉。”
“谁说本将限制他自由?”蒯琬眉毛挑了挑道:“本将只是在奉命保护他安全而已。”
蒯琬虽然不知道怎么抗疫赈灾,但是却知道张羡绝不能放出去。
至于多死多少人,他其实并不在乎。
反正瘟疫都是要死人的。
“是是,”那行军主簿咧了咧嘴,继续道:“这几日张羡之子天天在外面嚷着见父亲,均被军兵拦下了,看样子不让他见,他会天天来闹事。”
自从张羡被蒯琬关押之后,连家属都见不到。
张羡有一子一女,自然前来廨舍寻找父亲,可是均被蒯琬的军兵拦住了。
“一众手里有刀枪的军士,还怕张家小子一个文弱书生了?”蒯琬冷声笑了笑,抬头想了想道:“寻几个口风严的军士,若张羡之子再来闹事,就借机揍他一顿,只要别打死就行。
到时候本将会责罚那几个行凶的军兵,但是回去之后,本将会给他们补偿。”
“诺!”主簿躬身退去。
……
吕布赵云跟随张仲景一路南下,穿过荆州中北部便进入荆南四郡。
首先进入的武陵郡,太守为金旋,乃大汉名臣金日磾之后。
只不过三人并没有去往武陵治所,他们奔驰到郡中,就感觉情形有些不对,眼见许多村落已经荒无人烟。
许多军兵押着蓬头垢面的百姓像押犯人一样往圈禁之地赶。
田野中,路两旁,随地可见尸首没人掩埋。
虽是这个寒冬时节,却依然发出阵阵恶臭,一副十足的人间惨剧之相。
张仲景看到这情形,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死者随便倒在路边,即使没有瘟疫,也会滋生其他病灶,张羡就是这么抗疫救灾的?”
虽然蒯琬下过命令,所有发热之人必须赶入圈禁之地,所有死者必须焚烧挖坑掩埋,可是他自己都不重视,又怎能指望手底下的军兵重视?
所以染病之后到处跑的大有人在,死了的人也随随便便扔在路边,没人收尸。
如此这瘟疫自然愈演愈烈。
路上,张仲景三人即使碰到百姓,也都双眼无神,形同枯骨。
他们也曾路过许多圈禁地,都面临着缺医少药,方不对症之难,只不过张仲景一行人却没有停留。
他作为天下顶级的名医,如今又的道“祖师”留下来的药方,医术又精进一步,自然能照顾圈禁之地的百姓。
可是荆南四郡有近百个县,近千个这样的圈禁地,他能亲自照顾得了一个,却不能照顾的了千个。
所以张仲景急需感到零陵,见到兄弟张羡,让他指导张羡动用官府的力量来抗疫救灾,如此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他们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武陵与长沙郡交接之地,天色已近黄昏。
三人赶了一天的路,吕布赵云体力好,马也不错,自然身体无碍,但是张仲景岁数大了,马又不好,只能找地方暂时休息。
借着落日的余晖,远远就看见前面一个村落。
本来这个时辰,应当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生火做饭。
可是现今一眼望去,村子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甭说炊烟,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先去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吧,”张仲景在马上叹息道:“再跑下去,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没跑到零陵,就先颠散架了。”
吕布冷声道:“要不是你非要离开许都,便没有这番奔波了。”
“你眼中难道只有你女儿?”张仲景斜了吕布一眼,指着路旁的尸首道:“你吕温侯也是征战天下之人,亲看到这么多百姓遭疫而死,难道你就没有生起一点恻隐之心?”
吕布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当初在丁府之中,他可以说为了救治女儿而扣下张仲景,不管这疫区的百姓死活。
可是亲眼见到这白骨露于野的人间惨剧,即使他是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一丝悲悯。
而且他对张仲景这位那心怀天下百姓,傲骨铮铮、仁心仁术的郎中,凭添一分敬佩。
要不然以他那暴脾气,要是别人这么当面责问,他早就一戟打烂对方脑袋了。
三匹马缓步而行,张仲景在前,吕布赵云一左一后在后。
两员战将知道,能救这疫区百姓的,只有眼前这位瘦削的老头儿了。
快到村口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前面一阵女子的呼喊声。
紧接着就见从前面一座草屋之中,一个衣衫不整妇人跑了出来,后面还追着两个盔歪甲斜的军兵。
其中一个军兵喝道:“不要跑,我等奉张太守之命,体热者均押往圈禁之地关押,让老子来试试你体热不热。”
“废话,她定已染上瘟疫,快追!”另一军兵大声道。
这时候,突然从茅草屋里又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女童,
那军兵拦腰把女童抱起,刀架在哭喊的女童脖子上,厉声对那逃跑的妇人道:“你倒是再跑两步试试?
违抗张太守命令,体热而乱跑者,斩立决!”
让那妇人神色一震,立即止住了脚步,回身跪下道:“军爷,求你们放了我女儿,她才七岁啊。”
“那就乖乖回来……”军兵丝毫不顾及村外来的这几人,呵呵冷笑着把妇人往草房里拽。
如今大疫之下,荆南四郡的每一个军兵的权力突然变得极大。
他们说哪个百姓染上了瘟疫,那便是染上了,立即抓入圈禁之地,最多支撑一个月,必死无疑。
所以敲诈勒索百姓,图谋不轨的军兵大有人在。
眼前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军兵乃是假借试体热之名,见这妇人破有几分姿色,欲行不轨之事。
那妇人虽极力挣扎,但是她一介女流,怎是精壮军兵的对手,更何况女儿还在对方手中,所以被拖拽的踉踉跄跄往草屋里走。
张仲景不由气的浑身哆嗦,对身后两人道:“见到这等暴行,你们两个就不管管么?”
“左边一人,左耳,”吕布冷声道。
“右边一人,右小拇指,”赵云也随口回应。
吕布撇了赵云一眼。
他们两人是来荆南跟黄忠比箭的,所以沿途自然要练一练箭法。
对他们这种级别的弓箭手来说,射死物显然已经不能显示水平,要射就射活物。
而射一个人的小拇指,显然要比射耳朵难的多。
毕竟耳朵目标大,摆动幅度小,而小拇指正好相反。
就见两人弯弓搭箭,“嗖嗖”两声,羽箭如流星赶月一般脱弦而出,直奔十丈开外的两名军兵。
随即那两军兵发出两声惨叫,一个捂着耳朵,一个攥着手指。
那捂耳之人指着张仲景等三人破口大骂道:“是何人如此猖狂,敢袭击官军?”
“嗖!”
又是一支羽箭,正射中军兵手指的指肚,羽箭整个插到他的手臂里,箭尖从他肩头冒了出来。
张仲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场合,两人竟然比起了箭术。
而且吕布这么大岁数,却是依然争强好胜,第一箭射耳朵输给了赵云,赶紧补一箭射手指头。
此时那中箭的军兵歇斯底里的惨叫着,心中却是惊骇无比。
第一箭射耳朵有可能是蒙的,可是第二箭却准确射中他手指头,这箭术就有点太骇人听闻了,想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两人敢怒不敢言,互相搀扶着就要离开。
赵云弯弓如满月,弓弦上同时搭了两支箭,“嗖嗖”两箭同时飞出,从后面正扎中两军兵的脖颈,两人同时扑到在地上。
这又是赵云的一招炫技,同时射两个目标。
吕布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不过如此!”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张仲景无奈的跳下马,来到那茅草屋门前。
此时那妇人惊魂未定,搂着小女儿看着来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这帮人是什么来历,竟敢抬手杀官兵。
只不过看张仲景仙风道骨,态度和蔼,倒是不像坏人。
总之眼前这三人是救了她,妇人屈膝行礼小声道:“多谢先生相救,妾身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用多礼,”张仲景道:“老朽是郎中,就让老朽为夫人把把脉如何?”
“这……”妇人迟疑了一下。
其实她自己的确感到了体热,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得了瘟疫。
若是被押往了圈禁之地,最多能活一个月,那样女儿小铃铛便没人照顾,也必死无疑。
她没想到,眼前这位救命恩人还是位郎中,就是不知道医术怎样。
犹豫了片刻,妇人终究还是探出了手臂……
第二百零二章 吕布认义女
虽说眼前这老者自称是郎中,但是妇人却不敢报太大的希望。
毕竟若真染上了瘟疫,这天下根本就无药可医,只等坐地等死。
张仲景伸两指搭在妇人的脉搏上,闭目诊了片刻,然后睁开眼睛微笑道:“不用担心,夫人虽有体热之症,但却是风寒所致,并非瘟疫,即使不用药,过个七八日也能自行痊愈了。”
“可是当真?”妇人脸上顿时惊喜异常,这体热是不是瘟疫,可是决定她们母女生死的大事。
“放心吧,”张仲景道:“老朽目前虽无治疗瘟疫之方,但是有没有染上瘟疫,还是能诊治出来的。”
“多谢先生,多谢……”妇人感激万分的连连道谢,然后拉着女儿道:“小铃铛,咱们快给恩公磕头。”
母女二人就要跪下,张仲景连忙掺起妇人到:“不用道谢,我们今夜无法赶路了,要在夫人柴房中借宿一夜,还望夫人行个方便。”
“如此委屈先生了,”妇人屈膝行礼。
张仲景吕布赵云三人来到柴房的草堆之中,在这乱世没什么可讲究的,只能将就。
过不多时,妇人捧着一瓦罐菜粥过来,给三人盛上。
张仲景正要道谢,突然就见妇人跪在了地下,正色道:“妾身有一事相求,还请先生应允。”
张仲景连忙搀扶道:“夫人你有话直说,这是作甚?”
那妇人却没有起来,依然跪着张口道:“实不相瞒,半年前,妾身郎君被贼寇杀死,妾身一介女流,独立拉扯女儿,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又赶上了这场瘟疫,即使没有染病,也实在无法存活下去了。
妾身见诸位先生都是古道热肠之人,所以妾身想把女儿送给哪位先生。
我家女儿铃铛,虽然只有七岁,但平常很懂事,很乖巧的,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还望哪位先生行行好,收留于她。”
在这个乱世,人命本来就如草芥,如今又赶上了瘟疫,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想要活下去根本不可能。
所以妇人想要把女儿送人,交给有能力活下去的人照顾。
虽是无奈,但却是最理智的选择。
她见眼前这三人,能在这个世道有马骑,应当能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小铃铛,进来,”妇人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赵云张机等均是一愣。
当母亲的要把女儿送人,应当要背着孩子,要不然小孩子知道要离开母亲,一定会哭闹的。
可是没想到现在小孩儿就在门外听着,这样冷静的孩子倒是第一次见。
此时吕布正在门口站着,小铃铛走了进来,拉着吕布的衣角,抬头怯生生的叫了一声:“伯伯,收留我吧。”
“叫父亲!”那妇人道。
小铃铛乖巧的跪在吕布的脚下,磕了个头,小声道:“父亲,收留我吧。”
“嗯……”吕布一生纵横无敌,杀人无数,别人见到他只有惧怕,还从未碰到过见面主动认他做父亲的。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张仲景在旁边劝道:“将军如有意,不妨收个义女又如何?”
吕布低头看了小铃铛一眼,虽然小脸脏兮兮的,但是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一脸的期盼之情。
刹那间,吕布似乎回想起他的女儿这么大时,抬着小脸问他要玩具的样子。
只不过那时候他为了宏图霸业,征战四方,未曾多陪在女儿身边。
如今他有大把的时间去补偿女儿了,可是女儿却已经长大出嫁,有了终生陪伴之人,再也不需要他了。
这的确是终生之憾事。
想到这里,吕布弯腰把小女童扶起来道:“你叫铃铛是么?
从今天起,你父亲叫吕布。
天下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说着,吕布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玉佩,挂到女童胸前。
反正他的亲女儿吕琦已经出嫁了,而且女婿实力强大,已经不需要他来照顾。
左右也闲来无事,他身前再无别的子嗣,所以把这义女抚养长大,也许能找回印象中女儿缺失的童年。
“谢谢父亲,”女童又乖巧的跪地磕头。
她们母女显然不知道吕布是谁,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她们只是觉得找到个托付之人,能让小铃铛活下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吕某把铃铛带走,你怎么办?”吕布问那妇人道。
“求父亲把母亲也一起带走,”小铃铛脆生生的哀求,她还小,体会不到这句话里面的暧昧。
好似这妇人也要跟了吕布一般。
妇人脸色一红,低头道:“先生不用替妾身着想,只要先生能照顾得了铃铛,把她抚养长大,妾身已经心满意足了。”
“嗯,”吕布沉思了片刻道:“我等要去往零陵,带上你的确不便。
不过你可以去往许都,找到一座姓丁的府邸,就说是吕布让你去的,自然会有人收留你。
反正很快吕某也会带铃铛回去。”
“多谢先生,”妇人没想到吕布竟然连她也收留了,自然感激的不知所以。
一宿无话。
第二日,三人就要启程。
吕布拉着小铃铛往外走,女童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离开母亲也并不像一般孩童那么哭闹,只是几步一回头的看。
她的母亲站在茅草屋门口,倒是忍不住眼泪簌簌流下来。
毕竟这一别,有可能是永别。
见小铃铛手里捧着一盆花,吕布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母亲给女儿种的萱草,女儿想带着它好不好,只要女儿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母亲一样。”
萱草,又名忘忧草,俗名黄花菜,既可入药,又是代表母亲的花草。
吕布慈祥的摸了摸女童的脑袋,柔声道:“当然可以。”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跟慈祥沾边儿,这双沾染了无数人鲜血的手,摸女儿的脑袋竟然毫无违和感。
父女二人来到赤兔跟前,小铃铛看着那马赞道:“父亲这红色的马真好看。”
赤兔有灵性,伸出舌头舔了舔小铃铛的手。
吕布先把女儿抱到马上,然后他再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赤兔像箭一般的飞出去,小铃铛吓得尖叫了一声,赤兔立即放缓了速度,跑的平缓了许多。
在后面的张仲景对赵云悄悄的笑道:“想不到吕温侯还有此等侠义心肠,看来天下人对他那些传言,是有些误会了。”
赵云笑笑没有答话。
其实他知道,那些对吕布刻薄寡恩,反复无常的传言,一点都没错。
只不过人都有两面,吕布固然对普通人多疑刻薄、凶狠残暴,但是只要让吕布认定为家人,便立即展现出铁骨柔情的一面。
经过这小小的波折,三人继续踏上南下之路……
……
零陵城,太守府门前的主街。
虽然因为瘟疫的缘故,街上冷清了不少。
但毕竟是一郡治所,依然有稀稀落落的行人以及毫无生机的店铺开张。
突然,远处缓缓走来一个盛装少女,身后跟着两个女婢。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容貌秀丽。
身着淡蓝色长裙,袖口绣着大红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几片祥云。
下摆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的锦缎裹胸,衬托出婀娜诱人的身材。
只看这女子的架势,便知道她定然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小娘。
只见那少女莲步款款的走到太守府衙门前,双膝跪下。
这举动瞬间便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
“这小娘是谁,为什么在太守府门前跪着,可是有什么冤屈么?”
“这姑娘看着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去吧你,这仙女一般的姑娘,你哪有福分认识,除非是在梦中。”
“不对,不对,我的确是见过……啊,想起来了,她不是张太守的女儿么?”
“是为百姓们免费医治的张太守?”
“还有几个张太守?”
张羡从小受其兄张机熏陶,医术已经比普通郎中要高明的多。
他即使身居太守之位,依然抽出时间在廨舍免费为百姓们坐堂诊治,所以才获得了那么高的民望。
张羡在为百姓看病之时,其女幼娘便在旁边负责开方抓药。
所以耳濡目染之下,张幼娘也被训练成了一个医术颇为高明的女医。
如今瘟疫爆发,她的父亲虽然总督抗疫,但是却已经数日不曾见到,他的兄长去探视,结果竟然被看守的军兵打成了重伤。
堂堂太守之子,竟然在太守府被军兵打了,这传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所以张家人坚信,他们家主张羡必然已经被负责军事的都尉蒯琬给囚禁了。
此次张幼娘便自己前来,正是为了给父亲请命。
她跪在太守府门前,娇声道:“小女张幼娘,家父乃是零陵太守,总督四郡防疫之事。
恳请蒯都尉放我父亲出来,让他主持抗疫赈灾,救治百姓。”
围观的百姓闻言一片哗然。
“听小娘的意思,咱们张太守是被人囚禁了?”
“好像是如此,怪不得这瘟疫像长了翅膀一样,病患月治疗越多呢。”
有人上前询问真假,张幼娘带来的婢女伶牙俐齿,解释道:“我们也快一个月没见过家主了,去打听就说在处理公务,试想哪有处理公务连家都不回的,而起连家人都不让见?”
“我家郎君前去探视,还被看守的军兵打成重伤,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暂时见不到家主不要紧,可是我们家主乃是抗疫总都督啊,他被囚禁了,谁来带领大家抵抗瘟疫呢?”
张羡本来在零陵郡的民望就非常高,百姓们十分拥护。
听到张家婢女这么简单一介绍,众百姓们的情绪如同滚油中倒进一瓢凉水,瞬间就炸了。
“天底下还有这等事,一个都尉敢囚禁太守?还殴打太守之子?”
“如今这瘟疫如此凶猛,据说已经死了上万人,更有十数万人被圈禁,外面已经尸横遍野,这姓蒯的不思救治百姓,还把抗疫总都督给囚禁了,敢情死的不是他的亲人。”
“要是不把张太守放出来,这瘟疫早晚要蔓延到零陵城,到时候我们都要死。”
“把张太守放出来!”
“把张太守放出来!”
……
瞬间这太守府门前便聚集了上万百姓,把整条街堵的满满当当。
百姓们义愤填膺,齐声高喊。
这正是张幼娘想要达到的效果。
她手里没有兵,想要强行救父亲是不可能的。
好在她的父亲始终一心为百姓,只要向百姓们说明真相,她必然能够得到民意的支持。
今日一试,果然如此,百姓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那姓蒯的,凭什么抓我们张太守?”
“把我们张太守放出来,不然就闹了啊。”
眼看愤怒的百姓们就要暴动,强行冲进去营救。
这时候,太守府内突然冲出一队盔甲鲜明的军兵。
前面是一排枪兵,手持明晃晃的长枪,排成阵列对准百姓,后面是数排弓箭兵,个个羽箭上弦,随时都能向百姓射过去。
这阵势立即把百姓们震住了,呼喊声小了许多。
“大胆刁民,敢在太守府门前喧哗,活得不耐烦了?”
蒯琬腰挎长剑,冷着脸大声呵斥道:“张太守正在里面处理公务,尔等若打扰了太守,本将便下令放箭了。”
“说的好听,”有人大着胆子道:“你说太守在里面办理公务,为何家人都不让见,连太守公子前去都被打了。”
“就是,假如太守真在办理公务,你让他亲自出来说一声,我们立即就退去,绝不含糊。”
“放肆,你以为你们是谁?”蒯琬厉声道:“太守身份何等高贵,是你们一帮草民相见就能见的?
张郎君被打,纯属误会,是新来军兵不认识张郎君之故,本将已经严厉处置,讲行凶者重责八十军棍,押入大牢。”
他随即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张幼娘,道:“既然小娘想见父亲,那就请随本将前去,其余人等,都散了吧。”
“我要你把父亲放出来,我不进去。”
张幼娘知道这背后一切都是姓蒯的在捣鬼,兄长被打必然也是他主导的,若是她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嘿,你父亲正在里面忙,没时间出来,让你进去你又不去,你到底想怎样?”蒯琬语气冰冷的道:“难道还要我派人,把你强行架进去不成?”
说着摆了摆手,立即有两个军兵站到了身后,似乎真的要强行把张幼娘架进去。
第二百零三章官渡战机已现(万字章节祝中秋
“你想干什么?”
“放开张小娘,你难道还要敢硬抢不成?”
见真的有军兵前来向张幼娘动手,百姓们顿时不干了,纷纷要上前保护张幼娘。
这姓蒯的既然敢冲张郎君动手,若任由其把张幼娘抢进府里去,那还了得?
“要造反不成?”蒯琬对着冲过来的百姓们厉声呵斥道。
这零陵郡本来有千人马,但是蒯琬主要任务是看住张羡,同时保命,所以有八百人都被他调到了太守府。
他一声令下,手持长枪的四百军兵齐刷刷的上前走了两步。
身后又有四百弓箭兵也把弓弦拉开,只要一松手,羽箭便发射出去。
“谁敢再上前一步,本将将大开杀戒,以谋逆罪论处,”蒯琬瞪着眼睛大声喝道:“不怕死的,尽管来!”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显然被蒯琬的淫威给震慑住了。
百姓虽然人多,但显然不敢跟军队拼命,所以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有两名亲兵冲上前去,明晃晃的钢刀搭在张幼娘的脖颈上。
张幼娘此时也有些发懵,作为太守之女,还从来没有像这般被人刀架脖子上过。
她脸色苍白的对蒯琬道:“你……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做什么?”蒯琬冷笑道:“你不是要见父亲么?
本将跟你说他老人家在处理公文,你又不信,本将自然是带你去见他。”
“胡说……要见我父亲,何用刀枪相逼?我不去,放开我……”张幼娘惊恐的挣扎着。
“这可由不得你,”蒯琬得意的揉了揉下巴,颇为得意。
在他看来,显然这张家小丫头在民间声望也不小,竟然懂的煽动民意来逼迫他,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只不过这小丫头还年幼,没有什么谋略,假若她聪明一点,在背地里暗中组织,发动百姓暴动,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所以蒯琬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她。
令蒯琬感到欣慰的是,百姓们还是比较胆小的,一吓就吓唬住了。
而张幼娘也远没有看起来那坚强,刀架在脖子上,已经吓得浑身战栗,脸色苍白。
“带进去,”蒯琬摆了摆手。
两名军兵顾不得张幼娘挣扎,强行把她往府里拽。
只要拽进了那扇大门,便任由他们处置了。
突然“嗖嗖”,两支羽箭从人群中射来,正中两名军兵的脖颈。
那两名军兵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捂住喉咙大口喷血,倒地身亡。
这下变生肘腋,百姓一片哗然。
蒯琬连忙把长剑横过来道:“是何人行凶?警戒!快警戒!”
就见远处人群像海浪一样分开,闪开一条道路,有三匹快马迎面飞驰而来。
“伯父!”张幼娘眼睛一亮,欣喜的尖叫了一声。
原来那三位马上乘客,当前的正是她的伯父张机。
后面跟的自然是吕布和赵云了。
张幼娘见到伯父到来,顿时精神百倍,感觉有了主心骨,向马匹来的方向跑过去。
可是身后又有军兵想要来拦她。
赵云吕布各自弯弓搭箭,“嗖嗖嗖嗖”几下速射,就把冲过来的军兵尽数射死。
接连死了这么多人,百姓们顿时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躲避着马匹与箭矢。
蒯琬见对方的箭射的如此之准,心中惊恐万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到弓箭兵身后,如此才找到一丝安全感。
对方的箭射的再准,也不过仅有三人而已,他这里有八百军兵,怕他作甚?
“乱贼侵入,给我拿下,格杀勿论,”蒯琬大声命令道。
立即有个百夫长带领二十个长枪兵向前迎了过去。
就见张仲景勒马向后一退,让赵云吕布纵马冲锋。
吕赵二将把弓箭挂在马鞍上,各自从得胜勾取下方天画戟与龙胆亮银枪,同时一夹马腹,赤兔马和照夜玉狮子扬开四蹄,向前飞驰。
那迎过来的军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匹快马已经一闪而过。
再看身边,已有数名同伴脖颈胸腹位置多了个血洞,倒地身亡。
一众军兵心中大骇,这来人也太快了,根本没见他们怎么出手,身边已经死了这么多人。
这兵刃要是攻到自己身上,自己必然也躲不过。
吕布赵云二将纵马飞驰,风驰电掣一般就冲到了蒯琬那八百军兵面前。
那军兵虽众,但都是步兵,再加上吕布赵云都是当世一流的猛将,这点人手岂能拦的住他们?
只见一枪一戟上下翻飞,军兵们根本就近不了他二人的身,便纷纷被挑翻在地。
眨眼之间,二将已经飞驰到蒯琬跟前。
他们坐在马上没有再出手杀人,而是略带玩味的看着蒯琬。
蒯琬看看左边的龙胆亮银枪,再看看右边的方天画戟,只感觉小腿肚子一阵抽筋。
这世上能用方天画戟这种祭祀礼器当做兵器的,有几人呢?
只有飞将吕布啊。
怪不得对方箭法如此之准。
那军兵们端着长枪围在后面,不敢轻举妄动。
蒯琬哆哆嗦嗦的道:“敢问……可是吕温侯当面?在下蒯琬……有礼……”
“快完?”吕布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搭理这个快死人。
这时候军兵让开一条路,张仲景带着侄女儿幼娘走了过来。
张幼娘指着蒯琬道:“伯父,就是他囚禁了父亲,如今生死未知。”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伯父从哪里请来了两位如此厉害的人物,但她现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总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像极了小时候受了坏人欺负,回家找了大人来撑腰。
“小娘……都是误会啊,”蒯琬颤声说道,。
他看着眼前马上这两人,一个是吕布,另一个虽然不认识,但能跟吕布在一起的,必然不是凡人。
对方虽然没有拿武器对着他,但是显然要他的命轻而易举,他当然不敢造次。
“误会?”
张幼娘冷笑道:“如今外面瘟疫蔓延,成千上万的百姓染病而亡,可是你却不让父亲跟大家见面,以至于抗疫群龙无首,你说这是误会?”
“张太守在哪里?”赵云神色冷峻的缓缓抬起亮银枪。
蒯琬连忙道:“在下这就带诸位去见。”
生命受到威胁,他只能无奈的带领几人来到廨舍,打开了囚禁张羡的书房门。
张羡一见到蒯琬的时,怒骂了一声,但是看到身后的兄长张机时,马上愣住了,“兄长,你怎么会来?”
“我若不来,你难道要任由这瘟疫肆虐?”张机板着脸道。
张羡自幼在张机家长大,所以对这位兄长又怕又敬,连忙拱手小心的道:“兄长有所不知,是这姓蒯的看住了小弟,小弟行动不便,所以身为抗疫总都督,却只能待在这斗室之内,未曾有半分作为。”
“刘荆州任命你为抗疫总都督,还要派人看住你,这明显是不信任,这等人你还听命于他作甚?”张机道。
张羡迟疑了一下:“可是,刘景升乃荆州刺史,这零陵又属于荆州管辖,小弟身为零陵刺史,不听命于刘荆州又听命于谁?”
张机淡然道:“别忘了,为兄可是从许都而来,他刘表这荆州刺史是陛下任命的,你听命于谁,难道不是当今天子说了算?”
“兄长的意思是……”张羡感到一丝疑惑。
他是做过这么多年郡守之人,自然能听明白兄长话语里的味道,这明显是让他脱离刘表,投靠朝廷。
他实在不明白,兄长是个医者,平常也是以行医救人为主,从来没有过什么政治立场。
如今兄长从许都一来,却不知为何成为了曹氏的说客。
可是刘表虽然怀疑他,但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官员,还真没想过要反叛刘表。
再说,刘表手里有兵有将,他只是个地方官,又有什么实力反叛?
赵云看出了张羡的担忧,指着蒯琬出言道:“此人既然是刘表派来监视张太守之人,那张太守现在该如何应对?
是继续老老实实被他囚禁在这里,还是冲破牢笼,出去救治百姓?
请张太守自己定夺。”
张羡脸色渐渐沉重起来,赵云这几句话直中他心事。
蒯琬虽然出事不当,但却是蒯氏族人,刘表的心腹。
如今张机不顾蒯琬阻拦,带人强行冲了进来,虽是为了救他,但是若这蒯琬上报回去,谁知道刘表会怎么想。
“就让在下助张太守做决断,”赵云突然拔出腰间佩剑,横着一挥,剑锋扫中蒯琬的脖子。
蒯琬本来还觉得这些人顾及他蒯氏子弟的身份,不敢杀他。
可是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余地。
他捂着脖颈,试图堵住流血的伤口,鲜血依然从指缝中渗透出来,转眼便倒地而亡。
旁边的张幼娘吓得尖叫了一声,她对这蒯琬并没什么好印象,可是也没想到这位俊朗的青年将军出手如此狠辣。
赵云出剑、收剑,只是刹那之间的事。
旁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杀完了。
他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丁辰让他前来说服张羡叛乱,可是他来到零陵之后发现,其实根本不用劝说,他只需要把荆州派来看守张羡的蒯琬杀死,张羡在刘表面前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了反叛之外,再无其他路可走。
“你……”张羡急的直跺脚。
只可惜蒯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等让老夫反叛刘荆州,可是刘表手下兵多将广,带甲十万,若派军来伐,老夫手下无兵无将,该如何抵御?”张羡急道。
“贤弟不用多虑,”张机笑道:“为兄这不是给你带来了战将?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赵云赵子龙将军,那位便是吕布吕温侯。
有他二人在此,你还担心刘表不成?”
“吕温侯?”张羡吃了一惊,怔怔的看着那头发花白的吕布。
说起来,吕布曾经与王允公里朝政,官职比张羡高的多。
而且吕布乃是天下闻名的骁将,张羡自然有所耳闻,兄长竟然能请动吕布竟然前来助他,看来兄长真是有备而来了。
其实,张羡对兄长的话本来就要慎重考虑,如今又是箭在弦上,他已经不得不发了。
“那好吧,”张羡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吕布道:“在下只是文官,而且从现在开始,一心要扑在治疗瘟疫上。
故而一应军事,都要劳烦吕温侯来处理。”
“好说,”吕布淡然道:“我只要招募五百乡勇,便能去拿下长沙,击败刘磐黄忠。”
“等等,”张羡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额头道:“依吕温侯的意思,是要主动进攻?”
张羡都糊涂了,既然是反叛,不应该据守城池,抵御住刘表军的攻打么?
可是听吕布的意思,竟然是主动去攻打刘表军,哪里有如此高调的反叛。
只听吕布却道:“守城有子龙即可,待我去把那刘磐黄忠军歼灭,便没人能威胁零陵安全了。”
“温侯请稍等,”张羡道:“实不相瞒,在下在武陵、桂阳、长沙均担任过太守,如今那三郡主官中,在下故交好友甚多。
而且这三郡之人都在指望在下前去抵御瘟疫,所以在下一封书信过去,那三郡必为在下马首是瞻。
温侯所要防御的,不是零陵一个郡,而是荆南四个郡,所以还是慎重为妙。”
听了张羡的话,赵云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张羡身上有这么大的能量,能煽动四个郡叛乱,如此必然能吸引刘表大军前来。
他便超额完成了主公交给的任务。
“张太守说的是,”赵云劝道:“这四郡数十个县,不能大意,还是应以防御为主。”
吕布撇了撇嘴,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他是做过一方诸侯之人,大局观还是有的,知道不能意气用事。
跟黄忠比箭放在其次,为女婿立功才是主要的。
守住这荆南四郡,比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单挑要重要的多。
接下来,张羡来到太守府门前,跟零陵城的百姓们见面,并出言安抚。
百姓们见到太守无恙,全都放下心来,纷纷退去。
而张羡也当即给三郡官员写了一封书信,说明这里发生的种种。
其实就是说明刘表不信任他,却又要用他,同时又派人捆住他的手脚,以至于耽误了瘟疫的治疗。
如今他为了救治百姓,无奈之下要对抗刘表,支持朝廷,让三郡官员看着办。
信送出去之后,他便带领兄长跟女儿,一心扑到了治疗瘟疫上。
他们亲自深入到各个圈禁之地,观察病患用过草药之后的反应,然后酌情添减草药,继续观察药效。
那些染上病的百姓们,本来是坐地等死的。
此时见太守亲自前来诊治,而且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百姓们自然全都感激涕零,又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心。
很快死亡人数就渐渐降了下去。
而且张羡眼睛里不容沙子,由他严令,地方上再也没有出现像从前那样发瘟疫财,欺压百姓之人。
所以零陵郡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住了。
此时零陵城内,原来的军队已经逃的一干二净,大多跑回襄阳前去报信。
而吕布赵云要守城,必须重新招募军兵,于是他们以张太守的名义,在零陵郡各县贴出招兵告示。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前来报名之人摩肩接踵,足足有数万人之多。
吕布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民心所向。
百姓们就算知道张羡是在叛乱,但是依然铁了心的支持,似乎不让他们参军就是看不起他们。
吕布不禁想到,当初据有徐州之时,若手下也有张羡这么一个文官,那么兵源还会缺么?
只是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从那数万人中,挑选了五千青壮,加以操练,在零陵北方的都梁、夫夷、昭阳三县分别驻守,组成一条防御北方的防线。
几日之后,长沙、桂阳、武陵三郡太守均亲自前来,声称愿意听从张羡号令,唯零陵马首是瞻。
张羡于是派出人手,四郡协同抗疫。
于是吕布赵云继续在三郡征兵,百姓们依然蜂拥而至。
最后在遴选之下,吕布总计挑选了两万人左右的队伍,防线也向北推到了武陵郡的凌阳,长沙郡的罗县,武陵郡的吴寿。
荆南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便形成了。
南方四郡,几乎占据了荆州三分之一的地盘,公开宣布支持朝廷。
而驻守长沙攸县的刘磐黄忠,倒成了钉子户一般,跟当时丁辰在汝南面临着同样的局面。
周围四郡数十县皆反,他们么手下仅有两三千人,总不能一个县城一个县城的去打。
所以只能守住攸县再说。
而身在襄阳的刘表得到这消息之后,自然震惊万分,再加上听说是吕布在主导,更是不敢怠慢。
吕布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个人武力以及军事能力,却是令人不得不信服。
刘表也顾不上汝南之事了,赶紧下令让蔡瑁带领数万大军南下……
……
汝南,平舆城。
屋外寒风凛冽,雪花飘飞,屋内却被炭火盆烧的温暖如春。
“安阳、宜春、慎县又派人送来请罪书,今天已经是八份了,”程昱欣喜的拿着三封书信踏了进来,对着丁辰扬了扬。
自从荆州军南下之后,原先豫州反叛郡县的请罪书像雪片一般的飞了过来。
他们纷纷检讨此前是瞎了眼,受了刘表的蛊惑,所以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如今愿意拨乱反正,重新归顺曹氏。
“丁君侯行事真是……真是出人意料,”程昱不好意思的道:“没想仅仅用了两个人,真的便能在刘表后院放起这么一大把火,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这下丁君侯在丞相面前所立之功,可真是令人羡慕了。
丞相必然会有重赏,大公子知道了也会欣慰万分。”
此前丁辰说能让数万荆州军退兵,他还觉得有些不靠谱儿,没想到转眼之间这目标就达成了。
可想而知,曹操知道背叛的郡县已经重新归附,后方的威胁已经完全消除,该多么高兴。
而这只是丁辰这点人手所为,他都不记得眼前这少年是第几次给人惊喜了。
“这只是幸运而已,”丁辰一边拨弄着炭火盆,一边道。
“君侯就不用自谦了,”程昱笑道:“这么大的事,岂能仅仅靠幸运?”
丁辰叹了口气,说实话,此次能完成此事,还真是有极大的幸运成分。
若不是碰巧张羡是张机的弟弟,而他又用《千金方》引诱了张机,张羡恐怕也不会信任他派去的赵云。
而从赵云写回来的书信看,正巧刘表派去的蒯思仁处事不当,囚禁了张羡,也为他起到了神助攻的作用。
所以赵云才那么容易的逼反了张羡。
程昱随即脸色变得凝重道:“既然刘表军已经南下,这豫南所叛郡县重新归附,也是早晚之事。
君侯是否就准备率军回官渡?”
“又下雪了,官渡之战也该结束了,”丁辰推开窗户的一条缝,看了看屋外的雪花,吸了一口清冷干净的空气,又把窗重新关上。
他临来之时,曹操粮草捉襟见肘,已经有了退军之意。
后来是荀彧郭嘉再加上他丁辰苦劝,曹操才继续燃起了斗志,决定在官渡硬撑下去。
可是缺粮以及运粮困难的囧境并没有缓解,如今他率军南方平叛已经又过了近一个月,想必官渡的情况更恶劣了吧。
幸好魏青等人一直在给他送信,乌巢袁军的粮仓越来越大,恐怕是袁绍把乌巢当成了中转站,前线大军所有粮草全都囤积在那里了。
“是啊,该结束了,”程昱摇了摇头,叹息道。
程昱虽在平舆,但是心里却很清楚此时曹氏还剩多少粮草,已经不足十日之用。
所以他所谓的结束,意思是该放弃官渡了。
他却不明白,丁辰的该结束了,是指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
“许都离官渡如此之近,官渡守不住,许都也守不住,”程昱哀叹自语道:“若退回到兖州,袁绍大军必然要追来。
到时要面临青州豫州三面夹击,也很难守的住。
不过……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荆南四郡已经归顺朝廷,若丞相率领大军去往荆南,以刘表为屏障,是否可以抵御住袁氏大军?”
丁辰看了一眼程昱,这位真敢想。
不过仔细想来,若曹操在官渡战败,率军逃往荆南,似乎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去处。
只可惜,没有这种假设,他是要助曹氏取得官渡之战胜利的。
……
官渡,雪花不合时宜的又飘了起来。
这整个冬天,雪化了又下,下了又化,时而结冰,时而解冻,路上泥泞不堪,运粮难度增加了数倍。
平常军士每日供应的粮食在逐渐减少,所以有军兵私下里传言,军队粮草将尽。
而且有人偶尔闻到草药的味道,更有人传言曹丞相病重了。
于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在军营中游荡,无论将领们怎么开解,都挥散不去。
其实将领们现在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唯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不止底层将领如此,就连张辽徐晃李典乐进这样的高阶军将亦有此怀疑。
他们这些人是能参加中军帐议事的,可是如今曹操已数日没有召集大家议事了。
曹操的私属房间里里,曹仁曹洪夏侯渊等武将以及荀攸刘晔等谋臣都在。
曹操躺在床榻上,额头上敷着一块湿棉巾闭目养神。
“是不是已经有人传言,曹某病重,将不久于人世?”曹操骤然睁开眼睛,把额头上的棉巾取下来,扔到旁边的铜盆里,然后下床到桌案前坐下。
虽说他头痛病发作是事实,但远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于是将计就计,把他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散播出去,以期传到袁绍耳朵里,为他撤退做准备。
而在场都是他最亲信之人,自然不用装了。
“的确如此,”刘晔道:“不过也有军兵从酌减的口粮之中判断出,我军粮草将尽,这传言却对我军士气不利。”
“如非酌减,粮草早就吃尽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夏侯渊道:“待明日我抓几个传谣者严惩,或许能堵住这谣言。”
“罢了,”曹操摆了摆手,“这种事越抹越黑,你越是惩处,越显得心虚,任他传去吧。
今日叫诸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下,下一步我军该往何处撤退。
诸位都知道,我军粮草捉襟见肘,是该早做打算了。”
无论郭嘉的十胜十败轮还是其他谋士的论断,虽然都断言曹氏必胜,可那些都是虚的,军队需要的粮草才是实打实的。
只有曹操本人以及程昱这粮草筹集之人才明白,曹营已经不满十日余粮。
撤退是在所难免了,曹操总不能等到粮草用尽的那一天才考虑该往哪儿撤,应该提前做准备。
“这还用商量?”夏侯渊道:“自然是往许都撤,到时借助许都高墙深沟防御,防他个一年半载的,待袁绍粮草用尽,必会退去。”
曹操白了这位兄弟一眼,没好气的道:“听他人先说。”
这夏侯渊明明不善谋略,却偏偏总爱第一个发言,所说出的话不免令人好笑。
见夏侯渊迟疑的样子,曹操心软了,那毕竟是他兄弟,不能太不给面子,态度缓和道:“官渡离许都如此之近,而官渡有如此广袤的后方都守不住,退往许都之后,袁氏十数万军队必会尾随追来围城。
整个豫州以南郡县又早已反叛与我,子文虽率军前去平叛,但以两千人马平定叛乱恐非易事。
我等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岂不要被困死在许都?”
夏侯渊点了点头,好像有些听懂了。
“这么看来,只能退回兖州了,”旁边曹仁接口道。
兖州是曹氏起家之地,当时曹操正是在兖州大破百万黄巾军,获得了大量的耕牛与兵源,从此才有了一席之地。
后来曹氏经略中原之后,曹仁一直镇守在兖州。
所以一提到撤退,曹仁第一个就想到了兖州。
曹仁道:“去兖州总比去往徐州或者扬州强吧,徐州百姓对我不善,恐怕巴不得我军战败。
而扬州之地已被袁术敲骨吸髓,百姓困苦不堪,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军队。”
“子孝所言倒是有理,”刘晔在旁边点头道:“只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我方居于兖州无比安全,那是因为我与袁绍乃是盟友,背靠袁氏这棵大树,专心对付南方陶谦袁术即可。
而今形势已经变了,陶谦袁术皆已覆灭,袁绍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
若我方退出豫州,袁军必定尾随而至。
到时袁军便从东方青州,北方冀州,西方豫州,三方包夹我兖州。
以兖州一州之地,如何抵御这三面的进攻?”
一番话,在场众人全都沉默了。
其实大家都清楚,只要官渡退兵,势必要让袁绍的势力延伸到黄河以南。
届时袁绍以河北四州为大本营,可以尽情的在河南跟曹氏折腾。
从长远看,曹氏是折腾不起的。
“难道……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了?”曹操苦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这头痛之疾,越是忧愁的时候越厉害。
此时他就感觉有点发作的迹象。
突然,曹纯推门夹着雪花迈步进来道:“兄长,子文派人送信来了。”
“哦?”曹操抬头道:“子文走了快有一个月了吧,为何今日才有信送来?”
现在想起来,丁辰的确已经走了好久了。
不过从曹昂送来的战报来看,丁辰率军回去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
其实他现在也不在乎后方反叛不反叛,就算丁辰顺利平定了叛乱又如何?
官渡之战失败之后,不止豫州以南,连整个豫州都是袁绍的。
他此时更关注的是未来该往何处去的问题。
曹操漫不经心的打开了书信,看了前面几句话,忍不住哑然失笑道:“子文竟然真的助李通稳定了阳安,并重新夺回汝……
嗯?他竟然策动荆州南方四郡倒向朝廷……这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曹操皱着眉头沉思着,随手将丁辰的书信交给荀攸等人传阅。
荀攸也是对丁辰平定汝南之乱没有什么意外,但是对策反了荆州南方四郡大感兴趣。
“主公的意思是……这也是一条退路?”荀攸捏着胡须道:“细想之下,将来若退往荆南,的确比退往兖州要强的多,归结之下,原因有三。
其一,荆南虽然只有四郡,但是未曾遭遇大乱,百姓较为富足,容易养活军队。
其二,荆南之南再无强大对手,只需专心对付北方刘表,没有后顾之忧。
其三,也是最主要的,刘表会替我们挡住袁军,到时候坐山观虎斗的就成了我们。”
曹氏如今之所以被动,正是因为夹在了袁绍与刘表的同盟中间。
刘表虽然没有直接出兵,但是从地缘上看,要时刻准备双线作战,对曹氏很不利。
但若曹操率军跳到刘表以南,到时袁绍挥军南下,与荆州接壤,双方必然会成为仇敌,届时难办的便换成了夹在中间的刘表了。
“丁君侯不经意间,竟然为我等选了一条退路,”荀攸笑着道:“不过在下却是不明白,那张羡也是做过四郡太守之人,必然老谋深算,而且与我方素无往来。
丁君侯居然派赵子龙一员武将便能将其策反,实在不可思议。”
曹操展颜一笑道:“老夫早就说过,子文做事常有惊人之举,能以两人之力,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豪取四郡者,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此老夫之佳……嗯,内侄也。
把这封信送往许都,问问奉孝文若等人的意见。”
他抚了抚额头,感觉头痛之症轻了许多。
众人听着“佳内侄”几个字稍稍有些别扭,但是谁也不会在乎这些细节。
随即有人把丁辰的信专程送往许都。
其实他却不知道,程昱早已去了汝南,所以许都知道这个消息比官渡还要早一些。
许都曹昂当即召集荀彧郭嘉贾诩商议。
很快三人便达成一致,去往荆南比去其他地方都要优越的多。
原因无他,只要官渡战败,曹氏现有的地盘再大,也难免要面对被袁军追着打的局面。
而且无人能拦得住袁军。
但是若撤往荆南之后,刘表就变成了屏障。
刘表的实力虽然同样比不上袁绍,而且其人志向也有问题,但是其守土的决心是巨大的,粮草积蓄要远比曹氏丰足。
让刘表跟袁绍拼一场,曹氏修养生息之后,再跟袁绍决战,取胜的把握便大得多。
三人的意见被汇总到曹昂这里之后,迅速送往许都。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时间。
曹操接到许都来的书信,见大家意见相同,也就没有什么犹豫,事不宜迟,当即下令,为撤军做准备……
……
袁军大营,中军大帐收拾的富丽堂皇。
地下铺着厚厚的羊毛毡,旁边放着博古架,摆放着袁绍喜欢的古玩玉器以及常读的兵书战策。
作为高门子弟,一切腔调都要拿捏的十足,以此来衬托身份,包括这些摆设。
“主公,听细作报来,曹孟德急火攻心,身染重疾,已许久不曾露面,恐命不久矣,”逢纪笑着道:“而且更听说曹军军兵口粮有所收紧,看来其粮草将尽。
我军灭曹时机,大概马上就要到了。”
袁绍听了抚着胡须微微笑道:“老夫携数十万之众南下,却被阻在官渡如此之久,曹孟德已经不容易了。
不过打仗打的是钱粮,谁粮草丰足,谁便能获胜。
粮草方面,若再给孟德三年机会,他或许能与老夫一拼。
现在……他不行。”
说着,袁绍不经意扫了旁边的沮授一眼,微微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此前沮授田丰等人一直主张三年疲曹计划,可是沮授田丰却对这一两年里,曹氏实力壮大的有多快视而不见。
一开始曹氏只有兖州那多山之郡,在袁绍手下做小弟。
可是自从迎奉天子之后,先后占据了豫州,徐州,扬州大部分,并派钟繇经略关中之地。
实际上曹氏名义上所控制的地盘,比袁绍也小不了多少。
只不过徐州、扬州、关中包括豫州,都是新攻占下来的,曹氏立足未稳,没有形成有效的统治。
而且曹氏攻占这些地盘耗费了太多军力,现在正是最虚弱的状态,所以袁绍才趁着这个时机义无反顾的挥师南下。
若给曹氏三年时间休养生息,以曹操的治理能力,手中又有天子这张牌,人才不缺,屯田之策获取粮食如此之巨,三年之后恐怕不是袁绍南下,而是曹操要率军北伐了。
所以沮授田丰等人的三年疲曹计划,有其本身利益考量。
而袁绍没有落入河北人的圈套,如今灭曹在即,也显示了他袁本初的英明神武。
沮授面色平静的道:“曹操狡诈多智,所谓命不久矣云云,说不定是其故意使然。
主公还应稳扎稳打,固守本方粮草,然后静待战机。”
“放心吧,”袁绍胸有成竹道:“存贮粮草之地仅有老夫以及少数运粮官知晓,运粮队伍皆秘密押运,断不会犯此前之错。”
前一段时间,曹军派出曹仁徐晃史涣等屡次焚毁袁军粮草,令袁军前线十分被动。
后来袁绍下令更改了粮草存贮地,并且押运也小心谨慎了许多,从此粮草再也没有被劫过,袁绍也就感觉踏实了。
“主公英明啊,”逢纪在旁边道:“只要我方粮草丰足,就不怕跟曹氏耗着。
待时机有变,主公自可一举击破曹氏官渡防线……”
“报——”逢纪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传令兵高声拉着长音跑了进来,拱手道:“禀主公,大公子在般阳大破臧霸泰山军,已统帅青州军向兖州进发。”
此前沮授曾经给袁绍提出三路夹攻曹氏底盘的计划。
袁绍亲率主力算一路,刘表的荆州军算一路,袁谭的青州军算一路。
只不过刘表心怀鬼胎,并没有直接出兵。
但是青州刺史袁谭却是坚定不移的执行了袁绍的命令,整合青州所有军马从东路进攻曹氏地盘。
只不过从青州攻击兖州,要借道泰山郡。
而臧霸盘踞在泰山一带,自然不可能任由袁谭军马从郡内经过,所以泰山军不自觉的给曹氏做了屏障。
如今袁谭终于击败了臧霸,打通了进攻兖州,从东路包抄曹氏地盘的通道。
逢纪正在拍马屁,听到这消息,眼睛立即放出亮光,兴奋的道:“主公,这破曹时机,不就到了么?”
“好!”袁绍激动的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道:“显思(袁谭)真乃我麒麟儿也,从东路攻伐兖州,孟德再是狡诈,看他往哪儿跑?
传令下去,准备进攻!
另外,告知所有人,谁都不准伤孟德性命……”
第二百零四章 献计乌巢
!go 袁绍与曹操乃是少年时的玩伴,那时候两人作为洛阳顶级纨绔子弟,曾经做下过不少荒唐事情。
他们俩甚至还出手劫过娶亲队伍中的新娘子。
只不过那的少年曹操就比较狡猾,他故意把袁绍给出卖了,以至于新娘子的家人只追着袁绍跑,而曹操却屁事儿没有,气定神闲的给新娘子家人指路,前去追袁绍。
后来两人同时入仕,被灵帝选为“西园八校尉”。
天下大乱之后,袁绍起家比曹操要早的多,很快就占据了冀州,成为一方大诸侯。
而且袁氏家族声望要比曹操显赫的多,所以无论十八路诸侯讨董卓,还是兖州鏖战,曹操一直作为袁绍的盟友兼小弟存在。
若不是袁绍这当大哥的资助,曹小弟早就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了。
如今曹操却自觉翅膀变硬了,竟然敢跟袁绍这大哥叫板,所以袁绍杀他是不解恨的,一定要活捉住他,在天下人面前好好羞辱一番,然后再杀。
今日既然袁谭已经攻破泰山郡,官渡的战机终于出现了。
只要袁谭率领青州军从东路进攻,曹操如不分兵抵抗,则只能眼睁睁看着袁谭攻破兖州,然后威胁他的老巢许都。
若曹操分兵抵抗,那么官渡的防线必然会出现漏洞。
所以袁绍不想再耽搁,一声令下之后,袁军军兵立即投入了战斗。
沉寂了数月的官渡战场,战火重燃,双方军队又陷入了血腥残酷的生死搏杀之中。
此时曹操一方却是叫苦不迭。
曹操本来已经谋划留下少量军兵防守,然后率领主力撤回许都,收拾家眷转战荆南。
没想到这个时候袁军竟然又强攻了起来,如此曹操不得不投入重兵防御,撤自然是撤不掉了。
紧接着又传来消息,袁谭正在率军攻打兖州。
此时曹军所有军队都已经被调到了官渡战场,兖州防御极为空虚,袁谭率军势如破厨,兖州诸郡县几乎是望风而降,很快便能威胁到许都了。
再加上官渡粮草将尽,已经仅仅剩下三日之粮,本来曹操头痛病是装的,现在竟然是真的病了。
他头痛难忍,根本下不来床榻。
卧房内,曹操把曹仁曹洪夏侯渊等兄弟以及荀攸刘晔等心腹全都叫到了榻前。
“子文率军到哪儿了?”曹操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棉巾,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问。
“恐怕还有一两日路程便到了,”曹仁回应。
“听老夫一言,”曹操挣扎着坐起来,扫视了众人道:“老夫自起事以来,本想能匡扶汉室,拯救万民于水火,结束这个乱世。
奈何时运不济,有志无时,如今在官渡陷入这等囧境,或许是老夫德行不够之故吧。”
众人听着他絮叨,心情都很沉重,谁也没有说话。
只听曹操继续道:“然而,我方虽败,但却未曾陷入绝境,所幸子文新取下荆南四郡,有五十余州县,足以能令我容身。
所以诸位赶紧收拾行囊,返回许都,带领家眷去往荆南。
恰好子文正在途中,待老夫传令,让他率军回去,保护诸家眷去往荆南安置。”
曹操一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万没料到曹操是让他们先撤。
曹仁怔怔的道:“兄长,我们都走了,这官渡谁来守?”
“自然是老夫亲自来守,”曹操咬牙瞪眼看着窗外道:“老夫要与那袁本初决一死战。”
众兄弟一片哗然。
夏侯渊急道:“兄长,这怎么行,你是咱们的主心骨,哪能让你留下阻击,我们先撤的道理?”
曹仁也道:“是啊兄长,曹氏基业可以没有我等,却不能没有你,不如让小弟率军留下抵抗,你率军先撤。”
曹洪荀攸等人也要开口说话,曹操却摆了摆手,断然道:“诸位都是老夫的心腹,跟随老夫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老夫不忍看诸位任何人殒命于此。
想想你们家眷,他们还在许都等你们回去。
你们留的有用之躯,将来到了荆南好好辅佐子脩,老夫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感谢诸位。
听从命令吧!”
其实曹操这话说得倒也并非虚伪,他自从病发之后,感觉自己已经不久于人世了。
毕竟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也就四十来岁,而曹操已经年近五旬,早已快到知天命的年龄。
既然已到生命的尽头,不如舍命为大家阻击敌军。
如此大家自然对他感激万分,从而报之于他的儿子曹昂身上。
这也算是他最后一次为曹昂铺路了。
“大嫂何尝不在等大哥回去?”夏侯渊却红着眼睛固执的道:“大哥不走,我也不走。”
“对,我们也不走,”曹洪曹纯等纷纷回应。
“主公,”刘晔也有些感动,拱手道:“在下自跟随主公以来,主公与我心照神交,恨相知晚,在下宁愿肝脑涂地,也不愿离开主公半步。”
“大公子有奉孝文若仲德等人辅佐,足以能在荆南立足,有我等前去,也不过是画蛇添足而已,”荀攸苦笑了一下道:“所以,还是让我等留下来陪主公吧。
只求主公能派人将我等家眷送往荆南,我等也就无憾了。”
曹操固然待他人多疑残暴,但是对待心腹却是极为恩厚。
所以此时大家众口一词,都愿意以死相报,谁也不愿意离开。
曹操只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趁着这工夫写封家信吧,老夫会派专人送回许都。”
众人都知道,这实际上是让他们写诀别信了。
一众人不免心情沉重,但很快都写好了。
曹操命人封存起来,派人骑快马向许都送去。
同时他又给丁辰写了一封手谕,派人送给丁辰。
……
丁辰从汝南离开之后,直接率军回官渡,连路过许都都没有进城。
他知道曹军的境况恐怕不是太好,所以一刻也不想耽搁,这也算过家门而不入了。
只可惜,路上又泥泞,风又大,行军无论如何也快不了。
这一日,突然有传令兵飞驰而来,到了丁辰面前拱手道:“禀丁君侯,丞相有令。”
丁辰活动了活动被冻得发木的胳膊,不解的自言自语道:“还有一天就到了,这会儿能有什么命令?”
他伸手接过曹操的那封信,扫了一眼,顿时惊得满脸错愕。
原来那信中,曹操竟然命令他立即返回许都,会同曹昂,率军保护所有家眷去往荆南安置。
还叮嘱他将来好好辅佐兄长,保护姑母以及妹妹们。
一时间丁辰有些呆愣,曹操竟然要放弃曹氏基业,让他带领家眷逃跑。
随即想了想便明白了,站在曹操的立场上,自然看不到取胜的希望,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保证家眷平安。
而荆南,的确是最合适的养老之地。
甚至曹操在书信中,都没有提到挟持天子以及文武百官去往荆南。
想来天子是把双刃剑,只要带了天子走,曹氏就依然是众矢之的,荆南也变成了凶险之地。
可丁辰却是早已知道这场战争发展,他此去官渡,正是要献策乌巢烧粮,逆转战局的,岂能听从曹操之令,灰溜溜离开战场。
“目标官渡,继续前进,”丁辰把书信揣到怀里,大声命令道。
……
官渡。
天近黄昏,残阳如血。
经过一天的鏖战,曹军不知第几次打退了袁军的进攻。
防御工事下面堆满了袁军的尸首,有军兵在往回搬运。
这个时代的战场,除非夜袭,这个时辰便到了双方的休战期,按照战场规则,城头上的曹军是不能放箭的。
此时城墙上曹军也都累的狼狈不堪,腿脚发软的坐在城墙上休息,谁也没有余力回军营了。
“今日战况如何?”房间里,曹操躺在床榻上,问眼前的曹仁道。
如今他无法上战场,所以临阵指挥便由曹仁负责。
其实所谓抵抗也就是拖延,只要能在这里多拖延一日,许都家眷的撤离便能更从容一些。
只可惜,他目前只有三日军粮了,想多抵抗也没有余力。
当然他不会等到最后断粮,任军兵们哗变逃窜。
他会在最后一日,让军兵们饱餐一顿,冲出去与袁绍决一死战。
固然不可能取胜,但只要沉重打击袁军一次,袁军便不可能从容的去追击撤离中的家眷了。
“战场上有小弟,大哥就不用多操心了,好好修养身体便是,”曹仁也不想把战况向曹操禀报。
曹操病的这么厉害,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
他已经在暗中布置,到了最后一刻,不管如何,让曹纯绑也要把大哥绑走。
“要是军粮充足,我们能在这里跟袁绍打三年,”曹洪在旁边笑着道。
曹操也难得的翘了翘嘴角,赞同道:“没错,只是因为我们军粮不够,并非我等打不过袁绍。
说来说去,还是输在了粮草上。”
说后一句话时,曹操的语气又沉了下去,满脸都是输的不甘心的情绪。
曹仁在旁边狠狠锤了墙壁一拳道:“可惜,当初我只劫了袁军粮草三次,从那之后,斥候再也探不到袁军把粮草放在哪里了。
要不然,我带领徐公明前去,再一次把袁军粮草烧毁,这官渡之战谁胜谁败,还两说呢。”
说来也真是奇怪,此前曹仁率领徐晃史涣前去劫粮,进行的无比顺利。
可惜事不过三,自从有了第三次之后,袁军运粮变得极为隐秘,而且加大了斥候搜索力度。
曹军的斥候们,还没有发现袁军运粮队伍便被发现了,于是曹仁自然也失去进攻方位。
“袁绍又不是不长记性,”夏侯渊平淡的道:“你烧了他三次军粮,他难道还能让你再烧第四次?”
“那倒也是。”
众人随意的说着,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他们见曹操闭着眼睛,似乎有些犯困的迹象。
这些天曹操虽然一直躺着,但是头痛的厉害,睡眠很不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此时见他要睡着了,大家全都噤声,使个眼色慢慢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外面只留下许褚在把守,夏侯渊则率领亲兵去巡夜。
曹操正半睡半醒的时候,突然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似乎有侍从的声音:“丞相刚刚睡着,您不能进去。”
曹操一激灵便醒了,顿时勃然大怒。
这些天来好不容易睡着,竟然又被吵醒了。
他一翻身坐起来,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倚天剑,端着便怒气冲冲的向门口走去。
“难道不知老夫睡梦中好杀人?”他一把把门打开,却看到门口灯笼下站的竟然是丁辰。
“子文,竟然是你?”曹操又惊又怒,万没想到竟然是丁辰前来吵醒了他,“不是让你率军回许都,保护家眷撤退,你为何抗命不遵,跑来官渡作甚?”
他拼命在这里率军抵抗,为的就是给家眷们撤退赢得时间,可是丁辰竟然公然抗命,出现在他面前,这岂非恃宠而骄?
更要命的是,这样做把他整盘计划都打乱了。
到时官渡抵抗不住,连曹昂与家眷也会落入袁军之手,从此失去东山再起的机会。
就算以前他再对丁辰宠信,此时也不免气恼万分。
“姑丈,侄儿有重要军情禀报!”丁辰急道。
“这便是你违抗军令的理由?”曹操满脸怒容道:“何事?说罢!”
丁辰直接迈步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这时候正在巡营的夏侯渊看见了,连忙走了过来问许褚道:“仲康,发生了什么事?”
许褚摇摇头叹道:“丁君侯这会儿来打扰,恐怕是撞枪口上了。”
夏侯渊心里一惊,搓着手来回踱步,却也不敢离去。
万一大哥要责罚丁辰,他还能给求一下情……
……
房间里,丁辰待曹操在榻上重新躺下之后,他又把油灯挑凉一些,这才来到榻边,对曹操小声道:“是这样的,琦儿有个舅舅叫魏青,并州人,前些日子想要回家探亲一趟,求侄儿准允,侄儿便……”
“长话短说,”曹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也就是丁辰犯了这样的错,不止把他吵醒,还公然违抗了他的命令,他才压住了火气。
要是换了别人,重则砍头,轻判也要打上几十军棍。
哪有时间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姑丈,您耐心听我说完呀,”丁辰微微一笑道:“据他说,他回家路上,路过乌巢泽之时,偶然见到袁军在乌巢搭建营寨,当时他也没有在意。
可是他在家待了近一个月,再回来时又路过乌巢,却看见那里已经建成了一个巨大的粮仓,粮车进进出出,看样子袁绍把所有粮草都存贮在那里了。”
“当真?”曹操一把把头上的棉巾扯下来,然后一挺身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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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曹操招婿
!go 听了丁辰的话,曹操瞬时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瞳孔情不自禁的收缩,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年。
这消息对他来说太令人震惊了,要知道如今曹氏之所以身陷败局,正是因为粮草不济的缘故。
曹操也想过,若要逆转这绝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袁军粮草毁掉,让双方站到缺粮的同一起跑线上,那样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只可惜,他派出无数斥候,无论费尽多少心力,终究还是没有探查到袁绍屯粮所在地,所以只能无奈的接受一败涂地,甚至性命不保的现实。
可是丁辰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他像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这消息……可靠么?”曹操声音竟然有些发颤,右手不自觉的攥住丁辰的胳膊,把丁辰攥的生疼。
可是这一切曹操都浑然不知。
“千真万确,”丁辰点头道。
他临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这套说辞,既要给曹姑丈开全图,又不能暴露开挂的能力。
他认真的道:“侄儿当时身在汝南,听到那魏青报告之后,心里也是不敢相信的,所以又派人偷偷去往乌巢仔细查探,结果回来之人报告,与魏青说的一般无二,那乌巢储粮的规模简直大的吓人。
而且巧合的是,侄儿派去的细作之中,有一人曾经在洛阳待过,认出那营寨中有一员战将,乃是淳于琼。
姑丈试想,袁氏什么样规格的粮仓,能用淳于琼这种级别的将领镇守?”
“是淳于琼?老夫对他太熟了,此人能耐不大,好杯中之物,”曹操笑了笑,兴奋的对丁辰道:“不过……你判断的没错,淳于琼在袁绍那里地位不低,由他出面镇守,这粮仓规格必定低不了。”
曹操激动的搓着手,光脚在地下走来走去,浑然不知地下有多凉。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他那兴奋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拍了拍丁辰的肩膀道:“子文,你这发现,不啻于再造我曹氏,可谓力挽狂澜,老夫赏赐你金银美女官位,恐都俗套了。
老夫不如就招你为婿,将节儿许配于你如何?”
此时曹操已经兴奋的无以复加,正是丁辰为他带来了打赢这场战争的契机,所以他觉得无论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争,他才有机会说这赏赐话。
如若此战失败,他连命都没了,还有什么资格谈赏赐之事。
其实早在丁辰率军斩杀颜良文丑之时他就想过,这等少年英才,仅靠金钱美女官职是笼络不住的,必须靠亲情才能拉拢。
而他们之间,姑丈姑母与内侄儿的关系,虽然比较亲近了,但还是略显单薄一些。
所以那时曹操便决定再加上一层保险,直接招丁辰为女婿,如此关系之牢靠,甚至都到曹仁曹洪等之上了。
毕竟翁婿跟从兄弟之间,关系谁亲谁近,世人皆知。
“姑丈,我……这节儿……那个……”丁辰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他知道姑母最盼望自己的两件大事,一为娶曹节,二为赶紧生儿子。
只不过以前曹姑丈一直不舍得曹节,所以只能是姑母一厢情愿。
没想到如今终于同意了,这也算完成了一姑母一大心愿。
他拱手道:“侄儿多谢姑丈。”
“还叫姑丈?”曹操看了丁辰一眼。
“小婿多谢岳父,”丁辰赶紧改口道。
他来到这个世界,介于本主的身份,他天生就抱紧了曹氏的大腿,根本就没有给他留备用选项。
而且就凭他与曹昂的关系,将来在曹魏出将入相都没问题。
只不过现在才建安三年,离曹操去世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如此注定这十数年里,他要在曹操底下讨生活。
他跟曹操毕竟没有那么亲近的关系。
如今有了曹氏女婿的身份,他在曹氏集团的地位算是稳固了。
曹操笑着摆摆手道:“当然,节儿现在还小,此事先行定下,待节儿成年之后你们再行完婚。
这期间你可以先纳妾生子,为你丁氏延续血脉,这也是你姑母日夜盼望之事。”
“小婿谨遵岳父之命,一定夙兴夜寐,勉力而为,”丁辰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真难以想象,岳父口中竟然说出让他纳妾,赶紧生子这样的话。
丁辰继续道:“既然已经知道袁氏存粮之地,就让小婿率领人马,前去将那粮仓焚毁。
若袁氏断粮,其心必乱,我方便有可乘之机。”
“这等紧要之事,老夫当然要亲自去,”此时曹操头也不疼了,感觉浑身都是力气,攥着拳头想了想道:“此事兵贵神速,且不宜大张旗鼓,不宜调动太多军马。
应当率领精锐军兵,速战速决。
这样吧,让你子和叔父手下的虎豹骑与你麾下陷阵营丹阳军合兵一处,再加上张辽许褚于禁李典四将,如此那淳于琼便插翅难逃。
你去把你几位叔父都叫来,老夫有所安排。”
“诺!”丁辰应声领命。
曹操这是把曹军所有的精锐军兵以及勇猛之将合并起来,孤注一掷的前去劫粮。
尤其是虎豹骑、陷阵营、白毦兵这后汉时期三大传奇军队联手作战,再加上那么多当世名将一同出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淳于琼若是知道曹操用如此豪华之阵容前去打他,估计都能气哭。
丁辰转身正想出门去叫人,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随即传来夏侯渊小心翼翼的声音道:“兄长,兄长,小弟有事禀报。”
夏侯渊方才巡视军营之时,碰巧看到丁辰抗命而来,而且打扰了曹操睡觉,想来必然要受到曹操责备,所以他等在外面,准备曹操发怒时出言求情。
可是丁辰进了房间那么久,竟然毫无动静,夏侯渊在外面站不住了,想要借口进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进来,”曹操随口说了一声。
夏侯渊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迈步而入。
屋里油灯也不怎么亮,只见曹操背着身,在用一块方巾擦拭着手中明晃晃的倚天剑。
夏侯渊当即吓了一跳,拱手硬着头皮朗声道:“子文虽然违抗兄长军令,但念在他是初犯,且此前立过那么多功劳,恳请兄长就饶他一命吧。”
曹操:“???”
“妙才,你说什么?”曹操回身满头雾水的问道:“谁要杀子文?”
夏侯渊愣愣的指了指曹操手中之剑,迟疑道:“子文……毕竟违抗了军令,兄长难道不是要杀他?”
“妙才啊妙才,你真是……”曹操有些苦笑不得道:“老夫赏赐子文还来不及,怎会杀他?”
“子文违抗军令,还有赏赐?”夏侯渊目瞪口呆,彻底闹懵了。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丁辰根本就没有受到责罚。
只不过,军中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任何一个军将违抗了军令都是要斩首的。
可是丁辰违抗了军令却要受赏,夏侯渊便很是不解了。
兄长信奉法家,军中素来军纪严明,就算对丁辰纵容,也不至于到了毫无原则,颠倒黑白的程度吧。
“你在说什么?”曹操没好气的道:“老夫已决定招子文为婿,岂能杀他?”
“他违抗军令,还把侄女儿嫁他?”夏侯渊更是震惊不已,感觉兄长的思路自己怎么跟不上。
只是兄长这赏赐有点费女儿,毕竟一共也赏赐不了几回。
曹操见跟兄弟说不清楚了,摆摆手道:“把人都叫来,老夫有要事安排。”
夏侯渊于是不再搅和,丁辰虽然知道这是误会,但是见鲁莽的夏侯叔父专门来给自己求情,心里还挺感动的。
就冲这交情,将来怎样也要保他善终。
定军山之战的结果,要改改了。
当然,现在黄忠在荆南面对吕布和赵云,恐怕已经满头包,将来能不能到西川还说不准。
他出门跟亲兵说明,自有亲兵前去通知那几位亲信。
不多时,曹仁曹洪曹纯以及荀攸刘晔又都回来了。
这帮亲信们本来刚刚写完诀别信,知道时日无多,感到心情郁结。
可是一回到曹操的卧房,却发现曹操神采奕奕的坐在那里,似乎又恢复了从前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复方才病恹恹的表情。
众人均觉得诧异不已。
当然,大家看到丁辰出现在这里更是不解,此时丁辰不应该在许都保护家眷南撤么?
他竟然来到了官渡,家眷谁来保护?
只见曹操神情严肃的令人关上门,然后冲许褚使个眼色,让许褚亲自在门口守着,以防他人能窃听到房内的谈话。
这架势令所有人都感到不解,此前大家议事也是机密,但还从未见曹操如此慎重过。
只见曹操扫视了众人一眼,声音低沉道:“看来天不绝我,竟让子文寻到了袁氏屯粮之所。”
曹操说完,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见众人面面相觑,室内响起阵阵抽冷气之声。
“嘶——”夏侯渊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兄长不在乎丁辰违抗军令之事,原来丁辰竟然探知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曹仁曹洪等人先是愣神,然后就变得欣喜若狂,这可是能扭转乾坤,挽救曹氏败局的消息。
他们不禁纳闷儿,平常人想立个功劳有多难,可是这丁辰怎么好像一出手就是不世之功,无比的容易。
曹操继续道:“老夫已经决定,带领子和子文,亲率虎豹骑与子文麾下军马前去烧毁袁氏军粮。”
“兄长且慢,”曹仁出言道:“并非小弟不信任子文,只不过兄长乃是一军之主,岂能轻易离开?
不如兄长稳守官渡,就让小弟代兄长前去劫粮。”
“不用了,”曹操道:“老夫相信子文的判断。
再说,我方已到了这等绝境,劫粮乃是最后一搏,如若成功,我方尚有转机,如若失败,那也无妨,我方本来就要败,也怪不得他人。”
曹操这已经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宝到了丁辰这消息上。
当然,他也是别无选择了。
众人见曹操如此笃定,也就不再劝解。
曹操继续吩咐道:“老夫走后,子孝代老夫镇守中军,由子廉率领本部军马居左,妙才率领本军居右。
若袁军杀来,尔等务必紧守工事。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老夫得手,尔等只需守过袁军第一波进攻,则大事必成。”
“诺!”众将齐声听令。
“子和,子文,”曹操又看了一眼丁辰和曹纯道:“你二人聚齐军马,马蹄用杂草包住,每个军兵口中需含一树叶,私自说话者,斩立决。
马上出发!”
今夜只有寒风,却没有飘雪,天上新月如勾,透出几许寒意。
丁辰聚齐了手下众将以及军兵,经过这么多场战斗,他的陷阵营以及丹阳军也折损了数百人,此时仅剩一千六七百人了。
而曹纯的虎豹骑也参加了城防战,也有所折损,如今人数跟丁辰手下人马差不多。
所以两支军马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三千出头而已。
但是武将却有张辽、徐晃、于禁、李典、魏延、陈到、高顺、牛金八员,这还不算曹纯和丁辰,再加上曹操本身武力也不低。
曹操全副武装,手持长槊,在张辽魏延等战将面前,严肃的道:“今日老夫亲自带领诸位前去劫粮,若接近敌方储粮之地,诸位当勇往直前,即使敌军杀到尔等身后,也万不能退,直到冲进袁军营寨,焚毁对方粮草为止。
明白了么?”
“诺!”众将齐声答应,他们还是第一次跟丞相一起战斗。
毕竟曹操自从势力越来越大之后,已经许久没有亲自上阵杀敌了。
曹操简单的交代几句,随即下令出发。
只不过他们打的却是袁军的旗号,旗上绣了一个“蒋”字。
他们约定好,如碰上袁军盘查,就说是袁绍手下将领蒋奇奉命前去护粮的。
……
此时袁军大营之中却是一派欢腾,如今攻城越来越见成效,看来官渡这曹军的工事,已经指日可破了。
只有沮授心情郁闷,与这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独自来到帐篷外面,仰面观天象,就见太白星逆行于柳、鬼之间,流光射入牛、斗之分,此代表劫掠之害。
沮授懂的星象,看到这情形大惊,连忙急匆匆的跑去中军大帐见袁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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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乌巢劫粮
中军大帐之中,袁绍小酌了几杯,刚刚达到微醺的状态,由侍从伺候着宽衣躺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夜必定又是一个美梦连连的夜晚。
他自出仕以来发展的尤为顺利,讨董卓,决战公孙瓒,统一黄河以北,将他袁氏的权势以及声望推向了巅峰。
如今率领十数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虽然在官渡稍稍受阻,但这注定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的大军很快就能摧毁曹操所建立的防御工事,继续挥师南下,建立更大的功业,吞并兖豫徐扬四州。
如此,大汉王朝大半壁江山就要落入他袁绍手中,其他诸侯再也没有敢于其争锋者。
到时即使他不称帝,也能做随意废立皇帝的权臣,掌握至尊无上的权力,与真皇帝无疑。
而这些,都是指日可待之事。
想着如此宏伟的愿景,袁绍混混沉沉的睡去,正待渐渐进入梦乡之时,突然就听见帐外有人高声叫道:“我有急事要见主公,快去通禀。”
“公与先生,您小声点,”侍从低声道:“主公刚刚睡下,若是被吵醒了,小的可吃罪不起。”
“此乃万分火急之事,我正是要把主公吵醒,”随即沮授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主公,主公,沮授有要事禀报。”
袁绍火气暗生,这大冷天的夜晚,谁愿意被人吵醒,又从热被窝里起来?
不过他虽然觉得沮授讨厌,但沮授毕竟代表的是河北豪族势力,他也不能对沮授太过于苛刻。
袁绍于是强压着怒火,起来对着帐门口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帐帘掀开,沮授急匆匆的进帐,躬身道:“主公,大事不好,方才在下偶观天象,见太白星逆行于柳、鬼之间,此必有劫掠之害。”
“公与还会看天象?”袁绍反问了一句。
“只是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沮授谦虚道。
“你都说了这是雕虫小技,”袁绍皱着眉头道:“我十数万大军在此,眼见击破官渡在即,你说他曹操敢来劫掠?”
“哎呀主公,”沮授上前一步急道:“在下不是说曹军来劫营,这营寨固若金汤,曹军自然不敢出那工事来劫。
可是我军粮草尽数屯于乌巢,如今仅有淳于琼一将镇守,那又是个嗜酒如命之人,万一曹操派人去劫,那该如何是好?
现在攻打官渡也用不了这么多人马,故而依在下之见,不如就派蒋奇率领一万人马,前去协防乌巢。”
袁绍听了沮授的话,心中更是恼怒,不悦的道:“淳于琼乃当年西园八校尉之一,手下有两万之众,岂是蒋奇可比的?”
若沮授提别的将领也就算了,可沮授偏偏保举蒋奇前去。
要知道这蒋奇也是河北人,与沮授属于同一个派系,是冀州的坐地虎,正是袁绍即要倚重又要提防的一批人。
所以沮授保举蒋奇,在袁绍看来,乃是借天象之名,实则拉帮结伙,排除异己。
而淳于琼与袁绍私交不错,更最重要的是,淳于琼是跟袁绍一起进入冀州的外来者,除了依靠袁绍,不可能有什么私心。
“前去乌巢之时,老夫已经叮嘱过淳于琼,不准让他饮酒误事,他岂敢违背老夫之令?”
袁绍冷声道:“有淳于琼在乌巢镇守,老夫自能心安,公与无需多虑。
更何况,曹操又怎知道老夫粮草屯于乌巢?
这不过是你杞人忧天罢了。”
“主公……”
“退下吧,”袁绍说着,挥了挥衣袖,转过身去,竟是再也不搭理沮授了。
沮授无奈的出了营帐,看了看黑夜天空中滑落的流星,摇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倒背双手,慢慢踱步离去。
这举动引得军帐门前的侍从窃窃私语,“公与先生这是怎么了?”
“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只见沮授头也不回,背着身只吐了一个字:“危!”
……
话说丁辰跟随曹操带领手下虎豹骑、陷阵营与白毦兵,打着袁军的旗号连夜奔乌巢而去。
马匹勒住口舌,军兵们每人口中都含着一片树叶,若吐出来立斩不赦,唯恐大家说话误事。
路过袁军耳寨之时,有袁氏军马出来盘查,他们只说是蒋奇奉命前去护粮,袁军便不再多问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见曹军敢于冲出防御工事。
而此时乌巢的营寨门口,袁将眭元进、赵睿二人卸下粮草之后,正率军回往邺城。
为了防止再次遭劫,袁军如今运送粮草的队伍都是昼伏夜出,神出鬼没,所以曹军斥候根本无从寻起。
而营寨的中军大帐中,巨大的油灯照的灯火通明,淳于琼居坐正中,正与对面的韩莒子、吕威璜二将喝的面红耳赤。
当时淳于琼跟随文丑虽被杀的大败,但此人毕竟与袁绍有十数年的交情,所以袁绍依然重用于他。
“我跟你们讲,当年老子在洛阳之时,被先帝选拔为西园八校尉中的右校尉,”淳于琼端着酒碗,大着舌头道:“当时那叫一个威风八面。
咱们家主公,再加上曹操,都是跟老子平起平坐的。
那时连何进都要听老子命令,见了面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真的假的?”
吕威璜听淳于琼吹的邪乎,忍不住道:“那何进可是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如此惧怕您?”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淳于琼大大的饮了一口,得意的道:“当年那西园八校尉,正是先帝为了对抗何进而设。
先帝自任为无上将军,乃是我们八校尉统领,你说他何进敢不听命?”
淳于琼想起当时的风光,又看看眼前的处境,叹息道:“只可惜,自从先帝大行之后,这世道一日不如一日,最终闹得天下分崩离析,汉室风雨飘摇,名存实亡。
老子这当年追随先帝之人,如今只能沦落到此地,把守这么个破粮仓,还不让喝酒,你说老子能甘心嘛?”
“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吕威璜道:“这乌巢粮仓乃是主公所有粮草囤积之所,而派将军前来把守,足以看出主公对将军的信任。
所以将军还是少喝一点吧,要不然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怎么办。”
“信任有个屁用,”淳于琼已经醉了九成,瞪着眼睛口不择言道:“主公信任,为何不让老子率军出战,却让老子在这里看守粮仓。
喝酒,喝酒!
这乌巢粮仓修的如此隐秘,世上又有几人能知晓?
这漫漫长夜,不喝酒又作甚?”
淳于琼一直都是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的心态。
他始终沉浸在当年跟袁绍曹操等人称兄道弟时的荣光里,每次喝醉之后,想到自己沦为袁绍手中二流武将,自然心中满满都是不甘。
所以袁绍对他的禁酒令早已抛诸于后脑,每日必喝,每喝必醉。
他却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眼高手低之人,袁绍能给他现在的地位,已经是高抬了。
“就是就是,”另一员武将韩莒子也是好酒之人,而且极善于溜须拍马,顺着淳于琼的话道:“慢说曹军没人知道这乌巢所在,就算知道了,以淳于将军之神勇,麾下又有两万军队驻守,他曹军敢来么?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攻击,曹军恐怕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不敢出战了。
所以……就放心喝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个女人。
等下次赵睿前来押送粮草之时,偷偷送一个女人进来,那就完美了。”
“呵,你小子想的倒美,”淳于琼板起脸道:“一个哪够,老子至少要十个。”
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男人喝了酒,自然小虫上涌,开始想女人。
毕竟自从官渡开战以来,他们连头母猪都没见过。
聊起这个话题之后,帐内的气氛便融洽了起来,纷纷讨论邺城哪家青楼的姑娘技艺高超,哪家出入平安。
吕威璜也觉得曹军不会知道他们在这里,这粮仓万无一失,于是也就不再扫兴劝阻。
很快天过三更,三人喝的酩酊大醉,倒地便睡。
突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喊杀声,有侍从急匆匆的跑进来道:“将军,大事不好了,曹军杀进来了,将军,你快醒醒……”
侍从摇了半天,才把地下躺着的淳于琼摇醒。
淳于琼睁开惺忪的双眼,晃了晃脑袋,迷离的问道:“你……说什么,曹军……杀进来了……”
紧接着,他猛地一激灵,大声道:“曹军杀进来了?”
此时他耳中已经听见了喊杀声,顿时吓得头冒了一阵冷汗,晃晃悠悠想去拿兵器,可是却连路都走不利索了。
他晃到吕威璜和韩莒子跟前,抬脚踹了韩莒子屁股一脚。
但是韩莒子抱着一截圆木,口中嘟囔道:“别碰老子后面。”
淳于琼气急败坏的又去踢吕威璜,好在吕威璜还算有所节制,勉强睁开眼睛,听到喊杀声当即知道不妙了。
“你去迎战,”淳于琼命令道。
“我?诺!”吕威璜无奈,只好晃晃悠悠的出帐。
只见曹军已经杀进了营寨,与把守营寨的军兵正在交手,有几处已经起了打火。
吕威璜勉强爬上马背,接过长枪,指挥军兵抵抗。
……
话说曹操率军来到了乌巢,看到规模如此巨大的粮仓,心中不由新潮澎湃。
看来丁辰所言,半点无虚,看这储粮规模,养活十万大军数月也够了,袁绍也无需再设置其他存粮之所。
他们既然打的是袁军的旗号,当即派人前去正大光明的叫门。
不过仅凭一句谎言,没有任何信物,是不可能进入如此重要的营寨的。
待到曹军摸到门前,趁守营门的军兵不备,强行夺取寨门,强势而入。
数千军兵在张辽魏延徐晃许褚等诸将的带领下强行冲锋。
此举把营内的袁军惊动了,毕竟这营寨里面有两万军兵把守,光值夜的就有数千人。
他们仓皇的在粮仓的巷道中组成军阵迎战。
只是虎豹骑以及陷阵营白毦兵的战力太强了,个个以一敌十,前面又有那么多勇武之将率领。
如此突然袭击,仓促应战的袁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将在哪里,如何能挡得住战力如此强悍的曹军?
曹军一边突袭,一边纵火烧粮,很快便突击到了营寨中央。
就见火光之中有匹战马,一员坐在战马上,似乎大声扯着嗓子指挥军兵迎战。
张辽一拍胯下马匹,战马扬开四蹄,直接冲到吕威璜面前,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张辽便一枪将其刺死。
即使吕威璜在不喝酒的时候,在张辽手下也走不了一两个回合,更何况喝得酩酊大醉,还根本没有醒酒。
吕威璜被杀,在军兵之中自然掀起轩然大波,周围只要见到的军将,无不士气尽失,四散逃窜。
张辽扬起长枪,示意大家跟他一起向前冲锋。
此时营内已经火光冲天,只要曹军所过之处,存粮的粮仓无不被点着。
曹操跟丁辰守在后面督战,身边只有百余骑保护。
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喊杀声。
有斥候飞马而来禀报道:“丞相,有两支袁军从后面杀过来了,是否去前面唤哪位将军前来迎敌?”
“不用,”曹操道:“老夫早就跟他们叮嘱过,无论后面发生何事,他们必须勇往直前,直到烧毁所有粮草为止。
老夫自幼习武,岂怕袁军?”
他看了一眼丁辰道:“听说近年你也习练过武艺,就让咱们翁婿二人前去迎战,且看看谁想先杀了敌将如何?”
丁辰道:“岳父宝刀不老,武力过人,小婿自愧不如。”
“不用拍马屁,拿你的真实武艺出来,让老夫看看,”曹操握紧长槊,豪气的道:“老夫与你打赌,看谁先取来将人头。
赌注……嗯……就赌一千钱。”
其实对他们来说,一千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资财。
他们设这个赌注,纯粹是为了添个彩头。
曹操说着,催动爪黄飞电前去迎战对面的来军,而丁辰也拍马跟在后面。
他们身边虽然只有百十人,但是见丞相和丁君侯亲自持枪上阵,于是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管黑暗中来人有多少,依然大声呼喊着冲了上去。
话说前来的这支袁军,正是眭元进与赵睿的运粮军。
他们本来已经离去了,但是远远看到乌巢火光冲天,于是又折返回来救援,谁想一进营寨,就看见一老一少两匹马飞奔而来……
第二百零七章 乌巢粮草尽毁
丁辰跟随曹操,拍马前去迎战袁氏二将,好给前面冲锋的张辽魏延许褚等诸将赢得时间。
火光掩映之中,很快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袁军,只见为首有两员战将,身后黑漆漆的袁军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就是夜战的特点,同样对方也不知道他们所带有多少人,于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曹操勇猛无比,手持长槊,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直取袁将眭元进。
其实曹操作为太尉之子,也是自幼习武。
后来起兵之后,每战必亲自上阵,所以武力当然不弱,就算到了这么大的岁数,依然壮心不已,老当益壮。
他长槊向眭元进当胸便刺了过去,眭元进见来将虽然岁数大了,但气质不凡,且有些面熟,连忙用枪格开。
两兵器相撞,眭元进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对方的长槊给挡开了。
“他是曹操,”突然眭元进大喊了一声,他猛的想起来,数年之前跟随主公讨伐董卓时,曾见过眼前这人。
当时曹操还不起眼,且被董卓打的灰头土脸,大败而归。
可现在的曹操,却是他们主公最大的对手。
眭元进不由得惊喜万分,这简直是天降大功,若是在此擒住了曹操交给主公,那么官渡之战就结束了,那可是不世之功。
“快助我擒住此人,兄弟们共享富贵。”
他大声招呼着,让军兵向前围杀,同时挺枪向曹操肩甲刺了过去。
经过方才的交手,他发现曹操的武力不过尔尔,看来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武力退化的极其严重,合着该他立此大功。
突然曹操侧身闪过眭元进的枪,大吼一声,长槊横扫。
眭元进一枪刺空,连忙立枪格挡。
只听“当”的也声脆响,眭元进猛然觉得双臂一麻,似乎双臂瞬间就不是自己的了。
手中长枪再也拿捏不住,被震得飞上了半空。
在巨大的冲击下,他的身体在马背上再也坐不住,斜着飞了出去。
原来曹操方才第一招是试探,根本没有用全力。
这也算藏一手底牌,若对方太厉害,还有逃跑的余地。
可是试探出对方不过如此之后,第二招便展示出真实的武力,一槊便把眭元进击飞了。
眭元进摔倒在地上,虎豹骑的军兵瞬间围了上去。
眭元进拔出腰间长剑,试图杀出重围,逃回自己军阵之中。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虎豹骑都是由百夫长组成,论武力并不比眭元进低多少。
这百十个百夫长瞬间便把眭元进乱刃分尸了。
“子文,输老夫一千钱,”曹操得意的看向丁辰,豪爽的大笑道。
丁辰对上的是袁将赵睿。
赵睿武力跟眭元进差不多,顶多也就是比百夫长稍微高一点的水平。
以丁辰神出鬼没的百鸟朝凤枪法,突然袭击之下,只需一枪便能扎中对方的哽嗓咽喉。
只不过他偷眼看旁边曹操还没有拿下眭元进,丁辰的情商不至于那么低,在这时候跟老板争个先后。
所以他接连几枪都刺向敌方不致命的位置。
在赵睿看来,眼前这少年就跟在玩弄自己似的,明明有能力瞬间杀死自己,可是就不,却一枪一枪的在自己身上扎出血洞。
而他身后那千余运粮军明明人多势众,又知道曹军主帅曹操在此,大功就在眼前,可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冲不破曹军这百十人的封堵。
赵睿心中骇然,想要先撤回自己军阵再说,可是此时眭元进已经被曹操砸落马下,丁辰也顺势一枪把赵睿挑落在地。
不过终究是落后了曹操几个呼吸。
见曹操笑着要赌注,丁辰一脸无奈的道:“岳父武力不凡,宝刀未老,小婿佩服之至,自愧不如。
小婿愿赌服输,待回去之后必定支付。”
“可不许赖账,等回到许都,要当全家人的面交于老夫,”曹操哈哈大笑道,从来没有感觉赢一千钱,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快乐。
翁婿二人联手,在战场上以斩杀敌将先后做赌,彰显了他们翁婿豪迈与勇猛。
这要传出去,定是一段令人羡慕的佳话。
此时那百十虎豹骑在袁军冲击下巍然不动,袁军虽然人多,却没有讨到半点便宜,眼见自己的主将都被杀了,袁军再也无心恋战,纷纷向后退去。
毕竟乌巢烧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
此时营寨内,袁军虽然人多,但却群龙无首,在曹军突然袭击之下,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无法形成整建制的有效防御,大部分人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这等乱战之下,正适合曹军武将个人武力的发挥。
张辽魏延等人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很快就冲到中军帐附近。
帐前面有数十军兵防御,那大概是淳于琼的亲兵。
魏延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冲开那亲兵队伍,杀入中军大帐。
旁边的张辽看着有些吃惊。
经过这数次携手作战,张辽发现这魏延武力不在自己之下,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前却是一点都没听说过此人的名声。
按说此前黄巾之乱祸及天下,朝廷允许豪绅组织乡勇镇压,并根据战功授以官爵。
那时稍微有点武力之人,均在这场战争中崭露头角了。
可张辽却从未听说过有魏延魏文长这号人物,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幸亏两人归属同一阵营,要不然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稍微一犹豫,也顺势拍马冲了中军大帐。
营帐中的淳于琼已经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了,眼见这乌巢营寨四处火光冲天,想要救火也已经来不及。
而他手下的两万军兵已经一片大乱,根本组织不起来。
这是无力回天的死局。
在他心里明明想要逃,可不知是吓的还是醉的,双腿跟灌了铅一样,竟然挪不动步子。
突然就见有匹马冲了进来,他这才回过神来,挥抢想要反抗,突然又是一匹马冲了进来。
淳于琼仔细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原来那马上之人他认识,正是当年大将军何进的部将张辽张文远。
淳于琼虽然吹牛,何进见了他也不敢放屁,但实际上他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
莫说先前冲进来的那人武力如何,单单是面对这张辽,他也绝无半点取胜的可能,所以转身要逃。
可是陡然见到身后那帐篷被一柄巨斧给劈开,又有两员战将出现在了他身后。
“徐晃在此!”
“许褚在此!”
“牛……”
“别说了,我投降!”淳于琼打断牛金的话,果断扔掉长枪,高举双手。
牛金:“???”
特么没等自己报出名字对方便投降了,这么没有牌面?
看不起谁呢?
“牛金在此!”他倔强的重新报了一下名号。
此时的淳于琼已经气的快要哭了,只是一个张辽就够自己受的,再加上一个许褚和徐晃,曹操还真看得起自己,竟然派这么多人前来围堵。
“我要见你们曹丞相,我与孟德乃是旧交,如今有要事禀报,”淳于琼挺了挺胸脯道。
他觉得以自己当年跟曹操的交情,曹操怎么着也不至于杀自己。
“仲简,别来无恙啊,”这时候曹操骑着爪黄飞电,缓缓前来,饶有兴致的笑着对淳于琼道:“不知你有何事禀报于我。”
“孟德,你赢了,”淳于琼讪笑道:“这里就是袁本初所有屯粮,如今被你付之一炬,这场仗你赢了。
只是我不明白,乌巢营寨修的如此隐蔽,你是如何知道此地的。”
曹操此前也有担心袁绍还有其他存粮所在,但听了淳于琼的证实,原来袁绍竟然把鸡蛋放在了一个篮子里,他不由心中狂喜,看了一眼旁边的丁辰,嘴角微微翘起道:“老夫若说这是天意,你信么?”
“我信,我信,”淳于琼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道:“总之从现在开始,我淳于琼便发誓效忠你曹孟德。
看在当年咱们同殿称臣的份上,想必你定会收留我吧。”
“收留你?那是自然,”曹操点点头道:“不过……投靠老夫之前,你得先帮老夫办件事。”
“什么事?”淳于琼不解的问道。
“去给本初送个口信,就说……老夫很想他,只要你还能回来,老夫必定收留你,”曹操冷笑着挥了挥手。
对于这样的人,除了误事别无他用,曹操才不会留着。
许褚走过来,从后面勒住淳于琼的脖颈,抽出短刀,把淳于琼的鼻子耳朵全都生生割了下来。
淳于琼疼的如杀猪般叫唤,拼尽全力挣扎,但是许褚力大如牛,淳于琼根本挣不脱,终于疼晕了过去。
许褚玩心忽起,又在淳于琼脸上划了几个字。
曹操把帐外投降的袁军叫进来几个,命令他们把淳于琼抬到袁绍大营去。
此时眼见营寨内的大火已呈冲天之势,已经不可能救下了,曹操心满意足,随即下令撤退。
……
话说袁绍赶走沮授之后,对侍从严令,不准任何人再来打扰,然后重新钻入被窝,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统天下,身穿衮服,头戴珠冕,坐在了那大殿的中央,底下文武群臣山呼万岁。
曹操、公孙瓒、韩馥、张燕等一众对手全都跪在了他的脚下,任由他处罚。
“快去通禀主公,大事不好了,”突然有人高声叫喊,把他从美梦中惊醒了。
只听侍从道:“主公有令,他睡着后,任何人不准前去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必须把主公叫起来。”
袁绍勃然大怒,一晚上被打搅了两回,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更何况还是在他严令之下。
“天要塌下来不成?”袁绍怒不可遏的一坐而起,从兵器架上拔出长剑,气势汹汹的冲出中军大帐。
就见帐外郭图、审配、沮授、逢纪等文臣以及张郃、高览、蒋奇等武将都在。
难得的是,这些不同派系的人竟然没吵架,齐刷刷的看着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袁绍又怒又疑惑的问道。
大家神色古怪,都没有说话。
逢纪伸手指了指袁绍的身后的天空。
袁绍慢慢回头,只见远处黑夜里,天空被照耀的一片火红。
他顿时如同被雷击一般,愣在原地,身体不停的颤抖。
“粮草,老夫的粮草,”袁绍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原来那火红天空正是乌巢的方向,显然是着了滔天大火。
此时他再想起方才沮授的提醒,不由得后悔不已,更不愿意看见沮授了。
这时候战将张郃道:“主公,从这情形看,应当是曹军劫了乌巢,就让末将率军前去击退曹军,抢救粮草,能抢下多少是多少。”
自从颜良文丑战死之后,此时河北四庭柱中只剩下张郃高览二将。
只是高览先前在草原上也是一败涂地,袁绍勉强留他一条命,准许他戴罪立功而已。
所以张郃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将。
可惜的是,张郃乃是河北河间郡人,与沮授一样,同属于袁绍需要提防的那一派系。
“主公,在下觉得,此时正是破曹之良机啊,”就在这时候郭图站了出来。
此前郭图跟随颜良南征战败,独自一个人逃回了冀州。
可郭图乃是他麾下颍川士族的代表,跟汝南袁氏属于同一类人,正是袁绍所要倚重的冀州外来派系,所以袁绍并没有对郭图问罪,而是留在军中继续听用。
郭图道:“既然曹军敢于前去乌巢,必然调动主力军马,此时眼前曹军营寨岂非异常空虚?
若主公集中军力,攻打曹军防线,必能一战破之。”
“主公,此时应当先救乌巢啊,”沮授急道:“若乌巢粮草被烧毁,这十数万大军又能坚持几日?”
“主公,应当先攻官渡,”郭图固执己见道。
“先救乌巢!”
“先攻官渡!”
……
谋士们顿时形成两派意见,吵得袁绍头昏脑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这时候,郭图突然道:“主公难道忘了,当年跟公孙瓒对阵时,所发生的邺城之事乎?”
袁绍想了想,终于攥着拳头坚定的道:“令张郃高览,立即率领主力军马前去攻打官渡,务必一战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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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丁辰这招也太毒了
袁绍听到郭图提醒,立即做出了决定,集中战力攻打曹军营寨为主,救援乌巢为辅。
他这样选择的原因,一是此前有过类似的经历。
早年他和公孙瓒对决时,老巢邺城被黑山军攻破,但他没有回攻邺城救援,而是长驱直入,反攻黑山军大本营。
如此不但成功迫使黑山军放弃邺城,他还大破黑山军首领刘石、青牛角、黄龙等,斩首数万级,重创敌军。
这是他今生指挥的经典战例之一,素来为他所津津乐道。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形式与现在何其相似。
至于不用主力救乌巢的原因之二,他相信淳于琼的能力。
淳于琼昔日是与他和曹操并列的西园八校尉之一,就算打不过曹操,守住乌巢营寨的问题也不是太大。
“命蒋奇率军一万,前去乌巢救援,务必把火救下,”袁绍又给乌巢加上了一层保险。
“诺!”蒋奇领命而去。
张郃高览二将互相看了一眼,见主公未曾更改命令,也只能硬着头皮,领军前去攻打曹军工事。
……
话说曹操率领一众军马把乌巢之军杀散,然后继续打起袁军的旗号,趁着夜色得胜而归。
经过这一战,一众军兵的士气,比刚来时反而更高了。
毕竟他们成功捣毁了袁氏粮仓,把那么多袁军打的屁滚尿流,可谓战功卓著。
于是大家也不需要再禁言了。
魏延和牛金二将骑马走在前面开路。
牛金边走边小声叹息道:“这仗打的没怎么过瘾,老子方才刚刚报出半个名号,那淳于琼就投降了,着实不痛快。”
“你的名声这么有牌面么?半个名号就能吓降淳于琼?”
魏延看着前面黑漆漆的道路,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瘾也没关系,一会儿若碰上袁军,你去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你当我傻呢?”牛金没好气的道:“咱们毕竟是孤军深入敌后,能混过去就混过去,越少惹麻烦越好。”
“原来你还知道啊?”
两人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突然就见前面路上火把闪烁,如同一条长长的火龙蜿蜒曲折,看上去足有上万之众。
“前面来人了!”魏延对牛金道:“牛大,你上前去跟他们对话,就说我们也是袁军。”
“为什么让我去?”牛金不解道。
“你想啊,”魏延解释道:“以你一人之力,独退上万袁军,这是何等的功劳?回去是要记在你功劳簿上的。”
牛金想了想,的确如此。
而且这一路都是冒充袁军过来的,不会出问题,于是纵马上前。
只见对方军马的前哨很快就迎了过来,黑夜里,对方高声叫道:“尔等是何方军马?”
“我家主将乃是蒋奇,奉命前来护粮,”牛金答道。
这一晚上,一直是以这个理由搪塞,路上无人怀疑,畅通无阻。
“巧了,”就听对方冷笑着答道:“我家主将也是蒋奇。”
牛金:“???”
他万没料到,别人轮到他冒充的蒋奇的时候,竟然碰上了真蒋奇。
就听对面军中有个粗哑的声音破口大骂道:“是哪个王八蛋冒充老子?那必是曹军,给老子干他!”
说着,前面袁军迅速冲了过来,又有一员战将提着大砍刀飞奔而至。
牛金懊恼的拍了自己嘴巴一巴掌,这乌鸦嘴,刚刚说没打过瘾,这就要再打一仗。
曹军也迅速冲了过来,两支军队黑夜里迅速接战。
此时丁辰正跟随曹操在军队中央,他小声道:“丞相,这支袁军离袁绍大营已经不远,万不可让其败兵退回去,现应派一支小股骑兵绕道背后,以防溃兵乱窜。
如此便可向袁绍传递假消息,使其放松戒备了。”
“妙计,”曹操点了点头,赞叹了一句,然后回身命令道:“曼成率两百人绕道前去,卡住道路,不可使任何败兵逃回袁军大营。”
“诺!”李典率领两百军卒前去设卡阻拦。
曹军这支军马虽然刚刚战过一场,但是战力着实强悍,此番遭遇蒋奇率领的上万袁军毫无惧色,在诸将的率领下勇往直前,奋勇拼杀。
蒋奇见势不妙,刚想要后撤保命,但是被旁边冲过来的魏延一刀砍掉了脑袋。
主将被杀之后,袁军立即一阵大乱,在黑夜中开始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
许多人想要原路返回,撤回大营。
可是顺着原来的路跑了不到二里地,在一个险要之地就遭遇了伏兵。
袁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黑夜里也看不清这伏兵有多少人,大部分袁军都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稍稍有反抗的,也都被李典率军杀死。
李典押送着俘虏的袁军回到方才作战之地,把袁军俘虏汇集到一起。
丁辰让人从俘虏中挑选一对兄弟送到他面前。
很快魏延就把一对年轻人拖了过来,两人虽然岁数有差别,但是容貌极其相似,一看就是兄弟。
“把他砍了,”丁辰指着看起来比较年轻的一人,淡然道。
魏延毫不犹豫,立即从腰间拔出长剑。
突然,那年长的跪在地下,冲着丁辰连连磕头求饶,头都磕破了,歇斯底里的颤声道:“郎君饶命,我们都是农家子弟,却被抓来做了军兵,求郎君放了我弟。
您要杀人的话,就杀小的好了。”
“你愿意为你弟弟去死?”丁辰语气冰冷的问道。
“愿意,愿意,”那人连声回答。
“那好,”丁辰平淡的道:“我不需要你去死。
我只需你返回袁军大营,以蒋奇之名为袁绍送一个口信。
就说蒋奇将军已经杀散曹军,救下了乌巢大火,让主公不用担心。
你能做到么?”
“能能能,小的死也做到,”那人忙不迭的答应,然后道:“小的以前做过斥候,必然毫无破绽。”
丁辰随即放那人去往袁军大营。
曹操在后面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丁辰这招也太毒了,如此一迷惑,恐怕袁绍的心思便再也不会放在乌巢上。
等明天早上袁绍收到确切消息,乌巢就烧的连个渣都不剩了,
这种坑人的损招,这小子一眨眼都能想的出来,当真是难得。
曹操现在倒是很想看看等袁绍明白了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嘴脸。
……
曹军防御工事内,曹仁曹洪夏侯渊以及荀攸刘晔等人站在城头,大家的心都悬着,有的来回踱步,有的低头沉思。
“你们说子文的话靠谱么,大哥却听信了,亲自率军前去,”曹仁皱着眉头道:“此前我可是派出数百细作潜入河北,探查袁军粮仓之下落,均一无所获,子文一直身在汝南,又怎么发现的河北粮仓?”
此前曹仁率领徐晃史涣劫粮劫出经验了,沉重打击了袁军士气,如此才令曹氏稳住了阵角,并坚持到现在。
所以曹仁对劫粮之事特别上心,已经算是这方面的行家了,对丁辰所掌握的情报难免有所怀疑。
曹洪在旁边叹了口气,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天空道:“大哥相信,你我又有什么办法,反正粮草将尽,败局已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丧气,”夏侯渊在旁边不悦的道:“子文做事一项妥当,他要出是没有十足把握,怎么会抗命前来,又亲自带领大哥前去?”
“话是这么说,”曹洪知道夏侯兄弟均跟丁辰交好,对丁辰无条件的信任,于是出言反驳道:“可是子文此前身在汝南,他又不是神仙,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何知道河北之事?
要知道,这袁军的粮仓可是机密中的机密,仅有袁绍以及几个身边重要人物知晓。”
“他就是知道,”夏侯渊挺着脖子道。
“妙才,你这话都没道理……”曹洪都气笑了。
旁边荀攸刘晔等看他两人斗嘴,无不莞尔一笑。
要说曹氏集团内部有矛盾,那就是曹家兄弟与夏侯家兄弟之间的矛盾了,只不过双方矛盾并没有那么深。
仅仅局限在意见不同时争执一下,在兄长面前拼一拼功劳,远没有达到互相坑害使绊子的地步。
以曹操之精明,也不会允许兄弟之间有这种事情发生。
而两方兄弟争执起来,荀攸刘晔这些谋士们选择在旁边吃瓜,不偏不倚,谁也不帮。
不过此时,荀攸刘晔心中倒是偏向于曹仁曹洪的判断。
袁军粮仓那样机密中的机密,曹仁费尽心机都没有探查到,丁辰远在数百里之外,又在专心平叛之事,是如何找到这粮仓所在地的?
若说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未免也太邪乎了些。
只是主公已经亲自率军前去,现在只能期盼丁辰的消息可靠了。
突然,有军兵指着北方的天空道:“快看,那里是不是红了?”
众人顺着军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遥远北方的天空的确微微泛红。
曹仁荀攸等众人紧张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喘,紧紧的盯着北方,眼睛都不想多眨一下,唯恐会错过什么。
就见天空的红色越来越亮,渐渐的就跟火烧云一样,映红了天空。
曹仁曹洪等互相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收缩,“这……这是真的点燃了袁氏粮仓?这怎么可能?”
“怎么没可能,”夏侯渊得意的笑着道:“你们看看,这场大火,小的了么?”
“这火自然小不了,”刘晔难得的加入了两家兄弟的讨论,并且出言支持夏侯渊。
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不支持也不行。
更重要的是,烧毁了袁军粮仓,这官渡之战或许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准。
“丁君侯这消息……当真是鬼神莫测,”刘晔叹道:“其人身在汝南平叛,却对袁绍军粮库了如指掌,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
“惭愧,惭愧,”曹仁有些无地自容,连连摇头。
他派出那么多细作,费了那么多心思,却依然没有找到的袁军粮仓,竟然被不在场的丁辰给找到了,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将来若这场战争有了转机,我军得以取胜,丁君侯就凭这劫粮之事便当居首功。
更别说他此前率军斩颜良诛文丑,击溃袁氏十万大军了,”荀攸在旁边由衷的叹息道。
其实荀攸跟丁辰没什么交情,纯粹是被对方立下的桩桩件件功劳而折服。
突然,有军兵指着工事下面道:“快看,袁军好像要夜战。”
众人向下看去,只见从对面袁军营寨中涌出密密麻麻的全是火光点,那是手持火把的军兵,看规模足有上万之巨,还有没有持火把的,想来这是袁军主力了。
荀攸笑道:“看来主公所料没错,袁绍孤注一掷,要跟咱们拼命。
三位将军,该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主公临行前可是叮嘱过,勿要让袁军踏上城头半步。”
“放心吧!”曹仁长出一口气,大声道:“子廉,妙才,去你们的防区,准备迎战。”
三人争执归争执,但是打起仗来没人扯后腿。
他们各自去往各自负责的防御区域,亲自指挥军兵布防。
很快那星星点点的袁军主力便到了近前,袁军果然开始不符合战场规则的夜间攻城战。
火箭如雨点般的射向曹军城头,即能杀敌,又能照明。
随即张郃高览指挥主力军兵连夜架起云梯向上攀爬,同时推动撞车,撞击防御工事上的大门。
他们两人是一线指挥的军将,尤其是张郃,战功卓著,对战斗力的了解比袁绍更为准确。
他明白以曹军之精锐,战斗力之强悍,远远胜于袁军,更不是黑山军那种乌合之众可比。
所以当年的邺城之战模式,不能生搬硬套到眼前,所以张郃主张先救乌巢,确保军粮,然后再慢慢跟曹军磨。
只可惜袁绍根本就不听他的,反而下了死命令让他火速拿下曹军防御工事。
好在这官渡的曹军工事已经打了数月,早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岌岌可危,加把劲儿一鼓作气拿下,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二将铆足了气力,亲自在阵前指挥攻城。
此时城头上,曹仁、曹洪、夏侯渊三人也毫无退缩,冒着箭雨立于城头,亲自指挥防御。
如此自然令城头上的曹军士气大增,奋力反击。
袁军集中军力猛攻了半个时辰,曹军拼死抵抗,打退了数次进攻之下,力保城头不失。
一鼓作气没有拿下,张郃只得下令军兵暂时退下来,重新组织第二波次的进攻。
……
此时袁军大营,袁绍心里像长了草一样,即担心乌巢的火势,更担心官渡的攻势。
所以在大帐之中来回踱步,根本停不下来。
突然,有亲兵跑进来道:“禀主公,蒋奇将军传来消息,他已将乌巢曹军击溃,火势已经稳住,正在积极抢救粮草。”
“好!”袁绍一拍桌案,心中大喜,担心的两件事终于有一件有眉目了,他这转而问道:“前线攻势如何?”
“张郃将军一战未曾攻下,正在组织第二次进攻。”
“一战未拿下?”袁绍的脸色又阴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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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张郃高览倒戈投降
听闻张郃进攻受阻,袁绍眉头微皱,当即表示不悦。
毕竟他也觉得,此时官渡曹军防守极为空虚,应该一击击溃才对。
就像他数年前没有回军救邺城,反而集中兵力攻打黑山军老巢一样,如今所用战术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不奏效的道理。
这时候郭图在旁边察言观色道:“主公,方才听儁乂(张郃字,读作jun yi)将军意思,似乎不愿意前去攻打曹军工事,只因主公严令,他才不得不前往。
如今果然进攻不顺,试想之下,这儁乂将军恐怕没有尽全力吧。”
张郃高览是河北人,跟沮授田丰一样,属于冀州本土豪族派系,而郭图审配等,都属于外来派系。
袁绍同样作为外来者,对于本土豪族的态度自然是既倚重联合,又提防打压,郭图等人便是帮手。
陷入了派系之争,便没有什么对与错了。
郭图自然不愿意看到张郃高览前去顺顺当当的攻下官渡,立下大功。
“主公,郭公则此言当诛,”沮授怒而反驳道:“官渡曹军工事坚固,我军苦攻数月都没有拿下,儁乂一时没有攻克,也属正常,郭公则凭什么判断儁乂没有尽全力?”
作为冀州本土派的文臣,田丰已经下狱了,沮授自然要站出来挺张郃。
“此时曹军工事能跟以前一样么?”
郭图冷笑道:“曹军前去劫粮,必然精锐尽出,所以对面工事内必然防守空虚,如此儁乂再拿不下,岂非裹足不前,畏首畏尾?”
“你怎么知道曹军精锐尽出?”
“笑话,劫粮乃曹操唯一逆转战局之机,岂有不尽遣精锐之理?”
“这只是你自己臆测……”
“够了!”
袁绍粗暴的打断沮授的话,沉声道:“传令下去,令张郃全力出击,一个时辰之内务必攻克官渡。
如若不然,军法从事,以怯战论处。”
“诺!”传令兵前去传令。
沮授苦劝道:“主公,儁乂率军在前面血战,岂能限时……”
可是袁绍却转过身去,根本不想看沮授。
刚刚沮授夜观天象之后提醒过他,曹军要劫粮,可他还笑话沮授那是雕虫小技。
结果竟然真的发生了曹军劫粮之事,这相当于当面扇了他一耳光,他感觉很没面子,所以看见沮授就头疼。
传令兵跨上战马,一路飞驰到袁军攻城前线。
此时袁军第二波进攻已经开始。
张郃高览作为前敌主将,不顾自身安危,冒着城头上射下来的箭雨,亲自到了城下指挥军队攻城。
只不过城头上的曹军也防守的异常顽强,根本就不像是防御空虚的样子。
看着军兵死伤惨重,张郃焦急万分。
这时候,传令兵前来道:“传主公军令,令儁乂将军一个时辰之内攻下官渡,如若不然,军法从事,以怯战论处。”
“什么?”
张郃听到这命令,脑袋不由的嗡的一声,感觉大了一圈。
“这曹军防守如此顽固,恐三五日都难以攻下,一个时辰怎能攻破?”
只可惜,他跟传令兵抱怨也没用,传令兵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
“儁乂,怎么办?”高览在旁边问道。
高览虽然同样作为河北四庭柱之一,但是此前在草原被陷阵营打的一败涂地,连保护的许攸跟袁熙都弄丢了,他自己灰溜溜的逃回来之后,从此在袁绍以及众文武面前自然抬不起头来。
所以他现在只能是张郃的附庸。
张郃想了想道:“此必郭图陷害于我,他早就看我等不顺眼了,偏生主公又信他。”
“公与先生难道没有仗义直言?”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张郃摇了摇头道:“公与先生恐怕是有心无力。
其实这也是主公刻意为之,故意打压我等。
这一点,你从公与先生的官职便能看的出来。”
当初袁绍进入冀州,毫无根基可言,所以才联合冀州本地豪族,成功搬掉了上官韩馥,夺取了冀州牧的位置。
那时候,沮授田丰作为冀州本土豪族代表,自然深受袁绍信任。
沮授成为大权在握的监军,田丰官至冀州别驾。
可是随着袁绍在冀州的位置越来越稳,又干掉了大敌公孙瓒,豪取北方四州,他对冀州出身的这些豪族文武越来越提防打压,对郭图审配等这些外来势力却越来越倚重。
说白了,袁绍还是想大权独揽,不愿意跟这些本地豪族共治冀州,受人掣肘。
所以很快田丰就下了大狱,沮授的监军位置被一分为三,大大的削弱了权利,如今甚至在袁绍面前已经说不上话了。
张郃高览作为冀州本土派系的将领,自然感到深深的忧虑。
“依公之见,该当如何是好?”高览道:“在下唯公马首是瞻。”
张郃想了想道:“我等回去也必然被那郭图所害,既然如此,不如临阵倒戈,索性投曹。”
“我愿跟随,”高览天天受人白眼,更是在袁氏待不下去去。
两人一拍即合,下令把攻城的军队都撤了回来,然后派心腹前去跟曹氏联络。
……
话说曹仁曹洪夏侯渊等亲自在城头指挥军队抵抗,眼见防御已经岌岌可危,突然袁军竟然撤了。
三将不知所以,汇集在一起商议,却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有军兵道:“将军,底下有人想要上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有多少人?”
“只有一个。”
曹仁不知其意,下令道:“把他拔上来,且看看要耍什么花招。”
军兵得令,垂下一根绳子,把一个袁军军兵拔了上来。
“见过将军,”那袁军军兵拱手道:“小的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禀报,我家将军想要投降,望应允。”
“你家将军是谁?”曹仁问道。
“张郃张儁乂连同高览高元伯,”那军兵答道。
“张郃高览?”曹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两人作为河北四庭柱之二,名声在外,曹仁自然听说过。
可是这二人是袁绍麾下最后的名将,他们派人前来投降,令曹仁不得不多个心眼。
这会不会是袁军久攻不克,所想出来的诈降之计?
毕竟此前在苦县夏侯惇就中过桥蕤的诈降之策,结果弄得青州兵全军覆没,夏侯惇连命都差点丢掉。
曹仁可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可是万一对方是真要投降,让他错过了怎么办?
“等一下,”曹仁说着,回身命令军兵,前去请荀攸刘晔。
他拿不定主意,可是有这两大谋士在此,自然能给他出谋划策。
不多时,荀攸刘晔被请了过来,曹仁低声简要的跟二人说了张郃高览要投降之意。
荀攸捏着胡须沉思片刻道:“看那乌巢火起之势,主公必然已经大功告成,所以袁绍判断我城防空虚,才连夜强攻。
所幸几位将军用命,方使我防线未被攻破。
想那张郃高览俱为河北人,必不容于郭图审配等河南人士,此番虽攻城不利,但料其也绝不敢使用诈降之计。
否则即使攻破官渡,也必被郭图等人抓住把柄。
所以依我判断,他二人前来投降必定是真降。”
在曹氏这种没有内部斗争的地方,使用诈降之计自然没有什么。
但是若在袁氏这种派系斗争激烈的地方,诈降却是令人忌讳的计谋。
即使用成了,也容易被政治对手攻讦,将来成为秋后算账的借口,反而得不偿失。
听了荀攸的话,曹仁心中有了主意,回身对那袁军军道:“有请!”
那袁军军兵又从城墙上顺着绳子下去,过了约有一刻钟,就见黑夜里有两人骑马举着火把飞驰而来。
曹仁等站在城头上仔细观瞧,发现只有两员战将,后面并没有带军兵。
“张郃高览在此,请打开大门,放我等进去,”张郃在下面高声喊道。
曹仁一见这情形,只有两人前来,更是没有问题了,随即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二人进来。
曹仁正待下城墙去迎接,突然有军兵道:“不好,那是什么?”
就见远处黑夜里,一队人马正快速接近城墙。
那队人马没有打火把,离得远了,直到近前,才有人看清。
曹仁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果然是诈降之计,为的是骗开城门。
而此时城门应当刚刚打开,张郃高览应当正在进城,
他又惊又怕,急令道:“快关城门,快!”
这时候又有军兵道:“将军,那好像不是袁军,是丞相率军回来了。”
曹仁愣了愣神,向下看去,只见那支军马也点起了火把,为首的不是大哥曹操又是谁?
而曹操旁边的,正是丁辰。
曹仁长出了一口气,不由得大喜过望,带领曹洪夏侯惇等人慌忙跑下城头。
……
话说曹操率军归来,为了隐秘起见,并没有点火把。
可是回到工事,却发现还没叫门,门已经是大开的。
曹操心中惊了一下,还以为出了不好的事情,可是陡然看到城头上还是他曹氏的旗帜,那狂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随即率军进城,突然发现前面有两员战将,正在门洞里怔怔的看着他。
“可是曹丞相当面?张郃高览这厢有礼,”张郃看到军兵簇拥中的曹操,连忙施礼。
在关东诸侯讨董卓时,他也曾见过曹操。
曹操闻言却是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袁绍手下大将张郃高览竟然出现在这里。
见曹操一脸的疑惑,张郃连忙抱拳解释道:“丞相,我等二人前来投靠,还望丞相收留。”
曹操依旧十分茫然,丁辰在旁边却是欣喜异常。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乌巢劫粮并没有导致袁军溃败,真正令十数万袁军大败亏输的导火索,正是张郃高览的投降。
没想到一回来就见证了历史。
这时候,曹仁曹洪等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简要的说了一下张郃高览决意投降之事。
曹操听了,心中暗赞荀攸的判断力,同时满脸堆笑对张郃高览道:“二位将军前来,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也,吾心无忧矣。”
“丞相过誉了,”二将连忙下马,单膝跪地。
“二位将军请起,”曹操虚抬双手道:“老夫自会奏请天子,封二位为偏将军,并奉儁乂都亭侯,封元伯为东莱侯。”
由于二人是临阵倒戈,所以封赏比平常要高一些。
要知道,张辽投降时,仅仅封了个关内侯。
张郃高览二将大喜,连忙抱拳道:“愿为主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作为一个战将,封侯乃是至高的荣誉。
他们在袁绍那里,想要封侯很难,但是到了曹操这里,一见面就赏赐个侯爵,让人如何不喜。
而曹操也为用两个虚名笼络住两员战将而高兴。
张郃抱拳道:“启禀主公,如今袁绍军主力俱由末将指挥,末将虽不能让所有袁军倒戈投降,但末将手下亦有数千亲信军马追随。
末将愿率本部军马为主公先锋,反攻袁军大营,以求毕其功于一役。”
曹操大喜道:“如此有劳二位将军,事不宜迟,二位立即起兵,老夫立即点齐军马跟随。”
“诺!”
张郃高览领命,转身出城,前去准备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曹操则眯缝着眼睛,低声对曹仁道:“派人偷偷跟着,看看他二人跟袁军是真打还是假打。”
曹操乃是多疑之人,若这二人前来诈降,又借为他做先锋的名义,骗他率军出城,那可就糟了。
“诺!”曹仁应声,心中不免佩服,兄长实在太稳健了。
……
袁军大营,此时天光已经渐亮。
袁绍一夜没睡,打了个哈欠,不悦的道:“一个时辰过去了吧,前方为何还没动静?
还有那蒋奇,前去护粮,不知损失多少粮草。”
这时候,突然有亲兵跑进来,急道:“主公,不好了,从乌巢方向有败军逃回,他们俱说……”
“俱说什么?”袁绍厉声问道。
“他们说……淳于琼饮酒误事,昨夜喝的酩酊大醉,导致曹军轻松攻入营寨,寨内粮草已经尽数被焚毁。”
“当真?!”袁绍感到一阵绞痛,霍的站了起来。
“应当是真的,”那亲兵道:“已经有数人逃回,他们都这么说。”
“蒋奇呢?难道没有前去护粮?”
“他们都说没见过蒋奇将军。”
袁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头一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乌巢所存可是他积蓄的所有粮草。
即使后方还有粮食,等筹措齐了再运过来,那都到一个月之后了。
这一个月里,十数万大军吃什么?
本来对阵曹操占尽了优势,可是一转眼就成了被动局面。
这时候,又有侍从进来报道:“禀主公,淳于琼被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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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曹军官渡大胜
!go “带进来!”
袁绍听闻淳于琼到了,不禁气的浑身哆嗦,手脚冰凉。
这淳于琼枉费他的信任,犯了这么大的过失,砍十次脑袋都不为过。
他没想到此人没有自杀谢罪,还有脸活着回来,他倒十分好奇,不知道这淳于琼还有什么说辞。
不多时,就见有数名军兵抬着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人走了进来。
袁绍吓了一跳,只见那人鼻子耳朵都被割没了,满脸都是血,仔细一看,不是淳于琼又是谁?
其脸上还横七竖八的划着道道,好像是字迹。
虽然离得这么远,但袁绍依然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
而且淳于琼此时昏迷不醒,不知道是醉的还是疼的。
“弄醒他!”
袁绍快要气炸了,语气冰冷的指了指。
立即有侍从端了一盆凉水过来,挥手一浇,泼了淳于琼一身。
只见淳于琼打了个激灵,陡然间醒了过来,随即鼻子耳朵上的伤口让他疼的龇牙咧嘴。
他环视四周,突然见到面前横眉冷对的袁绍,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他才想起来,当初投降了曹操,可是却被许褚割鼻刺字,想那曹操竟然狠毒如斯,又把他送到了袁绍这里。
“主公,饶命啊,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淳于琼也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当下顾不得疼痛,双膝跪倒在袁绍面前,连连磕头。
“这是刻的什么字?”袁绍平静的问道。
“这是……乌巢……酒徒……”淳于琼颤声回答。
他很清楚袁绍的脾气,若是袁绍对他破口大骂,说不定还能饶他一命,可是现在袁绍语气这般平淡,显然是动了杀机。
“呵,乌巢酒徒,”袁绍冷笑一声道:“曹孟德可真会取名字,以此来称呼你淳于琼,难道不贴切么?
来人,拖下去,斩!”
说完,着便转过身去,随意摆了摆手。
曹操之所以把淳于琼脸上刻字,又送了回来,正是为了羞辱他。
这等人,自然不能留在世上。
“主公,看在你我相交一场……难道就不能饶我一命……主公……主公……”
淳于琼挣扎着要去抱袁绍的大腿,可是周围侍卫却强行把他拖了出去,随即斩首示众。
袁绍攥了攥拳头,转过身来扫了一眼众人道:“如今乌巢粮草尽毁,若从后方再行运送,至少也要月余,我军绝计坚持不了这么久。
故而此时宜跟曹操速战速决。
待老夫亲自前去指挥攻城,把张郃高览二人撤回来暂时关押,听候发落。”
沮授连忙道:“主公,张高二将只是攻城不顺,此乃兵家常事,何罪之有?
主公因此将其二人关押,岂不寒了其他将士的心?”
“家有家法,军有军规,”袁绍冷声道:“他二人畏敌如虎,恇怯不前,面对一座空寨都久攻不下,不施加惩戒,那样才寒了诸将士之心。
听命行事吧。”
沮授正待辩解,袁绍却是开始披挂,不想再听。
这时候,突然有侍从匆匆的跑了进来,急道:“主公,不好了,张郃高览临阵倒戈,率领军兵杀过来了!”
“什么?”
袁绍感觉喉头一甜,再也忍受不住,张口吐了一口鲜血。
这个打击对他何其之大,他只是想打压一下冀州本地派系的势力,万没想到打压的太狠,竟然直接把张郃高览给逼反了。
此时帐内众人也是一片哗然。
沮授昂天长叹一声,摇头不语,张郃高览走上这条路,他丝毫不觉得奇怪。
而郭图审配等人却是吓得面如土色,他们没少在袁绍面前攻击张郃高览,若真让二人攻过来,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主公,事急矣,”郭图道:“不若先紧闭寨门,暂避其锋芒,然后徐图他策。”
“慌什么?”
袁绍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阴鹫的眼睛扫视众人一眼,厉声道:“我军兵马之家眷俱在河北,甘心跟随张郃高览背叛老夫者,能有几人?
待老夫亲自前去,灭此二贼再说。”
说着,袁绍亲自披挂上阵。
其实袁绍判断的没错,虽然此前攻城时,袁军主力由张郃高览统帅,但那是奉了袁绍军令。
而张郃高览真要选择叛变,除了他的那三千直属军兵之外,恐怕没有人跟随。
事实也是如此,当张郃率领军兵反攻过来之时,袁军一阵慌乱,但是当袁绍的帅旗往那里一竖,便迅速稳定住了局面。
袁绍指挥军兵反包围住了张高二将率领的叛军。
张郃高览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左突右冲,满眼都是袁军。
他们那三千直属军兵也越打越少,心中渐渐焦急起来,自己主动请缨为曹氏做先锋,为何曹丞相的军马还没到?
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喊杀声,那防御工事的大门打开,曹军军兵冲了出来……
原来,曹操接到派出去的斥候禀报,张郃高览是真的跟袁军血拼,而且死伤惨重。
曹操知道决战的契机到了,于是派出所有军兵冲出了防御工事,接应张郃高览,与袁军一绝死战。
丁辰则跟随曹操站上城头观阵。
曹操还不忘教导他,作为一个统帅,要随时站在背后审时度势,掌控全局,这远比率军冲锋陷阵重要的多。
其实在丁辰看来,这就是惜命呗。
曹操如今身份何等高贵,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亲自领军冲锋了。
此时曹军能战者仅剩三万人左右,而对面的袁军接连受挫,人数也已经不足十万人。
双方军兵迅速交接在一起,直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曹军之所以敢以三万军兵去跟数万之敌决战,乃是因为曹军远比袁军精锐。
袁军人数虽众,但构成成分比较复杂,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为过,再加上连连受挫,连张郃高览都倒戈投降了,对袁军的士气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好在袁绍的出现,稍稍稳定了军心。
这场大战从早晨一直杀到中午,又杀到日头偏西,竟然是一个平手的局面。
打到下午,双方俱已精疲力竭,谁也打不动了。
于是默契的各自鸣金收兵,现场只留下数万具横七竖八的尸首,以及冲天的血腥气。
曹操让武将先自行去休息,却让丁辰前去召集荀攸刘晔前来议事。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曹操坐在书案后面,面容严肃的道:“没想到,如今袁绍还能组织军马与我站成平手,老夫倒真是小瞧这位老友了。”
袁绍自然也非泛泛之辈,要不然也不至于坐拥北方四州,建立那么大的功业。
说起来袁绍的军事才能还是不错的,至少从出世到现在,直到跟曹操对阵之前,还从来没败过。
“如今老夫虽然烧毁了袁氏乌巢的存粮,但袁军大营之中必然留有部分粮食,以够三五日之用。
而我军粮草,却是坚持不了三天了。
如三天之内无法取胜,依然是粮尽之死局,诸位有何良策?”
曹操揉着额头,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
荀攸和刘晔均陷入沉思,袁军实力还是如此强大,想要速战速决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时候丁辰突然出言道:“丞相,既然袁军依然势大,若任其抱成一团,摆开阵地与我决战,我军并没有取胜之把握。
除非……让袁绍自行把军兵拆解开。”
曹操眼睛一亮,抬头看着丁辰,问道:“你是不是已有谋划,不妨说来听听。”
“为今之计,只有调虎离山,”丁辰道:“丞相可派出两支疑兵,一支前往邺城,作势偷袭袁氏老巢,另一支前往黎阳,做出切断袁绍后路之势。
如今乌巢教训摆在面前,袁绍必然分兵救援,如此我军便有取胜之机了。”
其实对袁绍来说,虽然乌巢粮草被烧,再加上张郃高览叛变,却均没有动到袁氏根基。
只要袁绍稳扎稳打,依然有很大的可能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
真正令袁绍一败涂地的,正是这简单的疑兵之策,调虎离山。
计策无所谓好坏,只要在合适的时机用出来,便能收到奇效。
此时曹操疑惑的看向荀攸与刘晔,“依二位来看,子文这计谋如何?
二位畅所欲言即可。”
“咳咳,”刘晔捂着嘴干咳了两声道:“在下觉得,丁君侯此计未免稍显简单了一些。
此前袁绍没少吃分兵的亏,颜良文丑十万大军便是这么被歼灭的,如今他岂能还上这种当?
他身边的郭图审配沮授等,自会提醒于他。”
“在下倒觉得不妨一试,”荀攸却道:“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袁绍接连受挫,恐早已变得疑神疑鬼,大概谁的话都不信。
若我放派出疑兵,对袁绍来说,定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下觉得,倒不妨一试。”
曹操沉思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派出李典乐进各自率领一千军兵,大张旗鼓的分别往邺城和黎阳进发。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曹操便接到斥候禀报,袁绍派出两路军马,各一万五千人,一路增援邺城,一路增援黎阳。
曹操大喜过望,没想到丁辰简简单单的一个疑兵之策竟然成功了,看来袁绍是真的被吓怕了。
随即他下令,派出主力军兵,兵分两路前去追击那两支军马。
面对那万余军兵,追击的曹军自然大占优势,而且是追着屁股打,袁军很快就形成了大溃败。
此时袁军大营内的袁绍接到了消息,也率领所有军兵前去增援。
曹操也已经急红了眼,亲自带领军兵出防御工事与袁军决战。
袁军被吃到了三万人马之后,实力大不如前,曹军的优势便显露出来,渐渐对袁军呈压倒之势。
未曾抵抗一个时辰,袁军便开始了溃败,一开始只是小股,后来便是大片大片的逃窜。
袁绍不甘心失败,困兽犹斗般努力呵斥着军兵上前决战。
但是兵败如山倒,军心已经散了,他的话再也没人肯听。
最终,他只带了八百军兵仓皇渡过黄河,逃回河北。
曹军则乘胜追击,任意斩杀着袁军的生命,此战曹操下令大开杀戒,斩首袁军七万余人,以绝后患。
毕竟这些青壮心在河北,不可能向曹氏效忠,若任由他们逃回去,将来依然是心腹大患。
把袁军涤荡干净之后,曹操率领一众文武进了袁绍的中军大帐,就见里面陈设异常奢华,博古架上放着精致的古玩玉器,也放了几本古籍。
曹操心情大好,指着帐内哈哈大笑道:“这袁本初永远都改不了世家子爱摆谱儿的臭毛病,行军打仗却带了这么多虚头巴脑之物作甚?
要读书,也应当读兵书战策才对。”
“这也就是他有今日之祸的原因,”荀攸在旁边说了一句。
其实曹操行军途中也手不释卷,不过曹操是真的读兵书,不像袁绍这般只做表面文章给别人看。
他们两人一个务实,一个务虚,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这时候,丁辰从帐外捧着一个锦盒进来道:“丞相,从袁绍主簿处搜到了这个。”
说着把盒子打开,曹仁好奇的往前一凑,顿时眼睛亮了,惊喜道:“兄长,这是袁绍与我后方暗通款曲者往来之书信。
只需按照这信上之署名,挨个前去抓捕,看谁还能狡辩。”
曹操想了想,叹口气道:“实不相瞒,与袁绍对峙这数月以来,连老夫都不知道能有今日之胜,更何况身在许都之人?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不应因此问责他人,且随他去吧。”
说着,曹操接过锦盒,连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炭火盆中。
大火很快就把那书信付之一炬。
夏侯渊曹洪等连叫可惜,而荀攸刘晔则对曹操此举佩服的五体投地。
明知那些书信都是背叛之人所写,曹操不止不追究,竟然连名字都不想看。
大火之后,这些事情便成为永远的秘密,再也无人知晓,给那些暗通过袁绍之人留足了余地与空间。
如此怎能不让人感恩戴德?
这实在是收买人心的绝佳手段。
这时候,夏侯渊道:“兄长,如今官渡大胜,该立即派人报知许都,省的家人们担惊受怕。”
“没错,那袁谭小儿还要率军攻打许都,”曹操点点头,随即转身对丁辰道:“子文先挑选一万精锐军马返回,以解许都之围。
我等收拾完战场,随后就到。”
“诺!”丁辰领命道。
这时候,又有亲兵进来道:“禀主公,我们抓住了沮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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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覆巢之下的女人们(六千字章
“沮授?”曹操微微笑了一下。
他当然听说过这位袁绍手下这位大谋士。
而且听说此人当初为袁绍提出过,跟荀彧郭嘉一样的对待汉室策略,那就是“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
只可惜袁绍没有听从,要不然天子根本轮不到曹操去迎奉。
要知道,当初天子东归之时,首选去处就是袁绍的河北,并且派出使者前去联络,可惜袁绍却拒绝了。
最后天子无奈,才去了相对弱小的曹氏那里。
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沮授拥有跟荀彧郭嘉同样的远见卓识,唯一可惜的是跟错了人,袁绍对他处处提防,他所出良言半句也不想听。
“请进来一见,”曹操和气的说着。
不多时,就见五花大绑的沮授被带了上来。
方才袁军骤然溃败,沮授来不及逃脱便被俘了,此时不免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背后押送的军兵嫌他走的慢了些,伸手推了一把,曹操立即勃然大怒,指着那军兵喝道:“公与先生国士也,岂容你这竖子侮辱?
拖下去,杖责四十。”
那军兵吓得腿都软了,四十军棍能打死人的。
万没想到推了一个俘虏一把,竟然讨来这么重的惩罚。
有侍卫把那军兵拖了出去,站在在帐外就开始杖责,把那军兵打的嗷嗷乱叫。
曹操则微微笑着上前,亲自为沮授松开绑绳,对帐内众人道:“公与先生乃河北名士,身负安邦定国之才,若袁绍早听先生一言,也许老夫早已无容身之地了。”
曹操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对于沮授这样有才华之士,自然想极力拉拢。
其实他对沮授的赞扬其实也并非虚言。
无论沮授为袁绍所献的迎奉天子计划,还是三年疲曹之策,又或者禁用颜良文丑的缓进策略、以及乌巢大火之后的护粮策略,但凡袁绍听了一样,都不会败的如此之惨。
只可惜袁绍似乎有个特异功能,沮授对他提出所有有利的谋略,他一概不听,所选的都是郭图所献对曹氏有利的策略。
所以曹氏官渡之战取胜,郭图功不可没。
到如今,连丁辰都有些怀疑,那郭图是曹操安排在袁绍身边的卧底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尽职尽责的坑害袁绍。
沮授何等睿智,看到曹操的举动便猜到其招揽之意,沮授淡然道:“曹公过誉了,我家主公战败,实乃天数使然,在下才疏学浅,未曾帮助主公取胜,实在无颜见人,还请曹公行个方便,赐沮某一死。”
“蝼蚁尚且贪生,公与先生何必求死?”
曹操叹息道:“如今诸侯割据,大战频发,黎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老夫素有平定天下心,兴汉安刘之志。
奈何智术短浅,未曾如愿,若先生肯为朝廷出力,时常教诲与我,则天下不足虑也。”
曹操在招募人才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一些夸张的比喻。
譬如荀彧到来的时候,被他称为“吾之子房,”许褚来投时又被称为“吾之樊哙,”高览张郃也被比喻为微子和韩信。
如今面对沮授,同样也是满口赞誉之词。
可是沮授却摇了摇头道:“多谢曹公错爱,然在下家眷俱在河北,若在下投了曹公,则家眷必遭袁绍屠戮。
若曹公杀了沮授,则吾家眷或许不会受到牵连。
还望曹公成全。”
说着,对曹操深施一礼,请求速死。
曹操一时间也为难了,他知道沮授说的事实,沮授家族乃冀州大族,若沮授投降,袁绍必然会借机惩治沮家。
可是让曹操下令杀这么一个大才,却有些舍不得,于是不得不摆了摆手,下令暂时把沮授关押起来。
丁辰知道,未来沮授为了寻死,会夺马逃跑。
而曹操在知道不可能得此人的情况下,只能下令将其杀死。
“丞相,”丁辰道:“这沮氏乃河北豪族,沮授先生在冀州颇有声望,此时仅仅因为其家眷俱在北方,而不能令其归心。
假若留下此人,将来有一日丞相挥师北上,扫平河北,有他在旁辅佐,必能起到稳定人心之大用。”
“你想的倒是长远。”曹操笑了笑。
此时他还没有预料到袁绍会那么快死,而且死前给他留下了大礼包,把河北地盘一分为四。
此时曹氏虽然打赢了官渡之战,但从如今表面上看,袁氏的实力依然比曹氏强太多。
“放心吧,有你这句话,老夫不会杀他,”曹操风轻云淡的说着,随即把众文武招来议事。
丁辰马上就要率军回归许都,抵御袁谭,这是他走之前最后一次参加前线议事。
而且曹操故意在袁绍的中军大帐议事,本就带有夸功之嫌。
一众文武到齐,曹操不免心情澎湃,强行压抑着心中的喜悦。
这半年他太难了。
其中心酸与压力只要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世上恐怕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认为他是在螳臂当车,必会被袁绍打的落花流水。
以至于整日整夜的无法睡眠,他头痛的毛病更是加重,发作起来几乎不能自理。
如今,所付出的这些痛苦与努力终于收到了回报,今日毕其功于一疫,把来势汹汹不可一世的袁绍打的大败亏输。
这怎能不令人扬眉吐气?
“今日大胜袁军,论功劳,儁乂元伯当属首功,”曹操看着张郃高览二将,道:“等回归许都,老夫必赐二位田宅,以示嘉奖。”
张郃高览官职已经封过了,再赏只能是赏田宅。
“多谢丞相厚爱,末将此后必为丞相肝脑涂地,马革裹尸,”张郃高览又出列谢恩。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入列,继续道:“至于其余人等,待回到许都之后,奏报天子再行封赏,总之老夫不会亏待诸位。”
这么大的一场战争胜利,曹操是一定要大赏群臣的。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曹操虽然口称张郃高览为首功,但那不过是表面上的文章。
真正的首功,自然除了斩颜良诛文丑,乌巢劫粮的丁辰莫属。
丁辰所立的可是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大功,要不然曹操也不能以女儿相赠。
只不过丁辰做了曹氏的女婿,曹操自然不好意思拿出来明说了。
毕竟丁辰做了曹氏之婿,论亲疏关系,已经不亚于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从弟,甚至还有过之。
这也就是夏侯楙一直想迎娶曹节的原因。
只要娶到了曹节,那就成为曹操的半个儿子,在曹氏的地位即使赶不上曹昂曹丕等亲生公子,但至少要比曹真秦朗等义子强的多。
这议事很快就结束了,不过就是曹操夸一夸功劳,封官许愿而已。
此前曹操已经派人先骑快马回许都报捷了,毕竟两天前他还怀有必死之志,让大家给家属写好诀别信。
想来许都家眷收到那信之后必然哀鸿一片,准备收拾细软,让丁辰护送着逃往荆南。
可是现今他们不止没有死,反而还获得了大胜,这消息一定要让家眷们早些知晓。
而丁辰随即点齐一万精锐军兵,先回归许都,以防袁谭军马对许都造成危害。
在这官渡剩下的军兵大多都有伤,曹操需要在这里整顿一下,然后打扫一下战场,徐徐返回。
……
黄昏,许都,丞相府,庭院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夏侯渊曹仁曹洪等人的夫人,都在丁夫人面前哭哭啼啼。
“大嫂,我夫君在官渡战死,你说我们这一家人,日后该怎么活呀,”夏侯渊的夫人抹着眼泪,让女儿搀扶着,几乎站立不住。
曹仁的夫人哭着接口道:“就是啊大嫂,我家夫君信中只说让我们逃往荆南,可是这一大家子人,有老有少,怎么逃?
这一下子家里没了主心骨,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其实这半年来,曹军与袁军在官渡对峙,坊间随时流传着曹军被袁军击败的消息。
虽然后来都证明这些都是谣言,但是每次这样的谣言传来,都惊得这些夫君在前线的贵妇们夜不能寐,包括丁夫人也是一样的。
毕竟袁强而曹弱是不争的事实,可想而知他们的夫君在前线,一定又艰苦又危险。
这么长时间,她们不知渡过了多少个垂泪到天明的夜晚,时刻等着夫君回来。
她们坚信,夫君一定能活下来,继续保护自己。
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一封夫君临终前的诀别信。
一时间所有妇人们全都慌了神。
有夫君在,曹氏这棵大树不倒,她们都是令人羡慕的贵妇人。
假若曹氏战败,夫君死了,她们就跟外面流浪的难民无异。
虽然信中说会有丁辰率军回来护送他们去往荆南逃命,但是那帮妇人们哪经历过这样的变故,无奈之下全都汇集到了丞相府,问问丁夫人该怎么办。
丁夫人作为曹氏的大嫂,在一帮贵妇中间最有威望。
“大嫂,我们怎么逃啊?”
曹纯的夫人比较年轻,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男童,哭泣道:“听说是令侄儿率军来保护我们,可是我们家那么多东西,该怎么搬呐?”
“是啊大嫂,你说咱们是该怎么搬东西,听说荆南比较热,那厚些的被褥就不用带了吧。”
“不管怎么说,家里的粮食总要带上,要不然咱们去了荆南,人生地不熟的,吃什么?”
“既然要带粮食,府里的奴婢仆役一定要带上,如此还要多打几辆马车,不知时间来得及来不及……”
……
“够了!”
丁夫人忍着心中的悲痛,厉声呵斥眼前一帮叽叽喳喳的妯娌们。
她这一声,把一帮贵妇人吓得全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袁谭数万大军正在逼近许都,听说仅剩两日路程,”丁夫人哑着嗓子斥责道:“还有时间让你们打制马车?
再说……我们这是去逃命,你们还要带上仆役粮食,当搬家呢?”
几句话把众夫人训斥的哑口无言。
她们也没想到事情已经紧急到了这种程度,袁氏大军只有两天就到。
“大嫂,我们知道错了,”曹仁夫人小声道:“您不要生气,我们这不也是慌了神,没主意了么?
您说怎么样,我们便怎么样,全听您的行不行?”
其余的贵妇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认错,均觉得自己此前想的太简单了。
丁夫人紧绷着的脸这才缓和下来,悲戚的声音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是不对,正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那些信从官渡送至许都,大约需要一天时间,想来此时……我们的夫君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信中说,让子文率领军马护送我等去往荆南避祸,可是此去荆南千里迢迢,而且还要穿过刘表控制的区域。
那刘表与我们乃是宿敌,子文又派人抢了他荆南四郡,刘表一定对我们恨之入骨,必会派军拦击。
而子文手下,不过只有两千人而已,如何保护得了我们这么多女眷?”
众妇人怔怔的听着丁夫人讲这些道理,越听越觉得心寒。
是啊,这么多家眷,还多是老弱妇孺,行动不便,又要徒步穿过刘表控制的荆州中北地区,丁辰的两千人马怎么保护的过来?
“大嫂,您就直说该怎么做吧,”曹洪夫人咬了咬牙道。
丁夫人叹息一声道:“要我说,我们这些女人嫁到了曹家,享了这么多年清福,又留下了一儿半女,也该知足了。
子文一支军马,是保护不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我们这些女眷行动不便,只会拖那些男丁们的后腿,到时谁都活不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让子文保护那些男丁们去往荆南吧。
我们这些女流之辈,就不要拖他们的后腿了。
你们以为如何?”
“大嫂的意思是……各家只让儿子走?”曹仁夫人小声问道:“我们这些妇人和女儿们都留下?”
丁夫人点点头道:“让他们那些男丁去往荆南,还可以辅佐子脩,以图东山再起,我们去往荆南又能做什么?
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成为累赘,拖累了我们的儿子。
想来我们的夫君若活着,让他们去选,他们也会如此选择。”
一番话,令众贵妇们全都低头不语。
她们固然也爱惜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们更爱惜自己的儿子们。
在知道有可能会成为儿子们累赘时,她们首先想到的是放弃自己的性命,包括女儿的性命。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就是这么残酷。
留下了儿子便是为夫君一家留下了香火,不至于让夫君绝后,其他的一切皆可抛弃。
这时候曹纯年轻的妻子迟疑道:“可是……大嫂,我们都是一众女流,若袁军进城,我们落入袁军手里,被……怎么办?
岂不是让我们家夫君死后还要受辱?
将来我等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夫君?
夫君问起我们是怎么死的,我们该如何解释?”
她们的大伯曹操,每攻占一座城池,见到有姿色的夫人多半要据为己有。
在场有好几个夫人都是这么来的。
可是如今曹氏即将覆灭,原先做下的那些恶事,如今全都要报应在她们这一帮妇人身上。
落到袁军手里,绝对讨不到好处。
“我早已想过,”丁夫人叹息道:“我们这些人,包括我们曹氏的女儿,决不能落到袁军手里受辱,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说着,丁夫人指了指石桌上的一个酒坛,“实不相瞒,这里面全是烈性毒酒,只需饮下一盅,便立时毙命,身体发黑,七窍流血。
待袁军进城,我们便每人一盅喝下,以死求一个清白之身,勿让袁军以我们来羞辱曹氏家门。”
原来丁夫人知道此去荆南一路坎坷,所以不想拖累儿子与侄儿,于是早已做好了以死殉夫的准备。
儿子曹昂与侄儿丁辰去往荆南,一定是要图谋东山再起的,她一介女流半点忙都帮不上,还要侄儿费心费力的护送着穿过刘表的地盘,风险实在太大,不划算。
“大嫂,我听你的,不走了!”
曹洪夫人道:“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您能不能让子脩把伯升放出来,一起去往荆南。
他们毕竟是兄弟啊,伯升犯过一次错,断然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大嫂,求您把子林也放出来一起走吧,我也不走了,”夏侯惇夫人也在旁边试探着道。
夏侯惇夫人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些妯娌们的夫君在官渡战死了,可是他的夫君如今就在许都,所以她刚才也不敢多说话,唯恐别人针对。
如今提起了儿子,她才硬着头皮开口。
当初她的儿子夏侯楙和曹洪的儿子曹震为了一己贪欢,向一个青楼女出卖曹氏军情,被曹操大怒之下关入许都大牢,到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
如今曹氏大厦将倾,正是为儿子求情的好机会。
而且夏侯惇夫人明言,既然众妯娌们不走了,她也放弃一家团圆的机会,愿意留下来,与大家一起赴难。
“好吧,”丁夫人对旁边的侍从道:“去跟子脩说,就说我说的,把伯升跟子林放出来,跟他们一起走吧。”
“诺!”有侍从应声,前去传令。
不多时,就见曹昂带着曹震跟夏侯楙回来了。
一见到这满院子的人,曹昂有些发愣,急问道:“袁谭大军说话就至,婶母们不回家收拾行囊,却在此作甚?”
“子脩,我们不走了!”
丁夫人随即将自己以及众妯娌决定以死殉夫,不为男丁们添累赘的想法跟曹昂叙述一遍。
曹昂是个热血青年,且是至孝之人,听说母亲怕拖累自己,甘愿留在许都赴死,他当即气血上涌,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不行,”曹昂急流眼泪,大声道:“母亲要是不走,儿子也不走。
子文手中军兵虽然少,但却是我军最为精锐的陷阵营和丹阳兵,连颜良文丑十万大军都败在其手下,必能保护得了母亲和婶母以及妹妹们。”
“子脩,你也长大了,不要意气用事。”
丁夫人语重心长道:“若是没了你父亲,你便是名正言顺的曹氏之主,有些时候不要总想着面面俱到,该懂得如何取舍。
你要挺起这个家,带着兄弟们去荆南,以图东山再起,如今却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当初你父亲起兵之时,比你现在可艰难多了,至少你现在还有荆南四郡立足,还有那么多武将效忠于你,还有子文帮你。
另外,你一定要保护奉孝文若等人的家眷去荆南,他们才是未来真正能帮到你的人。”
这也是丁夫人不肯跟着去荆南的原因。
郭嘉荀彧贾诩董昭毛玠这些曹氏重臣,将来对曹昂奠定荆南基业有莫大的帮助,他们的家眷当然要带上,这无疑也挤占了曹氏众妇人的空间。
毕竟丁辰能保护的人是有限的。
见曹昂又要耍小孩子脾气,丁夫人大怒,端起一个酒盅,对曹昂道:“你若不走,我这就饮下这杯毒酒。”
“母亲……我……”曹昂噗通跪倒在地,一拳锤在石板地上,石板上留下殷殷血迹。
曹昂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哽咽道:“母亲,儿子……走便是……”
他知道母亲是个性格刚烈之人,若是不答应,母亲说不定当场就把毒酒喝了,永远绝了他的念想。
可是曹昂毕竟不是一个心肠坚硬之人,让他丢下母亲和妹妹,他无论如何和做不到。
所以只能先假意应允。
丁夫人见曹昂“同意”了,欣慰的柔声道:“子脩我儿,母亲又何尝想要离开你,只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母亲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对了,你一定要把琦儿带上。
琦儿虽大病初愈,但武力超群,不需要别人保护,也能独立穿过荆北之地。
再者那荆南四郡乃是琦儿的父亲在镇守,你若不带上琦儿,她父亲发起疯来可没人收拾的住。”
“儿子知道了,”曹昂听母亲临死之前都在为自己着想,心里不禁痛的跟刀割一样。
只听丁夫人继续叮嘱道:“快去准备准备,等子文一回来就撤吧,不要在我等身上再浪费时间。”
“诺!”曹昂冲母亲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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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官渡捷报
曹昂走后,曹震看了这满庭院的婶母妹妹们,也慌慌张张的跟着大哥离去。
曹氏未倒,他的父亲在时,他是许都顶级贵公子。
虽说被抓进了大牢,但是他相信只要父亲在战场上多立战功,很快就会求伯父把他给放出来。
但是如今父亲已经没了,曹氏也将覆灭,他连最后的指望也没有了,只能浑浑噩噩的跟着曹昂先逃。
而夏侯楙则不然,他的父亲还健在,还能给他提供保护,所以他的心情稍微轻松一些,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了女眷中的曹节一眼。
这么好看的妹子,却要被迫喝毒酒而死,着实可惜。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她活着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里只有丁辰。
眼看她们有情人阴阳两隔,不能成为眷属,活该!
于此同时,曹仁曹洪等夫人也哭哭啼啼的陆续离去。
她们要回府收拾一下,把符合条件的男丁送走,然后再返回来等死。
此时丞相府中也是一片忙碌,卞夫人为曹丕曹彰曹植等一众公子收拾行囊,包括曹真秦朗等义子都在南迁之列。
除了这几个年长的之外,曹操还有数个公子,有的刚刚蹒跚学步,有的尚在襁褓之中,这些都需要曹丕等稍微年长的公子照顾。
虽然曹丕此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
而曹操的那些夫人以及女儿们,大多都双眼无神,低声嘤嘤哭泣。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丁夫人那样,怀有坚定的必死之志。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夫人们,她们多半是被曹操抢来的,对曹氏并没有多么忠心,就算委曲求全,也想着能够活下去。
可是如今却要被丁夫人强行裹挟着自尽,她们自然不甘心。
只可惜,丁夫人已经强行下令,让护院把守住了大门,夫人小娘们谁都不允许出门,所以就算有人想逃都逃不出去。
很快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夫人,在安顿好家中男丁之后,也带领女眷来到丞相府。
这相府的庭院里汇集了两三百曹氏女眷。
平常她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娘,如今却成了待宰的羔羊,一个个双目无神,随意的坐在庭院里,等待喝下丁夫人那一杯催命的毒酒。
如此,众女眷就在惶恐中过了一夜。
一直熬到天亮,正在神情困顿的时候,夏侯惇来了。
夏侯惇已经知道了丁夫人的决定,其实他从心底里,是比较佩服大嫂做出如此选择的。
他作为一个常年领兵打仗的武将,当然清楚护送这么多女眷穿过刘表控制的荆北地区,根本不可能。
毕竟丁辰手下只有两千人马,再加上许都的守军也不到五千人,怎么可能从刘表眼皮子底下穿过去。
所以大嫂把女眷都留下慨然赴死,保留下了曹氏男丁先逃,大嫂如此作为,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对得起曹氏祖宗了。
夏侯惇对着丁夫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大嫂,小弟代兄长向您磕头。
您虽是女流,但行事豪气不逊须眉,小弟佩服之至。”
所谓长嫂比母,如今大哥已经死了,夏侯惇作为这一辈中唯一幸存的男丁,这一跪是替大哥曹操跪的。
“元让,快快请起。”丁夫人轻声道:“女流就是女流,终究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求别给你们添累赘便是了。
如今你是子脩唯一的长辈,妾身就把他交给你了。
他这个孩子虽然为人至孝,但是脾气急躁,将来到了荆南,他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妥当之处,你自可废他,然后自立为曹氏之主。
妾身只求你能留他一条性命就好。
我这当母亲的……就当替他提前给你赔罪了……”
说着,丁夫人也跪倒在地下。
“大嫂,万万使不得,可要折煞小弟了。”
夏侯惇连忙膝行到丁夫人跟前,一只独眼里流下浑浊的泪水,立誓道:“此去荆南,小弟必效仿周公,把子脩当做亲子对待。
直到辅佐其成才,成为名副其实的曹氏之主,小弟便功成身退,昭昭此心,天地可鉴。”
“如此就有劳了,”丁夫人站起来,顺便也让夏侯惇起来。
以夏侯惇在曹氏军中威望,远非曹昂和丁辰可比,将来到了荆南,军事必然是以夏侯惇为主,所以丁夫人才说出那一番警醒的话。
夏侯惇是个直脾气,听到大嫂这么说,早已气血上涌,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大嫂看看,自己绝没有篡夺曹氏之主的心思。
“子文军马回来了没有?你们何时启程?”丁夫人问道。
“还没有,按说应该到了,”夏侯惇道,“只等子文军马一到,我们便启程。”
“子文这孩子,平时做事倒是妥当,怎么碰上这等大事,他倒磨蹭了起来。”
丁夫人皱眉嗔怪了一句,然后对夏侯惇道:“临行之前你有许多大事要安排,就不要在这里了,都已经道过别,你去忙你的吧。
我们这里……不用你操心……”
夏侯惇又冲着丁夫人拱手,倒退着离去。
途中路过他的夫人身旁,他停顿了片刻,沉声道:“我会把几个儿子抚养长大,将来为他们娶亲,生子,你永远是他们唯一的母亲和祖母。
待我百年之后,子孙家祭时也只祭你我二人牌位,再无其他人可立我身旁。”
固然夏侯惇就在许都,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带着夫人共同逃亡了。
所以夏侯惇向夫人承诺,他将终身不续弦,不再娶正妻,为夫人保留着这个名分。
夏侯夫人痛哭失声,把女儿搂在怀里,颤声道:“照顾好儿子们……”
夏侯惇咬了咬牙,硬起心肠,转身出去。
丁夫人随即下令道:“关闭府门,任何人前来都不准再打开。
每人身前需摆上毒酒,若有人强行破门,那必是袁军杀进来了,所有人必须饮下毒酒。
否则金瓜击顶,难留取全尸。”
此时丞相府中除了这些曹氏女眷之外,还有许多奴仆护卫以及婢女。
丁夫人并没有要求这些下人一起赴死,此时在丁夫人的授权之下,那些手持巨型“金瓜”的护卫便成了监督之人。
现场众女眷发出阵阵抽泣之声。
“节儿,怕么?”
曹节坐在地下,乖巧的像小猫一样趴在丁夫人膝盖上,丁夫人亲昵的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只要跟母亲在一起,节儿就不怕,”曹节喃喃道。
“好孩子,”丁夫人叹息一声:“母亲本来想把你跟子文凑成一对,所以一直视你为丁家的媳妇。
奈何你父亲不同意,如今却是永无机会了。
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你未曾出阁便殒命于此,将来你兄长不知给你订一份什么样的阴亲。”
传说中女孩儿未出嫁便殒命,将来会变成厉鬼,只有为其订一份同样夭折的男童为“阴亲”,如此才能化解。
所以在后世便有女童的尸骨被卖出天价的传言。
无论将来曹昂给妹妹订一份什么样的阴亲,终究曹节是跟丁家没关系了,丁夫人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
这个时候,众人耳中突然听到一阵啼哭之声,
其实这庭院里一直都有低声抽泣之声,但是却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公然啼哭。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曹操前年新纳的小妾李夫人。
“哭什么哭?”
丁夫人还没说话,卞夫人先呵斥道:“在这乱世之中,多少女人被乱军糟践,曝尸荒野而死。
我等嫁入曹家,享受这数年的荣华富贵,也该知足了。
更何况夫人把我们子女安排送往荆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几个儿子自然可以去往荆南活命,可是我女儿呢?”
李夫人搂过身边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粉妆玉琢的女童,悲戚道:“我死不要紧,可我女儿才一岁,她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要死在这里?”
那女童还不懂事,见大家都看向她们,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门牙。
“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有女儿?”卞夫人厉声斥问。
在丞相府内宅之中,丁夫人虽为女主,但脾气和善,很少发火。
而卞夫人出身倡门,性格泼辣,很懂得察言观色,于是便充当了丁夫人爪牙和打手的角色。
在府中,总要有人扮黑脸,以震慑底下的人。
所以卞夫人便隐然成为丁夫人之下“第一妾室”,令所有人都害怕。
“节儿难道不是女儿?”卞夫人大声道:“而且还是夫君最疼爱的女儿,但是夫人一碗水端平,也赐上了一杯毒酒,你还有什么可不平的?”
卞夫人顿了顿又道:“左右我等早晚都要饮下这杯毒酒,依我看你是不会主动喝的。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莫若让众姐妹们助你饮下,省的将来金瓜击顶,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说着,卞夫人挥了挥手,要强行给李夫人灌毒酒。
可是一众妾室感同身受,却没人上前帮忙。
倒是有几个健壮的中年仆妇走过来,一左一右各架住李夫人的胳膊,又有一个顾不得李夫人挣扎,强行捏开她的嘴。
旁边那只有一岁的女童看到母亲如此,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曹节连忙过去把妹妹抱着。
其余女眷们看到这情形,想想自己一会儿也免不了这样的遭遇,一个个悲从中来,无人帮忙,也无人上前劝阻。
这时,就听见府门前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似乎来了很多人。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吓得面如土色,这催命的袁军终究还是来了。
这该死的敲门声,便是她们的催命符。
“都准备吧,”丁夫人站起身,率先端起了酒盅。
就行门外有人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开门呐。”
“是子脩?”丁夫人脸色呆滞了,心想儿子终究还是不忍心抛下自己,这时候了还回来。
“把门打开,”丁夫人命令道。
立即有下人去打开大门,就见曹昂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丁夫人厉声道:“不要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没走?
真要等到袁军大军围城,所有人都葬身于此么?
为了向我尽孝,你就可以连命都不要,将曹氏基业抛诸脑后?
如此,我便彻底绝了你这念想。”
丁夫人说着,酒盅就要往唇边放。
她之所以把曹昂放进来,就是要让曹昂亲眼看见自己喝下毒酒,儿子虽是悲痛一时,但却再无牵挂。
“前线急报!”曹昂急道:“父亲跟子文夜袭乌巢,大破袁军于官渡……”
“当真?”
丁夫人的毒酒盅都凑到了嘴唇,听到儿子如此一说,愣生生的止住了。
“你是说……你父亲胜了?”丁夫人颤声问道,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余众女眷们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激动的呼吸急促。
曹昂欣喜的确定道:“是父亲亲自带领子文连夜烧毁了袁军所有军粮,又用了子文之策,大败袁军。
我军一战杀敌七万余人,袁绍仅带数百骑逃回了河北,我们……打赢了,父亲跟诸位叔父都好端端的呢。”
“呼——”
就听见庭院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卸下心理负担之后,又有不少女眷激动地失声痛哭起来,既是惊吓,又是高兴。
毕竟刚开始还是阴云密布,大厦将倾,她们只能自尽殉节。
可是一转眼,阴云散去,曹氏棵大树安然无恙,她们一个个依然还是贵妇小娘。
这一惊一乍,心里像荡秋千一样,落差也太大了些。
“把酒都扔掉,”丁夫人扫视了一眼,幸亏大家方才犹犹豫豫,没有人率先把酒饮下,要不然就酿成大错了,“你是说,子文在前线帮了你父亲不少忙?”
丁夫人听到儿子方才那急促的话语中,数次提到侄儿,于是忍不住问道。
“战报中就是这么写的,应当是吧,”曹昂感到牙疼。
那是羡慕的。
短短百十个字的战报,过程自然介绍不了那么详细。
但是却数次提到了丁辰在这场大战中的作用,不用想,丁辰一定又立下了大功。
当然,更令曹昂羡慕的是,战报中写的“丞相率子文等诸将夜袭乌巢”几个字,令曹昂想起来就万分神往。
父亲亲自率军夜袭,跟在旁边是何等飒爽之事。
这种好事却都便宜了丁辰。
第二百一十三章为丁辰大型提亲现场
整个丞相府庭院之中,众女眷过度惊吓之后,心情骤然放松,大多数回想起来,都吓得嚎啕大哭。
在生死面前,没有人不害怕的,这些女眷们一夜之间便经历了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转变。
其心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如今阴云骤散,压力尽消,有不少人如同虚脱了一样,瞬间瘫软在地上。
“是子文哥哥救了我们么?”曹节瞪着黑漆漆的眼睛,脏兮兮的小脸上,两条泪痕清晰可见。
“嗯,那小子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以至于在官渡扭转乾坤,”曹昂点头道:“要不然父亲也不会允许战报那样写的。”
曹节羡慕的道:“这么说来,子文哥哥又立大功了,不知这次父亲会赏赐他什么。”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赏赐无非就是升官与发财吧,”曹昂想了想,又道:“要不就是赐侯爵。
他现在是亭候,说不定能封乡侯,他才十七岁的年纪,看这架势都快能赶上当年的冠军侯了。”
冠军侯乃是当年武帝为逐匈奴与漠北的少年将军霍去病而设,其封地来自于南阳郡下属的穰县卢阳乡,说起来也不过是个乡侯。
“冠军侯啊?”曹节抱着双拳,眼中闪着星星,有些心驰神往。
少女的心思,自然是崇拜少年英雄的。
而当今天下的少年英雄之中,也就江东的孙郎周郎可以拿出来一说,可是孙周二郎的职级却与丁辰相去甚远。
这时候卞夫人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大声对众女眷道:“这次子文在前线立下大功,即为夫君分忧,同时也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就请夫人代子文接受我们拜谢吧。”
“这话说的是,”曹仁曹洪等夫人集体应声。
曹氏这棵大树不倒,丁夫人依然是这个家族的女主,而且看丁氏娘家侄儿如此能干,丁夫人的地位可以说固若金汤,大家自然都忙不迭的前来拍马屁。
只是首拍被卞夫人抢了,大家只能跟拍。
“大嫂啊,”夏侯渊夫人上前笑着道:“上次从您这里拿到子文的生辰八字,妾身连同我家女儿的八字,拿去给那城南无极观的无极真人看了,说是天作之和。”
随即她一转身,招手把一个十二三岁的清丽的小姑娘叫了过来道:“这孩子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容貌姿色俱佳,您看……她们俩这婚事,是不是就能定下了。”
“你家这孩子还小呢,”曹仁的夫人凑过来笑道:“大嫂,您看我家姑娘跟子文年龄相仿,巧的是,我也拿他们生辰八字去给无极真人看了,也是天作之合。”
如今曹氏合族的女眷都在,现场瞬间变成了给丁辰推介妻子的大型生活类节目。
所有人都留了灯,现在是丁夫人的反选时刻。
谁都看得出来,这次丁辰回来,必然又要升官发财,这样的麒麟之婿,当然要靠抢才能弄到手。
丁夫人看着眼前一帮妯娌们渴望期盼的样子,虽然脸上表现的很平静,但是心里却跟喝了蜜一样甜。
她知道这些妯娌们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平常普通人家的贵公子,这些人都不肯正眼看一眼,更别提联姻了。
可是现在她们却争先恐后的把女儿嫁给自己侄儿,那说明是自己的侄儿真的优秀,那样才能吸引如此之多的贵妇人看重,并非靠裙带关系能做到如此。
当然,按照丁夫人的心思,侄儿的正妻还是属意曹节,只有侄儿娶了曹节,未来才是一片坦途。
只是不知道如今夫君舍得不舍得了。
“你们都这么相信那个无极真人?”丁夫人顾左右而言他,问道。
夏侯渊夫人道:“哎呀大嫂,你是不知道,那位真人乃是半仙之躯,神通广大,本事可神了。”
“对啊,他不止能给人趋吉避凶,还为百姓们施舍圣水,据说能包治百病呢,所以许都附近的百姓们趋之若鹜。
诶?怎么说到这事上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子文跟小女的婚事……”
现场一片其乐融融,众妇人围着丁夫人笑逐颜开。
只是这些女人们似乎忘记了,官渡之战虽然取胜,但是袁谭数万大军却正在从东路逼近许都。
曹昂不忍打扰母亲和婶母们的兴致,默默的抽身来到丞相府的廨舍。
此时夏侯惇荀彧程昱郭嘉贾诩等人俱在,他们都默默的看着一张高高挂起的羊皮舆图。
那上面画的是许都四周的山川地理,以及周边郡县。
“袁谭大军到哪儿了?”曹昂上前问道。
“根据斥候来报,已至陈留郡圉(读作yu,三声)县。”
夏侯惇手指点了点许都西北圉县的位置,沉声道:“此地距离许都不过三五十里,其先锋军马说话便至。”
“人数可曾确定,还是三万人马?”曹昂继续询问。
荀彧等人全都默默点头。
这青州刺史袁谭乃是举全部之兵前来犯境,以配合袁绍在官渡的战事。
而曹军所有精锐都已经被曹操抽调到了官渡前线,兖州根本就没有设防,所以袁谭军长驱直入,势如破厨,逼近许都。
郭嘉看着舆图道:“袁谭军马气势汹汹而来,而许都只有两千余老弱病残军兵防御,若袁谭强行攻城,防守的压力会很大。
主公派出丁君侯率军前来解救,从官渡到许都,快马只需一日,而行军至少要三日路程。
所以,我们要以现有军马,至少要做防守许都三日的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夏侯惇一只独眼射出寒光,看向庭院外面落了树叶的枯枝,沉声道:“许都城防如此坚固,墙高沟深,我就不信,他袁谭小儿能飞进来。”
“元让不可大意。”
荀彧提醒道:“袁谭有备而来,所带各种绳索撞车等攻城器具必然完备,我守军皆为老弱之辈,需要小心布防才是。”
“那是自然,”夏侯惇虽然嘴上轻视,但是心中一点也不敢大意。
而且他也知道,两千老弱在三万青州军面前,几乎形同虚设。
青州兵也是当今世上最强悍的军兵之一,这一点夏侯惇比任何人都清楚。
毕竟他以前的手下就是青州兵,那可是曹军序列里面除了虎豹骑之外最为精锐的军兵。
只可惜在苦县一战全军覆没了。
紧接着,夏侯惇便去着手加强布防许都防御工事。
郭嘉荀彧等军师皆是战略大家,但具体到一城一地的攻防,还是要看夏侯惇这等直接领军的将领来施为。
……
许县西北三十里的官道上,数万军马排成蜿蜒的长龙,正在急速行军。
“快,快,”袁谭手下大将汪昭纵马急声喊道:“前方三十里便是许都,大公子有令,待攻破城池,任由尔等劫掠。”
“大公子英明,大公子英明……”军兵在军官们的带领下齐声高喊。
对于军兵们来说,强行攻城的死亡率极高,唯一的愿望便是能进城之后,允许他们任意劫掠,抢钱抢女人。
许都乃是大汉都城,城内富户极多,若是任意抢劫,不止能侮辱到富家小娘,随便抢到几件宝物,后半生便有着落了。
所以众军兵们士气瞬间高涨。
此时袁谭坐在马上,随军队急速前行,旁边的刺史别驾王脩忧虑的道道:“大公子,那许都不是一般城池,那毕竟是我大汉都城所在,天子以及满朝公卿俱在城内。
如今我军强行攻城,还可打出清君侧,攘除朝内奸凶之旗号,可是攻破许都之后,大公子纵兵劫掠,此事传扬出去,便无法对天下人交代了。”
袁谭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沉默着没有说话,信马由缰继续前行。
王脩继续道:“如今主公即将攻破官渡,尽取中原,如何对待当今天子,如何对待文武百官以及豫州百姓,天下万众俱都拭目以待。
大公子实应安抚为主,不应纵兵抢劫,为主公挑起事端,换来万世骂名啊。”
“我如此安排,自有我的道理,”袁谭头也不回,冷冰冰的道:“执行命令吧。”
“可是……大公子……”
“好了,不要再说了,”袁谭摆了摆手,阻止了王脩的絮叨。
他何尝不知道王脩说的有道理,只不过依然下抢劫的命令,那实属无奈之举。
袁谭虽为袁绍长子,但是自幼被父亲过继给亡兄袁基为继子,所以理论上袁谭是不能继承父亲所置办下的产业的。
袁谭也知道父亲并不喜欢自己,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比两个弟弟,尤其是三弟努力。
他初到青州之时,所控制地盘只有平原一郡。
可是他率军向北驱逐公孙瓒派来的田楷,向东攻打孔融,后来又曜兵海隅,终于占有了整个青州。
所以青州并非袁谭所继承的祖业,乃是他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可是固然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业,他的父亲对他喜欢的程度,依然不如老三袁尚。
虽然他父亲手下的郭图、辛评、陈琳等人是支持他的,但是审配、逢纪等人却是支持袁尚的,所以他急需要立下更大的战功,获得父亲的赏识,以求将来坐上父亲的位置。
于是他接到父亲的军令之后,他便立即统御青州所有军马,从东路进攻曹氏地盘。
虽然曾经被泰山军阻拦过,但是泰山军在经过丁辰打击之后,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终于被袁谭所击溃。
袁谭继而挥师西进,在兖州根本就没遇到什么抵抗,直接进入了豫州。
就在袁谭以为,自己能兵围许都,令官渡曹军崩溃,从而在父亲面前立下首功之时,一则不好的消息却飘然而至。
他父亲在官渡被曹操击败了,十数万大军毁于一旦,他的父亲仅仅带领八百人逃回河北。
袁谭看到这个消息,如闻晴天霹雳一般。
父亲主力在官渡都战败了,他这一支偏师进攻许都还有什么意义?
不,他猛然想到,非但有意义,而且意义更大了。
试想,此时他的父亲遭遇如此惨败,心中最恨的是谁?
自然是曹操,恐怕把曹操敲骨吸髓都不解恨。
如若他趁着这机会,顺势拿下许都,把曹氏长子曹昂以及所有家眷杀死,或者劫掠到许都,岂不能把曹操气吐血。
如此给父亲解了心头之恨,自然就在父亲面前立下大功。
当然,很快曹军就要从官渡撤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不惜以纵兵劫掠为代价,激励军兵们尽快拿下城池。
至于会不会惊扰天子以及满朝公卿,那些都顾不得了。
反正他也知道,父亲对董卓所立的这个天子并不怎么感兴趣,父亲想着掌握大权之后另立一个皇帝。
基于以上原因,袁谭怕影响士气,官渡战败的消息没有跟任何人透漏。
他现在就秉持着劫匪干一票就走的心态,尽快攻破许都,打击曹操,为父亲官渡之败报仇吐气。
所以他当然不能听从王脩的絮叨,还谈什么对天下人交代,他只需要对父亲有所交代就够了。
“火速行军,午时之前务必赶到许都城下,”袁谭沉声令道:“赶到后无需准备,立即攻城。
无论哪位军兵,率先攻上城头者,赏万金,美女十名。”
这命令传下去,众军兵更是兴高采烈,摩拳擦掌,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充满着期待。
似乎往前去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发财得美女的。
三十里的路程,对于军兵来说并不远,太阳未至正中便到了,随即便展开了攻城战。
由于袁军早就做好了强攻许都的打算,所以军械准备极其充分,云梯冲车等都是按照许都的城墙以及护城河量身打造的,所以用起来极为顺手。
而且看起来城内守军的确很弱,进攻仅仅开始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数名军兵杀上了城头。
只不过很快便被曹军预备军队冲过来绞杀。
袁谭所设定的率先攻上城头,赏万金以及十名美女,这样的赏赐就像挂在驴子前面的萝卜一样,对驴子吸引力极大,但是驴子想要吃到却并不容易。
攻上城头也许不难,但是能立得住,坚持到袁谭这儿来领赏,却是难上加难。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能攻上去,就说明离破城不远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横扫袁军(六千字章节,为迪
此时许都城内,城墙上负责指挥防守的曹昂跟夏侯惇也是灰头土脸。
他们早已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袁军竟然来的如此凶猛,一扫以前他们对袁军都是乌合之众的固有印象。
青州兵也是很彪悍的,而且脾气比较直,袁谭只需抛出条件稍加诱惑,他们便个个悍不畏死的前去拼命。
曹昂夏侯惇两人一南一北拼死抵抗,曹震跟夏侯楙等贵公子们为了保护家人,也登上城头助战,如此总算堪堪挡住了袁军第一波攻势。
不过他们却看出来了,袁军军力如此强大,攻城如此之凶猛,他们只有这区区两千人马,想要在许都守三天,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照这个情形看,就怕连守过今天晚上都有困难。
很快,袁军第二波攻势又来了。
城墙上,袁军搭着云梯像蚂蚁一样前赴后继的往上爬。
曹军则把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扔下来,一砸一大片。
只可惜,袁军实在太多了,砸也砸不完。
许都又那么大,可以任由袁军四处开花,随处攻城。
而曹军人数有限,只能在城头上疲于应付,随时随地的堵窟窿,哪里有袁军,便去哪里堵。
一时间,许都城在袁军攻击下岌岌可危。
曹昂奋不顾身,亲自持枪上了城头杀敌。
他实在不甘心,明明他们已经在官渡打胜了,丁辰回援的军队就在赶来的路上,如若这时候被袁军攻破了城池,此前所有的喜悦岂不全是白费?
如若就此让袁军入城,恐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他们曹氏的女眷。
曹昂奋勇杀敌,一枪刺中一个爬上来的袁军军兵,又去跟其他的军兵抬一截滚木扔下城墙,砸倒一片从云梯上攀爬的袁军。
对面的曹军军兵猛一抬头,才发现跟他抬滚木的竟然是大公子,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打退了一波进攻,城头上暂时赢得了喘息之机。
“将士们!”
曹昂擦了擦额头上的鲜血,站在高处慷慨激昂大声道:“我们身后便是我们的家,我们父母妻儿俱在城内,若任由袁军杀进来,她们必会遭到欺凌屠戮。
你们说,我们身为人父,身为人夫,身为人子,而且手拿刀枪,我们……能怂么?”
“不能!”
“不能!”
“不能!”
……
众军兵虽是老弱居多,但依然举着长枪,齐声高喊。
毕竟这场战争是为了保护家园与妻女而战,无论是谁都热血上涌,同仇敌忾。
曹昂继续大声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如今只有与敌军血战到底,用鲜血和生命保护我们的家人。
我曹昂,跟你们一模一样,我也要保护我的母亲,我的妹妹,为了她们,我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
若敌军想进城欺负她们,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
曹昂成功把军兵们的血性激发出来。
但是光有血性是不够的,还需要让军兵看到希望。
曹昂道:“诸位请放心,我们不是无依之萍,我军在官渡已然大胜袁军,我家表弟已亲率数万大军前来救援我们。
他姓丁,叫丁辰,手下的军兵乃是并州铁骑,叫做陷阵营,你们都听说过吧。
此时城外袁军虽然一时凶狠,但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只需坚持两天,等到我家表弟率军前来,便可横扫敌军,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丁辰,是当初那个以运粮军豪取数座城池,又抓住了袁术的丁君侯么?”有军兵试探着问道。
“正是他,”曹昂点头道:“他是我母亲的侄儿,是我的表弟。”
曹昂第一次感觉到,说出表弟的名字,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少年,在自己后面唯唯诺诺,时刻需要自己保护,如今却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头。
“丁君侯来解救,那就放心了。”
“率领的是陷阵营啊,据说那可是吕布手下最强悍的军兵,跟陷阵营相比,城外那帮袁军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如此我便放心了,长了不敢说,咬咬牙两天还守不住吗?”
……
紧接着,袁军又攻了上来。
不知是丁辰的名声给了大家信心,还是曹昂的激励起了作用,曹军战力瞬间提升了不少,抵抗的竟然没有方才那么吃力,打退了袁军一次又一次进攻。
直到天黑,袁军再也没有攻上城头。
虽说袁谭也想一鼓作气攻下许都,但是却不得不面对初战没有取胜,士气已然受挫的事实。
连夜攻城更是不利,所以只能无奈的休战。
第二天,袁军鼓足士气,又开始强攻。
曹军总共只有两千来人,虽说拼死不退,但随着伤亡越来越多,防守渐渐出现了松动,竟然被袁谭手下大将汪昭杀上了城头。
那汪昭在武将之中虽然属于菜鸡水平,但是面对强弩之末的曹军却是神勇无比,瞬间便斩杀了数人,守住了城头阵地。
在他身后,袁军源源不断的冲了上来。
曹昂大惊失色,连忙挥舞着长枪迎战汪昭。
若在平常,曹昂对阵汪昭应当能在十个回合之内取胜。
但此时曹昂已经打了一上午,早已精疲力竭,感觉手中长枪有千斤之重,竟然瞬间被汪昭刺伤了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汪昭并不知道这便是曹大公子,只道是一个普通军将,于是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专心保护身后袁军向上的通道。
曹昂心中焦急万分,若是不能干掉这袁将,任他源源不绝的把袁军放上来,曹军城池的优势便没有了。
只可惜,他现在的体能,却不足以杀汪昭。
“扶我起来,待我再去战他,”曹昂对身边的亲兵大声命令。
话音未落,就见乱军之中闪现一个身形瘦削的曹军军兵,直冲到汪昭面前,只用一枪,便挑中汪昭哽嗓咽喉。
汪昭捂着喷泉一样的脖颈,扑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那瘦削军兵随即冲过去,面对涌上来的袁军,长枪如出水蛟龙一般上下乱飞,很快就把七八个袁军尽数歼灭。
“好枪法!”曹昂赞叹道:“那位壮士,不知怎么称呼?”
曹昂没有想到,自己军中还有这等高手。
只可惜,那瘦削的军兵始终背对着他,没有看清面容。
而且那军兵也没有搭理曹昂的招呼,挥舞着长枪又去攻击其他地方涌上来的袁军去了。
曹昂心想,这大概是许都城内谁家的部曲,前来助战吧,总之是友非敌。
既然对方不想见他,曹昂也没有强求,顺势指挥军兵又重新布防。
虽然依旧岌岌可危,但曹军的战斗意志无需怀疑,毕竟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战,他们每一个人都抱着流尽最后一滴血,拼至最后一个人的心态。
更何况他们心中都怀有希望,只要他们咬牙挺住,丁君侯很快就会带领陷阵营来救他们。
如此一直捱到中午,已经忘记打退了袁军多少次进攻。
趁着袁军又一次退去的间隙,城头上所有曹军都趁这难得的时间,倒在尸体堆里休息。
他们所有军兵身上,很少有不带伤的,只不过或轻或重而已。
这时候,从城下突然上来了一群带着斗笠的女人,她们手中挎着篮子,里面放着蒸饼和布条等物。
“母亲,您怎么来了,”曹昂从垛口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失声叫道。
虽然那斗笠上都围着一圈纱边,但是曹昂只看身形走路便知道那是自己的母亲到了。
在看身后,那是诸位婶母和妹妹们,每人手中都挎着一篮蒸饼。
听到曹昂的叫喊,所有军兵都吃了一惊。
他们经过这一天一夜的并肩作战,曹昂身先士卒,在军兵之中赢得了很高的人望。
军兵对这位毫无架子的大公子感到非常亲切。
有人颤声问道:“大公子,这是丞相夫人亲自到了?”
曹昂点头道:“这是我母亲,婶母,以及妹妹们。”
这时候丁夫人大声道:“将士们,妾身知道你们在城头上守城艰苦,妾身等一介女流,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带领妯娌以及晚辈们亲自做了蒸饼,给大家送来。
妾身代表全城的妇人们,感谢诸位将士了。”
丁夫人说着,带领一众女眷,给每个还活着的军士发蒸饼。
军士们把饼接在手里,无不感动的眼眶发酸。
眼前这可是丞相夫人,当今天下身份最高贵的女人,却亲手给他们发饼。
这何其荣幸,就算战死也值了。
发完饼之后,丁夫人又蹲下身,亲自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军兵包扎伤口。
那小军兵满脸是血,看上去比曹丕也大不了几岁,此时臂上、大腿上有数个血洞在流血。
丁夫人一一把伤口包扎完毕,把那小军兵感动的直抹眼泪。
这个时候,丁夫人带上来的那些夫人小娘们,也开始给普通军士包扎伤口,毫不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只要这些军士们能够拼死抵抗,她们才能得以保全。
否则她们的夫君把袁绍打得那么凄惨,若她们落入到袁军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们宁愿在这城头上,与许都玉石俱焚,也不会深陷敌手。
曹节亲手为曹昂包扎腿上的伤,一边包扎一边垂泪道:“哥哥,疼不疼啊。”
“傻妹子,这点伤算什么?”曹昂故作轻松道:“当初你哥我在宛城,受的伤比这重多了,还不是让子文把我给救了出来?”
“这次不知道子文哥哥来不来得及救咱们,”曹节一边包扎一边小声道。
曹昂神色顿时一暗,这才过去一天时间,已经是伤兵满营了,如何还能再坚持两天?
只不过这种丧气的话,他没法跟妹子说。
这时候,丁夫人给那小军兵包扎完之后,顺势挪了挪身,去给旁边一个满脸黑屋,睡着了的瘦削军兵包扎。
突然丁夫人觉得这军兵如此面熟。
“琦儿,怎么是你?”丁夫人失声叫道,原来那军兵正是吕琦所扮。
吕琦听见丁夫人的声音,也瞬间就醒了。
此时她身体已经大部分痊愈了,听说城防紧张,于是脸上抹了锅底灰混到军兵之中杀敌。
丁夫人又好气又心疼的为吕琦包扎着胳膊道:“你自己身体都有伤,还到这城头上来作甚?”
吕琦咧嘴格格一笑道:“姑母,我的伤早就好了。”
“不要胡闹,一会儿赶紧随我回去,”丁夫人呵斥道:“你要是有什么闪失,等子文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母亲,就让弟妹在这里吧,她武力比我高的多,可以等在后面专杀袁军大将。”
此时曹昂也明白了,刚才一枪挑死汪昭的,正是吕琦。
吕琦的枪法出自吕布真传,又跟随赵云学了一段时间,所以武力自然在曹昂之上。
更何况曹昂已经拼杀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万一再被冲上来一个袁军将领,便没人能收拾的住。
有吕琦留下,倒正好弥补了这个缺憾。
“姑母,您看,我能帮大哥的忙,”吕琦道。
“那好吧,”丁夫人无奈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突然“嗖”的一声,从城下飞来一支羽箭,正扎在丁夫人大腿上。
“母亲!”
“姑母!”
曹昂吕琦等人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围住丁夫人。
紧接着喊杀声响起,袁军又一次攻城开始了。
丁夫人推了曹昂一把,大声怒斥道:“不要管我,率领你的军兵,守好城池。”
曹昂道:“母亲,您先让婶母们扶您下去,这城上危险。”
“你与军兵们都不怕危险,我等岂能顾惜此身?”丁夫人大声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在此亲眼见我儿杀敌。
去吧,若你们败了,我等岂能独活?
我们的命,早已捆绑在了一起。”
曹昂想了想,母亲说的也对,而且母亲在这城头上不退,对军兵士气也是莫大的鼓舞。
所以曹昂也就不再劝,从地下捡起两块盾牌交到曹节跟另一个妹妹手里,大声道:“举着,如此便能防御箭矢。”
说完之后,便转身回去指挥军兵防御去了。
丁夫人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是个狠角色,腿上中了一箭却毫不在乎,依然立在城头没有退缩。
曹仁曹洪等夫人们也不敢退去,虽是举着盾牌防守,但终究是在城头为军兵们做后盾。
军兵们果然深受感动,士气受到鼓舞,用尽身躯的残力去跟袁军血拼。
很快,又一次把攻上来的袁军压了下去。
城下的袁谭都纳闷儿了,明明城内守军并不多,而且战力也不强,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一战就能击溃。
可是每次眼看快要得手的时候,曹军便能焕发出强大的战力,将其击退。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进门。
要不然曹军主力从官渡返回来,他这三万军马,可没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于是袁谭也到了城下,冒着飞矢亲自督战。
此举果然令袁军的士气提升不少,嗷嗷叫着向城头上冲锋。
而城头上的曹军的确已经是丝血大残,只靠咬紧牙关,用最后一口气支撑着。
要不是真的退无可退,又或者因为丞相夫人亲自为大家送吃的包扎,并与大家生死与共,再换了任何一座城池,也不会有人坚持到这种程度。
可是,精神意志虽是第一序列的武器,可意志也得需要身体去支撑。
身体的体能到了极限,意志力再强也没有办法了。
此时袁军暂时退去,日已西斜,霞光映红了西面整片天空,天地之间就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血雾。
伴随着冲天的血腥气,与横七竖八倒在地下的军兵尸体,城头上产生一种诡异的静谧,令人心神俱碎。
守城的曹军伤亡已经超过了七成,即使活着的,也都身负重伤。
他们身体累到了想动都动不了的程度,只想闭上眼睛大睡一觉,管他袁军攻不攻城。
曹昂来到母亲身边,单膝跪倒,小声道:“母亲,儿子无能,恐怕守不到子文前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局面,”丁夫人黯然神伤。
这还不如当初那封捷报没有送来,那样的话固然一众女眷自尽身亡,可是曹氏男丁却早就逃出去了。
现在倒好,还没等来回援的军队,却被袁军一锅端了。
“此乃天意吧,”丁夫人叹息道:“子脩,听母亲一句话,若一会儿袁军冲进来,你跟琦儿谁都不要管。
你们两人联手,必然有能力从乱军之中杀出去。
然后去找子文,让他率军回来给我等报仇。”
“母亲,我不走……”曹昂固执的大声说道:“儿子哪能看着母亲殒命于此,却独自前去逃生的道理?”
他是个至情至孝之人,当初在宛城乱军之中,他能把自己的马匹让给父亲,让父亲骑着去逃命,而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
如今到了这危机关头,他同样也不能抛下母亲。
“子脩,你不走,将来谁去给我报仇呢?”丁夫人知道儿子执拗,只好谆谆善诱。
“等子文率军回来,一样会给母亲报仇,”曹昂坚决道。
“傻子!”丁夫人怒了,狠狠扇了曹昂一巴掌,厉声道:“我一手把你拉扯大,不是让你白白送命于此。
如此死的有什么价值?
你将来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我在九泉之下,还等着你给我祭祀,你却贸然死在了此地,这便是对我最大的不孝。”
“母亲……”曹昂捂着脸,委屈的叫了一声。
从小到大,在他记忆中母亲对自己一直很慈爱,还从来没记得母亲打过自己。
“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直到让我看不见你为止,”丁夫人指着下城墙的梯口,对曹昂厉声说道。
曹昂一时间很难做决定,在他心里,不管母亲如何打骂,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的。
他也知道,母亲虽然对自己这么凶,但只是为了逼自己离开。
而且他也清楚,他跟吕琦联手冲出去的可能性很大,留下来也只是多了一个人陪母亲一起死,再无其他的意义。
可是让他就这么抛下母亲单独去逃命,他还真下不定决心。
这个时候,守城的军兵也跪下来苦劝。
“大公子,袁军又杀上来了,您就走吧!”
“是啊大公子,我们有幸能跟您共同血战了这一天一夜,就算死也值了,这城头上有我们,必定保护夫人到最后一兵一卒。”
“大公子,丁君侯军马虽然厉害,但我们是袍泽,我们还是想看着,是您亲手给我们报仇。”
……
曹昂正在进退两难之机,突然听见有人尖声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是不是咱们曹军的旗号。”
众人连忙趴到了城墙上,下面袁军又像蚂蚁一样攀爬上来,可是众人视而不见,都紧紧的远眺落日余晖里,一支黑骑如墨云一般,翻滚而来。
那领头的旗手打着一面巨大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曹”字迎风飞舞。
后面又有军兵打着稍小的旗帜,上面绣着“丁”字。
那正是丁辰率领的骑兵到了。
原来丁辰害怕袁谭军来的太快,步卒从官渡救援来不及,所以临行前问曹操讨要了当初偷袭官渡时所用的四千匹战马,组成一支骑兵先往许都赶,步卒只能在后面慢慢行进。
正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赶到了。
“母亲,子文率领的军马到了,”曹昂欣喜若狂,站起身向母亲报喜。
“扶我去看,”丁夫人身形晃了晃,这才感觉到腿上的箭伤比较疼,幸亏旁边曹节等人把母亲扶住。
而其余的女眷们又一次经历了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转变,不禁悲从中来,纷纷扑到城头上,向下观望。
只见袁军也顾不得攻城了,瞬间又退了回去,准备列阵迎战。
而那四千精锐曹军所组成的黑骑说话便至。
为首的正是丁辰麾下大将牛金、魏延、高顺、陈到四人。
这里面以魏延最为凸出,他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直冲入袁军军阵之中,直取袁谭而去。
袁军虽有数万人,但却是以步卒为主,曹军的四千骑兵,包括陷阵营与丹阳兵,又有曹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军兵,堪称小虎豹骑。
如此这四千骑兵冲击,瞬间便把袁军军阵摧枯拉朽一般的给冲垮了。
袁军再也没有刚才的气势,一个个鬼哭狼嚎,四散逃窜。
城头上的丁夫人以及众女眷,看到自己一方的军马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横扫着袁军,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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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还了迪卡老爷一章,还剩两万四千字没还,记得清楚吧?
尽量这个假期还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追杀袁谭
袁军步卒虽然有三万人马,但是已经强攻许都这么长时间未曾攻破,士气已然受挫。
而曹军虽只有四千人,却都是精锐骑兵,而且这些骑兵之中有许多人家眷都在许都城内,他们营救家人之心何等迫切,战意那自然是不用激励的。
所以四千骑兵如摧枯拉朽一般,就把三万袁军冲击了个七零八落。
乱军之中,魏延挥舞着大刀,直接向袁谭的帅旗冲杀了过去。
如今老魏发达了,已经把魏老娘接到了许都居住,还买了几个女婢伺候老娘,日子过得正美,岂能容得这袁谭攻破许都,惊吓着老娘。
不对,袁谭率领这么多人攻打许都,声势如此浩大,必然闹得人心惶惶,恐怕已经把老娘给吓着了。
魏延想到这一点之后,更是气血上涌,恨不得把袁谭打出屎来,当场再给他灌下去。
袁军步卒在他面前都成了蝼蚁,他眼中只盯着袁谭那帅旗冲杀。
此时帅旗之下,马背上的袁谭被冲击的有些发懵。
本来历尽千辛万苦,击败泰山贼寇,杀到许都城下,眼看就要攻破这曹氏老巢,为父亲报仇雪耻,立下不世之功。
而且这城池眼看就要攻破,也许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曹军的援兵却到了。
固然计算曹军援兵从官渡到许都需要三天,可是他却忽略了,若曹军援兵都是骑兵,只需一天就到了。
“大公子,那曹军厉害,就让末将护送大公子先撤吧,”袁谭麾下上将彭安急声道。
“这就……撤了?”袁谭问的极其不甘心。
“大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等深入曹氏腹地,孤立无援,如今曹氏援军已回,我等已失去了战机,不退恐怕有全军覆没之危。”
彭安心想,看这情形,能撤得了就不错了。
话音未落,就见乱军之中有一员红脸战将向这边冲杀过来。
军兵像水浪一样上前迎击,但是却被他乘风破浪,杀开一条血路。
彭安大声道:“让末将先去擒杀来将。”
毕竟是袁谭手下的无双上将,这种时候当然要替大公子分忧。
说着,彭安纵马挺枪前去迎战魏延。
却被魏延一刀砍掉了脑袋。
袁谭大惊失色,彭安竟然在这红脸将领面前没有挺过一个回合,袁谭慢慢侧首,看向身边另一名无双上将岑璧。
岑璧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
“走啊!”袁谭大叫一声,拨马便撤。
彭安说的没错,现在已经失去了战机,想攻破许都已经不可能,就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了,先逃得小命要紧。
他下了撤退命令,身边数百亲卫骑兵顿时聚拢过来护卫,保护着他向来时之路仓皇退去。
至于那三万步卒,也顾不上了。
此时丁辰正在军阵后面压阵,见对面袁军跑了,他当即冷笑道:“这厮冲破兖州,杀进豫州,围攻许都,岂能让他就这么逃了?
随我追!”
他当即命令陈到率领丹阳军以及那两千精锐曹军留下来,扫荡许都城外这些没有逃掉的袁军步卒。
反正袁谭已经逃跑,没有了指挥中枢,这袁军虽然还有万余人马,但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让陈到在这里纵兵屠杀,也只是为了给城头上的观众表演一下,什么是精锐。
而丁辰则亲自率领陷阵营前去追击袁谭。
袁谭逃的异常干脆,丁辰率领的追兵一直追出了豫州,眼看快要追上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袁军亲卫骑兵的阻击。
说起来袁谭在青州对待百姓还算比较宽厚,所以赢得了不错的声望。
无论百姓还是军兵,都真心拥护于他。
这些亲卫骑兵就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留下来掩护袁谭撤退的。
那袁军骑兵仅仅有二三百人,在陷阵营面前自然不堪一击,很快就被陷阵营屠戮殆尽。
丁辰倒是挺佩服这些人的,明知必死还要前来,这样的忠诚之士应当受到尊重。
虽然陷阵营很快就结束了战斗,但毕竟拖延了追击时间,袁谭已经跑入了兖州。
丁辰正是要树立军威,给兖州豫州那些蠢蠢欲动的豪强们看看,所以下令紧追不舍,跟着追入了兖州。
在中途,袁谭又留下了身边仅存的数百骑兵阻击了一下,自然又被陷阵营轻松歼灭。
不过在这连番阻拦之下,丁辰终究是没有追上袁谭。
让袁谭仅带两骑仓皇逃回了青州。
那是他的地盘,丁辰自然不能冒进了。
好在他这轰轰烈烈数百里的追击战,把袁谭打的身边仅剩两人狼狈逃回,已经给了兖豫二州豪强们足够的震慑。
那帮豪强们心想:看曹军这穷追猛打,赶尽杀绝的气质,自己只要但凡能活下去,还是不要背叛曹氏了吧。
再说,曹氏在官渡取胜的消息,在兖豫二州已经逐渐传开,此前没有背叛曹氏的官员豪强全都松一口气,而曾经跟袁绍暗通款曲之人的心却都提了起来。
想来曹操有仇必报的作风,一定会秋后算账的吧。
可是后来有传言说,曹操在官渡一把火烧了袁绍的书信,根本没想知道谁曾经背叛过他。
于是所有豪强以及郡县官员们全都安定了。
随即丁辰下令缓缓回归许都,即是行军,也是休息。
毕竟陷阵营就算是铁打的,这辗转数百里的奔袭,也已成了强弩之末。
即使人受得了,马都受不了。
……
再说袁绍,官渡战败之后仅率八百骑逃回河北。
首先他回到了黎阳,会同守黎阳的数千军兵,然后回归邺城。
袁绍那沮丧懊恼的心情可想而知,仅仅在半年前,他手下还有二十万之众,文有郭图逢纪,审配辛评,武有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可谓兵强马壮,人才济济。
以这么大的军事优势,攻打刚刚跟袁术血拼又跟吕布血拼,元气大伤还没有恢复的曹氏集团,有错么?
说什么三年疲曹,说什么缓进之策。
一切谋略存在的意义,均来源于武力不足。
只要掌握了足够强大的武力,根本不用讲什么计谋策略,直接平推就是了。
可是短短半年之后的现在,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颜良文丑战死,张郃高览叛逃,手下文臣又四分五裂。
袁绍回想起来,就感觉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更为尴尬的是,袁绍是个好美名的人,他率领这么多军马,以这么大的优势却被曹操打的如此狼狈逃回。
让他彻彻底底在天下人面前沦为笑柄,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所以他总感觉有人在背地里笑他。
这时候逢纪乘机进谗言道:“田丰听说将军败退,在狱中拍手大笑,正为他预言准确而欢喜呢!”
此前田丰曾经因为劝阻袁绍进军,而被袁绍关押在大牢里。
袁绍听到这个报告,顿时勃然大怒,立即下令杀了田丰。
只不过田丰毕竟是河北大族出身,田丰被杀,向豪族们传递了一个袁绍要动手打压这本地豪族派系的信号。
再加上袁氏官渡战败,于是河北许多人都感觉到袁绍要不行了,纷纷举兵反叛,准备迎接曹操。
只可惜,此时曹氏军马在打赢了官渡之战以后,也已经到了疲惫的极限,根本不可能向河北郡县提供支援。
而袁绍非但不是演义中所说的那样草包,相反他还有很强的统治力。
他聚拢剩余的军兵,四面出击,把河北诸豪强组成的联军打的落花流水,迅速平定了反叛诸县,稳定了局面。
同时,他又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又从四州招募军兵,意图再一次挥师南下,剿灭曹操,报官渡之仇,在天下人面前挽回名声。
于是,导致袁绍真正灭亡的仓亭之战,即将爆发……
……
而曹操则率领得胜之师,从官渡回军。
此前一直有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曹氏的头顶,那就是北方有个异常强大的袁绍,时刻威胁着曹氏地盘的安全。
如今经过这官渡一战,不仅令袁绍元气大伤,而且同时令曹操信心倍增。
面对那么强大的对手都打赢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当然,曹操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怕,此战取胜,这里面存在着极大的运气成分。
若不是丁辰发现了袁军屯粮所在,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至少从当时的情形看,他军营内已经没有三日之粮,袁绍其实不用进攻,只需要稳守三天,那么战败的必然是他。
可是战场没有如果,时间也不能倒回,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战果已成事实,再无更改。
想来丁辰就是上天派来助他取胜的使者,这中间隐隐中自有天数使然。
大军回归许都之后,天子假惺惺的传下圣旨,表彰曹操的功绩。
此时曹操跟汉室的蜜月期已过,经过血诏书事件之后,已经反目成仇了。
曹操再也不去见天子,反正他是丞相,一应国事都在丞相府中处理。
所有朝臣也都直接向曹操汇报,已经完全把天子当成了吉祥物。
这表彰的圣旨,曹操也只是拿来图一乐。
要想表彰,他完全可以自己写圣旨,拿去让天子盖章,然后以汉室的名义明发天下。
曹操要封赏手下功臣,就是这么操作的。
天子只能干瞪眼。
曹操回到了丞相府,见到被仆妇抬着的丁夫人时,连忙快步迎了过去,感叹道:“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也,先有率众自尽殉节,又有亲上城头劳军,受伤尚且不退,老夫佩服之至。
想来古之妇好也不过如此吧。
若非夫人如此作为,这许都恐怕已经落入袁谭那小儿之手了。”
方才曹昂已经详细叙述了母亲的所作所为,丁夫人在危急关头所表现出来的刚烈坚毅,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的出来的。
曹操听了也大为震惊,若不是夫人在那紧急时刻鼓舞了军兵士气,曹昂还真坚持不到援军到来。
所以曹操说出对夫人的佩服,那是真心实意,并非恭维。
丁夫人腿上有剑伤,此时只能坐在一块木板上,让几个仆妇抬着。
曹昂曹丕等兄弟以及众夫人小娘等数十人围城一圈,看着这对老夫妻现场发糖。
“夫君莫非是在取笑妾身?”
丁夫人微微笑道:“妾身一介女流,所尽绵薄之力,微不足道,哪配得上夫君如此赞誉?
夫君于官渡,一战破袁,以微弱兵力击溃袁军十万之众,那才是值得称赞的豪杰之举。”
曹操见夫人丝毫不居功,忍不住心情快慰,握着夫人的手哈哈大笑道:“你我夫妻相濡以沫数十载,就不要在这里互相吹捧了。
那官渡之战,有大半的功劳都是子文所立。
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丁氏,即为老夫培养了如此贤良淑德的夫人,又给老夫生出了居功至伟的麒麟之才,老夫何其幸也。”
“夫君还说不要互相恭维?”丁夫人听到夫君盛赞自己跟侄儿,心里当然比喝了蜜还甜。
要知道,夫君还从来没夸赞过谁是麒麟之才,也只有侄儿得到如此赞誉。
“子文呢?怎么还没回来?”丁夫人问道。
“他率军追杀袁谭去了。”
曹操捏着胡须,欣慰的道:“听说他追率军追击数百里,一直到了兖州边界,直把袁谭打的身边只剩两个人,仓皇逃回青州。
这场追击战,令整个兖豫豪族震动,纷纷写信前来示好,再也不用老夫麻烦。”
旁边曹丕曹彰等兄弟听父亲口中说出丁辰率军追杀袁谭之事,一众孩童心里不禁心驰神往。
此前他们可是听说过那袁谭如何凶猛,差点把许都都给攻破,让他们一直担惊受怕。
可是如今碰上子文哥哥的军队,竟然就败的如此干脆。
子文哥哥率军追杀几百里,把袁谭打的仅剩两个人,狼狈逃回青州,是何等的威风豪迈。
丁夫人微微笑道:“妾身已经下令准备好了家宴,为夫君接风。
想来夫君在官渡定然吃了不少苦,如今大胜而归,正该放下烦心之事,开怀畅饮才对。”
“嗯,还是夫人想的妥当,”曹操点了点头道:“想来子文已经率军马上回到许都了,等他回来再开宴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曹氏家宴(六千字章节,为迪
曹府的家宴不止是曹操以及诸位公子参加,同时还请了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兄弟,以及他们家的儿子。
这是曹氏的家族核心以及二代目成员,反正丞相府内宅的厅堂足够大。
曹操居坐正中,曹仁夏侯惇的几个兄弟分列两边。
二代目之中按照年纪长幼秩序,分别往后坐。
至于女眷,则由丁夫人陪着在旁边开宴。
只不过中间用纱制屏风挡着,能听见说话,却看不清楚人。
曹操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自然应该让整个家族都高兴一下。
时间已至午时,众人不免饥肠辘辘,但是曹操却依然没有下令开宴。
“伯父这是怎么了?都这个时辰了,我都饿了呀。”
坐在最后面,曹仁的小儿子曹范揉着肚皮,跟旁边桌上夏侯渊的儿子夏侯惠抱怨道。
他们两个孩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平常一起在族学中上学,倒是关系不错。
夏侯惠小声道:“听说,伯父要等子文哥哥回来再开宴。”
“啥?”曹范满头雾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伯父为何要等一个晚辈开宴?”
在他孩童的心里,伯父那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所有人都应该害怕,还没听说过伯父要等一个人来了才开宴。
而且这人还只是一个不属于曹氏家族的晚辈,这更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平常在族学里,曹氏家族的子孙才是最高贵的,夏侯家的孩子勉强也算。
而那些外戚家的子弟,即使能到族学中上学,也只配给他们做伴读。
其实这种尊卑关系也是事实,待将来曹魏建立以后,这些曹氏夏侯氏亲眷子弟作为皇亲国戚,即使毫无贡献也能个个封侯。
而那些外戚子弟,却只能靠自己到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拼杀争取。
这种身份等级,从现在,从孩童时代,便建立起来了。
曹范这话声音大了些,以至于整个厅堂的人全都听见了。
曹仁气的脸色铁青,从前面桌上霍然起身,来到儿子面前,推到就在小屁股上扇了几巴掌。
曹仁自然清清楚楚的知道丁辰在前线所立的战功,说是力挽狂澜,再造曹氏也不为过,所以大哥才给了丁辰超乎寻常的礼遇。
这决定,岂容的一个孩童在后面非议?
这几巴掌把曹范给打懵了,没想到一句话引来父亲这般暴怒,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曹操心情好,自然也不会怪罪那无忌童言,于是笑着对曹仁摆了摆手道:“子孝,罢了,罢了,何必跟孩童一般见识?”
曹仁就势住手,曹操又对哭的鼻涕眼泪一把,委屈巴巴的曹范温和的道:“你将来长大了,若是能立下跟子文哥哥一样的战功,伯父也会等你。
不过没立下之前,就老老实实等着,不要总想拿自己身份压人。”
曹操等待开宴,实际上也有教育后辈子弟的意味,就是让这些后生们看看,甭管是亲眷还是外戚,只要能立功,就能受到足够的尊重。
曹丕曹真等冲着曹范撇了撇嘴,心想就这小屁孩儿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敢质疑子文哥哥?
啥也不是,活该挨揍。
这时候,丁辰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冲着居中的曹操拱手道:“幸不辱使命,已将袁谭逐出兖州。”
他率军刚刚回到许都,就听城门口的丞相府侍从传话,丞相正等他开宴,让他回来之后马上去丞相府。
所以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戎装前来。
“好好,”曹操欣慰的点了点道:“这仗打的不错,不止取胜,还震慑了一帮宵小。
开宴吧!
大家都饿了,边吃边谈。”
丁辰坐到曹昂身边,冲曹昂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宴席开始,侍从们流水一般,给每一个人的矮桌前摆上了饭菜,曹操兄弟以及成年公子面前还摆上了酒。
现场一片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丁辰喝了几口,便有同辈兄弟过来敬酒。
好在这酒度数比较低,对他来说也就跟后世的啤酒差不多,基本上能做到酒到杯干。
很快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曹操心情很好,对着丁辰道:“子文,你可别忘了,还欠老夫一千钱赌债未还?”
曹仁等兄弟以及旁边屏风后的女眷都觉得纳闷儿,大家同时闭了嘴,怔怔的听着这一千钱赌债是怎么回事。
丁辰知道,这是吹捧时间到了。
曹操之所以这个时候提出来要赌债,就是为了借自己之口,把他亲手斩杀敌将的光辉事迹宣扬出去。
“是这样的,”丁辰见大家都投来疑惑的眼神,于是绘声绘色的把他们二人连夜率军前去乌巢劫粮,为了让诸将们放心冲锋,他们联手保护后方。
正巧有袁军将领前来救援,他们为了不影响诸将们的攻势,于是亲自联手抗敌。
大战之前便定下了这一千钱的赌约,谁先斩杀敌将算谁赢。
结果是曹操宝刀不老,率先斩杀了敌方大将,所以自然是赢得了赌约。
丁辰口才不错,把这段往事讲的有板有眼,活灵活现。
若加上定场诗,便是一段代入感极强的评书了。
曹氏兄弟以屏风后的女眷们只听得惊心动魄,宛如身临其境,毛骨悚然,就像真正到了那个烈火汹汹的夜晚,看到曹操丁辰一老一少,亲自动手,斩杀敌将一般。
而曹昂等兄弟则是听得心驰神往,跟父亲并肩作战,万马军中,手刃敌将,大战之前还以敌将人头定下赌约,是何等的意气飞扬,豪迈不群?
丁夫人端着酒碗在屏风后面道:“连夫君都亲自上阵杀敌,可见此战赢得何等凶险,妾身代表我等女眷,敬夫君一碗。”
曹操对丁辰的讲述很是满意,只觉得当时好像没有这么凶险刺激,可是在丁辰的讲述之下,连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英勇威武了。
老夫……有这么厉害?
还说出过,“吾观来将,如插标卖首耳”这样豪气的话?
却是完全不记得了,不过子文说有,那定然就是有吧。
他饮了夫人敬的酒,哈哈笑道:“子文虽然年轻,但是武力却不行,到了战场上还不如老夫这个老头,那一千钱的赌资可不准赖账。”
“那是自然,”丁辰笑道:“愿赌服输,自不能耍赖。”
旁边众人听了心里只觉得好笑,原来这一老一少借着此事在夸功呢。
每月曹操都要给丁辰几十万钱零花,丁辰岂会抵赖那一千钱赌资?
这事把旁边的曹昂听得热血上涌,直羡慕的不行,心中打定主意,下次若再有战事,他说什么也不坐镇许都了,一定请求跟随父亲去前线。
这时候曹操端起酒碗,含笑大声道:“子文乃上天赐予我曹氏之麒麟之才,老夫在官渡时便已决定,要将此麒麟才收为麒麟婿,将节儿许配于他,待节儿成年之后,再行完婚。”
这事曹仁曹洪等人早已经知道了,听曹操当众说出来也不觉得奇怪。
屏风后面的曹节听父亲当众说出自己的婚事,而且正是自己想嫁之人,虽是心中窃喜万分,但毕竟小女儿脸皮薄,依然表现出扭捏不愿意的样子,红着脸跑到后堂去了。
“节儿还害臊了,”丁夫人自是心满意足,指着女儿的背影笑道。
曹仁夏侯渊等夫人脸上不免有些尴尬,此前他们还想着给自家女儿向大嫂提亲,哪想是大嫂想把自己的女儿相嫁。
这时候,厅堂里的曹昂突然长身而起,红着脸大声道:“不行,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来到丁辰面前,瞪着血红的眼睛:“我拿你当兄弟,你……”
丁辰吓了一跳,看这大表哥兼大舅哥攥着拳头的样子,怕不是要一拳打过来。
曹昂跟曹节虽是同父异母,但都是丁夫人抚养长大的,所以曹昂对待这个妹子比谁都亲厚,是个十足的妹妹奴。
他实在接受不了,妹妹这颗小白菜还这么小,就要面临被猪拱的事实。
而且这头猪还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令他隐隐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随即他觉得方才在父亲面前失态了,嗫喏着道:“儿子只是觉得节儿岁数还小,不应该谈婚论嫁。”
“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曹操倒也没有生气,对曹昂道:“为父为你妹妹选了这等佳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试问天下少年英才,你去扒着人头数一数,有几个能及得上子文一半?
再说,为父也没有让他们即刻完婚,不是等过几年再说?”
“这……”曹昂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道理他都懂,眼前这位表弟,论战功、论文采、论长相,天下无人能望其项背。
更何况表弟还把三样融为一身,的确是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妹婿了。
可是他一想到在自己背上长大的小妹子要嫁人,终究有一个夜晚,小妹子要跟眼前这人同床共枕,做那羞羞之事,他心里便在滴血。
想到此处,胸中一阵烦闷,酒也喝不下去,转身就出去了。
旁边因祸得福被放出来的夏侯楙则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喝闷酒,他此前一直以娶曹节为目标,只要曹节婚事还没有定,他就有机会。
虽说他知道曹节眼里没有他,强扭的瓜不甜,可终究解渴呀。
如今曹操当众宣布了曹节的婚事,他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家宴也就到了尾声,众人各自带着家眷散去。
丁辰也回到自己府中,看到右臂受了伤却坐在秋千上的吕琦,心中还稍稍有些愧疚之感。
眼前这个姑娘为了救他,不惜以身挡剑,到现在还没有痊愈,可他却只能让其做妾。
毕竟吕琦的身份在那里。
丁辰也是比较现实的人,想要在曹氏混的稳当,娶曹节为正妻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才能得到曹操更加坚决的信任。
他重生一世,不可能像琼瑶剧里一般,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
在这个乱世,尤其是在曹操这等多疑的枭雄面前讨生活,保住小命才可能拥有一切,命若没了,那一切都没了。
当他犹犹豫豫的说出这事之后,吕琦却丝毫没有觉得奇怪。
吕琦压根儿也没有奢望给丁辰当正妻。
她知道自己一家终究是战败的俘虏,是赐给丁辰的战利品,若丁辰只是个普通将领,她还有可能成为正妻。
可偏生她的夫君在曹氏如此光彩夺目,有些时候比曹操真正的公子还受宠爱,如此吕琦的心里自然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吕琦坐在秋千上,抱住丁辰的腰,轻轻道:“夫君不必如此,琦儿以俘虏之身,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宠爱,无论是夫君还是姑母,也应该知足了。
夫君跟曹节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等节儿姐姐嫁过来,妾身自当好好伺候你们。”
丁辰有一丝感动,轻轻抚着少女柔顺的长发,问道:“你现在身体怎样了,那张先生来给你换药了没有?”
“张先生没有来,但是派了个人,带了不少药过来,”吕琦道:“据那人说,荆南的瘟疫特别严重,张先生实在脱不开身。”
“他连药方都顾不上了,看来是瘟疫真的严重,”丁辰叹息一声,又看了看吕琦的新伤,附在她耳边轻声:“你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圆房啊?”
“我这伤势不碍事的,”吕琦声若蚊蝇道:“今夜……倒也不是不行。”
“嘶……”丁辰看了一眼吕琦用布条挂在胸前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鲜血都已经浸透了布条,他不由吸一口冷气。
这样恐怕不行吧。
……
曹操上表天子,大赏这次官渡之战的有功之臣。
并在丞相府中大宴群臣,当众宣布封赏官职。
此次封赏以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丁辰为第一梯队,这些都是曹操之下能独挡一面的方面军主帅。
虽然在这次官渡之战中,丁辰一个人所立的功劳,比其余四人加起来都大。
但是曹操封官要经过多方面考量。
毕竟那四位都是叔父辈,丁辰一个晚辈不能爬到长辈的头里去,让长辈向他行礼。
再说曹操已经把女儿都嫁给了他,这已经是无价的赏赐,跟那相比,官职封爵倒都在其次了。
最终夏侯惇等四人分别封为平东、平南、平西、平北将军,丁辰则被封为安北将军。
这是名号将军的一种,类比后世的三品武官。
于此同时,丁辰手下的赵云被封为左军将军,这是类比四品的武将,而牛金、魏延、陈到、高顺都封了建威将军、建武将军等五品杂号将军。
这个封赏曹操显然是动了心思的。
当初丁辰为了笼络住赵云,所以强烈请求下,让云妹子起点就比较高。
再加上曹操综合考量,这次赵云跟吕布去往荆南,策反了四郡,立的功劳也远比魏延等人大。
所以曹操封赏官职时,依然将赵云放在武将里面的第二梯队。
这个梯队有赵云、张辽、乐进、于禁、徐晃,俗称五子良将,只是把张郃换了赵云而已。
张郃投降时刚刚赏过,无需重复赏赐。
值得一说的是,吕布没有封赏。
说起来这次官渡之战吕布所立的功劳也太大了,不止斩颜良诛文丑,而且跟赵云共同拿下荆南四郡,这样的功劳,说丁辰以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可是吕布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本来在汉室的职级就很高,做到了徐州牧,温侯,曹操已经没法再往上封了,所以只能作罢。
至于丁辰手下的魏青等人,因监视乌巢有功,也都或封为都尉,或赏赐金钱。
总之在曹操的平衡之下,每个参与官渡之战之人,只要立有功劳,各自都有所得,没有人觉得不公平。
看着曹氏诸将来来去去的接受印绶,向曹操感谢丞相提携之恩,那满朝公卿在旁边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毕竟这只是曹氏诸将的狂欢,他们这些朝中公卿却只能沦为看客。
真正有封赏的文臣,也是荀彧郭嘉程昱荀攸等曹氏谋臣,跟朝中公卿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切做完,曹操一声令下,群臣宴开始。
朝中也有不少虽非曹氏嫡系,但却心甘情愿为曹氏效力之人。
他们这些人以谏议大夫王朗为首。
王朗乃是经学大师,以通晓经籍而闻名于世,素来为文人士子所推崇。
王朗站起身,捋着雪白的胡须,对众文武朗声道:“袁氏四世三公,久食汉禄,那袁绍却不思报恩,贸然兴师犯境,此以臣伐君,犯上作乱,大不义也。
丞相不畏强暴,奖帅王师,官渡御敌,虽逾半年之久,但终将暴袁赶回河北。
此天道昭昭,人可欺,天不可欺,欺天者天诛之。
心可欺,道不可欺,欺道者道灭之。
老朽敬丞相一碗,感谢丞相维护天道纲常之序。”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是从经学上论证曹氏必胜,袁氏必败的理论。
曹操虽然不信这套理论,但是天下却有许多人信,尤其这话从经学大师王朗口中说出来,能忽悠不少人。
曹操也不介意多养活这么一个人。
于是曹操端起酒碗笑道:“多谢王公谬赞,不过老夫岁数大了,酒量有限,若每人都来向老夫敬酒,老夫身体也吃不消。
不如这样吧,就让家婿代老夫先敬诸位长辈一碗如何?”
能有资格出席曹操这群臣宴的,自然都是朝中三公九卿之类的大人物。
所以曹昂虽贵为曹氏大公子,但在朝中级别不够,是无法出席这个宴会的。
而丁辰身上有籍田令的官职,如今又多了安北将军的武职,已经有资格出席宴会了。
换句话讲,若放在以前的大汉王朝,他已经有资格上朝了。
只不过能熬到这种级别的官员,至少也在四十以上,大部分都在五十开外。
而丁辰以十六七岁的年纪,出现在这个场合中,的确是显得有点突兀。
所以曹操让丁辰以晚辈之礼代他向众公卿敬酒。
实际上按照这些人的岁数,有许多人都可以做丁辰的爷爷了。
丁辰领命,端着酒碗首先向太尉杨彪敬酒。
在场除了曹操这个丞相就是杨彪官职高了。
丁辰客客气气的举着碗,对杨彪道:“杨太尉为了汉室,运筹帷幄,举棋若定,劳苦功高,在下佩服,先干为敬。”
说着一饮而尽。
“丁君侯客气,”杨彪端着酒碗,仔细回味着丁辰的话,总感觉这话里有话。
实际上当初官渡之战,曹氏进行到最艰苦阶段,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汉室也在想出路。
刘协也知道,袁绍对他这个董卓所立的天子并不怎么认可,早就有想过另立幽州牧刘虞为天子的想法,只不过刘虞拼死不从,袁绍这才作罢。
既然袁绍即将攻破官渡,进军许都,那么如何安排刘协这个天子,就全掌握在袁绍手里了。
袁绍掌握大权之后,有极大的可能直接要重新立一个天子的。
那么刘协这个旧天子,未来的命运自然跟他的皇兄刘辩一样,走上被毒杀的命运。
所以杨彪受天子之命,代表皇帝暗中写信与袁绍沟通,来来回回有十数封信,最后终于达成妥协。
若袁军攻破许都,则天子封他为冀公,名义上虽然只有冀州为袁绍封地,但是刘协只取许都周边的颍川一郡作为直属,其余的地方都由冀公开府管辖。
代价就是,袁绍必须承认当今天子。
既然天子让出这么大的利益,相当于主动做他袁绍的傀儡,只取一郡养老,袁绍自然也没必要再换皇帝了,所以双方就达成了一致。
可是万万没想到,袁绍竟然在官渡被曹操击败了。
如此杨彪倒是担忧了起来,万一那些信落入到曹操手中,那可是妥妥的勾结袁绍的罪证。
后来有消息传来,曹操根本就没有看那些信,一把火全都烧了,如此杨彪忐忑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可是今天听丁辰对他说的话,什么为汉室“运筹帷幄,举棋若定,劳苦功高”这些话,怎么听着都像是有所指。
杨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道了一声谢。
丁辰端着酒碗,继续往下敬。
本来坐在杨彪下首的是王朗,按照顺序丁辰应该给王朗敬。
可是丁辰却绕过了王朗,直接来到下一个官员,将作少府孔融面前。
王朗感觉被无视了,尤其是在满朝公卿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张老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怫然怒道:“丁君侯可是看不起老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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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还六千字,还剩一万八千了。
连续两天日万,求个月票不过分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曹操的秋后算账
王朗气的胡须飘飞,浑身颤抖。
他已经出离了愤怒,心想自己这么一个堂堂经学大师,方才都已经主动向曹氏示好,为其寻找经学依据,歌功颂德。
眼前这黄毛小儿作为曹氏之婿,不说高看自己一眼,至少也要尊敬两句吧。
可是现在倒好,敬酒都绕着,先给坐在后面的孔融敬了,这不相当于当面扇自己这张老脸么?
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他越想越气愤,于是看向曹操道:“丞相,您看,您还管不管了?”
他觉得自己这么高的身份地位,总不能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置气,也许对方就是小人得志,狂妄无知。
可曹操乃是当朝丞相,自青年便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总不能不重视自己这个经学大师。
“景兴公,请稍安勿躁,”曹操却端着酒碗浅浅饮了一口,微微笑着道:“小孩子行事不妥当,你这做前辈的,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等他敬完了酒,老夫自会给景兴公一个公道。”
听了曹操这话,王朗心中更是一阵冰凉。
自己被这小儿当面羞辱了,曹操不说立即斥责那小儿,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反而一句轻飘飘的“不用跟他一般见识”便盖过去了。
甚至连那小儿敬酒都没有打断,这说明什么,说明岂不是曹操也不重视自己?
王朗有种吞了死苍蝇的感觉,气呼呼的坐下,脸色铁青,再也不发一言。
这个时候,丁辰继续往下给孔融敬酒。
孔融是个口无遮拦的文士。
当初曹操把天子迁到许都之时,征辟他来许都为官,他颠颠的前来,曾做了许多文章,花样拍曹操的彩虹屁。
可是自从上次血诏书事件之后,孔融又做了许多文章讥讽曹操。
尤其官渡之战最艰苦的时候,这孔文举到处散发曹氏将败,袁氏将入主中原的言论。
若不是曹昂忌惮他圣人之后的身份,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丁辰端着酒碗笑道:“孔公亦为朝廷坐以待旦,奔走疾呼,在下感激之至,也敬孔公一碗。”
孔融就算再是没心没肺,自然也听出来丁辰话里“坐以待旦,奔走疾呼”什么意思。
那不是讥讽自己坐等袁氏前来,如此天便亮了,然后还奔走疾呼,四处散播。
其实孔融也没少暗中跟袁绍联络,像他这样的天下顶级名士,袁绍作为一个沽名钓誉之人,自然十分看重,每次都是亲自给他回信,信中还极为客气。
只见孔融端着酒碗淡淡的道:“老夫听闻坊间有人传言,说丁君侯所做之文章,前后五百年,莫有与之比肩者,当为天下文宗。
没想到丁君侯却醉心于军事,此舍本逐末也,窃以为着实可惜。
就算君侯能左右一战之胜,立下不世军功,那也不如一篇文章流传千古,为万世敬仰来的有价值,还望君侯三思啊。”
孔融虽然对丁辰很得牙痒痒,但是真的爱惜这少年的才华。
只可惜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少年,年纪轻轻便已作出那等惊天动地的文章,只要他稍加提携,便也能成为天下顶级名士,然后带领当今文人士子,开创一个矞矞皇皇的读书人的盛世,为后世万民所敬仰。
可是这位少年,却成为曹操手下顶级悍将,立下了卓越战功,反而把文章给荒废了,自从那次文会之后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令人称道的文章问世,孔融自然是觉得可惜之至。
所以丁辰虽然当面话中有讥讽之意,孔融却依然出言规劝,希望丁辰能放弃武功,走上“正途”。
丁辰看着眼前这个迂腐的老头有些好笑,现在是说文章的时候么?
“多谢孔公提点,在下会铭记于心的,”丁辰点了点头。
端着酒碗继续往下走。
面对下一个人,他却是像对待王朗一样忽视,直接绕过,直奔再下一个人。
而那被绕过的人,也是气的脸色发青,坐在毛毡上一言不发。
毕竟在酒桌上有人敬酒,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被跳过,那种被轻视的体验自然不好。
就这样丁辰一个个的敬下去。
众人惊奇的发现,他真是跳着敬的。
忽视的不是一两个人,许多人都被他跳过去了。
而且有明眼人发现,那些被他跳过去的,多半是平常对曹氏秉持支持态度的官员。
大家觉得这就有点意思了,丁辰这个敬酒套路,其中或许另有深意。
只不过支持曹氏的反而遭到羞辱,这就有点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了。
难道曹氏要大义灭亲,清理门户,自废武功?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待丁辰端着酒碗,整个敬完一圈之后,肚子已经喝饱了。
就算他平常酒量不错,但是喝了这么多酒,那也撑得慌。
“坐吧,吃口饭菜,”曹操微微笑着指了指丁辰的座位,然后站起身来,神色有些古怪的朗声道:“招待不周,方才小婿多有怠慢,老夫代他向诸位赔罪。
方才小婿敬过酒之人,老夫再敬他一碗。”
众人听了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你代你女婿赔罪,不是要敬那些被你女婿忽视的官员么?
现在可好,被你女婿羞辱一次还不算完,再被你当面羞辱一次。
看来曹氏还真是想自断臂膀,自废武功啊。
只听曹操端着酒碗,扫视了一圈被丁辰敬过酒的官员,继续道:“诸位夙兴夜寐,八面玲珑,披肝沥胆,左右逢源,做的一手锦绣文章,将来必然前途似锦,老夫先行祝贺。”
说着,把酒往地下一倒,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脸色不善的把头偏向一侧。
整个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端着酒碗之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那里。
有许多胆小的,端碗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连酒都撒了出来。
谁听不出来,曹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是什么意思,这几乎是在明说这些人曾经暗通袁氏。
再联想到丁辰对杨彪运筹帷幄,举棋若定的断语,这对翁婿不就是在当面点拨这帮人?
谁说曹操在官渡把那些暗通袁氏的信都烧了的?
看今天丁辰所点出来的人,大概没有一个觉得自己冤枉的。
其实以曹操有仇必报的性格,岂能那么大度的轻易过那些暗通袁绍之人?
当初是丁辰搜寻的信件,在烧之前,曹操早已暗中嘱咐丁辰,把那些名字都记住,至于信的内容,能记多少是多少。
偏偏丁辰是有超级记忆能力的,扫了一遍之后,不止名字记住了,连信的内容也一字不差的记住。
只不过当时官渡之战刚刚打赢,曹氏正是在最虚弱期,为了迅速稳定后方,曹操不得不做出当面烧信的举动,就是为了让后方朝中公卿以及各地豪绅们吃一颗定心丸。
可是曹操心中却如吃了一只死苍蝇那么恶心难受,明知这些人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背后捅刀子,却要装作不知道。
回归许都这些日子,曹操惊奇的发现,自从丁辰率军轰轰烈烈追杀袁谭之后,各地的豪族迅速被震慑住了。
毕竟袁谭那是三万大军,竟然被丁辰打的还剩两个人仓皇逃回,各豪族想要跟曹氏叫板,首先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答案是肯定的。
打不过,就只能加入。
所以各豪族族长纷纷给曹操送来书信,恳请丞相给自己一个儿子在许都谋个官职,这算是送上了人质。
曹操自然乐得其所。
迅速安定各豪族之后,曹操自然要着手秋后算账,把这些暗通袁绍之人揪出来,明着告诉对方,你们在老子背后捅刀子,老子不是不知道。
杀不杀你,全在老子一念之间,放过你,是老子仁慈,杀你,也是应当。
此时,杨彪端着酒碗,面红耳赤,神色尴尬,默默的把酒碗放下,坐在垫子上一言不发。
而有些胆小的则颤抖着手,把酒喝了,脸色木然的向曹操道谢。
其中的意思是,我们知道错了,敬酒不喝,喝了罚酒,请求丞相原谅。
只是他们心里没底,以曹操心狠手辣的脾气,会不会把他们赶尽杀绝。
而刚才被丁辰忽略过去的王朗等人,这时候全都乐了。
敢情刚才被那少年忽视就对了,敬过酒的人才是要倒霉,他们被忽视反而是件好事,说明不在曹操打击之列。
他们这些人心中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有点感谢那少年侮辱的意味,自己是不是太贱了。
于是王朗等人一扫之前阴霾,笑逐颜开,主动张罗着给曹操敬酒。
这下曹操也不托词酒量不行了,几乎是酒到杯干,而且态度和蔼,对王朗的治学还颇有恭维。
王朗自然感激涕零,感谢丞相知遇之恩。
而杨彪孔融等人如坐针毡,整个酒宴再也没说一句话。
他们这些人视死如归,倒不怕曹操杀他们。
再说他们出身名门,曹操也不敢杀他们。
只不过他们背后捅刀子,却没有伤到对方,还这么当面被揭穿,每个人的脸上自然都火辣辣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酒席宴结束,杨彪急速来到皇宫见天子。
他从董卓时期便是天子亲信,后来经历过李傕郭汜在长安祸乱,又保护天子东归,一直都是天子的铁杆拥趸。
这件事世人皆知,所以他见天子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再说,皇宫禁卫以及侍从宫女,全都是曹操安排的人,想避也避不了。
马车到了宫门前,让侍从向里通禀之后,自然是畅通无阻。
御花园里,一座湖心亭上,天子刘协看着眼前的波光粼粼,年轻的脸上尽是愁容。
杨彪侍立在后面,宫女侍从则被赶到数十丈之外的岸边。
整个皇宫之内,随时随地都隔墙有耳,也就这个地方说话不用担心有人偷听。
“陛下,”杨彪拱手道:“曹操何其狡诈,那些书信他根本就没有烧,或者烧之前早已看过,所以今日让其婿敬酒,所挑出之人没有一个喊冤的。
依在下看,这些人摄于曹操淫威,多半要背叛朝廷,投靠曹操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刘协叹了口气,无奈的轻声道:“他手里有兵有将,随时能砍人脑袋。
可是朕呢,空有天子之名,却与囚徒无异,又如何指望那些人为朕效忠?
就算不是曹操,袁绍来了又能怎样,恐怕与曹操也没什么两样。”
“陛下不用气馁,世间效忠于陛下之人还是大有人在的,”杨彪宽慰道:“像曹操袁绍这些人指望不上,陛下可以指望宗室啊。
荆州刘景升,乃鲁恭王之后,名列‘八俊’之一,屯住新野的刘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再加上益州的刘璋,这些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曹氏张狂,汉室倾颓的。”
“他们能指望的上?”刘协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所拥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
“只要陛下还是天子,便能指望,”杨彪坚毅的道:“就算臣下粉身碎骨,也要让曹操将朝政与兵权,交还给陛下。”
……
群臣宴之后,曹操下令让许县县令满宠听从丁辰之令,派出人手严密监督那些暗中沟通过袁绍的官员。
若有妄图逃亡者,立即抓起来抄家。
满宠对丁辰的能力极其佩服,所以两人配合的相得益彰,每日都亲自来向丁辰汇报。
此时整个许都官场风声鹤唳,时不时的传出来某某官员被满宠那酷吏抓捕抄家的消息。
大家也知道,这是曹操秋后算账了。
犯了错却拒不认错,还想逃跑,只能是这个下场。
而作为风暴中心总指挥的丁府却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吕琦喜欢荡秋千,就算受伤了也待在秋千上不下来,丁辰便在后面轻轻推着她,荡来荡去。
省的她玩那种可以把秋千荡平的高难动作。
“君侯,今日所监视的三十余座府邸之中,有二十多家家主称病闭门谢客,不准任何人出入。”
满宠早已见过吕琦,而且吕琦那么野的性子,也不能当做深闺妇人那么生活,所以丁辰并不避讳她出来见人。
“吓的装病吧,”丁辰笑了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就是脚踩两只船的下场。”
“不过……据下官派人潜入府邸查看,那些人好像真的是病了,”满宠疑惑的道。
“你没有看错吧,这么多人,同时病了?”丁辰皱着眉头,不解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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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追查病源(为迪迪卡卡俱乐部
一共就监视了三十多家,却由二十多人同时生病了,说这是巧合,丁辰打死都不信。
可是旁边的满宠却正色道:“说实话,下官不相信有这么巧之事,刚开始也以为他们都是装的,所以下官派出人手,伪装成小贼潜入到这些人府中仔细查探,发现这些人还真是病了,并非是伪装。”
“这可就奇怪了,”丁辰冷笑着自言自语道:“一切不合理的背后,必有幺蛾子。”
随即他问满宠道:“你可曾问询过他们所请的郎中,这些人都是得的什么病?”
“问过了,”满宠皱着眉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体热之症,看上去又不像风寒,却也不能确定是什么症状,只能先当风寒来治疗。”
“都是体热之症?”
丁辰突然感觉脑袋嗡嗡响,脸色骤变,急道:“我马上去禀报丞相,你立即派出人手去每个郎中处查探,看看近来许都还有多少患此症状者,一有结果马上去丞相府报告。”
“君侯的意思是……”满宠看着丁辰焦急的表情,顿时一颗心悬了起来。
眼前这少年从来都是一副指挥若定,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还从没见过对方如此慌张过。
丁辰叹了口气道:“但愿是我大惊小怪,莫不是荆南的瘟疫传入了许都?”
从赵云给他的来信中知道,荆南的瘟疫患者,初期症状也是体热,然后渐渐昏迷,几乎无药可救。
而且这种瘟疫传染性极强,所采取的办法只能是把染病之人圈禁起来等死。
即使张仲景到了荆南,对这种瘟疫也没有特效之方,经张仲景亲自治疗,治愈者不足十分之一。
所以这也就是荆南虽已宣布自立,但刘表却并未派出大军前去攻打的原因。
那荆南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刘表正巴不得把这包袱甩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他只需派军队封锁住边境线,不让任何一个南方病患跨过来就够了。
想让他的军队进入南方四郡,门都没有。
正因为这些原因,瘟疫一直被封锁在了南方,荆州中北部却是没有发病。
可是处于更北方的许都,却有这么多人同时染上体热之症,丁辰觉得不得不重视。
“瘟疫?”
满宠听了丁辰的话,也吓了一跳。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瘟疫这两个字足以令人谈虎变色。
都说战争是人命的绞肉机,实际上瘟疫的效果丝毫不差。
常常一场瘟疫带走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的性命。
而且战争来临,那些掌握权力的人,总有比普通百姓多得多的生存可能。
而瘟疫来临则不然,管你是什么高官显贵,死亡几率跟普通百姓是一模一样的,可谓无差别攻击。
“下官这就去查,”满宠慌慌张张的快步出去。
丁辰也备马直接来到了丞相府。
在书房中,丁辰见到了一脸倦容的曹操,正在批阅公文。
“不是让你休息几日么,却又跑来作甚?”曹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在公文上批阅着什么,边写边问道。
官渡之战以后,曹操给手下这些武将都放了大假。
毕竟刚刚经过那神经紧绷的大半年,所有人都需要休息。
虽然有消息传来,袁绍正在冀州疯狂的征兵,意图再一次南下,报官渡一箭之仇。
但是从征兵到训练成能打仗的军兵还需要一个过程,所以现在武将们正好是一个可以休息几天的间歇期。
固然曹操让丁辰负责监视那些官员,但也只是让丁辰有时间过问一下即可,真正干活的有满宠以及手下那么多能吏呢。
“看岳父好像几日没有睡觉的样子,是不是也太累了,”丁辰问道。
“哎,劳碌命啊。”
曹操摇摇头,指着桌案上堆满的文书苦笑道:“身为丞相,朝中大事小情,哪一件不需要老夫来定夺?
老夫倒是很担心,以你大哥那性子,将来怎么可能像老夫这般,如此细致的批阅公文。
这些事情,他多半都要交到你的手里。
所以咱们翁婿俩,都是劳碌命。”
世人都渴望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权力往往伴随着难以想象的义务。
曹操现在的位置,其实也跟皇帝差不多,下辖这么大的地盘,坐拥这么多的子民,每日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汇集到这里。
而如何处理那些事情,正是一个君主行使权力的时刻。
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是不会委托给他人的,所以注定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事。
可是到了后世子孙,有的喜欢斗蛐蛐,有的喜欢做木匠,有的喜欢炼丹嗑药,有些喜欢女人,哪有时间处理公事,只能委托给别人。
所谓知子莫若父,曹操看自己中意的儿子曹昂,虽是为人至孝,但却性格急躁,绝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处理公文的主儿。
所以将来这些琐事,多半是要落到眼前这女婿身上。
曹操打了个哈欠,叹息道:“近来着实没有睡好,只因后宅之中,你姑母以及节儿她们偶感风寒,怕传于老夫,所以没有让老夫回去。
这些天来老夫都是在这书房睡的,自然睡不好。”
“姑母跟节儿染上了风寒?”丁辰吃了一惊。
曹操一边书写着公文,一边不以为意的道:“冬春换季,天气时冷时热,染上风寒又有什么奇怪,吃几服药,发发汗就好了。”
“可是,小婿负责监视的那几十户朝臣之中,已有大半数出现了体热之症……”
丁辰急慌慌的把满宠所报说了一遍,并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你害怕这是瘟疫?”
曹操一听这话,也如同被雷击了一般,瞬间瞪大了眼睛,手中拿着的毛笔长时间没有写字,墨迹滴到了公文上都没有察觉。
这要是瘟疫在曹氏地盘传开,可是比任何敌人前来攻打都恐怖的多。
“但愿是小婿疑神疑鬼了,”丁辰道:“小婿已派满宠前去查问郎中,应当很快就有结果。”
“嗯,好!”曹操点了点头,为女婿有这样的警惕性感到满意,他沉声道:“若真是瘟疫,提前发现,提前控制为好。
要是等传开,那可就要糟了。”
这下也没有心情处理公文了,把手中毛笔一扔,揉着额头闭目养神。
这几天实在太困了。
更令他担忧的是,后宅之中除了夫人和女儿外,还有好多人都有体热之症,此前一直以为是风寒,若真是同时染上了瘟疫,那该如何是好?
他突然想起一事,睁开眼睛对侍从道:“传李当之!”
李当之是曹氏军医,华佗弟子,后宅中的女眷们就是李当之诊治的。
不多时,满宠跟李当之前后脚到了。
满宠跑的头上一层白毛汗,在曹操面前施礼道:“丞相,下官奉丁君侯之命前去查问各个郎中,发现自七天前许都城内,便陆陆续续许多人患上体热之症,至今尚未有痊愈者。
所有郎中均判断为风寒之症,只是这风寒之症未免太多了些。
粗略统计,光是前去问诊的便有数千人之巨,这还不算没有问诊的,民间不知有多少。”
“你也觉得这是风寒?”曹操眯起眼睛看向李当之。
李当之额头冒出细微的汗珠,低头道:“如此看来,这恐怕便不是一般风寒了。
若是普通风寒之症,即使不用药,只靠自身来调理,这七天下来也会有不少人痊愈,可是如今却无人痊愈,下官怕这是……瘟疫……”
“你现在才说?”
曹操暴怒了,指着李当之厉声道:“你身为一个郎中,这么重要的病症,还没我女婿发现的早,你是嫌老夫的剑不够锋利么?”
李当之吓得浑身哆嗦,躬身道:“是下官失职,粗心大意了,还请丞相息怒,下官马上便去给夫人小娘重新问诊。”
曹操恨不能一剑砍了这个反应迟钝的郎中,只不过还需要他来治疗,所以曹操强压住怒火,问道:“若真是瘟疫,需要怎么处置?”
李当之毕竟是华佗弟子,倒也不是无能之辈,连忙回道:“首先需将所有病患准确挑出来,以免在百姓之中大规模传播。
其次,建立圈禁之地,将病患全部置于其中,与康健之人隔离开来,派军兵严防死守,任何人不准逃出。
最后,派出郎中对圈禁之地的病患进行医治。”
“嗯,”曹操点点头道:“就这么做,此事以你为首,老夫派元让率军,配合你行事。
至于内宅,你去确诊一下,已经染症者与未染症者必须分开,不能有所接触,夫人会安排好的。”
曹操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照满宠的调查,城内已经有数千人传染,这形势已经相当严重了,若不是丁辰细心,他还蒙在鼓里。
“诺!”李当之慌忙去安排了。
这时候丁辰道:“岳父,小婿有一事不解。”
“何事?”曹操抬头问道。
丁辰沉吟道:“这瘟疫率先是在荆南四郡爆发的,所以当时张机才急匆匆的赶往荆南,去帮助其从弟张羡。
可奇怪的是,与荆南四郡毗邻的荆州中北部区域,没有听闻爆发瘟疫,这瘟疫却为何像长了翅膀一样,飘到许都来了。
这源头是从何而来的?”
“此事的确可疑,”曹操听了丁辰的话,也感到满头雾水。
他这豫州跟荆南中间还隔着荆州,为什么刘表的地盘跟瘟疫爆发地区挨着都没事儿,许都却骤然爆发了瘟疫。
“你去查,无论查到谁,均无需顾虑,务必把这源头给老夫查清楚,”曹操咬牙切齿道:“老夫还真不相信,这瘟疫能长翅膀飞进来。”
“诺!”丁辰领命而出。
满宠也跟着出来,却是满脸愁容道:“丁君侯,染病的粗略估计都有数千人,而且这些人散落在各处,咱们一时又分辨不出来,如何去追查那发病源头?”
许都毕竟是大汉都城,人口众多,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第一个发病之人,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
“查郎中!”丁辰断然道:“派人去查问所有郎中,第一个问诊者是谁,尤其是七天之前确诊体热之症的,全都记下来。”
“妙哉,”满宠眼睛一亮,如此便可将人数缩小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毕竟七天前这症状刚刚爆发,染上的人并不多。
他不禁佩服眼前这位少年的心计,似乎再棘手的问题,到了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随即丁辰去往许县县衙等候消息,而满宠则派出手下衙役前去查探郎中。
满宠毕竟是大汉都城的县令,他手下的衙役也有上千之众,不止用以维持许都地方治安,同时还有暗中监察朝中百官的职能,所以满宠的身份应当算是京兆尹加锦衣卫的联合体。
此时许都为了筛选身染体热之症的百姓,早已处在戒严的状态,夏侯惇下令,控制百姓出入。
而许县县衙又开始大规模的盘问郎中,一时间整个许都又是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丁辰坐在县衙的大堂上。
县衙内再有什么鸡毛蒜皮的案子,就算是杀人案,只要跟瘟疫没关系,满宠也交给底下人去处理,他专心致志的配合丁辰来追查病源。
到了晚间,派出去的衙役陆续回来了,他们都带着能识文断字的文书记录。
其实这项工作也不繁重,整个许都的郎中也不会超过五十人,七天之前所诊治的这种病患,全部问到的,也不过二三十例而已。
不用说,那病源多半就在其中。
丁辰就着灯光,翻看这记录的二三十例,脑袋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
原来,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被满宠监视的那一批朝廷官员。
由于每个人都是朝廷大员,所以郎中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连问诊时间都有记录。
想来郎中也不至于粗心到给哪位朝廷高官看病,很快就忘了的。
嘶……
丁辰感到纳闷儿了,随手将那份记录交给满宠。
满宠看了也是满头雾水道:“这可就奇怪了,自从那太宰令彭杨欲携家出逃,被下官抓捕下狱之后,这些人全都惶恐万分,闭门不出,却为何齐齐染上了瘟疫。
这病灶又是如何传进府去的?”
“只有一个解释,”丁辰冷声道:“这是有人故意投毒,至于意图……或许为了杀人立威。”
若是病患东一个,西一个,中间没有什么关联,那才增加了丁辰的探查难度。
可是这发病的如此集中,都有一个共同身份,那就是此前跟袁绍有过秘密接触,又被曹操敲打了一番的朝廷官员。
这么一批人有同样身份的人同时发病,那绝不是巧合,只能是故意有人为之。
“可是,当时他们在下官监视之下,都闭门不出啊,这病灶是如何传进去的?”满宠不解的道。
丁辰想了想道:“那就要去查问一下,这些天有谁进过他们府邸了,病灶总不会无缘无故的飞进去。
走,随我前去审问。”
“君侯要亲自去?”满宠道。
丁辰笑了笑:“我觉得,咱们已经离真相不远了,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接着,他调集了一哨军兵,约有三百人左右,由魏延陈到率领,汇合县衙的衙役,共同前去查探。
他们随意选了一户官员,那是隶属于光禄勋的太中大夫韩奇。
此时已经起更,衙役们看到这齐装满员的正规军,不由得十分羡慕,总觉得对方的装扮要比自己威风得多,但他们却是地头蛇,于是打着火把,屁颠屁颠的在前面领路。
他们这些衙役,虽然在老百姓面前比较豪横,但是见了正规军还是比较胆怯的。
本来这光禄勋主管宫廷内的警卫事务,羽林军便在其麾下指挥,而太中大夫乃是比一千石的高官,比满宠这个许县县令要高得多。
只可惜,到了许都之后,宫廷的警卫自然是曹氏亲信来负责,这光禄勋衙门便成了有名无实,太中大夫也就成了虚职。
丁辰率领一众军兵打着火把前行,突然遇到前面有巡夜的军兵大声喝止道:“是何人?不知道宵禁么?”
巡夜的军兵也看清对面是一帮衙役,他们执行夏侯将军的宵禁令,当然包括衙役。
衙役们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见到军兵就感觉气短,小声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不管是何人之命,难道还敢违抗夏侯将军军令?”那军兵厉声呵斥道。
“让开!”
这时候魏延纵马冲了过来,大声道:“我等是奉丁君侯之令,丁君侯就在后面。”
“哪个丁君侯?”对面军兵迟疑了一下,突然就觉得脑袋上被扇了一巴掌,他旁边的同伴低声道:“安北将军丁君侯啊,笨蛋。”
那军兵恍然大悟,可是他们也有些犹豫,毕竟是奉夏侯惇军令执行宵禁令,夏侯惇又没吩咐哪些人不受宵禁令控制。
正在为难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道:“后面是子文么?”
竟是碰巧夏侯惇到了。
魏延连忙施礼,丁辰也现身出来笑着道:“见过叔父。”
夏侯惇一只眼睛笑的弯弯的道:“这么晚了,还在办公事?”
“叔父不也是在办公事么?”丁辰笑道。
“我这是没办法,摊上了这差事,你却不用如此辛苦吧,”说着,夏侯惇摆了摆手,命令军兵放行。
“多谢叔父,”丁辰拱了拱手,带领衙役们通行。
那衙役们不由的感叹,原来这就是高官之间的沟通,宵禁令也可以随意违反。
只可惜,自己没那好命,可以一直在这丁君侯麾下效力。
他们到达那太中大夫韩奇的府邸,有军兵上前砸门,那开门的门房看到如此多的军兵衙役,吓的腿都软了。
丝毫不敢阻拦的退到一旁。
军兵们长驱直入,满宠道:“你们家主呢,叫出来相见。”
“等等,”丁辰道:“他们家主就不用见了,叫没有体热之症的来见。”
开玩笑,为了查这兵源,让自己染上了瘟疫怎么办?
丁辰直接来到了厅堂坐下,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带领着十几个年轻的女眷出来,站成一排,毕恭毕敬的冲丁辰施礼。
深夜里,这么多军兵衙役闯进府来,那必然是要抄家啊,毕竟他们家主曾经暗中联络过袁绍。
可是又听对方不用传家主,说明这里面还有活络余地。
于是这家的女主人便把府中甭管是小妾还是小娘,只要有几分姿色的全给叫了出来。
但凡对方看得上,她就把人送上,只要能给她们家免灾,就算看上了她都行。
那十几个女子在丁辰面前战成一排,令丁辰有种去了后世会所的感觉。
而且,他只要选中了,还可以白嫖。
十几个女子都低着头,小的不过十三四岁,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像是为了家族要献身就义一样。
丁辰自然不是来白嫖的,他问道:“最近府中,可有谁进出?”
“没……没人……”中年女主颤声道:“自从我家家主参加过丞相宴会之后,便下令闭门谢客,没有任何人出入。”
“胡说!”丁辰一拍桌案,怒道:“真的没有人任何人出入?”
满宠在旁边帮腔道:“你再仔细想想。”
那妇人吓得浑身哆嗦,这美人计好像没怎么起作用,她想了想道:“若说有,那只是每日送菜的老何进来过。”
“老何是谁?”满宠问道。
“那是许都的一个菜商,”妇人道:“我们府邸所食用之菜,这几年都是老何送的。”
当今这个时代,百姓们虽然流离失所,但是作为朝廷的高官,那还是要吃青菜的。
都是秋天放到地窖里储存,冬天再拿出来卖。
“老何最近可来过?”满宠问道。
那妇人摇了摇头,道:“最近几天却没有亲自来,据说是病了。”
丁辰眼睛一亮,这韩府的瘟疫,多半就是那姓何的菜商带进来的,说明那老何比这韩奇染上瘟疫还早。
关键是一个许都的菜商,如何能染上千里之外荆南的瘟疫。
“抓捕老何!”丁辰命令道,他觉得自己离找到那病源头,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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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便宜的漂亮媳妇
丁辰觉得,瘟疫不会无缘无故的跨过刘表的地盘,直接飞进许都。
而且传染的目标还如此准确,精准打击这一票被曹操敲打过的朝臣。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具体到这韩府,进出的只有那菜商老何,那么瘟疫的源头就很明确了,一定是这老何带进韩府来的。
只需要追着老何这条线顺藤摸瓜往上搜,找到最初带瘟疫入许都之人,便能破解这里面的阴谋了。
于是丁辰一声令下,让韩府派出一个管事,带领一众衙役和军兵,连夜前去抓捕老何。
一条简陋的小巷里,两边都是低矮的草房,脚下满是泥泞。
丁辰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每日出入的都是丞相府那等豪宅,包括他住的宅邸都装修精致的极为豪奢,今天还是第一次进入到这底层贫民区域。
老何虽然是菜商,每日为韩府那样的高官府邸供应蔬菜,但是看他这居住环境也知道,此人也是混迹于许都最底层的百姓。
此前丁辰已经令所有军兵和衙役用数层麻布折叠起来,捂在口鼻上,做成一个简易的口罩,以防被传染。
在一个低矮的农家院面前,衙役不由分说踹门而入,直接举着火把冲进了茅草屋内。
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之声,又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我们可是奉公守法的百姓,官爷要做什么?”
衙役循着声音拿火把一照,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墙角的床榻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糙汉,难得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长得五官俊秀,云鬓高挽,她仅仅用被角盖在了胸前,雪白的臂膀和大腿露在外面,一双妙目流露出惊恐之色,正吓得瑟瑟发抖。
刚才那一声尖叫正是她发出来的。
衙役们最爱干这种抓捕有女人的差事,就算不能动手动脚,也至少能饱饱眼福。
一众人等心中连连赞叹,这老何其貌不扬,竟然艳福不浅,还老牛吃嫩草,有这么美貌的姑娘陪睡。
真特么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白菜。
“你是老何?”衙役问道。
“是……是啊……”那中年糙汉老何,看着一众衙役的眼睛,像长了钩子一样,在自己新婚妻子胳膊大腿上偷瞄,他却敢怒不敢言。
“小的犯了什么错?”
“太中大夫韩府的菜是你送的?”
“是啊,有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染上的体热之症?”
“大概……有七天了吧。”
“谁传给你的?”
“这冬春换季时节,染上风寒也是常有之事,哪有人传给我。”
“放屁!好好想想,要不然把你俩人抓到县衙,让我们替你想?”
说着,衙役们作势要去掀被子。
见到美貌妇人顺手揩油,乃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别别别,官爷,官爷,让小的好好想,”老何连忙给旁边的妻子捂住被子,作势冥思苦想,他还真没想过自己的风寒之症是被人传的。
“这是你夫人么?”有衙役指着那女子道。
“是是,”老何颤声道:“刚刚成亲七天。”
“你夫人有没有染上体热之症?”
“哦,说起来,贱内比小的染病还要早些。”
在外面始终听着的丁辰只觉得心中一动,问道:“你夫人是何方人士?”
老何没想到外面还有人询问,看了看眼前的衙役,衙役喝道:“快回答!”
“我夫人乃是零陵郡人士,十天前刚刚来到许都,”老何道。
丁辰只觉得长长出了一口气,这病源终于找到了,就是这位女子带进来的。
“她为什么要来许都?”丁辰继续问道。
“是被人贩子拐来的,”老何老老实实的道:“同时被拐来的还有二十多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只需要五百钱便卖。
当时我们一帮送菜的兄弟,每人都买了一个。
官爷,要说丧尽天良的,那也是人贩子,我们都是正经人家啊。”
“把那女人给我拿下,”丁辰厉声道。
衙役兴奋极了,上期掀起被子,就把半luo的少女从被窝中拽了出来,吓得那少女惊声尖叫。
“别喊了!”丁辰高声怒道:“你从零陵来,难道不知自己染上的并非风寒,而是瘟疫?
你等将这大疫传入许都,不知多少人因你等而丧命,把你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说,是谁把你们弄来的?”
有人冒着被传染瘟疫上的风险,这么多美貌少女从荆南千里迢迢贩往许都,却只卖五百钱一个,恐怕傻子都不会这么做。
这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了把荆南的瘟疫传入许都,以打击曹氏。
说白了,这是生化攻击,攻击的武器正是这二十几个少女的肉体。
美貌的年轻姑娘却只卖五百钱一个,一帮菜商糙汉自然趋之若鹜,还以为捡了大便宜,实际上却成为生化攻击的第一波受害者。
那始作俑者想要攻击哪家高官,只需要卖与给他们家供菜的菜商一个染病的女子,病体自然就会由菜商传入府内。
那些高官家眷们便成为第二波受害者。
丁辰早就说过,一切不合理的背后,必有幺蛾子。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满宠的监视下,有那么多高官同时染上体热之症。
这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奴家……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这时候女子颤声道:“奴家自然知道……染上这病厉害……可奴家只是个弱女子……被那人抓了,那人凶狠无比,说奴家若是不从,便要杀奴家全家,所以奴家就跟着来了……”
“那人什么体貌特征?”丁辰问道。
“生的很高大,三十来岁的年纪,嘴唇上方右侧有颗豆大的黑痣,”女子仔细回忆着,复述道:“而且听他口音,好像是襄阳一带的人士。”
“襄阳口音?”丁辰复述了一句,“你敢肯定?”
“是的,”女子道:“奴家有个舅母,就是襄阳人士,所以奴家识得他们口音。”
“他们?你说那是一伙人?”
“有十来个吧,都是襄阳一带口音。”
“君侯,”满宠激动的道:“剩下的就由下官来审,下官定将这伙贼人抓获。”
他本来觉得,这追查病源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恐怕每个十天半月不会有结果。
可是没想到仅仅过去了几个时辰,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收获。
基本上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
襄阳口音的人贩子,那是必然刘表派来的无疑。
想来刘表见曹氏在官渡取得了胜利,很快就会对荆州产生威胁,而且毕竟是曹氏的人策反了荆南四郡,刘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使用这样的损招,不惜以平民百姓沾染瘟疫为代价,削弱曹氏的力量。
满宠觉得,既然丁辰已经把案子查到水落石出,剩下的抓人自然就由他来负责。
要不然也显得他太没用了。
“迟了,”丁辰摇摇头道:“这些人显然不是真正的人犯子,他们只是刘表派来运送这帮染病女子的,干过这一票之后恐怕不会再来了。”
“那怎么办?”满宠有些沮丧,“难道白白让他们给惹出这么大麻烦,却让他们逃了?”
“你试试看吧,”丁辰道:“你现在派人,由这老何带领着,把当初从荆南运来的女子全都抓起来审讯,然后运往夏侯将军的圈禁之地。
我这就去跟丞相禀报。”
“诺!”满宠领命。
丁辰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事,回身道:“你重点审问一下,往丞相府送菜的菜贩,是否也买了荆南女子。”
“君侯是说……丞相家眷染病,也跟此事有关?”满宠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透漏出无限杀机。
曹操对他极为信任,所以才把许县县令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他也十分感激曹操的知遇之恩,所以一直尽职尽责。
可是万没想到,贼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去残害曹丞相家眷,让他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他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酷吏,要不然也无法震慑许都宵小,如今带着这种悲愤的情绪,自然要有人生不如死了。
“应当是吧,要不然丞相府内的瘟疫从何而来?”丁辰道:“一有结果,马上去丞相府禀报,反正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丞相也睡不着。”
随即他骑马来到丞相府,果然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许褚立在门前护卫。
通禀过后进去,见曹操正披着一件衣服,凑着油灯看着公文。
但是显然心烦意乱,忧心忡忡,他拿公文的手在微微颤抖,眉头也拧成了个疙瘩。
“见过岳父?”丁辰拱手道。
“嗯,”曹操闷哼了一声,“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所以深夜前来?
那追查病源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不用如此操劳,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行。”
其实曹操对大海里捞针一般的追查病源并没有什么信心。
毕竟瘟疫是无影无踪之物,染上之后又跟风寒那么像,在这许都周边近十万人口中去追查最初的感染者,怎么查?
丁辰第一天就忙活到这半夜,令曹操很是感叹,这孩子做事,未免也太敬业了些,时间长了恐怕身体受不了。
“小婿已经查清楚这瘟疫的来龙去脉了,所以特地来向岳父禀报,”丁辰道。
曹操:“???”
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曹操凝神问道。
丁辰于是将追查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如何查问郎中,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韩府,又顺着这根线查到了菜贩老何,以及病源——那二十几个荆南女子。
最后锁定,此事背后始作俑者是襄阳人。
“刘表,老夫想不到,他身为汉室宗亲,为了争权逐利,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曹操气的胡须乱颤,一拳锤在了桌案上,把毛笔都震得掉到了地下。
在这个时代,诸侯之间即使打的不可开交,但是也有朴素的观念,只攻击军兵,不牵连对方百姓。
所以曹操纵兵屠城之后才落得臭名昭著,为世人所谴责。
可是刘表这么做,却是不管军士还是百姓,一起攻击,跟纵兵屠城也没什么区别。
他把瘟疫祸水北引,所屠杀的百姓有很大可能比屠城杀的还多。
“还有更可恨的,”丁辰咬牙道:“丞相府内宅内,姑母跟节儿所染瘟疫,大抵也是通过菜贩传进去的。
此事小婿已经交代满宠,严加盘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夫人跟节儿要是有什么闪失,”曹操攥着拳头红着眼道:“老夫将不管什么袁绍,必亲自统御兖豫之兵,血洗襄阳,把刘表满门千刀万剐。”
对待家眷的攻击,这是曹操所不能忍受的。
此时不止丁夫人、曹节、卞夫人以及十数个小妾和子女都已经染上了瘟疫。
曹操自然知道这瘟疫的治愈率极低,只要染上了,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鬼门关。
那些可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此时曹操愤怒的心情可想而知。
尤其知道这是刘表刻意陷害之后,他此时真的有集结所有兵力,去跟刘表拼命的打算。
此时丁辰也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在这个世上最疼爱他,始终操心他婚事的姑母被人陷害了,有性命之忧,如不立即报仇,那还算是个人么?
曹操要去打荆州,丁辰甘愿做先锋,灭他刘表满门也丝毫不解恨。
“目前许都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丁辰问道。
“是!”曹操只吐出一个字,面色沉重的道:“据你夏侯叔父来报,到天黑之前,仅在许都已查出三千余人患上了体热之症,被送入圈禁之地。
可是这病灶无影无踪,初染上时并没有什么症状,实在无法判断民间还要多少染症者。
也不知有多少传播到了其他郡县。
这瘟疫素来就是天灾,又无特效之药,恐怕会有数百万人因此丧生。”
其实汉末已经爆发了数场瘟疫,每次都是带走数百万人的生命。
而且这瘟疫几乎无药可救,死几百万人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像上天在故意惩罚人间一般。
所以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序言中说:“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自中平以来(公元184年),犹未十载,其死亡者,三分有二,疫疟十居其七。”
第二百二十章 丁辰的药(六千字章节为迪迪卡
在后世发生的那场大瘟疫之中,以漂亮国那般强大的医疗技术,就是因为一个不懂装懂的老傻ac瞎指挥,还导致数十万人死亡。
更何况在这建安年间,以如此原始的医疗条件,爆发这样的大瘟疫,大部分人的应对方案,只能去往风景秀丽的地方,选块上好坟地。
就算是丁夫人曹节等这些曹操的家眷,染上瘟疫之后跟普通百姓的存活几率是一样的。
连李当之都束手无策,曹操都有数度想一刀砍了他,不过曹操终究还是忍了。
砍了李当之,更没有半点希望了。
夜已深,丁辰跟曹操在书房里愁肠百结,为丁夫人和曹节而担心,根本没有去睡觉的心思。
这时候许褚来报,满宠求见。
得到应允之后,满宠推门进来,躬身道:“禀丞相,按照丁君侯吩咐,下官已经把所有菜贩已经荆南来的女子抓获,并严加审讯。
果然不出丁君侯所料,那往丞相府送菜的菜贩,也买了一个荆南来的女子,并染上了体热之症。
夫人以及小娘之疾……多半也是那背后之人以这种渠道传入丞相府的。”
这一点,刚才丁辰禀报时曹操已经想到了,此番得到满宠的确认,曹操依然气的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那些人犯怎样了?”曹操眯缝着眼睛,几乎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满宠连忙道:“他们没用刑便招供,所以现在还好端端的,只是关押起来。”
“凌迟处死!”曹操冷声命令道。
那些女子以及菜贩虽然也是受害者,但曹操的怒火发作起来,哪还管这些。
这许都所爆发的瘟疫,他的家眷危在旦夕,全都是因为这些人而起,一刀杀了自然不解恨,千刀万剐都算便宜她们了。
“诺!”
满宠领命之后,退了出去。
丁辰也随即回府,下令关闭府门,任何人不准外出,暂时在府里啃咸菜,也不能让菜贩送菜。
他想起来还是害怕的,用人体携带瘟疫攻击,根本防不胜防,若是那背后策划者也选择了攻击他这府邸,多半也就中招了。
至于那背后之人,为什么选择攻击那些被曹操敲打过的官员,丁辰一时间还没想明白。
他觉得应当是,那些官员暗通袁绍,本来就是摇摆不定,对曹氏没有那么忠心。
可是经过曹操敲打之后,他们这些人因为害怕,选择要向曹氏效忠了,所以背后那人想要用这种方法杀人灭口,以震慑那些准备投曹之人。
当然,这只是丁辰的猜测,并没有真实凭据。
接下来几天,满宠处决了人犯,并且严厉追查那唇上有痣的始作俑者。
但是正如丁辰所料,那人并非真正的人贩子,办完这件大事之后应该早就离开许都了,根本无从查起。
于此同时,这瘟疫却在许都以及周边郡县蔓延开来。
每日都有上千余病患被押入圈禁之地,以现有医疗条件,又无法做到普筛,丁辰相信,每日被传染上的至少有数千甚至上万人。
而且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开始死亡。
看着每日报上来的这些数字,曹操急的焦头烂额,忧心忡忡。
更令他忧心的是,这瘟疫也同样传入了军营之中,在军队之中的传染让曹军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现在倒不用害怕袁绍率军前来报仇了。
现在曹氏地盘这个情形,就算请袁绍来,袁绍也不敢来。
袁绍还派人在黄河沿岸严防死守,唯恐曹氏用这生化武器攻打他的河北地区。
这几日,丁辰在府中也没闲着。
根据他那浅薄的医学知识,这个时代所谓的瘟疫多半就是疟疾,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在后世有位姓屠的女士,靠提取的青蒿素成为诺奖得主,那正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而且他也知道,那青蒿素并非从青蒿中提取,而是从黄花蒿中。
蒿草可以入药,这一点在中医典籍中早有记载,不过中医的药方多半是要用砂锅来熬制的,那样便破坏了蒿草中的青蒿素。
直到在百年之后晋朝,才有葛洪《肘后备急方》一书中记载:“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屠奶奶也正是看到了这则记载受到了启发,又经过上万次试验,才从黄花蒿中能萃取出青蒿素。
丁辰是没有什么医学知识的,他也无法判断,自己通过这种方法榨出的汁液里面含不含青蒿素。
这一日,他跟白姬在书房内忙活。
“主人这手法真是巧妙,”白姬娇声赞道:“只是一搓两揉,便出水了。”
“话可要说清楚,”丁辰头上冒出黑线。
这要是在书房外面让人听见,还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
“这有什么,”白姬咯咯笑道:“让奴婢来试试吧,奴婢这弹琵琶的手法,捏出水也是很好的。”
“弹琵琶手法是什么?”丁辰不解道:“难道是……轻拢慢捻抹复挑?”
“主人这不是很懂嘛,”白姬慢慢凑过来,媚眼如丝道:“要不要现在试一下?”
丁辰:“???”
头上黑线越来越长。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王申的声音,“家主,张先生从荆南来了。”
“咳咳,”白姬立即坐正,正色道:“主人这琵琶不是这么弹的。”
丁辰也松了一口气,刚才差点让这sao妇给扑倒,所以男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
“请入厅堂,我这就去见!”他听说张仲景来了,顿时欣喜万分,正好可以跟对方探讨一下用药的问题。
要不然,他这萃取的黄花蒿汁也不敢轻易给人服用。
丁辰来到厅堂,就见张仲景头发有些散乱,风尘仆仆,眼窝深陷,显得有些疲惫。
他是被赵云护送来的,如今刘表也不敢攻打荆南,所以防守压力并没有那么大,有吕布镇守就足够了。
互相见礼之后,丁辰对着张仲景客气道:“多谢张先生相助,令张太守支持朝廷,如此在下才能顺利平定豫州叛乱,此实在有大功于朝廷也。”
正是因为张羡的反叛,所以才吸引了蔡瑁屯于荆豫边境的数万大军南下,豫州各郡县失去了依靠,又重新回归曹氏。
后来曹操大肆封赏有功之臣,把张羡封为荆南四郡的太守,如此张羡管理荆南也算名正言顺了。
而且连联络人张机也封了官。
只可惜张机一心扑在治疗荆南百姓上,对这官职并不感兴趣。
听了丁辰的感谢,张机叹息道:“那官职不提也罢,老朽身为郎中,面对病患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他们在老朽面前慢慢死去,老朽实在愧对百姓,哪还有脸去做官?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先生在荆南的治疗也不顺么?”丁辰问道。
“何止不顺,”张仲景摇头叹息道:“几乎是毫无效果,十个病患里面都无法治愈一个,这跟完全无效,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老朽才奔驰数百里赶来许都,一来是为夫人复诊,二来想从师叔这里看看,祖师当年留下的药方中,有没有专门治疗瘟疫的。”
丁辰听了心里暗自好笑,敢情张郎中是自觉学艺不精,所以临时抱佛脚,前来取经来了。
“好像有关于飞尸鬼疰以及霍乱方面的方剂,不知道对瘟疫有没有效,”丁辰道。
对于一个医学小白来说,那《千金方》就像是一个幼童守着一座宝库,宝库内有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幼童却不会怎么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交给会用的人。
听了丁辰的话,张仲景大喜过望,冲丁辰深施一礼道:“多谢师叔赐方,若真能找到治疗瘟疫之方,师叔可谓功德无量,让百姓们为师叔建生祠都不为过。”
“不是说过不要叫师叔了么?”丁辰摆摆手道:“可不要建生祠,我受用不起。”
他不禁想起后世那位让百姓建生词的九千岁,那是因为皇帝懦弱纵容,才让他如此。
可他在曹操这等猛人手下讨生活,让百姓们建生祠,那不是嫌死的慢了么?
“那是后话了,”张仲景道:“不妨先把夫人请出来,老朽再给夫人复诊一次。”
丁辰命人去请吕琦。
不多时,吊着胳膊的吕琦从后院前来相见,上次守城战中,她的箭伤尚未痊愈。
张仲景见她这形态,无比痛心道:“夫人这旧伤未愈,怎的又添新伤了呢?”
吕琦满不在乎的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当时许都危急,差点被袁军攻破,我身有武艺,自然要去帮忙,没成想中了一箭。
好在是胳膊,又不是什么要害,死不了人的。
就是将来留下个伤疤,可是丑的很。”
丁辰点了一下吕琦的额头:“胳膊跟要害相差也不过一尺而已,这多危险?以后不许你上阵逞能。”
“遵命,主公!”吕琦板着脸拱了拱手,随即忍俊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丁辰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张仲景道:“让先生见笑了。”
“君侯说的哪里话,夫人性情率真,真乃奇女子也,”张仲景一边把手指搭向吕琦的脉搏,一边感慨道:“老朽有时候就在想,老朽这么费尽心机的挽救人性命,一年最多也就能救数百人。
可是那些诸侯们为了一己私利,随便发动一场战争,便能夺走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的性命。
所以老朽不知道,这治病救人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他是一个有悲天悯人的大情怀之人,眼见到他费心医治的人数,都不如一场战争中死的九牛一毛,不免对毕生从事的事业产生了怀疑。
就如眼前这吕琦,他拼尽全力把对方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是转眼在战争中又受伤了。
这还是个贵妇人,那些经他治好的青壮年,不知多少又在战场上随随便便被敌军杀死,那他当初救活对方,为的是什么?
“先生不必怀疑,”丁辰劝慰道:“如今天下百姓人命如草芥,皆是由诸侯纷争引起的,但是我华夏民族,素来就有追求一统之愿望。
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天下必然能重归一统,没有了战争,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了。”
张机叹息道:“一个医者,仅凭一双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拯救天下百姓的。
所以说上医医国,听了君侯的话,老朽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愿君侯将来能平定这个乱世,让天下重归一统,让百姓居者有其屋,病者有其医,勤者有其业,劳者有其得。”
“先生这个愿望可是有点大呀,”丁辰笑道,“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安北将军,恐怕没那么大的能力。”
“老朽看出来了,若是君侯没有,天下便再无他人有这能力了,”张机道。
丁辰:“……”
张机给吕琦诊完脉之后,点头道:“夫人这伤势恢复的不错,只需再换两副药,便能完全康复了。”
“大约还需要多长时间?”丁辰问道。
吕琦是在圆房的夜晚受的伤,后来虽然身体慢慢痊愈,但是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丁辰实在不敢做完那晚上未做的大事。
可是丁辰也不是块木头,每日当着这么个青春活力的美少女,又是他的小妾,拥有合法的推到权,却只能看,不能碰,不免令人怒火中烧。
而只要张仲景判定痊愈了,他就可以继续跟吕琦游山玩水。
张仲景闭着眼睛想了想道:“再有两个月,应该就不用再服药了。”
丁辰想了想,两个月,很快的。
接下来,丁辰准备去给张仲景默写药方,临行前问道:“先生可曾听闻过,蒿草对于疟疾有疗效?”
“君侯也知道疟疾?”张仲景对丁辰的问话颇感吃惊,在他印象中,这个少年只是记得许多药方,但是半点医术也不懂的,他点点头道:“诚然,所谓瘟疫大部分都是疟疾而成。
可是疟疾却是有千差万别,按证候分类有风疟、暑疟、湿疟等。
按病发时间分类,有间日疟、三日疟、正疟、子母疟等。
按诱因分类,有有劳疟、虚疟、瘴疟、疫疟等。
按脏腑、经络分类,有五脏疟、三阳经疟、三阴经疟等。
细数起来,这疟疾就有不下百种,而且这种病灶如同能生长变化一般。
同样一种病虐,今次药方对其有效,可是下次却未必有效。
而在《黄帝内经》中的确有记载,蒿草对虐症有效,但是老朽都已经试过各种方法,却是毫无效果。”
一说起治病,张仲景自然是如数家珍。
只可惜他现在却是有些沮丧。
就算说的再是滔滔不绝,但对病灶无效也是白费。
这时候丁辰道:“先生有没有试过冷萃蒿草?”
“冷萃?”张仲景眼睛瞪得老大,“老朽虽不明白冷萃为何物,不过中间既然有个冷字,那便不符合药理了。
我等习医,自祖师传下来,这草药都要用煮的,从未听说过有其他方法。”
“那你说,这蒿草,尤其是黄花蒿的汁水,若是人服下有没有毒?”丁辰问道。
“有毒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对病灶无效罢了,”张仲景道。
“那就好,”丁辰点了点头,只要没有副作用,他便可以给病人尝试一下蒿草汁。
反正现在又没有特效药,他试一下,顶多也就是无效,再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他安顿下张仲景之后,便去书房默写药方。
接连默写了几十份,突然有人来报,满宠到了。
把满宠让进来,只见对方神色十分凝重,丁辰知道准没好事儿。
果然满宠开口就道:“丁君侯,事情有些不妙。”
“说吧,什么事?”丁辰淡淡的道,近来这满宠如同夜猫子一般,只要他现身,必有祸事。
满宠道:“近来瘟疫蔓延,那病灶无影无踪,又无方可医,百姓自然人心惶惶。
可是那城南无极观中有位道人,自称无极真人,据说所施舍之圣水对瘟疫有特效,所以百姓蜂拥而至。
据说排队的队伍长达十数里,排十几天也未必能排得上,但是百姓依然对那圣水趋之若鹜。”
“只要有大灾大疫,必然会有这等装神弄鬼之人出来骗取钱财,”丁辰不以为然道:“等百姓发觉那圣水无效之后,自然就不去了,何必大惊小怪?”
满宠身上兼有锦衣卫的职责,所以在许都地面上派有许多密探,在民间打听消息,他一脸严肃的道:“君侯听下官说完。
那无极真人单单施舍圣水也就罢了,可是最近在许都多了一则谣言。
说这场瘟疫乃是上天降罪于人间,必然是人间某位大人物做出了违背天道纲常之举,导致老天发了怒。
如不让天道重归有序,所有百姓都将染瘟疫而死。
据下官探查,这样的谣言,最早正是出自于无极观。”
“哦?这倒有些意思了,”丁辰眉头皱了起来,冷笑道:“这谣言显然是有所指。
如此带节奏的话,能引起许多过度解读。”
“没错,”满宠道:“民间便有士子为百姓解读,说这许都的大人物,自然非丞相莫属。
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天子乃是上天之子,丞相把上天的儿子囚禁起来,上天岂能善罢甘休?
所以降下瘟疫惩罚,也是应该的。”
“看来这道人还不是简单的骗取钱财,”丁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问满宠道:“还有其他的传言么?”
“有,”满宠道:“有许多人说,要想让上天收回惩罚,必须使天道纲常有序,君臣各安其分。
丞相能自动去丞相位,还朝政与兵权给天子,如此这场瘟疫自然能消除。”
“果然,”丁辰冷笑一声。
瘟疫如此严重,百姓人心惶惶,有道人装神弄鬼,借此骗财,这种事即使到了后世也屡禁不绝。
因为我华夏人总相信某些道人有特异之能,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便去求助,其结果只能是被人骗财骗色。
可是这无极真人的言论就不是骗财骗色那么简单了,他是在带节奏,把这场瘟疫跟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扯到一起。
而且言论还很有煽动性,天子是上天的儿子,被你曹操囚禁了,上天这当爹的不降罪才怪。
事情都是你曹操惹出来的,根子就在你曹操身上,你要想让百姓活下去,就把大权还给天子吧。
“派人把这妖言惑众的道人抓起来,严加审问是何人指使他传出这样的谣言?”丁辰下令道。
“诺!”
听闻丁辰下了捉拿令,满宠赶紧应声,不过他紧接着道:“君侯,实不相瞒,这妖言惑众的道人,下官也能抓捕。
之所以前来向君侯禀报,乃是因为这无极真人靠施舍圣水在百姓之中有极高威望,若贸然抓捕,必会引起百姓反感。
到时恐怕会引发纠纷,所以君侯是否先去向丞相禀报一声。”
丁辰知道,这满宠是找背锅的来了。
当然,这锅也不是让他来背,是直接捅到曹操那里,让曹操自己背这黑锅。
“以丞相的脾气,必然要把这妖道碎尸万段,你先去抓人,我这就去禀报丞相。”
这无极真人的背后推手不管是谁,但以这种小计俩,想要发动民意逼曹操交权,还是有点太小瞧曹操的心有多硬了。
在权利争夺面前,曹操向来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丁辰去往丞相府,满宠则回到县衙,把一众衙役集合起来,约有百十人左右,他亲自带领着,浩浩荡荡杀往城南的无极观。
离无极观十数里的位置,果然就发现有百姓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那队伍如长龙一般,一眼望不到头,有许多人拿着被褥干粮在这里,显然是做好了长期等待的准备。
满宠带领人手,直接冲到了无极观门前。
那是一座并不大的道观,门口有个小道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净瓶,在给每一个前来求圣水的百姓施舍圣水。
那些百姓大都自带瓦罐等容器,双手捧过头顶,跪在地下迎接圣水,显得极为虔诚。
“无极真人在哪里?”有衙役头目上前问道。
那小道士极为傲慢的道:“我师父在里面,不过我师父向来不见俗客,你们要想求圣水,去后面排队。”
“排你母亲,”衙役头目大声道:“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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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是我女婿,有什么好怕的
许都某座宅邸的密室内,一灯如豆。
太尉杨彪杨彪冷着脸道:“这就是你们大先生出的馊主意?
把荆南之瘟疫引到许都,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因此丧命,那些可都是陛下的子民。
若此事传扬出去,必会让陛下遭人唾骂,从而人心尽失,你这是在帮陛下还是在害陛下?”
对面坐的是一个唇角有颗痣的中年人,他淡然道:“自然是为了帮陛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是你我所为?
将来就算有人查得到在下,也会以为在下是刘表的人,这黑锅自然就由刘表来背。”
“你以为,靠一个道士传播几句谣言,便能逼迫曹操放弃权势?”杨彪摇头道:“你们也太小瞧曹操了,他不会那么容易就范的。”
“那就逼他就范!”
黑痣中年冷声道:“请杨太尉回去告诉陛下,等陛下临朝之后,别忘了对我们深渊的承诺便是了。”
……
无极观门前,那衙役头目一声令下,有几个衙役亮出锁链。
为了防止其他人捣乱,剩余衙役则亮出钢刀,守住了门口。
这阵势把那小道士吓坏了,他没想到这帮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敢动手。
“你们……你们干什么?”
满宠并不理会小道士,率人直接进入道观。
而那排队等圣水的百姓,顿时炸了锅。
“这帮官差什么意思,要抓真人?”
“看他们拿着锁链镣铐,应当是吧。”
“真人被抓走了,谁来给我们施舍圣水,我们染上瘟疫的亲人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抓走真人!”
“对,不能抓走真人!”
“不能抓走真人。”
百姓们愤然围在了道观门口。
而且后面那排队的百姓也赶了过来,人数越聚越多,足足有数千人,纷纷对衙役高声谴责。
衙役想要张口解释,其实这无极真人乃是妖言惑众,所施舍的圣水根本没用。
但是衙役的声音早已淹没在轰天的声浪里,根本没人听见。
百十衙役被这数千人围住,显得势单力薄。
他们只能连连后对,背靠背的守住门口,唯恐这帮愤怒的百姓变成暴民,对他们强行动手。
满宠带领十来个手下冲进无极观,这座道观并不大,中间供的塑像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儒雅的文士。
塑像前面盘膝坐着一个面色红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你就是无极道人?”满宠冰冷的道:“本官许县县令满宠,跟本官去县衙走一趟。”
“由满府君亲自来抓贫道,还真是给面子,”无极道人睁开眼睛,平心静气的道:“可是外面全是百姓,走不了啊。”
“你以为你诋毁丞相,靠煽动百姓便能逃脱罪责?”满宠冷笑一声道:“这百姓才有多少人,丞相手下可是有数万军马,你觉得这些百姓能保护得了你?”
“保护不了,”无极道人诚恳的道:“所以贫道也觉得,应该跟满府君去县衙认罪了,可是咱们怎么走呢?
啊,想起来了,贫道听前任观主说过,当初修这座道观时,在后面留了个后门,咱们可以走后门。”
“猖狂!”满宠冷笑了一下,这无极道人似乎不止不害怕他满宠,还处处为满宠着想。
这显然是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被抓。
如此满宠也不能表现的太狂暴,那样就显得太无能了。
“……多谢你通情达理,一会儿对你用刑时,皮鞭就不沾水了,”满宠宽容大度的道。
“那还真是要谢谢满府君,”无极道人道:“不过,可别怪贫道没有提醒你,在许都有数万百姓等着贫道的圣水救命,你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把贫道抓走了,还要对贫道用鞭刑,恐怕你们曹丞相会被骂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前面带路吧,”满宠语气平淡的说着,随即下令把无极真人锁上。
那无极真人老老实实也不反抗,带领满宠等衙役绕到文士雕像的后面,从雕像后面打开了一扇门,似乎是一条向下的台阶通道,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火把走前面,”无极道人对衙役倒是丝毫不见外,直接命令道。
衙役看了满宠一眼,得到肯定命令之后,两个人举着火把下了地道。
无极真人紧随其后,满宠和剩余几个衙役则在后面压阵。
不多时,就见眼前微微有亮光,等走近出去一看,他们已经绕到了无极观后面五里的地方。
这无极真人竟然真的给大家指了一条绕过百姓逃出来的路。
随后满宠带它回县衙,问什么,他便招什么,同时也承认那些谣言是他传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解读出,这场瘟疫乃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所致。
至于是谁主使,他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主使。
既然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招认,满宠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倒省的用刑了。
……
话说无极观门前,衙役们守了半天也没见后面有动静,而眼前的百姓越来越忍耐不住,他们心里则越来越虚,于是派人进去看看,竟然被他们发现了通道,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人早就走了。
众百姓们冲进无极观,知道无极真人被许县县衙抓走之后,大家出离了愤怒。
于是自发的一传十,十传百,号召满城的百姓前去丞相府门前请愿。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现在这满宠如今受安北将军,曹操的女婿丁辰指挥,抓捕无极真人也是丁辰授意的。
于是百姓们提出的意愿有两条。
一为立即释放无极真人。
二为严惩始作俑者丁辰。
第三大家没有直接说出来,就是让曹操辞去丞相之职,还政于天子,如此消除上天愤怒,以去除瘟疫。
这在丞相府门前请愿的,一开始只有数千人,接着汇聚过来的人原来越多,足足有数万人,把丞相府门前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无极真人本来名望就颇高,所预言的事情都很准确,百姓们觉得他是个能洞晓天机之人,如今却在给百姓们施舍圣水的时候被抓了,百姓们自然气不过。
再加上当今这瘟疫如此吓人,官府又拿不出有效的药方来遏制。于是百姓们自然怨气冲天。
……
话说丁辰来见曹操,把满宠汇报的又说了一遍,曹操听了之后勃然大怒,厉声道:“妖道安敢如此张狂,还不把他抓起来?”
“已经抓了,”丁辰道:“只是我等担心,那妖道以圣水之名蛊惑人心,到时不明真相的百姓会来闹事。”
“百姓怕他作甚?难道老夫麾下数万大军,还能被一帮百姓要挟不成?”曹操冷笑一声道:“想让老夫把抛家舍业,提着脑袋打下的这片基业拱手让给天子?
简直是笑话!”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丁辰:“你是我女婿,为我做事,又有什么好怕的?
谁若敢非议你,你手下有兵有将,直接派人砍了脑袋便是,不用再来报我。
让满宠严查那妖道,务必揪出背后指使之人,这些事绝对不是一个道士能做的出来的。”
“诺!”丁辰应声道:“从表象来看,此事最大的受益者乃是天子,所以是天子暗中指使的可能性很大。”
“也有可能是那些心向汉室之人,”曹操抬起头,悲愤的道:“老夫为他汉室呕心沥血,夜以继日,可总有些人觉得,老夫是看上了他汉室那个破位子。
那些人也不想想,当初天子东归,率领一众公卿连饭都吃不上,浑如乞丐一般,天下诸侯却视而不见,唯有老夫前去主动迎候。
若不是老夫收留他们,给他们在许都兴建宫室,重震汉官威仪,那帮人恐怕都要在洛阳饿死了。
现在可好,刚过几天安生日子,一帮鸡鸣狗盗之徒便跳出来,指责老夫僭越逾制,老夫这是何苦来哉?”
曹操一生气,不禁在女婿面前大倒苦水。
当初他接纳荀彧郭嘉等人建议,奉天子以令不臣,迎奉天子于许都,的确让他获得了不少利益。
但利益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即使有了朝廷的旗帜,可袁术吕布袁绍等,该打他还是打他。
他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坐稳这么大的地盘,完全是因为军事实力使然,跟旗帜正义不正义,关系并不大。
袁绍也没有因为许都是大汉都城,攻过来时手下留情过。
而且曹操当初迎奉天子,对汉室以及满朝公卿来说,怎么也算雪中送炭吧,毕竟当时洛阳那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瓦砾,百姓十不余一,连老虎都能在城中随意出入。
可是汉室自从来到许都,吃饱了饭,衣食无忧之后,便试图把曹操手中的权力也分过来。
曹操不同意,便闹出了血诏书事件。
如今又闹这么一出,多半也是那帮人在背后捣鬼。
这就好比某人好心收留了一群叫花子,结果那帮叫花子吃饱了之后,竟然开始图谋恩人辛辛苦苦赚来的财产。
曹操岂能不寒心?
他越想越气,拍了一下桌子道:“所以说子文,不用顾虑什么,在这件事上,神挡杀神,鬼挡杀鬼,老夫就不信,天下真有那么多不怕死之人。”
这时候,突然有侍从来报:“禀丞相,不好了,许多百姓涌到相府门前,请求面见丞相,恐怕足有上万人。
他们说请丞相释放无极真人,再者……再者……”
那侍从看了一眼旁边的丁辰,嗫喏着不敢说下去。
“再者什么?”曹操怒道。
“他们要求严惩罪魁祸首丁君侯,并还政于天子,”侍从鼓起勇气说道。
“放屁!”曹操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怒道:“一帮无知百姓,受人蒙蔽,还胆敢要挟老夫?”
曹操肚子都快要气炸了,如今瘟疫那么严重,他正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救治百姓,可是谁想到这帮百姓愚昧无知,恩将仇报,竟然向他提出这种要求。
“传令下去,让子孝率军强行驱离,生死勿论,”曹操生起气来,气血上涌,已经不管不顾。
“岳父且慢,”丁辰连忙制止道:“百姓毕竟是受那妖道所骗,我等若强行驱离,必然闹出流血冲突,正中了那背后指使之人的奸计。”
这时候荀彧郭嘉在外面求见,通禀一声之后进来。
他们显然听见了方才丁辰的话,荀彧拱手对曹操道:“丁君侯所言甚是,如今这乱局,罪魁祸首乃是那妖道,百姓只是受其蒙蔽而已。
只要戳破那妖道圣水谎言,百姓知道被骗之后自会散去。”
郭嘉微微皱眉道:“文若所言有理,不过戳破其圣水谎言或许不难,可是那妖道所传播,此次瘟疫爆发乃上天降罪这套论断,太能蛊惑人心。
此时恐怕许多百姓都把亲人染瘟疫而亡,归结到丞相身上,想要破除这个谣言,却不是那么容易。
除非……能找到瘟疫对症之方,消除这场瘟疫。
可是那何其难也。”
说到底,许都能骤然聚集起这么多百姓前来请愿,无极真人被抓只是部分原因。
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百姓们真的信了这瘟疫就是曹操乱政带来的。
曹操必须把朝政还给天子,这瘟疫才能消除,要不然大家都得死。
所以郭嘉才说,喂有对症之药能消除瘟疫,谣言才能攻破。
可那何其难也。
根据以往的记载,每次瘟疫都要死几百万人,哪有什么对症之药?
有这两大谋士以及丁辰的规劝,曹操从暴怒中慢慢平复下来,“既然如此,百姓们愿意在门口坐着,就让他们坐着吧,且看他们能坐多久。”
于是曹操选择了无视。
此时整个许都的百姓大部分都向丞相府涌过来,而且这消息逐渐传遍了周边郡县。
有许多人前来声援许都百姓。
毕竟曹操不还政于天子,这场瘟疫消除不掉,大家都得死。
既然如此,那就死在丞相府面前吧。
所以丞相府周边路上,很快就聚集了数万人,把道路挤得满满当当,不能通行。
瘟疫如此严重,这么多人聚集,自然加重了病疫传染,夏侯惇已经无法甄别这些人中哪些被传染了。
局势已经隐隐有些失控……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看疗效(为迪迪卡卡俱乐部老
事实上请愿的百姓并没有待多久,他们也要吃饭,而且这还是在春寒料峭的时候,晚上待在外面也挺冷的。
到了夜里,他们便陆陆续续的散去了。
曹操一直没有睡,丁辰郭嘉荀彧等人也没有回去,一直在曹操的书房里等着。
他们听到百姓散去的消息时,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看来民还是无法与官斗,起了冲突,百姓多半还是要忍气吞声的。
可是这时候郭嘉却忧虑的道:“百姓虽然暂时退去,但是心中怨气仍在,我等可要提防备其暗中逃离。”
曹操道:“传令满宠,严密监视百姓动向。”
“诺!”侍从前去传令。
这时候丁辰道:“丞相,我要去圈禁之地见李当之,看看他的用药。”
“你又不懂医术,去那危险之地作甚?”曹操担心道:“那瘟疫无影无踪,霸道至极,万一你再染上那该如何是好?”
“我会小心的,”丁辰答道。
既然没有针对瘟疫的特效药,他想给染上的病患试一试那黄花蒿汁。
反正又喝不死人,最多也就是个无效,不会再有更坏的结果。
“嗯,千万小心,去吧!”曹操见丁辰执意要去,也不再阻拦。
丁辰离开丞相府,门外刚刚回来的赵云以及陈到都在等着他。
他带领二将回府中取了那萃取的几坛黄花蒿汁水,出城直奔城西夏侯惇所建的圈禁之地。
其实就是把几座废弃的军营腾空出来,将患病的百姓赶进去,任其自生自灭,不要传染别人。
虽然李当之在不停的用药,但是那药几乎无效,这里面圈禁了两万人左右,每天都有一两千新病患被赶进去,又有一两千旧病患死亡被抬出来。
所以只要进到这里面,就很难再活着出来了。
虽是深夜,但营寨大门口照的灯火通明,鼻子嘴捂的严严实实的韩浩,正指挥军兵一车一车的向外拉运尸体。
这般近距离接触,军兵们被染上的几率也很高,这几天来已经有数千军兵被传染,也被投入了圈禁之地,这比打一场仗损失都严重的多。
见到丁辰到来,韩浩连忙上前,离得两丈远,神色冷峻的大声道:“丁君侯,您身份贵重,这种地方哪是您来的?您不能再靠前了。”
“李当之呢?”丁辰问道。
韩浩指了指远处几十步开外一个帐篷:“他在那里,不过他最近快疯了,君侯还是不要见他为妙。”
“疯了?”丁辰不解问道。
“是啊,他的药根本没有效,每天有这么多人死,连丞相的家眷都不能医治,他已经说话神神叨叨的了,”韩浩解释。
丁辰辞别韩浩,直接来到李当之的那个帐篷前面。
这里也点着火把,有一队军兵正在保护。
帐篷门口旁边熬着一锅草药,李当之披头散发,身边散落着许多医学典籍,他手中拿着一卷喃喃自语道:“柴胡二两,葛根一两,不对,柴胡有和解表里,疏肝解郁之功效,此次瘟疫患者体热,应当无效,可换成青蒿半两,不对不对,也不对……”
“李郎中,”丁辰喊了他一声。
李当之抬起头,扒开脸前散落的头发,用迷离的眼睛看了丁辰一眼,呵呵笑道:“我不是郎中,你看那么多人死了,我一个人都治不好,连丞相夫人女儿我都没有办法医治,所以我不是郎中。
你要事有什么病症,去找别人吧。
我应该很快就被丞相一剑砍死了。”
说着又低下头,继续研究他的古书。
丁辰无奈的叹了口气,看这李当之疯的挺厉害,竟然不认识他了。
想必是压力太大,以至于神经出现了错乱。
现在再把治疗瘟疫之事继续交由他负责,简直就是儿戏了。
丁辰只得让人把韩浩叫过来,让赵云把黄花蒿汁交给他,命令道:“从病患之中随意挑出一百人单独看守,让他们每日喝半碗这坛里的水,然后找文书随时记录这一百人状况。”
“这是什么药?”韩浩不解的问道。
“黄花蒿榨的水,”丁辰道。
“黄花蒿水能治这瘟疫?”韩浩虽然也不是什么郎中,但是眼见这瘟疫如此厉害,连李当之这神医弟子被逼疯了,却依然没有找到对症之药。
而黄花蒿草乃是平常再普通不过的东西,韩浩打死也不能相信,这水对瘟疫有效。
“你不用管了,照做吧,”丁辰也没时间跟他详细解释,交代完之后,调转马头往回赶。
但愿能试验有效,如此他才敢给姑母和妻子用。
说起来,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韩浩作为夏侯惇的部将,对丁辰的命令倒真是不敢怠慢,连夜派人把圈禁之地的百姓们划出一百人,封锁在一个此前装草料的草棚底下。
今夜正是十五的夜晚,清冷的月光照的天地之间明如白昼。
这一百人,正是太中大夫韩奇一家。
由于曹操严令,任何染上瘟疫之人,均要赶入圈禁之地,就算朝中官员也不例外。
说起来这韩奇也是够倒霉的,因为心向汉室而投到许都。
可是到了许都才发现,他们这一类官员在曹氏的打压下,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也不可能掌握真正的权力,只能顶着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
后来,官渡之战爆发,他审时度势,跟袁绍有了联络,哪想到袁绍竟然战败了,他的把柄落到了曹操的手里,自然被满宠盯上。
这倒霉还不算完,如今竟然全家大部分人都染上了瘟疫,命在旦夕。
此时窝棚外面月华如水,韩家百口人或坐或躺在那窝棚地下,面如土色。
这里面有韩奇夫妇,以及韩奇的五个小妾,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还有一些剩余的亲族。
谁都知道,染上这瘟疫十死无生,他们身边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而且韩家作为第一批被传染上的人,已经死了二十几口了。
既然都是坐地等死,他们也不知道,突然被单独关押到这窝棚底下是要干嘛。
其实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要做小白鼠试药,恐怕会更紧张。
韩奇夫妇背靠背的坐着,韩夫人突然小声道:“夫君,你说你要是把知道的秘密告诉他们,他们会不会放了咱们。”
“别瞎说,我能知道什么秘密?”韩奇低声呵斥道。
“你瞒得了别人,岂能瞒得了我?”韩夫人道:“那脸上有黑痣的人就来过咱家好几次,你认识他对不对?
咱们进来之前,我在门口看到那县衙衙役到处张贴那人的画像,上嘴唇有颗痣,错不了。”
“不要胡说八道,”韩奇低声道:“要死人的。”
韩夫人振振有词道:“咱们不本身就要死了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听衙役说,就是那人把瘟疫引入了许都,我们家为什么最先被染上,这还不是拜他所赐?
夫君,我们一家人命都被他害了啊,你还如此包庇他作甚?”
“真是这样?”
韩奇消息闭塞,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自言自语道:“他们好狠的心,用得着的时候韩公长,韩公短,用不着了竟是用这种方式杀人灭口。”
“夫君,既然这样,你还不揭发他们?”
“夫人,不行啊,”韩奇叹息道:“你我已经命在旦夕,即使揭发了他们,为曹氏立下大功又怎样?能救得了咱们的命么?
咱们虽然染上了瘟疫,但是咱们两个儿子还在外面好端端的。
那帮人心狠手辣,势力庞大,又躲在暗处,我此时若揭露他们,会给咱们两个儿子带来灭顶之灾的。”
这下韩夫人不说话了,为了还没染上瘟疫的儿子,也只能选择闭嘴。
这时候,突然有捂着口鼻的一队军兵举着火把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韩浩,他从一个装酒的坛子中倒出一碗道:“喝药了!”
“什么药大晚上喝?又为什么把我们单独关押?”韩奇警惕的道:“告诉你,老夫可是太中大夫,你要是敢起歹心,小心老夫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少废话!”韩浩冷声道:“你先能活着出去再说,喝药!”
“不喝!除非你先告诉老夫,这是什么药,”韩奇被曹操迫害怕了,总觉得眼前这韩浩没安什么好心。
他以前又跟韩浩没有什么交情,大晚上突然把他们一家圈出来单独喝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能有什么好事?
“这可由不得你,”韩浩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这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说着摆了摆手。
立即有军兵前去,把明晃晃的长剑搭在韩奇脖颈上。
韩奇倒是硬气的很,挺着脖子怒道:“老夫乃朝廷命官,岂能容得你如此侮辱?老夫死也不喝。”
“给老子灌下去,”韩浩怒了,一声令下,军兵们七手八脚,有的捏住韩奇的下颌,强迫他嘴张开,有的把药直接灌入韩奇的口中。
直把韩奇呛的连咳带喘,好不容易把半碗药给灌了下去。
旁边他的家人们浑身无力,想要爬过去帮助家主反抗,却也无能为力。
韩奇喝完之后,那一众家人们再也不再抵抗,有军兵拿着长剑往一个小妾前面一站,那小妾顿时吓得腿软,低声道:“我喝,我喝,让我喝什么都行。”
最终所有人都饮下半碗蒿草水,就连韩家两个烧的昏迷不醒,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儿都被喂了下去。
韩浩带人走后,韩家一众人商量开了。
“这给咱喝的是什么呀,药汤怎么会是凉的?”
“就是,好苦,根本没有药味,倒有一股草腥味。”
“说不定是为了试新药?”
“新药?万一无效,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
……
夜已深,曹操书房内荀彧郭嘉曹昂等都还在。
见再无异动,曹操觉得大概风波就这么平息了,于是让众人回去睡觉。
众人刚要动身,突然满宠急匆匆的跑来求见。
待通传之后一进门,看满宠额头冒汗的样子,曹操也知道满夜猫子进宅,又没好事。
果然满宠拱手道:“禀丞相,事情有些不对劲,许都城外的百姓,正在连夜逃离,城内因为宵禁,夜间无法出城,大部分都在收拾家当,看样子明天城门一开,他们也要逃。”
这个诸侯割据的时代,虽然令百姓流离失所,但也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哪个诸侯对百姓施仁政,百姓便能去哪个诸侯那里生活。
就像回到了春秋战国时代一样。
此前百姓最想去的地方,一个是蜀地,一个是荆襄,那两处地方一来战乱较少,二来那里的君主对百姓还算不错。
后来曹氏在中原之地大规模屯田,所推行的屯田之策令百姓看到了希望,所以那些失去家园的流民们,都纷纷来到豫州投靠。
可是百姓们看来,如今曹操倒行逆施,性情暴虐,惹怒了上天还拒不认错,以致老天降下瘟疫惩罚,百姓们自然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跟曹氏陪葬。
所以不用商量,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想跑,没那么容易,”曹操冷声道:“传令子孝,让他率军堵在各个路口,不准任何人离开许都。”
旁边的荀彧忧虑的道:“丞相,许都周边驻有重兵,百姓逃散尚且有办法阻拦,可是这风声传到其他郡县,若也发生百姓逃离,该如何应对?
如此我屯田之策,将毁于一旦呐。”
在不发生战争的状态,一个郡的守军,也就不过两千人左右。
而一个郡平均有七八个县,大一些的郡,如汝南、吴郡等都有十几个县,总计百姓人口要有数十万人。
随着瘟疫的蔓延和那谣言的传播,若其他郡县真发生大面积的百姓逃离,两千人马如何能阻拦的住?
听了荀彧的话,曹操也掐着眉心,陷入了忧虑之中。
他虽然主张对百姓强硬,不向百姓妥协,可是真要让治下百姓全都跑了,谁来给他种粮食,怎么养活这数万大军?
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屯田制度,每年数百万斛的粮草,将尽数划为泡影。
“难道老夫真能被一个妖道逼上绝境?”曹操咬着牙一拳锤在桌子上,抬头问道:“李当之如何了,他难道还没有找到瘟疫治疗之方?”
其实所有的症结都在这瘟疫上,只要瘟疫能有方可治,关于他的谣言将不攻自破,百姓们也没必要相信那无极道人的圣水。
“禀丞相,”满宠迟疑道:“听说……李当之已经疯了……”
“什么?”曹操闻言心中不由的一凛,这满城百姓的病还没治好,大夫先疯了。
这瘟疫的医治,岂不是成了听天由命?
“丞相,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荀彧犹豫了一下,说道。
“说吧,”曹操使劲掐着太阳穴,面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他脑袋又疼了起来。
荀彧试探着道:“丞相要想安抚百姓……不妨就恢复朝议制度……每日请天子临朝问政,似乎也无不可……”
荀彧说的很小心,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曹操的脸色。
后来见曹操面色平常,并没有发怒,这才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至于丞相之位,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只要军权在主公手里,一应大事小情,还不是主公说了算?”
曹操平淡的道:“依文若之意,让老夫承认,这瘟疫是老夫乱政所致,然后老夫知道错了,所以加以改正?”
“主公,在下就事论事,别无他意,”荀彧正色道:“如主公觉得在下所说不妥,那么在下收回方才说的一番话。”
其实荀彧心中对汉室有一种别样的情谊,依他之意,无论曹操身居何职都是大权在握,哪怕是个白身,只要军权在手里,谁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既然这样,稍微分汉室一点议政的权力,每日上朝议事,既给了皇帝面子,对曹操又无伤大雅,何乐而不为?
当然,这话说得也相当大胆,毕竟是从曹操手里分权。
曹操脸色平静的看了荀彧一眼,然后又看向郭嘉道:“奉孝以为呢?”
“在下以为,作为权宜之计,倒也可行,”郭嘉道。
“嗯,权宜之计,”曹操暗自点了点头,抬头想了片刻,好像也实在没有暂时安稳住人心的办法了。
马上就要春耕,若这个时候百姓跑光,那影响的将是一年的收成。
真要到了一年颗粒无收的地步,到时不用袁绍来打,他这支军队自己就散了。
“好吧,”曹操咬了咬牙道:“替老夫上表天子,就说老夫德行有失,以至上天震怒,愿辞去丞相之职。
派人把这消息放出去,以安定人心。
另外,让子文把那妖道暂时放出来,继续让他施舍那什么圣水。
一切待人心安定之后再说。”
“诺!”众人齐声道。
随即由荀彧代笔,向皇帝写了一封诚恳的请辞表,请皇帝重新临朝训政。
其实在从前,因为某些过错而引咎辞职的丞相大有人在,曹操并非第一个。
只不过那些丞相辞职是真的一无所有了,而曹操只是辞去了一个虚名而已。
请辞表连夜递上去之后,很快就收到了皇帝的批阅,没想到的是,只有三个字——不接受。
曹操顿时怒了,当年王莽禅让皇帝位需要三辞三让,他辞去个丞相位,请皇帝重新临朝,难道也需要三辞三让?
于是曹操强压住怒火,继续让荀彧代写表文,递上去。
第二次皇帝下旨,又不接受。
此时天已经亮了,曹操派人让丁辰暂时放了那无极真人,并派人暗中监视,万不可让其逃出许都。
早晚会把他抓回来碎尸万段。
同时,荀彧代写第三次请辞的表文。
第三次,皇帝下旨,还是不接受。
曹操已经出离了愤怒,三辞三让已经给皇帝足够的面子,他还想怎么样?
只见那前来传旨的黄门官笑着道:“丞相,其实陛下并非不同意丞相之请,只不过陛下还有个要求,才愿意重新临朝。”
“说!”曹操忍着怒火道。
黄门官道:“陛下口谕,丞相为了保护陛下,派出诸多军将多有辛苦,既然丞相日理万机,以后就不用再为这些事操劳了,由陛下自己组建羽林军即可。
初步估算招募一万人左右,这支军马用以保护陛下,由杨彪太尉亲自统领,也不用丞相再操心这些事了。”
曹操心中暗自冷笑了起来,皇帝想组建羽林军?这才皇帝最终的目的,是要建立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军队,脱离曹氏控制。
“你回去回禀陛下,”曹操平静的道:“保护陛下乃作臣子的应尽之责,哪有让陛下自己保护自己的道理?”
黄门官脸色变了变,道:“既然这样,陛下可是不同意丞相请辞,而重新临朝的。”
“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曹操淡淡的道:“大不了老夫再辛苦一下,继续做老夫的丞相。”
让皇帝重新临朝议政,已经是曹操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想要分曹操的军权,那自然是门儿都没有。
皇帝被他控制在手中,还闹出个血诏书事件,皇帝手中要是有了一万直属军队,那还得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
黄门官脸色木然,这就是谈崩了,只能悄悄的退回去。
此时连心向汉室的荀彧心中都暗自叹息,他没想到皇帝胃口这么大,竟然想拥有军队,那是在碰曹操的逆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
圈禁之地,韩家众人在忐忑中过了一整夜,他们觉得贸然被单独关押,又连夜被灌下药物,的确试新药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这么冰凉怪异的草药,倒是第一次喝。
再说,既然是新药,药不对症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他们自然死的更快了。
所以这一夜,他们几乎不敢闭眼睛,唯恐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但是到了凌晨的时候,大家实在坚持不住,终究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突然,韩奇耳中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母亲……我饿了……”
韩奇猛地一激灵,睁开了眼睛一看,原来那声音,正是他那已经昏迷了两天的小女儿发出来的,而旁边的同样昏迷的大女儿,身躯也动了动。
韩奇的瞳孔瞬间收缩了起来,难道……昨夜那药竟然有奇效?
本来他已经觉得,这两个女儿恐怕是救不活了。
毕竟以前那些病重之人身死,就是这般,昏迷不醒,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得冰冷。
可是两个女儿竟然同时醒了,而且还喊饿。
他连忙拖着疲惫的身躯爬过去,摸了摸两个女儿的额头,虽然还是很热,但是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烫手了。
正在这时,远处韩浩又抱着个酒坛,率领一众军兵过来。
韩浩一指韩奇道:“动手,给他灌药!”
“等一下,我有话说……”韩奇急道。
“有话也要先喝完药再说,”军兵们却不由分说,控制住韩奇的胳膊腿,又有人捏着他鼻子下巴往下灌。
直把韩奇呛的连连咳嗽,然后军兵们放开手,韩浩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药……再来一碗……”韩奇大喘气道。
韩浩:“???”
真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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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丁辰神算
“你是不是有病?”韩奇竟然主动讨这东西喝,韩浩一时间懵住了。
这绿不拉几的东西是丁辰送来的,丁辰作为一员战将,所立战功虽然令韩浩佩服不已。
可是他送来的药,若不是韩浩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还真不敢给人喝。
“没病谁吃药?”韩奇没好气的反驳了一句,随即指了指旁边,解释道:“不过……你看老夫这两个女儿,本来已经奄奄一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可是昨夜灌了那药,竟然又苏醒了过来。
所以老夫觉得,那药或许真的有效。”
韩浩惊奇的看了看那两个躺在地下的少女,俱都十六七岁的样子,此时都已经睁开了眼睛,头还能微微摆动。
不过韩浩却不记得昨夜这两个少女抬过来时什么样子,于是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亲兵。
有两人举手道:“将军,那两个女子昨夜抬进来时,的确已经人事不省了,小的可以作证。”
“你们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韩浩瞪了那两个手下一眼,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抬人时伸咸猪手了。
只不过韩浩也没有过度斥责那军兵,作为夏侯惇的部下,军纪问题乃是特色。
看着那两个稍稍恢复生气的少女,韩浩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与兴奋,大声对身后的文书道:“先记录下来,待我去禀报丁君侯。”
他都想象不出来,丁辰要是真的用一剂草药治好了瘟疫,该是多大的功劳。
毕竟曹氏又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这功劳好像比不亚于打赢官渡之战吧。
随即韩浩派人继续把剩下的坛中草药分给这一百人喝。
这下不用拿剑逼着灌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抢。
……
丁辰起了个大早,听曹操的侍从前来传令,让他把无极真人暂时给放了。
丁辰心想,看来岳父这是准备要向对方暂时妥协,以安抚百姓。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曹氏总不能一次性把所有百姓都给逼走。
无论任何一个政权,要始终用最低的成本解决问题,能屈能伸,能软能硬才行。
若一味的头铁意气用事,硬挺着不让步,只能撞得头破血流,花费更高的代价。
所以丁辰倒是很赞成曹操的这种做法,暂时退一步稳定局面,再慢慢收拾残局,也没什么不可。
于是他派人给满宠传话,释放无极道人。
没想到的是,一会儿满宠派人来回话,那无极道人在狱中嚣张的很,一定要让丁辰亲自去请,他才出来。
丁辰压了压怒火,心想既然岳父都选择了让步,自己只能低一次头,让那无极道人嚣张一下。
反正这妖道已经上了自己的死亡名单,很快也就是个死人了。
“走,让我去会会那妖道,”丁辰说着,带上赵云陈到出府门。
还没上马就见远处曹昂带着侍从来了,问明丁辰的去向,曹昂当时就气的火冒三丈。
昨天夜里,曹昂一直在书房看着父亲跟天子交涉,父亲请辞丞相,三辞三让,天子竟然还没有接受,这简直就是对他父亲莫大的侮辱。
而这些,都是那妖道引起来的。
曹昂作为至孝之人,眼看父亲受此侮辱,自然气愤不过,一大早想来找丁辰商议一下,该怎么惩治那妖道。
没想到一问才知道,丁辰竟然要去许县大牢,亲自去请那妖道,曹昂听了更是气上加气。
他攥着拳头愤然道:“我们这些人,手握兵权,杀人如麻,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过,如今竟然被一个妖道牵着鼻子走,着实令人可气。
让为兄陪你去会会那妖道,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
“大哥,你可别一生气杀了他,”丁辰跟曹昂边走边笑道:“其实也不用太过于生气,那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左右都是个死人,早晚都会把他碎尸万段。”
“他让你亲自去请,这是在故意羞辱你,你还笑得出来?”曹昂气愤的道:“总之,这种人要早早除之,不能轻视。
要知道,当年也有人把张角那妖道当成跳梁小丑,可是看他后来闹出了多大的乱子。”
“放心吧,那家伙跑不了,”丁辰淡然道。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许县县衙。
满宠正守在门口,一看到曹昂竟然也跟着,他脸上十分尴尬,不好意思的道:“下官未能制服这妖道,以至于其提出如此过分要求,让丁君侯屈尊降贵亲自前来,是下官之罪也。”
曹昂眉毛挑了挑,对满宠不悦的道:“你满府君不是号称手段狠辣么?怎么连一个妖道都没有打服,你刑讯的手段呢?”
“这……”满宠嗫喏道:“大公子是没见当初下官去抓人时,那上万百姓排出十数里去恭请圣水的场面。
此人如此能蛊惑人心,下官便想着能不动刑,尽量不动刑,或许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
丁辰在旁边开解道:“兄长就不要责备满府君了,也幸亏没有动刑。
要不然在没有拆穿妖道谎言之前,把他遍体鳞伤的拉出来,在百姓面便无法交代了。”
满宠听丁辰为自己说情,不由感激的看了丁辰一眼。
“好吧,”曹昂摆了摆手道:“带我等去看看,那妖道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作为曹氏大公子,性情自然还是有几分高傲的。
丁辰曹昂兄弟二人在满宠带领下,进到许都县衙。
县衙的牢房修在地下,阴暗、冰冷、潮湿,鼻中尽是发霉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耳中则不停传来皮鞭抽肉和惨叫之声,让人听了就感觉浑身不适。
要不是这妖道执意要求,丁辰绝对不会想到来这里。
当然,他跟曹昂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尸山血海见多了,害怕倒也不至于。
在一座单独的监笼跟前,一个白衣道人盘膝而坐。
他头发虽有一丝丝散乱,但是依然镇定自若的闭目养神,显得仙风道骨,超凡出尘,与这压抑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待丁辰到了跟前,那无极真人突然睁开眼睛,平和的道:“阁下便是丁君侯吧,果然一表人才,年少有为。
阁下年纪轻轻便抱得佳人,权势熏天,着实令人羡慕。
不过贫道掐指一算,阁下之佳人,红颜薄命,恐怕命不久矣。”
“混账!”曹昂一听这道人开口就咒他妹妹,当即气的血气上涌,攥拳就要动手。
丁辰在旁边制止,然后平静的道:“巧了,在下也掐指一算,老道你今日便有血光之灾,而且也命不久矣。”
“君侯也会算卦?”无极道人惊奇的看着眼前少年。
“不会,”丁辰摇了摇头道:“但是我却能让你有血光之灾。”
无极道人听得哈哈大笑道:“君侯说话可真是有趣。
你铁口直断,说谁有血光之灾,谁便有血光之灾,恐怕没有人比君侯算卦更准的了。
不过,这一套却对贫道却没用,你要是敢对贫道动手,贫道早已经活不到现在。
可是现在贫道好端端的,说明……外边已经乱了吧?”
“你早就预料到外面会乱?看来你在外面帮手还不少,”丁辰道:“好了,不用废话,你不是让我亲自来请么?
我来了,你还想怎样?”
“贫道只是想看看郎君来不来,连君侯这等身份都肯屈尊降贵前来,说明外面乱的还挺厉害的。”
无极真人说着,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杂草道:“既然君侯亲自相请,贫道也不能不给君侯面子,请君侯陪贫道出府衙。”
说着他云淡风轻的挥舞着衣袖,大摇大摆的出了牢笼。
曹昂看着妖道没事人一样,不由恨得牙根子痒痒。
这令他父亲进退两难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对方表现的越是平静,对他越是讥讽。
偏偏他还不能动手,自然忍的相当难受。
那无极道人旁若无人的大踏步出去,他大概是第一个从许都县衙地牢能站着走出去的一个人,走的还如此从容,令满宠都感到一丝羞辱。
这时候,就见一个衙役匆匆跑过来耳语几句。
满宠连忙对丁辰和曹昂道:“大公子,丁君侯,不知为何,门外突然聚集了许多百姓,都是那妖道的拥趸,说是迎接妖道出狱。”
丁辰沉吟片刻,对满宠冷声道:“满府君,你该查一查你这县衙之内,是哪个人有异心了。”
把无极真人出狱的时间控制的如此准确,不用问,自然是县衙内有人走漏了消息。
满宠听得冷汗直流,回身扫了一眼,连忙道:“下官知道了。”
出来县衙的衙门,果然见到门前街道上堵满了百姓,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对着无极道人纷纷跪拜。
无极道人则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微笑着冲大家挥手示意,俨然一副得胜者的姿态,高声道:“贫道没事了,让乡亲们担惊受怕,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就请大家都起来吧,贫道担受不起。”
百姓中有人叫道:“真人为我等百姓施舍圣水,驱除瘟疫,接受我等跪拜,也是应该的。”
“是啊真人,我们还指望真人的圣水救命呢,不知真人何时可以重新施舍圣水。”
“真人,我家妻子已经被抓入圈禁之地数日,还望真人早些施舍圣水,去除瘟疫,救她出来。”
“是我先来的,要舍圣水应该先给我。”
“先给我。”
……
无极道人对着众百姓双手虚按,脸色变得沉重下来道:“治病救人乃贫道本分,贫道自当为乡亲们施舍圣水,以驱除瘟疫。
奈何贫道妄入牢狱那污秽之地,导致贫道法力受损,以至于暂时无法施法制出圣水,还望乡亲们见谅。”
百姓们一听便炸了锅一般。
其实众百姓如此虔诚的崇拜无极真人,最终还是要用他的圣水驱除瘟疫,以挽救自己以及亲人的性命。
可是真人是出来了,圣水却没了,无法去除瘟疫,那前番所做的诸般努力岂不白费了?
“真人,请问您怎样才能快速恢复法力?”有人不甘心的高声叫道。
无极道人佯装想了想道:“实不相瞒,贫道身上这身道袍乃是先师所赐,实乃一件法器。
若找到本身蕴有灵力之灵童,对着这身道袍虔诚跪拜,或许可令贫道法力快速恢复。”
百姓不疑有他,高声道:“请问灵童何在?”
无极道人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看丁辰和曹昂道:“依贫道看,这两位仙童般的少年,身上便灵气十足。
他们便可以。”
曹昂眉毛挑了挑,语气冰冷的咬牙道:“说了这半天,是让我俩当众给你磕头呗?
你知道我们俩……是谁么?”
曹昂简直快要气炸了肺,这妖道简直是疯了,自己身为曹氏基业的继承人,竟被要求当街磕头。
曹昂的手握在剑柄上微微颤抖,极力忍住不当街杀了这个人。
他也知道父亲当前的难处,不想再惹出什么乱子,给父亲增加压力。
“贫道也不想快速恢复法力,”无极道人捋着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微微笑着道:“这都是百姓们有所求,贫道也没有办法。”
丁辰冷眼看着这妖道的表演,不明白此人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如此行事,是单纯的作死还是有恃无恐。
这时候,人群中韩浩带着几个军兵穿了过来……
那些普通百姓们却是不认识曹昂和丁辰的。
有人高声道:“那两位郎君,既然你们向真人的道袍磕头就能救治百姓,那你们还等什么,赶紧磕吧。”
“对呀,你们一个头,可以救下无数人的性命,这可是功德无量之事,还有什么犹豫的?”
“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们说,要钱的话我们也可以给你们凑,只要能求来真人的圣水,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快磕!”
“快磕!”
“快磕!”
众百姓们齐声高喊。
曹昂在旁边咬着牙悄声道:“贤弟,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先避一避风头?”
丁辰却眨了眨眼睛道:“大哥,我刚才掐算这妖道有血光之灾,咱们说他有,那他就是真的有。”
说着上前,对着无极道人的鼻子就是一记冲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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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证明黄花蒿水真的有效
丁辰既然收到了韩浩送来的消息,证明那榨取的黄花蒿水对瘟疫有效,他自然有恃无恐了。
瘟疫本就是一场乱局,这无极妖道更是令这局面乱上加乱,还妄图裹挟民意逼迫曹操还政于天子,更妄想让丁辰和曹昂当街给他磕头,简直是痴心妄想。
丁辰当即给了妖道一记冲拳。
无极道人猝不及防,鼻子上重重挨了一圈,不禁哎呦一声仰面倒地,双手捂着鼻头,鼻血长流。
这也回应了刚才丁辰所算之卦,道人有血光之灾。
曹昂早就对着妖道忍无可忍,见丁辰动手了,当下也冲上前去,抬脚就踢。
兄弟二人联手,把这无极道人在县衙门前的石阶上打的死去活来,嗷嗷直叫:“救命,救命,打死人了!”
这老道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姓丁的贵戚明明在监狱都不敢对自己动刑,说明他们对自己还是有所忌惮的。
可是他们却当街却敢动手打人,难道就不怕百姓们的暴怒么?
果然,百姓们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就是一片哗然。
“这俩小子是谁,不磕头也罢了,竟敢当街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没看他们从县衙里面出来嘛,他们敢在衙门口打人,衙役都不敢阻止,一定是曹氏的亲贵子弟了。”
“亲贵子弟就敢当街打真人?把真人打伤了,谁来给咱们施舍圣水,谁来去除瘟疫?”
“听说了没有,曹丞相根本就没有还政于天子,这场瘟疫看来是好不了,再待在这豫州,早晚都要给曹氏陪葬,依我看,还是早点想出路吧。”
“是啊,他们曹氏的人根本就没把咱们百姓的命当成命。”
……
百姓们纷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他们也没有办法跟曹氏对抗,唯一的主意就是赶紧携家带口,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虽说曹氏的屯田之策是挺吸引人的,但是曹氏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百姓们总得留住性命才行。
这个时候丁辰揍了那无极道人一顿,然后拉住曹昂道:“大哥,先别把这人打死了,还要留着拆穿他的把戏。”
曹昂气愤的在老道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脚,恶狠狠的道:“先便宜了他。”
其实两人殴打道人时都很注意分寸,所攻击的都是大腿臂膀之类的位置,并没有伤到要害部位,所以道人虽然疼痛难忍,狼狈不堪,但所受的伤却并不致命。
此时道人头发散乱,鼻青脸肿,再也没有方才仙风道骨之相,咧着嘴大声道:“乡亲们都看见了吧,这曹氏亲贵子弟无法无天,根本就不想让贫道救治百姓。”
百姓们也深以为然,并且已经心灰意冷,纷纷倒退着要离开。
丁辰大声道:“谁都不准走!”
说着对满宠使个眼色,满宠立即派出衙役封锁了道路的两端,这千余百姓顿时哗然,惊恐万状。
这是要向自己动手么?
只听丁辰高声道:“我今日要请大家做个见证,这无极妖道的圣水对瘟疫根本没有用,所谓的包治百病,都是骗人的。”
百姓们窃窃私语道:“不可能,我听说我们临村有人就是喝了无极观的圣水痊愈了的。”
“我也听说过,别听这小子瞎说,圣水要是没有用,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前去求?”
“就是,不过是这小子当街打了人,闹得没法收场了,故意污蔑真人罢了。”
“都静一静!”丁辰高声道:“你们说那圣水有用,那好,我就从圈禁之地选取一百名病患,让他们服用那无极观圣水。
你们可以亲眼看几天,有没有效,一试便知。”
其实百姓们觉得无极观圣水灵验,那都是听的传言,那些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便越传越邪乎。
其真正效果,丁辰可以用实测数据来证明。
让这么多百姓现场监督,谣言自然就能戳破了。
这时候,无极真人却在旁边道:“有用无用,百姓心中自有论断,贫道凭什么向你展示?”
有没有用他心里最明白,真正圈定一百个病患,服用之后,让这么多人现场监督,自然就全露馅了。
“不敢是吧?”丁辰冷笑了一下,对着百姓们道:“我且问你们,你们当中可有喝圣水治好的?”
有个青年举着手,高声道:“我得了瘟疫,就是圣水医好的!所以我对真人感激涕零。”
“我也是!”
“还有我!”
顿时有七八个青年举手声援,百姓们见有这么多治好了的病患现身说法,自是对圣水信任不已。
丁辰指着那几个举手的青年,对满宠道:“请他们几个到前面来。”
衙役们出动,很快就把青年们连推带架的带了出来。
不用说,这些就是无极道人安排在百姓之中,负责带节奏的托儿。
丁辰看了一眼众人道:“既然你们都相信那圣水对瘟疫有效,来人,把无极道人和这几人投入圈禁之地,待其传染上瘟疫之后,让他们再用圣水治疗。
反正圣水能治瘟疫,他们染上也没关系。”
无极道人:“???”
青年:“???”
这招太特么损了,竟然让他们以身试病。
真要染上瘟疫,那不就完了么?
这时候曹昂在身后憋着笑,招手道:“真人,但愿你好运,去吧。”
无极真人摇头道:“不去。”
“反正你的圣水包治百病,染上瘟疫也没关系,去吧。”
“不去!”
“这么多百姓都看着呢,你要是染上瘟疫再治好了,本公子亲自给你宣扬。”
“都说不去了,”老道甩开被军兵拉住的胳膊,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一点礼貌了……”
曹昂一声令下,不由分说,便派人强行拽着挣扎的无极真人和那七八个青年,往圈禁之地送去。
百姓们虽然觉得这个做法粗鲁无比,但是心中倒也好奇,想看看这无极真人染上瘟疫之后,能不能用他自己的圣水治疗。
如此圣水有没有效果,便一目了然。
所以这么多百姓被军兵带往西山圈禁之地的时候,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抗拒。
无极真人虽然扒着圈禁之地的门框死活不肯进,但是依然被军兵强行拽了进去,然后军兵把他跟几个重病患者关在一间房子里。
丁辰跟百姓们在外面等着,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就听军兵们来报,那无极真人脸色赤红,恐怕已经传染上了。
本来圈禁之地设在空旷的地方,那样空气流通的快,人传人的几率还不是那么大,可是无极道人和重病患堵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被传染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军兵们捂着口鼻,把无极道人远远的押送出来。
老道本来鼻青脸肿的脸上已经多了一层胭脂一般潮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丁辰也不敢靠近,远远地喊道:“真人,你可以施法了,你一定要自救啊。”
“哼!”无极道人翻了翻白眼,无话可说。
他最知道自己的圣水是怎么回事,想要治瘟疫,怎么可能?
现在自己也染上了这疫症,顶多不过还剩一个月的寿命,只能想想如何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安葬了,再去骗百姓还有什么用?
而众百姓们看到这无极真人这表情,似乎已经放弃了治疗,一众人等心里全都冰凉。
看来这位少年郎君的判断是对的,这贼道人连自己染上病都治不了,谈何救别人?
本来大家觉得心里还有希望,觉得只要能求到无极观的圣水,就能救治自己染病的亲人。
可是现在看来,这无极观圣水多半是假的,如此连最后一点希望也就破灭了。
有人面带苦涩对着丁辰道:“郎君虽证明这无极真人是个骗子,可这瘟疫依然是无解之症,让我们待在这里只会增加传染可能,不如就放我们回去吧。”
“谁说这瘟疫是无解之症?”
丁辰反驳那人道:“我发现了一味药,似乎正好可以克制这场瘟疫,今天把你们叫来,正是要请你们做个见证。
若真能治得好,麻烦诸位回去宣扬一下,让大家再也不用担心。”
百姓们低声窃窃私语。
“郎君的药能克制瘟疫,真的假的?”
“我当然希望是真的,他让咱们看,咱们就看着呗。”
“但愿吧,如此我那患病的妻儿便有救了。”
这时候曹昂把丁辰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说你能治瘟疫,是为了安抚这些百姓吧?若也被拆穿,该如何是好?”
“我是真的找到了药,并不是欺骗百姓,”丁辰道:“兄长,你就等着看吧。”
接着,丁辰派人把韩奇一家从圈禁之地给带了出来,给喂那蒿草水汁。
千余百姓则离开一段距离,远远地围观。
有军兵抬来蒸饼和水,竟是做好了让大家长等下去的准备。
百姓们虽然不敢相信,这位少年郎君的药能治疗如此霸道的瘟疫,但是每个人又都希望出现奇迹。
一天。
两天。
三天。
第三天的凌晨,百姓们正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被一声尖叫声惊醒。
就听远处有人高声叫道:“我的体热退了,我的体热退了。”
百姓们睁开眼睛,只见远处那韩奇高举着双手,边跑边喊。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三天来,韩家百口人都在百姓们的围观之下。
只不过韩家人染上瘟疫之后便开始发热,每个人都烧的昏昏沉沉的,百口人大都或坐或躺,一动也不动。
唯一令围观百姓欣慰的是,旁边圈禁之地的大门口每天要拉出几十车尸体出去焚化,这韩家人却一个也没有死。
难道这药真的有效?
这个时候,张仲景前去为韩奇诊断了一番,又给其他韩家人望闻问切。
紧接着张仲景便一路小跑过来,神情激动的道:“君侯,那病患体热真的退了,而且气色大好,脉象平复如常,此乃病症向好之症状。
看来那药水,真的有效啊。
郎君一剂药治好数百万百姓,真乃功德无量。”
张仲景自从来到许都之后,一直在研究丁辰背诵下来的药方,试图找到治疗瘟疫之法。
只是那些药方虽然神奇,但却方不对症,一无所获。
后来听说丁辰在这里试验黄花蒿水的疗效,他虽然觉得不会有效,但也没有反驳,于是也过来观看,没想到却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韩奇是直接体热退了,其余之人也或多或少的有些有些缓解。
“有效就好,”丁辰也感到欣慰无比,如此一来,姑母和妻子便有救了。
而身后的百姓们经过这三日围观,看到病患渐渐好转,这说明用药对症,如此便能看到希望了。
丁辰允许他们离开,让这些人把这些天所看到的都传播出去。
其一,无极真人是个骗子,他的圣水连自己都无法医治。
其二,曹氏已经找到了治疗瘟疫之方,染上病也无妨,让大家放心。
相信这消息会很快传遍豫州全境。
张仲景兴奋异常,也要急匆匆的赶往荆南,用这种方法为荆南四郡的百姓治疗。
而曹昂和丁辰则赶回去禀报曹操,推广黄花蒿水的治疗方法。
……
曹操这些天来简直是焦头烂额一般。
虽然他痛快的拒绝了天子想要招募羽林军的要求,可是却等于跟汉室谈崩了。
百姓没有见到天子临朝,于是觉得曹操并没有向上天拿出诚意,这瘟疫永远也无法去除,所以各郡县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逃民潮。
逃跑的百姓越来越多,军兵想拦都拦不过来。
再者前几天曹操听说丁辰和曹昂在许都街头,动手暴打无极道人。
后来他知道,那无极道人竟然想要他的儿子和女婿当街给他磕头,曹操当时便觉得,砍死那道人都不多。
可是他固然觉得解恨了,却引得许都百姓的不满,各自敢怒不敢言。
再加上丁夫人和曹节以及家眷的病势越来越沉重,已经有一个小妾病重不治而亡。
这说明死亡已经开始了。
曹操与原配夫人伉俪情深,想到夫人以及最疼爱的女儿马上就要病逝,他心中不免如刀绞一般疼痛。
第二百二十五章 曹氏族学
书房内,曹纯侍立在旁,轻声对曹操道:“兄长,你已经数日未曾好好睡眠,还是歇息片刻吧。”
“明知夫人危在旦夕,我怎么能睡得下?”
曹操拧着额头叹口气,“想起当初,老夫带领你们初起兵之时,夫人在家担惊受怕,还要照顾一家老小。
如今总算安定下来,老夫也能给夫人相应地位与荣光了,可是夫人却无福消受。
每想到此,老夫这心便如刀割一般。”
突然,他抬头道:“子和,你说老夫此前屠杀徐州百姓,又斩杀袁军八万降卒,是不是真的造下杀孽太多,所以上天才降下这罪责?
可是,老天为什么不直接惩罚老夫,却要让夫人来承受这些。”
“兄长不用多想,”曹纯道:“这场瘟疫之源,子文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乃是刘表暗放冷箭之故,并非上天降罪。”
“话虽这么说,但是天人之说既然那么多人信,必然有其道理,”曹操想了想道:“明日你去督办,在许都城南建一座高台,老夫沐浴更衣,亲自上台,为夫人以及家眷祈福。”
曹操信奉法家,此前从来不信什么天人神仙之说的。
可是此时夫人女儿以及那么多亲眷危在旦夕,他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他倒真的希望有个无所不能的神仙,让他去叩拜了。
“诺!”曹纯刚刚应声,就听见门外侍从道:“大公子、丁君侯求见。”
曹操捏着眉心,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进来。
他这边收到的消息,还是三天前儿子女婿当街暴揍无极妖道,然后裹挟一帮百姓去往西山圈禁之地,声称让大家做个见证。
在曹操看来,这是女婿所用的权宜之计,以转移百姓们的视听。
这也是比较高明的策略,至少比当街跟百姓们冲突起来强些。
毕竟他现在是大汉丞相,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诸侯,可以任意屠杀百姓了。
“见过岳父(父亲),”丁辰曹昂同时躬身施礼。
曹昂抢先道:“父亲,大喜事啊,子文已经找到了治疗瘟疫的对症之药。”
曹操闻言,霍然起身……
……
半月之后。
丞相府内宅,丁夫人躺在床榻上。
曹操握着夫人的手,感慨万千道:“真是想不到,老夫还能像如今这般,握着夫人的手说话。”
丁夫人虽然体热已经退了,但是依旧很虚弱,嘴唇有些苍白的苦笑道:“若非子文那药,你我二人恐怕早已经阴阳两隔,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医术。”
“岂止你我阴阳两隔,”曹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如不是他发现那黄花蒿水能治疗瘟疫,到如今连老夫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时全豫州的百姓都在劝老夫辞去丞相之位,全天下的百姓都准备看老夫的笑话。
是子文用一剂蒿草水,竟然就令老夫危机尽解,此功劳实在不亚于帮老夫打赢官渡之战。”
曹操现在想起当初的困境,还心有余悸。
这不是他面临的最危险的危机,却是解决的最彻底的。
仅仅过了半个月,豫州百姓体热之症尽数消散,即使还有许多没有痊愈的,可那黄花蒿遍地可见,染病者可以慢慢自己医治。
一场本来准备死上数百万人的瘟疫,就这么离奇的收场了。
关于这场瘟疫是上天对曹操不臣之举惩罚的传言,也很快烟消云散。
而丞相府中,丁夫人曹节等染上瘟疫者,服用了蒿草水之后也日渐好转。
曹操终于放下心来,回想起此前的狼狈,甚至与夫人生离死别,简直恍若隔世。
这时候,突然曹纯进来,拱手道:“兄长,丞相府外有许多乡绅宿老带人前来,说要向兄长感谢救命之恩,不知兄长见是不见?”
“不见了,”曹操知道,这些百姓跟前几天逼他辞去丞相之位的,是同一批人。
可是这些人翻脸的如此之快,一转眼又来感谢他了。
“就说老夫公务繁忙,让子脩和子文代老夫去见吧,”曹操带着开玩笑的口气,看着丁夫人道:“老夫要跟夫人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丁夫人脸一红道:“老夫老妻的,说出话怎这般肉麻,也不怕让子和笑话。”
“子和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可笑话的?”曹操反驳道。
这时候曹纯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十分多余,尴尬的笑了笑道:“兄长,那帮乡绅您可以不见,但是叔父来了,您却不能不见吧。”
“叔父来作甚?”曹操有些惊奇的问道。
他们口中的叔父,乃是长水校尉曹炽之弟,曹仁、曹纯的亲叔叔曹胤,自然也是曹操的从叔。
那曹胤乃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腐儒,此前在大汉朝做过谒者之类的小官,天下大乱之后便回到谯县老家避祸。
后来曹氏发迹,他便来许都投奔。
曹操知道,这个叔父能力是没有的,只醉心于读书,对政事毫不关心,若安排到朝中为官,唯恐被人利用。
但是这叔父是曹氏宗族中辈分最高的,学问也好,所以曹操因地制宜,安排叔父做了曹氏族学的先生。
让曹胤这个叔公,教授一众侄孙读书,正好合适。
只可惜,曹氏夏侯氏这一帮后生们,父亲大都是武将,这些小孩子们身上都带着彪悍的气质,岂是那么容易教的?
所以一帮孩童总把曹胤这叔公气的火冒三丈。
曹纯摇了摇头道:“大概是学堂里谁家后生又惹叔父生气了,所以要找兄长诉苦吧。”
“叔父连一帮娃娃都镇不住,这性情也太过于淳厚了吧,”曹操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丁夫人在旁边推了曹操一把道:“不管叔父为何前来,夫君总得去见,却还在这里待着作甚?”
曹操只好跟曹纯来到前院的厅堂。
只见须发皆白的曹胤正坐在主位上,手拄着拐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曹操连忙拱手道:“见过叔父!”
“你说什么?”曹胤右手放在耳边,大声道。
曹操没想到数月没见,叔父竟然耳背成这样,于是大声道:“侄儿说,见过叔父。”
“啊,好!”曹胤点了点头道:“孟德啊,咱们族学中那些后生,你叔父我是实在教不了了,我也岁数大了,若再教下去,早晚都会被他们气死,所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是谁家后生如此顽劣,敢把叔父气成这样?”曹操大声问道。
其实曹操年轻时也是个顽劣之徒,也曾把他的叔父气吐血,但是他到了这个将近知天命的岁数,再看到后生顽劣时,自然生气。
这还是族中长辈去当教书先生,都如此受气。
可想而知,若换了其他的先生,还不被那帮顽童骑到脖子上?
“所有人都一样,尤其是你们家子文,”曹胤气的胡须乱飞道:“他们这些后生天天想着上阵杀敌,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一部论语读了一年了都读不下来,这还读什么书?”
一听说到自己儿子曹彰,曹操便没法反驳了。
他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性,那就是曹昂第二,一心只想着成为一个上将军,上阵杀敌。
所以一年读不完一部论语,也很正常。
其实曹操仔细想来,这事他也有责任。
自从丁辰接连立功以来,他每次家宴都把丁辰立为榜样,让众后生学习。
可丁辰立的都是战功,那些后生们有样学样,自然也都想领兵上阵,没人愿意去读书了。
而曹胤是个老实人,甚至有些迂腐,知道这些侄孙们的父亲大都手握重权,他也不想倚老卖老的对侄孙们施以体罚,所以控制不住局面,干脆找曹操辞职来了。
“叔父,您不用生气,”曹操安慰道:“让侄儿找个人前去做几天先生,替您去约束一下那帮小子。”
“你要让子脩前去?”曹胤点点头道:“那还差不多。”
在曹胤心里,能镇的住那帮侄孙的,只有曹昂这曹氏大公子。
毕竟那帮家伙虽然年少,但都鬼精鬼精的,谁都知道,他们将来要在子脩兄长手下讨生活。
“不是子脩,让我女婿去就行,”曹操大声道,那帮孩子们对曹昂是怕,对丁辰是敬。
曹昂去了或许能让学堂安静下来,没人再敢闹事,但是却也没人从心底服气。
而丁辰去了,便能让所有后生心悦诚服,任其摆布,能真正把有用的学问听进去。
曹胤平常只沉浸在书斋那片独立的天地,消息非常之闭塞,竟然不知道丁辰。
他迟疑的问道:“你女婿是哪位?我怎么不知道你哪个女儿成亲了,他能行吗?”
“叔父,只是给节儿定下了一门婚事,还没成亲呢,”曹操不禁抚了抚额头,怪不得那帮孩童们会闹事,这位叔父学问是好的,但也太迂腐了,竟然不知道他的女婿是谁。
“叔父,您放心吧,只要我女婿一去,保准那帮小子乖乖听话。”
曹胤还待继续絮叨,必须让曹昂前去才行,但是曹操已经对着曹纯使了个眼色,让曹纯赶紧把叔父先带回去。
……
这几天,丁辰一直在府中跟赵云练习骑射。
他知道,官渡之战之后紧接着的便是仓亭之战。
其实曹氏打赢了官渡之战,只是防御战的胜利。
论战果,也仅仅粉碎了袁绍南进的计划,为自己赢得了生存空间而已,却并未对袁氏基业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袁氏固然伤了元气,但曹氏所受的伤也不小。
相比之下,袁绍对北方四州形成有效控制,实力依然要比曹操强太多。
所以袁绍短短数月便能在仓亭集结六七万的兵马,对曹氏形成很大的压力。
若不是曹氏“十面埋伏”加“背水一战”的计谋成功,依然有极大的可能被袁绍翻盘。
因此这仗还有的打,丁辰也想着趁这段时间提升一下自己的骑射功夫。
他对学习招数有极高的天赋,骑的水平在逐步提高,进步很快。
毕竟那招数叫“百鸟朝凤”。
如同一百只鸟对着一只凤,那场面可想而知。
可是他对于射,却是很缓慢。
力量是他致命短板,射的精准度与射程,完全靠力量来保证,那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所以他闲暇之余,想直接放弃练射,直接改练弓弩。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弓弩射程有限,其效果完全比不上一个臂力过人的弓箭手。
如何改良弓弩,便成了丁辰迫切想要做的事。
可他只是一个文科生,对于机械方面的东西并不怎么在行。
这一日,突然有丞相府的侍从前来传达曹操口谕,让他第二日前去曹氏宗族学堂,当几天先生。
丁辰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教授的。
实在不行,就做一下报告会,讲一下所打过的战例。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往曹氏学堂,那是位于丞相府附近的一所宅院,是曹操专门划出来的,平常曹胤老夫妇就住在这里。
曹操虽是武人出身,但本人文化水平不低,所以没有放松对后代子孙的文化教育。
丁辰径直进到院落里,只见院当中有两颗枣树,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枣树下聚精会神的看书。
也许是看的太入迷了,以至于丁辰都走近了还没察觉。
“孙婿丁辰,见过叔祖,”丁辰猜想,这位应当就是学堂的先生曹胤。
“嗯,你先等一下,”曹胤头也不抬的道:“让老夫读完这一段。”
过了一会儿,曹胤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丁辰道:“你便是孟德之婿?果然一表人才,就是看起来比较文弱,身份也不够强势,恐怕镇不住那帮孩子们。”
丁辰心想,这位说话可够直接的,他笑着道:“叔祖放心,到时候我会有办法的。”
“你呀,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子脩叫来,”曹胤一边带领丁辰进屋,一边说道。
他还是坚信,只有曹昂能让这帮桀骜不驯的后生们害怕。
这屋里似乎像是后世老师的办公室,曹胤指着一个座位让丁辰坐下道:“你先在这里想一想,一会儿给他们教授什么,第一堂课,先由老夫去教授他们论语。
随即曹胤摇头叹息道:“哎,这论语也是那帮后生们最不愿意学的东西,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子。”
“上课还能闹出乱子?”丁辰不解的问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管束桀骜不驯的亲眷子弟
曹胤叹口气,对丁辰无奈的道:“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些后生的父辈多是武将出身,平常在战场上杀伐决断惯了,自然也影响到他们的儿子。
这帮后生虽然年少,但个个以成为他们父亲那般勇猛战将为荣。
虽老夫三番四次叮嘱,进学堂不许带刀子,可是依然有人当成耳边风,私自夹带。
昨日就有几人争执起来,差点闹出大事。
若他们有什么闪失,老夫自觉担不起这责任,所以才去跟孟德请辞的。
谁想到他竟然把你派了过来,真正闹出了人命,想必你这身份,也无法对他们的父辈交代吧?
所以听我的,今天咱们授完课,一起再去跟孟德请辞,或者让他派子脩前来坐镇。”
“叔祖先去授课吧,待孙婿授完课再说,”丁辰听着这位叔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心里有些好笑,说到底对方还是没有震慑住这帮中二少年的气势。
想来曹丕曹真曹彰等人,也不过是后世初中生的年纪。
这个岁数的孩子,本来就在叛逆期,以不服从管教,敢于挑战老师或者长辈为荣。
再加上他们的父辈都是在战场上砍人的猛将,他们自然比普通孩子还要彪悍的多。
如今却让曹胤这么一个谨小慎微的长者来教授,他必然不能服众。
曹胤见丁辰对自己的建议似乎不怎么认同,只好摇了摇头,迈步出去,心想你一个女婿,等你给这帮小祖宗授一次课,就知道老夫有多难了。
真正打不得,骂不得,白白受气,说不定你比老夫跑的还快。
曹胤走后,很快就传来稀稀落落的读书声,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这是《论语.里仁篇》里的句子,丁辰得益于九年制义务教育,从上幼儿园就会背诵了。
可是曹氏学堂这帮家伙,都这个年纪却依然背的磕磕绊绊。
丁辰想着,真该把他们扔进后世补习班里去,让他们试试新时代的少年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闲极无聊,他随意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有许多是曹胤对古籍的注解。
平心而论,曹胤的学问是很好的,但却是为读书而读书,并没有想着学以致用。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丁辰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曹胤一声叫喊:“放手,你们干什么?”
丁辰一激灵,只听得旁边那课室里一片嘈杂,一帮尖脆的声音叫喊,显然是在吵架。
他连忙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迎头正碰见曹胤从课室中急匆匆走了出来,急道:“快,快去叫人,打起来了,还有人带了刀子。”
原来这曹氏族学中,除了一帮曹氏夏侯氏亲眷子弟之外,还有许多两家外戚的后生。
许多外戚攀附到许都之后,孩童也在这曹氏族学读书。
如此一来,在孩童中间自然就分为曹氏外戚和夏侯氏外戚两派。
两边互相攀比自家长辈的军功,起争执也在所难免。
昨日便有曹氏外戚偶然提及,当时征伐袁术时夏侯惇在苦县郊外全军覆没,率军援助小沛时又一次差点全军覆没,后来升官一步也没落下。
夏侯氏的后生们觉得被揭了短,气愤不过,于是动起手来。
当时曹胤控制不住局面,扬言要去请曹操,这才把一帮后生们给唬住。
没想到今天又开始了。
如今曹胤真的想去把这里的实情告诉曹操,这帮少年动不动就掏刀子,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没想到他一出门就碰到了丁辰。
丁辰愤然道:“我去看看,是谁胆子这么肥,敢在学堂打架,还动刀子。”
“哎呀,你去看有什么用,”曹胤急道:“这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快去叫……”
他话音未落,丁辰已经跨进课室,厉声道:“要造反?”
奇迹出现了,嘈杂的课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方才还斗的跟乌眼鸡一般的两派后生,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刀子,有的拿着木棍,见到丁辰到来,瞬间跟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张。
站在后面的曹胤也瞬时愣住了,这个曹氏女婿,竟然把一众顽童都震慑住?
丁辰踏进课室的门,只见宽敞的屋内有四五十个少年,已经分成两拨,正在手持凶器对峙。
而曹丕曹彰曹真等公子则超然物外,没有加入战团。
想来也没人敢跟曹丕曹彰等人敌对。
“子文哥哥,您怎么来了?”曹丕曹真曹彰等兄弟迎了过来。
曹丕看到丁辰脸色不好看,当即回身指着一帮人喊道:“没看见谁来了么?还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曹范夏侯惠等见过丁辰的,依言把手中的棍棒刀子扔在地下。
有不认识丁辰的外戚子弟,偷偷问道:“这小子是谁呀?你们怕他作甚?”
“闭嘴,他就是丁子文,诶,你怎么还拿着棍子?”
“嘶……他就是丁辰,天呐,这么年轻。”
……
他们纷纷把手中凶器扔了。
这些中二少年固然叛逆,但是他们却崇拜真正的英雄,只要能让他们认可,他们便死心塌地的拜服。
而丁辰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煞气,正是他们所崇敬的。
“子文哥哥,您来这里是……”曹彰恭敬的笑道。
丁辰扫视了众后生一眼,语气冰冷的道:“岳父让我来给你们授课,没想到第一天来,却看到这一幕。
有本事别在学堂里打,随我去到两军阵前,刀刀见血那么打。
你们谁敢?”
众少年全都低头不语,鸦雀无声。
若说别人前来说这番话那是吹牛,可是这帮后生们却知道,眼前这位少年,不止指挥军队立下了别人一生难以企及的功勋,他更是跟曹丞相亲自在阵前赌过敌军人头。
更是以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居曹氏五大方面军统帅之一,麾下的陷阵营乃是曹军之中不亚于虎豹骑的精锐军队。
以如此履历,的确可以令他们仰望。
“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曹范低声说道。
“在子文哥哥面前,我们怎敢打架?”
“子文哥哥来给我们授课,那是我们的福气,”曹丕接口道:“以后谁要是再在学堂内动手,看我不收拾他。”
曹丕作为曹氏二公子,虽然没有曹昂那样的威慑力,但是在学堂中却也没人敢惹他。
只不过他以前不想管这些闲事而已。
曹丕接着转身,讨好的对丁辰笑道:“子文哥哥,这下您放心了吧,您什么时候开始给我们授课?”
丁辰指了指扔地下的刀子和棍棒道:“把这些东西都清理出去,现在正在背诵《里仁篇》是吧?
给你们半个时辰,能在叔公面前背诵全文者,去那边课室,我给他讲授兵略。
若是不能,那就一直留在这里,直到能背诵为止。”
“我已经会背了,”曹真赶忙举起手,转身找曹胤道:“叔公,侄孙这就背给您听。”
曹真做梦都想跟丁辰学兵略,他要靠学到真本事,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状态。
听闻丁辰要来授课,他自然欣喜万分,第一个响应。
其余少年也都忙碌起来,有几人把那刀子棍棒收拾了出去扔掉,有的开始手忙脚乱的翻书。
哪个少年不想立下丁辰那样的功勋呢?
眼见丁辰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指挥着曹氏最为精锐的军队,擒袁术、破吕布、大败袁绍十万大军,想想就风光无限。
谁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哎呀,我还有几句没有记住,我书呢,谁把我书拿走了?”
“完了,完了,我还有好多呢。”
“我也是,子文哥哥能不能明天再授课,我今晚上不睡觉了也要记住。”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
此时曹胤站在门外,看着整个课室方才还是斗鸡一般的两拨少年,瞬间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专心致志的背诵。
他早已愣在原地,内心无比骇然。
怎么感觉这帮桀骜不驯的亲眷子弟,见到这个曹氏女婿,比见了曹昂还尊敬。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管怎样,令他欣慰的是学堂内的秩序瞬间又重新建立起来,而且比以前建立的更好。
曹真曹植曹丕等乖巧的在他面前全文背诵了论语,并提出自己的见解。
其余少年,例如曹彰曹范等,全都皱着眉头专心致志的背诵,显然是上心了。
曹胤捋着胡须看着院子里的两颗枣树,耳中听着朗朗的读书声,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个时辰之后,能背诵的少年被集中到另一间课室,由丁辰教授兵略。
那些不能背诵的,则继续留在原课室,急的直抹眼泪,有种前途被剥夺了的感觉。
也许他们读书不是那块料,可是打仗谁都想学,尤其是跟丁辰学打仗,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课室里,丁辰站在上面看着眼前一帮少年,有种大学生给初中生授课的感觉。
此时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正色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想听什么?”
“我们想听实战,”夏侯渊之子夏侯和站起来道:“我想知道子文哥哥当初在小沛之战中,是如何用区区一百多军兵,数度断泰山军粮道,最终逼退臧霸几万大军的。”
在小沛与吕布的对战之中,夏侯渊立下过大功,但是夏侯和听父亲说,自己所立的功劳有大半是因为丁辰,所以夏侯和想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这时候夏侯惇之子夏侯臧举手道:“我想知道子文哥哥在平定淮南之战中,是如何以运粮军连克苦县和平舆,最终擒获袁术的。”
曹真又举手道:“我想知道刚刚过去的官渡之战中,子文哥哥是如何斩杀颜良文丑,以几千军马,攻破袁绍十万大军的。”
平袁术、擒吕布、破袁绍这是曹氏近年来打的最为轰轰烈烈的三场大战。
这三场大战中,丁辰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是官渡之战,几乎以一己之力逆转乾坤,众少年们自然想听他这个当事人怎么说法。
于是丁辰真的把这授课当成了报告会,除了那些关于超前意识的细节不方便透露之外,其余的战争则基本还原了当时的细节。
并且加入了一些后世对这几大诸侯灭亡的分析讲解。
譬如讲到吕布,曾经占据过兖州,又曾经占据过徐州,却为何哪个地方都待不住,很快就被赶走了?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吕布无法得到本地士族豪族的真正支持,手下没有一个能善于处理政务之人。
唯一一个陈宫,吕布还不信任,所统治的地盘无法形成有效统治,所以只能军兵越打越少,粮草越来越窘迫,最后走上灭亡之路。
这样实例加分析的讲解,比干讲那些枯燥的兵书战策要生动有趣的多。
一众少年们听得津津有味,简直快要入迷。
就连曹胤在外面听着都频频点头,感觉这少年讲的并非完全是兵略,更像是一些发人深省的大道理。
不知不觉,便已近中午,丁辰讲的口干舌燥。
按照学堂的规矩,每个学童自己捎饭,是不能回去吃饭的。
曹丕等人主动把自己带的饭菜匀出来给丁辰,希望他下午接着讲。
听这些可比听叔公讲论语有意思多了。
中午的时候,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曹丕曹彰兄弟跟丁辰的关系,自然比其他人亲近许多,说话也可以随意一些。
曹丕一边嚼着蒸饼,一边严肃的道:“听说如今袁绍正在仓亭集结大军,恐怕很快又要打仗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跟父亲请求,让我随军同行。”
“我也想去,”曹真接口道:“只可惜上次父亲就不应允,不知这次能不能答应。”
“我们一起去请求,父亲一定会答应道,”曹彰挠着一头黄头发,兴奋的道:“我们这些人组成一支军兵,也可以上阵杀敌。”
一说起这个话题,众少年全都兴奋了起来。
曹彰继续道:“子建,你读书好,你给咱们这支军马取个名字。”
曹植想了想道:“就叫……铁血少年团吧,请子文哥哥做我们的首领。”
丁辰:“……”
“咳咳,这个名字不吉利,”丁辰不由打了个冷颤,脑中想起了铁血少年团恭迎总舵主的场景。
这不是出场就死在自己bgm里的人?
这时候曹丕在旁边道:“恐怕人越多,父亲越不会让咱们去,你们也不想想,咱们这些人,组成一支军兵还上阵杀敌?上阵添乱还差不多。”
此话犹如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的众兄弟的情绪。
想想也是啊,战场不是闹着玩的,主帅随时一个决定都会关乎一场大战的胜败。
父亲对阵袁绍,必然要全力以赴,怎么会让自己一帮娃娃兵上战场而分心。
再说,自己又能杀几个敌人?
众少年不禁情绪低落,原来还是只能纸上谈兵而已。
丁辰在旁边劝慰道:“其实你们也不用着急,想打仗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
曹真道:“子文哥哥,我拜你为师,你除了教我兵略之外,能教我武艺么?”
他上次都提过拜师的事,只不过丁辰没有答应。
丁辰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我是兄弟,拜师就算了,再说武艺也并非我所长。
不过最近我正在思虑训练弩箭,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学。
你们现在年纪还小,体力有限,无论怎么练都不可能跟成人抗衡,但是假如你们练好了弩箭,便可轻而易举的击杀成人军兵。”
“子文哥哥想把我们训练成弩兵啊?”曹彰在旁边挠着脑袋,满脸的失望之色。
其实大汉王朝也有单独的弩兵兵种。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弓弩受限制,上弦,装箭,射击,这一套动作做起来比较繁琐,而且射程不够,威力不强,所以弩兵远不如弓箭兵威力大。
所以听闻丁辰要让他们练习弩箭,一众少年们都不感兴趣。
他们崇拜的是敢于阵前横刀立马的武将,又不是一个弩手。
丁辰微微笑着,没有说话,以对方这个年纪,想要杀敌,也只能用弩箭了。
再说,丁辰想要使用的,也并非普通弩箭。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帮他改进弩机的人——马钧。
马钧乃是这个时代被称为“天下名巧”的大发明家,曾经制作过指南车、轮转式发石车、水转百戏图等等。
最重要的是,马钧在老年时代,偶然见到了诸葛连弩,声称稍微改进一下,便能将其威力增强五倍。
经他改进之后,果然增强了五倍。
按照岁数来推断,此时的马钧应当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没有将来那么经验丰富,但是据史载,此人从小就心灵手巧,动手能力极强,这一点比丁辰这个文科生强百倍。
只不过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找到马钧。
据史料记载,马钧是右扶风人,从小家境贫寒,且有口吃的毛病,素来为他人所耻笑。
丁辰想来想去,只能求助于此时曹氏所派往关中的司隶校尉钟繇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找到马钧,改进军械
钟繇既是大书法家,又是曹操任命的司隶校尉,主要负责经略关中之地。
此时关中经董卓霍乱,再加上李傕郭汜大肆杀戮之后,曾经繁华富庶的关中平原,早已变的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钟繇作为司隶校尉,主要任务便是招募流民组织生产,并抵御西北的马腾韩遂,防止马韩势力东进,渗透到关中一带。
丁辰并不认识钟繇,他写了一封信,拜托钟繇寻找马钧之后,便陷入漫长的等待之中。
也不知道钟繇会不会上心。
再说现在的他又无法提供任何线索,在没有大数据的时代,在右扶风那相当于一郡之地找一个人,难度可想而知。
这些天里,丁辰继续在族学给一众少年上兵略课。
丁辰所教授的的兵略课掺杂了许多其他内容,多是一些对各路诸侯的兴衰成败分析。
譬如公孙瓒是如何靠与边疆游牧民族作战乘势而起,却因不善于团结本地豪绅而最终败亡。
袁绍是如何与游牧民族建立良好关系,并得到本地豪族势力支持迅速壮大,最终击败公孙瓒,坐拥北方四州的。
这种实例加论证的授课方式,令一众少年听得津津有味,上学堂的情绪空前高涨。
而且他们背书的速度飞快,令曹胤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老学究还从没见过一帮桀骜不驯的少年如此服服帖帖过,看来这个孙婿还真是有两下子。
这一日,丁辰学堂里授完一堂课的间隙,曹丕曹彰等散落在院子里休息,突然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进来,对着众少年躬身施礼道:“敢问……这里可是曹氏族学?”
那被问的孩童有点小了,没有回答那武官的话,反而回身大声对着曹丕道:“子桓哥哥,有人来了。”
曹丕是这帮少年里领头的,站出来挺胸抬头道:“正是曹氏族学,你是谁?有何事?”
“原来是二公子当面,”那武官听到别人称这少年为子桓,自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态度顿时更为恭敬道:“末将乃是司隶校尉钟公麾下都尉韦谦。
前些时日丁君侯托钟公在关中寻人,如今有了眉目,特遣末将把人送来。”
“你等一下,”曹丕转身跑到丁辰休息的课室门前小声道:“子文哥哥,你要找的人送来了。”
那韦谦看到这场景不由的啧啧称奇。
早就听说那安北将军丁辰在曹氏备受尊崇,所以他一封信,才令钟校尉跑断腿的去安排。
没想到此人的地位如此超然,竟然连子桓二公子都亲自前去传话。
吱扭一声门打开,丁辰迈步出来,自言自语道:“钟校尉办事竟如此利索,却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那模糊的线索找到的人。”
丁辰跟随曹丕前去与韦谦见面,然后问道:“我要的人呢?”
韦谦恭恭敬敬的道:“君侯,请随我来。”
丁辰跟随韦谦出门,曹丕曹真等一众看热闹的少年跟在后面。
出得门来,丁辰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原来韦谦送来的不是一个人。
只见门口长街上停了十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个木笼,每个木笼里面都装了三四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
他们俱都一脸茫然,惊恐万状的看着丁辰。
“你这是……”丁辰愕然无语。
韦谦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家钟公也不知道君侯要找的是哪个马钧,一时间无法辨别。
所以把右扶风所有十五到十八岁,叫马钧的少年全给送来了,供您随意挑选,您挑剩的,末将再带回去。”
丁辰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钟校尉如此作为倒也稳妥,竟是将叫马钧的一网打尽了。
不过,你这番阵势把他们都吓坏了吧。”
“实不相瞒,”韦谦无奈的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一听说要来许都,他们谁也不愿意来,还以为我们钟公要抓壮丁呢。
为了怕他们路上逃跑,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好吧,这也不怪钟校尉,”丁辰随意摆了摆手道:“把他们都放出来吧,已经到了许都,终究是跑不掉了吧。”
韦谦依言,命令军兵把这些木笼子都打开。
那一众少年大约三四十人,出来之后被迫站成两排,他们全都吓得战战兢兢,有几个还在低着头哭哭啼啼。
那木笼本来就是押解囚犯的,此番骤然用囚车把他们抓到这陌生的地方来,可想而知,大家都吓的不知所措。
丁辰看了一眼这些少年,大多都是贫家少年,全都面黄肌瘦,六神无主。
这如何才能分辨出,谁才是未来的天下名巧马钧?
他想了想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对众少年道:“你们不用害怕,谁能随我读完下面一句话,我便放你们回去。”
“真的?”
一众叫马钧的少年将信将疑的看着丁辰,似乎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丁辰指着左起第一个少年道:“随我念,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
丁辰也是没别的办法,史料记载实在有限。
据史载,那马钧少年家境贫寒,可是这个时代关中的百姓,哪个不家境贫寒?
另外剩下有价值的线索便是马钧有口吃的毛病,所以从小便备受歧视,性格内向,不善言辞。
丁辰用绕口令一试便能试出来。
对面那那少年大概怕说错的缘故,所以说的稍慢:“八百标兵奔北坡……”
话虽说得慢,但是却并没有半点口吃的迹象。
“你可以走了,”丁辰摆了摆手,随即让下一个少年跟他念。
先前那少年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显然没料到这么简单就过关了,简直是死里逃生。
丁辰接连测试了二十几个少年,虽然那些少年们因为害怕而声音发颤,但却没有发现一个口吃的。
直到他站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面前。
那少年低着头,衣服比其他人的更破一些,几乎补丁摞补丁,已经看不出这衣服原来是什么样子。
固然如此,依然有几处破洞,露出黝黑瘦弱的肌肤。
“你来念,八百标兵奔北坡,”丁辰道。
那少年低着头不敢抬,小声道:“八……八……八……八……”
张了半天嘴,竟然没有说出第二个字,反而憋得面红耳赤,脖颈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窘状引得从关中来的这些马钧们,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起来。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许都这位少年高官应当是在找一个结巴,所以才让他们念那么拗口的句子。
如今总算把这人找了出来,他们也就安全了。
丁辰仔细观察眼前这个马钧的手,只见他虽然年少,但骨节较粗,手上满是老茧。
这应当是因他心灵手巧,随时自己动手制作器具的缘故。
丁辰相信,这便是他要找的人了。
而此时对面的马钧急的眼泪都出来,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却终究没有说出那个“百”字。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读完那一长句了,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丁辰脚下,哭着哀求道:“放……放……放我,求……求你……,老……老母亲还……还在等我……回……回……回……”
这马钧的父亲在董卓入长安时便被乱兵杀死了,这几年都是他跟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
可是如今他却被贸然抓到了许都,母亲在家里不知道该多着急。
他这样想着,口中却说不出来,急的猛扇自己耳光。
看着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那一帮从右扶风来的少年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开心至极。
就是因为这个结巴,害的他们一路担惊受怕,千里迢迢被押到许都。
此时却在自己抽自己,活该!
“都给我,闭嘴!”
这时候,丁辰冲着那帮少年大喝一声,那一帮少年顿时吓得闭住了嘴巴,现场鸦雀无声。
丁辰指着跪在地下的马钧道:“此乃我苦苦寻求之天纵之才,他将用这双手平定这个乱世,他所制作的军械,将令我军所向披靡,荡平天下。
你们这些人,谁有资格笑他?”
这一声吼,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那一众从右扶风来的少年不禁面面相觑,难道……被选中了是好事,并非跟自己想象的那样要倒霉?
而曹丕曹真等人却暗自撇了撇嘴,他们虽然对丁辰极为佩服,但是也觉得丁辰如此推崇这么个干瘦少年,有些言过其实了。
指望这么个干瘦孩童,能平定这个乱世?
他连一个人都平定不了。
众目睽睽之下,丁辰把马钧拉起来,递给他一方丝帕,开口道:“把眼泪擦干了,我把你接来是有事安排你去做,又不是杀头,哭什么?”
马钧却是双腿发软,依然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这位少年高官在说什么。
他啥都没听懂,看着同来的那些人都被放了回去,急的又跪下来道:“求……求你开……开恩,也……也把我放……放回去,我……我家里还有……有老娘。
其……其实我能……能说好那段……段话,只……只是一着急就……就说不出来,求你给……给我时间……”
“你恐怕这辈子都说不好了,所以我不可能放你回去,”丁辰听马钧在说谎,心里不由一阵好笑,伸手把他拽起来,和颜悦色的道:“不过……你要是按照我说的做,我却能把你们老母亲接到许都来,让你们母子在此地团聚。”
马钧狐疑道:“真……真的?要……要是我母亲来……来了,能……能吃上饭不?”
“山珍海味,管够!”丁辰道。
“那……那你让我……我做什么?”马钧问道。
丁辰随意向身后的曹丕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听叔公授课,然后带着马钧扬长而去。
众贵戚少年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一阵失望,曹彰道:“你……你们说……说……”
他连忙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方才被马钧洗脑了,连他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你们说,子文哥哥这么费心费力的找人过来,是不是真的要把咱们练成弩兵,这我可不想练啊。”
“废话,谁想练?只听说过当世诸多名将弓马之术了得,还没听说过哪位名将是靠弩机成名的。”
“弩机就算射的再准,它也不如弓箭射的快,射的远,不知道子文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了,非要迷上这个。”
“哎,你也不要把子文哥哥想成是神仙,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他都懂,偶尔有走偏也很正常。”
……
丁辰带领马钧来到少府下属的考工监,这是朝廷专门用来制作军械的部门。
眼前是一座巍峨森严的衙门,门口有数十名军兵把守,两侧的街上还有数队手持明晃晃军械的军兵,来回穿梭巡逻。
这阵势把马钧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丁辰却是大摇大摆的进去,军兵首领见到他都躬身施礼。
进到衙内,耳中听到的都是叮叮当当清脆的锤击之声。
有个四十来岁的官员挥舞着衣袖带领几个随从小跑着过来,对丁辰施礼道:“丁君侯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当今的少府乃是孔融,但是这考工监负责制作军械,曹操当然要安排自己人做考工令。
丁辰吩咐道:“取弩机弩箭过来”
“诺!”那考工令立即命人取来一支弩机,讪讪的笑道:“君侯,这是我们这里做的最好的弩机了,不知您有何用处。”
“给我找一个清净的房间,”丁辰吩咐一声,随即跟着那考工令来到一处干净的静室。
屋内窗明几净,陈设虽不奢华但却十分利落。
丁辰把考工令等一众官员赶出去,才把弩机交到马钧手里道:“这便是大汉的军弩,你看看,有没有可改进的地方?”
“这……这怎么用?”马钧从小就喜欢这些机械类的东西,对这制作精巧的弩机顿时爱不释手。
丁辰接过弩机,用力把弦挂在钩牙上,然后取过一支三棱箭头的弩箭放于弩臂的沟槽内,用望山(准星)对准木墙上的一个圆圈,扣动悬刀(扳机)。
“嗖”的一声,弩箭闪过一道寒光,钉在木墙内半寸有余。
马钧看的目瞪口呆道:“不……不……不错……”
“你觉得,方才我那挂弦、装箭的动作,有没有值得改进的地方?”丁辰启发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马钧的硬弩
弩机自春秋时期发展到这汉末,也有千余年的历史了,制作工艺以及使用方法已经非常纯熟,为朝廷大规模装备。
毕竟训练一个弩兵要比训练一个弓箭兵容易得多。
而这千年来,人们也早已经认可了挂弦、上弩箭、扣悬刀、发射,这一整套动作,却没有人觉得这样做繁琐。
可是丁辰来自于两千年后,对后世的军械也有所了解,而且他也在视频上见到过弩机使用,的确能够将挂弦与上箭合并成一个动作。
见少年马钧怔怔的看着自己,丁辰接过弩机,在上面比划着道:“你想过没有,在这上面装一个储存弩箭用的箭匣。
同时这箭匣又有挂弦之功效,待箭匣向后拉动之后,匣内的弩箭自动落到下方的箭槽内,扣动悬刀,弩箭发射。
然后箭匣前推,后拉,再次挂弦。
如此周而复始,直到箭匣射空为止,岂不要比这般快速的多?”
马钧显然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听了丁辰的话,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丁辰没有打扰他,静静的坐到一旁,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钧突然抬起头道:“我……我要是做……做好了,能……能见到母亲么?”
“当然能,”丁辰肯定道:“只要你能给我做出这种弩机,我自有办法把你母亲请到许都。”
“我……母亲岁数大,坐坐不了那囚……囚车,”马钧吃力的道。
丁辰正色道:“我说的是请,岂能让你母亲坐囚车?”
“这……这里管……管饭么?”马钧从小穷怕了,始终担心的都是吃饭的问题。
即使后来长大了,他也不过做了给事中那样的官职,当时掌权的已经是曹曦曹爽等人,对马钧的发明并没有足够重视。
所以这个天才发明家的才华,实际上是被埋没了。
可是这一世的丁辰,却准备把马钧制作的军械发挥到极致。
丁辰笑道:“你放心,自有人给你把饭菜送来。
你需要什么器具,出门直接喊人要就成,若是谁敢怠慢你,我自会收拾他。”
“我要一把锯,一个凿子,一截硬木……”马钧放下心来,接连要了几样做木工用的工具,然后盘腿坐在软绵绵的羊毛毡上,歪头托着腮,对着桌案上的弩机发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丁辰也不再打扰他,出门把考工令叫过来,安排马钧所要的器具以及饭食等。
考工令自然无有不从。
丁辰随即回去,继续每日给那帮少年们授课,同时天天参加早议。
如今瘟疫散尽之后,北方的袁绍又在蠢蠢欲动,大举向仓亭调兵,准备报官渡一箭之仇。
曹操这边也开始秣兵历马,积蓄粮草,准备迎战。
当然,曹氏这边内政方面可谓人才济济,自然用不着丁辰前去操心。
不知不觉,十天过去。
这一日午后,丁辰溜溜达达来到考工监,想看看马钧制作的怎么样了。
考工令见到丁辰,立即苦着脸道:“君侯,您带来的这个少年,好像痴傻了一样呢,这些天除了往嘴里填口饭之外,所有时间一直拿着那弩机默不作声。
甚至连晚上都不睡觉,简直是不眠不休。
做出来的东西,谁也看不懂。”
“带我去看看,”丁辰知道马钧是想早日见到自己的老母亲,所以才如此费心,尽量早一天完成他的任务。
丁辰突然担心起马钧的小身板儿来了。
来到那间静室,丁辰推门进去,马钧背对着门口浑然不觉。
“怎样了?”丁辰来到前面,只见矮桌上果然摆了许都奇奇怪怪的零件,制作的非常精巧细致。
丁辰一个文科生,自然对这些东西一窍不懂。
“差……差不多,”马钧吃力的道:“拿五……五十支弩箭来,试试……试试……”
“拿那么多弩箭做什么?”考工令不解的问道。
这考工监本来就是专门负责制作军械的衙门,代表了大汉王朝制作武器的最高工艺水准。
可是此番丁辰骤然带了一个少年过来,还让考工监的人都配合他行事,考工监的官员自然感觉很没面子,所以心里对马钧并不友好。
只不过摄于丁辰的权势,没人敢使绊子罢了。
丁辰面色不善的回身看了考工令一眼,那考工令吓得连忙缩了缩脖子,连声道:“下官这就派人去取,这就去。”
不多时,弩箭被拿了过来。
就见马钧一双灵巧的双手如同组乐高一般,把桌上许多散落的零件全都组到一个木匣里。
然后他又把弩箭对齐,全都堆入了木匣里,最后把木匣安在军弩上。
他向后拉动那木匣,弩弦随即跟着动。
待拉倒尽头,弩弦刚刚挂上之后,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微的响动,似乎触动了哪个机括,一枚弩箭被压在了弩弦上。
他随即搬动悬刀,“嗖”的一声,弩箭射出,钉在了木墙上。
接着他又向前推动木匣,拉回来之后又挂上了弩弦,再次射出。
如此发射一支弩箭,前前后后所用的工夫不过一个呼吸而已。
那考工令看的目瞪口呆,惊奇道:“竟是……这样快,如此一来,这弩箭的威力,快要赶上弓箭了。”
丁辰欣喜异常道:“这不是成功了么?”
这马钧果然心灵手巧,照这样看,制作的的这个箭匣,都快赶上半自动步枪了。
只需一只手不停的搬动弩机上面的弩匣,然后另一只手发射就可以。
这套动作连贯下来,射速的确要比弓箭快的多。
而且他把弩箭放在一个箭匣里,装填似乎也很容易,如果可能,每人可以带好几个箭匣,到了战场上随时更换,就像枪械换弹夹一样。
“我这就派人去请你老母亲,”丁辰说着,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你既然已经做成了,却为什么不派人统治我?”
马钧道:“要……要是能让我……我母亲每天吃……吃饱饭,我便能让……让这支弩机威力提……提升数倍。”
“我说过,你母亲山珍海味管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丁辰心想看来这马钧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心里还是挺灵的,竟然还留了一手。
他很好奇,马钧如何能让这支普通的军弩提升数倍威力。
只听马钧道:“这……这个速度是……是可以了,只是弩机太……太软,力……力道不够,射不透……透铠甲”
“可是……这支弩,上弦已经很费力了,”丁辰挂弦的时候要用尽全力才能把弩弦拉开,马钧也是如此。
丁辰继续道:“你说弩机软,可这支弩乃是大汉制式军弩,说明大部分军兵的力气也就如此,你若把弩机做硬,射出去的弩箭力道倒是够了,可是没人拉的开岂不白费力气?”
一个弓箭手射箭时,自然是力气越大,拉的弓越硬,射程越远,威力也就越大。
一个弩手也是如此,只不过军弩为了轻便,往往都做的比较小巧。
如此一来,同样力气的军兵,用弩射出去的穿透力自然远远比不上羽箭。
马钧改制的这支弩,既然能成为大汉制式武器,自然是照顾到了所有军兵的力气,此前丁辰想要拉开,都很费劲。
只见马钧从桌上拿起最后一个长条零件安在弩匣上,然后笑吟吟的递给了丁辰,示意丁辰来试试。
丁辰虽然是个文科生,但是仅凭初中物理知识便知道,马钧最后按上的这个玩意,叫杠杆。
f1l1=f2l2。
f1=f2l2/l1。
丁辰搬动那根长条木棍,果然轻轻松松就把弩弦拉开挂上了。
他不由的佩服眼前这个少年,又没人教他物理,他却无师自通,设计出了如此精巧的机械。
如此一来,这把制式军弩的力道显然是不够了。
他问考工令道:“你这里,还有没有更硬的弩?”
考工令想了想道:“我大汉军弩分为一石弩到八石弩不等,听说下官的前任在位时,曾做过一批弩机,比八石弩还要硬,以至于九成以上的军兵都拉不开。
正因为此,其遭人弹劾而下台。
如今那批弩机的样品还有几只在库房里呢。”
“快去取来一试,”丁辰兴奋的说道。
那批弩既然大部分人都拉不开,自然是比这支通用军弩要硬的多。
不多时,就有考工监官员把一只布满尘土的军弩拿了过来。
从外形上看,这只军弩与那只通用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通体黑了不少。
马钧把弩匣装上之后,拉动长杆演示了一下,口中道:“好……好……好……”
考工令听马钧连说三个好字,心中松一口气,让这少年满意还真不容易。
就听马钧继续道:“好……好软……”
考工令:“???”
他差点一个跟头前趴过去,这已经是硬到军队都没法正式装备的硬弩了,对方竟然嫌软?
其实在马钧制作的杠杆作用下,相当于一个人的力气瞬间增加了数倍,这种有细微差别的弩机自然就不够看了。
丁辰道:“匠人可在?立即给我制作更硬的弩机。”
“有,有,”考工令连忙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在任何时代,军工都代表了制造水平的最前沿。
华夏祖先在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制作刀剑以及弓胎的弹性金属冶炼配比,掌握这种配方的人,自然全被笼络到了军中。
丁辰就在这里等着,过了约有两个时辰,已经是掌灯时分,有官员捧着一只还带有余温的铁胎硬弩给拿了进来。
马钧把箭匣装上,拉动长杆试验了一下,连连道:“行……行……”
考工令心中长出一口气,总算能做出一支让这位小爷趁手的硬弩了。
马钧继续道:“行……行不通,再……再硬。”
考工令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知道这小子是个结巴,要不然真以为他在戏耍考工监这一帮人。
若不是丁辰在这里坐镇,一众官员早就恼火了。
这时候送铁胎弓前来的官员小声道:“听制作的匠人说,再添一点也就添到顶了,加再多,这胎做出来便容易开裂。”
“那就按你们极限来,”丁辰命令道。
……
这些日子,曹操议事也频繁了许多,众人知道,这是大战又要开始的征兆。
日上三竿,曹操书房。
晨议之外,曹操把一众核心文武留下来,继续商议。
郭嘉荀彧荀攸程昱贾诩等谋臣,以及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武将都在。
丁辰自然也在这里。
曹操坐在中间,沉声道:“据细作报来,袁绍已聚起七万大军,号称十万,进驻仓亭,随时准备渡河,挥师南下,以报官渡之仇。
诸位看,该当如何应对?”
此前曹氏虽然打赢了官渡之战,但是缺粮的状态依然没有改变,所以曹军此时依然还是保持三万人上下,没增没减。
而袁绍对河北统治日久,手中所掌握的存粮要比曹操雄厚的多,所以在短时期内便能恢复元气,集聚了七万大军。
袁氏军事实力又超过了曹操,也就有了报官渡之仇的资本。
这时候程昱在旁边淡然道:“袁绍二十万精锐河北军兵已在官渡被主公尽数歼灭,如今聚起这所谓七万大军,不过是新招募的新兵而已。
其训练未久,便被袁绍急匆匆赶上战场,不足虑也。
主公可使用‘十面埋伏’之策,将手下军兵化整为零,分为十路,每一路均置之于死地。
我军本就较袁军勇猛善战,再身怀陷阵之志,背水一战,则袁军不足为虑也。”
“仲德言之有理,就依此计行事,”曹操点了点头,非常认可程昱的见解。
其实如今虽然曹氏势弱,但曹操以及众谋臣却是信心十足。
正如程昱所说,袁绍军兵虽多,但都是新兵,战斗力可想而知。
此前在官渡,连面对二十万主力袁军,曹氏都打赢了,如今再面对袁氏一帮乌合之众,岂有不赢之理?
这时候,曹昂在旁边突然道:“父亲,此战既是化整为零,分十路出击,儿愿亲领一路前去。”
曹操看了儿子一眼,想到到此战压力并不大,也实在需要儿子建立军功以服众,所以点了点头道:“也可,不过前些日子,子桓、子丹、子建他们前来请求,也要上战场立功。
我曹氏马上起家,我之子嗣也应从小于军中历练。
这次子桓、子丹他们也编入你军中,你可要照看好你一众兄弟。”
第二百二十九章 马母盼儿归
曹昂听到父亲让自己照顾一众兄弟,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是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是总在许都镇守给憋坏了,想要上阵杀敌松松筋骨去的,到时带着一众少年兄弟,还怎么上阵杀敌?
真跟父亲说的一样,能保护这一帮少年在战场上不受伤害,就已经不容易了。
此时曹氏族学内,丁辰数日没有前来授课,曹胤便带领着少年们背诵四书五经,众少年上学堂的兴趣顿时大减。
毕竟四书五经哪有丁辰讲解的实战精彩?
这一日,大家坐在枣树底下休息,曹彰板着指头道:“子文哥哥已经有十日没来了吧,这书读的越来越没意思了。”
旁边的夏侯惠道:“这些日子我父亲也很少回家,听我母亲说他一直在军营里练兵,看来真的要打仗了。
子文哥哥身为统兵将领之一,自然忙的很,哪还有时间来给我们授课。”
“的确是要跟袁绍开战了,”曹丕神秘兮兮的小声道:“而且……父亲已经答应让我等兄弟随军出征。”
“真的?”曹彰眼睛瞬间一亮,高兴的蹦了起来,少年人总觉得能上战场是件很酷的事情。
而那些外戚子弟,则羡慕的直流口水。
曹彰激动的摩拳擦掌道:“这么说我可是要好好练练枪法,以待上阵杀敌了,只是……父亲跟大哥恐怕没时间教,我该向谁请教呢?”
“要说请教枪法,自然还是子文哥哥啊,”曹丕道:“你想,子文哥哥麾下高手如云,不止有赵子龙,魏文长这种人,还有吕布那样的天下第一武将,就连嫂嫂都是枪中高手,他们谁都能教的了你。”
“可是子文哥哥却要让咱们练弩呢,”曹彰脸色顿时像吃了黄连一样苦,随即攥了攥拳头道:“反正,我是说什么也不练那玩意。
我要练枪,将来成为一个能在战场上纵横决荡的勇将。”
“我也坚决不练,”曹范附和曹彰道:“我宁愿去跟我家护院练枪,也不练弩。”
“我也不练。”
“我也不练。”
众少年随声附和,很快有一大半的少年围在曹彰身边,形成一个“反对练弩联盟”,以对抗丁辰要把他们练成弩兵的计划。
他们都以成为名将为毕生目标,所要练习的自然是骑马射箭以及长兵器,而丁辰要把他们练成一个弩兵,能有什么出息?
剩下的一小半如曹丕曹真曹植等,虽然没有跟在曹彰身边反对练弩,但是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抵触这件事。
只不过是敬重丁辰的功绩,不敢提出来罢了。
“看,子文哥哥来了,”突然,有少年指着学堂的门口,果然见丁辰带着马钧前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军兵,手中抬着一口大箱子。
丁辰走到这帮少年跟前,等他们行过礼之后,丁辰淡淡的道:“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练弩?”
原来他刚才走到墙外面的时候,已经听见了这帮少年嚷嚷。
既然是曹彰引起的,他当先看向曹彰。
只见曹彰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因为……弩箭威力有限,我们现在虽然年纪小,力气不够,开不了硬弓,但是我们总会长大的。
我们假如从现在开始练习弓箭,等成年之后,一定能成为一个神射手。”
“威力有限!”丁辰点了点头,随即问其他少年道:“还有别的理由么?”
曹植举手道:“‘射’乃是君子六艺一种,练习射箭本身就是提升修养的过程,其中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这五种射法都是用羽箭,从来没有用弩机的。
所以说,弩机乃是杀人武器,而弓箭却是提升君子修养之工具。”
丁辰见没人再说话,于是板着脸道:“你们很快就要去战场上历练,战场那是什么所在?那是男人生死搏杀之地,到时你是要修养,还是要命?
你们这个年岁的少年,拿什么跟对方成年军兵去一搏生死?难道要靠己方分出军兵来保护?
修养,我教不了你们,但是我却能教你们杀敌与保命的招数。
你们谁想学,有一个算一个,要是不想学,我也不勉强。”
这一通气话,说的众少年低头沉默不语。
细想之下的确是这样,丁辰是来教他们兵略,确实没有教他们武艺的义务。
这时候,丁辰接着道:“马钧,他们说弩箭威力有限,给他们展示一下,你的弩箭是否真的威力有限。”
“诺!”
马钧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支新打造出来的硬弩,装上他特制的箭匣,然后拉动长杆……
这支弩的确太硬了,虽然加了杠杆,但是以马钧的身板儿,仍需拿出吃奶的力气才堪堪把弓弦挂上。
这院子里也有供练习射箭用的箭靶,正如曹植所说,练习射箭是文人士子提升修养的过程,所以箭靶随处可见。
马钧举起弓弩,瞄准箭靶,扣动悬刀。
“嗖”的一声,众少年只觉得阳光下闪过一道白光,直奔箭靶而去。
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弩箭力道不小。
有几个少年忍不住跑过去看,而且专门跑到背面去看,顿时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原来弩箭的尖已经透过箭靶,从后面冒了出来。
“这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距离有百步开外了吧,这世间有谁能在百步开外,箭透箭靶?”
“这样的硬弩若到了战场上,恐怕没有铠甲能挡的住吧。”
这一弩完全颠覆了少年们弩箭威力不够的认知。
他们知道就算到了成年,也未必射出如此力道的羽箭。
可是那马钧比他们每一个人都瘦弱,却轻轻松松射出如此霸道的一箭,稍加训练的话,很快就能成为神射手了。
这时候,丁辰大声道:“都让开,且让尔等看看这支弩的真正威力。”
说着,他接过弩机,搬动长杆,开始接连发射。
弩箭如飞蝗一样,一支接着一支的飞向百步开外的箭靶,支支都穿透了靶垛,仅仅几十个呼吸,就把箭靶射得跟刺猬一般。
如此的速射,更让一众少年目瞪口呆。
他们想象着,若敌军武将暴露在这支弩机之下,就算身着重铠,又怎可能躲得过?
拥有这支弩机,射杀成年敌军以及敌将,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子文哥哥,我要练弩,”曹范当先举起手道。
“我也要练!”
“我也要练!”
众少年纷纷响应,曹彰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刚刚聚集起来的“反对练弩联盟”,转瞬之间便土崩瓦解了。
而且说起来,他曹彰也很想拥有一支这样的弩机。
以他这个岁数,想要斩将立功,上阵杀敌,那还是很遥远的事,可是有了这样的弩机,立功似乎并不远了。
他缩了缩脖子,小声举手道:“子文哥哥,我也想练。”
“你们呐,”丁辰没好气的指着一众少年道:“也不看看我让你们练的是什么弩,便一口咬定不练。
也不想想,我岂能把你们练成一众普通弩兵?”
其实丁辰也想训练这种远程攻击的武器,但是受限于力气,弓箭不好练,弩机威力小,所以才想出让马钧改进弩机的主意。
如今经马钧魔改的这支弩,杀伤力已经堪比一支半自动步枪,自然惊到了一众即将要上战场的少年。
可惜的是,这种硬弩做起来很费工夫,而且造价昂贵,目前来说还无法批量生产,只能做个几十只攻这些贵胄子弟使用。
众少年听了丁辰的话,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又见丁辰拿起一支比较怪异的弩机,这支弩机比普通弩机宽大许多,而且普通弩机只有一个放弩箭的箭槽,可是这支弩机却并排有数支箭槽。
丁辰拉动上面一个宽大的箭匣,每个箭槽上都装上弩箭,扣动悬刀之后,数箭齐发,同时飞了出去。
众少年又发出一阵惊叹之声,这等箭雨笼罩之下,一杀便是一大片,到了战场上,这绝对是一件杀人利器。
对于这支一弩数支箭的设计,丁辰也感到满意。
若说单发的是狙击步枪,那么这同时发射多支弩箭的弩机,便可以称为霰弹枪了。
不管怎么说,把马钧从关中找来,的确值了。
他已经写信给钟繇,让钟繇把马钧来的老母亲接到许都来。
为此他还准备了一处幽静别致的小院,并买了两个婢女来伺候即将到来的马老夫人。
……
关中,本为高祖龙兴之地,大汉都城所在,坐拥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是为天下最为富庶之地。
奈何自从董卓胁迫天子入长安,又有李傕郭汜霍乱,以至于关中百姓生灵涂炭,饿殍遍野,人口十余一二。
右扶风因地属畿辅,故不称郡,为三辅之一。
其东北有一座叫马营的村落,据传言因当年伏波将军马援在此地驻军而得名。
传说中马援之子受伤之后在那里安家落户,并开枝散叶,如此才有了今日的马营。
所以这小小村落虽不起眼,但却俱都是马援之后。
这个传说虽然已经不可考,但是这马营俱都是一大户人家却是事实。
尤其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时候,大家族抱团才是生存之道。
这些日子,村口始终有一个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每日拄着拐杖翘首东盼。
她听说她唯一的儿子马钧,正是被抓到了东边的许都去了。
说起来这马老夫人也是可怜,本来一家老小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但勉强也能活下去。
可是几年前董卓之乱时,她的丈夫被乱兵杀死,家里瞬间失了顶梁柱,这个家便坍塌了大半,只剩下她们孤儿寡母。
好在他的儿子马钧还流着马氏的血,马氏宗族的族长倒也不至于看着他们母子饿死,于是时不时的接济一点粮食,让她们母子没有饿死。
可是祸不单行,老天似乎专门跟这个不幸之家过不去,十几天前她的儿子马钧又被官兵抓走了,据说押到了遥远的许都,生死未知。
从过往的情形看,被官兵抓走的,要么做了军中民夫劳役,要么直接充军,总之是回不来了。
但是马老夫人却不相信儿子已经死在了外面的事实,她每日站在村口,翘首期盼儿子归来,令旁观者无不落泪哀叹。
这一日,有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带着一群人来到马老夫人身边。
那老者正是这马营的里正,也是马氏宗族的族长,算是这方圆五里最有权威之人。
“五嫂,依额看,你家德衡(马钧字)是回不来咧,”马族长叹口气道:“咱们村子的情况你也知道,粮食收成就那么点,男娃全都吃不饱,女娃只能往外送,你看……你是不是也想想办法,回娘家去讨个生活吧。”
马老夫人动也不动,似乎没有听见马族长的话。
倒是旁边的一个妇人看不下去了,对马族长出声道:“他七叔,你这事做的太绝了吧,五嫂从十五岁便嫁到咱马营来,如今丈夫跟儿子都没了,她又到了这般岁数,你把她赶回娘家,她娘家能收么?
这还不是让她到外面去饿死?”
“关你甚事了?”马族长扬了扬眉毛,厉声道:“咱们村子所有粮食都先紧着劳力吃,剩下的给男娃吃,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咧?
收成都在那里摆着,额又变不出来粮食,要不给你们每家少给一口,用来养活五嫂,你们愿意不?”
这下牵扯到自身利益,那妇人便不再说话了。
“老婆子哪儿也不去,”马老夫人拄着一根干树枝道:“我要是走了,我家德衡的魂回来,找不到家了怎么办?我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不去。”
说着,马老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回自己的茅草屋走去。
“犟滴很!”马族长道:“你就算留在马营,额也再没有口粮给你咧,你自己想办法吧。”
这个时代谁家粮食都紧张,这马营的粮食由马族长统一分配,有马钧在,马老夫人娘俩还能领到一分口粮,勉强饿不死。
可是如今马钧不在了,这马老夫人便成了个只吃饭不干活的累赘,马族长当然不愿意继续为这么个人多出一份口粮。
所以宁愿看着她赶紧饿死才好,那样就不费粮食了。
第二百三十章 曹彰仓亭论战
马老夫人拄着拐杖,独自回到那间摇摇欲坠的破茅草房里,回视了一圈这个破败的家,一双浑浊的眼睛微微发颤。
这双沧老的眼睛,在儿子被抓走之后接连哭了七八天,已经再也流不出泪水了。
七年前,她的丈夫被董卓乱军所杀,当时儿子还年幼。
从那时起,母子便相依为命,儿子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如今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眼看就要能挺起这个家,可是竟然又被军兵抓走,当真是把支撑这个家的最后一根柱子给拆掉。
这些年,周边三乡五里被抓走的青壮年,哪有一个回来过呢?
既然丈夫儿子都没有了,就算马族长依然救济她粮食,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更何况马族长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会把粮食再分给她一个无用的孤老婆子。
马老夫人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半个蒸饼,放在一张三条腿的桌案上,口中念叨:“儿啊,母亲就剩这半个饼,给你留在这里,若是你的魂儿回来,吃了这块饼好上路。
说不定咱娘俩在黄泉路上还能碰到呢。
咱下辈子哪怕是托生成一条狗,也不要在这乱世当人了。”
托付好这些之后,马老夫人静静的躺到床榻上,闭目等着饿死。
……
第二日。
第三日天刚破晓,马族长从睡梦中惊醒,看了看周围,不由得一阵怅然若失。
他刚才在睡梦中梦见跌进了一个粮仓,里面有无穷无尽的粮食,正想喊人去搬,随即这美梦却醒了。
“晦气!”
他坐在榻上嘟囔了一句,听见隔壁小儿子的房门打开,于是隔着门板大声道:“老三,你去看看那五老婆子死了没有,要死了就赶紧抬出去扔掉,别留在村子里添堵。”
“诺!”
马族长正想躺下继续睡个回笼觉,突然听到儿子匆匆跑了回来道:“父亲,父亲,亭长来了。”
一听见这句话,马族长当即一骨碌爬了起来。
虽然亭长此前不怎么管事,但是如今朝廷赈灾的救济粮却掌握在亭长手中发放。
就算少的可怜,但也聊胜于无。
马族长当下不敢怠慢,赶紧披上衣服出大门,远远就见四十多岁的亭长正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马族长上次见亭长,还是对方率人来抓马钧的时候,他配合完成的很利索,也算小小立了一功。
“杜公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马族长躬身施礼。
“前些日子抓走的那马钧,听说还有个老娘,如今还活着么?”杜亭长问道。
马族长哭穷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村子土地贫瘠,粮食全紧着后生吃都不够,哪有余粮再去养活一个孤老婆子。
这几天,大约早就饿死了吧,您看这赈灾粮……”
“饿死了?”
杜亭长听了马族长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完了,你完了,”杜亭长气急败坏的指着马族长的鼻子道:“那马钧在许都受贵人赏识,如今正派人来请老母去许都享福,你竟然给饿死了。
贵人怪罪下来,你我脑袋能不能保住还两说,你还惦记赈灾粮的事儿?”
马族长听了这话,当即如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当场,喃喃自语道:“马钧……能让许都的贵人赏识?
这不太可能啊,他除了会结巴,还有什么本事?”
随即他拉住杜亭长的衣袖哀求道:“杜公,这事儿可不赖我,到时您一定要帮我说情啊。”
杜亭长扯出衣袖,哭丧着脸道:“老夫自身难保,各安天命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响。
只见有数十全身铠甲的军兵,簇拥着一个五十多的官员进了村子。
“这位是……”马族长感到一阵眩晕,偷偷问道.
“司隶校尉钟元常,钟公,”杜亭长面无表情道:“他亲自前来迎接马老夫人,你看看怎么办吧。”
闻言,马族长的头顶如同又响了一个炸雷,双腿一阵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也清楚这司隶校尉是朝廷派驻关中的最高官员,手握生杀大权,几乎跟土皇帝没什么区别。
如今连司隶校尉都亲自前来迎接马老太婆,可以预见那在许都赏识马钧的贵人,身份得高贵到何等程度。
这时候钟繇大声问道:“不知马老夫人在哪里,老夫奉命迎她去许都,与其子团聚,还不快带我去见?”
杜亭长扭扭捏捏的道:“那马老夫人恐怕……恐怕已经……饿死了……”
“什么?”钟繇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胡子都飞了起来。
他作为曹氏体系的官员,自然知道丁辰在曹氏的地位,不止现在如日中天,能跟曹仁夏侯惇等平起平坐,到了将来曹昂继位,必然也荣宠不减。
这样一个顶级权贵少年,钟繇就算不想刻意去攀附,但作为同僚写信来请求帮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他也应该去做。
所以钟繇对这事尤其上心,上次寻找马钧闹出的动静就不小,现在送马母入许都,他更是亲自前来了。
哪想到,马老夫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饿死了,如何不令人气恼?
“把这厮给我拿下,押往许都,听候君侯发落!”钟繇怒不可遏的指着马族长道。
一声令下,都尉韦谦率领一队军兵上前,去拘押马族长。
“饶命啊,饶命,”马族长心里叫苦不迭,腿已经吓软了,连声哀嚎。
他突然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可不就预示着本来有一场富贵摆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没抓住,结果变成了祸事。
看这架势,马钧在许都攀上的高枝可不算低。
突然,他又急道:“我有眼无珠,只是昨天给五嫂断了粮,假如她家中还有些许余粮的话,或许饿不死。”
“你怎么不早说?”钟繇气呼呼的道:“快带我去看。”
……
马老夫人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恍惚中,似乎看见丈夫在向她招手。
又似乎看到了儿子伏在她怀里哭诉。
她知道,自己大限真的就在眼前了,也许死后一家人能在地府团聚吧。
当她清醒的时候,发现那桌上的半块饼被数只大耗子围着啃,已经都成了碎屑。
只可惜,她连起身驱赶耗子的力气也没有了,眼皮也越来越重,她索性什么都不想,只等着牛头马面前来勾她的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了!”马老夫人心中想着,喉咙中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是牛头,还是马面?”
“她还活着,五嫂她还活着,”马氏族长惊喜的声音传进了马老夫人的耳朵。
马老夫人感到一阵恍惚,难道马族长就是马面?
不能啊,马族长不是个人?
“五嫂啊,五嫂,我知道错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吧,”马氏族长顾不得一把年纪,在床榻前哭天喊地。
马老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人久未进食,身体虚弱,先去取碗米汤来,服喂下去。”
不多时,马老夫人就觉得有人扶起了自己,有个瓷碗递到了唇边,吸入鼻中的都是米香气。
但是马老夫人抱着必死之心,咬紧牙关,并不想进食。
只听马族长又哭道:“五嫂啊,您多少喝点儿吧,德衡没死,还在许都受到贵人赏识,这就来接你去许都享清福呢?”
“当真?”马老夫人似乎瞬间焕发了神采,喉中吐出两个字。
“连司隶校尉钟公都亲自前来来接你,难道还能有假?”
马老夫人听了这话,想哭却是哭不出来。
司隶校尉,她不知道是个多大的官儿,但似乎很大。
……
半月之后,钟繇用一辆铺满厚毛毡的马车把马老夫人送进了许都。
在一栋别致幽静的两进院落里,马老夫人见到了穿着考工监服饰,神采奕奕的儿子马钧。
此前丁辰已经正式保举马钧进入考工监任职。
“母……母亲,”马钧当即扑了过来,跪倒在地下抱着母亲的腿嚎啕大哭:“我……我好想你……”
“我儿这是……”马老夫人摸着儿子的头,依然有些懵。
为什么本来被军兵抓走,已经必死无疑的儿子,突然又在许都发迹了。
还能托动关中大官,亲自去家里迎她,这等尊崇在马家来说绝无仅有。
“儿子也……不知道,”马钧在母亲面前,口吃就轻的多,“儿子就是替……主公改装了一把……弩机……他就很高兴……给了这座院子……还把母亲接来。”
“看来我儿子的本事,终于有人赏识了,”马老夫人叹息道。
“母亲……儿子在这许都……做了官……有俸禄,能……养活母亲了,”马钧得意的道。
马老夫人只觉得跟在做梦一样,仅仅十几天前,她还拄着一根树枝,苦守在村口等儿子回来。
因为被人嫌弃无用,还要落得个饿死的下场。
可是一转眼,这境遇好像从泥沼爬上了云端,儿子不止没死,还做了官,她们母子得以在许都团聚。
这人生的际遇起落,也着实大了些。
“儿啊,既然你那位主公那么赏识你,你就要好好给人家出力,要对得起人家这份赏识。”
“母亲……儿子知道……最近儿子正在……着手给主公改……抛石机呢……”
……
于此同时,丁辰已经跟随三万曹军主力绕道兖州,向仓亭津进军。
此次出战依然是曹操亲自统帅,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曹昂跟随出征,留曹仁镇守许都。
此前虽然曹氏集团战略上藐视袁绍这七万大军,称其为乌合之众,但是真正到了作战的时候,谁也不敢小视这强大的对手,所以行军路上心情都很沉重。
路上最高兴的,当属曹丕曹真曹彰等一众少年了。
此前也就曹丕上过战场,那还是当时张绣已经确定投降时,曹操带领曹昂曹丕兄弟去宛城受降,没想到后来就发生了那场血战。
如今却是曹操真正带他们前去迎战袁军,意义不一样了。
若说从前,他们也知道自己年纪还小,到了战场上只能是累赘,得需要他人保护。
如今他们有了如此强劲的弩机,管他对方是妖怪神仙,恐怕谁都无法抵档。
所以他们很期待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有所斩获。
大军渡过黄河,曹军于北岸扎营,做出背水一战的架势。
此时已是暮春时节,入目一派郁郁葱葱。
黄昏时分,曹操率领众文武以及曹丕曹彰等少年登上黄河大堤,向北望去。
只见袁绍五座大营整齐俨然,军兵纵横其中,军容整肃。
曹操不由的叹道:“这袁本初官渡之战二十万大军毁于一旦,这才半年不到,为何竟然又积聚了如此多的军马,依然两倍于我有余?”
“父亲,我知道!”曹彰在旁边举手抢答道。
“哦?你知道?”曹操看着刚满十岁的儿子,奶声奶气的说话,跟这金戈铁马的肃杀环境,画风非常不符,他不由觉得好笑:“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袁绍恢复的这样快?”
“子文哥哥教过我们,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补给,”曹彰振振有词道:“袁绍之所以恢复这样快,那是因为他得到了河北豪族支持,所以粮草丰足,兵源不缺。
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前公孙瓒骑兵强大,对阵袁绍屡战屡胜,但却最终被袁绍击败的原因。”
“你是说……公孙瓒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没有笼络好本地豪族?”曹操平静的问道。
“是的!”曹彰重重点点头道:“公孙瓒靠军功起家,所重用者皆为军中袍泽,而豪族子弟则被安排到最艰苦之地去。
如此自然得不到豪族支持,他的军队虽然精锐,但是却越打越少。
而袁绍军队虽战力平平,却因粮草丰足,能得到持续补充,所以最终袁绍能胜公孙,也在情理之中。”
曹操脸上看不出息怒,平淡的道:“你可知道,为父在兖州也未曾笼络豪族。
难道说,为父要走公孙瓒下场?”
“这……”曹彰虽然稍稍愚钝,但是也听出来父亲话语里的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的是,当初曹操占据兖州,的确对豪族也颇有打压,所以才造成了本地豪族张邈串通吕布前来夺取兖州。
这时候曹丕在旁边接口道:“父亲,四弟这话不是这意思……”
第二百三十一章 背水一战
“你又有何见解?”曹操不解的看着曹丕,沉吟道:“你是否也觉得,为父所作所为跟公孙瓒相像?”
“父亲跟公孙瓒自然不同,”曹丕挺直胸脯,清脆的回答。
“有哪里不同?”曹操追问。
曹丕想了想道:“儿以为,父亲与公孙瓒相比有三点不同。
其一,公孙瓒对待本地豪族策略,乃是不论姓甚名谁,一律打压,如此便断绝了豪绅上升通道。
而父亲提出‘唯才是举’,豪族中有才能者也可以加以重用,如此还给对方留出一线上升阶梯,对方抵触自然要小得多。”
此时整个黄河大堤上风声咧咧,曹氏众文武全都沉默不语,静静的听着少年曹丕用稚气未脱的声音答对。
只听曹丕继续道:“其二,公孙瓒虽也施行过屯田,但却没有多少效果,而父亲在许都屯田,却是大获丰收。
如此,父亲在官渡才能坚持许久,若这官渡之战再缓上两年,父亲必不会再为粮草担忧。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天子在许。
父亲虽然对豪族颇有打压,豪族对父亲自然也有记恨,可是父亲却有士族支持,如此父亲便不缺治国理政之大才,所以无论征兵还是征粮,条件与公孙瓒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儿子一点浅见,不当之处,还望父亲斧正。”
曹操捏着胡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身后的郭嘉荀彧等谋士,笑眯眯道:“诸公以为,这孩童之言,所说如何?”
郭嘉点头道:“大体不差,而且说的如此透彻,条理如此清晰,在下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岁孩童所说出来的话。”
其他谋士也都微微颔首,赞同郭嘉的话。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却有这般见识,又能把这些大事把握的如此精准,的确不凡。
“你这些见解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曹操也纳闷儿。
“这都是子文哥哥在兵略课上给我们讲的,”曹丕眨着眼睛道:“子文哥哥一个州一个州的给我们讲解,那些历任州牧成败得失,刚刚讲过冀州和幽州,所以儿子便记住了。”
“子文教的?”曹操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里的丁辰,微笑道:“没想到你这兵略倒是教出天下大势来了。
不过让你这些兄弟们早些开阔眼界,也是好的,也亏有你前去教授。
这学堂,说不定老夫也要去听听。”
其实一开始曹彰抢答时,曹操已经很高兴了,能让一个性情莽撞的儿子,知道袁绍之所以短时期内得以恢复的原因,这本身就不容易。
再加上曹丕把他与公孙瓒的不同分析的那么透彻,能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能有这样的见地,那教授的先生自然功不可没。
也许是灯下黑的缘故,有些事情外人看的清楚,但是牵扯到他自己,反而看的没那么明白,曹丕的那些话里他也稍有获益。
当然,他说去学堂,那是玩笑话。
他想学,丁辰也不敢教啊。
在一片对赞颂声中,众人下了大堤,回归营寨。
曹丕曹真等都搂着自己的弩机入睡,摩拳擦掌时刻等待着杀敌立功,在父亲面前一展神威。
而负责照顾他们的曹昂却是连皱眉头。
有这帮不安生的弟弟拖累,恐怕上阵杀敌是甭想了。
第二日,天刚破晓,两军列阵迎战。
袁军率先发难,由袁绍最疼爱的儿子袁尚领衔,率领一万人马冲击曹军左路军阵。
此时在左路镇守的乃是曹洪,立即带领麾下徐晃史涣二将,领五千精兵迎战。
双方迅速战在一处。
战前曹氏谋士都估计,袁绍七万大军都是新招募来的,战力自然很差。
但是一交手才发现,虽然跟精锐曹军没法比,但是战力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至少曹洪率领的五千精兵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其实大家没有料到的是,袁军这战斗力正是曹**出来的。
此前官渡之战,袁绍带领八百骑逃走之后,留下了约有七万军兵,曹操料到这些军兵家眷俱在河北,必然不肯真心降服。
再说曹氏也没有那么多粮草养活他们。
若任其逃回河北,重新为袁绍所用,曹氏官渡之战就白打了,所以曹操下令将七万军兵尽数屠杀。
这跟白起当年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是一样的道理,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杀死。
曹操此举传到河北,他这名声几乎能止小儿夜啼了。
从此再招募上来的新兵,每个人都抱着必死之心跟曹军作战。
所以这袁军新兵竟然战斗力一点都不差。
反正被俘也是死,没有了退路,还不如死战到底。
这一万袁军新兵跟五千曹军精锐竟然打成了焦灼状态。
而敌方主将袁尚也非寻常公子哥儿,弓马也颇为娴熟,乱军之中竟然斩杀了曹将史涣,此举更令袁军士气大振。
眼看曹洪有要败的迹象,曹操赶紧令夏侯渊领军接应。
对面袁绍也持续派出军兵增援。
双方军兵越派越多,恶战了一阵不分胜负,再打下去眼看曹军就要战败,于是曹操赶紧鸣金收兵。
由于是第一天第一战,袁军也没有追赶。
回到营寨之内,曹操脸色显然没有初来时那么轻松,袁军的战力似乎给了他一闷棍。
“看来,老夫是低估他袁本初了,这场仗绝对没有预料的那么好打,”曹操坐在书案后面,紧皱眉头道。
郭嘉沉吟道:“此前程仲德所献十面埋伏之策,在下以为甚善,主公是不是……”
“我正有此意,”曹操板着脸,扫视一眼帐内众文武,沉声令道:“从现在开始,大军分为十一路,由老夫与子和仲康领一万人马,是为中军。
其余两万人马分为十队,左右各五。
左一队夏侯惇,二队张辽,三队李典,四队乐进,五队夏侯渊。
右一队曹洪,二队张郃,三队徐晃,四队于禁,五队丁辰……”
……
计议已定,临出大帐之时,曹昂突然问道:“父亲,我在哪一队?”
曹操这才想起来,因此前预料的过于轻松,还带着儿子观摩团。
他想了想道:“你就在你子廉叔父那一队,记住,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弟弟们,其余不用你管。”
曹昂听了不由咧了咧嘴,有那帮累赘跟着,果然只是让自己当看客了。
入夜。
袁军五座大寨中的中军大寨内,袁绍大宴文武。
袁绍端着酒碗,豪气干云的大声道:“今日诸公用命,与那曹军血战一场,且大占上风。
诸公且满饮此碗,待明日将曹军斩尽杀绝,以报我官渡之仇。”
说着首先一饮而尽。
大家见主公自官渡之战到现在一直郁郁寡欢,直至今日才展露笑颜,不由得心情大为快慰,纷纷碗到酒干。
这时候审配端着酒碗道:“主公,显奕公子首站高捷,勇往直前,亲手斩杀曹将一员,要说今日之首功,非显奕公子莫属。”
袁绍听了,眯缝着眼睛极为受用。
此前他虽然把袁尚留在身边,却让其遥领幽州刺史之职,这相当于把幽州冀州两个州都交给了这个儿子。
而长子袁谭依然只是青州刺史,外甥高干没有争夺这份家业的权利,做到并州刺史已是极限。
而且袁绍为袁尚定下甄氏之女为妻。
总之因为袁熙的失踪,袁绍把原来属于袁熙的部分全都给了袁尚。
如此,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袁绍这是准备立袁熙为世子了。
所以本来就力挺袁尚的审配逢纪等人自然高兴异常,主动为袁熙吹捧。
可是素来支持袁谭的郭图辛评等不愿意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辛评端起酒碗阴阳怪气的道:“正南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今日一战乃是诸将用命之功,你非要分个什么首功,难道大公子等其他诸将就没有用命么?
是那曹将无能,谁碰上都能杀。”
审配看着辛评,眉毛挑了挑,冷声道:“仲治,你一文官何敢大言不惭,说曹将无能……”
“好啦,”袁绍眼见双方又要吵起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刚刚与曹瞒战了一场,还没到夸功的时候。
待明日击破曹军,生擒曹瞒,再行论功封赏。”
这几个月来,他每当想起官渡惨败时的场景,便愁肠百结,满腹忧愤。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耻。
其实当时曹操斩杀他七万军卒,倒变相的帮了他,让他的新兵也带有宁愿战死也决不投降的气势。
今日一战便看出来了,他这七万人马,只要不分兵,对阵曹操那三万精锐,简直是胜券在握。
报官渡之仇,就在明日了。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退去,袁绍也心满意足的睡下,期待明日之战。
待睡到半夜,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他一激灵,咕噜爬起来,问侍从道:“什么声音?”
有侍从小跑进来,躬身道:“禀主公,有人劫营。”
“劫营?”袁绍冷笑一声道:“曹瞒劫了老夫一次还不够,还敢故技重施?
抬枪备马,待老夫亲自迎战。”
不多时,侍从给他披挂整齐,来到帐外上马,只见中军大营只是稍稍有些慌乱,烧着了几座帐篷,但并未造成实质损失。
袁谭袁尚高干都围了过来,袁尚道:“父亲请先去歇息,待儿亲自出战,斩杀劫营曹军。”
“显奕莫要逞能,”高干在旁边劝道:“没听见来将自报,乃是曹操帐下虎将许褚?”
“许褚?”袁绍随即对袁尚道:“我儿何等身份,何必跟那虎痴比血气之勇?
曹军劫营不可小觑,待为父亲率大军迎战。”
“有我等在此,何至于父亲亲自出战?”袁谭接口道。
袁绍道:“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曹军来了多少人。
总之为父就认准一个,若我七万大军聚集到一起,就算曹军全来劫营也不怕。
这便是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
“父亲英明,”袁谭派了一句马屁。
随即袁绍尽起五寨之兵,气势汹汹的杀了出去。
袁绍忌惮许褚厉害,不敢让自己的儿子上前迎战,而是派出数百骑兵突前,围住许褚。
许褚手中一柄镔铁大刀上下翻飞,所碰到的武器全都飞到了空中。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许褚连杀数人之后大叫一声,“不好,快撤!”
说着,拨马便逃。
“想逃?”袁绍接到曹军要撤退的报告之后,冷声道:“早打晚打都是打,曹瞒既然想今晚上就开始,那就随他吧。
所有兵马,随我追。”
他一声令下,五寨之兵,七万余人,向许褚逃窜的方向追了下去。
无论曹军还是袁军,都是步兵居多,所以即使袁绍等人有马,也不敢跑快,怕掉入曹军的埋伏圈。
这个时候,郭图审配等谋士追了上来。
审配在袁绍身边急道:“所谓穷寇莫追,主公只需等到明日与曹军决战即可,何必在深夜冒此奇险,率军追击。”
听了这话,袁绍顿时一激灵,感觉审配说的有些道理。
明天堂堂正正的打就稳赢了,何必在晚上跟曹军决战,这会增加许多变数。
他刚要下令停止追击,突然前面斥候来报:“主公,是曹操亲自来接应许褚了。”
“可看清楚真的是曹操?”袁绍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即气血上涌。
“千真万确,”斥候肯定道。
袁绍怒气立即冲到了头顶,大声道:“传令下去,全速追击,谁能擒得曹操人头者,老夫赏他做万户侯。”
当初开国名将曹参才是万户侯,袁绍为了抓曹操也是拼了。
众袁军军将听到这样的激励,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也顾不得阵型了,一窝蜂的向前冲了过去。
这可真是干一票就能吃几辈子的事。
而前面,曹操带领许褚连夜败退,一直败退到黄河岸边,天已经蒙蒙亮.
曹纯率领一万军兵正在此等候,其中两千虎豹骑也在里面,背水列阵。
曹操纵马扬槊大声道:“后面便是大河,我等已无退路,何不死战?随我杀!”
“杀!”许褚大吼一声,回身反杀过去,接连砍死十数名追击过来的军兵。
曹纯也发动了进攻的命令,催动身后一万精兵向前,背水一战。
第二百三十二章十面埋伏
背水一战这种战术曹操曾经玩脱过,那还是在与吕布濮阳之战的时候,城内有豪族声称举火为号,开城投降。
曹操进城的时候便将城门烧毁,以示自己有进无退。
没想到那豪族是诈降,曹操后路被断,差点要了老命。
可是今日这背水一战显然起到了极大的效果。
曹军本来就精锐,又是以逸待劳,除了死战之外没有他路可走,在许褚以及曹纯的带领下,如猛虎下山一般向追过来的袁军冲杀了过去。
而袁军素质参差不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追击,早已没有什么阵形可言。
七万军兵,劲者先,疲者后,被拉成了长达十几里的长条。
故而当先追过来的袁军数量上并不占优势。
在曹军的猛烈冲击之下,追赶数十里,已成强弩之末的袁军先头部队迅速向后溃败。
前面退,后面的军兵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也跟着退。
而曹军也顺势开始反击。
“不准退,给老子稳住!”
此时袁氏领军校尉接连砍杀几名败退的军兵,力求稳住形势。
军兵们被他气势所慑,顿时止住了败退的脚步。
突然就听左右两边均传来号角之声,曹氏两大骁将,夏侯惇和曹洪一左一右率军杀了出来。
若能从空中俯瞰,便知道其实这两支军兵每支不过两千人而已,相对于袁军并不多。
可是袁军自然没有俯瞰的能力,他们只知道杀出两支伏兵,又怎知道有多少人?
自然而然的一阵慌乱,本能的继续撤退,那袁氏领军校尉喊破喉咙也没用了。
夏侯惇与曹洪左右包抄,把撤退中的袁军拦腰斩断,就如同把长条生生截了一小段,会同追击过来的曹操军兵顺利吃下了这一小段,总计约有七八千人左右。
曹操见初战奏效,心中大喜,正想下令继续追击,就见曹昂满头大汗的纵马而来,急道:“父亲,不好了,子桓他们不见了。”
“什么?”曹操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一帮十几岁的娃娃,到了这两军混战之中,岂能活命?他厉声道:“不是让你看好他们?”
曹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委屈道:“儿的确看的他们好好的,可是刚才大战一起,子廉叔父率人杀出来,人马一乱,他们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其实曹昂没敢跟父亲说实话,方才曹洪率军杀出来之时,他急的摩拳擦掌,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到战场上了,谁能想到身边的那些弟弟们还能走丢。
“这兵凶战危的,去哪儿找?”曹操气急败坏的抱怨了一句。
但这是在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曹操作为一个优秀的主帅,自然不会像袁绍那样,因为儿子的病情错过战机。
“子脩带人接着找,其余人等,随我追!”
说完,暂时抛却儿子走失所带来的羁绊,继续率人追了下去。
对曹操来说,打胜这场仗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都可以抛到脑后,想要做一个合格的主君,必须有其冷酷无情的一面。
被斩掉一截的袁军继续往后撤退,很快就冲击到了袁绍父子马前。
袁氏父子再加上高干四人,亲自呵斥着阻拦军兵,试图稳住阵脚。
突然之间,一左一右又传来了号角之声,左边张辽,右边张郃,各率一支军马杀了出来。
二张双鬼拍门,勇往无前,率军纵横冲杀。
这下无论袁氏父子如何努力,都阻止不了军兵败退了,他们也只能跟着后退。
他们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重新让军队集结,才能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前面最合适的地方,便是五座大寨。
只要能安然退回到寨中,便能收拢残兵,如此尚有一战之力。
此时听着隐隐传来的曹军喊杀声,袁绍心里不免后悔不迭,又上曹操的当了,昨夜那许褚来劫营是假,诱敌才是真。
若是没有追出来,今天堂堂正正的跟曹瞒作战,那是稳赢的局面,可是现在却闹得这样狼狈。
一想到此,袁绍悔的肠子都发青。
在懊悔之中退了七八里,突然两边又传来号角之声,李典在左,徐晃在右,又有两支埋伏的曹军杀了出来。
如今的袁军早已吓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一听见号角声都肝颤,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一条腿。
袁绍都有些迷离了,这曹瞒到底是埋伏了多少伏兵啊?
知道的,他只有区区三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三十万呢。
李典徐晃率军冲出来,一阵大砍大杀,会同追击过来的曹操主力,迅速把拦下的袁军吃掉。
此时的袁军阵型就像是一条巨蟒,夏侯惇曹洪的第一刀斩掉了蛇头,张辽张郃第二刀斩掉了七寸,如今李典徐晃这等第三刀已经算是拦腰斩了。
袁绍气急败坏的带着儿子和外甥一路往回跑,远远看到他建的那五座大寨,已然起了冲天大火。
显然他率主力走后,那五座大寨已经被曹军劫了。
袁绍后悔不迭,只得绕寨而走。
此时跟随他们溃败的军兵只剩下两万人左右,剩余的要么被曹军斩杀,要么已经走散。
可是此时,阴魂不散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左边乐进,右边于禁,各自率领一哨军马杀出来。
袁军闻号角如闻丧钟,早已吓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有号角声,必有曹军杀出,这谁受得了?
而且谁知道前面曹军还埋伏了多少伏兵?
乐进于禁率领军马冲杀一阵,又拦下近万袁军。
此时袁绍已经万念俱灰,昂天怒骂道:“这曹瞒如此奸诈,老天何不收之?”
袁谭在旁边劝解道:“父亲不必心焦,只要咱们退回仓亭,那曹瞒便再也奈何不得我等,以父亲在河北之声名,只需振臂一呼,何愁不能重新聚起十万雄兵?”
其实袁谭这倒并非完全是恭维之语。
袁绍一直待河北百姓不错,河北豪族士族又是袁绍的支持者,北方乌桓人又是袁绍的盟友,只要袁绍往邺城一坐镇,就不愁没有军兵。
可是此时袁绍心里那是什么味道?
前面官渡之战损失了二十万大军,河北四庭柱两死两投敌。
如今他集结七万大军前来报仇,却又一次败的这么惨,而且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下,这人还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让他心里怎能平静?
“只能如此了,撤回仓亭吧!”袁绍无奈的道。
这时候袁尚狐疑的道:“前面……不会还有曹军伏兵吧?”
“有又如何?”袁绍狠狠的道:“有本事,把老夫的人头留下,走!”
此时他们一行四人,身边还有两百亲卫骑兵,再外面又有万余一路跟着他们败退过来的军卒,料想即使前面再有伏兵,能有多少人?
他们不至于连仓亭都退不回去。
果然前行十几里,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号角声,丁辰真想站到袁绍面前说一句:老子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其实曹操安排这十面埋伏的军阵也很讲究,最头最末尾都是强力军兵。
最前面两支是夏侯惇和曹洪领衔,因为他们要打头阵,必须要开门红。
而最末尾两支是夏侯渊和丁辰,这就有关门打狗之嫌了。
丁辰虽然只是一军,但他手下有牛金赵云魏延陈到高顺几员战将,军兵虽只有两千人,却是最为精锐的陷阵营和丹阳兵。
曹操如此安排,自然是让他收尾,把袁军斩尽杀绝,不让一个逃回去。
此时的袁军,不禁心理上被吓破了胆,生理上从昨天半夜到现在,来回折返数十里,也早已到了人体极限,能站着已属不易,更别提打仗了。
大部分人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虽有万余人,但跟人形标靶也差不多。
这四千精锐曹军冲杀出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袁军人头,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
待曹操率军赶来时,丁辰跟夏侯渊刚刚把袁军斩杀干净。
“可曾发现袁绍?”曹操扫视了一眼这尸体规模,大致估算一下,袁军应当又一次杀光了。
这又是一次干净利落,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而且是接连两次战胜袁绍这个老对手,让曹操心里美不胜收。
此时曹操最关心的便是这个老对手下场如何,要是死在乱军之中那就……太好了。
“却是不知这些尸体里有没有袁绍,”丁辰也不敢确定,方才他也上阵了,以他的武力只能在乱军之中心无旁骛的迎敌,还无法去观察其他。
“必然不在,”这时候赵云在旁边板着脸道:“实不相瞒,末将方才正想去冲击袁绍帅旗,取其项上人头来着。
可是他们主动扔掉了所有旗帜,再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混在乱军之中逃走了。”
赵云当年是公孙瓒白马义从的一员,虽然公孙瓒并没有多么重视他,但是公孙瓒行事光明磊落,善待士卒,且一直打击异族入侵,保境安民,这些事都是赵云所深深佩服的。
即使赵云离开公孙瓒,也是以为兄长治丧为名,并没有跟公孙瓒闹翻。
可是公孙瓒却死在袁绍手里,所以赵云卯足了劲儿,想杀袁绍为旧主报仇。
没想到袁绍父子自知不敌,把所有旗帜全都扔掉,在乱军之中趁乱逃脱了。
“袁绍逃亡,必走仓亭,”曹操扫视大家一眼,沉声道:“步卒原地修整,所有骑兵,随我追!”
相对赵云而言,曹操更想早早要袁绍的命。
好不容易又一次把袁绍身边军兵打光,若让他逃回去,以他袁氏在河北的影响力,必然很快又能集结起一支令人不可小觑的军队,到时依然是曹氏最大的威胁。
所以除恶务尽,要是能把袁绍直接斩首,那河北将再也不足为虑。
丁辰跟随曹操带领一众骑兵向着仓亭方向追了下去。
唯一担心的是此地离仓亭已经很近了,前面再也没有曹氏伏兵,若任由袁绍轻骑逃跑,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达仓亭津,那里必然有防御工事,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路上曹操问丁辰有没有见过曹丕他们,丁辰才知道这帮小子在战场上行走丢了。
同时丁辰心中隐隐有个怀疑,莫不是这些小子们拿了硬弩,却没有机会用,感觉英雄没有勇武之地,所以去找机会使用了吧?
……
话说曹丕等人,早就憋着劲儿逃脱了。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战场上,又带了如此利器,应当斩将杀敌才是,怎能仅仅在大哥保护之下观战?
他们一直待在曹洪埋伏之地,后来曹洪率军杀出来,他们趁着大哥集中精力观战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
这一众孩童,除了曹丕曹真曹彰兄弟外,还有曹范夏侯惠等从兄弟共计十二人。
这些都是曹氏二代之中最为核心的子弟,所以曹操要在可控的范围内,让他们早些接触战争。
可是谁也没想到,局面却渐渐变得不可控了。
这铁血少年团在曹丕的带领下,看着舆图骑马绕路北行,在仓亭津前十几里处找了个山顶埋伏下来。
向下俯视,可以看到下面一条不宽的路,直通仓亭津袁军防御工事。
“子桓哥哥,我们在这里埋伏,能有什么用?”曹范百无聊赖的摩挲着手中的硬弩。
“怎么没用?”曹丕指着下面道:“这条路是从战场去往前面那防御工事最近的路,无论父亲的计策多么完备,战场上漏网之鱼总会有的,到时候必然从下面这条路上过,咱们就正好伏击。”
曹范不耐烦的道:“咱们想要杀敌,那战场上袁军多的是,何必绕这么远的路,跑这里来伏击漏网之鱼?”
“你没觉得,子文哥哥给咱们制作的硬弩,就很适合伏击么?”
曹丕还没说话,曹真已经斜瞥了曹范一眼道:“要不然,咱们这硬弩虽是利器,但真正到了战场上,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没等射别人,人已经把咱们的脑袋砍了。”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了!”曹真眼睛一亮,趴在山头上观察,只见约有二百骑左右,从战场方向而来。
他刚要瞄准,曹彰在旁边道:“子丹,先吓唬他们一下。”
说着,曹彰贼兮兮的从兜里逃出一只用于发号施令的号角……
第二百三十三章 狙杀袁绍
“呜——”
“呜——”
悠长的号角声在山谷中回荡,正在玩命奔逃的袁绍父子听到这声音,吓得心脏快点跳出来。
他们已经被曹军的十面埋伏打的晕头转向,七万大军仅剩身边这两百来骑兵亲卫。
方才每次吹号角,必有两支曹军伏兵一左一右杀出来,若这里还埋伏着两支曹军的伏兵阻击,他们几乎就要束手就擒了。
“难道我袁绍纵横一世,却要命丧于此?”袁绍悲愤的拔剑指向苍天道:“老天,尔何其不公?”
袁谭袁尚兄弟以及高干也感到绝望,他们年纪轻轻俱已做到一州刺史的位置,哪能就这么甘心死在这山谷之中。
可是号角响了半天,却也没见有曹军杀出来。
“假的?”
袁绍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曹军在搞什么鬼,用剑指着山头下令道:“放箭!”
“嗖嗖嗖,”骑兵中马弓手的羽箭对着两边山头一通乱射。
突然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孩童哭声:“哎呀,我屁股中箭了,疼哇……”
原来一通羽箭乱射,好巧不巧,正好扎在曹范肉敦敦的屁股上,顿时疼的他嚎啕大哭起来。
好在这羽箭从下面射上来力道已经不大,入肉不深。
“周围荒无人烟,怎么会有孩童?”
袁绍确定不是曹军伏兵,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心中琢磨,难道是……曹操带的孩童?
要不然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可能有军用号角。
“上去看看!”他回身对一个骑都尉命令。
曹操行军打仗还带着的孩童,说不定就是曹操的儿子。
要是抓了曹操的儿子,那可就是最好的人质。
骑都尉带领十来个军兵下马,从山坡向上攀爬,其余袁绍等诸人也不忙着逃了,反正此地已经远远可以看见仓亭津防御工事,骑马说话便至。
“他们上来了,怎么办?”
趴在山顶上的众少年,除曹丕外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来之前一个个都豪气干云,似乎早已杀人如麻的样子,可是真正面对袁军了,却俱都手脚冰凉,小腿抽筋。
“我来!”
曹彰虽然岁数不大,但是脾气却比价愣,他把手中一弩十支的弩机往身前石头上一搭,俯视对准冲上来的袁军扣动悬刀。
“嗖嗖嗖!”
十支箭呈一个扇面飞出去,瞬间有四名袁军军士中箭。
而且那弩箭力道极大,竟然穿透了军兵的铠甲,深深的扎入身体。
袁军军兵们显然没有料到这少年手中还有如此厉害的杀器,一时间被射蒙了,还没等明白过来,曹彰第二波箭雨又射了过来,又有数人中箭。
“子文哥哥这弩好用啊,快射!”曹彰欣喜的大声招呼道。
此时那袁军军兵尚在半山腰,等到爬上山顶,至少也要一盏茶的工夫。
有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们把这帮袁军射成刺猬了。
十几个少年同时探出了脑袋,手中经马钧改良过的硬弩不亚于半自动步枪,而且射速极快。
那硬弩弩箭不止能穿透铠甲,单发的弩箭甚至能穿透敌人身体。
不过眨眼之间,冲上来的这十几个军兵已经被团灭了。
此举令一众少年信心大涨,一切恐惧来源于武力不足,既然自己手中的弩机如此厉害,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们趴在山头上,纷纷向停驻观望的马队射击。
他们本来就是自上而下,再加上这弩机的力道强劲,射速奇快,又有三把一弩十箭的弩机辅助,瞬间就把山谷中近两百骑兵射的抬不起头来,都顾不上射箭还击了,赶紧先掩护袁绍父子撤退。
山上曹丕等人也很着急,他们手速再快,奈何对方人多,虽然明知道被军兵围在中间的必然是个大人物,但是射透一层又围过来一层,总有人在用身体为那人挡箭。
好不容易对方挡箭的越来越少了,可是在他们飞马狂奔之下,已经渐渐脱离了弩机的射程。
众少年眼见大鱼脱钩,心中直叫可惜。
“我来!”曹真又拉上了一支弩箭。
当初马钧在试验的时候,做出一把极限状态的弩机,力道足,射程远,但是开合需要极大的臂力。
众少年都嫌重。
他们觉得马钧改制的普通弩机就已经威力惊人了,反正都是一箭杀一人,实在没必要用那么重的弩机。
可是当时丁辰把这支弩机命名为“狙弩”,而且明言,只要练习,必然会派上用场。
这些少年之中,曹真最不怕吃苦,对师父的话也最信服,所以他主动用了“狙弩”,并刻苦训练臂力。
在方才的实战中,“狙弩”的威力的确没有显现出来,跟其他弩机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目标脱离了其他弩机的射程时,曹真这才明白过来,现在正是师父所言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瞄准。
也许袁军觉得已经脱离箭矢射程,没必要再为大人物挡箭了,所以防护松散许多。
这正给了曹真机会。
“嗖!”
一支羽箭如流星赶月一般,直插到那“大人物”后心上,那“大人物”瞬时就摔下马来。
“射中啦,射中啦,”众少年欢呼雀跃。
就连屁股上插着一支箭的曹范小胖子都暂时忘记了疼痛,龇牙咧嘴的呼喊。
曹真却没有庆祝,他冷静的又一次压上羽箭。
师父告诉过他,一击未必致命,要想杀死对方,必须多补几箭。
只可惜,那逃走的三五十袁军一阵慌乱之后,立即全都跳下马来,把那落马之人抢走了。
曹真后面的几箭,全都射到了人肉盾牌上。
最终连曹真的狙弩也够不上了,众少年只能连叫可惜。
本来想着埋伏到这里,能擒杀几名袁氏官员,好在父亲面前表功。
哪想到杀得人倒是不少,却全都是兵卒。
唯一一个疑似高官,还只是一箭射伤了对方,却又让对方逃了。
“回去吧!”曹丕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可是,我们要是就这么回去,谁知道我们在这里打了这么漂亮一场胜仗?”曹彰摸着自己的“喷弩”,不甘心的说着。
他觉得子文哥哥这弩机名字取得真好,一箭十矢,可不就像是喷出去的么?
“听说军兵领功都是计人头功的,”夏侯惠道:“难道咱们要砍这么多人头?
这么多也拿不动吧,再说,我可不敢砍人头。”
“是挺多,”曹丕扫视了一下战场,方才短短的时间,他们数拨箭雨下去,竟然射死了一百多袁军。
“这样吧,咱们捡他们的头盔回去,父亲一定能相信我们。”
少年人第一次上阵就杀了十倍于己的成年敌人,说什么也要向大人炫耀一下。
这是少年的天性。
众少年乐滋滋的前去捡头盔。
突然远处夏侯惠高声叫道:“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夏侯惠已经捡到远处那大人物落马的地方,那里有被曹真最后射死的几名军兵。
而夏侯惠手里正扬着一个金灿灿的物件,不知道是什么。
大家好奇的涌了过去,纷纷围住夏侯惠,发现他手里的似乎是一方金印,必然是那大人物落马时跌落的。
曹丕接过来,一字一句的读道:“汉大将军印。”
“汉大将军印!”他又急速的念了一遍,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刚才被子丹射中的——是袁绍!”
袁绍如今的官职正是“汉大将军,冀州牧,兼督冀、青、幽、并四州诸军事,”如不是袁绍,谁会佩戴大将军金印?
曹丕自然知道,父亲这几年最忧心的便是北面这个强大的敌人,而且刚刚还跟对方在官渡鏖战了半年之久。
在曹丕的心里,那就是个神魔般的存在,可是哪想到竟然与他擦肩而过,还被曹真射了一箭。
“不知道那袁绍死了没有,哎呀,可惜可惜,”曹丕右拳打在左掌心,连连惋惜道:“要是方才我等弩机扳的再快一些,能把他们全都射死在箭下就好了。”
众少年知道与袁绍失之交臂,也感到怅然若失。
这时候,就听远处马蹄声响起……
……
曹操会合丁辰夏侯渊之后继续追击,所有军兵都已经聚齐。
此战曹军虽然痛痛快快的歼敌七万,但自身也付出一万五千余人战死的代价。
毕竟袁军虽然被打的晕头转向,溃不成军,但是却没人投降,全都死战到底,如此自然令曹军伤亡大增。
“兄长,前面就是仓亭津了,连袁绍的影子都看不到,恐怕是追不上了,还是先回去找找几个侄儿吧。”
曹洪在旁边焦急的说道。
虽然曹操把一众少年让曹昂看着,可是毕竟是在他曹洪的军中走丢的,说起来他也有责任。
“随我再追五里!”曹操凝神看着前方,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斩杀袁绍的机会,若放袁绍回去,很快又是一大劲敌。
他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在将来还能以少胜多。
人群之中只有丁辰知道,袁绍已经不可能再是曹氏敌人了,因为袁绍回去没过半年便忧愤而死,而且临死之前还给曹氏留了个大礼包,把河北四州搞得四分五裂。
固然如此,曹操依然足足花了七年时间,才彻底平定了河北四州。
这还是在袁谭袁尚互相攻击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袁绍若不死,将会给曹操多大的压力。
此时曹操压力就很大,就算几个儿子在战场上走丢了,随时随地都有生命之危,他都顾不上了,非要把袁绍置于死地不可。
突然前哨有人惊喜的叫道:“那不是二公子他们?”
“还真是!”
“天呐,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是谁杀的?”
曹操放缓了马速,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仓亭津的防御工事,依然没见到袁绍,想必是已经逃回去了。
此时他才注意到,眼前正是他的几个儿子和侄儿,而远处横七竖八的躺了百十具尸体。
“跪下!”曹操看着儿子一脸欣喜的迎过来,立时瞪眼怒斥道:“尔等怎的如此胡闹!
让你们是来长见识,不是让你们添乱。”
曹丕缩了缩脖子,笑容僵在脸上,依言带领众兄弟们跪在了父亲马前。
就连屁股中箭的曹范小胖都斜躺在地上。
“你们可知道,这战场上有多危险,”曹操继续斥责道:“随便一个敌兵,便能要了你们的小命,那些袁兵是怎么回事?”
“我们杀的,”曹丕委委屈屈的道。
曹操:“???”
“你们杀的?”
曹操神情木然,感觉脸上一阵发烫,刚教训完儿子,随便一个敌兵就能要他们的命,可是儿子却杀了这么多敌兵。
其余人等也哗然一片,这毕竟只是一群孩子,最大的曹丕也就十一二岁,竟然能杀的了一百多敌军,这有点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每个孩子都一个打十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操满头雾水的问道。
曹丕扬了扬手中的硬弩道:“是子文哥哥给我们做的弩,威力奇大,所以我们才能毙敌于弩下。
我们也想立功为父亲分忧,所以就想着在这里伏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等等!”
曹操敏锐的听到儿子“在这里伏击”几个字,急问道:“你是说……那些人都是你们用硬弩伏击杀死的?”
“是的,”曹丕依言道:“其中子丹射中了贼首,以致贼首落马,我们捡到了这个。”
说着,曹丕把大将军印举在手中,曹操跳下马来,一把接过那金银仔细一看,顿时变得狂喜起来,“哈哈,是袁绍,子丹射中的是袁绍!”
说起来,这大将军还是他让给袁绍的,如何不认识这大将军印绶?
曹丕道:“只可惜,贼首中箭落马之后,紧接着便有人抢了回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既然都中箭落马了,不死也得重伤,”曹操简直高兴坏了,上前亲自搀扶起曹真,摸了摸他的小脸道:“子丹,好样的,为父没白养你,你这次可给为父立下大功了。”
曹真激动的眼眶都红了,还从未见义父对自己这么亲昵过,不过他却抿了抿嘴道:“父亲,其实这有大半都是子文哥哥的功劳,要不是他给儿做出这支‘狙弩’,儿也不可能射中袁绍。”
“狙弩?”曹操看了看曹真手中黑黝黝的弩,又看向丁辰……
第二百三十四章 魏武还乡
曹操身为太尉之子,更何况他还亲自率军打了这么多年仗,自然对武器并不陌生。
他知道那被儿子们杀死的一百多人都是袁绍亲兵卫士,身上的铠甲自然极为完备,用普通弩机是很难射透他们护具的。
可事实是,儿子们正是用手中的弩机杀了那么多人,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说,他们这些弩机都是你做的?”曹操不解的问丁辰道。
“正是,”丁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道:“其实是小婿想偷懒,不想费力练弓箭,又嫌弩机威力小,射速慢,所以找人专门做了改进。
正巧想到子桓他们需要护身武器,所以让考工令给他们每人做了一把。
当时专门做了一把最硬,使用最重,射程也最远的,就让子丹来使用了。”
“子丹,你来给为父演示一下,这支弩机威力到底有多大,”曹操兴趣大增,看向曹真道。
“诺!”曹真用弩机瞄准数十步开外一颗小柳树。
“嗖嗖嗖……”
曹真使用极为熟练,弩箭如连珠般发出,接连射了十箭,不过几个呼吸而已。
而弩箭射中小树,皆穿透而过,就算是军中的大力士射手,恐怕也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穿透树木。
要知道曹真虽然岁数小,但是加上数倍杠杆之后的力气,要远比大力士还要大。
这等力道令曹操吃惊不已。
更令曹操吃惊的是,曹真这弩机射速还如此之快,仅仅几个呼吸便射出了十支箭。
“好,”曹操抚掌大笑着对丁辰道:“你是从哪里找来如此能工巧匠,就凭能制出这等利器,就值得重赏。”
“父亲,您看儿子这个,”曹彰得意的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喷弩”,对准那颗小树,一弩十箭,接连发出。
这支弩虽然不能穿透树木,但是一个人竟然射出了箭雨的效果,打的柳树叶簌簌着响。
围观众将不由自主的轰然叫好。
可想而知,这支弩近战该有多大的威力,简直可以一射一大片,如非身手卓绝之人,恐怕很难躲得过去。
这样的武器若装备到军中,人手一把,什么军队能够抵挡?
曹操兴奋的道:“子文,你能找到这等奇才,又是一次不世之功,等回到许都,速带那人来见我,我必有重赏。”
旁边众文武听到耳中酸溜溜的,从曹丞相口中说出的不世之功,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立得了一次。
可是对丁辰来说也太容易了些,每隔几天就会立一次。
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岳父明鉴,”丁辰知道曹操的想法,连忙道:“小婿问过那人,普通弩机想要改成这种连发容易,可是想要做出威力这样大的弩机,所需材料极为珍贵。
就算将考工监库房搜尽,也不过做出了这几十把而已,正好给学堂子弟一人一把给分了,再多恐怕也做不出来。”
曹操却摆了摆手,豪气的道:“材料珍贵又有什么,老夫会令细作不惜代价,全天下搜寻。
老夫要是做出一万把这样的弩机,平定天下又有何难?”
“诺!”丁辰应声。
他一个文科生,也不知道那考工令所说的珍贵材料是什么。
也许要是曹操亲自过问,就能很容易搞到呢。
……
仓亭之战以曹军又一次大胜而告终。
其实这场战争在史书上不过是“曹公扬兵河上,击绍仓亭军,破之”这短短几个字,可是对丁辰来说,又见识了一次近十万人死亡,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的场景。
有时候他禁不住在想,曹军这要装备一万支那样的硬弩机,对其他诸侯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也许真的就能提前结束这个乱世。
只要结束了诸侯割据,使天下重归一统,便能重新建立社会秩序,军兵会刀枪入库,百姓也能结束这种人命如草芥的状态。
战乱太久了,谁都没有安全感,所以当今天下无论豪族、士族、贵族还是普通百姓,全都人心思汉。
大汉王朝无论再怎么不好,桓灵时代无论再怎么黑暗,至少是有秩序的。
朝堂争斗还是有规则可循的,普通人杀人是要偿命的,*****民女是要担罪的。
可是现在呢?
全都没有了秩序!
谁的拳头硬,谁便是秩序。
……
这一次曹军也是损失惨重,曹操收拢剩余的一万五千人马,正准备回军。
突然接到斥候来报,蔡阳战败了。
此前由袁绍资助的黄巾贼龚都在汝南郡谯郡边界作乱,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闹得民不聊生。
曹操命蔡阳率一支偏师前去平叛。
可是蔡阳竟然不敌龚都,败退到陈县暂避。
不得不说的是,在原来历史上,袁绍是资助刘备和龚都共同在汝南郡谯郡一带作乱的。
所以在演义上,关羽听说刘备在汝南之后,还出演了一场过五关斩六将,保护嫂嫂千里走单骑,前去寻找兄长的桥段。
可实际上过五关斩六将是完全虚构的,而这一世因为丁辰的乱入,大大缩短了进程,连刘备都没有投奔袁绍,自然也没有去过汝南协助龚都,直接就去投了刘表。
可是蔡阳竟然在没有刘备的帮助下也被龚都击败,看来要么就是刘皇叔根本没起多大的作用,要么就是蔡阳是真的菜。
其实龚都在作乱倒是没什么,反正自黄巾之乱被平定之后,原来的黄巾余部全都转化成盗贼,分落在各个山头打家劫舍,各诸侯也没有余力去挨个平定。
只要闹得不是太过分,各自相安无事。
可是龚都闹到了谯郡就不行了,曹操以及大部分亲眷将领都是谯郡的谯县人,曹操岂能让黄巾贼在他老家造次?
这也就是曹操别的地方盗匪不管,偏偏派蔡阳去平定龚都的原因。
可是蔡阳实在太没用,竟然被贼寇打的望风而逃。
曹操当即决定,回师时稍微绕个道,先平定了龚都再说。
于是大军没有直接回许都,而是绕道谯郡。
平定乱军的过程乏善可陈,龚都的黄巾贼寇不过两三千人,而且战斗力一般,做梦也想不到会引来曹军主力。
黄巾军在曹军攻击下根本不堪一击,一战即溃,以夏侯渊轻松斩杀龚都而告终。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建安四年(本来历史上应是六年),七月,这已经是丁辰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年头了。
这两年来,他已经忘记跟随曹军大大小小打了多少仗,总之感觉曹氏集团要么就在战争中,要么就在筹备战争中,可想而知当今这个时代诸侯战争的密集程度。
当然也跟曹氏在豫州这个四战之地有关系,蜀地以及荆襄,战争就没有这么密集。
他已经忘记杀了多少人,也忘记自己一方死了多少人,要是统计起来恐怕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让生活在太平时代的人根本就无法想象。
他有时候常常在想,要是自己没有穿越到这个时代会怎样?
历史系学生不太好找工作,混到研究生毕业,也许去学校里当个历史老师,也许去某个研究所当个研究员,早早戴上厚厚的眼镜片,跟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结婚生子,油盐酱醋磕磕绊绊过一生。
可是来到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他成了天下诸侯的搅局者,收获了难以想象的金钱、美女、地位、权势,成为人上之人,掌握无数人的生死,这是幸运的,或是不幸。
曹军进驻谯县。
此地乃是曹操以及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宗亲将领的老家,他们在这里出生,长大。
后来曹操的干祖父曹腾发迹,他才去了洛阳,成为官宦子弟的一员,二十岁被举为孝廉,并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
又在三十二岁的时候眼见形势不对,回到这祖地隐居读书,同时招募同族子弟讨伐董卓,从此走上武装夺权之路。
距离现在又是十几年过去了。
曹氏的祖宅很大,这得益于曹操的父亲曹嵩不仅继承了大父曹腾的爵位财富,同时又做过主管天下财政的大司农,家里钱自然不缺。
丁辰跟随曹操住到了曹氏祖宅里,如今这宽阔的祖宅一直由曹操的一个远房族叔来打理。
曹操骤然带着儿子女婿来到这祖地还是很感慨的。
他就像一个普通上了岁数的大家长一样,给后代们讲解这祖宅过往发生的趣事。
他来到谯县就不想走了,反正军队要修整,在哪里修整都是一样的,曹军军纪再不好,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这一日午后,曹操大约觉得祖宅之内已经讲解的差不多了,便按捺不住心情,想要带着后辈们去街上走走,顺便看看熟悉的地方。
这时候许褚在旁边瓮声瓮气的道:“主公,让末将带人护送您。”
“罢了,仲康,”曹操微笑着摆摆手道:“回到了咱老家,这街道老夫比你都熟,哪用的着你保护?
你还是抽空回家看看吧。”
许褚也是谯县人,所以在典韦死后才接替了宿卫的职务。
曹操说完,便换一身便装,带着丁辰、曹昂、曹丕、曹真、曹彰五人出了曹氏祖宅。
虽然主公不让护送,但是许褚比较谨慎,还是带领几个亲兵,远远的跟在后面暗中保护。
曹操一行人穿街过巷,不住的讲解一些他少年时代发生的趣事。
他也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老人了,难免有些絮叨。
“这条路,是为父当年去一位本地大儒家求学,每日必然要走的,那大儒非常凶,安排的课业完不成便要用戒尺打手心,哪像你们这些孩童,都能把叔公给气的要辞教。”
“从那条路出城比较近,城外有条小河,当年为父常常带领孩童们去河里抓鱼烤来吃,味道非常鲜美,有一次我们还在河里碰上了一条土龙(鳄鱼),是为父救了那帮孩童们,为父倒差点被土龙咬死。”
“这条路,”一行人走在一条无人的小巷里,两边都是高大的院墙,曹操指着前方道:“再往前走不远,有户姓黄的人家,他家在院墙边种了棵梨树,只要爬上院墙便能够得着。
为父每次从大儒那里回来,都要去偷上几个,咬一口又脆又甜,水又多。
但是他家人很凶,每次都追出来,有次为父被他们抓住了,被带到你们大父那里,结果挨了一通好打。”
曹操回忆起少年时代的事,感觉非常有趣。
想来那时候还不像后来这般只知道打打杀杀,满肚子都是算计。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老夫后来不知吃过多少梨子,可是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甜的。”
“岳父,咱们不如前去看看,那棵梨树还在不在,”丁辰献言道。
“好!”曹操爽快的答应,兴冲冲的带领儿子女婿疾步前行。
走了约有三五百步,只见前面院墙里面,果然还有一棵枝叶茂盛的梨树。
此时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满树都是黄澄澄的梨子,就像挂着一个个小灯笼,令人垂涎欲滴。
丁辰看了看左右,小声对曹操道:“让小婿上去偷几个。”
曹操童心忽起,笑着低声道:“你跟子脩同去。”
然后又对曹丕曹真等人道:“你们几个去前面看着,万不可让人发现。”
几人兴致勃勃的组成“偷梨团伙”,曹丞相做总指挥,曹丕曹彰曹真这未来的一帝一王一大都督负责望风,丁辰和曹昂负责一线作业。
那院墙并不高,丁辰和曹昂身手都不错,两人搭手很快就爬上了院墙,只要站起身来,伸手就能摘到梨子。
他摘了几个,手里拿不了了,准备扔下去,又怕摔坏。
曹操在下面不顾形象的掀起衣襟接着,同时还在低声指挥。
“子文,你头顶有个大的,摘了扔下来。”
“子脩,你拿的那个没熟,不要动,回头,摘你后面那个,对,就是那个,扔下来为父接着。”
突然,就听曹丕尖声叫道:“有人来了……快跑……”
丁辰站在墙头上,看的比较远,果然看到远处大门里追出两个仆人模样的男子。
他跟曹昂连忙跳下墙头,会同曹操以及曹丕等人之后,包着偷到的梨子拔腿就跑。
只听后面有人破口大骂道:“哪来没教养的小崽子偷梨?”
“呦呵,还有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带着,站住,别跑!”
第二百三十文宗出口就是绝世佳句
丁辰跟着曹操以及曹昂曹丕等跑出里许,回头看看才气喘吁吁的道:“岳父,别跑了,没追来。”
其实只是偷了几个梨而已,主家也没有往死里追。
曹操慢慢停住脚步,长出了一口气,觉得今日做事虽然荒唐,但甚是有趣,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的感觉。
他哈哈笑着抖开衣襟道:“来来来,快来分赃,尝尝甜不甜。”
偷来的梨子都包在他的衣襟里,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本来摘了不少,可是方才逃跑过程中跑的太急,竟然丢了好几个。
不过他们每人分了一个,竟然还多剩一个。
曹操想了想,把剩下的一个塞到了曹真手里笑着道:“子丹,这次决战中你射中袁绍,为父赏你个梨子。”
其实他这也是玩笑话,一箭射中他平生最大的敌人,赏赐岂能仅仅是个梨子那么简单?
曹真平常在丞相府就有些自卑,此时义父这般专爱,顿时慌的有点手足无措,嗫喏道:“那射袁绍的功劳,都是子文哥哥的。”
“最后一箭是你射出的,为父只认你,”曹操硬把梨子塞到曹真手中道:“至于功劳你怎么分,全由你自己决定。”
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要仅仅只是一个梨子也就罢了,可是义父说这代表了射中袁绍的功劳。
他又要塞给丁辰道:“子文哥哥,这个给你。”
“这是义父赏给你的,我怎么能要?”丁辰晃了晃手掌中的梨子笑道:“我要我自己的,这就够了,不会去贪恋不属于我的东西。”
曹操看了丁辰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像从前那样,用衣襟擦了擦梨子表面,咬了一口,汁水从嘴角都溅了出来。
他忍不住大笑道:“嗯嗯嗯,甜,跟从前一模一样,天下再没有这么好吃的果蔬了。”
丁辰也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但是曹操称其为天下第一也有些夸张。
可能偷来的东西就是好吃的缘故吧。
再者吃到这梨子,令岳父就想起少年时代的点点滴滴,这里面寄托了许多情怀因素。
曹昂曹丕兄弟吃着梨子也很是高兴。
他们平常只见到父亲严肃的一面,那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冷血诸侯,是一呼百应的当朝丞相。
可是今日却被父亲带着偷梨,虽然被两个仆人追着跑,不甚雅观,但对他们来说这却是终生难忘之事。
曹昂一边啃着梨子一边气愤的道:“父亲,刚才那两人竟然敢骂您,待会让儿子跟子文打上门去,跟他们讨个说法。”
“傻儿子,”曹操摆摆手,不在乎的道:“咱们偷人家东西,本身就理亏,哪还能找人理论?
再说,此事若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这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谁也不能外传,知道么?
为父想要什么东西,从来就是抢,哪用得着偷?”
最后一句是曹操心里话,冷不丁的说出来,突然觉得这么教育儿子好像不对,抢东西毕竟不符合伦理道德,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丁辰接口道:“比如说,河北四州。”
曹操心领神会,连忙道:“子文说得对,比如为父看上了河北四州,待袁绍一死,便去把它抢过来。”
作为一个诸侯,抢地盘就没人可以非议了。
在平定龚都之乱期间,曹操派出无数细作前往邺城,刺探袁绍伤势情况。
消息有好有坏。
袁绍当时中了曹真一弩,竟然没死,这是坏消息,袁绍回到邺城后还骑着马在百姓面前露了一面。
好消息是,袁绍自从露了那一面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出过大将军府。
因此坊间传言,其实当时袁绍回邺城之时已经身受重伤,只不过为了稳定军心民意,所以强撑着在百姓面前现身。
后来传出袁尚与甄氏女仓促完婚的消息,也被人解读为袁绍久病不愈,所以用儿子婚事冲喜。
为此丁辰和曹昂还好一阵子失落,他们当初曾戏称“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尚未入我怀,岂在坟中笑,”没想到丁辰抓了袁熙,又把历史进程提前,却让袁尚给先入为主了。
把甄宓也变成了开封美女。
当然,曹操是不在乎的,曹昂大概也不在乎,至于丁辰……其实也可以不在乎。
虽然他想做某条路上的独行者,但也得看是条什么路。
要真是一条白金大道摆在面前,即使别人走过,他也不在乎洗干净了,再走一次。
不管怎么说,假如袁绍不死,曹操是虎也得卧着,是龙也得盘着,丝毫不敢打河北四州的主意。
假如袁绍一死,也得看情况。
毕竟袁氏在河北根深蒂固,深得民心,无论百姓还是豪族士族,俱都支持。
即使袁绍死了,若四州统一在一个人手里,曹氏想要强攻依然很难。
几人吃完梨子,扔掉梨核,曹操带着几个后辈继续向前游历。
顺着小巷继续往前走,前面一条街道似乎要繁华许多,熙熙攘攘全是行人。
曹操当先从小巷中踱步出来,冷不防从左边冲过来一辆飞奔的马车。
马车由一个壮汉赶着,车上装载的都是麻布包,看样子都是粮食。
赶车壮汉没想到从小巷中突然出来人,吓了一跳,连忙紧拉左边缰绳,让马车强行向左划了个弧,才堪堪没撞到曹操。
“你这老头没长眼睛啊,差点撞死你知道不?”那壮汉吓出一头冷汗,拉住马车回身对着曹操大声骂道。
“怎么说话呢?”丁辰和曹昂一左一右,挽着袖子要去打那出口伤人的恶汉。
那恶汉光着膀子,一身横肉,而且身材魁梧,站起身来竟然有九尺开外,却也不怵看起来并不壮实的丁辰和曹昂。
眼看要当街打架,顿时许多行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似乎在为丁辰和曹昂感到同情。
这时候曹操却摆了摆手道:“子文,子脩,算了,不要耽误了这位壮士的农事。”
曹操显然兴趣被扫,也无意再逛了,阴沉着脸往回走。
丁辰和曹昂也后退了两步,跟着曹操大踏步离去。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见没打起来,也都兴趣索然的一哄而散。
“算俩小子识相,要不然讨一阵好打,”恶汉冷笑了一声,轻蔑的冲着曹操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转身坐上马车,赶车就要走。
“驾!”
他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匹蹬开四蹄,马车却纹丝未动。
恶汉纳闷儿,看了看刹车,已经松开,可是马匹却干蹬蹄,车辆并不动,而且还有要往后倒的迹象。
他连忙回头,却发现又有一个壮实的汉子,单手扯住马车平板,竟然就拽住了马车。
“你说谁不长眼睛呢?”许褚冷笑道。
其实许褚一直在后面跟着暗中保护,见丞相带着儿子女婿偷梨,他不敢看,也不敢管。
可是这恶汉当街口出伤人,许褚却不能不管了。
围观众人见热闹又起来了,于是又都围了过来。
他们心里暗暗吃惊,此人好大的力气,单只手就能拽住马车。
他们却不知道,许褚都能拽动一头牛,一匹马又算什么?
只听恶汉怒道:“你特么谁呀,找打不是?把车给老子放开。”
一边说着,一边挥拳向许褚打了过去。
许褚让过来拳,右手抓住对方胳膊,然后左手採住对方腰带,双膀一用力,便把九尺多高的恶汉举过头顶,转了两圈然后扔出去两丈远,把那恶汉摔得七荤八素,鼻青脸肿。
那恶汉平常仗着一膀子力气横行乡里,对人动辄非打即骂,也没人敢动他。
此时却做梦也想不到恶人自有恶人磨,今天碰上个更恶的汉子。
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突然有人惊声道:“那人不是……许仲康?”
曹操离家太久了,所以在街上没人认识,但是许褚不一样,刚刚离开几年而已,而且许褚本身就比较有名,在谯县认识他的人自然很多。
“对啊,真的是许仲康,他不是做了曹丞相的宿卫将军么?”
“曹丞相大军就驻扎在城外,难道刚才走的那老头……就是曹丞相?”
“多半就是,要不然许仲康怎们会出手。”
“照这么说,那混球辱骂丞相,被打死也是活该。”
那恶汉听到围观百姓的议论,知道犯下了弥天大错,顿时给吓得胆子发毛,索性趴在地下装死。
许褚却也没有跟他计较,分开人群,追寻丞相而去。
恶汉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许褚没有跟过来,吓得跳上马车,抽动马屁股,赶马车一溜烟儿就跑了。
……
丁辰跟随曹操回到了曹府,曹操显然兴致不高。
府门前曹纯迎上来道:“兄长,本地诸多宿老前来拜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待我前去相见,”曹操回身对众晚辈道:“你们都跟着来吧。”
说完便随着曹纯来到厅堂,丁辰和曹昂紧随其后。
厅堂内,早有七八个头发花白,衣着体面的老者等待,一见曹操进来,连忙站起来道:“老朽见过丞相。”
曹操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和气的拉着为首一人的手道:“诸位前辈无需多礼,在下虽忝为丞相,但在诸位面前也属晚辈,当不得如此大礼。”
曹操离开谯县的时候太年轻,回到隐居读书的时候又不见外客,所以这些谯县头面人物一个也不认识,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所以一概以前辈称之。
“丞相说笑了,”宿老客气道:“公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相国,身系天下万民之福祉,老朽等虽痴长几岁,却也不敢妄称前辈。”
曹操也不再客套,指着曹昂介绍道:“此乃我儿子脩。”
又对曹昂道:“给前辈见礼。”
曹昂躬身拱手,宿老们纷纷赞扬道:“原来是大公子当面,果然仪表堂堂,有乃父之风。”
曹操又指着丁辰道:“此乃我婿子文……”
“莫非文宗丁子文到了?”
那宿老吃惊道:“哎呀呀,早就听说曹氏之婿乃当今文宗,年轻异常,没想到竟是如此年少,而且也是一表人才。”
“这明明就是个娃娃嘛,竟然做出那等锦绣文章,如非文曲星下凡,谁又能做到?”另一宿老赞叹道。
“丁文宗能到我谯县,真是蓬荜生辉啊,老朽这个岁数能见上一面,死而无憾了,丁郎君可别嫌我们老了啰嗦。”
一众老头东西一句西一句的夸赞,让丁辰听着都有些肉麻,笑着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诸位一点都不老。”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有老者复述了一句,这正是一首赞扬老年人的诗,顿时惊叹道:“不愧为文宗,果然出口就是绝世佳句。
“听说当时还有桐柏人胆敢冒充,天下人竟然还信了一段时日,当真是瞎了狗眼。”
“诸公请记录下来,这佳句可是在我们谯县做的。”
丁辰无奈的笑了笑,看来以后引用诗句的时候要谨慎了,要不然真给人造成出口成章的感觉。
就连曹操也很有感慨,低声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好句,好句。”
接着又介绍了曹丕曹真等人,由于都是孩童,诸宿老也不过稍稍客气夸赞一下而已。
待宾主落座,宿老首领捋着雪白的胡须道:“昔年高祖还乡,与同乡故旧大饮数日,并做出《大风歌》传世,引为佳话。
今日丞相还乡,何不效仿高祖旧事,摆下宴席与亲故同乐?”
“老夫哪敢跟高祖相比?”
曹操连连摆手,脸色沉重道:“老夫当年举义兵,乃是为了清除暴乱,平定天下,上以报朝廷,下以安黎庶,这一晃十几年矣。
方才老夫在街上走了一遭,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想来当年老夫认识之人,皆在战乱中离世了。
连家乡都死了这么多人,其他地方更是如此。
这都是老夫的罪过,哪还好意思在众乡亲面前饮宴?
传之后世只会遭人唾弃。”
曹操顿了一顿,站起身来道:“为此,老夫将上表天子四件事,也请诸位提前向外传达。”
“哪四事?”宿老们全都竖起了耳朵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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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
第二百三十六章 袁绍之死
曹操一边思索着一边道:“其一,重修地方档案,确定土地归属。若该地地主尚在,应将土地归还于他,若地主已不在人世,应交于其后人,若后人也不在,则交由其近支亲属。
官府负责发放耕牛农具等,供其耕种。”
“其二,重教化,建学堂,供有条件子弟入内学习孔孟之道,以明事理,将来为朝廷效力。”
“其三,恢复祭祀之礼。昔年老夫卑微之时,曾求见太尉桥公,桥公礼贤下士,老夫常引为知己,故而老夫将在桥公墓前,以太牢之礼祭之。”
“其四,兴修水利,开绥阳渠。方今天下以农为本,老夫将开一渠,沟通汴水与淮水,可灌溉千亩良田,使万民受益。”
曹操一边说着,宿老们一边潜心记忆,唯恐漏掉一个字。
待曹操说完之后,宿老们又复述了一遍,直到曹操确认无误之后,才让宿老们离去,并让丁辰相送。
这是曹操第一次向世人表达他的政治纲领,自然不能马虎。
曹操看着眼前曹昂曹丕等诸子,突然问道:“你们可知道,为父方才说的那四事,内里有什么深意?”
曹昂一脸茫然,不过就是发还土地,建学堂,还有祭祀,修水利,里面能有什么深意?
“这……儿委实不知。”
曹昂不知道,曹丕等人才十一二岁,就更不知道了。
“哎,”曹操叹了口气道:“子文或许会知道。”
说话时,他脸上有一丝落寞,这就像一个很高明的剑客,耍了一套当世无双的剑法,结果却没人看出来高明在哪里。
再好的剑法,也得有人能解读其精妙之处,并发出喝彩才行。
这时候,丁辰送完宿老回来了,曹操有用相同的问题相问。
丁辰想了想道:“岳父所言四事,其一,发还耕地,从表面看这没什么,但特殊的是,岳父指令根据地方档案将土地发放旧主,这便是告诉天下那些豪族地主们,岳父并非革天命者,不会打击豪绅,相反还会保护他们利益,以恢复大汉旧时秩序,让他们拿回原有的土地。
如此自可得到天下豪绅地主支持。”
“没错,”曹操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丁辰道:“其二,重教化,建学堂,乃是岳父奉行‘尊儒’之国策,以此向大汉士人集团,也就是旧官僚表明,岳父乃是官僚集团的卫道士,也是要恢复大汉旧制。
如此自可得到天下旧官僚集团支持。”
曹操继续点头,丁辰道:“其三,恢复祭祀,并亲自祭祀桥公,乃是岳父向贵族喊话,也是要恢复大汉旧制,如此可得旧贵族支持。
至于兴修水利,那自然是奖励农耕,可得到普通百姓支持。
如此岳父所做四事,归结到一起只有四个字‘恢复秩序’。
这四事同时涵盖了豪族、士族、官僚、百姓,试问天下还有谁不归心呢?”
“说得好!”
曹操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看向诸子道:“都仔细听听,好好学着点儿。
老夫并非革天命者,老夫代表的就是天命。
当今天下人心思汉,老夫所做,正是要为天下人恢复大汉秩序。
豪族地主将收回原有土地,旧官僚将继续奉行他的儒家经典,继续为官,贵族仍可享受原来利益,百姓依旧可以通过耕种安居乐业,则天下归心,还会很久么?”
之所以说,这是曹操所发出的第一份政治纲领,乃是因为此前曹操虽然把天子作为傀儡,但是他还真没用天子做什么。
世人都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他又能令得了谁呢?
所以他也没把天子当成一把收拢天下人心的利器。
直到现在他作为丞相,才站在大汉朝廷的立场上,向天下祭出利剑,向世人表明态度。
他就是要恢复大汉旧制,需要天下万民团结在他这个丞相周围,共同实现这个目标。
谁不愿意?
想来,不愿意恢复大汉旧制的,只有那些诸侯以及他们身边的利益群体了。
其实大汉王朝的制度,对豪族地主们是很有利的,大小豪族们也想尽快结束这纷争的局面,可以回到生命无忧,子子孙孙世世代代躺在祖辈传下来的土地上混吃等死的日子。
旧官僚、贵族、百姓们更不用说,当然愿意回到当初没有天下大乱之时的状态。
曹操如此施政,相当于把天下九成九以上的人一网打尽,全都团结到了自己周围。
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熟悉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世太祖爷爷那么喜欢曹操,专门为曹操翻案的原因之一。
听了丁辰的解读,曹操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曹丕也恍然大悟道:“原来父亲这是用谯县宿老的口,向天下各阶层民众喊话,父亲是他们的朋友,而诸侯是他们的敌人,想要过上好日子,需要他们跟父亲共同推翻他们头顶上的诸侯。”
曹昂这才点点头,醒悟过来。
曹操看在眼里,微微有些心忧,感觉长子对政治的敏感程度,还不如十二岁的曹丕。
相对而言,曹昂跟曹彰更像一点,适合做一员统兵大将。
不过曹操可不像袁绍那样,在立储的问题上犹豫不决(当然也是因为曹昂地位无可动摇,在本来历史上,曹昂死后他也犹豫了)。
这时候,曹操又看向丁辰,无疑这个女婿才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只可惜不是他儿子。
要不然就算是废长立幼他也愿意。
“子文,你觉得,老夫如此作为,有什么坏处么?”曹操继续考问丁辰道。
丁辰觉得这是道送命题,于是拒绝回答,摇头道:“小婿委实看不出什么坏处。”
“不,你看的出来,”曹操道:“今日在场都是老夫至亲之人,你但说无妨,老夫不会怪罪。
正好也教子脩子桓他们知晓,老夫如此作为,是莫大的害处的,将来需要他们仔细提防,包括你子文。”
丁辰若不是成为了曹操的女婿,仅仅是一个内侄的话,绝对不敢说下面的话。
“岳父行此四事,的确可以收拢天下民心,可同时也埋下了一个陷阱,”丁辰看着满头雾水的曹昂等人,硬着头皮道:“岳父是在为汉室收拢民心,从此岳父再也分不清,前来投效者是投效汉室,还是投效岳父了。
同时,岳父此举也把天子立为一尊供世人膜拜的神,待将来天下一统,功成名就之后,是继续拜这尊神,还是彻底推翻这尊神,到时恐怕很难选。”
曹操苦笑了一下道:“老夫今年已四十有六,今生今世都不一定能看到天下一统那一天,将来难选的是你跟你兄长。”
“岳父明鉴,”丁辰淡然笑道:“小婿平生所愿,便是等天下太平之后,带着节儿和一众妾室讨一县做封地,从此娱妻弄子,尽享天伦之乐,至于如何选,那是兄长该头疼的事,小婿可帮不上忙。”
丁辰这回答曹操很满意,包括丁辰方才说的,只吃自己的梨子,不愿意多吃多占,也是在向曹操表明他无意于贪权,对曹昂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曹操哈哈大笑道:“你年纪轻轻倒想得开,说起来老夫到了这个岁数,倒更想找个地方颐养天年,奈何时事不允。”
处理完一切事务之后,曹操便统帅军队准备回师,整备兵马并时刻关注袁绍的消息。
假如袁绍一死,他便立即挥师北上,彻底统一北方。
……
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躺在卧房的床榻上,面如金纸,已处于弥留之际。
当初仓亭那一箭,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但是却也身受重伤。
只不过当时因为刚刚战败,河北人心浮动,所以他简单包扎之后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摇大摆骑马回城,以安定民心。
可是伤势毕竟摆在那里,回到府中之后,躺下之后便在没起来。
其实外在的箭伤是一方面,心里的伤是另一方面。
他那么好美名的人,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接连在曹操手里败了两次,还都是在他占尽优势的时候,这让他在天下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虽然他现在想要组织军马东山再起也不难,但是他现在却有种当年楚霸王,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心境,他也无颜见河北民众。
所以内伤外伤夹在一起,让他想起都起不来了。
伤势越来越重,几个月下来,已经奄奄一息,眼看大限将至。
此时在病榻前的,有他的妻子刘夫人,三子袁尚以及谋士审配三人。
其余人等皆被他们的军兵隔绝在外面。
袁尚正是刘夫人所生,母子俱坐在榻边,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的袁绍,已经乱了方寸。
这时候在后面的审配对刘夫人招了招手,轻声道:“夫人,您快问问主公,立三公子为世子,可不可以?”
说起来这事也是怪袁绍。
袁绍喜欢三子袁尚,这是世人皆知之事。
为了能平安的让袁尚接班,他早早就把长子袁谭过继给死去的哥哥为继子。
所以理论上袁谭已经是他的侄子,自然不能染指家业。
而二子袁熙从来就没有存在感,身后也没有势力支持,后来又去草原被去卑抓走,自然也无法威胁到袁尚的地位。
所以袁尚继承家业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可是袁绍却直到现在你留之计,依然没有明确把袁尚立为世子。
相反他当初还不顾沮授的激烈反对,把袁谭立为青州刺史,明知郭图辛评在支持袁谭,却不加以阻止,相反还十分信任郭图辛评。
正是袁绍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为将来兄弟阋墙埋下了祸根。
刘夫人会意的点点头,来到榻前轻轻问道:“夫君,让显甫继承你的位置,可以不?”
榻上的袁绍紧闭双目,无动于衷。
刘夫人伸手指,横在袁绍的鼻孔上试了一下,虽然气息非常微弱,但是依然还有热气,于是她又问了一遍,“夫君,让显甫继承你的位置,可以不?”
袁绍依然没有动静,刘夫人正想趴在夫君胸前,听听心脏还跳不跳。
突然之间袁绍睁大了眼睛,把刘夫人下了一跳,只听袁绍喉中突然清晰的传出一个字:“可!”
刘夫人大喜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她推了推旁边的袁尚道:“快给你父亲磕头。”
“谢父亲!”袁尚连忙跪在榻前叩头。
后面的审配紧张异常,把早已准备好的纸笔递过来,轻声急道:“先别忙着磕头,这恐是回光返照,快请主公立下字据。”
袁尚赶紧拿着纸张扑到榻前,就见袁绍睁大着眼睛,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双手前伸似乎要卡住某个人的脖子,厉声道:“曹阿瞒,曹阿瞒……”
说完最后一个“瞒”字,气息吐尽,脑袋一歪,失去了气息。
这位雄踞河北的大枭雄,终于走完了他短暂辉煌的一生。
其实袁绍这个人,并不是一个特别心狠手辣的人,对所有势力,无论是本土豪族还是士族,就连乌桓异族人,只要能拉拢就拉拢,共同组成了这么一个派系林立,勾心斗角的袁氏集团。
这种方式固然一开始发展迅速,但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在背后掣肘。
他也不下狠心,痛下杀手,反而优柔寡断,漠视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这一点倒很像后世常凯申以及他的果党。
而反观曹氏集团则纯粹的多,有一个心狠手辣,刚毅果断的主公。
文官主要依靠颍川士人集团,武将主要靠谯县集团,每个人都有共同的目标,都不用鞭策,自动为集团效力。
如此这样一个集团,虽然起步发展远不如袁绍迅速迅速,但是只要发展起来,其战斗力就远非袁绍集团那种大杂烩可比。
这一点,跟太祖爷的宏党何其相似。
此时审配看袁绍没有了气息,不由气急败坏,长叹道:“哎,虽然主公最后关头答应立三公子,可是就我三人在场,再无他人作证,这说了跟没说也一样。
只能做一份假遗书了。”
说着,审配立即伏案疾书,代袁绍立了一份遗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夏侯惇做副将
袁绍刚刚死去,袁尚母子先没有治丧,妒妇刘夫人先派人把袁绍的五个小妾抓过来,在袁绍遗体前统统杀死。
而且为了防止她们在阴曹地府再跟袁绍亲热,还下令把这五个女人的尸体毁容。
袁尚非但没有阻止母亲,反而助纣为虐,派人把这五个小妾的家人满门抄斩。
如此发泄了怒气,才开始给袁绍办理丧事。
与此同时,审配出示了伪造的袁绍遗书,声称让袁尚接替“大将军,冀州牧,兼督冀、青、幽、并四州诸军事”之职。
不得不说的是,袁绍这些职务都是大汉朝廷任命,并非可以世袭的爵位。
袁绍死后,需要朝廷重新任命。
而袁尚用袁绍遗书来受任,已经不符合法理。
只不过这半年冀州在审配的治理下,无论军队还是官吏,都已经换成了支持袁尚的人,也没人在乎这职位合不合理。
袁绍在河北对百姓倒是极好,听闻袁绍去世,邺城百姓们哭声一片,万人空巷,前去祭奠。
而袁绍长子袁谭,也计穷智短,不带一兵一卒,孤身从青州赶到邺城奔丧。
出殡那天,盛况空前,整个邺城以及周边的十几万百姓全体戴孝,送别这位他们认为能带给他们安康的雄主。
并希冀继任者能继续保护他们。
只可惜事与愿违,丧事刚刚办完,袁谭袁尚两兄弟倒先起了矛盾。
起因是袁谭对父亲的遗书起了怀疑,但是他孤身一人前来,想抵抗也没有实力。
既然弟弟已经是“大将军,冀州牧,兼督冀、青、幽、并四州诸军事”,他便自称车骑将军。
袁尚看出了兄长的不满,想要下手除之,奈何袁谭在邺城并非全无帮手,至少郭图辛评等一大派人是支持袁谭的。
于是袁尚便把袁谭派到黎阳驻守。
黎阳位于邺城以南的黄河岸边,是抵御曹氏进攻的前线,可是袁尚只拨付给袁谭能维持地方治安的兵力,还派心腹逢纪为监军,前去监视袁谭。
……
话说曹操率军从谯县回到许都之后,一直关注着邺城的局势。
直到袁绍身死的消息传来,曹操大喜过望,立即整备军马,挥师北上。
丁辰带领麾下精锐,也在其中。
经过仓亭血战,曹氏军马损失惨重,回到许都之后虽有补充,但此时所有军马加起来也不过两万而已。
大军渡过黄河,首当其冲的便是黎阳,随即曹军展开了攻城。
这是曹氏第一次对河北展开战略反击,此时距离袁绍去世不过一百天而已。
此时黎阳城内仅有袁谭的少量军马,好在有逢纪在此,马上给袁尚写信,让袁尚暂时摒弃兄弟嫌隙,共同抵御外敌。
袁尚听从了逢纪的劝说。
毕竟黎阳是邺城的门户,不容有失,所以袁尚亲率精锐军兵前来援助。
双方在黎阳城下艰苦鏖战了七个月,曹军终于攻克了黎阳,袁尚袁谭兄弟被迫退守邺城。
曹军也尾随而至。
只不过曹军攻打黎阳已经用了全力,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邺城乃是袁尚的大本营,修建的墙高沟深,以曹军这疲惫之师根本不可能攻克。
再加上此时刘表派屯驻新野的刘备袭击许都,曹操不得不暂时撤退。
撤退前,曹操召开军事会议。
黎阳这么费劲打下来,不可能白白丢给袁尚,必须要派人驻守。
可是黎阳又在黄河以北,曹军主力撤退到黄河以南之后,留下的军队将独立面对袁尚跟袁谭的进攻,防守压力很大。
最后讨论来讨论去,似乎让丁辰率领本部人马留下来,最为合适。
首先丁辰人马数量比较少,只有不到两千人,并不影响曹军主力回去迎击刘备。
再者丁辰手下军兵战力强悍,应当不惧袁尚和袁谭的进攻。
计议已定,丁辰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因为他知道留在河北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坐看两兄弟打架就可以,根本无需担心袁谭袁尚来攻,所以愉快的答应了。
黎阳城外,曹操大军临行前,拉着丁辰的手,凝重的嘱咐道:“子文,老夫走后,这河北之事就就尽数交付于你,你有专断之权,无论做出任何事,都由老夫给你兜底。
若需策反敌将,你可任意给予官职,老夫无有不允。
另外这黎阳乃是一座孤城,若袁谭袁尚举大军来攻,你若紧守不住,可弃守黎阳,率军向东突围,走顿丘过武阳,从仓亭津南渡黄河,老夫会派军在兖州接应。
记住,城池不重要,人命才重要,老夫不想看着节儿未出嫁,便成了寡妇,明白么?”
“小婿明白,”丁辰点了点头道:“小婿会尽力而为。”
“好,老夫知道你做事谨慎,”突然曹操神秘的笑了笑,小声道:“待将来攻下了邺城,老夫可允你任意从城中挑选一样宝贝,什么都行。”
丁辰心中一动,岳父说的莫非是甄宓?
定是自己跟曹昂开玩笑的“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的笑谈传到岳父耳朵里了。
而且这岳父鼓励自己抢女人,还是很开明的。
他正想感谢,一抬头却发现岳父已经率军走远了。
随即丁辰带领牛金赵云魏延陈到高顺等将领以及两千军兵入城。
这黎阳虽战略位置重要,但是却并不大,城内顶多也就有一两千户人家,四五千的百姓。
丁辰便率军在这里驻扎下来。
有时候他真想去邺城看看,那号称三国第一美女,把曹植迷的五迷三道的甄宓到底长什么样子。
……
单说曹操率领主力军兵回归许都,刘备手下只有两三千人而已,自知不敌,便迅速撤回了新野。
曹操不忿这刘备始终在背后捣乱,于是派曹仁率军八千征伐新野。
结果被刘备用军师徐庶之计打的大败亏输。
紧接着曹操派人绑架了徐庶之母,把徐庶骗到了许都。
又派夏侯惇领兵前去征伐新野,结果又让刘备打的狼狈逃回。
这曹氏两大方面军主帅,皆在新野小县面前输的灰头土脸,而且竟然令曹氏元气大伤,不免令曹操大为光火。
虽然是兄弟,曹操也忍受不了了。
于是在早议的时候,曹操公然对文武说道:“老夫前日读《司马法》,其中记载在作战时,临阵退缩之将会被处以死刑(将军死绥),故而赵括之母向赵王请求,若赵王执意用赵括为将,其不受连坐。
那时老夫才想起来,原来将军在外面吃了败仗,其家眷是要受的惩处的。
想来也是,若武将出征在外,立下功勋受赏,吃下败仗却不受罚,如此便乱了法典纲纪。
自今日始,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老夫将一视同仁。”
满府文武官员都知道曹操在说谁。
一番话把曹仁和夏侯惇说的羞愧难当,如坐针毡,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夏侯惇拱手道:“丞相,末将知罪,愿去河北子文麾下,以求立功赎罪。”
众人一都乐了,夏侯惇也真会找人,知道丁辰立功如麻,所以跑到河北去,甘愿做丁辰麾下,以分一杯羹赎罪。
只不过现在去投奔丁辰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丁辰现在一支孤军在河北,困守一座孤城,独立面对四州军兵,能守住黎阳都有点悬,能立下什么大功?
“也好,”曹操祭出了赏善罚恶的大旗,如夏侯惇有了过错不罚,其他人犯了错怎么办?
他点头道:“子文独立面对袁尚袁谭高干四州军兵,的确岌岌可危,由你去协助他守城也好。
记住,不求你等立下多大功劳,能守住黎阳,作为来年进攻邺城之跳板,便是大功一件。”
“诺!”夏侯惇领命。
而曹仁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一来他跟丁辰远没有夏侯惇那么熟,二来他也觉得去河北,想要守住黎阳很难。
到时候别新功未立,又添新败,那可就丢大人了。
反正兄长说的是从现在开始,以前吃的败仗就既往不咎了吧。
……
夏侯惇马不停蹄,心急火燎的赶到黎阳。
他满以为这里正在紧张的修筑工事,到城门下却发现军兵防守都懒懒散散的。
此前曹军攻破城池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根本没有修缮。
他来到城下,一叫门,城头上是牛金,自然认出夏侯惇,下令赶紧开门放进来。
夏侯惇一见牛金便是一通臭骂,“尔等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了?
一个个歇着晒太阳都不修缮城池,幸亏袁军没有打过来,要不然这黎阳早已沦陷。”
牛金委屈的道:“是我家君侯如此安排的,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夏侯惇继续斥责道:“子文从来只是率军进攻,却从未防守过城池,经验不足也情有可原,你也是老将了,难道这点军事常识不懂么?”
“这……”牛金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顿了顿道:“夏侯将军训斥的对,不知夏侯将军来此,所谓何事。”
夏侯惇老脸一红,有心隐瞒事实,毕竟这么大个武将,在侄女婿麾下效力,的确不怎么光彩,但是想到瞒也瞒不住,于是嗫喏道:“额咳咳,本将暂时在子文麾下效力。”
“原来你是老六啊,”牛金脱口而出道。
夏侯惇:“???”
“什么老六?”夏侯惇瞪着一只眼睛怒道。
“失言,失言,”牛金连忙笑道:“夏侯将军别往心里去。”
他心里却在想,你一个老六,牛什么牛,老子才是牛大。
“子文呢?带我去见他,”夏侯惇吩咐道。
牛金正色道:“我们君侯最近天天在书房研究舆图,非常认真,我等都不敢去惊扰他。”
夏侯惇神色也肃然道:“如此才是为将之道,只不过……他守黎阳这座孤城,需要研究舆图做什么?”
他感到很纳闷儿。
跟随牛金来到守备将军府,径直来到书房,却见房门大开着,丁辰却正伏在案上睡着了,身下的确压着许多图册。
夏侯惇没有惊醒丁辰,想走了过去给他盖件衣服,想来研究舆图太累了,以至于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等夏侯惇走到跟前,发现丁辰身下压的,是各式各样的美人画像……
夏侯惇:“???”
那画像惟妙惟肖,看样子都是一个女子,只不过形态不同而已。
“这便是你说的舆图?”夏侯惇指着美女图,小声怒问牛金道。
牛金抱了抱脑袋唯恐挨揍,偷瞄了一下那美女图,心想怪不得听君侯说满是沟壑,竟是这种沟壑。
这一出声音,把丁辰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夏侯惇在眼前,于是擦了擦口水,不解的道:“夏侯叔父怎么来了?”
“我……”夏侯惇这会儿倒不知怎么开口了,想了想道:“你岳父担心你有安危,所以派我来协助你守城,哪想到你日子过的倒很逍遥,白白让你岳父担心。”
“叔父是说这图是吧?”
丁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侄儿在这里闲来无事,所以派人找来的。”
实际上是他派见过甄宓的画师画的美女图,一见之下,果然美若天仙。
“你在这里闲来无事?”夏侯惇不好发作,毕竟他自罚前来是在对方麾下,戴罪立功的。
“既然是要守城,你为何不派人修缮城墙?”夏侯惇问道。
“因为袁军根本就不会前来攻打黎阳,我无需修缮呐,”丁辰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会前来攻打黎阳?”夏侯惇满头雾水道:“你怎么会如此判断?
这黎阳地处河北,与邺城仅有百里之遥,黎阳在我手中,便时刻作为我军渡河之跳板,威胁邺城安全。
袁尚虽一时没有前来攻打,那是因为他手下军队在我军上次进攻中损失殆尽,如若等他重新积蓄力量完毕,必然会率兵前来攻打……”
“报——”
传令兵拉着长音跑了进来,拱手道:“禀君侯,据最新探报,袁尚和袁谭在邺城郊外打起来了。”
夏侯惇:“???”
那兄弟果真不会来攻打黎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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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兄弟阋墙
“子文,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惇目瞪口呆的看着丁辰道:“袁谭袁尚兄弟怎么会自己打起来?”
他虽是自贬前来黎阳立功赎罪的,可是刚才自从进城就各处看不惯。
城墙破成那样也不修,无论将领还是军兵全都懒懒散散的,连丁辰这个主将都在看美女图,这哪像是困守孤城的样子。
所以早已忘记了自己前来的初衷,反而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上谆谆教导。
可是如今消息传来,袁谭袁尚自己打起来了,自然对黎阳再无威胁,那些教导更像在打他自己的脸。
若是换了别的武将在此镇守,夏侯惇一定觉得这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可是丁辰在这里,夏侯惇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一定是丁辰做了什么,所以才有底气混日子。
“夏侯叔父请坐,请稍安勿躁,”丁辰把夏侯惇让到上座。
他当然猜到对方的来意,大概是在博望坡被烧的灰头土脸,所以跑这里来找回点面子。
说起来这位夏侯叔父,人倒是好人,不贪财,不好色,人缘好,作战勇猛,所有赏赐都分给手下,自己倒穷的叮当响。
可是奈何总打败仗也受不了。
如今来到黎阳,算是来着了,正好分他些功劳,以安慰安慰那颗受伤的心灵。
“叔父有所不知,”丁辰亲自给夏侯惇倒上茶水,收拾起自己的美女图淡然笑道:“听闻袁绍死讯传出后,袁谭才从青州赶往邺城奔丧。
故而侄儿派人在邺城放了一些谣言,说袁绍临死之前本想立袁谭为世子,奈何当时消息被袁尚母子隔离。
于是袁绍准备借一妾室把消息送给袁谭,结果又被袁尚母子察觉。
那对母子恐怕夜长梦多,于是痛下杀手,不止杀了袁绍,而且将袁绍妾室尽数杀死,满门抄斩灭口。
然后伪立遗书,巧取豪夺冀州家业。
叔父请想,这样的谣言若听到袁谭耳朵里,他心绪岂能平复?”
“当然不能,”夏侯惇哈哈大笑道:“这种事情恐怕是个人都忍受不了,兄弟争位,历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只不过……据说袁谭是孤身一人前去邺城奔丧,他又怎能对抗袁尚?”
“叔父不要小看了袁谭,”丁辰道:“当初袁绍派他去往青州,仅有平原一郡之地。
可是他能把孔融打的丢盔弃甲,又驱逐公孙瓒留下的田凯,最后占据整个青州,可见其并非无能之辈。
若在邺城被逼急了,会想办法从青州调兵的,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好了。”
“妙哉妙哉,”夏侯惇抚掌大笑。
他来之前别人还觉得,丁辰只要能守住黎阳就算立下大功,可是现在看来,丁辰的目标绝不仅仅守住这座孤城那么简单,显然还想有更大的作为。
如此一来,丁辰能吃肉的时候,他也能分一碗汤喝。
可是他啥都没干就跟着喝汤,终究不好意思,于是搓着手道:“子文,你看……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去做的,你就直说即可。”
“倒是有一事让叔父去做,”丁辰正色道:“小侄闲来无事蒸了些酒,并做了几只叫花鸡,正好让叔父品品口味……”
夏侯惇:“……”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在黎阳喝酒,吃肉,听细作送来的最新消息,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夏侯惇终于体会到了躺着立功的感觉,来黎阳真是来对了。
……
邺城,深夜,袁谭府邸书房内亮着灯。
袁谭倒背双手,站在一副羊皮舆图前面。
那舆图画的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青州,当初正是他一手将那么大的地盘划归袁氏版图。
只可惜,他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说起来也怪他太大意,也低估了弟弟的底线,竟然直接派军把他软禁在了邺城,以至于让他有力没处使,也只能日夜看着那青州舆图哀叹不已。
“大公子可是后悔了?”突然有声音从背后传来,袁谭听到这声音猛的一回头,却发现郭图跟辛评二人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从前袁绍还活着的时候,郭图辛评便是支持袁谭的。
奈何如今袁绍已死,袁尚已经继承冀州基业,他们算是斗争失败的一方。
“二位先生怎么进来的?”袁谭惊奇的道。
辛评笑了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等买通了那守卫,如此便进来了。
大公子在看这舆图,可是后悔当初不带一兵一卒,便来邺城奔丧了?
倘若大公子带着青州精兵前来,情况便不会如此被动。”
“哎,我好糊涂啊!”
袁谭长出一口气道:“当初听闻父亲死讯便乱了方寸,我作为长子,满心想着前来送父亲最后一程,却也想不到显甫能做出手足相残,囚禁兄长这种事来。”
“争夺大位,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大公子还是太仁慈了,”郭图在旁边摇头叹息道:“倘若大公子来时带着精兵,暗中潜入邺城,趁袁尚不备……”
郭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如此大公子继任为为大将军,又有谁敢服气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其实袁谭兄弟跟他们的父亲一样,都有优柔寡断的一面。
当初袁谭没有想着带精兵前来直接处死袁尚,接替大位,如今他们兄弟虽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但是袁尚也没想着派人直接杀了袁谭,以绝后患。
这时候辛评继续道:“大公子身处这深宅大院,消息隔绝,大概没听过邺城最近有人疯传,说主公当时是准备召大公子回来立为世子的,只不过却被审配袁尚封锁了消息。
主公无奈之下,暗立一份遗书,托贾夫人传出来。
奈何事情不密,被袁尚发觉,于是袁尚不止杀了诸位夫人以及满门,还杀了主公……”
“你说什么?”袁谭脸色骤变道:“你说父亲是被袁尚那畜生杀死的?”
“主公已经半年未曾露面,临终又只有袁尚母子以及审配在场,至于是怎么死的,除了那三人之外恐无人知晓,”郭图脸色凝重道:“可是从袁尚出手对诸位夫人满门抄斩来看,在下倒相信那传言是真的。”
袁谭听了这话,感觉胸中有口气越来越膨胀,简直要把胸膛炸掉。
原来父亲临终之前悔悟了,要把家业传给自己,自己是袁氏长子,这份家业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
可是袁尚不止阻挠了父亲,还亲手杀了父亲。
袁谭攥着拳头,眼睛喷火,喃喃自语道:“这杀父大仇如何不报?只可惜,我军兵尚在青州,一时无法赶来。”
“就算大公子的军兵来到邺城,也进不了城,”郭图小声道:“不过在下与仲治早有准备,我等每人在府中暗中为大公子招募了五百部曲,随时听奉大公子调用。
这夜深人静,大公子何不率领他们冲入大将军府?
只要袁尚一死,除了大公子,还有谁能继承冀州基业?”
“好!”袁谭要紧牙关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与那袁尚势不两立,走!”
袁谭从兵器架上拿起长枪,带郭图辛评二人打开府门,却陡然发现府门外火把照耀的灯火通明,无数军兵已经包围这这座府邸。
为首一匹马上,端坐的正是全身披挂的袁尚。
“兄长,这大晚上的,你想去哪儿啊?”袁尚冷笑道:“你以为他二人买通我手下,我会不知道么?”
袁谭见事情败露,长枪一指道:“袁尚,父亲待你恩重如山,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谋夺家业,竟然亲手弑父。”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袁尚怒道:“这不过是你狼子野心,不尊父亲遗命之借口。”
“呵,你还好意思说父亲遗命,那不过是你所伪造,父亲遗命本是让我来继承家业。”
“你在做梦吧,你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儿子,凭什么继承我父家业?”
……
两人打了几句嘴仗,袁尚终于按捺不住,一声令下,让军兵直接把袁谭抓起来。
袁谭奋起抵抗,他虽然武力也不弱,但是终究寡不敌众。
渐渐要不支的时候,突然就听见袁尚军兵后面一阵大乱。
原来郭图和辛评准备的部曲收到消息,提前杀过来了。
袁谭大喜,抢过一匹马,振臂一呼,两兄弟各自指挥部下在邺城城内混战了起来。
论个人武力,袁谭要在袁尚之上,但是袁谭手下一帮部曲,却显然不是袁尚手下军兵的对手。
袁谭一方很快就败下阵来,他见势不妙,赶紧带着郭图辛评率领人马冲出邺城,仓皇逃往南皮。
南皮守将是支持袁谭的,而且袁谭早已暗中派出心腹回青州,给刺史别驾王脩送信,让王脩点齐青州所有军马去往南皮会合。
当袁谭跟郭图辛评到达南皮的时候,王脩率领五千青州兵也到了。
袁谭手中有了兵马,顿时心中大喜,正想去找弟弟拼命,王脩却劝解道:“大公子,三公子乃是您一奶同胞的兄弟,是您世间最为亲近之人,咱们共同的敌人,乃是对河北虎视眈眈的曹操啊。
你们兄弟为何非但不联手抗敌,反而自相残杀起来了。
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你懂什么?”袁谭暴躁的道:“父仇不共戴天,如今我最大的敌人不是曹操,而是他袁尚。”
于是不听王脩的劝告,率军与追来的袁尚在南皮城外展开一场血战。
只可惜,袁谭又败了,只好率领残兵败将向东退往平原县。
袁尚也誓要把袁谭灭了不可,又率领精锐军兵追到平原。
这时候,荆州刘表给兄弟俩每人写来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刘表跟袁绍一直是盟友,而且有旧交,算是袁氏兄弟的长辈。
那信中批评二人道:你们的父亲被曹操击败,气死,你们不思虑励精图治,报仇雪恨,却做起了“忘先君之怨,弃至亲之好”的蠢事,不觉得羞耻么?
信中建议他们摒弃前嫌,同归于好,同心同德除掉曹操之后再计议内部的是非曲直。
这封信写的深明大义,极富人情味儿。
当然也不排除刘表担心兄弟阋墙,若被曹操除掉之后,曹氏大军会立即南下荆州的缘故,所以刘表希望袁氏兄弟能牵扯住曹操。
可是袁尚却秉持“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没有听从刘表的劝告,对着兄长藏身的平原县一阵穷追猛打。
平原城顿时岌岌可危,袁谭眼见守是守不住了,只好跟郭图辛评商议该何去何从。
郭图提出了个匪夷所思的建议——跟曹操联合,共抗袁尚。
袁谭细想之下,也实在被袁尚逼得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可是想到曹操军队远在河南,即使曹操愿意帮忙,也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曹操大军前来,平原城早就被袁尚攻破了。
他们自然而然想到了屯驻黎阳还有一支曹军,向那支曹军求助,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
丁辰跟夏侯惇这几日一直在黎阳醉生梦死,喝酒吃肉,日子过的好不自在。
更令他们心情舒畅的是,袁谭袁尚兄弟自相残杀的消息传过来,简直快要把他们叔侄俩给笑死。
每个消息都当浮一大白。
这一天,突然接到了袁谭的使者前来求助,丁辰笑着对夏侯惇道:“叔父,该咱们上场了。”
夏侯惇戏谑道:“再不打仗,我这都快胖的拿不动长枪了,咱们去替袁谭解平原之围?”
“不,咱们去攻打邺城,围魏救赵,”丁辰道。
夏侯惇对丁辰的策略提不出什么意见,只是惊奇的道:“你还真准备帮袁谭?”
“哪儿能呢?”丁辰笑道:“我只是怕袁谭太不禁打,被袁尚一口气灭了,所以救他一救,让他回一回血,喘口气。”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夏侯惇道。
随即丁辰留下少量军兵守黎阳,然后与夏侯惇亲率剩余军马直扑邺城而去。
丁辰的兵马虽然不多,但是也令攻打平原的袁尚吓了一跳,果然立即率军回援邺城。
丁辰也没想着跟袁尚血拼,得到袁尚撤军的消息之后,丁辰也率领人马又回到了黎阳。
获得了生机的袁谭决定彻底倒向曹氏,派人去许都要跟曹操约为儿女亲家。
曹操也知道了丁辰在河北的翻雨覆雨,于是告诉使者,同意自己十岁的儿子曹整娶袁谭十五岁的女儿。
只不过河北一切事宜,他已交由女婿丁辰负责,就让女婿派出迎亲使者,先把袁谭的女儿迎到黎阳。
丁辰派牛金作为迎亲使,把袁谭女儿接回来的时候,牛金的脸色非常难看,对丁辰道:“君侯,那小丫头太不识抬举了,她嫌弃咱们迎亲的规格不够隆重,还嫌弃咱们的车马破败。
还说……从来都是兄弟为哥哥迎亲,没听说过让一个赘婿做迎亲使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袁尚崩盘
“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哪里?待我去教训教训她,”丁辰冷笑着对牛金道。
对袁谭来说,既然选择拿女儿来与曹氏政治联姻,所送出的必然是不受宠爱的庶女,这本来就是准备牺牲掉的。
所以,也就那摆谱的小姑娘,也就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儿。
这时候夏侯惇在后面喝的面红耳赤,手里拿着一只油乎乎的鸡腿,啃一口肉,喝一口酒,大着舌头道:“对那小丫头下手轻些,别打死了,将来背盟的时候还得还给袁谭。”
“知道,”丁辰带领赵云等一众手下,跟着牛金来到守备将军府旁边,专门为袁谭之女安排的别院。
那毕竟是名义上曹整的媳妇,所以丁辰安排的这院落还算干净。
只不过黎阳也就这条件,庭院装饰自然比不上许都。
再说曹整的母亲李姬地位非常低,连卞夫人那等妾室都比不上。
所以曹整的地位远不如曹丕曹彰曹植等。
要不然曹操也不至于拿出来跟袁谭联姻了。
这段政治婚姻本来就脆弱的很,双方时刻都准备联盟破裂。
“我家小娘嫁的是曹丞相公子,为什么不送我们去许都,却带我们来了黎阳?”
只听院子里有个妇人尖锐的声音高喊。
丁辰带人进来,院子里站着个身着盛装的十五六岁小姑娘,身边有一个年轻的婢女和一个中年仆妇。
刚才出声的正是那妇人,她见众星捧月般的来了一个少年郎,虽然不认识,但也料到这应当是主事的,于是对着丁辰不满道:“就给安排了这么个破院子,把我们家小娘当什么人了?
我们家小娘可是曹丞相的儿媳妇。”
“儿媳妇又怎样?”丁辰淡然道。
“你是谁?”那妇人见对方不卑不亢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牛金受了这主仆一路的气,早就憋不住了,大声道:“这是我们君侯,曹丞相的女婿。”
“我倒是谁,原来只是个女婿啊?”
妇人闻言冷笑着撇了撇嘴道:“你们懂不懂规矩啊?
迎亲要新郎官的弟弟做迎亲使,就是小叔子迎嫂嫂,哪有姐夫替小舅子迎亲的道理?
再说,把我们家小娘就安置在此地,跟你这女婿瓜田李下的,这不是毁我们家小娘名节么?
太没规矩了!”
丁辰慢慢走过去,照着那妇人的脸上就扇了一耳光,恶狠狠的道:“让老子告诉你什么是规矩,再敢聒噪,老子把你们主仆扔黄河里去。”
这一巴掌把那妇人打懵了,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一个女婿,敢伸手打自己曹丞相儿媳身边的红人,指着丁辰怒道:“你……你好大……”
“啪啪啪”丁辰接连三记耳光,把妇人抽的晕头转向,连后面的袁谭之女也气的脸色发白,却是不敢多说半句话。
牛金则觉得十分过瘾,恨不得自己上前再去抽几耳光。
丁辰对着袁谭之女冷声道:“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在这里住下,你或许还有一天能到许都,要不然,你们几个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丁辰知道,这姑娘恐怕永远到不了许都了。
因为很快袁谭就会背弃盟约,曹操也随即下令退婚,把这袁谭之女送回去。
所以丁辰甭说恐吓她,就算把她睡了都没事儿。
那袁谭之女被他气势所慑,虽然气的浑身发抖,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建安六年,春三月,袁尚似乎看不得兄长在平原过的安稳,又一次亲率大军前去攻打。
此时袁尚身边有所谓的新五虎将,即为苏由、吕旷、吕翔、马延、张顗(yi)。
这次出征,袁尚留审配苏由把守邺城,自己带了吕旷、吕翔、马延、张顗等四员战将,意图一战把平原拿下,彻底解决内患,然后再集中兵力与黎阳的丁辰决战。
袁谭的实力远不如袁尚,很快就被打的吃不消了,马上派人去黎阳给丁辰送信,请求援助。
丁辰派人告诉袁谭,让他务必将袁尚拖在平原,袁谭满口答应。
于是丁辰留下少量人马驻守黎阳,然后跟夏侯惇又一次率军出征,攻打邺城。
他们屯住在邺城城下,扎了个小小的营寨。
中军帐内,夏侯惇疑惑不解问道:“子文,你不会真的想用这千八百人攻城吧?这可是邺城!”
丁辰手下本来有两千人马,虽然战力强悍,但无论参与官渡之战还是仓亭之战,总有所折损。
主要是陈到手下那丹阳兵,毕竟是新招募上来的,比不过高顺手下的陷阵营油滑。
所以此时丁辰手下不过还剩一千六百人左右而已,留了陈到率三百军兵守黎阳,丁辰带来邺城的只有一千三百人左右。
而邺城作为河北政治中心,被袁绍经营多年,恐怕连维持治安的军队都不止一千三百人。
所以对于丁辰带这么点人来邺城,夏侯惇很是不解。
“我怎么会主动攻城?”丁辰笑着回答夏侯惇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才是攻城。”
“我不管你什么子曰,”夏侯惇摆了摆手道:“总之要打仗,让老夫第一个上。
不立下点功劳,老夫在你岳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行啊,有的是仗打,”丁辰道。
这时候,有传令兵进来禀报道:“袁将苏由,在外面叫阵。”
……
话说袁尚领兵出征之后,邺城留下审配和苏由率领八千人把守。
邺城经过袁绍这么多年的修缮,可谓墙高沟深,城防坚固,有八千人马把守,就算对方八万人来攻也攻不下,所以万无一失。
他们突然听闻曹军仅仅率领一千来人就敢驻军邺城城外,审配苏由等不免又好气又好笑。
这不是癞蛤蟆爬脚面上,不咬人它恶心人么?
所以审配也没有采用龟缩防守的战术,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让苏由率领三千军马出城,尽快把曹军赶走了事。
夏侯惇为了斩将立功,主动请缨率军迎战苏由。
两将对阵,互通姓名,苏由竟然意外作死,要跟夏侯惇单挑。
夏侯惇大喜,他虽然不会鬼哭神嚎,但是就凭真实武力,还真没把苏由这等级别的将领放在眼里,自忖对方在自己手下应该走不了三个回合。
他挺着长矛,纵马向苏由冲了过去,待双马错镫的时候,眼看就要扎上苏由了,苏由却急道:“夏侯将军且慢,末将愿归顺朝廷。”
夏侯惇连忙撤枪,纵马冲了出去,又放缓马速跑回来,收了力道,将信将疑的跟苏由假打在一起,问道:“此言当真?”
他当初在苦县可没少吃诈降的亏,被桥蕤打的全军覆没,青州兵一个不剩,所以对于敌将投降很是谨慎。
“千真万确,”苏由一边比划着一边道:“末将本想献城投降,奈何审配对末将颇有提防,只给末将三千人马,且非末将心腹,在城内举事不便。
一会儿末将假意战败,率领军兵撤退回城,待城内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夏侯将军可随末将杀入城内,活捉审配,则邺城自可拿下。”
其实苏由的投降也并非偶然。
此前河北在袁绍的经营下,无论军将还是百姓豪绅士族,均对袁氏忠心耿耿。
可是袁绍死后,袁氏兄弟不思为父报仇,却先开始手足相残,这等心胸格局令河北上上下下大失所望。
再加上曹操此前在谯县所发出的政治宣言已经传开,于是天下人皆知,曹操才是代表汉室天命的卫道者,是能让豪绅、官僚、贵族、百姓看到盼头的领路人。
而袁氏兄弟甭说跟天命不沾边,就连袁尚的大将军官职都没有得到朝廷的任命,袁谭的车骑将军更是自封的。
所以此时整个河北从豪族士绅到普通百姓,人心逐渐开始弃袁归曹,或者说是归汉。
丁辰正是因为知道苏由会投降,所以才率军来此。
“好!”夏侯惇虽不辩真假,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苏由大叫一声道:“贼将厉害,快撤。”
说着一拨马头,率领军兵向回跑去,夏侯惇也随即带领军兵掩杀过来。
可是苏由率领败兵跑到护城河边,吊桥却没有放下来。
他抬头大叫打开城门,没想到城头上却射下来一阵箭雨。
随即看到,审配露面,而身边站的,正是苏由的一名亲信将领。
显然那是一名告密者。
城头上,审配冷笑道:“苏由,你以为这点伎俩老夫看不出来么?你做出这等背叛主公之事,可还记得家眷皆在邺城?”
说着挥了挥手,有人押着男女老幼二三十口人上了城头,那正是苏由家眷。
苏由目眦尽裂,用枪指着城头道:“审配,你敢动本将家眷一下试试?”
审配冷笑一声,拔出腰间佩剑,一剑便砍翻一个老者,把尸体扔下城头。
那正是苏由的父亲。
苏由喷出一口鲜血,随即眼睁睁看着审配在城头上,把他的八岁的儿子、妻子、小妾、老母亲等三十余口,一个个杀死,挨个从城头上扔下来。
苏由大叫一声,急火攻心,从马上跌了下来,昏死过去。
夏侯惇见这不会是假的了,派人把苏由抢回来,义愤填膺的长枪一指,厉声道:“审配,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你今日行此血腥杀戮之事,待城破之日,我夏侯惇必杀你全家!”
城头上的审配冷笑道:“想破城?做梦吧!”
说着挥手又是一阵箭雨,夏侯惇连忙率军撤退。
就连苏由带出来的那三千人马见无处可去了,只能跟随苏由投降。
曹军营寨中,苏由失声痛哭,丁辰只得轻声安慰,然后承诺待将来攻破邺城,必杀审配全家为其报仇。
同时将上表朝廷,封他为列候。
苏由非常感激。
有了苏由带来的三千人马,丁辰手下便有四千多人了,虽然不能攻城,却能将邺城封锁。
审配怕邺城有失,也不敢再派军出城,而是吊桥高悬,严防死守。
双方便在这里形成了僵持的状态。
如此过了数日,突然传来消息,袁尚竟然从平原回军了。
丁辰立即派人前去斥责袁谭,为什么没有咬住袁尚?
事实却是,袁谭主动派人去跟城外的弟弟讲和了。
他跟袁尚晓之以理,邺城正在遭受曹军攻击,袁尚却在这平原跟他死磕有什么意思。
说到底他们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假如邺城丢了,连他们父亲的坟茔都要落到曹氏手里,那才是最大的不孝,如此袁尚应该赶紧回去救邺城。
袁尚觉得兄长这话还有几分道理,于是主动撤军了。
其实这正是郭图辛评为袁谭献的计策,让袁尚回去跟曹军血拼,他们好保存实力,并趁机发展势力。
如今在河北三支势力,二袁一曹,无论哪两支打起来,剩余的一支都会坐收渔人之利。
丁辰和袁谭都想做渔人,只有袁尚像只疯狗一样乱咬。
袁尚撤军之后,袁谭趁机四面出击,发展势力,攻取了甘陵、安平、渤海、河间四郡,占据了冀州以东的大片土地。
话说袁尚回军救援邺城,以吕旷吕翔兄弟率军五千为先锋。
丁辰正在考虑该打还是该撤。
若硬拼袁尚主力,即使能赢也会损失惨重。
可是若任由袁尚率军回城,借助城墙龟缩防御,再想要拿下邺城就难了。
正在犹豫间,苏由主动对丁辰道:“末将与那吕旷吕翔兄弟相交莫逆,如今袁氏兄弟民意尽失,河北诸将人心浮动,末将愿前去劝降。”
丁辰大喜道:“如此甚好,苏将军可对那兄弟承诺,若他们投降,我将上表朝廷俱封为列候。”
反正朝廷封的侯爵对曹操来说又不值钱,但是对被封者来说却是莫大的荣誉。
在本来的历史上,曹操平定河北之时,也是通过大肆封侯来吸引袁氏官员将领投降的。
“诺!”苏由领命而去。
……
袁尚率领精锐军兵气势汹汹而回。
虽然邺城受到攻击,但是他根本不担心城池会有安危,曹军就算尽遣主力来攻,也不可能拿下邺城,更何况只有黎阳一支偏师。
只要他率军回去,曹军那支偏师必定望风而逃。
行军路上,突然有斥候前来禀报:“主公,不好了,吕旷吕翔率军投降了。”
第二百四十章四方来降
“什么?”袁尚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惊。
他此前已经听到过苏由投降的禀报,没想到吕旷吕翔兄弟又降了,所谓五虎将竟然降了三个。
他不禁有种末日将近的感觉,再看向眼前的马延、张顗二将时,心中充满了怀疑。
既然苏由、吕旷、吕翔都已经背叛了自己,凭什么相信马延、张顗能够忠诚?
“主公,是否继续进兵邺城?”马延禀报道。
“且慢,”袁尚竟然没有勇气去正面曹军了,想了想道:“我军来回奔波,疲惫已久,先去中山修整再说。”
“可是……邺城正在遭曹军围攻啊,”马延感觉到了主公眼神中的异样,这种不信任的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
“邺城不会有事,”袁尚严厉的道:“听从命令。”
“诺!”马延只得躬身领命。
……
邺城外,曹军营寨。
苏由果然把吕旷吕翔二人给劝降,前来拜见丁辰。
丁辰非常高兴,答应为二人请封列侯。
此时归降的袁军已经有八千人,战将三员,丁辰全都交给了夏侯惇指挥,并让夏侯惇率领前去截击袁尚。
夏侯惇虽然新败在刘备手下,但是军事才能比袁尚还是高出一大截的。
他率领新归降的八千军兵在去往中山的路上大破袁尚,马延、张顗随即率众投降。
此战缴获了袁尚随身携带的所有物品,包括印绶官服等等。
袁尚什么也顾不上了,中山也无法再去,率领残兵败将逃往幽州,母亲和妻子扔在邺城也无法管了。
夏侯惇率领军兵回到邺城,此时他收拢袁尚残兵,已经有一万多人。
丁辰在城下出示了缴获袁尚的物品,以打击城内守军的士气。
城头上的审配却对众军兵沉着的道:“诸位不必惊慌,这不过是主公金蝉脱壳之计而已,我等只需放心守城,主公只要去往幽州,必会率领大军前来救援,到时我等皆立大功,主公必有重赏。”
“正南先生,”旁边有都尉试探着道:“曹军新来时,不到两千人,可是这一转眼已有万余之众,咱们现在又不敢出城,城内粮草万一耗尽,该如何是好?”
“诸位不用担心粮草之事,”审配淡然道:“由邺城向西,毛城与邯郸分别由尹凯与沮鹄镇守,此通往上党郡之粮道,只要这两地不失,我等粮草就不会断绝。
再说曹军所控者,不过黎阳一地而已。
如今整个冀州所有郡县,不都还在主公掌控之下?
只等主公率领幽州之军前来,振臂一呼,四方响应,驱逐城外之军不费吹灰之力。”
守城的军兵听得连连点头。
审配说的没错,此时整个冀州以及幽州还都在袁尚手里,曹军现在就算发展壮大到了一万人,但是在幽冀两州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大的地盘,曹军根本就打不过来。
而袁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所以不用担心这疥癣之疾。
……
“毛城、邯郸,直通上党郡,”曹军营寨内,丁辰站在舆图前面,严肃的对面前众将道:“这上党郡乃是邺城的粮仓,也是守军主要依靠。
只要拿下毛城、邯郸,切断运往邺城的粮道,则城内军兵士气必然锐减。”
众将微微点头,随时听候命令。
丁辰转身对夏侯惇道:“夏侯叔父,我想请你率军攻打毛城。”
“可以,”夏侯惇点了点头,感觉自从来到河北之后,打仗特别顺,几乎势如破竹,屡战屡胜,好像一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多胜仗,所以此时心气特别足。
“好,”丁辰道:“毛城不过是弹丸之地,如若攻城顺利,便继续攻打邯郸。
对于邯郸守将沮鹄,能活捉就活捉,捉到之后给我送来,我有大用。”
沮鹄乃是沮授之子,丁辰还指望用沮鹄来劝降更多的人。
沮氏是河北豪族的一面旗帜,只要沮鹄投降,则河北豪族必然望风而降。
话说夏侯惇率领苏由、吕旷、吕翔、马延、张顗等原来袁尚的“五虎将”,以及万余军兵进攻毛城。
毛城守将尹凯虽然奋抵抗,但此城实在是太小了,城墙低矮,连护城河都没有,守军人数也不多,被夏侯惇一击即破。
最终尹凯失踪,下落不明,或许死在乱军之中,或许逃离之后隐姓埋名,反正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夏侯惇再接再厉,继续率军向邯郸进发。
邯郸倒是一座大城,沮鹄麾下守军也有三千余人,在夏侯惇围困之下,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攻克了邯郸,活捉沮鹄,给送到了邺城外丁辰那里。
看着五花大绑的沮鹄,丁辰上前为其解开绑绳笑道:“沮先生既已被擒,何不早降?”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沮鹄虽然绑绳被解开,但是却一脸傲然之色,看也不看丁辰。
丁辰嘴角微微翘起,“沮先生乃是深明大义之人,试想当初令尊为袁绍出了多少良谋,袁绍但凡能听进去一句,也不至于官渡惨败。
沮先生父子对待袁氏也算仁至义尽,如今袁绍已死,是袁尚那无知小儿在河北自立,先生难道还要跟那小儿一条道走到黑么?”
沮鹄沉默不语,丁辰知道有门儿,继续道:“沮先生可知道,令尊如今正在许都,只要沮先生肯为朝廷效力,在下必会上表为先生请为列侯,到时迎令尊回河北,让你父子团聚,岂不美哉?”
“你真能放我父亲?”沮鹄突然出声道。
“那是自然,”丁辰道:“令尊当时被俘,之所以不降,乃是因为尔等家眷俱在河北,怕归降之后袁绍会对尔等不利,所以宁愿一死也不肯投降。
如今袁绍已死,眼看朝廷即将收复河北,公与先生即使归顺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沮鹄听说父亲为保护自己宁愿一死,他再也把持不住,拱手道:“在下愿归顺朝廷,还请将军放过我父亲。”
“那都好说,”丁辰坦言道:“如若令尊愿为朝廷出力,则丞相定会重用,若令尊不愿意为官,则在下保他回归田园,颐养天年。”
“多谢将军!”沮鹄听了丁辰的话,长长叹了一口气。
眼前这少年郎开出的条件,的确让人无法拒绝。
他只要归顺朝廷,就封为列侯,连父亲也能获得自由,想做官就给官做,不想做官就回归田园养老。
没想到曹操派来的这少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胸气度,就冲这一点就非袁氏父子可比。
看来袁灭曹兴也是天意。
沮鹄已经被丁辰所折服,主动道:“易阳县令韩范及涉县县令梁歧皆为在下莫逆之交,在下愿前去说服二人来降。”
“如此甚好,”丁辰道:“先生可前去告知他们,如若现在归顺朝廷,每人不失一个关内侯爵。”
沮鹄见丁辰对自己如此信任,竟丝毫不怀疑自己会逃跑,更是深受感动,感觉自己归顺朝廷是对了。
很快的,沮鹄前去劝说韩范、梁岐二位县令来降,俱被丁辰报到曹操那里,被封为关内侯。
此举在河北地界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就算此前袁绍待大家不错,可是现在袁绍已经死了,连继任者袁尚也已经套到了幽州,整个冀州现在算是群龙无首。
有韩范梁岐做了表率,就像推到了多米诺骨牌,顿时引来数十个县令纷纷前来归降。
甚至就连黑山军首领张燕,都派人前来沟通,商量归顺朝廷事宜。
张燕的黑山军最巅峰时刻号称拥有百万之众,连灵帝都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封他为平难中郎将,使其管理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荐孝廉。
后来天下大乱之后,袁绍占据冀州,与公孙瓒大战,张燕属于公孙瓒一方,数次被袁绍击败,手下军兵散去大半。
不过袁绍却也无法完全灭掉黑山军,他们一直在山中苟延残喘。
此时张燕手下号称还有十万之众,但是丁辰猜测,大概以普通百姓居多。
这样一支势力,既然要投降,丁辰也不想与之为敌。
丁辰立即上报曹操,曹操上表封张燕为平北将军,安国亭侯,食邑五百户,听从丁辰调遣。
即使不算张燕军,有那数十个县令县长归降,又就给夏侯惇凑了万余军兵。
丁辰与曹操沟通之后,让夏侯惇率领这两万人,回过头来以背弃盟约为由,攻打袁谭。
袁谭攻下那甘陵、安平、渤海、河间四郡,屁股还没坐热,便被夏侯惇抢了去。
袁谭、郭图、辛评等人及其家眷也被押送到许都,听候曹操发落。
随即夏侯惇势如破竹,再接再厉,顺势东进,彻底扫平了青州袁谭的残余势力。
夏侯惇自从来到河北以来大发神威,不止击溃了袁尚,而且拿下毛城邯郸,如今有扫平了青州,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
很快曹操派来的使者便到了,封夏侯惇为青州刺史。
至此,袁氏地盘的青州被划为曹氏版图,冀州大部分要么被攻克,要么主动投降,也大部分归顺了曹氏。
邺城周边,只剩下邺城这一座孤城还在效忠于袁尚了。
……
许都,丞相府早议。
曹操居坐正中,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微笑着道:“据子文报来,冀州又有十几个县愿意归顺朝廷,元让已派兵前去接收。
看来不用老夫再往河北派兵,子文用一己之力便能平定冀州了。”
他犹记得,当初从河北撤军之时,留下丁辰驻守黎阳,仅仅是作为将来再次进攻河北的跳板。
当时还担心丁辰守不住黎阳,嘱咐了他撤军逃命的路线。
哪想到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丁辰非但没有逃命,反而把袁谭给捉到了许都,把袁尚打的逃到了幽州,而且拿下了青州,冀州也仅剩邺城一座孤城。
丁辰自己从不到两千人马,发展到了数万人,连黑山军的张燕也投降了。
这一年丁辰在河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所立下的功业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夏侯渊在旁边笑着道:“兄长要是再不进兵河北,子文他们恐怕就要把四州拿下了。”
“他们现在还需要老夫进兵么?”曹操戏谑的看了夏侯渊一眼。
众文武一阵哄堂大笑,此时河北的兵力已经快要赶上曹军主力了,至少张燕手下的黑山军就号称有十万之众。
当然那黑山军恐怕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真正军兵顶多不超过两万,战斗力还极差。
但至少人数够唬人。
夏侯渊咧着嘴笑道;“看来是用不着了。”
要说在场众人最高兴的当属夏侯渊,此前他们兄弟屡战屡败,难免惹人非议,连曹操都无法再包庇下去。
可是他兄长夏侯惇自从到了河北,简直就跟神了一样,率军几乎百战百胜,而且独立拿下青州一州之地,这在曹氏诸将之中,除了丁辰无人能与之比肩,他们兄弟总算也能挺胸抬头了。
而在场众人最尴尬的则是曹仁。
他当时跟夏侯惇一样战败,可是如今夏侯惇已经用盖世军功彻底洗刷了过去的耻辱,他的耻辱却还在那儿挂着呢。
他不是不知道,夏侯惇去往河北作战,完全是丁辰为其铺好了路,夏侯惇都不用动脑子,只是去顺着路捡果子就行。
可也得丁辰甘心把果子相让才行啊。
这时候曹仁抬头,却发现曹操也正看向自己。
曹仁心中微微一动,咬了咬牙道:“兄长,小弟也甘愿去河北,听从子文调遣。”
“子孝,你真愿意去?”曹操心想,你总算放下身段了。
其实曹仁与夏侯惇是曹操最为信任,且寄予厚望的兄弟,奈何这两个倒霉蛋实在不争气,先后败在了刘备手下。
后来好在夏侯惇识时务,赶紧去河北扑下身子,将功赎罪,如此曹操也顺理成章的迅速将夏侯惇提拔起来委以重任。
可是曹仁却始终不表态,曹操也无法强行把他安排到一个小辈手下听命。
那委实有点丢面子。
可是争霸天下抢地盘,面子又值几个钱,能打就是能打,不能打就是不能打。
如今曹仁终于主动提出来了,曹操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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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平定四州
“郎君难道没有正经事做么?”床榻上,甄宓趴在丁辰的胸前,幽幽的问道。
她自从出嫁以来,袁尚终日奔波,而且整天忧心忡忡,从来没有闲情逸致跟她说些调情的话,令她感到非常失落。
可是没想到跟了眼前这位却恰恰相反,终日腻在她的身上不下床,这也令她感到十分不适。
在她心里面,男子汉大丈夫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闲下来的的时候能调调情,这才是完美的生活。
“这便是我的正事啊。”
丁辰看着怀中的美人,肌肤嫩白如雪,五官精致秀气,红唇娇艳欲滴,忍不住赞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郎君好诗,”甄宓稍稍愣了一下,立即出声赞叹。
虽然这个时代还不太流行七言诗,但是仔细回味一下,整首诗浑然天成,韵律十足,却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要知道甄宓的文学素养也不低,她是华夏史上仅有能传下诗篇的女子之一。
“郎君真的便是文宗丁辰?”甄宓将信将疑的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完美的男人。
“如假包换,”丁辰笑道。
这时候,就听门外传来夏侯惇的两声咳嗽道:“子文,黑山军首领张燕来降,你是否该去见见。”
这几日来,丁辰躲在这里逍遥快活,正是夏侯惇在安排接收城内军兵,库房,以及安抚百姓等诸般事宜。
丁辰笑着对甄宓道:“看来我真有正事要去做了。”
甄宓确定这位少年真的是天下文宗,心里满是欣喜,抿嘴甜甜一笑道:“奴家这就伺候郎君更衣,晚上再伺候郎君。”
丁辰出门看到夏侯惇,夏侯惇哈哈着小声道:“你小子体力可真好。”
“惭愧,惭愧,”丁辰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
他们共同来到大将军府的廨舍,只见那里等候着一个黑塔般的汉子,正跟曹仁在寒暄。
其实曹仁早就到了,只不过此时袁尚已经逃走,冀州已经平定,也没有让曹仁立功的机会。
而那黑塔般的汉子,正是号称“飞燕”的黑山军首领张燕。
“末将张燕,见过君侯!”张燕躬身施礼道。
此前张燕已经被封为镇北将军,安国亭侯,所以此时房内四人职衔是一样的,都是四平四镇级别的武官。
只不过丁辰却是曹操任命的总督河北事宜,故而夏侯惇、曹仁以及张燕都要听命于他。
“无需多礼,”丁辰摆了摆手,让起这位啸聚一方的枭雄,问道:“不知将军麾下,能作战之人马有多少?”
“实不相瞒,”张燕道:“末将麾下虽对外宣称有十万之众,但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而已,若精挑细选之下,可挑出两万能上阵之军士。”
“那好,”丁辰点了点头看向曹仁道:“侄儿有件事想委托叔父,不知叔父愿不愿意去。”
“只需吩咐即可,”曹仁应声道。
“就由叔父率领张将军以及麾下两万人马,北进攻取幽州,擒拿袁尚,”丁辰道。
“嘶——”曹仁听了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这命令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确是来河北立功赎罪的,可也没有这等赎罪法。
黑山军的性质跟黄巾军差不多,战斗力也一般无二。
张燕所谓的两万精兵,大概不过是一帮青壮百姓而已。
可是丁辰竟然让他率领这么一帮人,去攻取幽州。
幽州那怎么说也是一个州,袁尚再怎么无能,至少也是袁氏子弟,在幽州有许都袁氏门生故吏还是支持袁尚的。
这仗怎么打?
“子文,”曹仁迟疑道:“那幽州有十郡一国七十八县,且比邻乌桓,袁氏在那里经营日久,老夫以区区两万兵马,如何能拿得下那一州之地?”
丁辰淡然笑道:“叔父只需率军直扑蓟县即可,其余小侄皆有安排。”
蓟县乃是幽州治所所在,袁尚正是躲藏在那里。
曹仁见丁辰执意如此安排,便也无法反驳,毕竟丁辰是曹操安排的总督河北诸军事。
只是曹仁心中不免流过一丝幽怨,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丁辰能给夏侯惇铺好路,把果子主动让给夏侯惇来采摘,可是却不会对自己也这般大方。
用两万黑山军去取幽州,这怎么看怎么像个大坑。
到时候恐怕不止立不了大功,还要再经受一次惨败。
同时曹仁却也疑惑不解,自己就算跟丁辰没什么深交,但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他吧,他何必这么坑自己?
带着满头的雾水,曹仁率领张燕以及黑山军出发了。
路上张燕也是心怀忐忑,他很知道自己手下军队的战力如何。
当年强大如公孙瓒,在幽州都败在了袁军手下,虽然袁尚不能完全代表当年的袁军,可是的他的黑山军跟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也相去甚远呐。
让他去拿下幽州,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他要是有这本事,还至于被打的躲在山里面不敢露头?
两人率领一众军马,磨磨蹭蹭一路北行,从范阳郡进入幽州,直抵燕国的蓟县。
好在一路上倒也没有遭受到袁军伏击。
只不过两人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孤军深入,万一被忠于袁氏的郡县派人切断后面的粮道,他们这支军马将有来无回。
在蓟县城下,曹仁跟张燕摆开阵仗,却也没有忙着攻城。
这蓟县毕竟是一州治所所在,城墙修的远比一般县城高大,用这两万人马攻城,未必能攻的下来,到时候损失惨重而崩溃就全完了。
所以两人的策略是围而不打,若万一见势不妙,则随时准备撤退。
突然,就见城墙上的吊桥放了下来,从城内杀出一支军马。
这支军马越聚越多,最后竟然足足也有两万之众。
为首有两员战将冲了过来,阵前通名,原来是袁尚手下的幽州守将焦触和张南。
看着对面彪悍的幽州军兵,曹仁和张燕感到一阵紧张,虽然那焦触张南武力一般,但是却没想到蓟县城内藏了这么多兵马。
这袁军的战斗力却远非黑山军可比。
曹仁张燕正做出架势欲先退去,这时候焦触张南却纵马冲了过来,朗声道:“将军莫退,我等愿意归降。”
曹仁:“???”
张燕:“???”
曹张二将不禁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互相看了一眼,明明自己不是袁军的对手,可是对方竟然要归降?
焦触见对方将信将疑,便坦然道:“实不相瞒,此前丁君侯派人前来劝说,我等那时便有归降之意。
我等本想活捉袁尚,献于丁君侯做见面礼,奈何那袁尚小儿有所察觉,被其遁去,北逃至乌桓,故而只有我等率军归降了。”
“是子文派人劝说的你们?”曹仁问道。
“正是!”焦触张南肯定道。
“原来如此,”曹仁叹了口气,感觉到一丝丝羞愧。
他这才知道,看来自己是误会丁辰了。
丁辰早早已经派人前来游说,劝降了幽州守军,同时又派自己率军前来攻取,这不是相当于把攻取幽州的功劳,拱手让给了自己?
说起来白得这份大功,不比夏侯惇攻取青州的功劳小,足以掩盖当初在新野的失败了。
曹仁心中又是惭愧,又是对丁辰感激,跟随焦触张南率军进入蓟县。
同时传谕幽州各郡县,谁若不肯归降,将立即率军前去攻打。
如今袁尚已经逃跑,依然忠于袁氏的官员已经不多了,所以曹仁很快就平定了幽州。
当初袁绍跟公孙瓒为了争夺幽州,曾经爆发了数次大战,可是如今袁氏兵败如山倒,一州之地却被曹仁拿的如此轻松。
丁辰派人向曹操禀报曹仁的功绩。
曹操自然知道这都是丁辰提前安排好的,不过曹操也没有说破。
他正是要用功劳,给兄弟洗刷新野战败的屈辱,于是下令表彰曹仁的功绩,并封曹仁为幽州刺史。
曹仁接到册封之后自然对丁辰感激不尽,要不是来到河北,哪有这么容易翻身?
……
此时,并州刺史高干见大势已去,也遣人前来向丁辰投降,丁辰算是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北方四州。
曹操也准备搬往邺城。
……
话说袁尚单骑逃出蓟县之后,一路向东。
他做梦也想不到焦触张南也会背叛他,此时他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想来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这么凄惨过。
哪怕是当初在冀州战败,至少身边还有数百残兵败将。
更令他感到难受的是,父亲的基业传到他手里,不到两年竟然就尽数失去了,他自然不甘心。
他此去乃是要投奔乌桓,借用乌桓骑兵之力,为他报仇雪耻,夺回地盘。
乌桓,是华夏北方游牧民族之一,原为东胡部落联盟中的—支,受汉护乌桓校尉管辖。
及至汉末,天下大乱,军阀割据,乌桓趁势崛起,各自称王,并助袁绍击败公孙瓒。
袁绍对乌桓也算仁至义尽,不止将自己侄女认作女儿嫁给乌桓首领,而且为最大的一支,叫做踏顿的首领请封为大单于,让踏顿统一了乌桓各部,并且对于乌桓人劫掠边境汉家百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踏顿对袁绍极为感激。
此时袁尚正是要前去投奔踏顿。
他晓行夜宿,一路东行,惶惶如丧家之犬,经过渔阳郡,进入右北平郡。
辽西、辽东、右北平被称为乌桓三郡,右北平已经是乌桓人的地盘,只不过踏顿的大本营却在柳城(今辽宁省朝阳市),那是战国时期燕国的西城都。
等到柳城,袁尚已经狼狈不堪,到城内单于府见到踏顿之后,当即哭诉了起来。
“大单于,自从我父去世之后,那曹氏仗势欺人,悍然攻入我河北,逐步蚕食之下,不止占据了冀州,就连幽州也被他们夺去,想来他们知道我父与大单于交好,早晚都会前来攻打,还望大单于早做好防备。”
“三公子放心,本单于手下有骑兵三万,防御万无一失,”踏顿淡然道。
踏顿是个年过四旬的汉子,他有着游牧民族的勇猛,同时又有汉人的精明,要不然也不可能审时度势,统一乌桓各部。
他当初帮袁绍,属于一次投机,从结果来看他是投对了,从而得到袁绍的帮助,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至于袁绍女儿送给他,他自然要笑纳,不过他的骑兵对边境汉家百姓该抢还是抢。
只不过袁绍派人前来一说,他便收敛一下。
如此袁绍获得了面子,他获得了实惠,他也真心希望这局面能继续维持下去。
可是没想到袁绍竟然在官渡被曹操击败,回来之后便死了。
袁氏这几个儿子也实在不争气,这么快就败光了家业。
如今北方之主换成了曹操,踏顿摸不清曹氏的路数,所以必须要先展示一下武力,把曹氏打疼,然后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最好能让曹操也能像袁绍那样软弱,乖乖把女儿送来,然后对他进入汉地的劫掠视而不见,如此两方便能和睦相处。
“本单于不止要防御柳城,还要助三公子收回失地,为袁公报仇,”踏顿豪气干云的道。
袁尚没有想到踏顿如此讲义气,感动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于是躬身道:“如此,多谢大单于,若能助在下收复幽冀二州,在下将渔阳上谷二郡也划于大单于麾下。”
“我与袁公乃是莫逆之交,为袁公报仇,助三公子收复失地乃是本分,不用三公子如此,”踏顿拍着胸脯道。
随即踏顿说话算话,点齐三万乌桓军兵,由袁尚这个汉奸带领着气势汹汹西去。
本来幽州还有部分官吏以及百姓对袁氏心存感念,准备迎接袁尚,可是乌桓大军杀入渔阳郡境内,一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随即乌桓军又袭击了范阳郡、上谷郡,驱赶着十万户汉家百姓,三四十万人回到了柳城。
汉家男人全都被赶做奴隶,女人则被乌桓人瓜分了。
袁尚这才明白,敢情踏顿只不过是打着为自己收复失地的名义,发了一笔横财,抢了这么多百姓,根本就没想着替自己复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好了,汉军杀过来了
渔阳、范阳、上谷三郡的百姓自古便时刻遭受外族劫掠,备受苦难。
后来幽州出现一个叫公孙瓒的猛人,组织起强大的骑兵,率领幽州这些边境汉人奋起反抗。
那时公孙瓒手下的白马义从成了整个边境汉人百姓心中的圣光。
几乎所有的少年都梦想成为那身骑白马的一员,所有的少女都梦想嫁给那义从的军士。
只可惜公孙瓒却是外战内行,内战外行,在袁绍利用家族名望,对内勾连豪族,对外勾结异族的联合打击之下迅速覆灭。
幽州进入到袁绍时代之后,边境百姓的境遇比公孙瓒时期差了许多。
异族乌桓人成了袁绍的盟友,当他们进来劫掠时,袁绍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过多的牵制。
当然乌桓人也会给袁绍几分面子,并没有抢劫的太过分,还懂得适可而止。
可是到了现在,袁绍已经死了,乌桓人抢劫再也没有什么顾忌。
对乌桓人来说,汉地的金钱、粮食、铁器等无所不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汉家人口。
汉家男人抢了回去,可以给他们做奴隶,跟牲口一样代替他们劳作。
汉家女人抢了回去,可以瓜分给乌桓男人,既能用来yin乐,又能给乌桓族群繁衍人口,可谓一举数得。
所以这次乌桓入侵,一次就抢劫了十万户,数十万汉家百姓。
这几乎已经是幽州的一半人口。
曹仁作为新任的幽州刺史,虽然手下有张燕的黑山军以及新投降的袁军,加起来也有四五万人马,但是一来这些军兵刚刚归附,人心未稳,二来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实在太差,跟乌桓铁骑根本就没法比,所以一战之下被打的大败,只能龟缩于蓟县不敢出战。
如此乌桓人更是肆无忌惮……
……
许都,丞相府书房。
曹操跟荀彧郭嘉曹洪夏侯渊等议事,曹操微笑着扫视了一眼房内,感慨道:“这恐怕是老夫最后几日在这间房内处理公务了,再过几天诸位要随老夫去往邺城,那里比这许都要开阔的多,诸位所住的宅邸也要比现在宽敞。”
“兄长这是准备不再回许都了?”曹洪问道。
“大概是吧,”曹操沉吟道:“河北之地,地大物博,老夫要用心经营才是。”
自从丁辰攻入邺城之后,曹操便有了将政治中心迁移的北方的计划,将这许都留给天子自己折腾去吧,他到了邺城便跟皇帝只差一个称呼,再也没人掣肘于他。
“子文不在许都,他的宅邸搬迁,你们这做叔父的也要上心一下,”曹操道。
夏侯渊道:“不用我们上心,子脩已经全都管了,再说有节儿这女主人在,又能出什么乱子?”
“节儿毕竟还年幼,”曹操道:“让她主持搬家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安排的过来?
不过有子脩去帮忙,老夫也就放心了。”
旁边的荀彧看着一众人已经关心起搬家的事宜,心中满满都是忧虑。
此前丞相府与皇宫都在许都,天下人还有种汉室依然在掌权的假象,毕竟政令皆出自许都,可以不计较是丞相府发出的还是皇帝发出的。
可是曹操把丞相府搬到了邺城,权力中心自然也就到了邺城,从此在天下人眼中,天子就变成为彻彻底底的傀儡囚徒了,他这个侍中、尚书令也就成了看守天子的狱卒。
这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的。
只可惜,他却无法阻止曹操的安排。
如今的曹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兖州都坐不稳的小诸侯了。
当今曹氏地盘南到两淮,北到大漠,东至大海,西至关中,已经基本完成了天下统一(刘表孙权刘璋也是尊奉当今天子的)。
而曹操也已经成为霍光那样的权臣,真要有一天想做王莽,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一众人各怀心事,突然就见程昱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凝重的躬身施礼道:“丞相,不好了,袁尚勾结乌桓人攻入幽州,烧杀淫掠,抢走百姓十万户。
如今有许多百姓逃到许都,向丞相请愿,请求丞相派兵抵抗乌桓人,救回那数十万百姓。”
“什么?”曹操闻言脸色骤变,一拍桌子怒道:“那袁尚安敢做出如此无道之事?百姓在哪里,带来见我。”
曹操如今以代表着汉室天命自居,遭遇异族入侵,他当然要效仿武帝团结所有汉人抵抗,如此他便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可以名垂青史,再也没有人敢跟他争天命了。
“诺!”程昱躬身出去。
不多时就带来两个老者,一进到这书房,便跪地失声痛哭道:“丞相……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曹操连忙上前亲自搀扶起那两老者,只见对方风尘仆仆,一脸憔悴,显然是走了很远的路。
但是他们能从幽州来到许都,必然也不是普通的百姓,至少也是乡绅一类的角色。
“无需多礼,”曹操沉声道:“有话但讲无妨,老夫自会与你做主。”
那老者哭的涕泪横流道:“丞相,我等世代居于范阳,安分守己,乐天知命,可是十数日前,那袁尚带领乌桓人攻入我们的村寨,侮辱我们的女子,强杀我们的壮丁,稍有反抗便遭杀戮,如今我范阳已被乌桓人杀的血流成河,半数人口被他们抢走了……
我们百姓虽孤苦无依,但我们也是汉家百姓啊,所以便想到前来向丞相伸冤,请丞相为我们报仇……”
“可恨!”
曹操怒目圆睁,一拍桌案,怒道:“给子文传令,让他立即率领所有精兵北上,务必护住百姓安危,老夫率领大军,随后就到。”
随即他又对那老者道:“诸位放心,老夫身为大汉丞相,保境安民乃是应尽之责,自会痛击乌桓,救回遭其劫掠之百姓,并屠尽柳城,为受欺侮之百姓报仇雪耻。”
“多谢丞相,”那老者没想到曹操竟然如此仗义,赞扬道:“丞相真有管仲伊尹等贤相之风也。”
曹操听了心中大为快慰,送走老者之后,夏侯渊问道:“兄长真的要远征乌桓?
那三郡乌桓号称天下名骑,我等与之拼杀,并无胜算呐,为了他幽州百姓,值得么?”
曹洪也在旁边接口道:“如今子文新拿下河北那么大的地盘,急需要军兵安抚,我等军力已是捉襟见肘。
再说如今刘表令刘备屯住于新野,对我许都虎视眈眈,兄长若将精锐之兵尽数调与北方,若刘备前来偷袭,该如何抵挡?”
其实曹洪与夏侯渊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如今曹氏跟快速扩张的地盘相比,军兵还是太少了,有许多地方,尤其是河北,虽然拿了下来,但是根本没有形成有效统治。
毕竟无论夏侯惇还是曹仁,手下率领的都是降兵,而丁辰手下的直系军兵都不到两千人。
同时许都南方还有个野心勃勃的刘备随时威胁着许都的安全。
此时曹操若率精锐军兵去远征乌桓,的确不是个上好的选择。
再说乌桓袭扰的只是幽州百姓,而幽州只是曹仁刚刚拿下来的一个州而已,并没有伤及曹氏的核心区域,曹操却要跟乌桓人决一死战,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归根结底可以汇集成三个字——不值得。
曹操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兄弟,又看了一眼郭嘉程昱荀攸荀彧等谋士,问道:“诸君以为如何?
这仗打还是不打?”
众谋士沉默了一会儿,没人说话。
这个决定可不好做出。
打,即使战胜了乌桓人没有什么切实的好处,相反还有许多风险。
不打,曹氏集团以号称维护大汉天命自居,眼看大汉百姓受外族屠戮却无动于衷,必会为天下人所诟病。
“要打!”
郭嘉咳嗽了两声突然道:“丞相若不灭乌桓,任其在边境作乱,如此丞相永远有后顾之忧,将无法集中精力南下,一统天下之大业将化为梦幻泡影。
所以丞相不止要打,还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战将乌桓人彻底剿灭。”
郭嘉在谋士之中虽然最年轻,但是身体却最差,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喘气也不匀。
“奉孝之言,正合老夫心意。”
曹操听了欣慰的点了点头,郭嘉并非仅仅着眼于跟乌桓作战的利益得失,而是放眼将来统一天下。
如此来看,北方的这个隐患必须提前消除。
郭嘉咳嗽着继续道:“至于新野的刘备,丞相无需担心。
刘表坐谈客耳,对于刘备既要用,又要防,绝不会让刘备出兵北上,许都安然无忧。”
“那就打!”
曹操听了郭嘉的话一锤定音道:“让子文作为先锋,先率军北上,老夫集结大军,随后就到。”
……
丁辰在邺城接到曹操的命令,立即点齐手下所有军兵北上。
他手下的军兵除了高顺陈到率领的精锐之外,还有夏侯惇率领的一万余部众,以及曹仁在幽州驻守的兵马。
曹仁虽然被乌桓人击败了,但他手下至少还有两万多人。
所以说起来,丁辰的手下也有四万之众,只是这些军兵有些水,真正战斗力强悍的只有那不到两千人。
范阳郡的方城县,因与冀州搭界,所以踏顿兵马劫掠时并没有来到这里。
毕竟踏顿也不是故意要激怒曹操,他只是想打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展示一下武力,以获得跟曹操谈判的筹码。
可是踏顿作为乌桓部落最大的一支,他的麾下还有许多势力较小的部落。
其中一支乌延部,却率军袭击了方城县的数个村落。
这乌延部实力并不强大,族中青壮所有加起来也不过两千来人,但是乌桓人久居边境,平常以劫掠为生,故而民风比较彪悍,冲入汉地之后就如同一群饿狼冲入了羊群一般,烧杀抢掠竟然不想走了。
“接着奏乐,接着舞来!”
方城县东,一家富户的宅院厅堂里,一头辫子的乌延头领居坐正中,他身前桌上摆着酒菜,怀中左右各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家少女。
厅堂两边坐了五六个乌延部的贵族,每个人怀中也都搂着汉家女子,随时动手动脚,女子只要躲避便换来一阵毒打,所以大部人也都麻木了。
厅堂的中间有七八个汉家少女,赤着足,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她们显然不是舞姬,不会跳舞,但是这些乌延头领大概听说过汉人贵族们平常是如何享受的,所以强逼着这帮抓来的女子跳舞。
旁边还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抓来的乐师,吹打出奇奇怪怪的音乐。
“我们头领的话听见了没有?快舞!”旁边有个贵族青年见那一众少女呆愣着不动,愤怒的拿起一只皮鞭,照着其中一个女子的臀部就是一皮鞭。
那鞭子凌厉无比,顿时抽破了衣服,留下一道血痕,少女凄惨的叫了一声,捂着伤口颤声哭道:“奴家……不会跳……”
“不会跳?老子看,这就跳的很好,”乌延头领哈哈大笑道。
那贵族青年受到鼓舞,挥舞着皮鞭不住的向中间女子的腿部击打了过去。
那少女们被打中之后疼的跳着脚,惊声尖叫,狼狈不堪,配合着乐师们奏出来的音乐,让乌延头领以及贵族们乐不可支,笑的前仰后合。
更可气的是,在院中跪着几十个百姓,他们正是厅堂中这些被蹂躏少女的亲人。
若有人气愤不过,想要上前救人,便立即被军兵斩杀。
这只是渔阳、上谷、范阳等边郡百姓境遇的一个缩影,这样的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乌桓人从来也没有把汉家百姓当人来看。
在他们眼里,一个百姓的命还不如一头羊值钱,杀了也只是为了寻个乐子。
一众少女在贵族青年的皮鞭下再也跳不动了,全都瘫软在地上,青年无论怎么抽打她们,也是无动于衷。
乌延首领十分扫兴道:“把这些拖下去,分给弟兄们,再换一批过来,接着舞。”
他们虽然攻入了这一个县,但是所抓的人口也有上万,年轻的女子得有千余,足够祸患的。
有军兵前来拖拽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女子,同时又有七八个惊恐不安的少女被赶进来。
这时候突然有军兵匆匆跑进来,向乌延头领禀报道:“不好了,汉军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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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乌延部覆灭
乌延头领搂着怀中的女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酒,轻蔑的道:“汉军已被大单于打得龟缩在蓟县不露头,他们还敢出来?”
“这支汉军似乎是从冀州方向来的,并非蓟县的汉军,”乌桓斥候禀报道。
“那还不是一样?”乌延头领扫视了一眼厅堂中的贵族们,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他们刚刚跟着大单于踏顿用两万余人击败了曹仁手下四万大军,故而对汉军的战斗力很是轻视。
而厅堂中被俘获的女子们也全都无动于衷,自从公孙瓒覆灭之后,边郡百姓被乌桓人劫掠已经习惯了,从来没有指望过有汉家军队为他们出头。
“他们来了有多少人马?”乌延头领继续问道。
“大概有两千人,”斥候回答。
“谁去赶紧弄死他们,”乌延头领满不在乎的推出怀中的一个少女道:“回来之后,这个就赏给他。”
作为头领,所抢到的这两名少女自然是最年轻漂亮的,如此赏赐给下属,自然很有吸引力。
那方才用鞭子抽打的贵族青年,站起身笑哈哈的道:“我去,谁也别想跟我抢。”
说着拎着马鞭大踏步走了出去。
“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喝酒,”乌延头领随口道。
“这色坯,简直跟牲口一样,早晚都得死在女人肚皮上,”剩余之人在这厅堂里继续调笑着饮酒作乐。
也有人瞅着乌延头领推出来的女子流口水,这赏赐的姑娘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比自己怀里的要美貌的多,的确值得去拼杀一阵。
反正汉军不堪一击,杀了也不费什么事。
过不多时,突然有斥候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道:“不好了,楼康首领被杀,我们的人全军覆没了。”
“什么?”
在场众人听了一片哗然,各自面面相觑。
楼康是他们这些人里最残忍,战斗力也最彪悍的,手下有七八百青壮,算是乌延部里面比较大的部族。
可是出去这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就全军覆没了,汉军的战斗力有这么强悍?
“都别吹了,滚出去,”乌延头领烦躁的冲着乐师大吼一声,又对厅堂内几个部下道:“这支汉军恐怕非比寻常,准备迎战。”
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声,宅院大门被踹了下来。
一员身骑白马的青年将领手持一柄亮银枪率领人马冲杀进来,那正是赵云。
赵云作为当年白马义从的一员,对乌桓人作战经验丰富,而且有切齿之仇。
他一马当先率领陷阵营一阵冲杀,把毫无防备的乌桓人杀的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如果说以前乌桓人眼中汉军是绵羊,可是现在却是倒过来了,在陷阵营的眼中,惊慌失措的乌桓人也是可以任意斩杀的绵羊。
毕竟并州军的战斗力本就远远强于普通汉军,而陷阵营又是并州军里面精锐中的精锐。
眼见汉军任意收割着乌桓人的生命,这庭院里被俘的女子全都惊呆了,她们被乌桓人俘获本已经绝望,万万没想到还真有汉军来救她们。
尤其是汉军的武将身骑白马,这本身就令人仰慕,许多女子都激动地失声痛哭起来,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
赵云没有跟乌桓军兵恋战,而是纵马直冲向乌延头领。
有两个贵族青年试图前来阻拦,却被赵云接连两枪当场挑死。
乌延头领还没反应过来,赵云锋利的枪尖已经离他咽喉不过一寸。
他做梦也没想到转眼之间死亡会离的如此之近,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乌延部不过只有两千人,在陷阵营的突然打击之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被杀了大部分,剩下的数百人尽数被俘。
随即丁辰带领的主力军兵也到了,他来到这庭院里。
一个时辰以前还傲气十足的乌延头领此时五花大绑,跪在地下。
旁边是被俘的乌桓军兵,全都垂头丧气,抱头跪地。
而那些被解救的女子则怔怔的看着这位少年,虽然年轻,可是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气场,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军兵似乎都很惧怕他。
这时候牛金对着庭院内众人朗声道:“大汉安北将军,平陵亭候丁君侯在此,你们这里谁是领头的?”
此时庭院里除了一众少女之外,还有十几个被抓来的男性。
他们都是被乌桓人抓来,用以胁迫少女们就范的。
有一个头发胡须俱已花白的年长之人,穿着颇为体面,大约是这方城县乡绅之类的角色。
他颤巍巍的上前,眼含热泪对丁辰道:“总算把君侯盼来了……看来朝廷还没有忘记我们这些边民。
如非君侯搭救,我们恐怕都要被这乌桓人掳走,连牛马都不如。”
他回身对着院里的众男女百姓道:“乡亲们,咱们快给君侯磕头,叩谢君侯救命之恩呐。”
说着带领众人全都呼啦啦跪在丁辰脚下,磕头谢恩,非常虔诚。
在乌桓人眼中,汉家百姓根本就不是人,男人都是牛马,女人都是工具。
若非丁辰率军到来,他们每一个人都面临着凄惨的下场。
“请起吧,”丁辰搀扶起这些百姓道:“身为大汉军将,抗击外族,保境安民,乃我辈应尽之责,诸位无需客气。”
他话虽这么说,但是一众百姓深受感动,只有在同族军队面前,他们才算是个人。
丁辰手下军兵很快就把被俘的百姓全都解救出来。
百姓们看着乌延部一众人已经被擒获,想起这帮人在这方城县做下的种种恶事,纷纷请愿让丁辰杀这帮牲畜,为他们残害的百姓报仇雪耻。
丁辰也没想放过他们,在聚集的数千百姓面前开行刑大会。
那乌桓人虽然即将被杀,但是个个彪悍无比。
乌延头领更是挺着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等今天敢杀我们,我们大单于定会率军马杀过来,血洗这方城县为我们报仇,到时你等一个也活不了。
如若现在乖乖把老子放了,老子道会考虑在大单于面前为你等求情……”
话未说完,便被后面的魏延一刀砍了脑袋,鲜血喷出数尺。
后面的军兵也毫不容情,把这些乌桓军兵尽数斩杀。
这帮乌桓军兵每人手上都沾染不少汉家百姓的鲜血,砍头没有一个被冤枉的。
方城的百姓看了虽然血腥,却都感觉大快人心。
自从公孙瓒覆灭之后,已经多少年没有大汉军队为他们撑腰,保护他们了。
所以丁辰率领的军兵进驻方城县,受到了百姓们的热烈拥护。
但是也有百姓们对乌延头领临死之前的威胁感到担忧,因为那些威胁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说到底乌延部只是乌桓部落中较小的一支,而真正让袁绍立为大单于的踏顿,手下有数万铁骑,那才是令人生畏的军队。
而且踏顿已经洗劫了幽州数个郡县,抢走了数十万的人口。
如今汉军在这里残杀乌延部虽然是痛快了,可是踏顿前来为乌延部报仇怎么办?
此时方城县的县令早已经吓跑了,只是下面各乡绅维持着地方管理。
在县衙内,丁辰接见了众乡绅代表。
有个乡绅首领战战兢兢的问道:“君侯对我方城县有救命之恩,我等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可是老朽斗胆问一句,不知您此次率兵前来,是碰巧路过,还是准备长期驻守?”
“尔等是怕踏顿率军前来报复,是么?”丁辰直接点破道。
“实不相瞒,正是如此,”乡绅首领道:“这方城县是我们世代居住的家,此地离踏顿所屯住的柳城,比君侯所在的许都近的多,将来君侯若撤兵回许都,我等依然要暴露在踏顿的铁蹄之下,过着生不如死,朝不保夕的日子。”
“放心,”丁辰淡然道:“我此次率兵前来,定会一次解决解决踏顿之患,攻破柳城,将乌桓军兵斩尽杀绝,使其再也无法进攻边郡。”
“彻底解决边患,那可真是太好了,”众乡绅听了丁辰的回答无不欢欣鼓舞。
如若真能像丁辰所说的那样,毕其功于一役,他们这些边境百姓将再也不用受乌桓人袭扰。
“君侯做出此等壮举,所立功勋不亚于当年冠军侯横扫匈奴,可谓我们这些边民的再生父母。”
“我们愿意拿出余粮劳军,助君侯马到功成,得胜而归。”
众乡绅满意的退去之后,果真主动凑集了不少粮食送来,以资助军队前去进攻柳城。
甚至有乡绅为为丁辰送来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算是酬谢救命之恩。
丁辰的军队在方城县集结,不止夏侯惇麾下军马,连曹仁驻守蓟县的军马,包括黑山军也都调了过来。
如此汇集之后便有四万之众。
只可惜,如今已进入六月,天上像是绝了个口子,接连十数日的瓢泼大雨,让滦河发了大水,把曹军挡在了河西岸,根本无法东进。
丁辰无奈,也只好暂时在方城县屯住。
这一日,突然有个叫田畴的人求见,丁辰等的就是这个人,下令让其进来。
田畴乃是一个隐士,善于击剑,曾做过幽州牧刘虞手下从事,后来刘虞覆灭之后带领亲族到山里隐居。
虽袁绍数次征辟,但他对于袁绍勾结乌桓人袭扰边境百姓深恶痛绝,故而没有接受袁绍的征辟。
如今丁辰率领朝廷军马前来抵抗乌桓入侵,田畴便出动出山帮忙。
“见过君侯,”田畴是个五十多岁的儒雅之人,进到县衙书房,对丁辰躬身施礼道:“听闻君侯欲东击柳城而不得其路,故而在下专程前来相助。”
丁辰苦着脸道:“在下虽奉命抗击乌桓,奈何天公不作美,令滦河之水大涨,先生却又如何助我军到达柳城?”
田畴道:“其实到达柳城除了过滦河还有一条路,那就是从此向北,攀越徐无山,出卢龙塞经大汉边境进入滦河上谷,行军五百里在平岗转而向东,穿越鲜卑牧地再次进入大汉境内的白狼山脉,如此便绕道柳城以北。
只不过此路崎岖难行,自武帝之时到现在已有两百年无人通行,若君侯欲行此路,老朽愿意作为向导带路。”
“两百年无人通行,先生怎敢确保这条路还能不能走通?”丁辰问道。
其实他当然知道,在真正的历史上,曹操正是走了这么一条险路,突然出现在乌桓人的身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在白狼山一战击溃了乌桓军队,斩杀踏顿。
“在下也不敢保证这条路能走通,”田畴道:“不过用兵之道,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此路无人通行,踏顿必然也毫无设防,若君侯能率军走通,此战也就赢了大半。
即使实在走不通,君侯不妨再撤回来便是。”
“就依先生之言,”丁辰拍板道。
同时传令下去,将军兵挑选出两万精壮者,由曹仁和夏侯惇各自率领一万,再加上高顺率领的陷阵营和陈到率领的丹阳兵组成远征军,秘密向北出征。
剩余的军兵则大张旗鼓的撤退,并在路边留下了牌子,写道: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
以此给乌桓人留下已经撤军的假象。
丁辰跟随这两万余军队秘密北行,首先翻阅了徐无山(也就是盘山)。
田畴就是带领亲族在这座山里隐居,故而道路熟悉的很,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但是经过卢龙塞向北之后,便进入了滦河上谷,此地已经出了大汉边境,自从当年汉武帝时期有人走过之外,两百年来已经无人通行。
崇山密林之中已经找不到道路,田畴也是凭着一张早已磨得看不清字迹的古舆图,依稀辨认着开路前行。
如此一来行军便极其缓慢,军队叫苦连天,连曹仁夏侯惇等都流露出犹豫之意。
而且如此行军,后续粮草供应也非常困难,常常面临着粮草供应不上的局面。
这便是考验主将意志的时候。
丁辰知道此路必定可行,所以意志坚定无比,毫不动摇。
可想来当年的曹操可是前途未卜,不知道此去到底是吉是凶,却依然坚定前行,其毅力自非常人可比。
他们在滦河上谷的崇山峻岭之中行军数百里到达白檀,这是鲜卑人的地盘,又向东穿越五百里的荒无人烟的茫茫荒原。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白狼山之战
这里曾是鲜卑人的牧地,只不过现在鲜卑人已经北迁,这里便成了一片荒原。
如今困扰曹军的,便是粮草如何穿越后方的崇山峻岭运上来。
据田畴的地图来看,前方整整五百里是荒无人烟,而且极度缺水,只有穿过这片死亡禁区,到达前方的平岗,那里或许还有鲜卑人居住,能稍稍得到补充。
只不顾田畴的地图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这两百年沧海桑田变迁,谁也不知道平岗还有没有人,井里有没有水。
丁辰终于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军事统帅的不易。
他再是开了挂,但是在大自然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万一坚持到了平岗却却找不到水,这支军队不用打,就直接渴死在这荒原上了。
所以他只好下令再次精简军兵,除了陷阵营和丹阳军外,又精挑细选了五千军兵前行,剩余的拖在后面缓行,以接应粮草和淡水。
东行五百里,终于到达了平岗,这里早已没有人鲜卑人活动,只不过水域倒是十分丰富,众军兵终于补充了水源。
然后根据田畴的地图从此转向南,等再次进入大汉境内已经是绵延的白狼山脉,距离柳城不过还剩百里了……
……
柳城向西,踏顿军营的中军大帐内歌舞饮宴。
他们洗劫了幽州数十个县,劫掠了四十余万人口,所俘获富户家的歌舞姬自然不少。
所以踏顿跟乌延头领不一样,他能欣赏到正宗的汉家歌舞。
此时踏顿居坐在正中,旁边都是归附于他小部落头领,其中袁尚也在座。
他们每人怀中也都搂着一个汉家女子,一边喝着酒吃着肉,一边欣赏着乐舞,一边对身边的女子动手动脚,过的好不快活。
踏顿看着袁尚闷闷不乐,于是端着酒碗开解道:“三公子,你不用担忧,听说滦河发了大水,曹军过不来,已经退了回去,我们这里万无一失,三公子就在这里好好享受即可。”
旁边有头领哈哈大笑道:“我等已在沿途层层布防,曹军过不来那是他们的福气,要不然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其实踏顿率军攻入幽州劫掠百姓,已经做好了曹军前来攻打的准备。
他正是要诱敌深入,痛击曹军,以获得跟曹氏谈判的资本。
没想到一场大雨隔绝了曹军的来路,令他所有的布防都白费了心思。
“多谢大单于,”袁尚臊眉耷眼的道:“此间虽好,但是想到母亲与妻子皆在邺城,已陷入曹军之手,心中实在难安。”
踏顿却笑着道:“大丈夫只要建功立业,何患无妻,待来日滦河之水退去,本单于必亲率我乌桓大军助三公子夺回河北之地。
至于现在,若三公子对那女子不满意,本单于再多送你几个。”
踏顿对于给袁尚送女人还是比较大方的,反正都是他抢来的,送人也是惠而不费。
可是在袁尚看来,这些庸脂俗粉的姿色,哪能跟他的妻子相比?
他妻子那等国色天香,而且文采斐然,以曹氏那些色痞之行径,恐怕早已掳走。
换言之,他的头顶大概已经绿草茵茵了。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便在滴血,再看眼前这劫掠来的普通女子,便也没有什么胃口。
踏顿与众部落头领在此喝的昏天暗地,七歪八倒。
突然有军兵匆匆跑到踏顿跟前禀报道:“大单于,不好了,曹军突然从北方出现,距此不过五十里,人数未知。”
“你说什么?”
踏顿闻言感觉脑袋嗡了一声,豁然起身,看着眼前已经大半喝的酩酊大醉的部下,大声道:“都给老子起来,那乐师舞姬滚出去。”
一众头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昏昏沉沉的举着酒碗,大着舌头道:“大……单于……怎么不舞了……接着奏乐接着喝呀……”
“曹军杀过来了,还喝个屁!”踏顿还算是比较清醒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曹军竟然能从背后杀过来。
虽然传说中有一条从北方绕过来的小路,可是这传说至少也已经有两百年了,从来也没见有人走过,哪想到竟然被曹军走通了。
有个还清醒的头领急道:“坏了坏了,咱们军队主力都在西边布防,北边没有多少军兵,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踏顿怒道:“那条北方小路数百年无人走过,曹军即使能走通,必然也没有多少人,以我等现有军马,自可应对,随本单于前去迎战。”
他们虽然布防在西面的军兵来不及撤回,但这身边至少还留了三四千人马,足以应对这突发变故。
毕竟他所率领的乌桓骑兵战力强悍,面对汉军以一当三还是很轻松的。
一声令下,乌桓军兵全都行动了起来。
其实乌桓人还处在部落时期,打仗还是采用狩猎的方式,基本没有什么章法可循。
再加上他们太松懈了,根本没有料到曹军之前的撤退是假的,所以毫无防备。
踏顿把这军兵还没集结完毕,曹军前哨军马已经杀了过来。
提前到的正是高顺率领的陷阵营,虽然不到一千人,但是把所有战马都交给了他们,所以这些都是骑兵。
赵云远观乌桓军兵乱成一团,对丁辰禀报道:“趁这敌军无从防备,就让末将率军前去直取那敌酋首级。”
“可以,”丁辰对所有人命令道:“从现在开始,所有前哨军马听从子龙指挥,不得有误。”
“诺!”牛金、魏延、陈到、高顺等尽皆听令。
随着赵云挺枪一马当先杀出去,众将率领一众骑兵紧随其后,直直的冲入乌桓人乱阵之中。
乌桓军兵本来对汉军有极大的心里优势,认为汉军不堪一击,可是没想到这支汉军却是与普通汉军截然不同,战力非常强悍,他们不止没有占到便宜,而且对方战力似乎还远在他们之上。
混乱中的乌桓军迅速被撕开一道口子,被曹军像一把利剑一样强行插入。
而那利剑的剑尖无疑就是赵云,他龙胆亮银枪上下翻飞,靠近的乌桓军兵无不被刺穿。
赵云正是冲着踏顿去的,在这数千乌桓军中,踏顿身边的王旗很是显眼,也给赵云指明了冲击的方向。
虽然乌桓军兵极力上前封堵,但是在赵云的冲击之下却尽数被冲散。
人群中的踏顿感到了恐慌,他似乎有点低估眼前这支曹军了,对方战斗力好像要超乎他的想象,于是他一边招呼军兵上前迎击,一边下意识的缓缓后退。
突然赵云大喝一声,曹军阵型有所变幻,不再单纯的直线冲杀,而是由陈到与高顺率领两支军兵,一左一右向踏顿身后包抄了过去。
于此同时,赵云身边的魏延也挥舞着大刀,为赵云扫清侧翼与后方的威胁,让赵云集中精力向前冲杀。
如此一来,赵云向前冲击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见此情形,踏顿大惊失色,对方明明只有不到一千人马,但是却打的有声有色,中路突击,两翼包抄,竟是直接冲着他来了。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拨马后撤,以免被两翼的曹军给包围住。
可是他却忘记了,他手下这军兵本来就是仓促应战,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被曹军冲击后更是处在慌乱之中。
他这王旗往后一撤,军兵也跟着往后撤,再没人前去阻击。
如此赵云突击的更快了,陈到高顺包抄的速度也更快了。
乌桓骑兵渐渐开始溃败,赵云眼中只盯着王旗之下那身材高大的踏顿,他知道此人便是祸患汉家百姓的罪魁祸首,如今近在眼前,不杀此人恐为今生之憾。
所以他纵马上前,用尽全力向前冲杀。
渐渐的,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踏顿心中大急,奈何前面手下一阵慌乱,已然挡住了他逃跑之路,于是亲手杀了几个属下,总算让开了道路,只可惜陈到高顺两翼包抄了过来,竟然在局部把他给包围了。
此时赵云也已经追杀了过来,照着踏顿后心就是一枪。
这一枪赵云拼尽全力,枪尖从踏顿的胸口露了出来。
踏顿瞪着血红的眼珠看了赵云一眼,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身为统帅乌桓数万大军的大单于,竟然在一支小股曹军的冲击之下丧命。
“你……是何人?”踏顿指着赵云问道。
“常山赵子龙,”赵云说着拔出长枪,任踏顿的尸体摔在地上,瞪大眼珠,死不瞑目。
踏顿一死,乌桓军兵顿时乱了。
他们这乌桓人本来就是由许多部落组成,踏顿作为最大的一支,他活着的时候大家还能团结在他的周围,作为乌桓的共主,可是他现在一死,每一个部落谁也不服谁,便开始各自为战。
此时曹仁与夏侯惇率领的五千精锐步卒也赶了过来,他们见乌桓军已经是一片大乱,四散奔逃,当下也毫不客气,立即加入战团。
于是这号称“天下名骑”的乌桓骑兵,在失去首领之后自己陷入了混乱之中,在曹军绞杀下迅速覆灭。
这白狼山之战前前后后经历不过半个时辰,其精彩程度远不如官渡之战与赤壁之战,但是其功绩却是彪炳史册。
因为无论官渡还是赤壁,那都是汉人之间的内战,而白狼山之战却是抵御外辱的民族之战。
此战过后,北方的乌桓彻底被曹氏灭族,从此再也不会骚扰这东北边境了。
丁辰让人迅速打扫战场,只发现了许多被乌桓人劫掠来的女子,但是袁尚却已经溜之大吉,不知到了何处去。
随即丁辰让夏侯惇曹仁等抬着踏顿的尸体向西,去展示给那数道防线军兵观看。
军兵们见大单于死了,再也没有抵抗意愿,要么回归本来部落,要么直接弃械投降,不再抵抗,这两万乌桓骑兵被彻底瓦解了。
紧接着,丁辰率领军兵进入柳城。
柳城作为踏顿的王庭所在,其建设规模大体相当于中原之地的一个县。
而居住在柳城周围的,有十万乌桓族人,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又有四十余万新被劫来的幽州青壮年百姓,被圈禁在柳城周围。
丁辰带领军兵来到踏顿的单于府,看其规模也跟个普通县衙差不多。
有几个乌桓族人老者,跪在门口。
其中一个老者朗声道:“我等乌桓部族自武帝时期便已臣服大汉王朝,迁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驻牧,受乌桓校尉管辖,代汉北御匈奴,距今已有两百年矣。
奈何汉庭大乱之后,以踏顿之流野心骤起,恃远不服,劫掠汉地,以酿成今日之祸。
如今既然踏顿已死,罪有应得,我等愿意诚心归附大汉,无论内迁还是继续让我等居于此地,均听从汉皇谕令。”
老头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归其大意就是他们乌桓部族被打服了,愿意重新归附大汉朝,无论汉朝统治者让他们怎么样都行。
其实在踏顿没有兴起之前,乌桓各部根本就没有统一,所以还能跟边境汉民和睦相处。
可是袁绍为了对抗公孙瓒,帮助踏顿统一了乌桓各部,形成了一个相对强大的势力,此举不止成了边境汉民的噩梦,同时也把乌桓部族带入到持续的战争之中。
这都是袁绍为了争霸天下,一手促成的局面。
如今形势已经变了,袁绍已死,大汉王朝已经逐渐恢复统一,这些原来归附大汉的部族们既然选择重新回归,丁辰当然要接受。
他上前道:“既然尔等有这等心思,我自会上表朝廷,代为奏报此事,尔等务必安抚好部众,勿使酿成乱局,造成无畏之杀戮。”
“那是自然,”老者道:“我等自会各自约束族中后生们,不会让其生事。
再说,他们武器战马已尽数被缴,就算想生事也有心无力了。”
丁辰点头答应,于是给曹操写信,请示这十万乌桓人以及四十万劫掠来的汉人该怎么安排。
是内迁还是让他们继续住在这里。
很快曹操的信返回来了,竟是下令让丁辰屠杀柳城,将乌桓人赶尽杀绝……
第二百四十六章 长老献美女
话说曹操已经把行政中心从许都迁到了邺城,并上表天子,奏请自己为冀州牧,并向天下发布政令,史称丁酉令。
只不过这一世因为丁辰的到来已经扰乱了原来的年份,这一年却不是丁酉年。
此时曹氏已经全盘接收了袁绍地盘,并且刘表,孙权,刘璋,张鲁,包括西凉的马腾都表示忠于当今天子。
所以曹操代表大汉朝廷颁布谕令说,经过这么多年的额不懈努力,此时天下已经大定,这是所有人的功劳,他将上奏朝廷大封有功之臣。
并且为了边境安定,他将代表大汉朝廷远征乌桓。
为了运粮方便,他下令董昭开凿了平虏、泉州二渠,即保证了军粮运输,又通过水运将富庶之地的粮食运往北方,可谓一举两得。
可是正在他大张旗鼓的做战争准备之时,后方却又出事了。
本来他将天下行政中心搬到邺城,把荀彧作为尚书令留在许都。
尚书令是个很低的官职,俸禄也不高,但权力却极大,相当于皇帝的秘书长,朝廷政令都出自尚书令之手。
论实权,尚书令乃是真正的百官之首(汉朝的三公都是虚职,没什么实权。)
荀彧跟随曹操多年,曹操也是因为信任荀彧,才令其担任尚书令之职。
可是没想到,自从曹操搬到邺城之后,许多政令的颁布,荀彧一直站到了汉室的立场上,并没有支持曹操。
曹操感到忧虑,于是十次表奏荀彧做三公,这实际上是明升暗降,用以分化瓦解天子身边的势力。
可是荀彧十次都推让了,拒不接受三公任命。
这也可以视作荀彧彻底倒向天子,并对曹操的宣战。
而曹操虽然平定了整个北方,信心和欲望也开始极度膨胀,不过为了征讨乌桓,还是选择暂时忍了荀彧的举动。
他一方面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荀彧的儿子荀恽,然后封荀恽为虎贲中郎将,驻守邺城。
可是守邺城的军队都是由曹氏宗亲将领指挥,荀恽又能调动得了谁呢?只不过是做了个人质而已。
做完这些,曹操才准备亲率大军远征乌桓。
此前他已经派丁辰率领河北之兵作为先锋先去幽州抵抗。
丁辰麾下的夏侯惇和曹仁虽然收拢了数万投降的袁军以及黑山军,但是这种降军的战力很难跟彪悍的乌桓骑兵相比。
曹仁手下的四万大军被乌桓两万余骑兵一战击溃,龟缩于蓟县不敢出战便是明证。
其实这也不能怪曹仁,袁军与黑山军本就是乌合之众,再加上刚刚投降不久,能指望他们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
所以曹操还是准备亲率精锐的主力,前去与乌桓铁骑对决。
就算他的主力都是百战精兵,但劳师远征之后,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正当他准备出征之时,却收到了丁辰从柳城写来的信。
丁辰竟然已经攻陷了柳城,斩杀了踏顿,彻底平定了乌桓之患。
曹操不免有种一拳打空了的感觉,看来乌桓是不用去了.
于是随即给丁辰发出书信,让丁辰下令屠杀柳城,将乌桓部族从大汉边境的版图上彻底抹去……
……
柳城,单于府。
丁辰面前站着三个乌桓部族的长老。
乌桓的体制还类似于原来的部落,首领的儿子会被推举为下代首领,而首领的弟弟,则成为部族长老,对当代首领的权力形成牵制作用。
所以这些长老们都是踏顿的叔父辈。
可踏顿是部族首领中的另类,当然也算是英明神武者。
他在袁绍的帮助下统一了乌桓各部,权力达到了巅峰,自然也不再受这些长老叔父们的羁绊,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看君侯如此年轻,不知道有没有婚配?”有个长老躬身道。
丁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长老继续说道:“我们乌桓部族原为东胡部落联盟中一支,与鲜卑、铁勒为同宗。
我们部族早有规矩,任何部落之间决斗,得胜一方将拥有失败一方所有牛羊以及女眷。
如今踏顿失败被杀,按照部族规矩,他的妻子女儿所有财产以及奴隶,就都是您的了,您可以随意享用。”
此前长老们对踏顿的傲慢恨得牙根子痒痒,所以踏顿一死,他们便忙不迭的把踏顿的姬妾献出来,以讨好丁辰这占领军首领。
那长老说着挥了挥手,有上百个女人被从后宅内赶了出来。
年纪大者有三十来岁,年幼者不过十来岁,那大概是踏顿的女儿。
其中还有三五十个汉家女子,多半是踏顿抢来的女奴。
此时一众女子惶恐的看着丁辰,不知道这新主人是个什么脾气秉性,会不会像前任主人那样,动辄非打即骂。
踏顿是个脾气暴躁,手段极其残忍,作为他的姬妾,自然没少吃苦头。
丁辰扫了一眼,脸色紧绷着没有说话,那几个长老互相看了一眼却感到了紧张。
有一个长老惭愧的猜测道:“我们也不懂,听说汉人女子是讲究贞洁的,我们把踏顿姬妾献于君侯,不知是否有失礼之处。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我等即刻遴选族中未曾出阁之处子献于君侯,只要君侯看得上,让我等选多少都行。”
“我所思虑的不是这个,”丁辰摇了摇头。
在丁辰看来,这乌桓部族显然是真的被打服了,可以任意他揉捏。
把他们迁入到内地也行,即使让他们留在这里,让他们献上什么都可以,可是曹操却让他把这些人赶尽杀绝。
他作为一个具有现代思维的人,哪怕面对的不是汉人,让他下令屠杀十万人口,那是反人类罪,他却也下不去这个手。
更何况这里面还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这些就算不是汉族人口,可也是东北老铁啊。
“你等先下去吧,让我再思量思量,”丁辰揉着眉心说道。
三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狐疑的躬身退了出去。
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位少年将领到底喜欢什么,如何才能讨对方欢心。
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将领,出征在外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呢?
他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除了让部族中的年轻女子前去伺候,又有什么能入得了这位少年将领的法眼?
还得安排!
而书房内的丁辰则沉下心来,委婉的给曹操写了一封信,希望曹操能放过这十万乌桓部众。
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曹操已经开始膨胀了,天下纷乱已经逐步平定,曹操作为再造汉室的首席功臣,汉室的封赏已经容不下了。
曹操离皇帝也仅仅差一个名号而已。
而且由于荀彧的背叛,本来就多疑的曹操更变得疑神疑鬼,对所有人的忠诚都产生了怀疑。
所以丁辰的信写的很费心思,尽量客观公正的分析留下乌桓人的好处。
首先天下毕竟还没有完全平定,若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投降之人,将来平定四方之时便会凭添许多阻力。
再者留下这十万乌桓人,虽然听起来人数不少,可是迁往中原之后,用不了三代便会被汉人同化了,也不会再行作乱。
还有,这乌桓骑兵号称天下名骑,若将投降的青壮子弟组成一只劲旅,将来征讨四方还用得上。
这封信发出之后不久,很快便收到了曹操从邺城写来的回信。
信中口气非常严厉,对丁辰的抗命不尊严加训斥,并且声称,若丁辰不肯听命行事,就永远不要再回去。
丁辰记得,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曹操第一次对他发火。
此前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为曹操所欣赏信任,可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想来人都会变的。
他刚来的时候,曹氏连中原都站不稳,北有袁绍,南有刘表、吕布、袁术,可谓四面受敌,所以那时候曹操需要团结一切能团结之人,为了生存而战。
可是现在的曹氏集团已经成长为一个巨无霸,有要逐渐取代汉室之势,控制的地盘比天下所有诸侯加起来都大,自然不用再考虑生存的问题。
现在的曹操也就成了言出如山的君王般存在,不准任何人忤逆他的命令,挑衅他的权威。
入夜。
单于府书房门前的小径上,三长老呼泉举着火把,身后带着两名年轻的少女匆匆而来。
“今天晚上,只要你们两个能被君侯看中,成为君侯的身边人,你们父亲丢羊的罪责就免了,知道么?”
那两个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亭亭玉立,娇俏可爱,而且有着不同于乌桓族人的雪白肌肤,更为难得的是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对双胞胎。
这些日子,这几位长老为了能把部族的女子送上丁辰的床,可谓操碎了心,过个两三天就会带几个过来供丁辰挑选。
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彻底笼络住这位年轻的占领军首领。
今天他又煞费苦心的找了一对双胞胎送来,希望丁辰能够看中。
“嗯!”那两个少女点了点头,不自主的把领口往下拉了拉,让雪白的肌肤露出来的更多一些。
此前她们的父亲为部族放羊,结果遭遇了洪水,羊群全部被冲走了,按照规矩,部族的长老要治他们父亲的罪。
她们为了救父亲,也只能献身。
“君侯,您看看……我找的这两个女子怎样,她们长得都像花朵一样,还都是处子之身呢。”
呼泉在书房门口笑呵呵的对着里面说道。
房门开着,里面点着灯,却没人应声。
“君侯?君侯?”呼泉试探着推门而入,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而桌上似乎放着两张纸。
他好奇心使然,慢慢走了过去,斜撇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把他惊得目瞪口呆,眼睛再也拔不下来。
原来那正是曹操写来让丁辰下令屠城的第一封信,看日期似乎是两个月前了。
这关乎到他们合族的生命,呼泉再也不顾的其他,拿起信来仔细读了一遍,只见底下还有一封信,正是曹操写来的第二封斥责丁辰没有听从命令的信。
呼泉偷看了之后,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仔细想想这两封信的先后顺序,原来自己合族十万人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如非这位丁君侯硬挺着抗命保护,恐怕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自己部族了。
他连忙把信恢复原状,匆匆走了出来,也顾不得献美了,带领那两个女子着急忙慌的往回赶。
他来到柳城中心的一座石头房前,这是他们那些长老们议事的地方。
此时已是初更天,长老们也都已经睡下了,呼泉连忙派人去把他们都叫来。
长老总共有七个人,不多时便都睁着惺忪的眼睛来了。
“这么晚都睡下了,什么急事不能明天再说,非得把人叫来。”
“你找的美女是不是还没送下,依我看这么着不行,明日我们干脆找上一百个,全都送到那位君侯面前,我就不信他一个也看不中。”
“此前都是汉家女子送来给我们和亲,怎么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
“这有什么办法,这年月谁实力强,谁说话便硬气,我们打败了,把族内女子送上也是天经地义。”
“你们都别吵了,”呼泉急道:“刀已经架脖子上,我们大祸临头了。”
说着,他把刚才无意中偷偷看的书信复述了一遍。
众长老听完之后顿时如滚油中泼入一瓢凉水,瞬间沸腾了。
“这么说来,曹丞相本是想把我们灭族,是丁君侯救了我们,可是我们都已经投降了,而且甘愿内迁,他何必如此。”
“听说汉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来那曹丞相还是不肯信任咱们。”
“此前听汉人奴隶说过,曹丞相在诸侯之中是最残忍的,屠城那是常有之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丁君侯能给我们抵挡一时,难道能抵挡一世么?不如我们就地反了。”
“我们现在连军械铠甲都没有,赤手空拳拿什么跟汉军打?到时候不还是落得个灭族的下场?”
众长老七嘴八舌的议论,却也商议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们既不甘心引颈受戮,想奋起反抗也是有心无力。
正在进退两难之计,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道:“长老,不好了,汉军把我们包围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还有多少人求情
乌桓人的等级远比汉人还要森严。
自从踏顿死后,这长老会便成了十万乌桓部族的最高权利机构,拥有对部众的生杀大权。
所以这几个长老想给丁辰送女子,只要选中的,没有敢不从命的。
可是如今汉军竟然把他们包围了,若把他们全都杀死,剩下的那十万部族便成了待宰的羔羊,再也无人能够抵抗。
呼泉等长老推开石屋的大门,只见整个柳城内的街道上,到处都点燃了火把。
本来驻守在城外的数万汉军已经全都进城了,围住这中间石屋的约有数百军兵,他们盔甲鲜明,队列整齐,手持明晃晃长矛。
为首的马上一左一右两员战将,正是夏侯惇与曹仁。
原来,曹操所写第二封信并非只给了丁辰,同时也写给了这两个兄弟。
夏侯惇曹仁二将来到河北之后,正是得益于丁辰才能迅速翻身,洗刷过往兵败的耻辱,并因为立下赫赫功勋而被封为一州刺史。
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丁辰为了这一众乌桓人而得罪曹操。
既然丁辰下不去手,那他们就代劳好了。
不过是十万异族百姓而已,杀了也没什么可惜,当初官渡之战杀袁军七八万人,眼睛都没眨一下。
“动手!”
夏侯惇一只眼睛在火光掩映中异常狰狞,他随手一挥,身后手持长矛的军兵迅速对着长老们冲了过去。
只要杀了这些所谓长老,乌桓部族将群龙无首,杀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我们都已经甘愿投降了啊,”呼泉痛心疾首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杀降不详么?”
“这柳城内都是一众老弱妇孺,你们怎么下的去手。”
“数百年前我们先祖已经归附大汉,我们也是大汉子民,你们还杀,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众长老顿足捶胸的控诉,但是没有用,夏侯惇就当没有听见,依然令军兵端着长矛向前。
“住手!”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断喝,只见丁辰骑马从后面缓缓走了过来。
那一众长老看到他似乎看到救星一般,纷纷跪地哭诉道:“君侯救命,求君侯放我们族人一条生路吧。”
“如今那带领作乱的踏顿已死,我们是诚心诚意归降,再也没人敢违抗大汉天兵了啊。”
丁辰缓缓的看向夏侯惇和曹仁,平静的道:“两位叔父,这乌桓部族都已经缴械,再也没有了抵抗能力,他们只是十万普通百姓,何必要赶尽杀绝?”
“子文,这是你岳父的命令,谁敢违抗?”夏侯惇道:“你不忍动手,我们便替你。
这些不过是一帮异族而已,你何必为了他们惹你岳父生气,从而耽误了大好前程。
你现在马上让开!”
曹仁也在旁边劝解道:“子文,这乌桓之事已了,你现在马上率军回邺城,子脩在那里给你准备了远比许都还要豪奢的宅邸。
这里就留给老夫与元让,你什么都不用管了。”
“不让!”丁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傲气,决绝的喊了一声。
此前曹操的纵兵屠杀他管不着。
可是这乌桓是他打下来的,如今眼睁睁看着曹军在这里纵兵屠杀,他心里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毕竟那是十万条鲜活的生命,一句话就全都杀了,那简直突破了做人的底线。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高顺陈到率领陷阵营以及丹阳军冲了过来,挡在丁辰前面。
火光掩映之中,两方军兵剑拔弩张,长矛相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夏侯惇跟曹仁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如今还算是丁辰的下属,在没有得到曹操命令之前,跟丁辰对抗乃是以下犯上。
夏侯惇无奈的挥了挥手,把军兵召回道:“子文,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先撤军了,你好自为之吧。”
曹仁接口道:“你既然执意要护下这些乌桓人,你岳父必然气恼无比,我倒建议你先不要回去,待我与元让撤回邺城,在你岳父面前说情,等他气消了你再回军也不迟。”
丁辰感激的道:“多谢二位叔父,侄儿今日无礼,若将来还有机会回到邺城,到时再向叔父赔罪。”
“说什么赔不赔罪的,”夏侯惇坦然道:“放心吧,有我们求情,你很快就能回邺城。”
在他看来,以丁辰立下的盖世功勋,就算真的要保下这十万乌桓人也没什么。
毕竟丁辰有数次力挽狂澜的功劳,要不是丁辰,曹氏都不知道覆灭多少次了。
再说丁辰是兄长的女婿,又是大嫂的亲侄儿,就算他们求情不利,还有曹昂、曹节、大嫂出面,总能把兄长的气给劝消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多耽搁了,”曹仁拱手道:“告辞!”
说完,两人带领手下军马连夜撤军了。
如今雨季已经过去,他们想要撤军已经不用再绕道白狼山,直接走滦河近路就行了。
丁辰看着他们离开,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这些乌桓人跟他非亲非故,而且根本就不是汉人,他为什么会拼着得罪曹操的危险救人?
如此他来到这个世界所立下的功勋就白费了,而且有可能会毁掉未来所有的前途,想起来真的好傻。
可是他好像并不后悔,若是让他再选择一次,他还会这样做。
这个时候,那石屋门口的几位长老全都跪到了丁辰面前,连连磕头谢恩。
他们真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一样,要不是眼前这位少年一力抗衡,甚至不惜跟自己属下刀兵相见,今天晚上他们乌桓部族恐怕已经被屠杀殆尽,血流成河了。
“多谢君侯救命之恩,我们这十万部族,从此只认君侯做主人,君侯要我们生我们便生,要我们死我们便死。”
“君侯不如就做我们的大单于吧,我们这柳城虽然比不上中原之地富庶,但是我们以十万人供养君侯一人,也足以让君侯锦衣玉食。”
“是啊君侯,在这里虽然偏远,但您是我们至高无上的王,何必回去受他人管束呢?”
众长老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丁辰。
而丁辰的心里乱糟糟的回到了单于府的书房,看着那摇曳的灯火发愣。
他不知道,曹操闻知自己执意抗命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派军队来抓自己回去。
如若曹操真要翻脸,自己是不是真如乌桓长老说的那样,在这里当个土大王算了。
毕竟这地方离中原那么远,拥有这一座城池以及十万百姓,真跟个小诸侯国也差不多。
他想的脑袋昏昏沉沉,正想去榻上睡觉,突然却听到布帘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随手拿起宝剑,挑开床榻的布帘一看,只见到榻上躺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美貌少女。
虽然她们盖着被子,但是露出雪白的香肩,显然被下没穿衣服。
而她们脱下来的衣物早已放在了床脚。
“你们是谁?”丁辰警惕的问道。
“长老说,我们姐妹只要伺候好了君侯,就放了我们的父亲,”其中一个少女道。
“求君侯不要把我们赶走,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另一个少女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
话说夏侯惇跟曹仁各自率领军马回到邺城。
本来他们一个是青州刺史,一个是幽州刺史,应该各自去往治所赴任。
可是他们为了给丁辰求情,便以述职为名专门跑回了邺城。
想来他俩初来河北时,身边不止没有一个军兵,还背着吃了败仗的耻辱。
可是来到河北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每个人手下又都有了数万军马,而且每个人都立下了攻取一州的功劳,回想起来这都是拜丁辰所赐。
如今丁辰惹怒了曹操,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前来求情。
如今邺城的大将军府已经被曹操所占据。
而曹操也没有难为袁绍家眷,给刘夫人另行安排了住处,发还了所有珍宝,并按时供应粮食。
而且曹操还带人去袁绍墓前祭奠了一番,回想起两人从年少之时胡作非为,到起兵之后互相帮忙,又到成为对手之后亦敌亦友,惺惺相惜。
曹操一幕一幕回想起来竟然感慨万千,在袁绍墓前痛哭流涕。
说起来曹操对待袁绍的部众都不错,就连当初写文章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陈琳,他都爱其才而既往不咎,署为军师祭酒。
此前的大将军府,现在的丞相府的书房,远比许都的宽敞明亮。
曹仁夏侯惇共同向曹操躬身施礼道:“见过兄长,我等前来复命。”
“好,好啊,”曹操也已经一年多没见这两个兄弟,欣慰的招手让他们起来道:“这一年多未见,你二人头发都白了不少,看来在这河北没少奔波,你等辛苦了。
老夫在邺城都为你们准备了宅邸,如今天下初定,打仗的机会恐怕不是太多了。
待将来公务不繁忙之时,你等可以回府含饴弄孙了。”
夏侯惇看了曹仁一眼,笑着道:“其实我二人初到河北,在子文麾下攻城略地,一路势如破竹,倒也不曾辛苦。
就是后来远征乌桓,不得不北出卢龙,穿越滦河上谷,最终在白狼山一战斩杀敌酋踏顿,那一仗回想起来才是令人心惊肉跳。”
“正是,”曹仁接口道:“那一仗我们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如非子文意志坚定,我们恐怕都坚持不到白狼山,更毋庸谈平定乌桓之乱了。”
“你们两个张口子文,闭口子文,”曹操脸色不悦道:“你们是回来看望我这个兄长的,还是给他求情来的?”
夏侯惇和曹仁同时单膝跪倒。
曹仁道:“兄长明鉴,在所有军将之中,子文所立下功勋无人可比,就算他稍有过失,还请兄长看在他还年少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再说,他不肯杀那十万乌桓人,对兄长的名声也有好处啊。”
曹操冷着脸没有说话,夏侯惇接口道:“子文之才干,在后辈子弟中无人能及,将来子脩有他来辅佐,兄长自可高枕无忧……”
“住口!”
曹操一拍桌案,粗暴的打断夏侯惇的话,怒声道:“他丁子文立下功勋不假,可是难道立有功劳便可居功自傲,公然违抗老夫军令?
他再是才华出众,老夫也不能任其持才而骄,不听管束。
你们两个,别再说了,都给我出去!”
他竟然不由分说,强行把夏侯惇和曹仁给赶了出去。
夏侯惇曹仁没想到短短一年多没见,兄长的脾气竟然变得如此暴躁,他二人只能回去再找人商量对策。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曹操已经传下谕令,封丁辰为柳侯,负责镇守柳城。
而且曹操下令,把丁辰府邸所有人,包括吕琦袁秧就连白姬王申老秦等奴婢都一律发往柳城。
这其中甚至有被丁辰霸占的甄宓。
看这情形,曹操竟是再也不让丁辰回邺城了。
要说最着急的当属曹节,情急之下她想要去找父亲撒娇给夫君求饶。
可是没想到此前百试百灵的招数现在却是不灵了,而且她得到了平生以来最严重的训斥,声称等她再长两岁,便送她去往柳城完婚。
于此同时,曹昂对于兄弟的遭遇也很着急。
他虽然贵为大公子,但毕竟还没有接替曹氏基业,如今所有事宜还是父亲说了算。
可是他进到书房刚刚求了几句情,便被父亲指着鼻子一通臭骂,骂他不识好歹,长了个猪脑子。
并且曹操还冷笑着自言自语道:“老夫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替那小子求情。”
曹昂也是个倔脾气之人,他跟曹节见求情无果,便直挺挺的跪在父亲书房门前,为丁辰求饶。
可是曹操根本就没有搭理这兄妹二人,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待到晚间,曹操从书房出来,理都没理这跪的下身已经麻木的了的兄妹,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内宅。
宅内侍从见他脸色不好,也没人敢上前说话,全都低头躲着走。
曹操大步流星,毫不停留的直奔丁夫人的小院而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不也心疼你的宝贝女婿?
丁夫人是一个低调内敛之人,虽然住进了豪奢宽敞的府邸,但是依然保持着简朴的本色。
她在府中选了一处偏僻幽静的小院,将名花异草全都铲掉,然后种上时令蔬菜。
至于平常也不闲着,只要一有空就亲手纺线织布。
以至于许多前来拜访的河北贵妇见了全都啧啧称奇,不明白她作为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却为何甘愿过这种日子。
不过曹操也是个崇尚节俭之人,丁夫人越是如此作风,他越是钦佩。
毕竟享乐谁都愿意,但是明明有享乐的本钱,却心甘情愿的过朴素的日子,那更像是修行到了某种境界。
曹操进到院落时,耳中传来织机“咔哒咔哒”声音,丁夫人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织机前面织布。
侍女一见曹操进来,连忙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小声道:“丞相。”
曹操在府外始终板着脸,但是进到这座院落,却瞬间换了一副笑脸。
可是丁夫人虽然听到侍女招呼,却跟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
手里忙着穿针引线的活计,丝毫没有放松。
曹操知道夫人这是心怀怨气,摆了摆手让侍女先退下,屋里就剩他们老夫妻二人。
曹操上前陪着笑,手搭在丁夫人肩头,和气的道:“夫人,先歇歇吧,府中又不是没有布匹,你何必如此辛劳?”
丁夫人肩头自然一落,把曹操的手掌晃开,语气冰冷的道:“我那可怜的侄儿被发配到苦寒之地,我不给他多织一些布匹,他今年怎么过冬?”
“那柳城是比邺城寒冷一些,”曹操讪笑道:“可是子文在柳城又不是囚犯,他住在单于府,身边有十万乌桓人听命,那被劫走的四十万汉地百姓我也没让回来。
如今他麾下有五十万人口,已经相当于一个国君了,冬天还能冻得着他?”
“国君又怎样?”丁夫人凄苦的自言自语道:“那柳城终归是化外之地,我们丁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却被扔到了那种地方,难道不该可怜?
说起来,他还不如跟从前一样懦弱无能,没有立过那些功劳。
哪怕是终生碌碌无为,也好过去深山老林里做那个劳什子草头国君。
那孩子从小就胆小,连只鸡也不敢杀,让他骤然出手杀十万人,他怎么忍心呢?”
“老夫知道他不忍心,”曹操淡然道。
“你明知道他不忍心,还下令让他屠杀?”丁夫人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夫君。
她此前一直觉得夫君自从到了邺城之后变得桀骜自恃,傲睨一世,侄儿丁辰违抗了夫君的军令,所以令夫君觉得失了面子,所以才把侄儿发配到柳城以示惩戒。
可是此时听夫君话里的意思,这好像是夫君在故意为之。
夫君既然早就料到侄儿会心慈手软,却还下达那道屠杀令,这不是故意坑人么?
“夫人,你听我仔细说来。”
曹操把丁夫人身躯扳过来,然后拉着夫人的手道:“子文既是夫人侄儿,又是老夫女婿,老夫岂能坑害他?
可是你想想,他这几年来所立下的功勋有多少,擒吕布,灭袁术,败袁绍,豪取这河北四州,又攻破乌桓。
你说说,老夫该怎么封赏他?”
丁夫人并非没有见识的女人,静静的听着夫君说话,没有出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夫人,”曹操叹息着继续道:“就算老夫能封他无上的官职爵位,待将来子脩坐上老夫这位子之后,子脩还有什么东西能赏赐于他?
一个君主,如无法对臣子施恩,那么这对君臣将来必生嫌隙。
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兄弟,在未来反目成仇么?”
丁夫人把夫君的话听到心里去了,迟疑道:“子文……不是那种贪恋权势地位之人吧,他能跟子脩反目?”
“老夫不是不相信子文,可是他手下那帮人呢?”
曹操道:“作为一方主帅,必然代表许多人的利益,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
许多事情即使你不做,手下人也会逼你去做。”
曹操捏着胡须来回走了两步,然后微笑道:“可是老夫借着让他屠杀乌桓人为名,把他以及手下众将全都贬在柳城,待将来子脩坐上老夫的位置,再由子脩把他们召回来,委以重任。
如此便是子脩对他们施恩,他们必然会感激子脩。
夫人呐,你心疼侄儿的时候,是不是也该为儿子的未来想一下?”
曹操嘴角翘了翘,心中对自己这个安排颇为得意。
说到底一切为了儿子将来能重用丁辰这个人才,此时恶人就由他先做了,到时儿子继位之后才有施恩的空间。
只可惜曹昂却不明白,方才还傻乎乎的跪在书房门口为兄弟求情,所以他才怒骂曹昂猪脑子。
丁夫人明白了夫君的一片苦心,也就不再抵触,哀怨的道:“可就是苦了子文,这将来他岂不是一直要在柳城待着了?”
曹操笑道:“老夫不是说过,那柳城虽不比这邺城繁华,可是至少也有五十万民众听命于他。
那里又没有人管束,就是一个化外之国,并不像夫人想象中那般艰苦。
夫人不是一直都想让他繁衍子孙么,老夫把他一众姬妾都已送过去,让他在那里安安心心的给丁氏生儿子。
反正如今天下初定,以老夫所握之兵,横扫荆襄,攻破江东易如反掌,已经不用他再操心征战了。
待老夫平定四方之后,把这天下交给子脩来打理,到时子脩必会招他回来。
如若一切顺利,也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而已。
夫人可千万别把老夫这心机给透漏出去,要不然就白费了这番工夫。”
“好吧,”丁夫人叹息一声道:“那柳城再怎么说也比邺城冷的多,妾身还是多给他织些布匹送去。”
“你这才能织上几匹?”
曹操苦笑道:“老夫早已让程仲德把邺城所有取暖之物,都以他私人之名送往柳城,冻不着你的宝贝侄儿。”
“你还不是也心疼你的宝贝女婿?”
丁夫人嗔怪的笑了笑,看来夫君还是很关心侄儿的,只不过却是要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严厉样子给所有人看。
“夫君饿了吧,待妾身去给夫君生火做饭。”
“还真是有些饿了,”曹操揉着肚子道:“这相府的厨子做饭,还是不如夫人所做合胃口。”
……
曹操走后,丁夫人正在收拾碗筷,突然曹丕曹真曹彰等兄弟走了进来。
“见过母亲,”众人一起躬身施礼。
此时他们比之仓亭之战时都高了半头,说话声音也沙哑了许多,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
自从丁辰来到河北之后,他们已经有将近两年没见过丁辰。
只是时不时的有丁辰在河北势如破竹的消息传来,令一众少年神往不已。
后来更是听说丁辰横扫四州,远征乌桓,一众少年更是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他们毕竟做过丁辰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此时丁辰携平定四州,剿灭乌桓之威势,竟然被父亲贬到了柳城,兄弟几人均感到愤愤不平。
“母亲,”曹彰首先挺着胸脯道:“儿子觉得父亲太不讲理了,子文哥哥就算没有屠杀乌桓人,可是那么多功劳摆在那里,怎么也不至于被贬至乌桓回不来吧。
要不是子文哥哥平定了这河北之地,咱们哪能来到邺城?”
曹真接口道:“如今兄长跟节儿姐姐已经在父亲书房门口跪大半天了,我们也要去给子文哥哥请愿。”
丁夫人把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扔,脸色沉了下来,厉声道:“你们别再去添乱,知道么?”
众少年听母亲口气如此严厉,吓得心里不由的打了个突儿,全都跪了下来。
他们就是因为惧怕父亲,所以先来找母亲商量。
毕竟母亲慈祥和蔼,比父亲好说话的多,而且母亲说话,父亲一直很尊重。
可是万没想到母亲却是这种态度,竟然不让他们去。
难道子文哥哥不是母亲的侄儿?
“母亲,您是不是觉得我们不该去给子文哥哥求情?”曹丕抬头试探着道。
丁夫人看了曹丕一眼,不得不说,这曹丕虽然年少,但是见识远在曹昂之上,只听这一句话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了原委。
“你父亲无论做什么,都有其用意,”丁夫人语重心长道:“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将来能为你父亲分忧,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管。
都回去吧。”
“那我们走了,”曹丕对着众兄弟使个眼色,带领他们退出了小院。
来到院门口,曹彰便开始埋怨曹丕道:“咱们说好的,来求母亲跟咱们一起去说情,可是怎么的母亲一句话咱们就撤了?”
曹真也对曹丕见风使舵的做法很是不满,低声嘀咕道:“什么叫母亲觉得我们不该为子文哥哥求情,子文哥哥对我们可是有教导之恩的,他忤逆了父亲,我们若连求情都不敢去,那岂不是忘恩负义?”
“你们用这里好好想想,”曹丕点着自己的脑门道:“本来母亲是最疼爱子文哥哥的,可是如今为什么连母亲都说咱们是去添乱?”
“为什么?”众兄弟齐声问道。
“功高震主者身危,声盖天下者不赏,你们难道没有听过?”
曹丕沉吟道:“所以……现在子文哥哥待在柳城,也并非坏事。”
众少年全都茫然,似乎有些懂了,似乎又完全不懂。
……
曹操下令在邺城南四十里开挖了一个玄武池,用以操练水军。
此时曹操已经把目光扫向了荆襄以及江东。
当今天下虽然曹氏占有了兖州、豫州、徐州、冀州、青州、幽州、并州以及雍州大部分。
大汉十三州已独占其八,可是四周却依然存在诸多割据政权。
从东面看有辽东的公孙康,其一直持远不服,虽表示效忠汉室,但却是独立割据状态。
只不过辽东实在太远了,比乌桓还远,曹操也不想去征伐。
再加上此时有丁辰驻守柳城,足以拦住公孙康,所以可以忽略。
曹操所忧虑者,一为江东的孙权,二位荆襄的刘表,三为凉州的马腾韩遂。
首先说孙权,此时孙策已死,孙权继承了江东基业,并且大搞本土化,重用当地士人,所以深得民望,而且其据有长江天险,手下文臣武将众多,那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再说刘表,也是重用本土势力,如蔡瑁蒯越等人,其兵强马壮,粮草丰足,也是曹操能称之为对手之人。
然后就是凉州的马腾韩遂,这两人在西北盘踞多年,手下军兵战力强悍,令曹操也不能小觑。
至于益州的刘璋,其地理位置以及刘璋性格使然,他们不可能攻出来,只等平定其余割据政权之后,最后再去攻打即可。
最后便是汉中的张鲁还有新野的刘备,以曹操现在的体量,这两伙势力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这便是如今天下的基本形态。
值得一说的是,虽然在演义中以刘备为视角,似乎刘备小集团做了许多事。
但在真实的历史中,这个时间段刘备东奔西走,四处投靠,对天下大势根本没那么重要。
曹操才是大势的掌控者与推动者。
为了尽快的统一天下,曹操以及谋士团队在背后做了许多事。
说白了就是挑拨离间。
他派人在西北极力拉拢马腾,不住的给马腾封官,但是对韩遂却相对比较冷淡。
马韩虽是结义兄弟,但在西北毕竟是一山二虎,曹操如此作为,自然令韩遂起了疑心。
再加上他们的部下本就互相不服气,果然很快就起了冲突,他们自己倒先打起来了。
而于此同时,令曹操感到兴奋的是孙权跟刘表也打起来了。
孙权跟刘表本来就有杀父之仇,孙权的父亲孙坚就是死在刘表手下的江夏太守黄祖手里。
此时原本隶属于刘表的甘宁选择归降孙权。
来到东吴后,甘宁向孙权表示,黄祖已经年迈,江夏郡的防守已经松弛,这是一次发动进攻的良好机会。
于是,孙权不顾张昭等人的反对,命令凌统为先锋,吕蒙领水军,周瑜为前部大都督,从而发起了江夏之战。
而接着又有消息传到了邺城,刘表已经病重,将不久于人世。
曹操收到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觉得自己夺取荆襄,平定江东的机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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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丁辰的快乐生活
刘表当年单骑入荆州,之所以能迅速站稳脚跟,并在荆襄之地形成割据,正是因为获得了当地豪族蒯氏蔡氏的支持。
这些大宗族们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再加上刘表本人的名望与身份,想不坐稳荆州都难。
只不过荆襄的政治势力跟当年袁绍的河北是一模一样的,里面错综复杂,互相勾心斗角。
这也许就是华夏古代君主,特有的驭人之术吧。
他们故意造成这种多种势力共存的局面,只有各派势力在底下明争暗斗,相互制衡,作为君主才能坐的安稳。
如今刘表病危,荆州各派势力为了争夺储,已经斗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自然也给虎视眈眈的曹氏留下了机会。
……
邺城,丞相府书房。
曹操手捋胡须,对着面前程昱荀攸曹纯夏侯渊等文武淡然道:“当今天下尚未平定,老夫所虑者无非西北马韩与东南孙刘。
如今刘景升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荆州即将易主。
老夫不禁想起当年陶谦病逝之时,竟把徐州托付于刘备。
巧的是……如今刘备又在荆州。
这刘备,怎么走哪儿,哪个诸侯就病故啊?”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玩笑,众文武听了不禁莞尔微笑。
荀攸笑道:“丞相放心,当年刘备在徐州得糜竺等豪绅相助,且丞相大兵压境,陶谦识时务,那是真心想让。
可是如今荆襄大权皆在蔡氏以及蒯氏宗族手里,即使那刘表真心想让,那刘备也不敢接吧。”
如今荀彧虽然因忠于汉室而跟曹操闹翻,但是荀攸却是甘心为曹氏谋划。
曹操也没有因为荀彧的关系而不信任荀攸。
他点头赞许道:“公达所言有理,荆州必不会被刘备所得,不过如今江东的孙权对荆州亦虎视眈眈,那可是个厉害人物。
若荆州落入那孙仲谋之手,到时与老夫划江而治,老夫再进兵江南就不容易了。
所以老夫要趁荆州乱局,趁早挥师南下,先取荆襄,再取江东,如此南方将再无战事。
等平定了江南,再回过头来收拾西北的马韩,如此天下可定。”
“丞相英明,”荀攸颔首认可道:“西北马韩皆一勇之夫,不足俱也。
如今唯俱者乃荆襄落入孙权手中,如此孙氏必然派水师封锁长江,从而与朝廷分庭抗礼。
故而先南后北,先取荆襄,再取江东,随即回师西北,此乃上上之选。”
书房内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曹氏集团不像其他诸侯那样,需要靠手下各派势力争斗来保持平衡。
曹氏只有一派政治势力,就是颍川士人集团,所以很容易就能达成一致。
但是这种政治形态,需要主君有超强的把控能力,能驾驭住手下才行。
要不然手下形成铁板一块,很容易就把主君架空。
曹操有这自信,没人可以把他架空,他的谋士只有建议权,却没有兵权。
兵权牢牢掌握在他一众兄弟手里。
随即曹操一声令下,征集八州所有军马,很快就征集了二十万人。
曹操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多军马,他也体会到了以强凌弱的快感,二十万大军势不可挡,荆州不过唾手可得而已。
他气势汹汹的正准备出兵,突然丁辰有一封信到了邺城,托曹昂交给他。
曹操为了表现得依然生气,看都没有看那封信,反而当众傲睨自若的对曹昂道:“让他丁子文老老实实在柳城待着,顾好自己就行,其他之事,就用不着他再瞎操心了。
天底下并非只有他会打仗,没有他老夫照样能横扫江南,平定天下。”
说完便率领那二十万大军出征了。
曹昂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把那信揣到怀里,紧随父亲出发。
此战曹军占据绝对优势,几乎没有什么悬念,所以曹操也乐得让曹昂跟随,长长见识。
……
丁辰在柳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放开怀中两个小美人起床。
说起来待在这里也有好处,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跟两个小美女享乐就行了。
而且据曹昂来信说,已经派人护送他的家眷来柳城,连甄宓都给送来了,看来是要准备让他在柳城常住下去,做这乌桓人的大单于了。
想到在曹操面前数年积聚的功劳,因为这一件事就毁于一旦,还挺让人心酸的。
好在他还有曹昂的大腿可以抱,只要将来表兄掌权,自然能把他调回去。
不过即使回去,他也要吸取这次的教训,再也不做那出风头之人了。
老老实实享乐,低调做条咸鱼就挺好。
从曹昂信中还知道,曹操已经集结大军准备南下。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虽然想做条咸鱼,还是决定写一封信回去,提醒一下曹操。
信的内容有以下几点:
其一,北方士兵到了阴雨绵绵的南方会水土不服,应当多带军医,如果需要,他可以写信把张机叫来。
其二,北方军士,兵强马壮,南方想要取胜,除了用火攻别无他法,要时刻提防对方用火,尤其是在刮东南风的时候。
而且冬天也是有可能刮东南风的。
其三,南征少不了要动用水师,为了保证战船机动性,减少被火攻的危险,切勿把战船连接起来。
有这三条,只要曹军士兵不生病,没有铁索连舟,提防了火攻,南方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只可惜丁辰却不知道,他那封信送到许都,曹操却连看都没看。
丁辰左右看了看怀中,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妹花,满足的起身。
没想到这乌桓少女也有长得这么白嫩水灵的,难得的还是一对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能给人一种独特的体验。
那两个少女的父亲曾经去过汉地,所以给两个女儿取了颇为汉化的名字,一个叫阿青,一个叫阿紫。
虽然有了肌肤之亲,但那两姐妹显然很害怕丁辰这位“大单于”。
她们赶紧跟着起身,顾不得只穿了一件肚兜,一个低着头打来温水侍立在旁,一个拿一条湿棉巾,蘸湿了要给丁辰擦脸。
丁辰却还是没有习惯被人这么伺候,接过铜盆和棉巾道:“我自己来即可。”
说着自己洗了把脸,迈步出去。
屋里只留下阿青阿紫两姐妹面面相觑。
妹妹阿紫狐疑的小声道:“他……他既然已经要了咱们,为什么又不让咱们伺候,是不是嫌弃咱们没有伺候好?”
阿青虽然是姐姐,但却只比妹妹大一刻钟,此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忧虑的道:“可是咱们也没有伺候过人,只能是任他摆布而已,他要咱们做什么,咱们便做什么,怎么知道如何才是伺候好啊。”
在她们姐妹心里,既然对方已经跟她们姐妹睡到了一起,自然就要让她们伺候一切。
哪有既要了她们,又不让她们伺候的道理?
“那你说……这种情形,长老说的还算不算数,会不会把父亲放出来?”阿紫疑惑的道。
“不知道,”阿青摇了摇头。
阿紫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保准他对咱们满意。”
“你有什么鬼主意?”
“保密,”阿紫得意洋洋的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在这柳城周边的山上产一种干草,晒干了磨成沫,跟茶叶一模一样。
但是这种草却有种特殊的功效,据说喝了能令人开怀大笑,并且能够产生迷离的感觉,能让人开心不已。
所以这种草又叫合欢草。
阿紫虽然没有碰过那种草,但是她却知道从哪里能找到,只要给那位少年喝了那草水,必然能令他快乐到毫巅,如此她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自然能够救出父亲。
于是阿紫背着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合欢草掺到了桌上丁辰喝的茶叶里……
……
丁辰离开房间之后,来到这单于府的书房。
长老呼泉已经等在那里,乐呵呵的问道:“近来那两个丫头可让主人满意?”
自从那夜丁辰用军兵护下了乌桓人之后,所有长老等都对丁辰改了称呼,直接称呼其为主人了。
呼泉更是不由分说,就把寻来的姑娘送到了丁辰的床上。
这一招果然奏效,丁辰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退回来,接纳了那对姐妹,这让呼泉等一众长老终于放下了心。
要是对方始终不肯接受他们乌桓女子,说明还是没拿他们当自己人。
“要是主人满意,就把她们收下吧,”呼泉讪笑道。
“嗯,”丁辰点了点头,问道:“听说她们是罪人之女?”
“她们的父亲叫余耶,给族里放了一百只羊,”呼泉解释道:“可是前些时日山里发大水,那羊群被冲的一只不剩。
那可是足足一百只羊呢,所以族里准备把那余耶处死,以祭祀山神。”
丁辰道:“发山水乃人力不可及之事,又非人之过错,还是把他放了吧。”
“主人说放,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那自然也得放了,”呼泉笑着道。
丁辰体会到了生杀大权尽在掌中的感觉,又问道:“我们这柳城,可有什么威胁以及难处么?”
如今他成了这柳城之主,说不定还要在这里待好长时间,所以要了解一下形势。
呼泉想了想,正色道:“要说我柳城外在威胁,此前一为幽州军,二为辽东的公孙康。
只不过主人来自汉地,如今幽州军自然便不是威胁了,只剩下辽东公孙氏。
据说此前在此暂留的袁尚便是逃到了辽东。
可是天气将冷,在这苦寒之地冬天是不会打仗的,所有即使公孙氏要来进犯,也得等到明年再说了。”
“你是说,还有内在威胁?”丁辰问道。
“自然是有,”呼泉面色变得凝重道:“这柳城天气寒冷,虽然有不少土地,但是粮食产出有限,无法像汉地那般自给自足,只能养些羊,去山上打些猎物,去汉地换些粮食回来,才能勉强度日。
如今又多了四十万汉人,踏顿去抢的时候恐怕也没想过,这可是四十万张嘴,就算拿他们当奴隶,也是要吃饭的,如此这粮食便无论如何也不够了。”
丁辰听了不由揉了揉眉心,东北天气寒冷,粮食产量比较低,在这生产力比较低下的后汉时期,是不可能自给自足的,所以才逼迫北方民族不停的南下劫掠。
要是他们自己的粮食够吃,哪用的着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去抢?
“粮食这还是其一,这迫在眉睫的,还有寒冷问题,”只听呼泉继续道:“如今已是深秋,此间不比汉地,天气要冷的早。
到了冬天,天寒地冻,异常寒冷,每年都有不少人会被冻死,今年大概也一样。”
“你们往常都是靠什么取暖?”丁辰不解的问道。
“去深山老林里伐木材,”呼泉解释道:“可是就算把全族的青壮年全部派到丛林里伐木,也不够这数十万人烧的,有许多家里没有壮丁的,难免要被冻死,这在我们这里也是屡见不鲜之事。
不过主人放心,您这府邸里自会有人给您烧的暖暖的,只要冬天不出门,跟您在许都邺城也没什么两样。”
丁辰听了微微颔首。
在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种先进的伐木工具,就算森林比较茂盛,但只靠斧子砍,又能砍多少柴烧?
再说,你也不可能一年的时间不干别的,全都用来砍树。
树木这种东西砍起来费劲,燃烧所产生的热量又低,远不如后世的用煤取暖。
只是煤的储存都在地下,以这个时代的工艺,很难开采出来罢了。
他突然想到,这柳城到了后世便是辽宁的朝阳,离此地不过一百公里的阜新,便有世界闻名、亚洲最大的大型露天煤矿——海州煤矿。
这座煤矿发掘于光绪年间,说明不需要多么精深的工艺便能开采。
只要有了煤,不止用来取暖,以这辽宁取之不尽的矿产资源,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了。
他提起笔来,随手画了一个煤暖炉的示意图。
由于煤且难免会产生煤烟,而这个时代又没有烟筒,所以需要在外面添煤,而煤炉的主体却放在屋内,向外散发热量。
另一方面煤燃烧所发出的热量远比木材要高,所以这煤炉要做的厚实一些。
“你那这个图,去让每家每户的百姓们自己制作,”丁辰把简图交给呼泉道。
呼泉拿着图摆弄了半天才看明白是什么东西,不解的问道:“主人,这是取暖用的吧?
可是咱们砍的木材放到屋里烧都不够,这般拿到外面去隔着土坯烧,屋里还能暖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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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踏顿宠姬的羡慕
要是按照木材燃烧的热量,丁辰做那么厚的炉灶恐怕都烧不透。
可是要按照煤所产生的热量,那种炉灶却刚刚好。
而且煤的散热时间长,论取暖来说要远比木材优越的多。
“你不用多问,只需前去安排就好,”丁辰对呼泉道:“这几日你再派人把所有马车集合起来,并且带上全部青壮,随我出去办点事。”
“可是要打仗?”呼泉问了一句,随即又觉得不对,打仗的话用马就行,何必用马车?
丁辰却觉得没必要跟对方解释过多。
再说他也没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两百里外的地方能找到露天的煤,那种黑色的石头还能用来烧。
问就是神迹。
呼泉见新主人闷头不语,便拿着图倒退了出去,来到他们议事的石头屋,其他几位长老也在。
呼泉此前虽然只能排到第三位,但是由于他成功的献上了美女,所以大家觉得他应该更受新主人赏识。
此时呼泉的地位已经隐隐成了第一。
“主人怎么说,对那两个女子还满意吧?”众长老围过来,紧张的问道。
其实就他们来说,他们也不希望内迁,那样过个几十年,乌桓人就被汉人同化,不复存在了。
他们更希望丁辰能留下来做他们的大单于,如此才能保住他们的族群。
“看样子倒是满意,”呼泉道:“如此就把那余耶放了吧。”
“满意就行,只要主人留在柳城不走,咱们就算再进献一百个女子都行。”
“放余耶,当然要放,有他女儿伺候主人,以后还要给他安排个轻省的差事。”
排位末尾的长老立即放人去了,呼泉又拿出那张图道:“主人还要让咱们安排族人,在住的地方做这种暖炉。”
说着,他把图铺在了桌子上。
几个长老围着看了半天,才有人皱着眉头问道:“你说这是暖炉?”
“这土坯层这么厚,怎么可能用来取暖?咱们木材在屋子里烧都不够,如今要到外面烧,那屋子里还能暖和么?”
“主人来自汉地,对我们这边的寒冷不甚了解,你没跟主人解释清楚?”
众长老围着呼泉七嘴八舌,呼泉被吵的头大,摆摆手道:“哎呀,你们别吵了,这是主人第一次吩咐咱们做事,咱们就开始反驳,这岂不让主人觉得咱们这些人不听命令?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就算是主人安排有误,咱们也要照做。
到时,事实证明这方法实在不行,主人自己便能醒悟。”
众长老听了沉吟片刻,有人点头道:“你是说,明知道是错的,也要执行?”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另一人道:“如今的主人,不是我们选出来的,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就照办吧。”
于是几人分头下去通知部众。
乌桓有十万人口,大多聚集在柳城周边,由这几位长老管辖。
而那四十万汉人跟乌桓人却是不同的管理模式。
此时田畴也没有回去,于是丁辰便命田畴效仿汉地,以柳城为中心,在外围划分了拱卫柳城的卫星聚居点。
反正这柳城周边荒无人烟,有大片的土地空闲。
田畴把这四十万人口按照县、亭、村逐级划分,以便层层管理。
其中每五万人分成一个县,共分了八个县。
如此一来,这柳城相当于汉地一个大郡的规模了。
而乌桓人所施行的,依然是部落制。
几个长老深入到部族中间,让部族的百姓们做那种图画上的暖炉。
虽然几人说的口干舌燥,但是部族的百姓们却不怎么理解,不免怨声载道。
其中有聪明人私底下偷偷商议道:“既然长老强令要做,那咱们不做也不行,可是真要按他们说的做,今年冬天不定要冻死多少人,所以不妨变通一下,糊弄过去就行了。”
“哎,这都叫什么事儿,本来大祭司说今年冬天要比往年寒冷,冻死的人必然要比往年还要多,可是上面还这般胡乱安排,让咱们都没有活路了。”
“知足吧,要不是咱们当今这位主人相救,咱们早已经身首异处了,哪还有命在这里商量这些事?”
“可是这没用的暖炉,就是新主人让做的呢。”
乌桓族人抱怨的同时,那分出去的各县汉家百姓也一样。
那些百姓们骤然被抓来此地,本来觉得成为奴隶,生死渺茫,可是没想到汉家军队却突然占领了这里,他们自然也就摆脱了做奴隶的命运。
只是汉家军队也没有放他们回去,要让他们在此地定居。
他们除了极少数稍有抵触之外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毕竟在这个乱世百姓们迁徙惯了,九成以上都成了赤贫,在哪里都在活着与饿死的边缘。
既然来到这里,汉家军队又是这里的主宰,他们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而且他们也十分感激汉家军队救了他们。
对于生活在幽州的百姓,取暖也远比其他各州百姓有经验,他们也没见过如此盘炉灶的。
做成这种炉灶,辛辛苦苦砍的木柴只用来烧泥胚了,根本传不到屋里去,不是要把人冻死?
听说那位主君少年是从许都来的,许都冬天的天气,跟这柳城能比么?
纯粹是瞎指挥啊。
……
几位长老回到了那议事的石屋,全都摇头叹息,显然是对底下族人的阳奉阴违很无奈。
这也没办法,百姓们想偷奸耍滑,你不能因此而治罪吧。
再说从这几大长老内心里,也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儿,族人糊弄就糊弄吧,反正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这时候,在外面看门的族人后生跑了进来道:“长老,余耶来了,说要感谢诸位长老的恩情。”
“快让他进来,”呼泉连忙道。
不多时就小跑进来一个年近四旬的汉子,黑红的脸膛,头发都打了结。
众长老看着这人心里不免疑惑,长成这样的一个糙汉,竟然能生出那等如花似玉的女儿?
话说……那俩姑娘是他的亲女儿吧?
不管怎么说,这位毕竟是那两个姑娘的父亲,身份跟从前可不一样了。
万一他那两个女儿得宠,他的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
万一那两个丫头肚皮再争气,能为主人生下个男婴,将来再继承……
不敢想啊。
所有长老不由自主的全都站了起来。
这架势把余耶给吓了一跳,连忙跪到地下恭恭敬敬的道:“多谢诸位长老不杀之恩,小人以后一定给族里好好放羊,要是再丢失一只,诸位就直接砍了小人脑袋抵命。”
“放羊的事以后再说,”呼泉把手足无措的余耶让到座位上坐下,然后亲手端来一碗茶,把余耶吓得跪在地下双手举过头顶接过来。
“你女儿的事,你都知道了?”呼泉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余耶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而且有些重男轻女,连忙道:“多谢长老给我家丫头找个主儿,贫贱丫头,到哪里都是伺候人而已,就怕她们手笨脚笨,人家相不中。”
“诶,话不可以这么说,那也得看伺候的是谁,”呼泉郑重的道:“那可是咱们柳城之主,用汉地的话,那是一方诸侯,你这家伙要发达了。”
“多谢长老,多谢长老,”余耶连连道谢。
可是他倒也没觉得自己会发达,女儿就算被送到了大人物身边,但大概也只是个使唤丫头,那能有什么可发达的?
只不过他这心里话却不敢说出来。
“哦,对了,”呼泉又拿出那张图道:“如今吩咐族人家中做这种暖炉,你可要记下来照做。”
“诺!诺!”余耶刚刚被放出来,自然对呼泉长老话如同圣旨一样,仔细的记住了那图形的样子。
他离开这令人望而生畏的石屋,急匆匆的出了柳城,来到城外一条小溪旁边的茅草房里,立即开始挖土和泥,按照记忆中的图形制作了起来。
这个破败的宅院本来住了他们一家五口人,有余耶夫妇,还有他们的儿子和两个双胞胎女儿。
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乌桓族人,靠为族中放羊讨生活,平常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后来一次山中发大水,他的羊被全部冲走了,那可是族中一笔很大的财产,把他们一家人砍十次都不够赔的。
自然几位长老就把他抓起来,准备用他的血祭奠山神。
他在囚牢之中也已经绝望,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只求众位长老不要祸及他的儿子就好。
可是没想到事情突变,他竟然被放出来了。
虽然女儿被带走了,但是在他心里只要儿子没事就行,至于女儿,真没那么重要。
此时他在那里和泥,他的妻子坐在旁边补着一件破衣服,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阿青阿紫被带到那大人物那里,人家对她们姐妹怎么样,会不会打她们。
那可是单于府,规矩应该大的很吧,她俩在家散漫惯了,又不懂什么规矩,说不定就会惹到那些贵妇们,人家要是打她们该怎么办?”
“哎呀,你别唠叨了行不行?”余耶不耐烦的道:“女儿都是给别人家养的,养大了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你还能让她们在家待一辈子?
儿子才是能给你养老送终的人,只要儿子没事就是万幸。”
“女儿那是嫁人么?”
妇人对丈夫的态度很是不满,怒道:“儿子,儿子,你眼里只有儿子,要不是两个女儿,你还能活着出来?
现在女儿生死不知,你却是铁石心肠的说这种话,一点也不知道关心。”
“我……”余耶被妻子怼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声道:“那可是大单于府,我能怎么关心?
就算知道她俩在那里挨打又怎样,难道咱们平头百姓还能把她们带出来?”
这时候从茅草屋里冲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精壮青年,即使这个时节依然赤着上身,露出浑身的腱子肉,当然主要是为了省衣服。
那正是余耶的儿子,阿青阿紫的哥哥,雷托。
“我一定会把妹妹救出来,”雷托手拿一根木棍,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现在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你可别再添乱了,”余耶呵斥道。
……
自从丁辰出门之后,阿青阿紫姐妹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却觉得有些气闷,于是相约出门透透气。
这座府邸虽然处在柳城这种化外之地,但毕竟是单于府,其规制跟汉地的王府相似。
突出一个字就是“大”,几乎半个柳城都在府邸范围之内。
府邸里甚至还有湖泊、树林、草地等原生态的地貌,同时又仿汉地宅邸修建了许多独立的庭院。
丁辰只是选择了其中一个庭院居住,其余的还都由踏顿原来的姬妾住着。
当然,根据长老所说的,这座单于府以及庭院里的女人都属于丁辰了,丁辰可以任意处置她们。
只是丁辰的家眷还没到,暂时也没顾上而已。
阿青阿紫姐妹是贫家女出身,对这精装的府邸自然目不暇接,看哪儿都新鲜。
她们从小在河边长大,所以对那远处的湖泊很感兴趣,姐妹二人顺着起伏的草坪走过去。
此时从对面的路上却走来了几个人。
为首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极为妖艳。
身边的都是她的女婢仆妇,毕恭毕敬的跟在后面。
“你们两个,就是伺候新主人的?”妖艳妇人高抬着头,看着眼前两个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的姐妹,显得极为傲慢。
这妇人号称乌桓第一美女,乃是踏顿以前最宠爱的女人,故而踏顿通过袁绍上表朝廷,封这女人做华黎夫人。
此举虽不符合汉家礼法,但是踏顿本来就不是汉人,就这么做了,在柳城这种地方也没人管他。
如此一来,这华黎夫人便成了大单于府极为特殊的存在。
虽然不是正妻,却恃宠而骄,是个能跟正妻叫板的角色。
后来踏顿被杀,丁辰入主大单于府,这华黎夫人倒也不怎么害怕,她自恃美貌无双,踏顿能宠她,新来的男人自然也会宠她,她依然是那个艳压群芳的角色。
可是那天长老把她们带出来面见新主人的时候,却令她大失所望,无论她如何目送秋波,那新主人就跟没看见一样,她自然感到极为失落。
堂堂天下第一美女,这新主人竟然不懂欣赏。
更令她意外的是,新主人非止没有宠她,反而宠幸了两个血统低贱的贫家女,这一点几乎让她出离了愤怒。
要知道乌桓人是很讲究血统的,在贵族的眼里,平民的血都是臭的。
看着眼前两个虽然穿着破旧,但是年轻、美貌、水灵的少女,华黎夫人咬了咬牙,随即换了一副笑脸,和蔼的道:“两位妹妹,你们穿成这样,怎么伺候主人呢?
让姐姐给你换几身新衣服,然后再抹点胭脂香粉,保证主人会更疼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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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曹操不啰嗦,一心要拿荆州
阿青阿紫姐妹自幼生活在乌桓血统层级中的最底层,对贵族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畏惧。
当面对华黎夫人这最顶级贵妇时,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听闻那华黎夫人还要为自己打扮,送自己衣服,两姐妹天真单纯,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害怕又感激。
她们迷迷糊糊的跟随华黎夫人来到湖边一座空房子内。
只见房内尘土遍地,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这里竟然是一个堆积杂物的房间。
两姐妹再是不通世事,也明白这位贵妇恐怕不怀好意了,阿紫急道:“我们还有事,就不劳烦夫人了。”
说着,拉起姐姐的手就要向外逃。
可是后面的门早已被华黎夫人带来的仆妇给关上,并挡在了门口。
“想跑?没那么容易,”华黎夫人冷笑道:“本夫人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小贱货,是用什么法子迷惑了主人。
这身子,就那么香么?
来人,把她们衣服扒了。”
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个仆妇冲了过去,一左一右架住两姐妹的胳膊,又有婢女上前撕扯她们的衣服。
阿青阿紫虽然极力反抗,用尽力气挣扎,但无奈那仆妇力气太大,无论怎么努力都挣不脱。
而且她们口中也被仆妇的大手捂住,只能从鼻孔里发出“嗯嗯”的声音,眼神之中满是怒火。
华黎夫人看得颇为得意,轻笑道:“呦呦呦,生气了?
你们大概还想着忍一忍,然后再去主人面前告状是吧?
告诉你们,本夫人既然做到这一步,就没想着让你们活着出去。
待会儿本夫人自会派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们扔湖里去,谁也不知道是本夫人干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怪就怪你们两个贱丫头不自量力,明明是两只低贱的野鸡,却偏偏想要爬上枝头做凤凰。
本夫人就是要告诉你们认清楚,野鸡终究是野鸡,贱人终究是贱人。
我呸!”
华黎夫人把心中所有的怨气,全都发泄到阿青阿紫姐妹身上。
本来她是这单于府最受宠爱之人,在整个乌桓部族中也是最得意的女人。
可是一转眼凤凰变乌鸡,新主人竟然看都不看她,却宠幸两个普通贫家女,于是她自然由嫉妒生出满满的恨意。
阿青阿紫姐妹此前哪经历过这种你死我活的后宅内斗?
听闻对方竟然想要杀人灭口,姐妹二人不由吓得神魂俱碎,不明白自己姐妹刚刚来此,却又如何得罪过眼前这位贵妇人。
眼见那健壮仆妇就要伸手撕裂她们的衣服,突然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
“住手!”
随着一声暴喝,房内骤然冲进来了许多人。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贵妇,那正是踏顿的原配夫人亦玉氏。
后面跟着的都是踏顿的姬妾以及仆妇,足足有五六十人。
“好大的胆子,你这个妒妇竟敢出手杀人?”
亦玉氏指着华黎夫人,对身边人沉声道:“这个女人疯了,她杀了主人宠爱的姬妾,主人愤怒之下还有咱们的活路么?
她疯女人是要拉着咱们一起死。”
听了亦玉氏的话,现场一众女人顿时义愤填膺,挥舞起了拳头。
“没错,她杀了人必然不敢承认,到时候还不是嫁祸到咱们头上?”
“主人本就不愿接纳咱们,如今在府中再闹出人命,恐怕到时候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这华黎简直就是个疯子,她想作死,别拉我们陪葬。”
华黎夫人以前恃宠而骄,人缘本来就不好,如今她再也不受宠了,大家都是同样的身份,再也没人怕她。
这时候早有人上前,把困住阿青阿紫的仆妇拽开。
两姐妹受到了惊吓,蹲在角落里颤抖不已。
而此时华黎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自己行事竟然败露了。
可是这么多年积威使然,口上依然强硬道:“本夫人处置两个小贱人,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赶紧滚开!”
“你以为还是大单于在的时候呢?现在早就不是从前了。”
亦玉氏看了一圈自己身边的众人,冷声道:“这疯女人想要害死大家,咱们一定要给新主人一个交代。
她想扒主人姬妾的衣服,依我看,先把她的衣服扒了,然后扔湖里去。”
“打死她!”
“打死她!”
众姬妾对华黎夫人本就没什么好感,在亦玉氏的怂恿下,大家一拥而上,瞬间把她的衣服撕的七零八落,连她手下那几个仆妇也没有放过。
所有人拳脚相加,还没等把她扔湖里去,竟然已经把这女人给活活打死了。
“抬出去喂狗,别弄脏了府邸,”亦玉氏也是个狠角色,带领一众女人打死这么多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立即有仆妇把不着寸缕的华黎夫人以及手下仆妇尸首抬了出去。
亦玉氏来到阿青阿紫跟前蹲下来和蔼的道:“两位妹妹,让你们受惊了,这些都是那疯女人自己的主意,与我们无关。
如今凶手已经受到惩处,还请两位妹妹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到我们头上。”
亦玉氏作为踏顿的正牌夫人,此前一直跟随踏顿接受族人膜拜。
阿青阿紫也曾远远的见过这人,知道这是整个部族身份最为珍贵的女人,可是没想到此时却是蹲在自己身前,近乎哀求的说话。
“这事跟夫人无关,我们怎们会怪您呢,”阿青颤声道。
“真是个好妹妹,”亦玉氏激动的攥住阿青的手。
在从前,她的身份跟眼前这两个少女有云泥之别,一个是乌桓部族大单于正妻,另两个则是部族最底层百姓的女儿。
可是如今情形倒过来了,这两个少女被新主人看中,已经爬上了高枝,而她的身份就比较尴尬。
以她这个岁数,年老色衰,已经不可能再让新主人看中,迎接她的似乎只有在这单于府做个老仆妇的下场。
“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亦玉氏把阿青阿紫拉起来,啧啧赞叹道:“真是两个可人的小美人,怪不得主人会宠幸你们。
只不过这身衣服实在太旧了,不如让我给你们换几件干净的衣服,再涂上胭脂水粉,那样主人应该会更喜欢你们。”
听这话跟此前华黎夫人说的差不多,两姐妹又担心了起来。
亦玉氏似乎看透了她们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放心,你看我们这里有这么多姐妹盯着,要是想害人的话,自然也瞒不过主人。”
阿青阿紫觉得有道理,这才把戒备的心稍稍放下,跟着亦玉氏来到一座精致的别院。
亦玉氏亲自伺候她们梳洗打扮,并给她们换上了华贵的服饰。
两姐妹自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在这府中住的时候长些,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亦玉氏殷勤的道:“还有,我娘家人手不少,要是外面需要有什么帮忙的,也可以告诉我,小忙我还是能帮的上的。”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阿紫道:“你能帮忙把我们父亲给救出来么?”
阿青接口道:“只要能救我们父亲,让我们姐妹做什么都行。”
“你们父亲早就出来了啊,”亦玉氏消息要比两姐妹灵通的多,他惊奇的道:“你们不知道么,是主人下令,让呼泉长老放出来的。”
“我们父亲出来了?”阿青阿紫同时惊问了一声。
她们此前一直觉得主人不肯让她们伺候洗漱,一定是对她们不满意,可是没想到主人早已经放了她们的父亲。
两姐妹不由激动的握住了彼此的手,看来主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已经什么事都替她们想到了。
而且自从来到这单于府之后,她们身份都提高了,连这原来的单于夫人都在面前毕恭毕敬的说话。
两个小姑娘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
丁辰从外面回到卧房,就见两个小丫头均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就跟两个洋娃娃一样站在一旁,显得娇俏可爱。
而且这对双胞胎似乎真的有心灵感应,只要碰一个人,另一个也有同样的感觉,如此可以解锁很多新玩法。
阿青去沏了一碗茶,恭恭敬敬的的端上来,轻声道:“主人请喝茶。”
丁辰正想伸手去接,阿紫却猛然醒悟过来,连忙冲上前去把茶碗抢到手里道:“我先给主人试试这茶凉热。”
说着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道:“有些凉了,我再去给主人沏一碗。”
说完便端着茶碗跑了出去。
此前她觉得主人对她们的伺候不满意,所以在茶叶里加了开心草。
可是事实证明,其实主人是很宠她们姐妹的,要不然也不会暗地里把她们父亲给放了。
如此一来,那茶水中混有开心草一事,就不能让主人知道。
此时姐姐阿青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妹妹,她明明端上来的是一杯热茶,妹妹却如此失礼的抢过去自己喝了,还说茶凉?
丁辰也感到纳闷儿,不知道这其中之一的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要干嘛。
其实他现在对于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依然分辨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却也没见茶水再端上来,而他面前的阿青,却脸色渐渐变得潮红,身上扭捏着,似乎在极力控制。
“你怎么了?”丁辰不解的问道。
“身上好热!”阿青低头轻声道:“还很痒!”
丁辰:“???”
“你吃坏什么东西了?”丁辰问道。
“没……没有啊……”阿青嗫喏着答道。
“是那碗茶……”她突然间醒悟,咬牙切齿的暗怒道:“阿紫……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着阿青急匆匆跑到煮茶的地方,就见阿紫蜷缩在角落里,脸色一样的潮红,浑身蠕动着,显然是同样的身体发痒,抬头委委屈屈的小声道:“姐,这开心草的药性,要怎样才能解啊,我好痒……”
“自作自受,”阿青没好气的道:“找主人去!”
……
襄阳,自从刘表坐稳荆州之后,便把治所迁到了这里。
刺史府庭院内,下人匆忙的进进出出,数个郎中围在一起,都显得愁眉不展。
此时坐镇荆州十数载的刘表,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
荆州上上下下,自然人心动荡。
此前荆州与江东爆发了江夏之战,孙权率领数万水军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气势汹汹前来袭取江夏郡。
其实此事对刘表来说也很冤枉。
孙权的父亲孙坚正是前来攻打江夏之时,被江夏太守黄祖所杀,纯属是自己前来找死,怪不得刘表。
只不过江夏是荆州的门户,孙权要拿荆州,必须取江夏,所谓为父报仇云云,都是借口。
孙权为什么如此急于取荆州?
盖因当时鲁肃前来投靠之时,曾为其分析过天下大势,史称《榻上论》。
鲁肃分析到,汉室不可兴,曹操占据北方广袤的土地与人口,孙氏仅仅占据江东六郡,从长远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北方的对手。
毕竟打仗是拼消耗,拼国力。
江东想要能抵抗住北方势力南侵,唯一的策略就是联合荆州的刘表,两面出击,互为犄角,分化北方实力。
如此江东才能存活下去。
其实这分析跟诸葛亮为刘备的谋划同出一辙,可谓东吴版的“隆中对”,若是这个战略意图实现,那后世的南北朝就提前来到了。
说到底曹操实力太强,南方单独一个割据政权根本无法与其争锋,所以必须用分化瓦解的方式分而治之。
孙权非常同意鲁肃的意见,只是刘表于他有杀父之仇,不可能与之联合,所以只能攻打下来。
孙权清楚,若没有荆州为援,则江东必亡,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辈子都在算计荆州的原因。
想要攻打荆州,江夏郡便首当其冲。
因为有甘宁这个原来黄祖的手下投降,孙权攻打江夏非常顺利,很快就斩杀了黄祖,夺去了江夏郡大半部分,只有夏口还在刘表手中。
消息传到了襄阳,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刘表顿时一病不起。
这时又传来消息,曹操不啰嗦,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一心要拿荆州,没有阴谋阳谋。
如此刘表心力交瘁之下,病体竟然越来越沉重。
刺史府的卧房内,刘表躺在床榻上,额头盖着一块棉巾,低声道:“玄德贤弟来了没有?”
“来了,就在外面,”侍从道。
“快带来见我,”刘表有气无力的道。
刘表对部下的统制方式很特殊,无论刘备还是黄祖,都是以加盟的方式听其号令。
当年的张绣也是如此,他们都保留着相对的独立性。
刘表这个君主,似乎喜欢做盟主,做带头大哥,而不是对部下形成绝对的统治。
不多时,刘备匆匆走了进来,关张二将侍立在门口……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诸葛神算
刘备自从在小沛战败之后,便带领关张二将以及孙乾糜竺等人来到荆州避难。
刘表安排其屯驻新野县,直接面对北方的宛城,其实也是在替荆州看守门户。
刘备也没有办法,此时他势力未成,在徐州屯驻小沛,是给吕布做看门狗,到了荆州屯驻新野,又是给刘表做看门狗。
只不过这两处当狗的地方却大有不同,荆州经过刘表十几年的治理,局面安定,许多北方士人纷纷跑到荆襄来避祸。
而且刘表也是天下顶级名士,自从入主荆州之后便任用司马徽等人大力办学堂,以博求儒术。
所以襄阳成了战争的缓冲带,成了流亡人员的栖息地,又成了天下读书人的首选之地。
这其中就有跟随叔父诸葛玄从琅琊郡前来避乱的诸葛亮。
刘备自从来到新野之后,经司马徽指引,去隆中邀请被庞德公誉为“卧龙”的诸葛先生。
诸葛亮一篇《隆中对》让刘备心悦诚服,从此刘备集团便有了长远规划,有了战略目标。
刘表的卧房内,刘备经过侍从指引低头匆匆进来,对着病榻上的刘表拱手施礼道:“弟刘备,见过兄长。”
“贤弟,快请坐,”刘表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刘备,伸手指了指那桌案。
刘备却没有过去,反而凑上前道:“兄长无需客气,当年如非兄长收留刘备,小弟早已无处容身。
兄长如有何吩咐,直接开口即可,小弟定当竭尽所能。”
“贤弟,”刘表伸出干枯的手抓住刘备的手,有气无力的叹息道:“为兄当年匹马入宜城,为汉室坐镇荆州已有十余年了。
这些年来,为兄虽未曾为汉室开疆拓土,平定天下,可至少也保住了这一方百姓平安,使黎民安居乐业。
如今为兄恐怕是大限将至了。
可偏偏此时,东有孙氏攻取江夏,北有曹操携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
为兄之二子,贤弟也知道,皆难当大任,故而为兄有个不情之请。”
刘备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几道轻微的呼吸声。
刘表继续道:“贤弟之雄才,远胜于我二子。
故而为兄想请贤弟接手荆州,如此方可保荆襄平安。”
“兄长,此事万万不可,”刘备大吃一惊,连忙拱手道:“兄长只是疥癣小疾,不足为虑,只需稍加调养,旬日便可痊愈,何必说如此丧气之语?”
“老夫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好不了啦!”
刘表闭目叹息道:“老夫今年已六十有七,纵死也不算夭寿,贤弟不用出言宽慰,早早领了这荆州牧之职,安抚文武上下以及数百万军民,共同抵抗曹操与孙权。”
“刘备多谢兄长信任,但兄长这话是要折煞小弟,”刘备激动的流下一滴眼泪,动容道:“小弟智术短浅,实在难堪如此重任。
即使兄长百年之后,无论哪个侄儿接替这荆州牧之职,刘备都会鞍前马后,沥胆濯肝。
方今形势,二侄儿坐镇襄阳,其有兄长麾下诸多文武辅佐,且深的民望,抵御曹操应当轻而易举。
唯有大侄儿镇守夏口,独立面对江东孙氏,力量稍显单薄。
刘备愿意率部众去夏口帮助侄儿抵御孙氏,还请兄长应允。”
其实刘表的两个儿子,正是荆州众文武明争暗斗的焦点。
大公子刘琦,在刘表未继任荆州刺史之前已经成人,是刘表坐稳荆州之后才跟着来的。
而二公子刘琮,则是刘表跟本地豪族蔡氏联姻之后所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派。
所以刘琮虽然年幼,但是蔡瑁乃是他的亲舅舅,他自然得到了本地豪族势力的强力支持。
而另一方面,大公子刘琦跟荆襄本地人没有任何关系,作为外来者,只有刘备这等外来势力支持,根本无法与实力强大的荆襄土著抗衡。
但刘琦又是长兄,应当名正言顺的被立为世子,所以蔡夫人甚至动过想要直接除掉刘琦这个绊脚石的念头。
刘琦觉察到继母的不轨,在荆襄没有人可以帮忙,只能求到同为外来者的刘备头上。
是诸葛亮为刘琦分析了一下,以刘琦现有的实力,想要继承荆州牧是不可能的,而且留在刘表身边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所以不如早早的离开荆襄,去往外地镇守,如此还能掌握部分兵权。
这便是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的道理。
当时刘琦又问诸葛亮,应当去哪里镇守,诸葛亮给刘琦选了江夏郡的夏口,并且告诉刘琦,无论如何都要去那里。
刘琦当时并不明白,荆襄有九个郡,数十个县,他想要逃出去避祸,去任何一个郡县镇守都可以。
去一个没有外敌的郡县,岂不是更能苟延残喘,还可以暗中发展势力?
却不知道为什么,诸葛亮非要让他去夏口。
要知道江夏郡直面江东孙氏,孙权父子做梦都想拿下江夏,他去夏口岂不很危险?
可是诸葛亮却告诉他,只有去夏口,蔡氏宗族才肯放他前去。
他也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他跪到父亲面前面前哭诉,说要主动去夏口镇守,刘表听了心里也很不好受。
这个儿子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荆襄虽然贵为大公子,但是所有刘琮的拥趸都把这个儿子视为眼中钉,故而儿子的日子必然很不好过。
眼前这情形,他就算想立这个儿子为世子,没有人支持,到时只会害了对方。
所以儿子主动提出外出镇守,相当于主动放弃了世子之位,离开这权利的漩涡,倒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儿子主动要去夏口镇守,刘表听了却也于心不忍。
夏口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随时面对战争,刘琦根本就不是个打仗的料,去夏口那不就是找死么?
可是事情却出乎了刘表和刘琦意料之外,也应验了诸葛亮的判断。
那一众荆襄本地豪族之中,也并非没有智力卓绝之辈,他们知道刘琦虽然势弱,但也并非全无支持者,只要刘琦到了任何一个地方,手下有了直属军将,将来刘表一死,那便是个不安定因素。
要知道,此前袁绍把长子分封出去,袁绍死后导致兄弟反目,被曹操趁虚而入的教训还近在眼前呢。
所以荆襄豪族们自然不可能放刘琦去别的地方,他们甚至怂恿蔡瑁以及蔡夫人早做决断,趁早把刘琦给除掉,以绝后患。
可是刘琦主动提出去往夏口,荆襄豪族势力倒是觉得,这也不是个坏事。
说到底夏口是荆州的门户,这相当于刘琦主动提出去给荆州看守大门,那有什么不同意的?
所以一众支持刘琮的土著势力倒开始主动劝说刘表,赶紧让刘琦去江夏。
如此,刘琦暗叹诸葛先生神算的同时,赶紧离开了襄阳,逃出了生天。
如今刘琦屯驻夏口,手下军兵虽然不多,但至少也有一万人马。
而黄祖已死,以刘琦手下这点人马想要防备孙权便很难了,所以刘备主动提出前去帮助刘琦抵抗孙权。
“贤弟,你也要去夏口?”刘表闭着眼睛,虚弱的道:“为兄实在是想让贤弟接替这荆襄之主啊。”
“兄长,我意已决,还请兄长应允,”刘备决绝的道。
刘表闭着眼睛无奈的微微点头道:“那好吧,有贤弟去往夏口,这东方之事,为兄就不再操心了。”
“请兄长放心,”刘备斩钉截铁道:“只要刘备到了夏口,孙氏休想跨入荆州土地半步。”
刘表没有说话,只是下巴微微动了动,示意知道了。
刘备施礼,走了出去。
隔壁房间内,蔡瑁摆了摆手,让一众刀斧手全都退下,冷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来那刘备还算识相。”
……
刘备离开了刘表的房间,在外面会合关张二将,跨上马匹,缓缓向驿馆行去。
张飞在旁边不解的问道:“那刘表明明将荆州相让,兄长为何不肯接受?
这荆襄九郡,岂不比那新野小县强的多?”
刘备皱着眉头道:“这荆襄九郡把控在蔡氏以及蒯氏等豪族手里,即使刘景升乃是真心相让,我等于此毫无根基,岂能坐的住那荆州之主的位置?
快些回去,会同军师,去往夏口为上。”
另一侧的关羽手捋长髯,沉吟道:“小弟还有一事不明,军师为何非要我等也去夏口?
既然北方曹操大军来袭,荆襄危如累卵,我等何不会同刘琦军马,移师上庸。
难道还真要去夏口,替荆州把守门户?”
关羽乃是有勇有谋之人,这荆州并不是他们的,如今强敌来犯,应当让荆州真正的主人,也就是荆襄本地豪族首领蔡瑁,率领荆州军主力抵抗,岂能让他们兄弟带领自己的军队去打头阵?
这不是给本地豪族当枪使么?
所以率军退避三舍,去往上庸暂时保存实力,等荆州军跟曹氏或者孙氏拼的差不多了再选择如何作为,那样才是上上之选。
“等回去问明了军师便知,”刘备回答道。
兄弟三人来到驿馆内,军师诸葛亮正等在此地。
此时的诸葛亮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八尺开外,身着布衣,头戴纶巾,显得儒雅非凡。
值得一说的是,布衣、纶巾是这个时代农人的打扮,诸葛亮后来也自称自己躬耕于南阳。
但诸葛亮的家世,却也没有沦落到真要靠耕地来谋生的程度。
更何况他的岳母乃是本地豪族首领蔡讽的女儿,与蔡夫人乃是亲姐妹。
荆州牧刘表正是他妻子的亲姨丈,手握重权的蔡瑁是他妻子的亲舅舅,有这等背景,还用得着像农人般耕种?
他之所以穿布衣,做农事,乃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士人以习农事,穿普通百姓衣服为风雅之事。
譬如嵇康打铁,向秀鼓风,堂堂的竹林七贤,也正是用这种参加劳作的方式来体现自己的卓尔不群。
而堂堂的江东大都督周瑜,平常也是头戴纶巾,这是儒将的标准打扮,也是魏晋狂放之风的开端。
“主公跟刘荆州相谈如何?”诸葛亮笑着迎了上来道。
“他要将荆州托付于我,让我给拒绝了,”刘备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道:“主公英明,这未来荆襄之主是谁,他刘荆州说了也不算,如今却要让给主公,这是要把主公架火上烤呢,主公拒绝就对了。”
刘备微微一笑道:“先生快给云长跟翼德解释一下,为何非要让我等去夏口。
他们俩想要去上庸保存实力。”
“若襄阳有失,去往上庸又怎能躲得了?”诸葛亮淡然说着,来到一副舆图前面。
他知道,恐怕连刘备都不知道他非要去往夏口的真正意图,于是手指舆图道:“诸公请看,这夏口乃是汉水并入长江之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水师若能扼守此处,则纵横千里长江,畅通无阻。
想来诸公不愿去那里,乃是因为此地乃荆州东方之门户,唯恐江东来犯,怕我等给他人做了抢使。
可是江东孙权麾下有识之士甚多,值此曹操大兵压境之际,岂能落井下石,依然前来攻打荆州?
必然会有人为孙权出谋划策,联合荆州,共同抵抗曹操。
所以夏口虽为荆州门户,但此时却是无比的安全,至少江东孙氏是不会来攻的。”
刘备等三人静静的听着诸葛亮的分析,一句话也不敢插。
只不过他们心中依然有疑惑,难道去往夏口,仅仅是为了安全?
安全的地方多了,去上庸甚至再往南去往苍梧,岂不更安全?
只听诸葛亮继续道:“江东孙氏占据长江下游,水师沉兵江上,将大江封锁,这便是天险。
但是,这天险关键之地正在夏口。
试想若此地落入曹氏手中,则曹氏水军便可顺势沿江东下,千里长江,任意往来,可以从任何一点攻击江东,那长江天险便不复存在。
即使曹氏水军现在还很弱小,可是曹氏占据的地盘却是十倍于江东,若曹操真想潜心打造战舰,训练水师,不消三年便能轻松胜过江东,这岂是孙权愿意看到的?
如此一来,公屯兵于此,到时只需等待孙权派人前来与主公商谈联合便可。
反正我等不着急,是他孙权着急。”
刘备关羽等人听得云里雾里,总感觉说的的好像有点悬。
孙权跟荆州有杀父之仇,而且刚刚率军攻打江夏郡,杀了黄祖,又夺取了大片地盘,岂能马上就拉下脸派人来联合?
孙权的脸皮也没这么厚吧。
突然驿馆外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刘备仔细一看,竟是刘琦身边的亲信。
那人前来躬身道:“小的奉大公子之命前来送信,此前江东派人前来商讨,欲派鲁肃去往夏口面见大公子,商谈联合抗曹事宜,大公子不知是见还是不见,特派小的前来询问。”
刘备:“???”
关羽:“???”
张飞:“???”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军师也太神了,说孙权要派人来谈联合,竟然马上就到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凛冬将至
刘备没料到诸葛军师的预料如此准确,果真便有江东使者前来求见了。
他当即率领两个兄弟以及诸葛亮回新野,准备收拾军兵赶紧赶到夏口。
此时曹操大军已经囤积宛城,正准备进兵新野。
其实对荆州来说,刘备这个看门人做的很称职,此前曹氏两员战将曹仁和夏侯惇都在新野吃了大亏,不得不跑到河北去做了丁辰的手下,捞回面子。
如今曹操亲率二十万大军前来,给两个兄弟报仇雪恨的时间到了。
可是此时却传来刘备即将弃守新野的消息。
于是郭嘉建议,暂时不要进军,等刘备撤出之后再说。
并且郭嘉对曹操详细分析了眼前局势,此前荆州盗匪丛生,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后来刘表单骑入荆州,刘表有名望、有职位、无亲信势力,正好契合了荆州众豪族的利益。
所以在蔡氏蒯氏等豪族的帮助下,迅速平定了荆州。
这个年代的本土豪族势力强大,而且非常排外,假如当年刘表是带领着自己的亲信势力入荆州,或许早就被本土势力给打出来了。
当年孙策率军进入江东,不得不对本地豪族大开杀戒,便是最简单的例子。
可是另一方面,无论何处的豪族,都最是见风使舵的一群人,他们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受外来势力的侵害。
如今曹氏率数十万大军南下,并非要侵占荆襄形成割据,而是要为朝廷平定天下,恢复大汉旧秩序,那符合诸豪族的诉求。
所以当年能接受刘表的荆州豪族,也能接受曹操。
虽然刘表是当年大将军何进的部下,属于外戚党,曹操和袁绍是蹇硕的部下,属于宦党。
但是在众豪族眼里,能让他们恢复旧时骄奢淫逸的日子就行,管它前来统治的是外戚党还是宦党。
所以曹操不应该进兵太急,应给荆州豪族犹豫的时间,等其前来投降即可。
曹操听了将信将疑,若现在不立即进兵,让刘备逃走就难以再捉了。
可是不过一两日之后,果然荆襄许多豪族都纷纷写来书信表示效忠。
有的愿意带路,有的愿意提供粮草。
这其中不乏蔡氏宗族的信。
曹操见了大喜,对郭嘉的判断深为佩服。
连蔡氏宗族都准备投降,看来这荆襄九郡可以不战而下了。
他甚至在想,假如会合了荆襄十数万水军,他手下就有将近四十万军马。
到时何妨顺势扫平江东,彻底平定江南?
……
而此时丁辰正率领牛金赵云等部下,率领二百陷阵营军士以及五百乌桓青壮,赶着百十辆马车出柳城,一路向北而去。
他要给整个柳城的数十万人解决取暖危机。
此前史书上记载,这后汉乃是华夏史上第二次小冰河期,比平常年份要寒冷的多。
那时候丁辰还不太理解,可是现在切身感受,的确是挺冷的。
再说这里又是在东北,本身气候就比中原地带寒冷的多,虽然还只是农历的九月时节,天气已经寒冷异常。
看来呼泉长老所说,每年到了冬天能冻死不少人也并非虚言。
所以为了治下的百姓,他急需要找到那后世阜新的露天煤,获取足够的煤炭,以助百姓们渡过这个严冬。
只是那阜新在这两千年前的后汉三国时期还不是个城市。
在没有导航的情况下,如何在这个年代准确找到一个后世的地点,倒是一个很考验人的问题。
好在他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此前跟随导师去那里调研过。
那时是去分析战国时期燕国的古长城,在后世变成了旅游区之后,所遭到的严重破坏。
谁能想到这个细节竟然派上用场了。
阜新既然有燕国古城墙,那么他们出柳城之后向北,只要找到燕国古长城遗址,然后沿着一路向东,必然能到达他要找的地方。
此时天气的确是够冷的,而且越往北走越冷。
好在柳城也已经是当年燕国的边缘地带,北行不过几十里便发现了当年的古长城。
虽然已经五六百年过去,长城大部分早已坍塌,但是从残存的部位依然可以看出,这建筑当年是何等雄伟壮观。
有了这个坐标系,他们转而向东走。
如果说柳城就是后世的朝阳,那么在他记忆中,距离阜新不过两百余里路。
而马车行进速度,道路良好的情况下每个时辰可以行进八十里路。
由于这是山路,速度减半,每个时辰大约可行进四十里。
如此算下来,顺着古长城走五个时辰,便能到达想要寻找的地点。
可算是这么算的,实际走起来,困难却大大超过了丁辰的想象。
在整个后汉时期,这里属于鲜卑人的地盘,可是如今鲜卑人早已北迁,这里近已经几百年没人前来,原来所走的路早已被杂草藤蔓所掩盖,他们只能一边走一边开路。
幸亏有古长城做参照,倒也不至于迷路。
可是一众随行而来的乌桓青壮却早已叫苦连天,苦不堪言。
此时阿青阿紫的哥哥雷托也在其中。
他一边挥舞柴刀砍着藤蔓开路,一边机警的看了看四周,发现身边只有他两个自小玩到大的伙伴,于是不经意的小声抱怨道:“你们说这叫怎么回事,大冷天的让咱们出来开路,这不是故意折腾人么?”
“小声点儿,”其中一个瘦高个看了远处丁辰一眼,低声道:“他平常都在单于府中,那里戒备森严,咱们不好下手。
可是现在他身边就这么一两百个人,我看正是好时机。”
雷托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事太大,不能只咱们三个动手,必须把所有人都裹挟其中才行。”
这雷托本是一个身手卓绝、有胆有识的勇士,只不过当初不愿意被踏顿征入军中,所以故意表现得胆小懦弱,体虚无力。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信了他的这些表象。
可是后来呼泉长老用他父亲做要挟,把他的两个妹妹给抢走了,送给了那个占领他们的汉人享用。
他岂能不知道两个妹妹会遭受怎样非人的虐待?
想想当初他们乌桓人怎么对待汉人女子就知道了。
此事在他心中早已燃起了滔天大火,把他烧的痛彻骨髓。
所以从那时起他便立誓,无论如何都要把两个妹妹给救出来。
此举得到了他两个兄弟的积极响应。
那两人从小看着阿青阿紫长大,心中早已把那双胞胎姐妹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可是姐妹竟然被当做女奴一般送给了另一个男人,这对任何一个血性男儿来说都受不了。
所以三人一拍即合,开始密谋救人。
可是密谋来密谋去,却是毫无机会,丁辰自从来到柳城后,也没怎么出过单于府。
即使出门也是前呼后拥,而单于府的守卫也戒备森严,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时机,丁辰身边只有两百人,而他们乌桓青壮却有五百之多,只要煽动起来这五百人的情绪,杀掉这一众汉人,到时柳城一乱,他自可以救出妹妹,然后带着父母亲一家人躲到深山老林里去。
“反正那小子现在把大家弄的天怒人怨,他这是自己找死,”雷托咬牙切齿的道:“一会儿咱们分头行事,各自散布消息,就说那小子是在故意把咱们往死里整,好为他汉人报仇。
咱们要是不想死,就得联合起来,拿起武器奋起反抗,明白了么?”
“明白,”瘦高个低声道。
于是三人分开,混入到正在开路的五百青壮之中,低声有意无意的散播着负面情绪。
“这大冷天的,不让咱们好好在屋里待着,却跑到这荒野之地开条路干啥,能挖来宝贝么?”
“有这工夫,还不如去砍几棵树,天冷的时候还能取暖,可是在这里费这些力气,半点用处都没有。”
“听说那位首领,是要为他们汉人报仇的,所以即将入冬之计,让咱们在这里干这些,不让咱们去砍树。”
“不至于吧,听说那汉人首领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呢”
“那都是长老们传的话而已,真实情况你看见了?”
“这么说,咱们可要早做准备了……”
这一众乌桓青壮本就对眼前所做这事颇有怨气,经这几人一挑拨,大家愤怒的情绪渐渐高涨。
好在随行的还有呼泉长老,他在乌桓部众之中威望还是很高的。
有他跟着,再加上那两百军兵也有不小的震慑力,所以暂时也没人敢造次。
简短截说,众人一路向东,按照丁辰的估算,已经走了约莫两百多里路。
回首望,他们几乎是在已经荒芜数百年的古道路上又重新开了一条路。
不过功夫不顾有心人,丁辰在一座烽火台前,找到了前世对于周围山势的记忆。
毕竟两千多年,对整个山势来说变化并不大,而丁辰记忆力又非常强劲,所以十分肯定眼前站的山麓,就是后世的古燕国长城遗址公园。
只不过现在的古长城距离燕国灭亡刚刚过去四五多年,所保留下来的部分要比后世完整的多,依然雄伟壮观,气势恢宏,不像后世一样,变成了断壁残垣。
有了眼前这个烽火台做参照,丁辰默默回忆当初去阜新调研时所走的路线,几乎就在他的脑海中翻出了当年阜新市的地图。
那海州煤矿是当年亚洲最大的露天煤矿,旧版五元软妹币上印的采矿场景就是出自那里。
只不过进入千禧年之后,那里资源枯竭,于是当地zf修建了一座工业遗产的主题公园,以纪念这座城市为祖国建设所做出的贡献。
丁辰当年还去过那里,所以很容易就定位到了那个公园的位置。
当然,在后世那里成了遗产公园,在当今这个时代,那里的资源还没动。
以烽火台为参照物,向南走了约有三十里,来到一片荒地上。
周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简直有种荒野寻宝的感觉。
只不过地下的泥土里已经随处可见露头的煤块。
丁辰随即下令就地开挖。
果然挖了不过三尺,揭掉一层土皮,底下黑黝黝,亮晶晶的煤层露了出来。
众青壮看到这情形不由得目瞪口呆,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有地方将煤当作燃料,但是乌桓人这里相对比较闭塞,却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们只是觉得石头也有黑色的,感到十分新奇。
可是丁辰已经大喜过望,有了煤,不止能用来取暖,他还可以做许多事情,比如用来冶铁。
“下令开始搬运吧,”丁辰对呼泉长老吩咐道:“从现在开始,族中尽全力打制马车,并让合族所有青壮前来,把这黑色石头搬运回去,越多越好。”
“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呼泉长老满头雾水的问。
他实在不明白,主人带领他们翻山越岭,历尽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挖出这的这些黑石有什么用?
还要全族所有人都来搬运。
马上要冬天了,还不赶紧准备木材过冬,那是要冻死许多人的。
丁辰却微微笑着道:“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等把这些石头拉回去,你就全知道了。”
呼泉无奈,只好前去对一众青壮下命令。
可是话一出口,众青壮们顿时炸了锅。
有人急道:“长老,我们家木柴只能够熬一个月,如今凛冬将至,你却让我们在这里往回搬石头,冬天我们可怎么过啊?”
“就是啊长老,这些石头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柴烧,我们冬天怎能熬得过去?”
“那主人根本就不把我们族人当人看,只是想要把我们全都耗死在这里。”
众青壮在雷托等人煽动下越说越气,攥着拳头渐渐的围了过来。
“干什么?要造反?”呼泉长老厉声喝道。
“我们不是针对长老,”这时候雷托指着丁辰道:“我们只是对他。”
说着雷托从腰后拔出柴刀,蹂身扑了上去。
此前雷托早已经看好了身位,丁辰右边一员战将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孔武有力。
而左边的一个身穿白色盔甲的青年将领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就比较柔弱。
所以雷托正是选择了左边做突破口……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乌桓铁骑
从表象看,赵云要比牛金孱弱的多,至少牛金虬髯横生,一看就不好惹,可是赵云面皮白净,嘴上无毛,看上去文静的多。
所以雷托突然袭击,果断选择了从赵云这一侧动手。
雷托虽然平常不敢过多表现,但是论实力实乃乌桓青壮中数一数二的勇士,他这一跃之下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竟然一踏窜出去一丈多远。
“好!”
背后的青壮见到这等身手,顿时齐声轰然叫好,均觉得平常小瞧这雷托了。
如此强壮的身躯泰山压顶般冲过去,甭说用柴刀辟,就算是用身子砸,也能把那白净青年砸个七荤八素。
大家都觉得雷托是为了给他们出头才动的手,所以一个个不甘人后,全都拎着铁锹、镐头冲了过去。
可是还没冲两步,耳中就听“嘭”的一声响,众人只觉的眼睛一花,就见雷托庞大的身躯已经倒飞出去两丈,摔在地下滚了两拳,张口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而对面那白净青年右脚高高抬起,若无其事的用手指弹了弹衣角上的尘土,然后倒背双手,斜脸看向天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丁辰不由暗自赞叹,没想到赵云气质这一块,也拿捏得死死的,不经意间已经把逼格拉满。
此时冲过来的那一众乌桓青壮都惊呆了,他们万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文气十足的青年,竟然抬脚就把雷托那庞大的身躯踹出去那么远,这一脚得有多大的力气?
他们不知道的是,乌桓大单于踏顿就是被眼前这位青年在万马军中杀死的。
赵云这一脚具有足够的震慑力,令一众乌桓青壮举着铁锹镐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紧接着丁辰背后那陷阵营的军士冲了过来,在前排起一道人墙护卫,青壮们更不敢往前了。
可是雷托那两个兄弟却继续煽动大家一起向前冲,转眼之间冲出两个陷阵营军士,闪电般出手,一眨眼便将两人制服。
两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这才明白,那少年带的军兵虽少,但却都是精中选精的高手,他们这五百人就算一起上,恐怕也不是对手,于是大家全都气馁了,纷纷扔下手中的农具退缩。
这时候呼泉长老怒气横生的指着众青壮道:“当时主人以一己之力救了咱们整个部族,你们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竟敢要对主人动手,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穷凶极恶。”
他回身对丁辰道:“主人,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不妨砍了他们的脑袋,用他们的血在这里祭天吧。”
丁辰看了众青壮一眼,从容的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们与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最前面有个青年低着头,小声道:“是那雷托跟我们说的,他说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弄这些没用的东西,是要故意折腾我们,给你们汉人百姓报仇。”
“你们以为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丁辰指着挖出的煤炭,冷笑着吩咐道:“去那边生火,给你们看看这到底有用没用。”
他远远的指了一个位置。
这里的煤层这么浅,要是给点燃了就白忙活了。
有军兵前去捡木柴生上了火,众青壮以及呼泉长老都不知所以,全都围了过去,愣愣的看着军兵施为。
待木柴燃烧之后,丁辰便让人把挖出的煤扔进火里去。
大家都以为那石头会把火给砸灭,可是渐渐地,只见那黑色的石头却被大火点燃了,而且越烧越红,发出阵阵灼热。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天呐,你们看,这石头能烧。”
“还真是,这黑色石头真的能被点燃,比烧木柴可要强多了。”
“等等,主人带咱们来挖这石头,不是为了给咱们取暖用的吧?”
“听你这一说,好像是啊,原来雷托才是胡说八道,让咱们误会主人了。”
众青壮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青年主人并非故意折腾他们,而是带他们到这里来寻找取暖之物来了。
可是他们还要动手反抗,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众人都感到脸上、身上有种灼热的感觉,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因为羞愧使然。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黑石头烧出来的热,显然比木柴要强的多。
而且木柴都已经燃尽了,这黑石头依然烧的通红,显然也比木柴放热更持久。
他们猛然想起来,当初主人让他们做的暖炉,配合这种这种能燃烧的黑石头,岂非是相得益彰?
有了这黑石头,再配合那暖炉,今年冬天便再也用不担心有人冻死了。
可是他们族人当初还推三阻四,试图糊弄过去,这也是把主人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乌桓人性情比较彪悍,也比较直爽,众青壮知道自己错了之后,全都跪到了地下请罪。
前面有人诚恳的道:“我们狼心狗肺,听信那雷托的蛊惑,误解了主人的好意,就算主人现在把我们全都砍了,我们也毫无怨言,只求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祸及我们的家人即可。”
丁辰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看向被军兵控制住的雷托,冷声道:“我不记得于你结过仇,你为何要杀我?”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雷托手持柴刀冲过来便是杀招,显然是恨他入骨的样子。
可是他却对对这人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何时的罪过对方。
这时候呼泉长老在旁边小声解释道:“那便是那阿青阿紫的哥哥。”
雷托方才被赵云一脚差点踹背过气去,估计肋骨都断了好几根,这时候才缓过劲来,但是陷阵营的军士已经控制住了他。
眼见所有青壮都已经臣服,他所设想的计划也不可能实现,此时倒是硬气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怒道:“狗贼,你把老子两个妹妹抢走糟蹋,老子难道还不能找你报仇?
今天是老天无眼,让你这狗贼逃过一劫。可是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想死还不容易?”赵云斜视了那雷托一眼,龙胆亮银枪的枪尖向下,距离雷托的咽喉不过一寸。
雷托自知必死无疑,眼睛一闭,挺直了脖颈。
“等等,”丁辰又气又脑。
那阿青阿紫姐妹自从知道父亲已经被放出来后,几乎对丁辰百依百顺。
况且丁辰又不是个糙汉,相反还是个温文儒雅,玉树临风的俊俏少年,比之粗鲁的乌桓汉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所以现在恐怕就算丁辰赶那姐妹走,她们也不会走的。
可是这事丁辰想来,恐怕无论怎么跟雷托解释,雷托也不会相信。
而且他也没必要跟对方解释,于是冷笑道:“你不是断言我糟蹋他妹妹?就把你带回柳城,且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糟蹋你妹妹的。”
就算要杀这雷托,也要让其死的明明白白。
可是这话听在雷托的耳朵里却不是如遭雷击,他目眦尽裂的对着丁辰咆哮嘶吼道:“畜生,你糟蹋老子妹妹,还让老子亲眼看,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有本事现在一刀杀了老子……”
雷托心里如刀割一般,深恨自己本事不济,不仅没有除掉这恶人,反而激起了对方的恶趣味。
同时还要连累他的两个兄弟一起送死。
丁辰听了不由满头黑线,似乎先前那句因生气而说的反话让对方产生了歧义,好像是越描越黑了。
就连旁边的人听了都觉得这少年做事有点太绝,侮辱人家妹妹还要让哥哥亲眼看着,这的确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丁辰也无奈了,反正等回去让他们兄妹见了面就能真相大白。
随即他让人装满了百十辆马车的煤,拉着往回走。
反正煤田已经找到,接下来就是如何往回运的问题。
这里的煤层很浅,剥开三尺的土皮就可以随便挖,开采没有任何难度,最大的难度反而是这两百多里的运输。
其实相对而言这难度也不算大,他们来之前已经把路给打通,接下来再把路平整一下,马车就能畅通无阻了。
再说,煤产生的热量要比木材大的多,他们只需要多多打制马车,很快就能满足所有人的取暖。
当然,丁辰的目标并非仅仅用来取暖,他还有更高的追求。
路上丁辰问呼泉长老道:“现今部族中有多少匹马?”
呼泉长老低头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咱们这里以前家家养马,马匹相对与汉地要多一些,所以此前踏顿在时,能组织起两万铁骑。
只不过后来踏顿战败被杀之后,那些马匹损失不少,最后所聚拢起来的,大概还剩八千匹不到吧。”
“八千匹?”
丁辰听了心中一动,看来缴获踏顿最大的财富便是这批战马了。
有了这些马,他随时可以扯起八千骑兵。
只不过他现在手里只有马,没有兵。
说起来,乌桓铁骑被称为天下名骑,也是举世闻名的精兵产地。
他要是能组织起八千乌桓铁骑,再经过陈到和高顺的训练,那当真可以横行天下了。
只是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从雷托轻而易举的煽动起这些人反叛来看,乌桓底层的百姓对他并没有归心,当然他也没有对底层百姓试过恩。
而且现在横在面前的还是如何解决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
现在呼泉所代表的十万乌桓人,与田畴所代表的四十万汉人并没有融合到一起。
当初汉人被抓来的时候是没有带粮食的,丁辰入主之后,让田畴为那四十万汉人划分了行政区域,建立起有序的统治。
可是统治归统治,那些汉人百姓终究还是要吃饭的。
此前丁辰强令呼泉,从乌桓人存粮之中调拨出一部分,用以救济汉人。
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乌桓人过冬的粮食本来就不足,所以往往需要把养的羊或者其他牲畜卖到汉地,以换取粮食过冬,就算如此依然捉襟见肘,那么只能靠抢了。
可是如今抢是不可能的,粮食比往年还少,人口却骤然多了四十万。
丁辰把乌桓人的粮食调拨给汉人之后,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乌桓人存粮更不够了,汉地的百姓也只是延续了一个多月而已。
“回去之后多多打造马车,”丁辰吩咐呼泉道:“并且命令所有青壮前来,往回运那些黑石头。”
呼泉却是不解的问道:“主人,这些黑石头只要点着,就能燃烧好久,而且不用烧太多就能把屋子烧热,咱们运回去一部分够取暖就行了,运再多回去也没用啊。”
“我要用这黑石头,给大家找饭吃,”丁辰坐在马上,一边任由马儿摇晃着往前走,一边如有所思的说道。
“用黑石头找饭吃?”呼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难道主人想把这黑石头卖到幽州去?
说实话,这种石头取暖的确便利,可是柳城距离幽州数百里,且道路难行,就算运到幽州,恐怕也换来的粮食,还不够路上人吃马喂。”
“若只是卖黑石头,换来的当然不够路上消耗,可是假如运的是羽箭、长矛、铠甲这些军械呢?换来的粮食便足够抵消人吃马喂了吧。”丁辰眨着眼睛道。
这话呼泉长老更听不懂了,军械的价值自然可以忽略运输的消耗。
可无论羽箭还是长矛铠甲,最主要的还是铁,他们这乌桓最缺的也是铁。
眼前这位少年主人却说运输军械,这不是痴人说梦?
去哪儿找这么多军械?
他却不知道,丁辰所规划的思路,正是用煤炼铁,然后打造出羽箭这等附加值高的消耗类军用器材。
如今天下并不太定,四方战事依然频发,各诸侯所需要的军械自然不少。
所以利润最高的商品自然是军火,他要做就做军火制造商,然后用武器换大米。
丁辰率领人马回到了柳城,刚回到他的府邸门口,就见留守的陈到迎过来拽住马缰绳,急切的禀报道:“君侯,您可回来了,那田使君已经在书房等了您两天了。”
“他恐怕快要被逼疯了吧,”丁辰笑着跳下马来。
此前田畴带领丁辰前来攻取乌桓只是作为向导,可是没想到来了之后便回不去了,还做了丁辰手下治理地方百姓的官员。
丁辰来到书房,田畴一见他来,连忙起身愁眉苦脸的道:“君侯,您要再不回来,就要出大事了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绝色女眷
田畴本来是个率领宗族隐居的隐士,即使在刘虞手下做官时也不过是个幽州从事。
可是自从来到这柳城之后,却骤然成了掌管四十万百姓的官员。
而且当今这情形,百姓缺吃少穿,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近两个月来把田畴忙的晕头转向,愣生生把一个无忧无虑的隐士累的白发丛生。
丁辰笑了笑,招呼道:“先生请坐,到底有什么要紧之事,把先生急成了这个样子。”
“还不是那四十万人口吃饭之事?”
田畴眉头紧锁,沙哑着嗓子道:“君侯,实不相瞒,当初您从乌桓调拨的那批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每人每天连半饱都吃不上,故而便有许多百姓暗中筹划逃回幽州故乡。
老夫想着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管束他们。
可是昨天,那些逃民又纷纷跑回来了。
据他们说,幽州边境已经被军兵严密封锁,严禁任何这边的百姓逃回去,违反者格杀勿论。
据说当今幽州刺史乃是曹丞相之从弟曹子孝,想来君侯作为曹氏之婿,应该也是很熟的,而他这么做,应该就是为了君侯吧。”
“叔父竟然这样做?”丁辰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自然知道,曹仁封锁幽州边境,禁止他的百姓逃回幽州去,当然是为了他好。
要不然如今幽州也缺人口,曹仁作为一州刺史,还嫌自己治下百姓多?
只不过那些百姓已经经过曹操的认可,都是丁辰的百姓,曹仁不好意思接收而已。
“曹刺史据百姓于门外,诚然是为了君侯着想,”田畴叹息道:“可他封锁边境,只是治标不治本,百姓也得吃饭呐。
即使现在这柳城周边有大片农田未曾开垦,可是时令也不对,现种粮食也来不及。
如今还未入冬,待到明年春天开始耕种,直到秋天收获,足足还有近十个月的时间。
这十个月里,四十万人口,靠什么来养活?
百姓吃不饱就会变成饥民,继续挨饿就会变成暴民,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
田畴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叹气。
如今这四十万百姓回又回不去,吃又吃不饱,陷入绝望之后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当年的黄巾之乱不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发展起来的?
现在百姓之中已经有了这种苗头,有几个自称神通广大之辈,号称能用神力帮大家解决饥饿与病患,瞬间便拥有了无数拥趸。
好在田畴管理百姓的经验还是有的,提前招募了许多青壮作为各县的衙役,这些衙役们拥有优先发放粮食的权力,所以对田畴比较服帖。
在衙役迅速出动之下,抓捕了那几个妖言惑众之人当众砍头,让百姓看清楚,那些不过是信口雌黄的普通人。
如此这乱子才平息了下去。
可是这么多百姓的出路在何方,田畴便不知道了,只能急匆匆的前来找丁辰。
其实他是想劝说丁辰,要是实在养活不了这么多百姓,不如直接去跟曹仁通融一下,放百姓们回幽州故乡,也好过在这里全部饿死。
“我调拨过去的粮食,还够吃几日的?”丁辰问道。
田畴低头想了想道:“满打满算,还够吃一个月,这柳城天气冷的早,再过一个月便是隆冬了,还望君侯早做打算。”
“嗯,一个月是紧了些,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也够了,”丁辰点了点头道:“现在传令下去,从明日开始,每人拿一块磁石,去寻找能用磁石吸取的石头,并做下标记。
远近都无所谓,总之能找到那种石头者,赏粮一百石。”
“君侯可是想要炼铁?”田畴疑惑的问了一句。
“正是,”丁辰微微颔首,“正如先生所说,如今时令不对,想要靠种粮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坚持到明年秋收,所以我们要搞的,只能是与时令无关的劳作。
而冶铁便是如此。
只要找到了铁矿,无论春夏秋冬都可以冶炼。
而只要炼出了铁,再令铁匠打制成各种铁器,尤其是兵器,到时我等便能用来换取粮食。”
田畴听了,捏着胡须沉思片刻道:“君侯这想法倒是不错,可铁矿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据《山海经》所载,天下产铁之山三十七,《郡国志》又载,大汉产铁有三十四处,可是却从未记载过柳州周边能产铁。
像君侯这般派人漫山遍野寻找,又岂能找得到?”
丁辰淡然笑道:“《山海经》里记载能信么?就算《郡国志》所载产铁之处,不也是人发现的?
所以只要想找,总归是能找到的。
反正现在那么多劳力也无事可做,就这么安排下去吧。”
其实,我们华夏大地是非常缺铁的,尤其是高品质的铁矿石,所以后世才不得不漂洋过海从他处购买。
可是另一方面,华夏大地上的贫铁矿却是随处可见,尤其是在这矿产资源丰富的辽东半岛。
这些贫铁矿并非炼不出铁,用破碎、磁选、提纯等一整套工艺,也能提取出合格的铁精粉。
只是所需要的代价极高而已。
在成本控制极为精确的后世,用这种工艺炼铁的成本,要远远高于购买国外高品味的矿石,所以那些贫铁矿石也就被束之高阁,没有任何冶炼价值。
可是丁辰现在所处的这个后汉时代,铁的价值也是极高的,尤其是制作成箭矢、兵器之后,附加值更高。
如此一来,找到贫铁矿,动用破碎磁选的提纯工艺,所产出的铁也有利润可赚。
田畴满头雾水的离开了。
虽然他觉得这事很渺茫,但是正如丁辰所说,一众百姓们闲着不也是闲着,到时候反而生出事端。
给他们找些事做,再用那一百石粮做吸引,也许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虽然田畴不认为真的有人能领到那一百石粮的奖励。
……
待田畴离开之后,突然有斥候跑进书房来报,吕琦带领一众女眷还有一两日便到柳城。
丁辰本想去处置雷托的,现在也来不及了,只能先派人将其关押起来。
那雷托竟然想刺杀他,不杀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怒气。
当然临杀之前还要让那雷托知道,他并没有虐待其妹,以让其死的心服口服。
随即丁辰便让呼泉去通知后宅的女眷,即刻把宅院腾出来。
虽然呼泉已经告诉过他,那原来踏顿的女眷都归他所有,可是他并没有动心。
踏顿虽是这乌桓人的大单于,但是论女眷的质量,显然还无法跟丁辰相比。
丁辰的女眷之中,曹节钟灵毓秀,吕琦英姿飒爽,甄宓天姿国色,袁秧高贵绝俗,各有各的特色,单挑出任何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有了这等姬妾,他眼中岂能还看得上踏顿的女人?
丁辰让呼泉吩咐下去,从即刻起,那府邸改称柳城侯府,同时放那些女人来去自由。
想要离开的,敞开大门,好走不送。
假如有不想离开的,也可以留在府中,不过再没有什么主子,一概做仆妇。
这算是给她们选择的自由。
于是呼泉长老来到改名后的“柳城侯府”,在庭院里把一众踏顿的姬妾聚拢起来。
其实呼泉对这些女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这些女人之中大部分都是乌桓贵族出身,每个人的娘家都还保留着部分实力,呼泉也不得不出面照应一下罢了。
当呼泉把丁辰对这些女人的安排说了一遍,一众女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我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天,果然还是来了,你们是走是留?”
“当然要走,以前在这里是主子,难道还能厚下老脸去伺候新人?”
“可是咱们毕竟已是嫁作人妇,出了这府邸还能去哪里,回娘家么?还是算了吧,我留下。”
“我就弄不明白,咱们这些人即使没有倾国倾城之貌,怎么也算得上天生丽质吧,可是那新主人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倒是很好奇,他的女眷长什么样子。”
“我也很好奇,想来我们也不至于平庸到他看都不看的份上,说不定他有什么特殊爱好,所看上的女人不一样。”
虽然这些女人没有当初华黎夫人那般极端,但嫉妒心还是有的。
自从呼泉讲明,整个府邸的女人都作为战利品归丁辰所有,丁辰自然可以在后宅对每一个女子为所欲为。
甚至每一个女人都打开大门,盼着丁辰去对她们为所欲为。
可是丁辰竟然一个都没碰,这不免让所有女人都感到失落,尤其是那些自持年轻貌美的姬妾。
所以有许多女人不服气,很想留下来看看,自己哪一点比不上那少年新主的姬妾。
又或者,那少年的眼光有问题。
“都别吵了,”呼泉对着众女喊了一声,板着脸道:“是走是留,你等早做决断,不要在这里磨磨蹭蹭。”
最终踏顿的原夫人亦玉氏带着几个女人选择离开。
亦玉氏一来年纪比较大了,不可能再得到新主人的恩宠,再留在府中的身份就会很尴尬。
再加上她娘家还有兄弟,足以能够养活她,所以离开之后也没有什么顾虑。
至于其他离开的女人,也都是有亲眷能够投靠的。
而剩下那些无颜再回娘家的,即使口中再有抱怨,但也只能无奈的选择留下来。
乌桓虽然比较粗放,但是嫁出去的女人再回到娘家,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更何况她们当初是给踏顿做了姬妾,那时至少能给娘家带来些许荣光,如今灰溜溜回去,只能沦为笑柄。
既然如此,还不如委曲求全的待在这府邸里,哪怕是当个下人。
众人收拾出了原来住的庭院,然后聚集到下人住的房间,等待新主人来的时候接收她们。
第二日,新主人的车马到了。
她们心中带着不忿迎候在门口,甚至许多人故意略施粉黛,显得容光焕发,为的便是争奇斗艳。
只见有十数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驶了进来。
男仆要么骑马,要么赶车,车厢内的自然就是这新柳城侯府的女眷了。
当先下来几个女子,全是侍女打扮,为首的正是袁秧。
当初袁术被灭之后,曹操为了表彰丁辰的功绩,再加上丁夫人也希望丁辰赶紧传宗接代,所以曹操把抢到的袁术之女以及宗室之女十名,送给丁辰做奖赏。
只不过丁辰当时嫌弃袁秧等人太小,没有忍心下手。
如今几年过去,那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都出落的亭亭玉立。
尤其是袁秧,作为大汉顶级豪门,袁氏家族的嫡女,身上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贵气,是任何女子都无法比拟的,哪怕她现在穿的只是婢女的服饰。
站在门口那些踏顿原来的姬妾们,看到袁秧带领的婢女,面容全都莫名其妙的呆滞了,心中忍不住都在嘀咕,假的吧,连婢女都是如此风华绝代,应该是假的吧。
谁会用这么美的女子做婢女啊?
紧接着跳下马车的是吕琦。
吕琦的容貌也是很抗打的,跟袁秧相比不相上下,而且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飒爽之气,让人很难形容。
最后飘然下车的是甄宓。
甄宓既有世家女身上的贵气,又有般般入画的仙气,说是人间绝色也不为过。
要知道,这可是巫女洛神的原型。
一众准备斗艳的姬妾看到这完美无瑕的容貌,哪怕她们都是女人,也全都感到自惭形秽,深觉自己今天略施粉黛是何等的可笑。
她们也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新主人对她们连看都不看一眼。
有这等绝色的女眷,是不该看她们。
此时丁辰也在门前的屋檐下等着。
说起来,他自从来到河北之后,已经两年没见过家眷了,此时在这柳城重逢,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吕琦笑吟吟的迎了过来,俏皮的倒背着双手,伸鼻子在丁辰身上左右闻了一圈,然后点点头道:“有女子脂粉气,还不止一个。
节儿妹妹临来之前已经吩咐过,她没嫁过来之前,这个家暂时由我来当。
你这里的女眷呢,还不叫出来见见?”
“我看你伤是痊愈了,皮倒痒痒了是吧?”
丁辰跟吕琦共患难过,所以两人有种特殊的情愫,再加上这姑娘大大咧咧,两人能互相开开玩笑。
“咦,还不敢承认?”吕琦似笑非笑的道:“你在邺城的风流事,你以为宓儿姐姐没有跟我说?”
丁辰向身后看了看,阿青阿紫两个女孩儿站了出来,低着头怯生生的道:“奴婢见过夫人,你们……都长得好美……”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余耶救子
本来阿青与阿紫在这柳城也算的是极水灵的姑娘,要不然呼泉长老也不会费心找来进献给丁辰了。
两个小姑娘平常对别人夸赞自己的容貌也偷偷感到窃喜,可是今日一见甄宓、吕琦、袁秧等这些女眷,瞬间便把她们的心理优势打击的荡然无存。
她们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姐妹在主人女眷中是最差的。
“你们长得也很好看,”吕琦是个爽直的姑娘,上前拉起阿青阿紫的手,亲昵的道:“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来时姑母还赏赐了好多东西呢,一会儿我拿给你们。”
“姑母她老人家怎样了?”丁辰听吕琦提及姑母,脑海中顿时闪现出那个慈祥的妇人,连忙问道。
“就是挺担心你的,”吕琦脸色凝重道:“来前还亲手织了好多布匹,让我们一起带来,就怕夫君在这里冻着。
可是程仲德先生已经为我们准备好多过冬之物,足足拉了几十大车,都在后面呢。
想来这都是曹丞相安排的吧,要不然仲德先生怎么会敢私自调动这么多东西。”
“可以啊,”丁辰笑着打趣道:“吕女侠也懂的揆情度理了。”
这些天来他仔细反思,也大约明白了曹操的意图。
此前曹操在信中那般发怒,又把他贬到这柳城,看来都是帝王心术,是准备把他留给曹昂。
丁辰是学历史的,当然知道后世的唐太宗李世民为了把李绩留给儿子李治使用,又怕李绩功劳太大,儿子未曾施恩,降服不住,所以李世民临终之前的便借口把李绩贬到甘肃去,待李治继位之后再把李绩招回来,委以重任。
想来曹操的心思跟李世民是一样的,到了这个岁数,都在考虑为儿子打造未来的统治班底。
“什么叫也懂的揆情度理了?要是嫌我笨就明说,”吕琦被丁辰说的俏脸一红,啐了一口佯装生气,然后又笑着拉起阿青阿紫的手道:“不理他,带我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诺!”
阿青阿紫带领一众女眷穿过后堂,眼前那辽阔的景象顿时把吕琦甄宓等女眷惊得瞪大了眼珠。
这座柳城侯府大的实在超乎她们想象,若站在中心往四面射箭,恐怕都射不到边。
说是庭院,那简直就是一片草原,中间甚至还有一个天然湖泊。
吕琦顿时兴奋起来,从旁边牵过一匹马,纵身而上,在草地上纵横驰骋起来,四周飘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这府邸这么大,太好了,以后我可以天天骑马。”
吕琦骑术精湛,能在马背上做各种侧身以及前倾后仰的动作,把一众女眷看的目瞪口呆。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能有这般本事。
同时也看的出来,吕琦对这座宅邸很满意。
吕琦幼年时在并州长大,那时她的父亲不过是丁原手下一个主簿,宅邸也没有多大。
后来她随着父亲东奔西走,四处奔波,终日过的提心吊胆,也很难有一个地方能让她甘心称之为“家”。
直到在徐州被俘,曹操在白门楼上把她随手赏赐给眼前这个少年,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因祸得福。
从那时起她才渐渐过上了安定的日子,有了安定的宅邸,有了亲人。
接下来,众女眷开始分配庭院。
这侯府几乎占了半个柳城,宅邸内套着许多小庭院。
以前踏顿每个有身份的姬妾都会住一个庭院。
分配庭院时,不知内情的仆妇们想要让吕琦住进原来亦玉氏的住所。
那自然是整个宅邸最为奢华的地方,但是吕琦看了之后却说,那地方还是等将来节儿妹妹来的时候住。
众仆妇这才知道,原来这吕琦并非主人正妻。
最终吕琦随便选了一座非常普通的庭院。
而甄宓喜欢水,于是选了一座紧邻湖畔的,门口还有小船,能在湖上泛舟,显得很有意境。
吕琦也让袁秧选一座,袁秧却不敢选。
同为女俘,被赏赐进的丁府,吕琦比袁秧要幸运的多。
吕琦当时舍命救了丁辰,从那之后丁夫人便对吕琦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以至于吩咐曹节还没嫁过来之前,这个家便由吕琦来掌持。
可是袁秧比吕琦来的还早,家世比吕琦也显赫,但是现在却依然是个普通婢女,在丁府的地位跟吕琦简直有天壤之别。
“选吧,秧儿妹妹,反正这宅邸如此之大,空着也是空着,”吕琦劝说道。
袁秧怯生生的看了丁辰一眼,见丁辰也在微微点头,这才小心的选了一座独院。
一切都分配完毕,吕琦似笑非笑的看着丁辰道:“听说皇帝住在皇宫里,到了夜晚就会选去哪个嫔妃宫殿就寝,让那个妃嫔伺候。
这庭院是不是跟皇宫挺像的?”
“所以你晚上就等着本侯去临幸,”丁辰笑着捏了她脸蛋一把。
“就算是皇帝,也不应该天天迷恋后宫,”吕琦红着脸推了他一把道“你要有什么事就先去做,我们姐妹还有些悄悄话要说。”
“我还真有些事,要出去两三日才能回来,你们就好好在家待着,”丁辰道。
“要打仗么?”吕琦眼睛一亮:“我可以做先锋。”
“什么打仗?”丁辰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他下达的那全民找矿的命令,没想到很快便有了结果,有个青年声称发现了能用磁铁吸住的石头,所以丁辰要亲自赶过去查看。
丁辰走后,众女齐聚到吕琦的房间。
吕琦命人从马车上搬下来十数口大箱子,说是丁夫人赏赐的,她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打开看。
众女心思被提了起来,不知道丁夫人会赏赐什么。
而听说过丁夫人脾气的,则不报什么希望,毕竟以前整个许都都知道丁夫人性情恬淡,不喜奢靡。
所以她所赏赐的,自然也是简朴之物。
打开一看,只见那十数口大箱子里,不是绫罗绸缎就是金银首饰,珠宝玉器,顿时映射的房内熠熠生辉,把一众女子看的眼都直了。
那锦缎都是上好的蜀锦,如非富贵人家,见都没见过,而那些珠宝玉器也都光彩夺目,美轮美奂,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就算是袁秧甄宓等家世不俗,骤然看到这么多宝物也有些吃惊,更别说阿青阿紫这等普通平民家的女儿了。
两姐妹早已经看花了眼。
“既然是姑母赏赐的,那就随便拿吧,我给两位妹妹挑几件,”吕琦弯腰挑选了几件珠玉头饰,戴到了阿青阿紫的头上。
这女眷里面,袁秧与甄宓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对于珠宝玉器都是见惯了的,而吕琦作为吕布独女,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有阿青跟阿紫,恐怕连这些饰品都没有听说过,更别提怎么戴了。
所以吕琦主动帮她们选,又替她们戴上,如此避免了尴尬。
“两位妹妹戴上这首饰可真好看。”
吕琦赞许了一句,然后道:“看妹妹身材跟我差不多,我在许都之时做了许多衣服未曾穿过,不如就送给妹妹试试。”
说着,她从自己整理的行李中取出几件绸缎衣裳,的确都是崭新从未穿过的。
丁夫人虽然对自己简朴,但是对吕琦却是奢侈的很,每隔一段时间便赐下锦缎让吕琦做衣服。
以至于吕琦做了许多,都堆放了起来,根本没有机会穿。
此时阿青阿紫姐妹换上华贵的新衣,戴上了那价值连城的首饰,甄宓又给她们略施粉黛,两姐妹的的样貌顿时大大提升了。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阿青阿紫既高兴异常,又如沐春风。
作为少女,哪个不喜欢美丽的衣服,名贵的珠宝?
今天她们得到的东西,以前恐怕是做梦都梦不到的。
而更令她们感到欣喜的是,这几位姐姐虽然个个风华绝代,但是都没有架子,对她们姐妹丝毫没有看不起,这不免令她们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时间屋子里笑语晏晏,一派和气。
这时候突然听见庭院外面王申高声禀报道:“启禀夫人,据守卫府邸的军兵报来,府外有对夫妇在门前跪地喊冤。”
此前整个丁府搬迁,王申夫妇以及老秦等从许都搬到了邺城,没住多长时间又随同搬到了柳城。
他们也算丁府的忠仆了,自然信得过。
吕琦皱了皱眉道:“有喊冤的自去廨舍,却报来内宅作甚?”
“他们说他们的女儿就在这府里伺候,”王申道。
“这府邸里至少有上百个婢女仆妇,我哪认识是哪一个?”吕琦有些不耐烦。
只听王申继续道:“他们说,他们的女儿是对双胞胎,叫什么青什么紫的,奴婢也没听清楚。”
吕琦诧异的看了阿青阿紫一眼,两姐妹十分笃定,府外跪的一定是她们的父母亲。
她们自从进到这府邸也快两个月了,可是她们自觉身份低微,也没有想要回家探视的心思。
总之知道父亲已经被放出来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可记挂的,等地位稳固了再请求回家探视也不迟。
可是没想到父母亲竟然来了,还跪在外面。
阿紫对吕琦屈膝恳请道:“夫人,请允许我们姐妹出去见一见父母。”
“咱们都是姐妹,你们的父母便是我们的亲人,”吕琦说着,对王申道:“告诉守卫的军兵,那是贵客,快请进来一叙。”
“诺!”王申连忙小跑着下去……
……
门外跪着的正是余耶夫妇。
他们这一家人的命运也是够跌宕起伏的。
先是余耶所放的羊被洪水冲走,他面临被祭山神的危险,后来两个女儿又被呼泉带走了,当礼物一般进献给他人,但好在余耶却平安归来。
虽然两个女儿从那之后杳无消息,但至少儿子还在,一家人还能平安活下去。
可是祸不单行,儿子跟随队伍前去挖了一次黑石头之后,竟然莫名其妙被抓了起来。
他们夫妇四处打听儿子是因为什么被抓,但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不肯多谈.
只说他儿子差点把所有人都害死,这次恐怕必死无疑了。
夫妇倆失去了女儿,儿子又犯了事,音讯皆无,自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们跑到长老议事的石屋门前跪着,请求长老们能放他们的儿子。
可是长老们声称这事他们也做不了主,雷托也不在他们手里,应付了几句便派人强行把夫妇赶走了。
后来余耶夫妇想到,在当今的柳城,连长老们都做不了主的,必然是涉及这位新主人柳城侯了。
夫妇只好再去侯府门前跪着。
他们别无他法,又没有什么依靠,为了儿子,只能四处给人磕头。
反正穷人的膝盖不值钱,只要能救儿子,甭说磕头,就算是让他以命换命他都愿意。
柳城侯府周边的戒备比长老们议事的房屋更严,他们往府门前刚刚一跪,便立即有军兵端着明晃晃的长枪前来呵斥着驱赶他们。
他们情急之下,想起女儿还在这府邸里伺候人,于是试着提了一下,以图让军兵通融通融,不要赶他们走。
那军兵闻言倒是不敢造次,能在府中伺候的女子,万一哪天被主人看上收了房,或许身份就能提升一下。
于是军兵立即进去通传,请新到的夫人定夺。
而余耶夫妇则互相搀扶着,在门口忐忑不安等待。
其实他们也没抱多大希望,女儿在府里是伺候人的下人,大概自身都活的艰难,能有多大面子,能让这侯府守卫的军兵不赶他们?
正当两夫妇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突然侯府的门被打开,出来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躬身道:“夫人有令,请二位进去。”
“夫人……让我们进去?”余耶夫妇互相看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没有想到,提女儿竟然管用,不止军兵不赶他们了,还要让他们进去。
夫妇二人连忙跟随那侍从进府,心中依然在揣测能救出儿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进到府邸,这富丽堂皇的景象让夫妇惊惶失措,只不过他们低着头不敢乱看,紧紧跟在那侍从后面。
突然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父亲,母亲……”
第二百五十七章知道真相的雷托
进到这柳城侯府里,余耶夫妇的心里如同敲鼓一般。
从所有人都对儿子讳莫如深来看,儿子所犯之事小不了,靠女儿那几分面子,大概是不会管用的。
要知道无论乌桓人还是汉人都讲究血统,这位柳城侯在此地无异于一个封国的国君,只有贵族女子嫁过来才有可能成为主人,而他们女儿作为最低等的贫民女子,只能作为下人。
此时骤然听到女儿的声音,夫妇二人猛的一抬头。
就见华丽回廊下,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匆匆走来。
那是自己的女儿么?
余耶夫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两个少女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稍施粉黛,更显得红艳娇俏。
因为走的太急,轻纱飞舞,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那不是他们的女儿阿青阿紫又是谁?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两姐妹跑过来,一左一右攥住母亲的手,急切的道。
“你们……在这里没吃什么苦吧?”妇人问道。
其实从两个女儿的这身打扮就隐约可以猜的出来,女儿在这府里应该过的还挺好的。
“主人和夫人待我们可好啦,”阿青道:“母亲,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你们的哥哥被不明不白的抓走了,”余耶摇头叹息道:“我跟你母亲到处磕头求人,可是现在你哥哥是为什么被抓,被关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
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两姐妹闻言,顿时如闻晴天霹雳一般,平常在家时哥哥对她们最好了。
“这……怎么会这样……”姐妹慌了神。
“妹妹,怎么了?”这时候吕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阿紫泫然欲泣道:“夫人,我们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被抓了。”
阿青在余耶耳边轻声介绍道:“这是我们夫人。”
余耶夫妇连忙跪倒在地,冲着吕琦磕头道:“见过夫人。”
吕琦是个热心肠的姑娘,颇有侠义之风,连忙把夫妇二人招呼起来,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们的哥哥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抓?”
余耶见这位贵妇竟然过问自己的事,心中大喜过望,脸上却凝重的道:“不知道,所以才着急啊。”
“那你知道关押在哪里了?”吕琦继续问。
“我们也不知道,”余耶苦着脸道。
吕琦想了想,安慰道:“放心,这柳城也没多大,监牢又能有几个?我们前去一问便知。”
她想到这两个妹妹都是夫君的枕边人,而她代替曹节做这府邸的女主,自然有义务帮两个妹妹。
但是在没有弄清楚她们的哥哥为什么被抓之前,吕琦倒也没有承诺帮忙救人。
只是帮忙去打听打听缘由,这也不算枉法。
余耶道:“其实这柳城只有一座监牢,所有犯了事的人大都关在那儿,我儿子不知是否也关在了那里。”
此前余耶刚刚被关押过,所以对这监牢之事还算清楚。
“是不是被关在那里,前去一问便知,”吕琦说着,便让人备好了马车。
阿青阿紫以及余耶夫妇自然对吕琦千恩万谢。
她们没想到这位贵妇人如此古道热肠,竟然肯管这些事。
由余耶带路,带着吕琦等众人来到柳城唯一的监狱门前。
只见一座不大的石门前有十数名手持长矛的军兵把守着,戒备异常森严。
看到这等情形,余耶夫妇早就怯了。
王申奉吕琦之命,大摇大摆的上前问道:“你们这里谁管事,叫出来说话。”
“你是谁?”那军兵不耐烦的翻了翻白眼。
“我是谁不重要,”王申狐假虎威道:“我家夫人在此,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说话。”
“你家夫人又是谁?”军兵问道。
“丁君侯的夫人,难道……身份还不够么?”王申得意洋洋的道。。
他本以为这帮军兵会吓上一跳,赶紧把管事的叫出来,点头哈腰的相见。
可是没想到那军兵却发出一阵冷笑,“糊弄谁呢?谁不知道丁君侯的夫人乃是曹丞相家小娘,难道曹小娘到了?”
军兵倒也清楚,若真是曹丞相的女儿前来,绝不会是仅仅这么一辆马车。
毕竟现在的曹丞相与皇帝无异,曹节也相当于是公主了。
王申闻言顿时语塞,那军兵说的没错,吕琦的确不是丁府的正牌夫人,可是吕琦现在在府中的权力也跟正牌夫人无异。
这时候吕琦忍不住跳下车来,上前对那军兵冷声问道:“你家主将是谁?”
那军兵见这女子器宇不凡,倒也不敢造次,从容的说道:“我家主将乃是陈叔至将军,你是……”
这是陈到手下的丹阳新兵,不认识吕琦也很正常。
后面跟随而来的阿青阿紫以及余耶夫妇看到军兵的态度,心中感觉凉了半截,原来夫人说话在军兵面前并不好使。
如此恐怕是无法打听出消息了。
“小娘?”
突然从大门里面跑出一个中年军兵,看到吕琦满脸都是惊喜之色,随即冲后面摆了摆手,喜道:“是小娘来了,快来出来拜见呐。”
说话间,便有几十个陷阵营的军兵匆匆涌了出来,围住了吕琦躬身行礼。
那陷阵营都是吕布从并州带出来,并一路跟随吕布转战大半个华夏的老兵,虽然投降了曹氏,但也是奉吕布之命投降的。
此时他们见到主公之女前来,在这千里之外的柳城相逢,一个个都激动的眼含热泪,异常亲切。
先前那几个傲慢的丹阳兵都看傻眼了。
在曹军序列里面,陷阵营是仅次于虎豹骑的存在,在丁辰麾下,陷阵营的地位也远高于丹阳军。
可是眼前这帮桀骜不驯的**,为何见到这个小姑娘却如此激动,恐怕见到亲女儿也不至于如此吧。
“琦儿,你也到这柳城来了?”这时候魏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吕琦连忙迎上去施礼道:“舅舅,您怎么会在这里?”
魏青爽朗的笑着道:“托你家夫君洪福,你舅舅现在也是侯爷了,自然要干些轻省的差事,所以就来看守监狱了嘛。”
官渡之战之前,丁辰让魏青带人去乌巢监视,并且向曹操汇报时,都说是魏青回家探亲时,偶然发现袁军在乌巢储粮,如此无形中便放大了魏青的功劳。
后来曹操论功行赏,直接把魏青一个百夫长赐爵关内侯,所以魏青的地位也高了起来。
“别在这儿站着,走走走,里面叙话,”魏青热情的把吕琦往里面相让:“我还专门让人从老家带来了莜面糕,正想给你送去呢。”
“我正好有事向舅舅打听,”吕琦冲着身后的余耶一家人招了招手。
阿青等见到夫人的面子竟然如此之大,又跟这自称为侯爷的军官是亲戚,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看来打听出哥哥的下落有眉目了。
一众人跟随魏青进入监狱的公房,吕琦倒也不客气,当先问道:“舅舅,你这里关押的有个叫……”
“雷托,”阿青在旁边接口道。
“雷托?自然是在这里关着,”魏青诧异的问吕琦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一听见雷托果然关在这里,余耶一家顿时兴奋了起来。
他们费劲千辛万苦,四处磕头都找不见人,可是夫人轻轻松松便找到了。
看来上等人做事之便利,远超他们想象。
吕琦道:“那雷托是我这两个妹妹的哥哥,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起来的。”
“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些事,”魏青表情凝重的低声道:“听说他煽动百姓叛乱,意图行刺你家夫君,这等罪过甭管是谁,砍十次脑袋都不为过。”
“啊?”
余耶一家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儿子会做出这等大事出来,怪不得所有人都闭口不敢谈。
他们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像天都要塌了一般。
这等谋杀大罪,的确是非死不可。
“哥哥怎么会……做这等傻事?”阿青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扶住桌角,喃喃自语道。
吕琦看的于心不忍,问道:“舅舅,能去见一面那人犯么?”
魏青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别人自然是不行,不过琦儿你不是别人,自然可以。”
“让她们去就行,”吕琦道:“我在这里吃莜面糕。”
……
昏暗的石牢内,潮湿而阴冷。
仅有头顶的小窗射进来一线光柱,照亮周边方圆一丈的地方。
雷托披头散发的坐在边角一个牢笼的稻草上闭目养神。
在整个监牢中,只有他这个牢笼算是比较清净的,相对也比较整洁。
并非是说他的待遇比其他人好,只是因为他是必死的死囚而已。
煽动叛乱,行刺柳城侯,这样的罪过要是不死就奇怪了。
其实他并不怕死,只是担心经过那件事之后,那少年柳城侯会不会把怒气迁怒于两个妹妹身上。
两个妹妹本来就是被当做礼物进的那府邸,日子必然过的艰难,再有这种事发生,她们恐怕更难过了。
只是他现在也已经是个将死的死囚,想这些也没用。
这个时候,耳中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哥哥,哥哥。”
雷托猛地一激灵,睁开眼睛,借着仅有的一点光亮看到那牢笼外站的,正是他日思夜想两个妹妹。
“阿青,阿紫,你们怎么进来了?”
雷托陡然觉得像被天雷击中一般,他脑中想起少年的那句话:“就把你带回柳城,且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糟蹋你妹妹的。”
难道……
“阿青,阿紫,快跑……不要让他抓住……他要羞辱你们……”
雷托扶住牢笼的栏杆,歇斯底里的狂喊。
他还以为那少年君侯真的会如此残忍,要在他的面前糟蹋妹妹。
“哥,你说什么呢?”阿紫疑惑道:“谁要羞辱我们?”
“儿子,其实我们都想错了啊。”
此时余耶走了过来,也渐渐明白过来儿子为什么做那样的事了。
毕竟他们在家里都判断两姐妹去了那深宅大院会吃很多苦。
“你看你两个妹妹这打扮,她们日子过的好着呢,根本不用咱们担心,你却是做了这等傻事。”
雷托满脸都是诧异的表情,问道:“他……没打你们?”
“哥,你去行刺,不会是因为我们吧?”
阿青也逐渐明白了,“其实我们在那府邸里,虽然见不到父母和哥哥,可是那主人真的对我们姐妹很好啊。
从来不曾给我们一点脸色看,而且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在我们心里……早已经把他当成夫君了。”
“是啊哥哥,那真是个有趣的人呢,”阿紫也在旁边附和。
“我这……”雷托闻言瞠目结舌,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看两个妹妹面色红润,雍容华贵的样子,这也不像是吃了苦,更像是享了两个月的清福。
可是他还处心积虑的想去营救,哪想到妹妹根本就不需要他去营救,而是真心的倒向了那个男人。
“哥,你放心,”阿青擦了擦眼泪,决绝的道:“我这就去求他,哪怕我用一命换一命呢,也要把哥哥救出来。”
“阿青,你别做傻事,”雷托试图阻止妹妹,可是旁边的阿紫也道:“我们两个一起去求,要是一命不能换一命,那就用我们两个人的命来换。”
……
柳城侯府书房内,丁辰刚刚从外地回来。
经过实底考察,那报上来的铁矿品味还算不错,开采价值极高。
他让田畴一边组织人挖矿,破碎,一边赶制磁铁选矿机,以便将矿石提纯。
同时命匠人构筑炼铁用的泥炉。
忙完这些一回到府邸,那两姐妹便在书房外面直挺挺的跪着,为她们的哥哥雷托求情。
其实丁辰近来一直都在反思,自从他到了柳城之后,是不是对待乌桓人推行的政策太过于仁善了,以至于底层百姓对他没有畏惧之心。
所以雷托一煽动,便有那么多人想要对他不利。
他深知统治百姓不能光靠胡萝卜,还要随时配备着大棒,如此又硬又软,软硬兼施,才是正常的统御之道。
所以这次丁辰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一儆百,无论两姐妹跪在他面前怎么苦苦哀求,他都没有松口。
后来那对姐妹直接跪到了书房外面,如今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冷兵器产业链
对于两姐妹用这种方式求情,丁辰并没有应允,甚至就算对方提出以命换命,他也没有答应。
这并非他心狠,实在是若叛乱行刺大罪都能轻易放过,以后的法度也就乱了。
哪怕雷托是因为误会,出发点是为了救妹妹,但这并不重要。
丁辰这一次就是要挥泪斩马谡,维护法度秩序。
所以阿青阿紫姐妹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他丝毫不为之所动。
这个时候吕琦端着一碗茶悄悄进来,放到桌上,然后背着双手,扭扭捏捏的站在旁边。
“有什么话你就说,”丁辰手里拿着一卷书,淡然道:“要是求情,就免开尊口。”
吕琦点了点头道:“我听说,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个刺客叫豫让,为了给枉死的家主智伯报仇,便去行刺仇人赵襄子。
后来豫让失手被抓,赵襄子问明缘由之后,赞叹豫让行刺忠义之举,于是便把豫让放了。
从此之后,天下人都在称赞赵襄子心胸宽广……”
“是谁教给你的这个故事?”丁辰放下书卷,微笑着看向吕琦。
他知道这位吕大小姐乃将门虎女,是一位美少女壮士,她们家没有读书的种子,能识字就不错了,想要她引经据典,那可就难为吕大小姐了。
吕琦咬了咬牙道:“是宓儿姐姐教我的,她书读得多。
既然赵襄子都能放了行刺他的豫让,从而传为美谈,夫君为何不效仿,也放了那雷托?
更何况雷托还是阿青阿紫的兄长。”
“看不出来,你倒是如此心善,”丁辰看了一眼外面跪着那两人,感慨道:“并非我不疼爱她们,可是毕竟法度还要维护,要不然人人违法,我又如何去处置他人?
当年曹丞相行军,马踏青苗,尚且割发代首。
这行刺谋逆,岂能说放就放?”
其实割发代首的故事,虽然被后世人解读为曹操奸诈的表现。
但是要明白,这个时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割发是不孝之大罪,也是一种刑罚,叫做“髡(kun)刑”。
曹操以丞相之尊,为了几颗麦苗宁愿接受髡刑,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吕琦却嘟起了嘴,小声嘀咕道:“什么法度不法度的,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呀!下雨了。”
此时天公不作美,外面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柳城在这个时节已经很冷了,更何况还下雨。
雨水很快就把阿青阿紫的头发衣服湿透了,但是两姐妹跪在冰冷的雨水里,嘴唇冻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却依然硬挺着。
“不好,阿紫妹妹晕倒了,”吕琦连忙跑到雨地里,对着那一帮仆妇喊道:“还不赶紧把她们抬房里去,快去请郎中。”
立即有仆妇架起两姐妹便抬回了房内,七手八脚給她们换上干爽的衣服,并燃上炭火取暖。
此时两姐妹又冷又累,已经全都昏迷了。
不多时,一个郎中背着药箱前来。
吕琦命人把踏上的帘子放下来,只露出了两只手腕。
那郎中搭上二指,闭目挨个诊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睛,对吕琦喜道:“恭喜恭喜,这两位夫人都有喜了。”
“我是让你来看她们晕倒……”吕琦猛然惊奇的问道:“你说什么?她们两个都有喜了?
真的假的?”
郎中捋着胡须道:“老朽行医数十载,这喜脉还是分辨的出来的,假不了,已有将近两个月身孕。
不过夫人也染上了风寒之疾,可要小心养胎才是,这个时段极容易小产的。”
郎中开下了治疗风寒以及保胎的药便走了。
床帘掀开,阿青先幽幽的醒了过来,见自己正躺在榻上,便虚弱的挣扎着要坐起来,“我怎么……躺倒榻上来了……求你们让我出去……我要跪在外面给哥哥赎罪……求主人原谅……”
“你不用再去跪着了,”吕琦来到榻边柔声道:“你们姐妹都有喜了,知道么?”
“有喜了又怎样?”阿青凄然道:“我们的哥哥还是要被主人杀头。
哥哥是为了我们才做那等傻事的,就算用我们一命换哥哥一命,我们也愿意。”
“你傻呀,”吕琦微笑道:“若你们将来产下男婴,只要往邺城丁夫人面前一送,保证你们求什么事,丁夫人都会答应的。
而夫君最听姑母的话了,只要姑母下令放人,夫君也不敢不从啊。”
吕琦自是深知,丁夫人对于延续丁氏血脉是何等的迫切。
只要能有丁氏男婴给她抱去,天塌下来恐怕她都愿意顶着。
更何况只是放区区一个雷托。
“真的?”
阿青眼睛一亮,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她们求情没用,那便去求长辈。
可是她随即忧虑道:“等我们产下孩儿,至少也要七八个月之后了,那时哥哥就算有十颗脑袋也早就被砍掉了。”
“也是啊,”吕琦捏着下巴筹谋了片刻,突然睁大眼睛一拍手道:“有办法了。
你们姐妹俩要是真想救哥哥,现在就挺着肚子去邺城,直接去见姑母。
只要姑母知道你们肚子里怀的是丁氏血脉,她老人家一定会把你们宠到天上去。
到时候给你哥哥讨张护身符,还不轻而易举?”
其实若在勾心斗角的内宅里,剧情要比这复杂的多。
吕琦跟阿青阿紫都不是正妻,所产出的虽是庶子,但在庶长子在话语权上比其他庶子也有更大的优势。
譬如袁绍,身为庶长子就完全继承了家族遗留下来的政治财富。
如今吕琦完全掌控丁府内宅,若她是一个腹黑之人,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长子,打压其他的婴儿出生。
可吕琦偏生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此时反而是在实心实意的为怀有身孕的阿青阿紫姐妹着想。
“是哪位谋士出主意,让她们挺着肚子进邺城的?”
不知什么时候,丁辰竟然站在了身后。
丁辰听说两姐妹都有了身孕,也感到兴奋异常,于是再也硬不起心肠,赶过来探视。
没想到正听见吕琦在旁边出谋划策。
吕琦回头,振振有词道:“你也是把人家逼的没法子了。
她们两个一边要待产,这时你还要杀她们的哥哥,这兄妹连心,整天忧虑之下,能产出什么康健的婴儿?
所以还不如去邺城,在姑母照料之下,或许好一些。”
“好啊,知道拿姑母来要挟夫君了?”丁辰哭笑不得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已派人让雷托去医巫闾山挖煤护矿了,就让他在那里好好做事吧。”
阿青阿紫的身孕,对丁辰简直就是大杀器,如此一来于情于理他都杀不了雷托了。
正如吕琦所说,姑母盼丁氏血脉已经快盼疯了,如今他好不容易一炮双响,要是姑母知道他还执意要杀雷托,影响了养胎,定然会不依。
对姑母来说,天大的事都没有保胎重要。
至于法度,那还管他娘的什么法度。
那煤矿正是处在医巫闾山内。
如今煤炭被源源不断的运回来,百姓们烧过之后均觉得神奇。
都觉得这是取暖之良材,不止发热量高,燃烧的时间还长,比那木材不知道强多少倍。
今天冬天有这黑色石头,再配合那采暖泥炉,恐怕再冷也不至于冻死人了,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所以分到煤炭的百姓们全都对丁辰这位新主人异常感激,青壮们纷纷主动响应号召,跟随呼泉长老前去医巫闾山采黑石头。
可是丁辰却觉得这里面还有隐忧。
医巫闾山按这后汉的行政区域来看,是处在昌黎郡,距离公孙渊所镇守的辽东郡治所襄平城也不远。
此前那里荒芜人烟,算是乌桓势力与辽东势力的缓冲地带。
可是此时丁辰派人进驻到那里,虽然只是为了采煤,并没有军事扩张的意图,但难保公孙康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所以建立起武装来防护,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雷托身手不错,正好可以参加护矿队,以将功赎罪。
“看来提姑母还是管用啊,”吕琦捏着下巴叹息。
“以后再敢用这招,看你夫君怎么收拾你,”丁辰没好气的道。
此时榻上阿青听闻哥哥逃得一命,也扶着自己的小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却突然开始一阵干呕。
丁辰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找铜盆,仆妇们也都忙碌了起来……
……
柳城以北空地上,建了十数个高两丈的炼铁炉。
现场足足有上万之民众,有数千青壮用鼓风向炉中炭火猛吹,其余人等则有的赤着膀子往里扔煤,有的往里面扔精选过的铁矿石。
其实炼铁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什么高深的工艺,毕竟我们华夏的先民在春秋时期(公元前六世纪),就已炼出可供浇铸的液态生铁,铸成铁器,应用于生产。
而那四十万幽州民众之中,也找出了几个参加过炼铁的匠人,让他们主持修建了这用于炼铁的竖炉。
其实华夏缺的是能用于冶炼的精选铁矿石而已。
而丁辰所运用的磁选技术,正是弥补了铁矿石品味不高的缺点,将矿石破碎后加以提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如此这矿石的品味自然就提高了。
反正他的人力有很多。
“君侯,这样行不行,能不能炼出铁啊?”
田畴虽然请丁辰来观礼,但是田畴心里却没底,搓着手一直走来走去。
“应该行吧,”丁辰一个文科生,对这种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有许多后世的东西,他只是知道结果如何,但是具体过程怎么做,却完全需要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来完成。
“出水啦,出水啦,”突然就听旁边有侍从激动的叫道:“下面出水啦。”
田畴斜了那侍从一眼,面无表情的道:“看见了!”
只见那竖炉底下窄窄的沟渠内,缓缓流出了滚烫的汁水,那汁水流入一个泥范内,迅速变冷,形成坚硬的铁块。
这种铁块需要铁匠再进行打制,才能形成各种器具。
田畴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那竖炉跟前,亲眼看到那液体流出,同时简单计算了一下铁块的成行速度,紧接着就挥舞着衣袖跑了回来,兴奋的道:“君侯,在下此前也曾读过相关典籍,用如此方式练出的铁,似乎比典籍中记载还要高啊。”
“典籍都是古人所编著,都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我们今天要与时俱进嘛,”丁辰也难以掩饰心头的喜悦。
成功用贫矿冶炼出了铁,他就有希望解决这四十多万人吃饭的问题,如此才能维持他这“化外小国君”的统治。
丁辰随即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从百姓之中招募铁匠,开始打制箭头,矛头等器具……”
“诺!”田畴欣喜的应声,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其实只要有了铁,想要造出兵器就不用丁辰再行安排了,田畴自己就能处置的妥妥当当。
打制箭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要派人去砍伐柘木。
《考工记》中注明:箭矢干材以柘木为上,次有檍木、柞树等,竹为下。
柘木只有在北方生长,越到东北,材质越坚实无比,所制出的羽箭射程远杀伤力大。
而南方多用竹子为干,相比而言要比柘木轻的多,射程威力远比不上柘木杆的箭矢。
接下来制作箭杆,组装箭头,这种活计连妇人都能做,甚至妇人心灵手巧,心比较细,比男人们做的更好。
所以田畴在最后组装阶段,多招募一些妇人来做。
于是这柳城周边迅速形成一条冷兵器产业链,从采矿选矿开始,到冶炼熔铸,最后组装成箭矢长矛等兵器。
这一整套产业链下来,九成以上的劳力都有了岗位,甚至连妇人们都能无差别的参与其中,所做出的贡献也不比男劳力小,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这四十万百姓刚刚被抓来时感觉到了穷途末路,后来汉军攻陷了这里,他们感到了一线曙光,如今却像走在了一条光明大道上。
人活着就怕没有希望,就怕想要出卖自己,却没人要,那样活着就没什么价值了。
可是如今他们成功地卖出了自己,自身价值能让那高高在上的少年君侯觉的有用。
那君侯总不能让自己饿死了吧。
随着第一批箭矢被装上了几十辆马车,缓缓运离柳城,所有的百姓们竟然万人空巷的出来相送。
似乎那些箭矢就是他们的孩子,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即将要远行。
却不知辛苦把他们制作出来并送出去,能不能换来预期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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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又纯又昱
话说当日,袁尚从乱阵之中骑马逃离之后,当真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做梦也想不到,曹军能突然出现在白狼山。
他更想不到,看似如此强大的踏顿军团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在曹军几千人的攻击下一触即溃。
他这时候再回想起此前所做所为,简直后悔的肠子都发青。
遥想父亲刚去世之时,他手握幽冀二州,兄长袁谭据有青州,表兄高干据有并州,若兄弟三人联合共同抗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现在想什么都迟了,踏顿已经灭亡,他唯一能投奔的就是割据辽东的公孙康。
不过公孙康却不如踏顿那般与袁氏交好。
相反,公孙康也是朝廷任命的辽东太守,如今的大汉朝廷又在曹操控制之下,从这方面来说,公孙康也是曹操的人。
只是双方的关系比较微妙而已。
公孙康的父亲公孙度,本为董卓任命的辽东太守。
那公孙度见中原地区乱起,各地军阀无暇东顾,便趁机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继而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越海取胶东半岛北部东莱诸县,开疆扩土,招贤纳士,设馆开学,广招流民,威行海外。
后来,那公孙度又立汉二祖庙,承制设坛於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鸾路,九旒,旄头羽骑,俨然以辽东王自居。
而曹操即使控制了汉室朝廷,却并没有收取这辽东的意图。
原因无他,这地方离中原势力太远,很难形成有效统治,于是曹操顺水推舟,上表朝廷,封公孙度为武威将军,永宁乡侯。
朝廷派使者去辽东向公孙度颁发印绶,使者刚走,公孙度便不屑一顾的对手下道:“我王辽东,何永宁也!(老子是辽东王,曹操却封老子做个永宁乡侯,看不起谁呢?)”
于是把朝廷送来的印绶全都扔在府库之内。
公孙度死后,其子公孙康嗣位。
公孙康跟他老爹一样,恃远不服,也没有把大汉朝廷的封赏看在眼里,而只是把永宁乡侯的爵位封给了弟弟公孙恭。
所以这辽东公孙氏,跟曹操并不是一路人。
如此袁尚才敢放心投奔。
袁尚一路飞奔到辽东郡治所襄平城,求见公孙康。
袁氏百年豪族,四世三公,在当今天下依然有不少门生故吏,而袁尚作为袁氏公子,自然便是这些旧人的领袖,这也是袁尚引以为傲的资本。
公孙康接见了袁尚,只不过却让袁尚坐在冰冷的地上,不给他垫子,而且态度很傲慢。
其实公孙康跟袁氏没有任何交情,而且公孙康也只是想割据辽东,做个辽东王,并不想图谋中原,所以对袁尚背后所代表的的那一派势力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必要为了袁尚而得罪曹操。
杀了袁尚,把人头给曹操送去,做个顺水人情,倒正好惠而不费。
只是正待动手的时候,突然有斥候传来消息,曹军已经占据了柳城,并且曹操封其女婿为柳城侯,竟然驻扎下不走了。
如此公孙康便动起了小心思。
若曹操攻克柳城之后随即撤军,便说明曹操无意染指东北地盘,也就相当于默认他称王辽东。
可是曹操在柳城驻扎下人马,说明曹氏势力已经扩张到了柳城,那里距离他辽东郡的地界可就仅剩不到二百里了。
公孙康感到了来自曹氏的威胁,所以暂时收回斩杀袁尚的屠刀。
若曹氏真有进攻他辽东的打算,袁尚背后代表的反曹势力或许还有点用处。
至少给曹氏在背后捣捣乱也是好的。
这两个月里,公孙康一直在时刻关注着柳城的一举一动。
包括丁辰派出人手在辽东郡边境的医巫闾山开掘出了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并在那里建立了聚居点,源源不断的把那黑色石头开采出来,运回到柳城。
这些都没有逃脱公孙康所派细作的眼睛。
而此举令公孙康感到了浓浓的敌意,这可以看做是曹氏势力的又一次东扩,把中间的势力缓冲地带都占据了,已经进犯到了他辽东郡的边境。
另一方面,他也很羡慕那些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
对于这辽东的严寒,柳城跟襄平城是一样的,他辽东郡的百姓也多有冻死,若能得到这些黑色石头,便可以让百姓过个暖和的冬天。
这倒不是他公孙康有多么心善,实在是这地广人稀的地方,养活点百姓不容易。
于是公孙康便下定决心,准备派手下大将阳仪率领一万军兵,偷袭医巫闾山乌桓人的聚居点。
这么做目的其一,可以给曹军一个下马威,表明他公孙氏不是好惹的,以捍卫其辽东主权。
二来可以抢得医巫闾山的黑石矿,如此他们辽东郡也能减少冻死的百姓……
……
柳城那十几辆装满羽箭兵器的马车一路西行,过幽州一路南下,跨过黄河,直接送到了曹军在宛城的前线。
这支队伍的领队是田畴的一个家仆,姓庄名壁,以前是个行脚商人,后来破产之后便投身到田府做了奴仆。
正是因为这庄壁平常做事还算妥当,所以这次田畴安排他来押运。
毕竟柳城以武器换粮食,这也算是一桩生意。
可是庄壁以前只是做一些针头线脑的小买卖,如今却这么大规模的倒卖军械,跨度也实在有点太大了。
当他看到这宛城郊外数十万大军结成的连营,一眼望不到边,早已被眼前这情形惊呆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军队营地,而且曹军军容整肃,铁马金戈,令人望而生畏。
他本来还以为这十几马车的箭矢,恐怕曹军很难吃得下。
可是见到这等规模的军队,他便释然了,再有这么一百车都没问题。
当然这庄壁作为一个曾经的生意人,另一个担心却浮上了心头,这曹军势力如此强大,万一店大欺客,刻意压价怎么办?
要知道曹军乃是大汉官军,曹操乃是大汉的丞相,柳城那边辛辛苦苦做点箭矢送来,能被曹丞相看到眼里么?
柳城可是有数十万百姓等着用这些武器换粮食运回去糊口。
他要是换的粮食少了,或者根本换不到粮,那可就辜负了家主以及数十万百姓的期望,他直接在这里自杀算了。
“站住!”有队军兵拦住了他们。
为首是一员威风凛凛的战将,骑在马上冷冰冰的道:“你们干什么的?”
庄壁胆子倒也不小,于是不慌不忙的拱手道:“启禀这位军爷,我们是从柳城来的,前来送货,这是我的文书。”
“你们柳城来的?”
那战将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接过庄壁递过来此前田畴开具的文书看了看,确认无误之后,长枪指了指营寨的大门道:“进去吧。”
庄壁心想,看来家主开具的文书还挺管用的,戒备这么森严的曹军营寨说进就进。
庄壁招呼人手,赶着车辆缓缓前进,路过那战将身边的时候,突然就听对方问道:“丁子文在柳城可好?”
“好着呢,”庄壁连忙停下脚步,微笑着回答,并且垫了一句,“他也在等着粮食运回去。”
那战将点了点头道:“回去给他带句话,就说等这场大战结束,他曹纯叔父在襄阳等他喝酒。”
“您莫非是曹子和将军?”那庄壁听了,瞳孔不由收缩起来。
他此前走南闯北倒也听说过,曹军最为精锐的军兵虎豹骑首领,乃是曹丞相的从弟,曹纯曹子和。
那可是曹氏的顶级亲贵之一,没想到竟然就在眼前。
曹纯微微点了点头,率领军兵纵马疾驰而去。
待曹纯走到营寨门前时又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跟营门前的军兵交代了几句。
庄壁这才明白,这曹子和将军待自己如此友善,并非是因为家主的文书,而是那位柳城侯的面子。
他继续向前运送,待到守卫森严的营寨门口时,那守卫的军兵根本连盘查都不盘查,直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甚至在寨门口的一个上坡前,有匹马拉不上去了,守营门的军官还指挥军兵前来帮忙推车。
虽然是这么一个微小的举动,却令庄壁感动不已。
要知道军中有一条鄙视链的,精锐军兵看不起普通军兵,普通军兵看不起负责押送辎重的典农军,而典农军只能看不起卖苦力的民夫了。
庄壁这支队伍不属于军队序列,只能算是民夫,在军中本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群人。
可是在这营寨门口,守卫的军兵竟然跨越了鄙视阶层来帮他们推车,这可是无法想象的事。
庄壁进到营寨才体会到这里面有多大。
帐篷之间巷道纵横交错,手持军械的军兵来回巡视,他们一众民夫看花了眼,不知道该怎么走才好。
这地方乱走的话,很容易连北都找不见。
实实在在的是,他现在的确已经找不着北了。
这时候突然有个笼冠大袖的老者匆匆走来,问道:“尔等可是从柳城来的?”
“正是,”庄壁连忙施礼,却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
“在下程昱,已经等候诸位多时了,”程昱客气的道:“请随在下前来。”
“原来是仲德先生,失敬失敬,”庄壁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家仆,却也听过这位曹丞相手下的狠人谋士。
而且他知道此人深受曹操信任,在曹氏正是掌管后勤的。
对方既然在这里等候自己,那么应当不会刻意克扣粮食了吧。
看来上面那位丁侯爷,在曹氏背景还真深厚,前有曹纯,后有程昱,又纯又昱,都对自己很客气。
“无需多礼,”程昱捋着胡须在前面引路,并微笑着道:“丁君侯此前给老夫的信,老夫已经收到了。
待会儿老夫会召集几员战将过来,试一下这箭矢是否真如丁君侯所说那般威力强大。
只要丁君侯所说无误,粮食方面都好说。”
庄壁听了,一颗心不免又悬了起来,原来对方还要验货呐。
虽然他对制作的拓木杆箭矢信心十足,可谁也不知道丁君侯在信中写了什么,要是吹了大牛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只能老老实实跟随程昱来到营地中间一个空场。
看样子这是个校军场,远处立了一排箭靶。
不多时,就见有几员身穿盔甲的将领谈笑着陆陆续续走来,程昱一一拱手打招呼,“文远,公明,曼成、文则、文谦……”
“这是子文派人送来的箭矢,他说他做的比咱们考工监做的精良,你们来试试。”
庄壁听着这一个个表字心中骇然,跟自己记忆中那些曹氏名将一一对应,张辽、徐晃、李典、于禁、乐进……
这些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名字,个个都是曹氏能够独当一方的武将,而且每个人的军阶都不低,有许多人恐怕身上都有侯爵,可是为了箭矢这么一件小事,竟然齐聚于此,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丁君侯为几位公子做的弩箭都能击杀袁绍,做的箭矢自然不会太差,让我来试试,”于禁笑呵呵的拿起一把硬弓,又捡起了桌上的一支羽箭放在手中掂量掂量,有些吃惊道:“这箭矢有些分量,应当不会差。”
其实作为武将都知道,只要箭矢分量够重,配合硬弩才能射程远,威力强,否则射出去便轻飘飘的,连敌军盔甲都射不透。
于禁当时在攻打袁术之战中自作主张,以运粮军为饵,结果差点玩脱了。
后来要不是丁辰率领的运粮军击溃了袁术军,弥补了他的过失,他差点酿成大祸。
所以从那时起,于禁便对丁辰非常感激。
这批箭矢既然是丁辰做的,只要不是粗制滥造,他自然都会说好。
可是他一拿在手里才知道,竟然不用他违心夸赞,这批箭矢是真的好。
他弯弓搭箭,对着远处的箭靶拉弓,瞄准,放弦。
“嗖”的一声,那羽箭射中靶心,并且穿透了箭靶。
“文则好箭法,好箭,”众将齐声道。
第二百六十章 长坂坡
于禁距离那箭靶足足有百步开外,一箭竟然能射透靶心,除了说明于禁箭法好之外,箭矢的重量、箭杆的直度与后尾羽毛的齐整程度也是缺一不可的。
若箭矢重量不够,箭杆不直,射出去的箭飘忽不定,不可能射得准,也不可能穿透箭靶。
而尾部羽毛的边角有偏差,则箭矢飞行中不走直线,也不可能一箭射中靶心。
可是于禁一箭既然射中了,说明这箭矢的所有外在条件都达到了。
张辽徐晃等人也纷纷前来测试。
他们跟于禁一样,也都是用箭的行家,只把羽箭拿在手里一掂量,再看看箭身箭尾的做工,这支箭的性能便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此箭箭杆是用产自柳城周边的拓木制成,整个中原之地都找不到如此密实的拓木。
而箭杆与箭尾的羽毛都是出自妇人之手,一般情况下妇人心灵手巧,做这种细致的活儿,都比粗手粗脚的男人强的多。
所以这箭矢的做工,自然比考工监做的强出一大筹。
众将纷纷拉弓试验,果然每支箭都能射中靶心,而且力透箭靶。
几员将领互相看了看,发出一阵会心的微笑。
当初诛杀文丑时,这几人都在丁辰手下听命过。
而且这些人都是有远见卓识之人,知道那少年现在虽然被贬,但多半是曹丞相所用的驭人之术,并非真的生了对方的气。
待大公子继位之后,那少年定然能得到信任和重用。
那少年现在在柳城处在人生最低谷,过的不容易,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得说几分好话。
哪怕是违心之语,只要箭矢质量说的过去就行。
毕竟到了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弓箭兵齐射,羽箭像滂沱大雨一般落下洗地,根本用不着有多准,也用不着非要一箭能穿透盔甲,射死敌军。
力度不够,数量来凑,一箭射不死,多射几箭自然就死了。
可是这一试之下,竟然完全不用他们再说什么违心之语,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了。
要说这羽箭不好,天下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羽箭。
“丁君侯这人放到哪里都能放光,”李典叹息道:“做兵器竟然都能做到如此出色,要我说,这批羽箭如果估价,要比考工监做的至少上涨三成。”
“三成哪够,至少五成,”乐进严肃的道:“这是打仗,平常用两支羽箭才能杀死一名敌军,可是用上这批羽箭,一支便能杀死一名,这样的羽箭难道不该值更高的价钱?”
于禁也对程昱道:“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仲德先生你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这样优良的箭矢,岂能按正常的价钱估价?”
庄壁在旁边听着,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这要是做生意,就相当于买方的验货人全都反水了,众口一词的夸赞货物好,必须要涨价,才能对得起这么好的货物。
实在想不明白那位丁君侯到底是什么能耐,竟然让这么多曹氏名将众口一词的说好话。
“诸位诸位,”程昱哭笑不得的摆摆手打断道:“丞相是让你们来验货的,不是让你们来夸宝的,你们这般异口同声,很容易让丞相误认为是提前串通好的啊。”
“这箭矢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于禁瞪眼道:“想要在我们面前以次充好不可能,可是也不能以好充次,鸡蛋里挑骨头,强行贬低吧。”
“就是,这也就是我们才如此说,要是让大公子前来验货,恐怕说的比我们还夸张,”张辽笑着道。
程昱想了想,那倒也是,箭矢好是一方面,丁君侯人缘太好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其实不止眼前诸将以及大公子,就让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将军前来试箭,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丞相来了,”旁边有侍从提醒道。
众将以及程昱回头,果然见曹操带领曹昂夏侯惇曹仁等宗亲将领走了过来。
众人连忙躬身施礼。
曹操咳嗽两声道:“老夫正好路过此地,既然尔等在此试箭,让老夫看看这箭矢如何。”
所有人都忍住笑意,正色看着曹操,心想丞相明明是关心那位柳城的少年,以至于连箭矢这么小的事他都专程跑过来看的,可是嘴上却非要强说路过。
“丞相,诸位将军都试过了,具言这箭矢不错,”程昱笑着道。
“真有那般好?”曹操疑惑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随手拿起一只箭矢掂量了一下,点头道:“嗯,好像比普通箭矢重了些,做工也规整许多。”
曹操作为太尉之子,也是从小玩箭的,清楚的知道考工监做的箭矢是什么样子。
他手中这支羽箭,重量要远大于现有制式装备,应当是使用了更为上等的拓木。
想来在柳城那么寒冷的地方能找到如此密实的拓木也不稀奇。
而且这羽箭的做工极为考究,要远比考工监所制作细致。
他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子文这个孩子,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比他人做的更好,这也是他优良品质所在。
只可惜要委屈他在柳城待几年,希望他不会怪自己这个岳父。
好在他还年轻,等将来他表兄继承大位,必然能好好补偿他。
“那便是你们射的?”曹操眯缝着眼睛,看向远处箭靶上所射中的羽箭。
以张辽等人的箭术,再用上如此顺手的箭矢,所有人都射中了靶心,如此也证明了这批箭矢的质量。
“是的,”张辽等众将点头应声。
“仲德,”曹操沉声道:“既然这箭矢如此优良,就按约定之双倍粮食支付柳城,这样的箭矢他们造出多少便收多少。
并且告知他们,柳城所产箭矢,只能交由朝廷,不可流落他处。”
用了这种羽箭,相当于增加了弓箭兵的威力,曹操自然不能允许其他诸侯拥有。
虽然现在天下已经没有几家诸侯了。
仅剩下西北的马韩,东北的公孙康,汉中的张鲁,益州的刘璋,江东的孙权,以及荆襄刘氏。
此时荆州刘表已经病故,其继承人刘琮在荆襄各豪族的裹挟下,已经准备投降朝廷,荆州已经不算是一方割据势力了。
只不过此前依附于荆州,驻扎在新野的刘备不愿意投降而已。
刘备虽然不愿意投降,但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以一万军马守新野,不可能守得住。
而且刘琮在襄阳率众投降,他刘备固守新野,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于是刘备果断放弃了新野,向南方的樊城撤退。
并且刘备撤退,还带走了新野的全部百姓,并在城内放了一把大火,什么都不给曹军留下。
而樊城离新野不过百十里,离曹操驻军的宛城不过二百六十里,所以樊城显然不是刘备的终点。
诸葛亮早已为刘备谋划过,让刘备去夏口,以图联合江东,共同抗曹。
刘备若从樊城坐船,沿汉水东下,便可直抵夏口,那里有刘琦的一万水军。
只可惜,樊城的船只才有多少?
即使征调了周边所有船只,慢说新野樊城的百姓无法上船,就连手下仅剩的这一万军兵也装载不下,这可是刘备的全部家当了,不能丢掉。
于是刘备命关羽先乘船先去夏口,把刘琦的水师调来接应。
刘备则带领张飞诸葛亮糜竺等文武以及新野樊城的十万百姓逃往当阳方向,做出将要去往江陵的架势。
江陵作为刘表的大后方,是荆州最大的粮仓储备地和武器库,是荆州十万水师驻扎之地。
荆州当地自古流传的铭训:“不得江陵,则无以卫襄阳;不得江陵,则无以图巴蜀;不得江陵,无以保江夏;不得江陵,则无以顾长沙。”
可见此地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只不过江陵的守将乃是张允,与蔡瑁交好,也是投降派,蔡瑁若投降,张允自然跟着降。
所以刘备奔江陵,只能是个幌子。
刘备带着十万百姓,路过襄阳时还在刘表墓前祭奠了一番,以此向荆州仅剩的主战派表明,刘琮虽然降了,但是他刘备扛起了荆襄抵抗曹氏的大旗。
其实荆襄也并非全是投降派,主战派也是有的。
例如江陵的南面,镇守长沙的刘表侄子刘磐以及郡尉黄忠便不愿意投降。
而且刘备一直宣扬自己爱民如子,仁德盖世,曹操则豺狼当涂,暴虐嗜杀,若让曹军攻入荆襄,必会像当年屠杀徐州一般纵兵屠城,所以跟随他刘备迁移才是最佳之选。
如此刘备收买了人心,获取了民望,十万百姓甘心跟随。
而曹操也是有担忧的,刘备若率军真去了江陵,与南方的刘磐两方夹击,万一张允承受不住,到时荆州水师便要落到刘备手中了。
所以曹操在命令步卒在后,他亲率五千轻骑兵前去追击刘备。
刘备带领着百姓,每日仅能行进十余里,可是曹操率领以虎豹骑为班底的轻骑兵,疾行一个昼夜追出三百里。
曹操追上刘备的地方叫当***体说来是当阳县东面一个叫做长坂坡的地方。
长坂坡之战并没有那么激烈,曹军虽然只有五千人,但都是骑兵,其中还有两千被称为天下骁锐的虎豹骑。
刘备军几乎没怎么抵抗就溃败了,刘备只得由张飞护佑,带领诸葛亮孙乾糜竺等逃离战场,以至于他的两个女儿都被曹纯俘获都顾不上。
至于他的妻子甘夫人糜夫人,早在小沛之战的时候已经被曹操抓走了。
好在张飞率领少量人马阻击了一下曹军追击,也恰好关羽率领夏口水军前来相救,刘备带领一种文武及时上了战船,才避免了被曹军抓住的尴尬。
而曹军都是骑兵,无法攻击水军,况且此时刘磐若真的率领黄忠从长沙起兵前去攻打江陵,曹操唯恐有失,于是停止了追击刘备,从长坂坡撤军,驰援江陵去了。
值得一说的是,一千七百年后的解放战争中,我军二野第五兵团也是沿着这个路线追击国党宋希濂部第十四集团军。
可是宋希濂则没有刘备那么幸运,在此被我军全歼。
……
再说庄壁带着曹操的命令去邺城,装取了预料中两倍的粮食运回到柳城。
他逢人就说自己在曹军营中所受到的待遇,不止诸将非常和气,就连曹丞相都下令付以双倍之粮,箭矢有多少收多少。
整个柳城沸腾了,他们找到了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
丁辰命令田畴将粮食按照岗位将粮食分配下去,拿到粮食的百姓心中全都坦然了。
要是按照这个粮食分配方法,一个人做工,可以让家中两口壮年人吃饱饭。
若是家中夫妇同时做工,便可养活老人以及幼子。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均觉得这位柳城侯就像那些神明,给他们找到了这么一条生路。
在这个年代,只要能让百姓活下去,吃饱饭,便能得到百姓的真心拥护,至于尊严什么的,倒在其次。
毕竟连小小鸟都知道,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更重要。
所以此时整个柳城无论是汉家百姓还是乌桓人,均臣服在丁辰的脚下,唯恐哪一天被排除在外,无法领到粮食。
此时在医巫闾山的采矿的乌桓男丁已经达到了两万人。
当然这两万人并非全部用来采矿,运输也占用了大量人手。
此时丁辰把高顺跟陈到派了过来,在采矿之余从男丁之中挑选出十八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共计八千人组成了护矿队,以防止辽东的公孙康派军来搞破坏。
当然这八千青壮要经过陈到跟高顺训练一下,毕竟这两人都是这个时代练兵的顶级高手。
而两人训练的方式很简单,考虑到乌桓人从骨子里都透着桀骜不驯,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他们打服气再说。
空场地上,一百陷阵营的军士把一百乌桓汉子揍的鼻青脸肿。
高顺笑吟吟蹲下身,低头看着地下那乌桓领头的青年道:“服气了没有?”
“不服!”
那青年虽然脸上两处淤青,嘴角也流出了鲜血,但是口中兀自强硬。
“那好,我不换人,”高顺笑道:“你们随便换,咱们继续……”
“怕你咋地?”青年擦了擦嘴角的血,硬挺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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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陷阵营的战法
在乌桓人的心目中,汉人生活在温暖湿润,水软风轻之地,善于笑傲风月,吟诗作赋,从来就不是一个善战的民族,远不及他们这些终日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后裔彪悍。
在历史上除了少数几个时间段外,农耕民族一直被北方游牧民族欺负。
要不然汉朝皇帝也不会始终奉行用公主和亲这等屈辱的国策了。
这种固有的刻板印象,已经深深的印到每一个乌桓青年的骨子里,成为他们认知的一部分。
所以当高顺提出选取一百汉人军兵与乌桓青壮对练时,乌桓人是不屑一顾的。
他们纷纷踊跃报名,试图给这帮狂妄的汉军一点颜色瞧瞧。
哪想到一动起手来,这帮乌桓青壮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认知错的有多么离谱。
这一百汉军不止出手老辣,攻击又稳又狠,而且组合起来似乎威力大增。
同样的一百乌桓青壮,在眼前这一百汉军面前却处处受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像在面对数百经验丰富的军兵一般,不过盏茶的工夫便把他们全给打趴下了。
只不过这帮青壮骨头却是硬的很,被打趴下不要紧,但是想让他们服气,门儿都没有。
而且高顺还如此托大,要用原来战过一场的一百人迎战他们的生力军,这不是摆明了侮辱人?
青年头领赫买站起身来,从背后那一众青壮之中又挑选出一百人,对着他们大声道:“告诉我,你们是愿意被打死,还是被吓死?”
“宁愿被打死,也不要被吓死!”所有乌桓青壮的血性被激发上来,挥舞着拳头跃跃欲试。
在他们眼中,那汉军松松垮垮的,有的伸着懒腰,有的叼着狗尾草,而且年龄似乎都不小了,完全不像一帮精锐军兵的样子,也许刚才是碰巧。
双方又一次开始对战。
这次赫买改变了策略,准备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他亲自带领十个青年,孤注一掷的直扑向高顺。
他们觉得只要干掉了高顺这个敌军主将,整个汉军必然乱成一团,到时候就好收拾了。
当然,围攻敌军主将的同时,还要提防援军前来救援,所以赫买又安排了十人,阻击来援的敌军。
他们这二十个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围点打援的阵势。
说话间,赫买以及十个乌桓青壮便把高顺给围住了。
高顺一眼便看清了对方的战术。
乌桓人还想在他面前玩这个,简直是班门弄斧。
对方太单纯了,玩儿不了战术。
高顺长啸一声,指挥手下军兵不用管他,各自杀敌即可,然后抡开木质长枪,令十一个乌桓青壮根本近不了身。
于是赫买的战术自然落空了。
他们虽然耗费了十一个人,但是却不能快速拿下高顺。
而那一百陷阵营的军士对高顺的武力极为放心,也根本没有想去救援。
如此那“打援”的十个乌桓青壮开始划水,变得没事可做。
而剩余的八十个同袍可就惨了,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在面对一百个人,而是有种在迎战数百人的感觉。
他们面前的永远都是敌军招呼过来的刀枪,似乎面对的每个敌军都是正面,根本找不到对方的弱点在哪里。
可是反观他们自己,当有武器从背后或者两侧攻击过来的时候,他们则完全无法低档。
又是不过盏茶工夫,八十人全部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下不敢抬头。
虽然对练用的是木质矛,扎在身上并捅不死人,可是那也疼的厉害,棍子抡脑袋上也能砸的头破血流。
那十个“打援”人员见大势已去,倒也识时务,主动扔下木枪,抱头认输,如此倒少挨了不少揍。
陷阵营军士闲了下来,围住围攻高顺的赫买等人,饶有兴致的抱着膀子看热闹,却依然没有上前救援。
高顺应付他们几人绰绰有余。
最终赫买虽然还想打,但是其余青壮早已士气全无,为了少挨揍,也主动扔下了木枪。
高顺一脚把赫买踹倒在地,又一次笑吟吟的蹲在地下道:“怎么样,服了没有?不服继续。”
“不服!”
赫买还想再爬起来,却被高顺一脚踢出两丈远,怒喝道:“光嘴上不服又有什么用,要是真有本事,就拿出来。
这要是真的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两次了知道么,谁会给你再来的机会?”
赫买翻滚着吐出一口血。
其实他也只是嘴上不服气,心里早就知道自己跟对方相差太远。
就算车轮战,对方战自己个三轮五论都没问题,只不过是碍于面子,“服气”二字无法说出口而已。
高顺指着那一众乌桓青壮,冷声道:“你们都服了没有?不服就再来打过。”
众青年全都低下了头,虽然明知道打不过,但是当面认怂也很羞耻啊。
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答话,高顺继续道:“要是服了,就滚过来老老实实拜师,跟老子学习方才的战法。”
众乌桓青壮听得眼睛一亮,敢情对方狂揍自己一顿,是为了展示实力。
“我要学!”
“我要学!”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就连赫买也犹犹豫豫的举起手来。
虽然认服很羞耻,但是能学到那种战法,万一将来打起仗来能保命,羞耻又算什么?
更何况对方的战法真的很高明。
这个地方离辽东郡那么近,难说公孙氏的军兵不会的打过来。
于是所有人都排成队列,高顺来给众人上课。
高顺乃是这个时代的练兵大师,陷阵营便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两军交战,乱军之中,看似一人对一人,实则乱战也是有战法的。”
高顺迈步在队列之中,朗声道:“若两个人对战,只需要个人悍勇即可。
若十人対十人,悍勇与战法,效用各占一半。
若百人对百人,或者以上,则完全要看战法。
没有战法的乱战,便是一盘散沙。”
军兵们静静的听着,高顺继续讲解道:“首先,你们要懂得与同袍配合。
只要是两个人,必须组成背对背阵型,若三人,背对背更佳。
所以到了战场上,尔等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杀敌或者逃命,而是找-同-伴。
此事你们需要记到骨子里,记住,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孤军作战,要不然你的后背便是最致命的漏洞。”
众乌桓青年静静的听着,突然有种开了窍的感觉。
怪不得方才自己攻上去,根本找不到对方的弱点,始终面对的都是敌方的正面。
原来敌方已经把后背这最大的弱点,靠两人背靠背的方式给隐藏了。
若对方组成三人小队列,连两侧的弱点都保护了,露在外面的,只有能进攻的正面。
而反观他们,固然可以正面攻击,但是只要对方攻击自己的后背,一击即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对面只有一百人,他们却像在面对数百人一样的原因。
接下来,陈到训练每个人需要配合的身位步伐,这就像把每一个军兵变成了一个可以任意组合的零件,到了战场上就可以随机的配合。
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在乱军之中想要找到同伴,并与之配合,需要有极高的默契度才行。
在与陷阵营对练的时候,乌桓青壮便发现,陷阵营的军士配合意识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随意之间便能形成两人甚至三人的配合。
但是他们却是生疏的很,一开始还能维持阵型,但是激战起来便什么都忘记了。
他们八千人,除了每日苦练步伐的同时,还选几支与陷阵营对战。
当然依旧天天挨揍,所以他们心里不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无论怎么练,都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与他们对战的乃是当今天下战力最强悍的军兵,每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大浪淘沙之下,这帮人无论杀人技巧,还是躲避技能都已臻化境,岂是靠训练便能练出来的?
他们有陷阵营这等陪练,于挨揍之中已经跑赢了天下大部分军兵了。
……
从矿场向东十里的山谷里,公孙康手下大将阳仪率领一万军兵到达了这里。
“前方便是乌桓,不,现在是曹军的黑石场,”阳仪面对几个领军都尉沉声道:“当年主公带领我等与之对阵,从来就没输过。
可是这帮人如今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进犯到我辽东边境,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不能!”所有人齐声道。
阳仪继续扫视着眼前诸都尉:“据细作来报,前方虽有两万之众,但都是一帮普通百姓,形如一盘散沙,毫无战力。
我等前去,务必速战速决,一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
“诺!”众人斗志昂扬的高声道。
说起来辽东军也是战力非常强悍的,自从老主公公孙度开始,便在与乌桓作战中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毕竟此前的乌桓只是几十个小部落组成的联盟,说形如一盘散沙也不为过。
后来踏顿在袁绍支持下快速崛起,迅速统一了乌桓各部,如此才形成了与辽东军抗衡的能力。
可是现在谁都知道,踏顿已经死了,所建立起来貌似强大的骑兵也都烟消云散。
所以此时的乌桓人不过是一匹被打掉了牙的狼,还不如一只能咬人的狗有威胁。
阳仪以及手下对即将面对的战争充满了信心。
此时日已西斜,他们有把握天黑之前结束战斗。
“出发!”
阳仪一声令下,率领一万军兵向乌桓人聚居点进发。
十里路很快便到了。
穿过矮松林,眼前一片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帐篷,另一面二里开外则是热火朝天的采石场。
如今这矿上也并非只有青壮,许多人也把女眷也带过来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所以这里迅速形成了一片聚居区。
连旷工带家眷,老老少少足有数万人在这里,已经快赶上一个县的规模了。
夕阳西下,各处帐篷前面炊烟袅袅,女人在瓦罐里炖上粥以及野菜。
虽然口味很差,但是至少能吃饱。
货郎摇着货郎鼓,挑着担子沿着帐篷中间的巷道叫卖。
七八个孩童跟在后面,有的嬉笑,有的哭闹。
那哭闹的多半是想要货郎担子上那个面人或者其他小玩具,但是大多要被家里的娘亲拽回去,屁股上挨几巴掌。
这个时候放工的男爷们或许会训斥女人几句,然后带着女儿追上货郎,把那面人买了。
孩童坐在父亲怀里,把面人举得高高的,享受其他孩童的崇拜,仿佛已经得到了天下的一切。
阳仪大军呼啸而至,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
男人为了保护女儿,被割破了喉咙,鲜血将女儿手中的面人喷成了血红色。
女儿哭喊着,伸小手去打军兵,被不耐烦的军兵回身一刀砍掉脑袋,小身子扑倒在地下,手里抓的面人依然没有放松。
转眼之间,帐篷门前熬粥的女人,挑货物叫卖的货郎,追跑的孩童,尽数变成了流着热腾腾鲜血的尸体。
此时残阳如血,那赤红的天空,似乎正是用鲜血染红的。
二里之外的矿上,不知道是谁率先发现了突然杀至的敌军,他们哭喊着扑向被屠杀的家中女眷。
当然没有忘记拿上武器。
柳城就制作武器,他们这里的刀枪自然不缺。
只可惜,面对帐篷虽然只有二里地的距离,等他们冲到跟前的时候,整个聚居地的亲眷已经尽数倒在了血泊里。
他们看着自己亲人,有的旁边炖着粥,有的手里拿着针线在补破了的衣服,流出来的鲜血还是热的。
一众青壮不免悲愤填膺,胸膛似乎要炸开一般,挥舞着手中长矛,对着行凶的军兵便杀过去拼命。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他们已经逐渐形成下意识,乱战之前先找同伴,然后与之背靠背的配合作战。
而这个时候辽东军正杀得痛快,转眼之间便已经把这乌桓人聚居点给铲平了。
至于这帮乌桓青壮的愤怒,也成了他们的功绩。
对方越愤怒,他们越高兴。
既然主动扑过来送死,倒省了他们的工夫,于是大喇喇的迎上去。
可是他们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帮乌桓人怎么跟刺猬一样,竟然让他们无从下口。
反而是怒火中烧的乌桓人在成片成片的绞杀着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人数却越来越少。
那阳仪眼见情势不对,大声呼和着道:“都给老子挺住!”
说着纵马挺枪,向对方指挥中枢杀了过去。
“辽东阳仪在此,来将通名,”阳仪对着前面一员汉人武将高声道。
“并州高顺!”
高顺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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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乌桓青壮疯了
“高顺?”
阳仪一听见这个名字,心里打了个突儿,陡然勒住了马缰绳。
他虽然久处辽东,但是却也听说过这位吕布手下数一数二的悍将,对方名字既然能传到辽东,那必然不是普通人物。
尤其是高顺手下的陷阵营,更是天下闻名,只是听说过此人投降了曹操,哪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阳仪倒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知不可能是对手,根本就没有再往前冲,拨马便往回跑。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后面飞了过来,正中他的后心。
远处,陈到在后面扬了扬弓箭,小小展示一下自己的箭术。
自己家造出了那么好用的箭矢,没有理由不好好用一下。
阳仪中箭跌下马,一时还没有死透,但是袢甲丝绦却勾在了马身上,拖拽着他的身躯飞驰。
很快这个手段残忍,祸害了无数百姓的辽东大将,便被自己的马匹活活拖死了。
于此同时,愤怒的乌桓青壮极力绞杀着辽东军,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报仇。
此时他们渐渐体会到这些天来所学战法的妙用,虽然对阵教习军(陷阵营)屡屡受虐,但是对阵眼前这些辽东军却是得心应手。
每一个军兵的后背都有同伴守护,敌方单从正面攻击,想要面对面的杀伤他们一个人很难。
但是他们却可以很轻松的攻击辽东军的后背,侧翼。
此前辽东军的计划是天黑之前歼灭敌军,结束战斗。
可是现在情形却是,天还没黑,一万辽东军在八千乌桓军攻击下狼奔豕突,鬼哭狼嚎。
辽东军心中各自都在大骂,特么上阳仪的当了,谁给他的勇气,管这叫一盘散沙。
就是精锐军兵也不过如此吧。
但是此时阳仪早已凉透,就算在耳朵边上骂都听不见了。
辽东军也知道,自己刚刚屠杀了那么多百姓,就算投降也没有好果子吃,于是要么死战到底,要么赶紧开溜。
可是陷阵营已经很贴心的等在他们逃窜的路上了。
如果说这场初战是对乌桓青壮的一次考试,陷阵营作为老师自然要在旁边监考。
此战很快就结束了,并且飞马回柳城报知丁辰。
很快丁辰便率领牛金赵云魏延等人率领所有军兵到来。
既然公孙康已经宣战,他没有理由不跟对方新仇旧恨一起算。
矿场边的空地上,摆了数千具尸首,多数是女人和孩子。
那都是被辽东军杀死的家眷。
“主人,”赫买跪在丁辰的脚下,红着眼睛道:“我想杀入辽东,为我妻报仇。”
那死难的百姓之中,就有他新婚的妻子。
本来两人刚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受不了长时间分离,他又要通过采矿养活家里的老父老母,于是把妻子接到这矿上来居住。
哪想到刚来不过数日,便已丧生在辽东军的屠刀之下。
“我也想杀入辽东,请主人应允!”旁边又有青年哽咽着跪在丁辰脚下。
有他们带头,瞬间数千乌桓青壮全都齐刷刷的跪下,眼含热泪向丁辰请愿。
这帮辽东军太过于卑鄙无耻,竟然冲一帮妇女孩童动手,谁见了不义愤填膺。
如今虽然直接凶手已经伏诛,但是这仇报的并不过瘾。
他们谁都知道,眼前这帮军兵不过是听公孙康之命行事,只有攻破辽东治所襄平城,用公孙康的鲜血来祭奠亲人,这大仇才算报的彻底。
丁辰点点头,沉声道:“我也崇尚有债必偿,有仇必报。
但是报仇也要有实力才行。
据细作探知,辽东太守公孙康手下有八万之众,你们觉得以你们现有实力,去辽东是去报仇,还是送命?”
赫买等青年听了,均低头沉思不语。
他们却也没有想到辽东军会有这么强大的势力。
过了一会儿,赫买突然抬头道:“主人,难道这仇我们就报不了么?
只要我们练熟了高将军所授战法,是否就能与辽东军一战了。”
“你等既然如此迫切,那么我便于你做个约定,”丁辰道:“只要你等百人对战,能在高将军军兵手下坚持半个时辰,只要有一人不倒,我便带你等杀入辽东,擒杀公孙康,为家眷报仇。”
其实丁辰这话藏了私,其实是为了激励大家苦练杀敌本领。
陷阵营号称“每所攻击无不破者”,能在陷阵营手下坚持半个时辰,还能留下一个人,自然已经位列天下超一流军兵之列了。
如此他组建乌桓铁骑的计划也就能提前完成。
“主人,是真的?”赫买等人却是咬着牙问道。
只要丁辰给他们指明了道路,让他们有努力的方向,他们便能在这条复仇的道路上夙兴夜寐的狂奔。
青壮们开始痛苦的掩埋自己死难的亲人。
临掩埋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在自己亲人沾血的衣服上撕下一个布条,仔细的收藏起来。
待将来杀入辽东,为亲人报仇之时,把这沾血布条绑在额头上,如此亲人在天有灵,便能看得见。
接下来,高顺命令陷阵营的军士作为教习,开始训练这八千青壮。
其实那所谓背靠背的战法,只是解决了战场上后背漏洞的问题,仅仅局限于防守层面。
而到了战场上,仅靠防守是不够的,想要要取得胜利,最终还是要杀死敌人,才能解决战斗。
所谓“一力降十会”,“一力破万法”,任何招数都是以力量为根基的,所以陷阵营的训练从力量开始。
训练力量没有什么捷径可言,只有下最笨的工夫,勤学苦练才能做到。
陷阵营教习让这八千青壮白天要跟大家伙儿共同采煤的,下了工再抗上一截圆木,奔跑二十里的山路,以锻炼体能。
这几乎已经到了人体的极限。
要知道采一天煤已经把人累的精疲力竭,再负重奔跑二十里,这样的劳动加训练的强度,丁辰连想都不敢想。
他觉得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完成。
可是他却低估了精神的力量和这帮乌桓青年报仇的决心意志。
一众青年扛着圆木跑到中途,已经有大部分人累的接连呕吐。
但是却没有人放弃,全都咬着牙,瞪着坚定的眼神向前挪步。
似乎他们每往前挪一步,离报那血海深仇就近了一步。
即使再累,他们脑海中回想起亲人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触摸到怀中那沾了血的布条,也没人觉得累了。
所有人就算爬,也爬满了二十里的山路。
此时已经是一更天了。
看着所有人都累成了一滩泥一样,丁辰不禁十分感慨,果然仇恨是最好的动力。
有血海深仇在身,只要是个血性男儿,就无需鞭策与激励。
只是丁辰有些担心,他们训练强度如此之大,万一耽误了明天采矿怎么办。
毕竟这个时代生产力太过于低下,以现在柳城的产出,还达不到养活陷阵营和丹阳军,再养活八千全职军兵的程度。
养活一支全职的军队耗费是很大的,所以这帮青壮该做的劳工一点都不能少。
丁辰回到自己的帐篷,倒头便睡,牛金赵云魏延陈到等在外面轮番值夜。
待到半夜,丁辰醒来突然想要小解,于是模模糊糊起身来到帐篷外面。
今夜正是十五,清冷的月光如银粉一般涂满了大地,可以清楚的看见远山如巨型怪兽的脊背一般起起伏伏。
帐篷前面正是赵云在值夜,一见丁辰出来了,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君侯,有何吩咐?”
丁辰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转身去往旁边撩起衣服,却突然见到不远处的松树林里,似乎亮着几盏灯笼。
“那是谁在那里?”丁辰不解的问道。
“是那帮乌桓青壮,”赵云感叹道:“他们一个个都疯了一般,要连夜习练杀敌技法。
高将军拗不过他们,便答应了。”
丁辰不禁骇然,这帮人负重跑了二十里山路,以为他们训练强度已经到极限了,哪想到还不满足,要继续加练。
“为何在树林里练?”他又问。
赵云答道:“那陷阵营的临敌技法,都是凝练杀敌招数的总结,想要训练总得有个目标才行,所以对着树练最合适。”
丁辰点了点头,想来那所谓技法就是类似于后世军中的一招制敌术,是简化的杀人动作。
而树木就像后世练武用的木人桩,可以当做假想敌。
“去看看,”丁辰没有了尿意,带着赵云向树林里的灯笼走过去。
月光透过松针的缝隙射入松林,只见每颗松树下都在站着一个青年,用胳膊在树干的各个方位上摔打。
这显然是在练习贴身肉搏战。
青年们一见丁辰到来,连忙停住手,躬身抱拳道:“主人!”
丁辰凑到灯笼处,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只见前面正是赫买,而赫买双臂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再看其他周边的青壮,也大都如此。
“练功讲究松弛有度,欲速则不达,”丁辰叹息道:“像你等这般无节制苦练,就算今日能咬牙挺过,明日岂能吃得消?”
赫买红着眼睛道:“我一闭上眼睛,便看到我妻子倒在血泊中向我伸手,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还不如起来练功。
他们大概也是如此。
所以我等既在这里练功,又在这里值夜,提防辽东人再杀过来惊扰了主人,可谓一举两得。”
“是啊主人,”旁边有个青壮接口道:“那帮辽东畜生连我五岁的女儿都不放过,我一闭上眼,也是看到我女儿满脸是血,伸着小手向我求救,我这心便如刀割一样,哪睡得着呢?”
“主人,我们不会耽误明天采石之事的,”赫买迟疑了片刻,道:“唯一难受的就是……平常供应的口粮太少了,我们现在饿的前心贴后背。”
“放心,你们的口粮敞开供应,想吃多少吃多少,”丁辰承诺道。
训练量大自然吃得多,当初高顺训练陷阵营,丁辰就为他们多申请了数倍的口粮。
从后来陷阵营所立下的功勋来看,那些口粮花费的都是值得的。
所以现在这帮乌桓军兵如此练法,多拨付口粮实属应该。
赫买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喜异常。
他们现在不缺心气动力,不缺训练方法,唯一缺的就是粮食。
他们付出的辛劳汗水比上工要多数倍,可是粮食还按平常那么分配,自然是不够吃的。
如今丁辰答应让他们敞开了吃,自然就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
一晃几日过去。
一帮青壮对着树单练的同时,陷阵营的军兵作为教习,也会亲身示范指导。
所谓示范就是跟他们一对一,手不容情的正面交手。
当然用的是木质兵器。
虽然陷阵营把杀人技巧都教给了他们,但是实力依然相差悬殊。
一个陷阵营军士接受车轮战,可以连续击败三十几个乌桓青壮。
毕竟这帮新兵力量、技巧、步伐都不到位,仅用强悍的身体硬挺着,正常情况下连三个回合都支撑不住便被击倒。
所以就算是车轮战,一个陷阵营军兵打三十几人也不怎么吃力。
所以高顺仅派出手下三百人做教习,已经绰绰有余。
可是几天之后,学徒之中渐渐有出类拔萃之人冒了出来,他们有的已经能支撑到三个回合开外。
慢慢的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意味着陷阵营军士面对每个军兵,必须要多耗费一两个回合的体力。
如此再接受三十个人的车轮战便有些吃力了,只能缩减到二十几个人。
高顺不得不再派出一百人加入到教习的队伍,才能保证每天每个乌桓青壮都被揍一遍。
在此期间,这帮乌桓青壮依然是没日没夜超强度的练习,无论力量还是技巧。
又几天后,随着被揍的越来越多,逐渐有人不止能坚持几个回合,还偶尔能还击一两下了,如此逼得陷阵营军士不得不回防,双方对战的回合便逐渐多了起来。
而且这帮乌桓青年彪悍异常,不被揍得鼻青脸肿,实在爬不起来了决不罢休。
如此高顺不得不继续增添人手,以期每人每日都能得到一对一的“训练”。
于是连陷阵营这帮老油条都在私下里传,大概这帮乌桓青年是疯了,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卖命的军兵。
短短这些时日,只是练兵便活活累死了一百多人,哪有这么练兵法的?
当然,他们也从没见过进步如此之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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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测试训练成果
为家人报仇的驱动力是无穷的,如此也激发了众乌桓青壮无尽的潜能。
他们不知道,与陷阵营一对一单挑,能支撑十几个到几十个回合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这些陷阵营军士可都是经过大浪淘沙,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每一个人都不亚于虎豹骑的百夫长。
所以这些乌桓青壮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在这帮杀神手下支撑那么久,说明这些天来他们血汗没有白流。
同时,他们的坚毅与倔强,也得到了这帮杀神们的尊重。
陷阵营军士似乎也从这帮青年身上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那就是勇往直前,永不服输!
那才是陷阵营应有的气质。
可是现在的陷阵营……已经有些老了。
他们从中平六年(189年)跟随吕布离开并州,到现在已经十数年过去。
他们之中岁数小的,已从当年的血性少年变成了如今的油滑中年。
而岁数大的,也已将近不惑,再无当年面对敌军,有死无生的锐气。
也许教了这帮学生,把陷阵营的衣钵传承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这帮乌桓青壮,练兵都能把自己活活累死,这股子狠劲儿就不亚于当年的他们。
……
自从派阳仪率军出发之后,公孙康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西征之事上。
毕竟踏顿手下强大的乌桓骑兵已经被曹军尽数剿灭,而曹仁夏侯惇率领的曹军主力早已撤走,如今也已经在千里之外的荆襄战场上了。
而医巫闾山采黑石头的都是一帮普通百姓,让阳仪率领一万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去诛杀两万百姓,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他已经在盘算着,取得那黑石矿之后,派哪一位手下前去负责开采。
等采回来之后,应该开出多高的价钱卖给本地的百姓和豪绅们,以图收割一波财富。
其实公孙康的父亲公孙度乃是小吏出身,也是得势之后凭着强大的武力把本地豪族给强行打压下去。
而各豪族依然面服心不服,不肯把钱粮拿出来配合,公孙康想要得到豪族支持,又不好下手明抢。
可是有了黑石头那么好用的取暖之物,不愁那帮豪族不会出血购买。
如此来说,他倒是想要感谢那发现黑石矿之人,算是给了他一个敛财工具。
太守府的书房里,公孙康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的是袁尚。
自从公孙康决定碰一碰柳城之后,便把袁尚留了下来,以贵宾的身份相待。
毕竟袁尚背后还有袁氏门生故吏,而袁尚本人在冀州与幽州还有一定的人望,留着将来或许能有大用。
公孙康微笑着端起茶碗道:“三公子不必忧虑,阳仪乃我手下上将,此去定能马道成功。
公子既然来了我辽东,那就安心住下吧,至于未曾带家眷前来,待来日老夫赠与公子美女十名伺候,还望公子笑纳。”
公孙康说得非常热情,但是袁尚听了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这话听着何其耳熟。
犹记得当初好像踏顿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现在踏顿的坟头草都老高了。
如果踏顿有坟的话。
“将军不可大意啊,”袁尚摇头叹息道:“当初在下在河北,据有二州之地,手下亦有雄兵数万,可是却被曹操之婿叫丁辰的,以两千人马打的大败亏输。
如今那丁辰就在柳城,君侯派一万军兵西征,似乎少了些。”
“我之用兵,能跟三公子一样嘛?”
公孙康捧着茶碗,轻蔑的扫了袁尚一眼。
公孙康的蔑视是有原因的,谁都知道,眼前这这位袁三公子,当初明明外敌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了,他还率领主力军兵去跟亲哥哥算账。
结果兄弟阋墙,闹得你死我活,倒让曹军坐收了渔人之利,以两千军兵便轻取河北四州。
要说废物,再没有比这袁氏几位公子废物的。
他们那是败给了曹军么?是因为曹军厉害么?
他们完全是窝里斗,败给了自己人,如今还好意思到辽东来指手画脚?
“对付医巫闾山那乌合之众,一万军兵足矣。”
公孙康端着茶碗,淡淡的饮了一口,捋着胡须微笑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袁尚则被他说的粉脸更红,低头不语,他自己也觉得羞愧。
突然有侍从跑进来,躬身道:“不好了,据斥候报来,那西征军已经在医巫闾山全军覆没,阳仪将军也被杀了。”
瞬间,书房内的空气像凝滞了一样。
公孙康端着茶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过了良久,才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溅的茶水四射,然后霍然起身,大声怒道:“你说什么?
一万军兵,竟被一众百姓打的全军覆没?
他阳仪是干什么吃的?”
公孙康感觉简直太丢人了,刚刚还在袁尚面前信誓旦旦的声称一万军兵足矣,可是转眼之间那一万军兵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不是当面抽他的脸么?
此时他都不好意思跟袁尚对视,似乎袁尚射来的目光都带着某种无声的嘲笑。
只听侍从道:“据逃回之人诉说,那医巫闾山境内并非只有乌桓百姓,同时驻扎的还有曹氏正规军,据说阳仪将军就是死在一个叫高顺的手上。”
“是高顺?”
公孙康闻言吃了一惊,高顺这个名字还是比较响亮的,尤其是其手下的陷阵营。
此时袁尚出言道:“高顺以及并州军都已经归降了曹氏,归曹操之婿丁辰指挥,此前在冀州与我鏖战者正是这支军马。
如今既然丁辰驻守柳城,高顺率军出现在医巫闾山也不稀奇。”
“那可有些棘手了。”
公孙康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让他派军攻击乌桓人,用以敲山震虎,他有胆子。
可是若真正跟曹军作战,他却是有些犹豫。
毕竟如今曹氏的势力实在太大,连荆襄都已经投降,天下已经逐渐统一在曹操手下。
他若敢跟曹军开战,要是惹恼了曹操,等那曹丞相从荆襄回军,前来攻打怎么办?
他这几万人马欺负欺负乌桓人还行,跟曹军主力,动辄几十万人马相比还是不够看。
这时候袁尚看出了公孙康的担忧,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此时有不少幽州冀州支持袁氏之人纷纷逃至辽东来投奔他,所以他的消息并不闭塞。
他早已经知道,妻子甄氏已被丁辰所抢,而他的父亲之死,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丁辰。
可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全都汇集到了一个人身上。
而且那人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公孙康能跟那人干起来,替他报了这奇耻大辱和生死之仇。
可是万一公孙康怂了,不敢跟柳城曹军起正面冲突,那这天下他还能指望谁?
“将军勿忧,”袁尚慨然道:“那高顺不过是一并州匹夫,又何足道哉?
其麾下陷阵营再是勇猛,不过千人而已,且已垂垂老矣,不足为虑。
就算其主将丁辰,手下也不过两千人马。
当初我在冀州的确判断有误,以至于被他钻了空子。
可是将军拥兵十万,岂能惧他区区两千之众?”
公孙康听了,捋着胡须沉默不语。
袁尚继续道:“听闻那高顺在吕布手下时,为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善于练兵,深得军心,若假以时日,其将乌桓军兵重新训练起来,早晚都为将军之患。
故而将军宜在其未训练成之前尽早伐之。
如今曹氏大军在南,无暇北顾,正是绝佳良机。
将军迅速扫除东北,待将来曹军主力回归,若将军不愿意与曹氏为敌,到时再重新上表称臣,自可安然无虞。”
公孙康听了微微颔首。
袁尚前面的话都是挑拨离间,想要利用他的兵力来攻打柳城报仇,他自然能听得出。
可是后面的话却入情入理。
高顺是个善于练兵的将领,这并非什么秘密,现在乌桓精锐被全歼之后,剩下的全是普通百姓,战斗力并不强。
可是若留给高顺时间,难说其不会又训练出一支精兵出来,到时候又对辽东形成威胁。
可谓卧榻之侧,又多了个人酣睡,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这局面。
所以趁其势力未成,提前打掉正是最合理的选择。
至于他所惧怕的曹军,正如袁尚所说,先把周围威胁清除了,再对朝廷上表称臣,大不了名义上接受朝廷的册封就是,关起门来他还是辽东王。
曹操如今东南有孙权、西南有刘璋、西北有马韩之忧患未除,应该也顾不上他这东北苦寒之地。
“传令下去,令柳毅率军三万,务必把这医巫闾山周围涤荡干净。”
公孙渊终于下定了决心,又沉声对侍从道:“告知柳毅,需得小心行事,万不可轻敌大意,宁愿缓进,也不可重蹈冒进之覆辙。”
“诺!”侍从前去传令了。
柳毅与阳仪当年都是跟随公孙度的将领,如今已五十有余,而且两人相交莫逆。
听闻好友阳仪在医巫闾山兵败被杀,柳毅悲愤不已,正想主动请缨,率军前去为阳仪报仇。
可是紧接着公孙渊的命令便下来了。
柳毅立即点齐三万军马,杀气腾腾西去。
行军途中,副将问骑在马上的柳毅道:“将军,我等是否率军直接杀奔医巫闾山,速战速决?”
“不可,”柳毅头发胡须虽然俱已花白,但是一身盔甲显得精神抖擞,他淡然道:“阳季泽便是犯了轻敌大意,孤军冒进之错,故而兵败身死。
老夫岂能再犯同样的错?”
“那依将军之见,我等该如何部署?”
柳毅沉吟片刻道:“我军虽然兵力占优,但仓促起兵,粮草准备不足,故应先去辽遂屯驻。
主公已在后方筹集军粮,待老夫十万石军粮运抵辽遂城,到时便以那里为大本营,老夫亲率三万大军,泰山压顶般杀将过去,一战便把医巫闾山的曹军以及乌桓人涤荡干净。”
这柳毅人老成精,再加上公孙康谆谆教导他不可轻敌,他倒是听进去了,所以并没有大意轻敌。
那辽遂县乃是辽东郡最西面一个县,离医巫闾山不过百里,在那里屯下粮草,然后整顿兵马,进可攻,退可守,便再无失败的可能性。
“将军高见,末将佩服之至,”副将拍了一句马屁。
随即他们这三万军马便屯驻到了辽遂县,再也不往前一步,等待十万石军粮源源不断运入城内。
……
天近黄昏。
医巫闾山的采矿场经过一天的忙碌,所有矿工都陆陆续续回到工棚吃饭休息。
可是那被选为护矿队的八千青壮却没有这待遇,他们还要继续训练。
不要以为他们有多倒霉,其实每一个乌桓人都以选入护矿队为荣。
原因无他,当初辽东军冲过来屠杀女眷的时候,可不管那女眷是不是护矿队的。
所以许多没选入护矿队的乌桓人家眷,也被全部杀死,他们也想着为家人报仇。
再者,护矿队虽然艰苦,但是能学到真本事,还能无限制的吃饭,如此谁不愿意去呢?
只可惜,丁辰规定的名额只有八千人而已。
再多他也养不起了。
这训练军兵就像训练了一群吞金兽,太特么能吃了。
所以养兵就要不住的去打仗掠夺,才能维持支出。
落日的余晖洒在场中空地上,八千乌桓青壮排成整齐的队列,翘首看着前面对峙的两个百人队。
其中之一便是他们的教习陷阵营。
另一支便是由赫买率领的一百乌桓青壮。
此前丁辰跟赫买他们约定过,若对方能在陷阵营手下坚持半个时辰,即使最后只留下一人不倒,他也会带领大家去攻打辽东,为他们被杀的家人报仇。
今天便是考核的日子,这也是检验他们这些天来拼死训练,所取得成果的时候,所以大家全都翘首以盼。
丁辰也比较好奇,想知道这帮乌桓青壮如此疯了似的练兵,到底能练成个什么样子,是否就是他想像中的乌桓铁骑。
本来历史上的天下名骑。
当然,现在他们还都是步兵,战马是有的,却还没有发给他们。
“规矩都懂,那就是没有规矩,”高顺站在两个百人队跟前朗声道:“尔等无论用什么方式,直到把对方干趴下为止。
训练中,即使打死人,也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与事主无关。
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两个百人队迅速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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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赫买,站起来
<!--go--> 这场对乌桓青壮的测试可谓万人瞩目,这是徒弟对师父的挑战。
不止八千青壮都在全神贯注的观看,就连下了工的矿工们也全都赶了过来围观。
此时,两个百人队手持木矛,迅速混战到一起。
为了表示公允,这次高顺没有出战,而是让一个普通陷阵营的百夫长带队。
由于是使用同样的战法,虽是一场混战,但是双方都组成两到三人的组合较量,一开始看不出谁优谁劣。
可是不过一炷香工夫之后,陷阵营经验丰富,攻击娴熟的优势便展现出来。
乌桓军渐渐有人被打趴下,不得不退出战斗。
陷阵营逐渐变得有人数优势,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要结束了,更别提支撑半个时辰。
正在这个时候,赫买突然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似乎在向同伴发出信号。
果然乌桓军战术有了变化,他们不再分裂成两三个人的小队与陷阵营捉对厮杀,而是迅速由四十多人靠着背围成一个大圈。
而大圈内套了个二十几个人围城的中圈,中圈内套了个由十几个人围城的小圈,小圈内围了一个人,正是赫买。
在旁边一方高台上观战的丁辰顿时明白了对方意图,这帮乌桓青壮竟然使用了层层剥壳的套娃战术。
看来赫买等人也是费了心机的。
如此这场战斗便有了层次,先由外围阻击,然后换成中间的,最后才是里面的。
这套战术果然起到了效果。
陷阵营虽然人多,但是全都围在最外边那层围攻,却也施展不开,只能前面的打,在后面的看。
而且那一圈乌桓青壮摆明了就是在拖延时间的,即使被揍得鼻青眼肿,头破血流,但是依然咬着牙硬扛着,就是不倒。
如此陷阵营攻破那外围一圈,便耗费了一刻多钟时间。
紧接着是第二层圈,虽然人数少,但是方才无论外围战斗多么惨烈,他们都没有上前帮忙,所以现在是以逸待劳。
不过陷阵营的军士也不是傻子,他们人数本来就占优,不可能让同一拨军士连番战斗。
于是把方才在后面看热闹的换上来,算是生力军对生力军。
乌桓青壮依然采用方才拖延时间的办法,所有人木矛一致对外,都在保护背后那小圈里的十几个同伴。
他们一众人虽然被动,但是信念感比较强。
对陷阵营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战斗。
但是对乌桓青壮来说,他们却是立誓要剿灭公孙氏,为家人报仇,勿使过往的悲剧再一次重演。
勿让家人再次暴露在公孙氏的屠刀之下。
勿让世人讥笑乌桓汉子没有血性。
拼了!
这中间一圈二十几人又拼尽全力,支撑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最后一个汉子才倒下。
虽然那人已被揍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但是临倒下之前还对着身后仅剩的那十几个同伴笑了笑。
似乎在说:我们任务已经完成,兄弟现在看你们了。
此时旁边有人燃上起了一炷香,燃尽差不多也就是一刻的时间。
若燃尽之后,场上依然还有乌桓青年站着,就说明测试成功,反之则算失败。
可是此时场上仅剩下了最后十来个人,而陷阵营则仅损失了二三十个人,这还是乌桓青壮凭借着血气之勇,拼命换来的结果。
此时围观的所有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仅剩这十来个人,如何还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而陷阵营丝毫没有停留,继续进行最后的围剿。
对陷阵营来说,乌桓青壮能有这样的成绩,一战竟然带走了他们二三十人,这已经令他们很没面子。
要都是这样的战损比,陷阵营经过这么多场战斗,早就没人了。
最后这十来个人,不过盏茶工夫便能解决,想要完成测试,还得练。
陷阵营军士围了上来,最后的决战开始。
陷阵营向来都是以少打多,且每战必克。
此番以多打少,对方所用杀敌招数还都是他们教出来的,岂有不胜之理?
可是仅剩的这十来个人依然十分顽强,虽然被打的皮开肉绽,伤痕累累,鲜血已经糊住了眼睛,但是能摇摇晃晃的站着不倒下。
突然之间,两个乌桓青壮爆喝一声,顾不得对方扎来的长矛,一跃而起,蹂身挺矛,攻向围过来的陷阵营军兵。
此举把对面的陷阵营军兵吓了一条,若到了战场上,这便是自杀式打法,放弃防守,以命换命。
此时虽然用的是木矛,但是矛尖依然很尖锐,扎在身上也能扎死人。
虽说高顺之前已经声明,训练中打死人与事主无关,但这毕竟是训练,就算乌桓人想换命,陷阵营的军士却不愿意换。
他们只得让开,然后群体围攻,把扑过来的人打趴在地下。
虽然那几人自杀式袭击未曾奏效,但是此举倒是令无论敌友,都感到敬佩。
很快的那十几人全都倒下了,仅剩下最后一个赫买,端着长枪,被一众陷阵营军兵围住,如同一头被围困的野兽。
而那一柱香也即将燃烧到尽头。
旁边的高顺不停的看着那香头,身躯不由自主的往边让了让,以便让风吹过来,香头燃烧的更快一些。
他虽然训练军兵极为严苛,但却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相反,他对底层军兵非常仁善,而且他洁身自好,严于律己,所以才能深的军心。
这帮乌桓军兵是他一手练出来的,他心底里也希望对方能够通过考核。
此时被围困中的赫买腿弯突然被击中,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倒在地下,但是紧接着又硬挺站了起来。
陷阵营军兵又是一矛杆打在另一条腿弯上,他又跪倒在地。
这时有乌桓人喊道:“站起来!”
此举带动了所有人齐声高喊:“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数万人有节奏的喊声响彻云霄。
赫买左眼睛被鲜血糊住,两个腿弯各挨了一矛,再也使不上力气。
可是他依然抱着矛杆,用双臂的力量一把一把的向上爬。
有个陷阵营的军兵欲上前去,一脚就能把赫买踹到,赢得这次对战的胜利。
但是被旁边的同伴拉住了,于是再也没有人上前。
众人只是围在一起,怔怔的看着赫买艰难的往上爬,然后不住的回头看那柱即将要燃烧到尽头的香。
他们都恨不得上前吹两口,赶紧燃烧完那最后的一截。
突然,香头熄灭,烟线突然断,而赫买抱着木矛摇摇欲坠,眼睛都睁不开,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站着。
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陷阵营的军士陆陆续续过来,有人轻轻拍了拍赫买肩膀点头笑道道:“兄弟,好样的。
你这不要命的样子,颇有老子年轻时候的风范。”
赫买右边的眼睛虽然没有被糊住,但是已经打肿了,只能睁开一条小缝,咧嘴笑了笑。
见丁辰走了过来,赫买连忙颤声问道:“主人,我们这算不算通过了考核?”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最后时刻陷阵营放水了。
毕竟在最后只需一人一脚就能把赫买踹倒。
“不算!”丁辰道:“不过我改主意了,等你们养好伤,我便带你们征伐辽东,为你们的家眷报仇。”
此话一出,所有乌桓青壮全都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如此刻苦的训练,正是等着这一天。
“我们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赫买兴奋的道:“教习们又不忍心对我们真的下死手。”
“那是你们自己抗揍,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陷阵营的军士在旁边笑道。
……
入夜。
丁辰的帐篷内,牛金赵云魏延陈到高顺等诸将都在。
桌案上有一张展开的羊皮舆图,丁辰已经伏在上面看了一会儿。
牛金忍不住在旁边小声问道:“君侯真的要准备为了给赫买等人报仇而攻打辽东?”
丁辰头也不抬的道:“子龙,给他解释解释缘由。”
赵云道:“君侯急于要打辽东,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替赫买报仇,而是准备去抢粮。”
“抢粮?”牛金颇为纳闷儿道:“难道君侯要带我们去打劫?”
“要不然养这么多军兵做什么?”赵云翻了翻白眼道。
“子龙说的没错,”丁辰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只靠做兵器来换粮食太慢了,世间积累财富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抢。
其实做诸侯跟做劫匪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一个是正大光明的明抢,一个是被人唾弃暗抢。
其最终目的,都是用手里的军兵不劳而获。”
他伸手指了指舆图上的一个圆点道:“辽隧城,乃辽西郡西面之门户,有百姓七千余户。
据斥候来报,如今公孙渊手下大将柳毅率三万大军进驻此城,此时正在陆续囤积粮草。
只要我等夺下此城,那囤积的粮草岂非尽入我彀中?”
“等等,”牛金诧异道:“君侯也说了,城内有三万大军,咱们所有军兵加起来,也不过一万。
君侯莫不是要用一万军兵去攻三万人把守的城池?”
“谁说要攻城?”赵云在旁边接口道:“你见过君侯用兵,什么时候强行攻打过城池?”
“那倒也是,那该如何拿下辽隧城?”
牛金嘀咕了一句,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的脊背一阵发凉,“你们……不会又要让我去诱敌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丁辰笑道:“只要你能把他引诱出城,我等沿途设伏,等擒获敌军之后,在逼其回去叫开城门,辽隧城不就拿下来了么?”
赵云接口道:“柳毅算个什么东西,若能把他引诱出来,我直接在乱军之中将其斩杀,一战便可拿下辽隧城。”
丁辰摇摇头道:“那柳毅手握三万大军,依然没有向西冒进,反而屯驻城池,等待粮草,由此来看此人用兵极为谨慎,想要阵斩此人,恐怕不太容易。”
几天之后,赫买等人伤势渐渐愈合。
丁辰率领众将领以及陷阵营、丹阳兵和八千乌桓军,共计一万人,杀奔辽隧城而去。
当然他也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但是他却也有自己的想法。
一来,这帮乌桓军如此耗费粮食,他的粮草供应也有点捉襟见肘,急于找到新的粮草。
二来他这医巫闾山矿场无险可守,而柳毅驻守在辽隧城内,距离这百十里,进可攻退可受。
也就是说主动权在柳毅手里,如此丁辰便会很被动。
若丁辰手下这一万军兵仓促迎战,即使能战胜柳毅那三万辽东军,新训练的这乌桓军恐怕要折损大半,他当然舍不得把未来的乌桓铁骑浪费在这里。
所以他要把战争的主动权拿回来,既要拿下辽遂城,又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所以诱敌深入,选取有利地形,埋伏袭击是唯一的选择。
牛金率领一千军兵辽隧城下,跃马挺枪洋洋得意的大声叫道:“大汉柳城侯麾下建威将军牛金在此,尔等还不赶紧开城受死?”
此时柳毅正带领副将守在城头。
柳毅是真没想到,他还没去进攻医巫闾山,对方竟然杀过来了。
这里面必然有蹊跷。
这时候副将在旁拱手道:“将军,此人率领这点军兵就敢来城下叫阵,待末将领兵前去诛杀此贼。”
“他率这点军兵就来叫阵,必有异常,岂能还去上当?”柳毅捋着花白的胡须微笑道。
“将军的意思是……”
“此乃诱敌之计也,”柳毅淡然道:“你若出城,交手两合他必然撤退,到时你是追还是不追?
若追,必然进入圈套。
若不追,那还出去干什么?
他叫阵,任他叫去,喉咙叫哑了,自然就不叫了。”
“将军高见!”副将拍马屁道,同时心里却对这位柳老将军的话语感到不屑。
敌军满打满算一共才有万把人,柳老将军手握三万大军还据守不出,简直是谨慎过头了吧。
过了一会儿牛金在城下果然喊的喉咙冒烟,“大汉柳城侯麾下……咳咳……建威将军在此……咳咳……胆小鼠辈……敢不敢出来应战呐……”
他一直在城下游荡了两个时辰,天已经近中午了,也没把柳毅喊出来。
这时候丁辰率领军马汇集到了城下。
牛金跟霜打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的前来禀报道:“君侯,我最近是不是看起来不够可怜了,竟然引诱不出那柳毅。”
“那我该恭喜你,”丁辰笑道:“不过……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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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辽隧战场
既然那柳毅如此谨慎,牛金引诱不出来,也早已经在丁辰的预料之中。
所以丁辰也留了后手。
随即他下令手下一万军兵在城外封锁这辽隧城的四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而此时城头上的柳毅见了这等情形,不由发出一阵冷笑。
他捋着胡须胸有成竹的对着旁边的副将道:“那曹军小儿主将以为用这种伎俩便能困死老夫?简直呆傻的可笑。
岂不知老夫在这城内早已屯下十万石军粮,在这里足够吃三到五个月之久,他们数百里之遥运来的军粮又能吃几天?”
“将军难道就准备死守下去?”副将在旁边不解的问道。
那副将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自己一方军力占据优势,可是现在倒像是处于劣势一般。
三万军马被一万敌军封锁在城内,那是谨慎过头了,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
“老夫岂是畏首畏尾之人?”
柳毅斜瞥了副将一眼,指着城下淡然道:“凛冬将至,他们在城下待不了一月,自会退兵。
到时老夫便亲率大军,尾随追击,自可一战而剩,且无需损失过多军马,现在老夫又何必去跟他硬拼?”
“将军高见,”副将嘴上依然拍着马屁,但是心中却充满着不屑。
突然,他指着城下道:“将军您看,他们在干什么?”
只见城下军兵摆两口大箱子,从里面拽出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让骑兵用枪挑着,在城下纵横驰骋,耀武扬威。
这自然是讥讽柳毅比女人还胆小。
“他们欺人太甚!”副将一拳锤在了城墙上,可是柳毅却心平气和的微笑道:“这是激将法,又有什么生气的?
看来这曹军主将也就这点本事,只要我等不中计,坚守不出,该着急的是他们。
甭管他,待老夫温一壶好酒,喝上几盅再说。”
柳毅感觉已经稳操胜券,所以自然对这女人衣服置之不理。
而城下的牛金带领人马挑着衣服跑了几圈,见城内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不免心中有些气馁。
他带人回到营寨,直接来到丁辰的中军帐,气急败坏的道:“那柳毅老儿还真能憋的住,这等羞辱都不放在心上。
君侯,您这招也不管用啊,看来那柳毅是摆明了想做缩头乌龟。
马上就要进入严冬,咱们在这里围城也围不了多久了。”
此时丁辰正披件衣服斜躺在羊毛毡上看书,帐内炭火盆燃烧的温暖如春。
可是帐外寒风吹进来,却让人很难承受。
“谁说不管用?”丁辰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书,随口说道:“那柳毅老儿自然会出来,你且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即可。”
“难道君侯还安排了后手?”牛金眼睛一亮。
……
襄平城,太守府书房,袁尚前来求见公孙康。
此前公孙康派出三万大军西征,此举令袁尚心中感到窃喜不已。
公孙氏要是与柳城开战,他报仇雪耻的机会也就到了,说不定还能夺回妻子甄氏。
他妻子虽然已被丁辰那小曹贼强占那么久,但是他心里还是记挂着。
原因无他,妻子天香国色,倾国倾城,绝无仅有。
他曾经拥有过那等绝色女子,却没有珍惜,如今失去后追悔莫及,再看其他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只要公孙氏的军队攻破柳城,他就有机会再把妻子夺回来。
只可惜这公孙氏的主将却太令人失望,竟然率三万大军被敌军一万人封锁在辽隧城不敢出战。
天底下哪有这么怂包的主将?
可是他前来怂恿公孙康强令柳毅出城与曹军决战,公孙康却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已经委托柳毅为前敌主将,便不能在后面指手画脚。
于是两人的交谈陷入了僵局,各自脸色都不好看。
这个时候,突然有侍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道:“启禀家主,门口不知是谁送来了口箱子。”
“什么箱子?”公孙康凝神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侍从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道:“都是女人的衣服。”
“噗呲——”袁尚闻言笑出声来。
他也听说过曹军在辽隧城用女人衣服羞辱柳毅,可是柳毅却不为所动,没想到这曹军竟然把衣服送给了公孙康。
看他公孙康自号辽东王,能不能受的了这气。
果然公孙康勃然大怒,气的一拍桌案厉声道:“抬来让我瞧瞧。”
“诺!”
侍从出去,不多时就让两个军兵抬了一口大箱子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箱盖上还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字:“丁辰送上。”
“混账!”公孙康气的五官挪位,怒道:“丁辰小儿,竟使如此下作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
“家主,”侍从犹犹豫豫的道:“方才太守府门前人来人往,这事有许多百姓都看见了,传出去恐怕于家主名声不利。”
“简直欺人太甚!”公孙康气的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
这时候袁尚悠然道:“也难怪丁辰会用出这等手段,那辽隧前线打的委实窝囊,三万大军被一万敌军封锁在城内不敢出战,天下哪有这样的战法?
如若传扬出去,恐于君侯名声不利。”
公孙康本来还很生气,但是听了袁尚的话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从曹军种种激将的表现来看,的确是急于决战。
如若强行令柳毅出战,自然正中曹军下怀。
而只要不上当,令敌人难受,于他就有利。
他想了想,淡然道:“世人只会记住此战最后的胜者,至于中间过程如何,谁会在意?
把这口箱子抬出去烧掉,另外派人于市井之间严加查探,谁若议论此事,立即抓捕,严惩不贷。
还有,显然这城内混进了曹军的奸细,立即派人详查。”
“诺!”侍从带人把箱子抬了出去。
袁尚见了不禁颇为失望,一开始看公孙康那愤怒的程度,还以为要立即跟曹军决战呢。
可是一转眼竟然气消了。
不过从公孙康后来的安排判断,虽然对方口中说着不在意,但是心底其实是很在意的。
要不然也不会派人抓捕传播这事之人了。
一个自称为辽东王的男人,被敌人在府门前送上女人衣服羞辱,想不生气也难。
……
襄平城某个普通宅院,一间地下密室之中,昏暗的油灯只能照亮三尺的距离。
有个中年人对着一身汉装的赫买道:“你家主人这招数也不灵验啊,公孙康根本就没有什么动作,这不是白忙活了?”
“想不到公孙康竟然如此能憋,”赫买脸上依然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那中年人也就是这所宅院的主人,乃是赫买的姑丈,从很久以前便做了乌桓人打入襄平城的细作,明面上的身份是这襄平城中一家青楼的老板。
丁辰自从入主柳城之后,原来属于乌桓的细作,便经由呼泉长老移交到他的手里。
而此人正好跟赫买是亲戚关系,所以丁辰便把赫买派到了襄平城。
此前那太守府门前的女人衣服就是他们送的。
“不慌,主人还有后续安排,”赫买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放出消息去,就说柳毅之所以迟迟不进攻,其最终意图乃是想要拥兵自重,在辽隧城割据。”
“这离间的也太明显了些吧,也能管用?”赫买姑丈皱着眉头道。
赫买笑眯眯的道:“主人说,但凡是老主人留下的旧臣,很少有跟少主关系融洽的。
而这柳毅便是公孙康之父公孙度留下的武将,难说公孙康不会怀疑。
这离间计对别人或许没用,但是对公孙康却一定有用。”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将信将疑,不置可否。
很快,襄平城坊间便有了一股流言,那柳毅压根儿就不想跟乌桓人作战,他只是要养寇自重,故意拖延时间。
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他兵力三倍于敌,却为何坚守不出。
这流言很快便传到了公孙康的耳朵里。
其实丁辰所判断的没错,少主与老臣关系很少有融洽的,这公孙康对柳毅的确是既要使用,又有提防。
而那些流言恰好击中了公孙康心里最敏感的部分。
被敌军送女人衣服侮辱嘲笑,他可以接受,但是对于手下统兵将领的背叛,他却不能接受。
虽然他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柳毅不忠,但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公孙康派人去往襄平城,严令柳毅立即出城跟曹军决战。
本来实力就占优,根本用不着如此谨慎。
……
辽隧城,守备将军府。
柳毅一边烤着炭火盆,一边端着暖好的烈酒自斟自饮。
突然窗外一阵寒风吹过,吹得窗纸簌簌着响。
柳毅上前推开窗户,骤然一阵刺骨的冷风吹了进来,他连忙又把窗户关上。
“这么冷的天,在城外的帐篷里岂能好受?恐怕那小儿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柳毅自言自语的嘲笑道:“那小子不在柳城好好待着,带一万人就敢到辽隧城来撒野,命丧于此也是活该。”
此前无论丁辰使劲浑身解数,他始终坚守不出,如今终于靠到天冷了。
待敌军坚持不住,只要一撤军,他就立即趁势追击,一战而胜。
这时候,突然有亲兵跑了进来,禀报道:“将军,主公手谕!”
“拿来我看,”柳毅伸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书信,扫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原来公孙康在信中口气很严厉,明说在襄平城有人传言,说他柳毅在养寇自重,故意不跟敌军作战。
公孙康自称虽然不信,但是也要让柳毅拿态度出来,立即出城,歼灭敌军,以自证清白。
“这丁氏小儿计策好毒啊……”柳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喃喃自语。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曹军用的反间计,其目的就是要逼他出城决战。
可是主公显然信了那反间计。
如若他现在率军出城,此前的隐忍岂不白费了?
可是他若不出城,正好说明他在养寇自重。
“传令,准备出击……”柳毅终于下定了决心,看来他想用最小的代价歼灭敌军的想法破灭了。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与敌军决战吧。
反正他的兵力占优,哪怕伤敌一千自损两千,他也能受的起。
正在这时,另一名亲兵跑过来道:“禀将军,城外的军兵撤了。”
“撤了?”
柳毅眼睛一亮,他这么多天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没想到主公催战的信来了,敌军正好也开始撤退,简直是天纵良机。
“整备兵马,出击!”
……
丁辰率领一万军马在返回的途中。
这东北的冬天的确太冷了,甭说打仗,手都伸不出来。
他在帐篷里还能烤火,可是其他军兵在外面却极其凄惨,所以撤军是最合理的选择。
路上一众将领都很沉闷,谁也不敢跟丁辰说话。
毕竟丁辰这次率军东征是无功而返,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工夫。
可是路过一道山谷的时候,丁辰却突然下令停止前进,命令赵云魏延各率领三千人马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山梁上,待辽东军过去之后击其尾部。
他则率领四千人马继续缓缓前行。
这阵势,明眼人一看就是设了个口袋阵,等待辽东军往里钻。
只是那辽隧城的柳毅胆小如鼠,让牛金前去诱敌都引诱不出来,此番自己撤军了,他就能露头么?
众将很是怀疑。
不过大家也没人敢抗命,赵云魏延各自率领三千乌桓青壮埋伏在了山梁上。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便看到数万军兵铺天盖地而来。
那队军兵旌旗招展,上面绣的是“公孙”和“柳”的字样,正是公孙氏手下柳毅。
赵云和魏延各自埋伏在山梁上,心中对丁辰的判断佩服不已,果然辽东军追出来了。
这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来辽东军是来趁势追击,追着他们屁股后面打的。
没想到他们却早已埋伏在这里,反过来追着辽东军的屁股打。
二将心领神会,待疾行中的三万辽东军过去大半,他们从两侧山梁,由上而下骤然杀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攻克辽隧城
乌桓军在杀出山梁之前,许多人都从怀中默默的挑出一条带血的布条,系在了胳膊上。
他们当初都有亲眷被辽东军屠杀,此番前来正是为了那无辜的家眷报仇来了。
血债当然要用血来偿!
他们近来拼死训练,所等的就是这一天。
那沾了鲜血的布条只要一拿出来,他们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时亲眷倒在血泊中的场景,于是每一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气血上涌,怒火中烧。
他们无需动员,每一人都力求拼死一战。
于是左右两支乌桓军在赵云和魏延两员战将率领之下,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辽东军后阵。
两军接战之后,战力的强弱瞬间便体现了出来。
若从空中俯瞰,就能看到乌桓军就像在收割庄稼一样,把辽东军成片成片的砍倒碾压,而辽东军虽然人多势众,但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能力,被这一左一右两支军马冲击的一阵大乱。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乌桓军的战法已经深得陷阵营战法精髓。
与敌接战,首先迅速寻得同伴,然后与之背靠背配合,以掩藏自己后背的弱点。
然后便是动用陷阵营凝练的独特杀招,绞杀当面之敌。
虽然对练之时,乌桓军在陷阵营手中尚不能坚持半个时辰,但毕竟已经被陷阵营摔打了这么久,与其他军兵相比,已经很能打了。
更何况他们为家眷报仇的意志力无比的坚定,而辽东军也算不上多么精锐的军队。
柳毅是一员很沉稳的老将,这追击的时间是他刻意选择的。
而且他还把追击军队一分为三,分为前中后三军,各有一万军马。
前军负责突前,后军负责殿后,他亲自统帅中军压阵,以保持阵型不乱。
这是个四平八稳,进退自如的阵型,即使前面逃跑的敌军有人断后,或者中途设有埋伏,也无需多虑,用这阵型绝对吃不了亏。
所以当赵云和魏延从两侧杀出来时,柳毅根本就不在乎,甚至还发出一阵嘲笑。
那曹军加乌桓军统共就一万人马,还敢分兵,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曹军就用这样不知兵事之人做主将,真不知道当初好友阳仪是怎么败在对方手下的。
柳毅看两边杀出来的乌桓军规模有五六千人的样子,而他的后军就有一万人,根本不用增援。
所以柳毅下令,前军中军原地待命,待后军击溃敌军之后再行追击。
可是双方战了一会儿,柳毅就发现不对劲了,后军的一万大军在敌军六千军兵冲击之下,竟然连连败退,有要溃败的趋势。
柳毅不禁诧异不已,当年他跟随老主公与乌桓作战的时候,乌桓人虽然个个彪悍异常,但是组合起来却是如散沙一般,根本就不通什么战法。
所以当时便流传着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假若一个乌桓军与一个汉军单挑,取胜的极有可能是乌桓军。
可是若一千乌桓军与一千训练有素的汉军交战,取胜的必定是汉军。
故而柳毅率军对阵乌桓,是有极大的心理优势的。
可是眼前这支乌桓军却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其组合起来的战术素养要远胜于他手下军马。
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支乌桓军已经得到顶级汉军陷阵营的战法真传,是经过练兵大师高顺与陈到亲手调教出来的,其战术素养岂是辽东军这种二流军队可比?
柳毅绝对不能让后军溃乱,要不然败军冲击之下,连中军的阵型也给冲散,那就真正兵败如山倒了。
于是他赶忙一声令下,亲自率领中军前去救援后军。
只要能阻住颓势,把这支埋伏的乌桓军兵歼灭,最后取胜的还是他。
战场上,辽东军数量还是占据绝对优势,中军与后军迅速对乌桓军形成合围。
柳毅作为主帅,所处的指挥中枢是在一处稍微高点的位置,以便能随时俯瞰全局,并做出战术调整。
此时他陡然看见万马军中有一员银盔银甲的青年战将,身骑白马,手持亮银枪向他这边冲杀过来,所有迎击者战不至一合便纷纷落马。
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柳毅不禁皱眉,问旁边副将道:“可知那员战将是谁?”
副将道:“听闻当年公孙瓒手下白马义从主骑常山赵子龙便在柳城,看此人跨下白马,莫非便是那赵云?”
“常山赵子龙?”
柳毅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
赵云虽然在别处名气不大,但是当年在公孙赞处可是把乌桓人打的抬不起头来,故而在这东北一带算是名声远扬。
“来人,速速将其拦住,”柳毅发觉,赵云这冲击路线似乎就是冲他来的,所以连忙指挥身边的护卫亲兵,前去阻击。
在战场上,每个主将的身边都要安置一部分护卫亲兵。
这种军兵装备精良,战力强悍,一般情况下不参与战斗。
他们唯一的任务便是保护主将安全,以防备敌将的斩首行动。
柳毅一声令下,所有护卫亲兵全都动作起来,纵马挡在了赵云冲击的线路上。
甚至有亲兵主动向赵云迎击了过去。
可是赵云手中龙胆亮银如蛟龙出水一般上下翻飞,把眼前迎击过来的军兵杀的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依旧无人可挡。
在他面前虽然堵的满满都是敌军,但是他却是用手中长枪却硬生生挑开一条血路,直直的冲着柳毅杀了过来。
柳毅见这么多亲兵都阻拦不住赵云,心中不由骇然无比。
若任由敌将冲杀到近前,他一条老命不保倒在其次,可是主公交付给他的三万军马也要烟消云散。
于是柳毅顾不得其他了,让亲军暂时延缓赵云的冲击,他自己则带领军兵向后撤,并及时调前军过来护卫。
此时已经顾不得追击前面的曹军了,先集中精力歼灭这两支埋伏的军兵再说。
此时,那一万辽东前军在主将的率领下向后一撤,紧接着对面便传来一阵喊杀声。
正是丁辰率领那剩余的四千人马杀了出来,顺势追着辽东军前军屁股打。
丁辰手下虽然只有四千人,但是其中却有真正的陷阵营和丹阳兵,再辅以两千余乌桓军,战斗力远比赵云魏延所率领的纯粹乌桓军强的多。
他们又是呈追击的态势,瞬间便把一万前军给打乱了套。
牛金高顺陈到三将直冲向前军主将跟前,在乱军之中斩杀了那员没有名字的辽东战将,一万辽东军顿时更乱了,根本就没有对柳毅起到增援的作用。
三将见眼前这一撮辽东军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于是心领神会的向中军的柳毅突击过去。
另一面赵云和魏延也同时向柳毅所在的位置冲击。
一时间,乱军之中竟是有五员战将在向柳毅的帅旗冲锋。
柳毅站得高看得远,亲眼看着面前的态势,心中不由万念俱灰。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布局就想着等曹军撤退之时,追着曹军屁股打。
如此乘胜追击,则曹军必乱,自己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战胜敌人。
可是为何到头来,处处被追着屁股打的却是自己。
此时他也明白过来,自己谨慎一世还是大意轻敌了,曹军这位临敌指挥的主将,其布局能力要远胜于自己。
也许自己从一出城就已经落入到对方的圈套之中,可是自己却把对方当成一个普通小儿来看待,根本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所以才遭遇今日之惨败。
曹军之中有这等人物,也难怪好友阳仪会兵败身亡。
此时柳毅身边的护卫亲兵已经全都派过去阻击赵云,但是依然被赵云给杀了个对穿,柳毅身边再没有护卫,却面对五员敌将的冲击。
他再无侥幸心理,脸色惨白冲着襄平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心中愧对主公的委托。
然后,他爆喝一声,挥舞着大刀向赵云冲了过去。
他根本没想逃,而且他也看出来赵云是这些敌将里面最强的,但他却依然向赵云冲过去,那是怀有必死之志。
赵云迎面而来,未过三个回合,便已一枪刺中柳毅小腹,将其挑下马来。
柳毅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花白的头发胡须。
但是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左手捂住流出的肠子,右手挥舞着大刀逼退迎过来的乌桓军。
一众乌桓军被这须发喷张的老将气势所慑,一时竟然不敢上前。
此时魏延从斜刺里杀了过去,大刀一挥,柳毅一颗花白的头颅便飞向了半空……
随即魏延顺手把辽东军的帅旗砍倒。
辽东军本就被乌桓军冲击的七零八落,此番见到帅旗一倒,顿时再无战斗力,于是跑的跑,降的降,只是跪地求饶的就有四五千人之巨。
丁辰命令投降的军兵打起辽东军的旗号回辽隧城叫门,陷阵营散落其中押送。
那帮降兵不敢违拗,只得乖乖的回到城下。
其实柳毅就没想着能遭遇败仗,所以带兵倾巢而出,城内守军都不过千人,见这么多同伴回来,不疑有他,顺利打开了城门。
丁辰在入城之前对着手下将官严明军纪,禁止烧杀劫掠。
原因无他,既然他下决心要剿灭公孙康势力,就必须以辽隧城为跳板。
而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必须得到本地豪绅以及百姓的支持,所以不能纵兵劫掠。
再者只要拿下了辽隧城,那么从柳城到辽隧中间数百里的土地,就都姓丁了。
虽然这几百里土地荒无人烟,但至少还有医巫闾山的煤矿以及其他诸多矿产。
丁辰率领军兵入城,却发现城内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家家闭户,显得极为冷清荒凉。
他皱了皱眉头,随手招过来一个降兵,看样子至少是个都尉,问道:“这城内有多少百姓?”
那都尉显得很尴尬,犹豫道:“总计有六千余户,近两万人。”
“你们此前是怎么宣扬的?”丁辰见这百姓害怕成这样,就知道以前辽东军不定怎么妖魔化自己了。
这也难怪,任何守军为了取得百姓的支持,都会把自己夸成圣母,把敌人污蔑成妖魔鬼怪。
那都尉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道:“其实……就是跟百姓们说……只要城破之后,敌军会把所有粮食抢光,把百姓抢去做奴隶……”
丁辰摆了摆手,把那都尉屏退,正巧路旁边有一座宅邸,门楼十分高大,看起来整条街都没有比这门楼还气派的。
“敲门!”丁辰命令道。
……
辽隧城田氏,乃是本城首屈一指的豪族。
其家主坐拥良田千亩,家中姬妾成群,光部曲就养了二百多人。
只不过这田氏家主虽然能在辽隧城呼风唤雨,但放眼天下也只是个中小豪族而已。
当柳毅率领三万大军进驻辽隧城之后,田家主便数次慷慨解囊劳军。
后来城外被丁辰率军围困,柳毅便让告诉田家主,并让其传扬出去,那城外军兵都是乌桓异族人,如若被其攻破城池,不止城内金钱粮食尽数被抢光,男人都被抢去做奴隶,女人也会被抢去凌辱。
而他柳毅的守军,正是拯救满城百姓的正义之师。
这辽隧城是辽东与乌桓作战的前线,所以城内百姓对乌桓人并不陌生,也相信若城池告破,乌桓人绝对能做出那些事来。
而且这个时代消息比较闭塞,从辽东到柳城要经过数百里荒无人烟的区域,所以辽隧城百姓也不知道最近柳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柳城早已经被汉军攻克了。
于是所有辽隧城的豪绅以及百姓都把柳毅当成神来供着,央求柳毅一定要把这城池守住。
可是万万没想到,柳毅竟然率军出击,方才又听人说乌桓人进城了,于是满城的百姓吓得全都躲回了自己家里。
虽然他们知道那也没用,那一扇门板一踹就开,根本阻挡不住暴虐的乌桓人,但是他们也没别处可去,唯有感觉躲在家里还觉得安全一些。
田家主更是如此,他虽然府中雇了两百多部曲,但是面对成千上万的军兵,这两百部曲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所以田家主紧急把家中所有人召集起来,让男丁拿好武器,准备与乌桓人决一死战。
而女眷,则每人发了一把刀。
若男丁全部战死,就让女眷们全部自杀,也不能落到乌桓人手中遭受凌辱。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田氏归心
<!--go--> 听见这敲门声,田家主如同听见了催命符一般,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硬着头皮颤声道:“开……开门吧。”
有部曲上前,缓缓把大门打开。
陡然间,就冲进上百手持明晃晃长矛的乌桓军兵。
乌桓人的打扮跟汉人就很不一样,从外表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田家主看到这情形,只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看来大家传言没错,果真是异族人杀入了城内。
他方才还鼓足勇气,准备决一死战,可是真正面对这么多乌桓军兵的时候却彻底怂了。
“饶命,饶命啊!”
田家主挪动肥胖的身躯跪倒在地,对着一众乌桓军连连磕头道:“劳烦诸位告知你们大单于,就说我田某人愿将所有粮草送上。
至于宅中女眷,你们看上眼的想带走就带走。
只求你们能饶我爷俩一命就行。”
这田胖子要死是没勇气的,但是要活,不免被乌桓人抢去做奴隶,那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那田胖子宁愿把所有一切都献上,也不愿沦落到做奴隶的田地。
“你说什么?”领头的乌桓军兵诧异道:“谁要杀你们?我们家主人只是进来有事相问。”
“你家主人,莫非便是乌桓大单于?”田家主小声问道。
“少废话,快迎接主人,”乌桓军兵厉声道。
这时候,丁辰在赵云魏延等将领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田家主一见眼前少年竟然是汉军武将打扮,不由得一愣,仔细看少年身边的武将也都是汉军铠甲。
他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乌桓军的主人竟然是汉人,这实在有些出乎他预料之外。
“敢问这位将军……”
牛金在旁边挺胸叠肚的朗声介绍道:“大汉安北将军,柳城侯,丁君侯在此!”
“将军是大汉朝廷的人?”田家主试探着道:“这么说来,将军所率领的,也都是朝廷的军马?”
“那是自然,”牛金点头确认。
“那将军占据这辽遂城,也不会纵兵屠城了?”田家主顿时变得欣喜若狂起来。。
既然乌桓军的主人是大汉朝廷的官员,自然不会对汉家百姓胡来。
顶多也就是索要点粮食,或许再私底下抢几个女人,至少不会把他们这些男丁抓去做奴隶。
“是那柳毅宣扬我将纵兵屠城的?”
丁辰淡然道:“柳城早已被我军攻下,乌桓人也已成为我大汉子民。
我身为朝廷官员,入城必会做到秋毫无犯,绝不会做出纵兵劫掠之事,尔等自可放心。”
“多谢君侯,多谢君侯,”田家主听了丁辰的承诺,忙不迭的道谢,然后爬起身来殷勤的道:“看来我等是让那柳毅给骗了,活该那老儿没有好下场。
不过那老货在这城内可是囤积了不少粮食,在下这就带君侯去取。”
说着便乐呵呵的要在前面引路。
只要丁辰不抢他的粮食就行,至于柳毅的屯粮,献给丁辰惠而不费。
丁辰带领几员将领跟着田胖子来到一座极大的院落,里面有十数个粮仓,每一个打开都是满满的粮食。
丁辰看得心花怒放,这些粮食算下来足足有六七万石,足够他手下军兵敞开饭量吃大半年的,短时期内是不用担心缺粮的问题了,这也算发了一笔大财。
他派人清点粮食之后封存入库,这时候田胖子又鬼鬼祟祟的走过来,小声讪笑道:“丁君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丁辰看他胖胖的脸上满是谄媚,说不定是有什么好事,于是摆了摆手,把身边护卫的赵云陈到等支到一边,然后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田胖子凑过来乐呵呵的道:“我辽东本就是大汉疆土,君侯既然是朝廷官员,来此统御也是理所应当。
恰好田某在城中也小有几分名气,这满城的乡绅百姓还唯田某马首是瞻。
如今田某便向君侯保证,自今日始,这辽遂城的所有税赋都向君侯上交,由君侯再交给朝廷。”
在这个时代,对手下区域形成有效统治,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能把税收从百姓手中收上来。
而自古皇权不下县,从百姓手中收粮都是由乡绅来代为收取的。
所以大多情形下,在百姓心中,乡绅说一句话比朝廷官员还好使。
这也就是为什么刘表刘虞等笼络住了豪绅,便能在当地站稳脚跟。
而吕布公孙瓒等虽然军力强大,强盛时也曾占据一州之地,但却得不到本地豪绅的支持,从百姓手中收不上来粮食,最后只能落得个灰溜溜败逃的下场。
值得一说的是,曹操初任兖州牧之时,也跟本地豪族闹得势同水火,所以才有了后来本土豪绅首领张邈勾结吕布窃取了兖州。
后来曹氏进取中原,用屯田之策才稍稍解决了粮食问题。
这田氏家主作为辽遂城豪族首领,如今主动向丁辰表示效忠,把税收交给丁辰,那么这座城池便彻底姓丁了。
“你是否有所求?”丁辰微笑着道:“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办到。”
“能,君侯一定能,”田胖子肯定了一句,然后尴尬的道:“实不相瞒,田某人在君侯面前虽是蝼蚁一般,但是在这辽遂城却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是方才误信了柳毅老儿之言,做出了失态之举。
所以在下的请求便是……请君侯下令莫要将在下方才言行传扬出去,如此在下感激不尽。”
丁辰听了心中一阵暗笑,其实他方才在外面也听到了这田胖子的话。
这胖子为了活命,要把粮食全部相赠还情有可原。
可他竟然还要将家中女眷相赠,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如此田胖子颜面尽失,再也抬不起头来。
“放心,”丁辰肯定道:“不会有人给你传出去。
再者你若做事妥当,我自会保举你为官,到时谁若敢私底下非议你,你自行处置即可。”
“多谢君侯,有君侯如此厚待,田某敢不用命?”田胖子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道。
对丁辰来说,若田胖子乖巧,保举他做县令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对田胖子来说,以豪族首领的身份出任县令,以后在这辽遂城就成为一人之下的土皇帝了。
有田氏家主效忠,这辽遂城算是彻底归附了丁辰。
接下来,丁辰便开始谋划进攻辽东郡治所——襄平城,彻底剿灭公孙氏,以将整个辽东的土地以及百姓收至麾下。
其实这辽东一直都是曹氏想收复,但却有心无力的地方。
在真实的历史上,曹魏明帝时期,公孙康之子公孙渊自立为燕王,置列百官,定都襄平,且遣使南通孙权,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侵扰北方。
那时任太傅的司马懿亲率大军东征,才斩杀了公孙渊,彻底平定了辽东。
可是这一世丁辰作为搅局者,恰巧又被晾在了柳城,故而提前加速了公孙氏的灭亡。
……
话说公孙康待在襄平城,随时都派出斥候前去打探辽遂的消息。
故而斥候来回穿梭,每隔两三个时辰,便有从辽遂城送来的消息报来,由主簿王建汇总,然后再报至公孙康处。
此时公孙康正坐在书房中,手中拿到的最新的消息是,柳毅已经率军出城追击曹军。
见到这则消息,公孙渊嘴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丝毫不担心柳毅会失败,他唯一担心的是柳毅如他人传言那般拥兵自重,那就麻烦了。
柳毅作为跟随他父亲的老将,在辽东军中威望极高,若柳毅有了二心,恐怕会一呼百应。
可是如今柳毅率军出城追击曹军,说明这柳毅还是想要跟曹军决战的,也说明其并没有拥兵自重的心思。
“禀主公,袁公子求见,”这时候有侍从轻手轻脚的进来,禀报道。
“就说我很忙,问他有何事,”公孙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天来他有些烦袁尚了。
这袁二公子那点花花肠子他岂能看不出来,整天没别的事,三句话有两句都是撺掇他赶紧跟曹军决战的。
虽然他也很想把曹军赶出辽东,他好继续做他的辽东王。
可是何时打,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却必须由他来占据主动,不能被袁尚这么个小儿牵着鼻子走。
不多时,那侍从重新进来禀报道:“那袁公子问,柳毅将军是否会直接攻打柳城。
若是进入柳城,务必把那柳城侯府中女眷擒来,那里面还有他的夫人。”
“这种事还好意思明说?”公孙康冷笑了一下。
他也早就听说过,袁尚的夫人甄氏在邺城被曹操的女婿给强占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自是奇耻大辱。
他都没好意思跟袁尚提这件事,只是挑选了几位辽东美女送给了袁尚。
哪想到袁尚竟然主动把这丑事说出来了。
“我数万大军西征,难道是为了给他袁公子抢女人?”
公孙康摇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小子格局如此之小,难怪只用一年便把父亲传下来的基业给败光。”
“如何回复?”侍从问道。
“不用管他,”公孙康道:“那柳城姓丁的小子并非易于之辈,柳毅只需追过医巫闾山,将那黑石矿抢过来便可,不可能让其攻打柳城。”
公孙康并不想把曹氏得罪的太狠,以便将来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他现在的战略目标,只是把此前跟乌桓人的边界向前稍稍推一下,把医巫闾山抢来即可。
希望那曹军主将也是个明白人,懂得知难而退。
当然,若柳毅进军顺利的话,杀到柳城城下耀武扬威一番,给那曹氏小儿一点颜色瞧瞧也无不可。
“诺!”侍从低头转身欲往外走,突然在门口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仔细一看,正是主簿王建。
王建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精明干练。
后来公孙渊称王,此人便被拜为相国。
此时王建显然很急,瞪了那侍从一眼,然后急匆匆的小跑进来,躬身道:“主公,不好了。”
“天又没塌下来,何须如此惊慌?”公孙康撇了王建一眼,面露不悦之色。
王建急道:“据最新消息传来,柳毅将军战败被杀,三万大军已尽数被曹军斩杀,辽遂城也已经失守了。”
“什么?”
公孙康愣在原地,瞳孔情不自禁的收缩,脸色极其难看,身体猛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此前他设想过无数个结局,就连柳毅养寇自重这等恶劣的结局都想过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柳毅竟然能兵败被杀。
“三万大军被一万敌军杀的烟消云散,他柳毅用兵最为谨慎,为何却落到这等地步?”
公孙康百思不得其解。
王建道:“听逃回来的军兵言道,他们出城追击,却正落入曹军圈套,故而处处被动挨打。
后来曹军之中又冲出几员异常勇猛之战将,乱军之中斩杀了柳老将军,故而我军兵败如山倒。”
“现在该如何是好?”公孙康转身看着墙上的辽东郡舆图愣了一会儿。
王建慨然道:“既然敌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主公自然要倾尽全力将其逐出去。
要不然辽遂距离襄平也不过两百里,中间再也没有高山险关防御,敌军可随时威胁我襄平城,主公以后还能睡的安稳么?”
“嗯,言之有理,”公孙康咬牙切齿的道:“那曹氏小儿以为我辽东郡城池那么好占据的?
待我调集高句丽军兵来援,到时与我合兵一处,共围辽城遂,必将那曹氏小儿困死于城中,”
此时高句丽已经被公孙氏征服,听从公孙康号令。
那高句丽王称为山上王,名叫高延优,手下能调动两万军马,而此时公孙康手下还有四万大军。
既然公孙康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自然要集中所有军力。
不管曹军有多邪乎,他统帅六万大军前去围攻,足以能把他们从辽东抹去。
“调动高句丽军尚需时日,”公孙康看向王建道:“劳烦先生辛苦一趟,去往辽遂城,给那曹氏小儿下一封战书。”
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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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司马懿平定辽东的方略
王建听闻主公竟然让自己去辽遂城下战书,一时间竟然呆住了,迟疑道:“既然主公已经决定与那曹军决死一战,还有必要去下战书么?”
“怎么没有必要?”公孙康瞪眼道:“我辽东太守之职也是朝廷亲封的,而辽遂城自古以来都是辽东郡领土。
那曹氏小儿既然也是大汉之臣,如今贸然侵犯我之疆域,难道还不能前去跟他理论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如此便会暴露主公意图啊,”王建委委屈屈的说道。
只要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打仗之前先下战书,那是春秋时期的作战伦理。
那时候周天子仍有威信,各诸侯国之间打仗也是点到即止,属于君子之战。
各诸侯作战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签订盟约,所以打仗之前先下战书,好让对方有所准备,也会出现退避三舍那样不合常理的事。
可是自从进入战国时代开始,天子已经威信皆无,各诸侯之间作战是为了抢夺城池人口,甚至灭其国家,进攻之前都讲究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谁还会下战书透漏军事行动?
想来战国时期周天子的地位,与现在汉天子倒是非常相像,当今这局势也跟战国时代差不多,王建实在不明白主公这是闹哪出。
这个时候,坐在桌案后面的公孙康却是满脸愠色的冷声道:“难道不讲究个师出有名?
此战我乃保卫疆土,抵御外敌,所率乃正义之师,堂堂正正,又有什么不可明说的?”
他顿了顿,瞪眼看着王建,讥讽道:“没想到我手下都是一帮软骨头,明明占有公理,却连去当面斥责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王建被说的脸色一红,迟疑了一下:“在下前去也无不可,但是那曹氏小儿心狠手辣,万一对在下不利……在下还有一家老小啊。”
“放心,”公孙康宽慰对方:“所谓两国交兵都不斩来使,那小儿是汉臣,我也是汉臣。
你就去跟他如此明说……”
王建听了公孙康一番叙述,只好硬着头皮去往辽遂城。
丁辰在辽遂城的临时官邸的接见了王建。
厅堂内,丁辰坐在书案后面,冷眼看着眼前这位公孙康使者慷慨陈词:“……据大汉疆域划分,辽遂城自古以来便是辽东郡之领土。
我家主公乃天子亲封之辽东太守,故而此城自是属于我家主公管辖。
尔既为柳城侯,不在柳城好好造福百姓,却跑我辽东作甚?
若尔等识相,就赶紧让出此城,我家主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若不然,我家主公将亲率大军前来,到时让尔等灰飞烟灭。”
这王建初来时感到害怕,但是到了现在也就豁出去了。
更何况他发现这曹军主将是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般凶神恶煞,细想好像没有什么可怕的,所以王建说话不免慷慨激昂,好像占足了情理。
而丁辰端着茶碗喝茶,对王建说的话充耳不闻。
王建唾沫星子乱飞的说了一通,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反应,颇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皱眉问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丁辰把手中茶碗重重王桌案上一放,“嘭”的一声,茶水顿时溅了出来,大声道:“我派人在医巫闾山好端端的采石,又碍着他公孙康何事了?
他却派人前去大肆杀戮,还对我无辜百姓下毒手,这事他怎么不提?
如今我奋起反击,把他打疼了,他又开始叫委屈,难道天底下的理,都让他公孙康给占了?”
丁辰这般一发怒,厅堂外面值守的牛金赵云率领一队刀斧手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王建见这情形心里一惊,颤声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你想干什么?”
丁辰摆了摆手道:“听见了没有?”
“明白!”
牛金呵呵冷笑着对王建道:“我们也不斩来使,不过我们习惯在来使身上做点记号。”
说着,有军兵架住王建的臂膀。
牛金顾不得王建挣扎吼叫,掏出刀亲自动手,把对方两只耳朵生生割了下来。
王建疼的如杀猪一般嚎叫,厉声道:“某乃太守府主簿,也算得大汉吏员,却容你如此侮辱,难道这大汉真是没有王法了吗?”
“呵,”丁辰嘴角翘了翘道:“大汉有没有王法,你说了不算。
你若觉得我做事不妥,自可上表天子,弹劾于我。”
王建双耳处钻心一般疼痛,气的七窍生烟,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把这人抬着扔出去之后,赵云在旁边对丁辰道:“想来那公孙康是真的要倾力来攻了,公孙氏在辽东已经营两代,周边高句丽等部多有臣服者。
若公孙康振臂一呼,所发来军兵必然不少,不知君侯可有什么退敌之策。”
丁辰想了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已下令让呼泉长老把八千匹战马送来,将乌桓军兵改成骑兵,尽最大可能提升战力。”
当初踏顿军被击败斩杀之后,马匹只收回来了八千匹,都被养在了柳城。
其实丁辰早就想建立属于自己的乌桓铁骑,拥有那么一支劲旅,早晚都能用得上,所以当初遴选青壮之时,都是按照马匹的数量挑选的。
这时候牛金在旁边忧虑道:“君侯,您把马匹发给他们,固然能提升战力,可是……万一他们有二心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对策,”丁辰正色道:“还有,这些话以后不得乱说,否则我定不轻饶。”
如今乌桓普通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日子比以前踏顿做大单于时强了十倍,自然对丁辰这个主人死心塌地,也不会有什么二心。
另外,丁辰早已秘密让田畴从四十万汉家百姓中,挑出两万青壮组成乡勇用以自保,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控制柳城。
只要柳城在汉军手里,那几万乌桓百姓就成了人质,自然也就不怕那乌桓军有二心了。
不过这些安排却不能明说,要不然寒了这帮乌桓青壮的心,就得不偿失了。
几日之后,呼泉长老带人把八千匹战马送了过来,并又带了不少乌桓子弟,以补齐上次作战时的损失。
丁辰让高顺陈到训练他们马战的战术战法。
其实乌桓人身上流淌着游牧民族的血,每个人从小都在马背上长大,所以骑术之精湛远非汉军可比。
再加上乌桓人民风比较彪悍,素来崇尚用拳头解决问题,好斗之风已经长到了骨子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乌桓铁骑能被称为天下名骑的原因之一。
他们不像汉人有一整套培养士人的理论,轻视壮士游侠,推崇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如此打起仗来自然是要吃亏的。
高顺培养骑兵果然很顺,只是几天便已经训练的有模有样。
再加上乌桓军兵有跟陷阵营作战训练的基础,丁辰觉得,自己手下这支军兵已经有了“乌桓铁骑”的影子……
……
高句丽王高延优果然听从公孙康的号令,亲自带两万军马前来协同作战。
现在的高句丽可不是后世能跟隋炀帝与唐太宗叫板的那个还算庞大的政权。
现在的高句丽比较弱小,听说他们的宗主公孙氏竟然要求他们协同作战,那高延优简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动员了麾下所有青壮前来。
有许多青年甚至第一次拿起武器,还没上过战场。
于此同时,公孙渊也集结手中所有军兵,共计四万余人,杀气腾腾的来到辽遂城下,与高延优合兵一处。
另外,有许多河北袁氏门生故吏前来投奔袁尚,有不少携家带口前来,还带了些许部曲。
袁尚便组织了两千人的队伍,加入公孙氏军队之中,也算是出一份力。
六万余军马在辽遂城外会盟。
当然主要是公孙康与高延优的会盟,袁尚那两千人可以忽略不计。
中军大帐内,三十来岁的高延优瞪着单眼皮小眼睛兴奋的道:“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攻城?”
“咳咳,不要乱叫,”公孙康撇了旁边的袁尚一眼。
其实从公孙度开始便关起门来称王,所以夫馀、高句丽、仇台等周边小国皆将辽东视为宗主国,称呼其“国主”为大王。
到公孙康开始,便延续了父亲的仪仗,平常服饰用度皆按照王爵的规制。
可是现在毕竟有袁尚在场,他再这般作为,唯恐惹袁尚耻笑。
“现在说攻城,还为时过早,”公孙康道:“这辽遂城内虽然只有一万军兵,但是其战力不容小觑,如今又固守城池,我等虽有六万之众,若强行攻城,胜算并不大,所以应以围城为主。”
“大……侯难道调我等前来,只是为了围城?”高延优有些气馁的道:“如今凛冬将至,这个时节围城可不是个好时候。”
“你我麾下军兵都在辽东长大,难道还惧怕寒冷不成?”公孙康道:“再说我已派人多制冬衣,所有军兵都有份。
从现在开始,立即用粗木构筑营寨,以防城内军兵出城偷袭。”
公孙康接连两次都在城内这支军马手下吃了大亏,所以丝毫不敢大意。
若在旷野之中决战,他以六敌一,自然有必胜把握,可是真正攻城却是心里没底,所以虽然兵临城下,却选择了围城坚守。
这时候袁尚在旁边冷冷道:“听说拜那谨慎的柳毅将军所赐,这城内粮食存储极多,如今被曹军占领,足够吃上半年之久,难道我等就在这里围半年?”
公孙康不怀好意的看了袁尚一眼,从刚才这句话里就能推断出来,袁尚恐怕派人时刻监视着他。
不管是谁,被人监视都不会太舒服,更何况公孙康还是辽东之主。
“放心,”公孙康道:“就算城内粮草能让军兵能吃半年,城内百姓必然不会存下六个月的粮食。
到时百姓存粮吃尽,到人相食的时候,自会有人为我打开城门。”
……
城头上,牛金跟魏延看着城下一眼望不到边的辽东军,两人脸上都有忧色。
“文长,君侯说辽东军不会攻城,你说是不是真的?”牛金满脸担忧的道。
“这我哪儿知道,”魏延没好气的道:“就算他们要攻城,咱们打便是。”
“你说的倒轻巧,”牛金瞪着眼睛道:“咱俩手里总共也就两千人马,你看城下这军兵,怎么也得五六万人,拿什么打?”
魏延却是信心满满的道:“君侯又不是让咱们一直守下去,只是让我们守十天,难道还守不住?”
其实这辽遂城乃是丁辰摆了一个空城计,只留给了牛金和魏延两千军兵守城。
而丁辰早已率领赵云陈到与高顺三将带主力偷偷出了城,绕道前去袭击公孙康的大本营——襄平城了。
这正是效仿了当年司马懿灭公孙氏所用声东击西的战术。
首先派少量军队与辽东军对垒,然后率主力前去攻打襄平。
当然攻襄平也是佯攻,其最终目的还是调动辽东军回援,然后沿途打伏击,于运动中消灭敌人。
史书记载司马懿“三战皆捷”,彻底击溃了公孙氏的主力。
由此战也可以简略看出司马懿用兵之诡诈。
这个时候负责守城的牛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所干的差事不是诱敌就是留下来当幌子,总之都是危险的活儿。
这有点太欺负老实人了。
突然,魏延指着前方惊喜的道:“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牛金定睛一看,只见城下军兵正在忙碌的扛着木头扎下营寨。
“这么粗的木头,莫非是害怕我们出城结营?”牛金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跟城外的敌军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魏延却是眯缝着眼睛道:“他们用如此巨木扎营,摆明了要做持久的打算,如此看来君侯所说没错,辽东军不会攻城了。”
牛津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由感叹道:“君侯还真是料事如神之人,敌军未至竟已判断出不会攻城。
看来咱俩没事做了,这十天就在城头上晒太阳就行。”
“也许用不了十天,襄平城已经被君侯拿下了,”魏延略加思索后缓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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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活捉公孙康
<!--go--> 正当公孙康在辽遂城大修工事之时,丁辰率领八千骑兵主力已经悄然奔赴辽东郡治所——襄平城。
军队在离城池三五里的地方停住,远远望去,只见这襄平城规模比辽遂大了十倍不止,想来人口规模也有十倍之差。
只不过丁辰知道,公孙康为了彻底拿下辽遂已经精锐尽出,这座城池并没有多少军兵驻守,防守比较空虚。
固然如此,丁辰也没有攻城的打算。
以他的战争理念,攻城是次要的,于运动战中消灭敌军主力才是主要的。
这也是当初司马懿平定辽东的方略,在旷野之中三战三捷,消灭公孙氏主力,然后大军围困襄平城,很快城内便人心浮动,主动打开城门投降了。
“君侯,此战该怎么打?”陈到在旁边跃跃欲试道。
丁辰淡然道:“五千人于城下列阵,另外三千人砍树枝缚于马尾处,在阵后来回奔驰,以做疑兵。”
“君侯难道压根儿就没想拿下襄平城?”陈到满头雾水的问。
此前丁辰为了保密,并没有对任何人泄露自己的军事意图。
此时他一做具体安排,在场几员将领自然就能猜到了。
这帮部将们万万想不到,主将带领他们奔驰数百里来到这襄平城下,仅仅是为了吓唬人。
不过此时几员将领早已对丁辰用兵心服口服,只是绝对的信任,也没人敢质疑。
于是各自分派任务,赵云陈到率领五千骑兵前去城下列阵示威,高顺则率领三千骑兵去后面砍树枝。
襄平城作为辽东郡的治所,且是“辽东王”的王城所在,从未被敌军攻击过。
此番有这么一支敌军骤然出现在城下,而且军队后面灰尘漫天,似乎里面隐藏着千军万马。
如此瞬时便引起得城内上上下下无比的恐慌。
毕竟许多人都知道,这城池虽大,却没有多少军兵防御。
于是守将立即派出传令兵前往辽遂城给主公送信。
此时,公孙康会同高延优等正在修筑营寨,以准备在这里过冬。
当然,在外面受冻的还是普通军兵,公孙康、高延优、袁尚三人却是坐在生着炭火盆的大帐里,畅想着拿下辽遂城之后,下一步的军事部署。
以公孙康的意思,只需把辽遂城拿下来,把曹军以及乌桓军赶出辽东郡地盘就行了。
可是高延优远道而来,却不甘心仅仅替公孙氏打一仗,他还要带领手下顺手发财,去乌桓人那里劫掠一番才能回去。
而袁尚则是不嫌事大,最好能挑唆公孙康攻破柳城才好。
只可惜,他实力最弱,最没有发言权。
一时间三人也形不成统一的意见。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传令兵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对公孙康施礼道:“主公,不好啦,襄平城遭到敌军攻击。”
“你说什么?”
公孙康闻言整个人如遭重锤,豁然长身而起站到那传令兵跟前,一把採起对方胸前衣襟,厉声道:“敌军有多少人马?”
“不……不知道,”那传令兵从没见过主公如此疾言厉色,顿时话都说不利索了。
“混账东西,怎能连敌军有多少人马都不知道,”公孙康气的想一刀砍了眼前这个传令兵。
传令兵战战兢兢的道:“视力所及,能看得见的足有五千人以上,可是城下满是烟尘,不知里面掩藏了多少人马。”
“可恨的狡诈小儿,”公孙康咬牙切齿的命令道:“速速点齐人马,回军,先解襄平城之围再说。”
“万万不可!”
袁尚突然站起来道:“公孙太守请想,这曹军满打满算一共也就万把人,其中有五千余众出现在襄平,那么眼前这辽遂城便是一座空城啊。
太守只需一声令下,说话间便能攻克此城,然后再去解襄平之围也不迟。”
公孙康似笑非笑的看了袁尚一眼,略显玩味的道:“当初尊父于曹氏对峙于官渡,想必你也在场吧。
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败的?”
此时官渡之战的整个细节早已经传遍天下。
当时曹袁对峙,袁军乌巢粮草被烧,若袁绍紧急派人前去救援,或许能抢下大部分粮食,还不至于败的那么惨。
可是袁绍听信郭图之语,认为眼前曹氏防御空虚,不应救援乌巢,应调集所有军马攻击曹氏防御工事。
其结果是曹氏防御工事没有攻克,后方的粮草却被烧得干干净净,这也成了袁军战败的导火索。
可是如今,袁尚竟然又劝公孙康先不要救援后方襄平,应集中兵力攻击眼前的辽遂城。
公孙康觉得简直是可笑,这简直是当初乌巢失火的翻版,他自然不会重蹈袁氏覆辙。
万一攻击辽遂城不顺,到时连大本营襄平都丢了,所有家眷尽数落于曹军之手,那就成笑话了。
“你们父子还真是不长记性,”公孙康嘲笑了一句,令袁尚脸红到了脖子。
虽然生气,但此时袁尚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只能暗自受着。
公孙康又吩咐高延优道:“高将军请率众继续留守此营寨,待我解除襄平之围后,立即率军返回。”
“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高延优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于是公孙康点齐所有四万军兵,立即启程,回军前去救援襄平。
襄平经他们父子两代经营,所积累的所有财富都存在那里,他的家眷也都留在城内,自然不能有失。
而且襄平是辽东郡治所所在,若是襄平城丢了,就说明他们公孙氏完了。
公孙康率领麾下军兵急行,至黄昏已行出百里,突然就听见前面一阵号角之声。
公孙康感觉一激灵,紧接着就见对面树林之中,一队骑兵冲杀了过来,看规模约有两千人左右。
“准备迎战,”当看到对方只要这么点人马之后,公孙康的心也安定下来,冷声命令道。
如今他四万大军集结在一起,并不惧怕曹军伏击。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曹军军兵前来骚扰阻拦,延缓他回襄平城救援的时间。
好在曹军骑兵并没有退缩,而是直接纵马冲入了辽东军军阵之中。
公孙康自然无需客气,这支曹军跑不了了,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将这两千敌军歼灭。
可是很快他便感觉到不对劲,曹军并没有他相像中那么好对付。
这两千骑兵冲入辽东军军阵之中纵横驰骋,瞬间就把军阵冲击的七零八落,可是他们自身损失却几乎没有。
这支军兵自然是高顺亲手训练出来的乌桓铁骑。
这一众乌桓青壮本来就骑术精湛,彪悍异常,再加上高顺的稍加点拨,他们已经跃升了一个相当大的层次,成为一流的精锐骑兵。
此时两千人虽身在辽东军军阵之中,但是依然毫无惧色,进退自如,纵马杀敌,显得游刃有余。
突然之间,又响起了号角声,从两边的旷野之上一左一右又各杀出了两千人马。
这伏击地点是丁辰亲自选的,两边各有深沟,所以军兵埋伏在里面发现不了。
那两千骑兵分别由高顺和陈到率领,分左右冲入辽东军军阵之中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辽东军步卒在乌桓铁骑的冲击之下,如同羊群之中冲进了饿狼一般,羊群虽多,但是对饿狼构不成任何威胁,只能是一边倒的屠杀。
公孙康看到眼前情形不由心中骇然,他手下足足有四万军兵,可是在对方这六千骑兵冲击之下竟然已经风雨飘摇,隐隐有种要溃败的迹象。
这曹军战力竟让如此强悍,怪不得仅仅就凭这点人手,竟然从柳城一路打到了他襄平城下。
他更担心的是,既然对面与左右都冲出了曹军伏兵,那么后面……
“呜——”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公孙康刚刚泛起担心身后的念头,就从身后听到了号角声。
赵云从后面同样率领两千骑兵冲了出来。
如此曹军便对辽东军形成了大包围,从气势上就把辽东军给吓怕了。
赵云所率领的军兵与其他三路不同,刚刚冲入军阵之中,赵云便艺高人胆大,脱离了麾下军兵,挺枪直冲向公孙康所在的帅旗部位。
赵云银盔银甲在落日的余晖下熠熠返光,公孙康看得清楚,急忙令身边亲信将领杨祚前去迎敌。
可是杨祚在赵云面前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挑落马下。
公孙康脸色骤变,坐在马上的身躯猛烈的颤抖起来。
杨祚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猛将,竟然抵不过对方将领一个回合,公孙康下意识的便想逃跑。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顾不得了。
可是他却低估了赵云胯下照夜玉狮子的速度。
突然赵云脚后跟狠狠一磕马腹,那白马嘶吼一声,高高扬起前蹄腾空而起,在军兵头顶几个跳跃便来到了公孙康面前。
一时间公孙康竟然被吓呆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若木鸡。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赵云亮银枪锋利的枪尖已经距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寸了。
公孙康脸如死灰,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近来做错了什么,可是却被曹军一次一次击败,一步一步的蚕食,最终竟然落到这个下场。
很快乌桓铁骑便击溃了辽东军,最终四万辽东军死的死,逃的逃,转眼之间便烟消云散。
在后面观阵的丁辰看着自己手下这支军兵越来越成型,感到欣慰异常。
而且这仗打的得心应手,驾轻就熟,显然还留有不少余力。
此时残阳如血,旷野之上堆满了辽东军的尸首,漫天的红云似乎就是用鲜血染红的。
赵云把垂头丧气的公孙康押到丁辰的马跟前。
公孙康毕竟是做过多年辽东之主的人,身上还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对着丁辰怒目而视,立而不跪,也没有半分求饶的意图。
只是他没想到,击败自己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的俊秀少年。
这个年岁都不知道有没有行及冠之礼,可是已经率军纵横辽东,将他打的一败涂地了。
既是碰上了妖孽,看来是天要灭公孙氏。
“当时我初到柳城,只想着安安稳稳的待下去,枕稳衾温的度日,”丁辰坐在马上,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讲生活中的一件琐碎小事。
“可是你公孙康却恃强凌弱,步步紧逼,所以才有今日之祸。
想想那些在你屠刀之下枉死的无辜生灵,你可有过愧疚?”
公孙康脖颈一直,冷声道:“某一生杀人无数,若是有所愧疚,也活不到今日。
如今遭你所擒,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杀你不过一句话的事,”丁辰冷笑道:“不过总需榨干你身上油水再杀。”
“你要干什么?”公孙康瞪着眼睛道。
“到时你就知道了,”丁辰嘴角微微翘了翘。
随即他让人捆上公孙康,又重新回到襄平城,将捆着的公孙康往阵前一推,顿时令城头上的辽东军一片哗然。
过了一会儿,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下来,城门缓缓打开,城内一众文武出城投降。
公孙康是整个辽东的主心骨,既然连他都被抓,其余之人自然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丁辰率军进城,清点了公孙康的家产。
这城内足足存储了三十万石粮食,如今也都归丁辰所有了。
有了这些粮,再行招募一万军兵都可以。
只不过丁辰主张麾下贵精不在多,盲目攒人头没有什么意义,还是优先保证质量。
如今他才算明白,为什么那些诸侯如此热衷于打仗,原来攻下一座城池的收益那么大。
这粮食还只是明面上的,还没有估算攻下辽东郡之后,治下十几万户,数十万百姓都成了他的子民,需要向他交纳税赋。
随即丁辰在襄平城住下,命赵云率领三千骑兵回到辽遂城,会同城内的牛金与魏延,轻松击败了高句丽与袁氏联军,并活捉高延优与袁尚,准备押解回襄平。
而丁辰住进了原来公孙康的太守府。
这一日有几个城内士绅前来求见,丁辰让他们进来。
一进到书房,最前面有一个衣着光鲜的老者躬身施礼道:“我辽东郡虽归属大汉版图,但距离中原之地何止千里,实则与藩国无疑。
故而自公孙氏执掌辽东之后,便一直以王自居。
今日公孙氏败亡,君侯兵强马壮,渊渟岳峙,我等特来劝君侯进位辽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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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赤壁鏖兵
<!--go--> “尔等可诛!”
丁辰一拍桌案,对着眼前劝进的乡绅怒道。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在未来以曹操的地位与权势进位魏公,都能惹出轩然大波。
如今眼前这些乡绅竟然要让他进位辽东王,这几乎相当于把他架在火上烤,显然没安什么好心。
虽然他现在被曹操故意雪藏这辽东没人管,没人问,已经跟在异域称王没什么区别。
可是在他的心底,依然觉得自己是曹氏集团的人,并没有想着背叛曹氏。
“把这几人拖下去,以谋逆罪论处!”丁辰冷着脸命令道。
瞬间便有数名亲兵上前,把一众乡绅往下拖。
这几名乡绅全都愣住了,此前他们眼见辽东换了主人,故而想要政治投机,所以主动前来劝进。
毕竟谁不想坐上更高更显赫的位置呢?
就算劝一次不成,他们还可以多劝几次。
只要一次成功了,他们就是定策之功,将来有数不清的好处。
可是哪想到眼前这位清秀少年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直接把他们以谋逆罪论处,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将军,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饶命啊……”
几个乡绅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求饶,可是军兵却毫不在意,强行把乡绅们拖拽了出去。
随着声音渐渐远去,房里终于消停了。
丁辰问旁边的魏延:“荆州方向,可有消息?”
他虽然身在辽东,但是心却一直在千里之外的荆襄战场上。
他虽然写了一封信给曹操,已经把所有能预料到的都提醒过了。
只要曹操照办,以如此强大的军事优势,打赢赤壁之战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怕就怕曹操如今不战而取得荆州,志得意满之下,根本不把他的提醒当回事。
那么赤壁之战就危险了。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这一世因为丁辰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历史,关羽根本就没有投过许都。
曹操自然也未曾对关羽施过半点恩德。
如此将来曹操率领手下到了华容道,关羽岂能放过曹氏一众人?
在丁辰心里,曹操依然是他的好岳父,而曹昂也是他的好大哥,若这两个人有了生命危险,他就算抗命,也会不顾一切的率军奔赴襄阳战场,千里援救。
“回禀君侯,还没有消息,”魏延躬身答道。
“如若荆州有信传来,不论任何时候,必须第一时间报知于我。”
“诺!”
……
丁辰在襄平城对劝进士绅的大肆杀戮,令整个辽东人人自危,都在揣测这位新主到底是什么施政方略,对待他们到底是什么态度。
不过几天之后,辽遂城豪族田氏家主被任命为辽东郡太守,于是所有豪绅悬着的心全都安定下来。
从此举就可以看出,这位新主并非猛龙过江,打压辽东郡的豪绅,而是采用了辽人治辽的方略,让辽东自治。
这政策比公孙氏主政辽东时还要宽松些,自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拥护。
毕竟田胖子也是属于辽东豪族的一员,他们有着共同的立场与利益。
所以整个辽东郡迅速平定了下来,并认可了丁辰这位新主,赋税一丁点儿都少不了。
与此同时,赵云押解着袁尚和高延优来到了襄平城。
袁尚一见到丁辰,自然气的眼睛里快要喷火。
眼前这个少年,不止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而且抢夺了父亲传给他的地盘,害他颠沛流离,又抢夺了他的妻子,这等仇恨,山高海深。
只可惜,他现在非但报不了仇,还落入到对方手里,老天爷简直是不睁眼了。
丁辰对这个绣花枕头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推出去斩首。
毕竟袁氏四世三公,树大根深,即使到了现在,依然有许多袁氏门生故吏跟随袁尚。
如今袁尚一死,那一群人的念想就彻底断绝了。
接下来处置高延优。
其实丁辰也没有料到,这高句丽王竟如此怂包。
的确难以相信,这个政权在后世能拖垮强大的大隋帝国,还要劳烦英明神武的唐太宗数次征伐才彻底平定。
而丁辰只是派赵云率三千人马,便活捉了他们的大王。
丁辰派人带着高延优去边境勒索,与后世的朱叫门起到同样的作用。
只不过不同的是朱叫门连毛都没勒索来一根,高叫门却实实在在勒索来了不少粮食,令本就生活不富裕的高句丽人,更是雪上加霜。
在一个冬日的清晨,丁辰刚刚起身,突然魏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拱手道:“军侯,大公子来信。”
丁辰神色一震,顾不得洗漱,急道:“拿来我看。”
他接过魏延递过来的书信,扫了一眼,顿时脸色骤变,厉声道:“点齐所有军兵,去荆襄!”
……
话说曹操自从在长坂坡击溃刘备之后,担心荆州水军有失,于是暂时放过了刘备,而是率军赶到了荆州水军驻地——江陵。
由于水师主将蔡瑁张允已经投降,所以曹操很容易就接收了刘表辛辛苦苦建立的十万水军与所有的战船。
如此曹操实力瞬间大增,加上从北方带来的二十万大军,他手中实际控制的水陆军加起来已经有三十万军马。
于是曹操开始大肆封赏投降的荆州众文武
当然也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他把刘琮封为并州刺史,同时还一次封了刘琮原来的手下十五个侯爵。
值得一说的是,在真实的历史上,曹操并没有杀刘琮与蔡瑁张允,只不过是把他们迁到许都养老罢了。
曹操如此大规模的封赏,自然令天下人震动。
而且如今曹氏实力如此强大,统一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
于是西蜀的刘璋主动上表,表示也愿意听从曹丞相号令,主动上交税赋,并派了一支军马前来听从曹操指挥。
如此西蜀政权也算归附曹氏了。
此时的曹操是真正的志得意满,挂起舆图来看,荆襄已经控制在他的手下,益州也已经宣布投降,东北他的女婿丁辰正在与公孙康鏖战。
他相信以他女婿的能力,公孙康绝不是对手,败亡是早晚的事。
如今放眼天下,依然存在的割据政权,除了西北的马韩与汉中的张鲁外,就剩下夏口的刘备与江东的孙权了。
而近在眼前的刘备孙权,所有兵力加起来也不到他一半。
那还等什么,直接荡平就是。
至少也先把刘备灭掉。
要不然刘备把守住夏口那个关键位置,江陵的水师战船只能被封锁荆襄一带,既不能沿江东下,也不能调回到襄阳那比较安全的地方。
而江陵的位置比较容易遭受攻击,万一江陵失守,那么多战船落入敌人手中,可就不妙了。
于是曹操把这个军事部署拿出来与谋士们商议,他本以为会得到所有谋士响应。
毕竟他的实力如此强大,跟刘备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可是没想到谋士贾诩却出言反对。
贾诩认为此时取江东的时机还不成熟。
固然曹操的主要目标虽是刘备,但夏口位置特殊,只要曹军攻取了夏口,则可以顺势沿江东下,从千里长江任何一点登陆江东,从此天险将不复存在。
所以攻打刘备,江东孙氏必定来援,到时曹军所面对的必定是孙刘联合的水军。
而荆州水军刚刚归附曹氏,人心还未稳定,战斗力堪忧。
再加上曹氏从北方带来的军马又不习水战,攻打夏口根本用不上,所以讨伐刘备胜算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
如若曹操能等到荆州水军完全归心之后,便可派一员熟悉水战的将领指挥舰队沿江东下,再派一员大将率领曹军主力走陆路直取庐江,如此水陆并进,则江东再没有任何抵挡的可能性。
其实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军惨败不在于郭嘉早亡,而在于曹操没有听从贾诩的劝告。
贾诩作为当世第一毒士,的确是赤壁之战前最清醒的人。
他所提出的水陆并进,攻伐江东的策略,可以看做鲁肃东吴版隆中对倒过来用。
其实无论隆中对还是鲁肃版隆中对,归根结底都是在说曹氏实力太强大,做为偏安的政权,唯一取胜的可能就是逼其两线作战,分化曹氏的实力。
而贾诩的水陆并进策略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分两路攻击江东,令江东也不得不两线作战。
若战争纯粹到了拼实力的层面,无论江东还是西蜀,都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可惜的是,这策略若是郭嘉或者程昱提出来的,曹操或许还会重视。
而贾诩的人品太差了,所出的每一个主意都是先为他自己考虑,所以曹操对贾诩出的计谋都持几分怀疑的态度。
再者曹操如今也的确有些膨胀,毕竟他还从来没有如此豪横过,指挥三十万人马作战,试问天下谁人能挡?
就算江东孙权主动加入进来又如何,到时正好趁势连江东孙氏一起灭。
于是曹操并没有听从贾诩的劝告,率领荆州水师出江陵,沿江东下,直取夏口。
骑兵步卒则在江北岸沿江而行,配合水军行事。
只要拿下了夏口,属于江东孙氏的长江天险便成了一人一半的天险。
曹军可以在任何时候,任意地点,登陆江东的土地,孙权恐怕就要睡不好觉了……
……
其实此时孙权知道曹操去取夏口之后,已经睡不好觉了。
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假如夏口丢了,不依靠长江天险,江东军绝不是曹军的对手。
曹操与其说在打刘备,还不如说是在震慑江东。
于是江东上上下下便乱了套。
其实江东各派势力更是纷繁复杂。
其中有以顾、陆、朱、张四大家族为首的江东本土势力,又有周瑜鲁肃为首的淮泗武人势力,还有张昭诸葛瑾等江北流亡势力。
本土势力都是当地豪族,势力非常庞大,当初孙策平定江东之时,对本土豪族采用的是血腥镇压的政策,所以到最后只能落得个被刺身亡的下场。
轮到孙权继承江东基业之后,便采取了与本土豪族联合的策略,所以孙权的位置比孙策时稳当多了。
只不过如今曹操大军袭来,所有本土势力全都主张投降。
这也难怪,他们都是一帮地主,看到曹操在荆州厚待本地豪族,如此谁还愿意为了孙氏基业打仗?
早早投降,让天下重归一统,让他们恢复到可以躺在祖业上混吃等死的日子,才符合他们最大的利益。
而江东另一大派系,槐泗武人势力,则是从孙坚时期便跟随孙氏作战的一大票人,后来孙策接手之后又加入了周瑜鲁肃等。
令孙权感到欣慰的是,这一票人全都主战。
这也不难理解,作为武人最大的价值就是打仗,若是敌军来了,立即举手投降,还要他们武人做什么?
至于张昭诸葛瑾等江北流亡势力也分成了两派,张昭属于投降派,诸葛瑾则属于主战派。
如此江东数派之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的不可开交。
最后孙权还是听取了鲁肃的意见,一锤定音,决定联合刘备与曹氏全面开战。
而孙权也无可避免的成为了阻碍天下统一的分裂势力代表。
刘备屯驻的夏口是江东的门户,孙权决不能让战火燃烧到家门口。
于是孙权派周瑜率领三万水军,会同刘备的一万水军沿江西去,与曹氏手下的荆州水军在赤壁相遇。
这一段长江是从西南流向东北,曹军水师屯驻在江北偏西,而孙刘联军的水师则屯驻于对岸。
江北曹军水寨之中,铁索连舟,中间用木板平铺,在江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
武将甚至可以骑着战马在平台上纵横驰骋。
如此一来,曹军不习水战的弱点便被抹平了,在岸上的骑兵步卒登上到这庞大无比的战舰,就像在平地上作战一样。
某个月圆之夜,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江面上,如同跳跃的金子。
曹操在巨大无比的甲板上宴请众文武。
酒酣耳热之后,曹操兴致大起,横槊赋诗,吟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丞相好文采,果然绝妙好文,”一众文士齐声叫好。
武将们听不出什么好坏,但却是能喝,一碗接着一碗,毫不含糊。
这时候,突然程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曹操施礼道:“丞相,如今军营中似乎有些不太妙,有许多军士都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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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丁辰来信
甲板之上,曹操已经喝的半醉,听了程昱的话却丝毫不在意,抿嘴笑道:“仲德不必大惊小怪,老夫麾下军兵多为河北之士,骤然来到这河道纵横,空气阴冷的荆襄之地,水土不服也是常理。
要不然,这荆州本土军士怎么不见有人生病?”
“丞相言之有理,”程昱听了微微点头。
此时营中的确有许多军士皮肤溃烂,并伴有发热症状。
但奇怪的是,只有曹操带来的北方军士出现这等病灶,而新归降的荆州军却是一如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这此发病显然不是上次那样的瘟疫。
曹操归结为水土不服,也能说得通。
此时连曹纯等几员将领也染上了发热之症,只能躺在营帐中静养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赤壁之战后的第二年,曹纯这位虎豹骑的首领便以四十岁的年纪暴病而亡,从此虎豹骑便走向了没落,由曹操亲自统领,且屡战屡败。
直到史有所载的最后一任首领司马师死后,这支三国史上曾经纵横天下的顶级劲旅,便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只不过曹操却没有预知后事的能力,此时显然也没有把那些病灶放在眼里。
他意味深长盯着程昱问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有的,”程昱顿时会意,于是微笑着朗声道:“据斥候来报,丁君侯于东北大破辽东军,活捉公孙康,并已捉拿袁尚与高句丽王高延优。
如今袁尚之人头已经被送往邺城,高句丽也送上降书,彻底归附丞相。”
“嗯!”
曹操脸上浮现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喜色,微微点了点头。
这正是他急于想要知道的消息。
虽然他知道公孙康绝对不是丁辰的对手,但是在没有接到确切战报之前,担心总是难免的。
只是丁辰毕竟是他明面上贬斥的人,他就算心里再是关心,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时候荀攸出言赞道:“丁君侯用兵当真神出鬼没,以微弱之兵竟能平定辽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其他文臣武将也都纷纷符合道:“听说公孙康麾下可是有十万大军,辽东郡又经过他父子两代经营,再加上高句丽人相助,丁君侯是怎么平定的?”
“丁君侯用兵,非常人也。”
“如此,这东北再也无需忧虑了,丞相只需着眼于江东即可。”
……
曹操听着一众文武的议论,心里大为快慰,丁辰做事就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他走到旁边挂的一副大汉疆域的舆图前面。
这张舆图不是普通的舆图,它上面标记着目前不服朝廷号令的割据政权。
曹操从旁边拿起一支毛笔,在东北公孙康的位置画了个大大的叉,把毛笔重重的惯在地下,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代表他的对手又被铲除了一个。
那舆图上,袁术、袁绍、刘表等地盘的位置上早已打上了叉。
“丞相英明,大汉一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甲板上的所有文武全都齐声高喊起来。
“丞相英明,大汉一统!”
“丞相英明,大汉一统!”
……
曹操此时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酒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然后声音低沉的道:“老夫自起义兵以来,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与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
如今所未得者,江南也。
今老夫有雄兵数十万,更赖诸公用命,何患大事不成?”
众文武听着曹操慷慨陈词,全都侧耳倾听,甲板上只回荡着江水拍岸以及曹操那沙哑低沉的声音:“老夫这一辈子,今已年过五旬,如得江南,窃有所喜。
昔日乔公与我至契,我知其二女皆有国色,后不料为孙策、周瑜所娶。
我今新构铜雀台于漳水之上,如得江南,当娶二乔,置之台上,以娱暮年,吾愿足矣。”
众文武听了不由低头莞尔微笑,看来丞相真是喝醉了,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具言抢夺二乔之事。
弄得好像动用几十万大军东征,只是为了抢夺两个美女似的。
酒宴很快就散去,曹昂伺候父亲回营帐休息。
曹操喝了一碗醒酒汤,突然看到桌上竟然放了两只梨子,不由惊奇道:“这个时节竟有此物?”
曹昂答道:“父亲有所不知,这附近有座太和山,大山之内遍布幽谷,其中有一座山谷四季如春,有不谢之花,不败之果,故而也产出了梨子。
儿子已经替父亲验过了,入口甘甜清冽,正好用来解酒。”
曹操拿起一只,咬了一口,果然入口又凉又甜。
他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子文离开老夫几年了?”
曹昂想了想道:“自从父亲第一次从河北撤军回许都,留子文守黎阳,距今已近三年矣!”
“已经三年了啊,”曹操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悲凉的道:“回想起当初在谯县老家,老夫带他于尔等共同偷梨,还恍如昨日一般,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年。
老夫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三年可活。”
当初曹操从河北撤军之后,只留下了丁辰守黎阳,作为进攻河北袁氏兄弟的跳板。
只不过后来丁辰经过两年鏖战,没等曹操再行进军,已经扫平了河北四州,驱逐了袁氏兄弟。
后来乌桓乱起,曹操没等到邺城,便已经下令让丁辰率先西征,所以两人又没有见到面,如今又是将近一年过去了。
“父亲可是想子文了?”曹昂见父亲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想来老人到了一定岁数,都盼望着喜欢的儿女在身边吧,就连父亲这等身份,也跟个普通老人无异。
丁辰虽是女婿加内侄儿,但是也与儿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比有些妾生子还要亲近一些。
曹昂试探着道:“既然子文已经平定了东北,要不……就把他招回来吧,想必母亲也很想他,儿子也挺想这个兄弟的。”
“罢了,”曹操摆摆手道:“如若现在把他召回,岂不前功尽弃?
等将来你坐上为父的位置,再行把他召回也是一样的。
反正这一天也无需太久了。”
此时曹昂已经知道了父亲贬斥丁辰的良苦用心,而父亲言中“这一天无需太久”,其意自然是指父亲时日无多了。
“父亲……儿子……”曹昂本是至孝之人,听到这话顿时手足无措,红着眼睛,声音哽咽了。
“傻小子,你急什么?”
曹操笑道:“为父又不是立即便死,总得把这天下给你们平定了,留给你们一座完整的江山,无需你们兄弟再去动刀兵。”
说着,转身往床榻上走去,突然又回头道:“派快马把这梨子给子文送些过去,他在东北那苦寒之地,定然吃不上这个。”
“诺!”
曹昂点头应声,然后上前照顾父亲躺下,突然想起一事,道:“父亲,昨日儿子收拾旧物,发现了一封一年前子文写给您的信,当时您让儿子处置,儿便打开看了。
子文在信中说,如若父亲进兵荆襄,须注意三事。
一为军兵或许会水土不服而产生病灶。
二为一定要提防敌军用火攻。
三为切忌铁索连舟。”
“哦?”
曹操闻言顿时坐了起来,他仔细思索了片刻,好像当初刚刚贬斥丁辰的时候,的确是收到过一封从柳城来的信,只不过他当时为了表现愤怒,并没有打开看。
此时曹操瞪大眼睛惊奇的自语道:“子文一年前便已经预知,我营中军士会生病?真奇才也。”
“他还说……不要铁索连舟呢,”曹昂道:“可是父亲如今已经把战船用铁索连接起来,若孙刘联军用火攻,我方战船岂不一毁俱毁?”
曹操微微笑道:“这倒不用担心,若用火攻,必须借助风势,如今我屯驻与西北,孙刘屯驻与东南。
而这个时节多为西北风,若敌用火攻,岂不是烧他们自己?
若是十月小春之时,为父早已提备了。”
曹操索性披衣下了床榻,语重心长的教育曹昂道:“子文判断再准确,但他终究是人而非神仙。
他说切忌铁索连舟,岂知老夫这也是无奈之举。
贾文和曾言道,荆州军新降,人心不稳,此事为父岂能不知?
可是攻击夏口,与孙刘作战,全靠水军,若我等从北方带来的军马不能上船,又安知他荆州军有没有二心?
而若要让我军上船,则非铁索连舟不可。”
这帐内只有父子二人,所以曹操许多话自然可以明说。
他铁索连舟正是要让曹军主力上船,以监视威慑新降的荆州兵。
要不然荆州兵临阵倒戈也是有可能的。
此时曹操酒已经渐渐醒了,索性坐在了桌案后面,完全变成一个手把手的教儿子老父亲。
他声音和缓的道:“还记得当初在谯县,老夫见过本地乡绅之后,让子文为你等兄弟讲解的那些话么?”
“记得,”曹昂道:“那是父亲在向天下人表明,父亲代表着大汉天命,同时收取贵族、士族、旧官吏以及百姓之心。”
“没错,”曹操点点头道:“如今那些策略都已见成效,所以老夫率军南下,刘琮在诸般势力裹挟下不占而降。
为父又在襄阳大封侯爵,如此更让天下人相信,老夫的确代表大汉天命,让更多人相信跟着老夫,便能让他们恢复往日荣光。
而江东,只要我军能保持持续威压,其本土势力与荆襄是一样的。”
“父亲是说,江东的豪族也会像荆襄一样投降?”曹昂惊奇的问道。
曹昂可是知道,当初曹氏大军刚刚行进到宛城的时候,荆州各豪族已经纷纷写来书信,表达了与曹氏合作的意向。
而且曹氏大军越逼近襄阳,对方写的信越客气。
曹军在宛城的时候对方称父亲为“曹公”,这是个比较通用的称呼,即使是敌军为了表示自己有涵养,也会称对方为某某公。
曹军走到新野的时候,对方写信过来已经称“曹丞相”,这相当于承认了曹操是大汉丞相。
但是当曹军进驻樊城的时候,再写来的信,有许多都已经称呼为“主公”了。
而宛城到樊城,不过两百来里而已。
从这些称谓上的变化,便能看出那些豪绅们的心态变化。
说到底都是一帮土地主,只要能保全家产即可,没有一个愿意打仗的,管它本州本郡是谁来执政。
想来江东的豪绅也没什么两样。
曹操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口箱子,微笑道:“自己打开看,你一看便知。”
曹昂依言上前,把那口箱子掀开,只见里面放满了书信。
随手抽开一封,果然是江东豪族准备与曹氏合作的书信。
不过这些信却没有一封是家主所写,信主人大多是家族中某个有地位的大人物。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江东自孙策开始,一直对豪绅们采取血腥镇压的政策,当时不知道杀了多杀人,诸豪族们实在被杀怕了。
虽然孙权继承基业之后,施政开始偏向倚重本土势力,可是谁知道孙权会不会突然变了性,跟其兄长一样,再一次血洗江东?
于是大家都学聪明了,让本族中某个比较有地位的人给曹操写信,即使这信被孙权发现了,还可以推出那人顶罪,甚至安排其流亡,也不至于全族被灭。
曹昂一封封的翻看着那些信,欣喜的道:“看来这江东豪绅也并没有抵抗王师之意,只不过是孙权与麾下淮泗武将在抗拒一统。”
突然曹昂翻到一封信,脸色变得惊奇道:“连黄盖都写来投降信,这是诈降吧?”
“何以见得?”曹操喝了一口茶,淡然考问。
曹昂道:“这江东豪绅为了保全自己利益,写信前来投降还情有可原,可是这黄盖乃是淮泗武人集团一员,正是江东手下铁杆的主战派,他岂能投降?”
“我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操道:“那江东淮泗武人也分为两派,一派为当初孙文台手下将领,如程普黄盖等,这些人跟为父当年还有过同袍之谊。
而另一派则以孙策所招募的周瑜鲁肃为首。
这两派人马貌似属于同一势力,但实则貌合神离,矛盾颇多。
如今周瑜为水军大都督,淮泗武人领袖,有许多老将便颇有不服者。
听说这黄盖便因为违反军令,被周瑜当众鞭笞。
作为一个老臣,他心里岂能没有怨气?”
曹昂听着微微点头,经过父亲这么一讲解,好像黄盖想要脱离淮泗武人势力,也能说的通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赤壁鏖战三
父子相谈直到很晚才睡去。
最终曹昂也没有说服父亲把丁辰召回来,甚至都没有说服父亲相信丁辰那封信上所写的内容。
铁索连舟的局面也没有更改。
此后的几天,曹氏从北方带来的军兵染上病灶的越来越多,甚至已经超过半数开始发热。
可是那帮投降的荆州兵,却没有一个发病的。
为了试验,曹操甚至把几个荆州军士送到染病的曹军军营里,可是数日之后荆州军士依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此更加确定了这病灶是因为水土不服所致,并非传染性特别强的瘟疫。
其实后世人对这疾病有过明确的分析,基本确定是血吸虫病。
江南潮湿之地的水中存在着大量的血吸虫,而这个时代的人是不会喝开水的,所以北方军士骤然来到南方,饮水中摄入大量的血吸虫导致病发。
可是荆州本地人身体之中都有血吸虫的抗体,所以对这种病灶无感。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曹纯会在赤壁之战后很快暴病而亡,血吸虫病也是有潜伏期的。
曹昂代父亲巡视军营之后,感到非常忧心,于是背地里给丁辰写了一封信,将赤壁现有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所以丁辰看到信之后才不顾一切的要率军赶过来。
……
长江东南岸,东吴水军营寨,灯火通明。
全身甲胄的周瑜立于甲板之上,仰面看着船头那迎风招展的旌旗,逐渐偏向了西北方向,迎风旌旗猎猎作响。
这隆冬时节竟然刮起了东南风,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攻破曹军营寨,就在今夜!”周瑜意气风发的对着眼前一众将领,朗声道。
“谨遵大都督调遣,”众将齐声回应。
“今夜成功与否,关键在于黄老将军,”周瑜看向人群中的黄盖。
如今周瑜贵为江东水军大都督,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淮泗武人集团领袖。
而作为孙策旧部,也的确与孙坚旧部不甚和睦,可是却也没有曹操预料的嫌隙那么大。
当有外敌入侵之时,他们还是能够放下纷争,一致对外的。
黄盖之所以给曹操写降书,正是与周瑜使了个苦肉计,对曹操实行诈降之策,好去焚烧曹军水寨。
只因周瑜手下不过三万人,再加上刘备手下一万人,如果不用火攻,面对曹军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这一点,丁辰在信中已经早就提醒过曹操了。
这时候,满头白发,威风凛凛的黄盖出列,抱拳道:“只要能助大都督击溃曹军,就算黄某拼上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请大都督下命令吧!”
“好,此战若能取胜,黄老将军当居首功,”周瑜点头道:“装有桐油硫磺之火船我已备好,请黄老将军立即率领五百军兵,前去向曹操诈降。
待逼近曹军水寨之后,以铁弩勾住曹军战船,然后纵火,则大功可成。”
“诺!”黄盖昂首挺胸下去布置去了。
紧接着周瑜吩咐道:“韩当周泰,蒋钦陈武听令!”
“末将在!”韩周蒋陈四将同时出列,抱拳拱手。
周瑜扫了四将一眼,冷声令道:“令尔等各率两千军兵,待曹军营寨火起之后,立即率军攻击。
黄老将军前去诈降烧船,九死一生。
记住,务必把黄老将军活着带回来!”
“诺!”韩当等听了对周瑜的安排非常满意,至少说明周瑜并没有要舍弃黄盖的意思。
接下来周瑜继续调兵。
“甘宁听令,令尔率军两千,直取乌林,那里乃是曹军粮草囤积之所,待曹军水寨火起,尔即可纵火焚烧曹军军粮,并截断曹氏败军去路。”
“诺!”
“吕蒙听令,令尔率军两千,接应甘宁。”
“诺!”
“太史慈听令,令尔率军两千,直奔黄州地界,切断合肥方面曹氏援军,并逼近曹氏败军。”
“诺!”
“凌统听令,令尔率军两千,去往醴陵界首,负责截击。”
“诺!”
“潘璋听令,令尔率军两千,去往汉阳……”
……
周瑜有条不紊的对部将做出安排,就像罗织了一张大网,务必把曹操网罗其中。
最后他自已与程普坐镇中军,并派丁奉徐盛二将负责接应各路军马。
说起来江东诸将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与曹氏诸将相比并不差。
而且这些将领不止在陆地上勇猛无比,让他们指挥水军也个个是好手。
可是曹氏诸将多为旱鸭子,不晕船的已经算是很好了。
……
……
曹操于战船甲板之上欣赏着月色,只见月光照耀江水,如万道金蛇,翻波戏浪。
而铁索连舟之后整个战舰如同在长江里骤然长出的一片陆地,即使风浪再大也安稳无比,北方军与荆州军在这样的战舰上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曹操心中大为快慰,丁辰还劝他不要铁索连舟,却不知道这般连起来之后,简直好处多多。
如果可能,他都想把这舟船直接连到对岸去。
“启禀丞相,”这时候程昱前来报告道:“方才对面的黄盖派人前来禀报,他即将率军来降,且带有大批粮草。”
曹操大喜道:“公覆来降,此天助我也,速派人前去接应。”
“这里面会不会有诈?”程昱迟疑道。
“夜晚老夫又不会派军出击,他前来诈降又有何用,岂不是自投罗网?”曹操笑道。
“丞相英明!”程昱拍了一句马屁。
过了一会儿,又有亲兵来报:“禀丞相,江南隐隐一簇帆幔,使风而来,船头皆插青龙牙旗,内中有大旗,上书先锋黄盖名字。”
曹操带领程昱凭栏高望,果然看见一支船队缓缓驶来,那船中央高高隆起,兵用麻布遮盖,与黄盖所说带有粮草吻合。
程昱看了片刻,突然急道:“来船必然有诈,丞相速速派人阻之。”
“何以见得?”曹操不解的问。
程昱指着那船队,心急火燎的道:“若船上装的都是粮食,则舟船吃水必深。
可是丞相请看那船舷,吃水如此之浅,装的定然不是粮食。”
曹操仔细一看,那船舷果然离水面很高,而且帆船在风中摇摆的厉害,说明船上的货物很轻。
此时曹操也有些头大。
今夜不知为何,刮的正是东南风,隐隐约约记得当初丁辰信里如此提醒过提防火攻。
而这个时候偏偏黄盖来降,明说是带了满船的粮食,实际上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令曹操不得不多想。
“谁去拦住他?勿要让其靠近水寨,”曹操急令道。
这时候新投降的文聘急于立功,在旁边朗声道:“让末将前去。”
曹操点了点头,文聘随即下了大船,乘坐几艘小船前去抵住黄盖的船队,小船上的弓箭兵全都弓弦拉满,正对着黄盖所率的那些战船。
文聘大声道:“丞相有令,令尔等退出水寨。”
“我诚心诚意来降,丞相为何不接纳?”黄盖一面说着,一面暗中下令迅速向曹军营寨接近。
“停住,要不然放箭了!”文聘大声何止,但是黄盖的船队却是充耳不闻,而且把风帆扯足,战船行进的更快了。
文聘当即下令射箭,飞蝗顿时像雨点般向黄盖船队射了过去。
黄盖立在船头,用手中长枪拨打着羽箭。
虽然有拨打不及的,扎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为了稳定军心,他却屹立不倒,指挥手下舰船冲破文聘的阻击,并用挠钩勾住曹军连成片的大船,放起了火。
黄盖那船中装的正是易燃的硫磺与桐油,熊熊烈火很快就把曹军的战船给点着了。
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瞬间江面上便火光冲天,映红了整片夜空。
与此同时,黄盖身后的韩当周泰,蒋钦陈武也率水军杀到了,开始向曹军战船上放箭。
此时曹氏水军已经乱成了一团,这帮荆州兵刚刚归降曹氏,的确人心浮动,骤然遭到攻击,没有几个想要认真抵抗,大都四散奔逃。
可是战船都连到了一起,想逃都没地方逃。
曹操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他刚才还在笑言丁辰不知道铁索连舟的妙用,可是转眼这句话便遭到了反噬。
若是没有用铁索连起来,一条战船着火之后,其余战船可以迅速散开,损失并不大。
可是现在就惨了,所有舟船全都连接到了一起,想跑都跑不掉。
“悔不该不听子文之语,”曹操心中自然懊恼万分,恨恨的一拳捶打在围栏之上。
“丞相这为何意?”程昱不解的问道。
曹操看着眼前的冲天大火,长叹一口气道:“其实一年前子文在信中便提醒过老夫,提防江东用火攻,切忌铁索连舟,可是老夫却没有当回事。”
程昱听得瞳孔微微收缩,“丁君侯一年前便预料到了今日之祸事?
这也太神了,跟未卜先知有什么区别?”
此时他们已经顾不得感慨,大火已经蔓延过来。
这个时候,曹昂率领军兵前来,对着曹操急道:“父亲,这船都要不得了,快随孩儿上岸吧。”
曹操看着那些已经起火的战船,以及狼奔豕突的军兵,不由心疼的如同刀割一般。
这些战船是刘表用几十年的工夫打造的,他骤然得到之后,以为能建立起一支纵横四海的水师,哪想到竟然一夜之间便灰飞烟灭了。
更令人心痛的是,他带来的北方军士,也都处在战船之上,就算不被火烧死,落水之后也会被淹死。
那二十万军兵,在这滔天大火之下,不知道又有几个人能逃生。
只不过此时曹操已经什么都顾不得,先逃得老命要紧,于是由曹昂护佑着赶紧上了一条小船,准备逃命。
可是陡然间听到一声闷雷般的吼叫:“曹贼休走,黄盖在此!”
曹操于小舟之上回头一看,正见浑身插满羽箭的黄盖正驾一叶小舟冲了过来。
曹操心中大骇,在这江面上,碰上这熟悉水战的江东将领,如何能逃脱?
突然之间听见有人吼道:“丞相勿忧,张辽来也。”
只见张辽也正乘着一条小船从对面而来,张辽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正中黄盖肩窝。
此前黄盖身上中的箭伤势都比较浅,但是张辽这一箭已经透肩而过,黄盖应声落水。
不过后面的随即而至的韩当赶紧把黄盖捞了上来。
曹操也趁这时机上了江岸。
此时江岸上的营寨也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本来曹军主力都在船上,用以监视威慑荆州军,陆上营寨主要安置的都是染上疾病的军兵。
而韩当周泰,蒋钦陈武四将麾下军兵随即也追着上了岸,并也开始四处放火。
曹军病重的军兵来不及逃出,被火烧死无数。
曹操知道惨败已经在所难免,再后悔也没用,为今只有先逃命再说。
于是在张辽和曹昂的保护下,往南郡治所江陵方向撤退。
曹操当初率领水军沿江而下,留下了曹仁守江陵,那里屯有不少军马,到了江陵就安全了。
一行人马沿路西去,沿途见到乌林方向天空一片通红,显然是乌林的粮草库也着火了,可是此时他们连人都顾不上了,那还能再顾得上粮草。
在夜遁之中,突然就听见前面一阵号角之声,紧接着杀出一哨人马,为首战将高声道:“曹贼休走,甘宁在此。”
“丞相先走,让张某断后,”张辽大声呼喝着,上前迎战甘宁。
两人都是当世一流勇将,交手之下,都暗自佩服对方的武力。
而曹操则由曹昂保护着夺路而逃。
前行不过里许,陡然之间前面又杀出一员战将,正是吕蒙。
曹昂正要上前迎战,以保护父亲先走,正在这时,文聘突然之间杀出来,抵住了吕蒙。
如此曹氏父子这才仓皇而逃,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虽然江东将领所带的军兵并不多,但是此时他们父子身边军兵也不过两三千人而已,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父亲,该走哪儿?”一行人马来到一条岔路口,曹昂问曹操道。
曹操沉吟了片刻,“这两条路,左边一条奔黄州方向,道路难行,右边这一条奔竟陵,要稍稍平坦些。
就走黄州!”
听了曹操的话,曹昂感到不解道:“父亲明知去黄州路难行,为何还要选走此路?”
“我儿有所不知,”曹操道:“此路虽然难行,但是却离李典镇守的合肥很近,那李曼成是个谨慎之人,或许会派军兵驻守于半途,以备不测。
若真是如此,我父子便能得一支生力军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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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常山赵子龙在此
合肥乃是军事重地,若陷于孙权手中,孙氏舰队便可以沿着曹氏自己修的运河北上,直抵邺城。
而且合肥乃是孙权手下淮泗将领的老家,所以孙氏一直对那里虎视眈眈。
曹操顺江东下之时,便留了手下最信任的李典镇守合肥,提防孙权派人前来偷袭。
而李典是个心细之人,必然不会老老实实把军队屯于城中严防死守,一定会率军驻守在半途,既能起到防御江东偷袭的作用,又能时刻关注赤壁战事。
如若李典发现了赤壁曹军惨败,一定会亲自率军马来救。
此时此刻曹操也顾不上其他了,只要能有军兵前来救命就行。
于是曹操专门选择了这条靠近合肥的路。
他们父子率领着一帮士气低落的败兵,在逶迤的道路上连夜行军。
在这个时代夜间行军是非常忌讳的事,因为照明条件不好,很难保证军兵不逃脱减员。
曹氏父子率领的这支军兵便随时都有人逃脱。
前行不过二十里,突然听得前面一声号角,紧接着出现了无数的火把如繁星一般照亮夜空。
火光掩映之中,一员战将手持长枪率领一队军兵飞奔而出,那战将口中喝道:“太史慈在此,曹贼休走。”
曹操听到来将报名,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自然听说过这位当年在十万黄巾军中杀进杀出,单骑救北海的太史子义。
而且听说这员大将当年跟江东小霸王孙策战个平手。
此时曹操身边已经没有武将,谁能抵挡住这太史慈?
而且从太史慈埋伏的这地方来看,正是阻断李典从合肥前来救援的,援军是没指望了。
这个时候,曹昂大声道:“父亲先走,让儿先去挡住那太史慈。”
“我儿,你不是那太史慈的对手,咱们一起走,”曹操大声说道,但是此时曹昂已经纵马挺枪向太史慈杀了过去。
太史慈冷笑着道:“想逃?一个也逃不掉。”
说着端起铁枪直取曹昂。
“当”的一声脆响,两根铁枪在空中相碰。
曹昂顿时震得双臂发麻,险些脱手,而对面的太史慈却是风轻云淡,挥洒自如,显然武力比曹昂高出甚多。
几个照面之后,曹昂便已被杀的枪法散乱,疲于应付,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手中长枪被挑飞了。
曹操见儿子危险,当即端起长槊,就要去找太史慈拼命。
“主公勿忧,许褚来也,”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许褚那瓮声瓮气的吼叫。
曹操闻言大喜,赶紧一侧身,只见许褚手中挥舞着大砍刀纵马过去,挡在了曹昂面前,挥刀便向太史慈头上砍去。
太史慈连忙横枪封挡,又是一声脆响,这下太史慈也震得双臂发麻,心中暗暗吃惊,这许褚不愧为虎痴将军,只论这份气力,便鲜有人能及。
两员战将很快便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太史慈枪法比较精湛,许褚气力比较大,一时间两人杀了个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许褚一边正面与太史慈对战,一边吼叫道:“丞相快走,此人交给末将处置。”
曹操立即带着曹昂与一众残兵撤退。
前行几十里,凌统又率军杀了出来,拦住去路。
曹操不由叫苦不迭,对这周瑜用兵又恨又怕。
十面埋伏,正是他当年在仓亭用来对付袁绍的计策。
如今周瑜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而且用的比他还要精妙,每一支伏兵都是卡在了他所选的必经之路,显然周瑜提前已经判断到了他要选择的撤退路线,这份料敌先机的能力就很让人吃惊。
好在这时候徐晃保护着众谋士到了,徐晃立即上前抵住凌统,让曹操父子与众谋士先撤。
徐晃武力自然在凌统之上,可是紧接着潘璋前来接应凌统,一时间变成了凌统潘璋双战徐晃的局面,如此徐晃便吃不消了,被杀的险象环生。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辽摆脱甘宁的纠缠,纵马赶了过来。
于是战场上变成了张辽徐晃联手战凌统潘璋。
虽然张徐二将的武力要高于凌统潘璋,但是张辽毕竟已经跟甘宁恶战一阵,而徐晃也无心恋战,只想着保护丞相与众谋士撤退。
所以双方竟然杀了个难解难分,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凌潘二将杀退。
此时天已经大亮,张辽徐晃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满身疲惫的纵马追上了前面的曹操父子以及众谋士。
而追随他们的军兵仅剩下五六百人了。
一众人全都饥寒交迫,人困马乏。
曹操坐在马上指着前方问道:“前面是哪里?”
有军兵回道:“一边是南彝陵大路,一边是北彝陵山路。”
“哪里去南郡江陵近些?”曹操问道。
“取南彝陵过葫芦口最近,”军兵回答。
于是曹操点了点头,下令走南彝陵。
一众人行至葫芦口,便再也走不动了,困顿的军士有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连马匹都已经走不动了。
曹操只得命人暂时停驻下来,杀马烤来吃肉,聊以充饥。
火很快就生起来,众人围在一起唉声叹气,狼狈不堪,满脸都是愁容。
此时曹操坐在旁边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丞相为何发笑,”有人问道。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我笑那周瑜千虑一失,百密一疏,毕竟智谋不足。
如今我等俱已疲惫至极,若那周瑜在此地埋伏一哨人马,以逸待劳,我等纵然脱得性命,也不免重伤。”
旁边众官员大眼瞪小眼,心想咱们率领数十万大军东进,如今被周瑜三万人马打的落花流水,仓皇而逃,还有脸面嘲笑周瑜智谋不足呢?
不过这些都是心里话,众人自然不敢说出来,连连道:“丞相高见,丞相高见。”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又传来号角之声。
只见从树林之中杀出一哨人马,为首一员战将粗声粗气的吼道:“燕人张飞在此,曹贼还不授首?”
说着,张飞挺丈八蛇矛便向着曹操这一堆人杀了过来。
原来,这正是诸葛亮安排下堵截曹操的军兵,虽不过两千人,但是截击强弩之末的曹军足够了。
看到盔甲不整的曹军,张飞恨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在长坂坡被曹军击败,连大哥的两个女儿都被曹军抢走了。
再加上此前在小沛的仇,可谓新仇旧恨加到一起算了。
而曹军这边,战将只有张辽徐晃二人。
若在平常,他们两个都无惧张飞,可是现在不比往常,每个人的气力十不余一二,如何与以逸待劳的张飞对阵?
只不过张徐二将依然硬着头皮前去迎战,同时张辽回头对曹操大声道:“我等抵住张飞,丞相快走。”
曹操纵身上马,带着曹昂以及众谋士仓皇而逃。
张飞被张辽徐晃死命拖住,却也无法前去追赶。
最终曹操只带了曹昂以及一众谋士,共五六十人逃出生天。
“前面是哪里?”曹操在马上又问道。
有人回答:“前面是华容道,虽地窄路险,坑坎难行,但却近五十里。
另有一条大路稍平,却远五十余里。”
曹操不敢轻易下命令,于是带人爬上了旁边一座小山包。
远远的只见华容道方向隐隐有烟雾升起,而大路方向却比较平静。
“走华容道,”曹操命令道。
旁边有人不解的问:“这华容道方向明明有人烟活动之痕迹,丞相却为何偏要走此路?”
曹操微笑道:“君不闻‘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
这华容道看似有埋伏,却正好说明安全无比。”
“丞相高见!”众人又夸赞了一句。
华容道果然泥泞难行,再加上人皆饥倒,马尽困乏,马蹄陷到泥里便拔不出来。
曹操下令仅余的几十个士兵砍树枝铺路,让马匹前行。
只是那几十个军兵也都带了伤,互相扶持着仅能站立,连步都挪不动,根本无力再去砍树枝。
曹操大怒,亲手斩杀了几个军兵,才令那几十个军士摇摇晃晃的前去砍树枝。
前行十数里,终于通过了泥泞路段,道路稍微平坦了,曹操再看身边仅剩下了二十来个人了。
其中有十几个文士骑马,穿着到还体面些,那仅余的十来个军兵衣衫褴褛,困顿不堪,似乎一阵风吹过,就能把他们吹倒一般。
曹操却是坐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身边一众人等不由感到牙疼,却只能配合道:“丞相因何发笑?”
曹操笑道:“那周瑜刘备固然狡诈,却终究智术短钱,功亏一篑。
若其于此地埋伏下一支人马,我等岂不要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就见前面五百军兵摆开,为首一员大将身着绿袍,手提青龙偃月刀,丹凤眼半闭,卧蚕眉倒立,轻蔑的道:“关羽在此,曹贼何不下马授首?”
此时曹操身边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曹操,这曹丞相的嘴未免也太准了吧。
而此时的曹操整个人如遭重锤,浑身透着凉意,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他在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之时便认识关羽,知道这是一员万夫难挡的勇将,而且此人对刘备忠心不二。
此前曹操对待刘备可是手不容情,一路追着刘备的屁股打,不止抢了刘备的妻子,连他的女儿都抢了。
如今却遭到了报应,竟然落到了关羽的手里,哪还有生还的可能?
曹操当年与关羽毕竟有过数面之缘,于是硬着头皮纵马缓步向前,对着关羽拱了拱手,赔笑道:“当年汜水关与公一别,如今已十数年矣,公别来无恙否?”
关羽微闭着眼睛,不拿正眼瞧曹操。
曹操继续道:“当明人不说暗话,云长如今日能放老夫过去,你我任何事都可以商量。”
“呵……呵呵……”关羽凤目微睁,冷笑道:“汝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如今落入我手,还想活命,简直痴心妄想。”
“窃闻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老夫就算今日难逃一死,云长可否放过小儿一命,”曹操语气放的很卑微道:“此前所有仇怨过错均为老夫所为,小儿还年少,与他无关。”
其实曹操也没有想着关羽能放过自己,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关羽或许为了利益能放过曹昂,以获得北方大片领土。
当然,只要曹昂能活下来,再召回丁辰,那么曹氏的地盘还有得救。
要是他们父子都死在这里,那就全完了。
“汝还好意思说祸不及妻儿?如今我兄长妻女又在何处?”关羽口气冰冷的道:“今日你父子必须死!”
说着,右手一挥,身后五百军兵迅速把曹操一众人给包围了。
曹昂想反抗,但是被关平迎了上来。
本来曹昂跟关平的武力就有差距,如今再加上连夜奔波,很快就被关平用刀背砸下马来。
而曹操自知与关羽武力相去甚远,上前相拼也是自取其辱。
他面色灰白,长叹一声,从腰间拔出倚天剑横在自己脖颈上。
自杀能保持他最后的尊严。
可是围过来的军兵却眼疾手快的把他扯下马来,并夺过了倚天剑,然后把他按倒在地下。
关羽狂笑了一阵,然后厉声道:“曹贼,今日关某便为你所屠杀的大汉英魂报仇,受死吧!”
说着,缓缓举起了青龙偃月刀。
曹操看了旁边的儿子一眼,面如死灰的闭上眼睛。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如何死法。
或许是善终于邺城,或许死在战场上,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形下被杀,还是父子同时死在敌将手下,这让人如何心甘?
他们父子一死,曹氏再没有一个人能服众,所建立起来的曹氏基业多半也要烟消云散。
此时他突然想起,当初为了给儿子留下人才,特意把丁辰贬到东北,这一举动是不是施行的太早了。
若丁辰在此,绝对不会遭遇今日之惨败。
只可惜,现在想这些都太迟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正当他们闭上眼睛等死之际,突然耳中听到一阵喊杀声。
随即听到有人高声叫道:“常山赵子龙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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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赵云为百姓而战
听到“常山赵子龙”几个字,曹操心里当即打了一激灵。
虽然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但他却清晰的记得,赵云正是丁辰麾下战将。
他虽然不知道赵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赵云来了,丁辰必然不远。
如此他们就都有救了。
此时关羽听闻有所变故,手中青龙偃月刀对着曹操的脖颈便急速落下。
不管谁来,只要曹操一死,北方必然大乱,如此他们便有趁机起势的机会。
当然,刀兵四起,受苦受难的还是普通百姓。
只不过他们不管这些。
他们只是要抢夺地盘,发展自己的势力,至于中原地区的百姓是死是活,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嗖!”
突然一支羽箭从树林深处射了出来,“当”的一声脆响,正中青龙偃月刀的刀面,溅出一串火花。
这支羽箭力道奇大,硬生生把关羽的大刀撞偏了半尺,刀锋离曹操脖颈一寸的距离滑落,曹操几缕花白的碎发被锋利的刀锋斩断,随风飘然落下。
这一刀把曹操吓得魂飞天外,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谁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关羽本想着继续撩刀,彻底斩下曹操的人头,可是远处数支羽箭接连向他致命部位射了过来,如若杀了曹操,他自己也将中箭而死,于是不得不挥刀拨开袭来的羽箭。
此时曹操则趁机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窜,撞翻了曹昂以及身后的军兵,父子俩同时躲开了关羽长刀的控制范围。
于此同时,后面密林之中马蹄声如奔雷一般杀至近前,八千乌桓铁骑瞬间就把关羽军给包围了。
丁辰带领赵云魏延的众将策马冲到了曹操父子跟前,丁辰滚鞍下马在曹操面前拜倒道:“小婿援救岳父来迟,还望恕罪。”
“子文呐……”
曹操看到女婿那张清秀的面孔,顿时眼眶湿润了,双手哆哆嗦嗦的攥住了丁辰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自从昨夜大火开始,接连碰到甘宁、太史慈、凌统、潘璋、张飞等人截击,可谓九死一生,刚刚在关羽面前,离死亡更是只有一寸之遥,其惊心动魄简直不忍回想。
如今看到丁辰手下兵强马壮,他一颗过度惊吓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子文,老夫悔不该不听你当初之言,所以才有今日之惨败,”曹操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你不计前嫌,还千里迢迢跑来相救,老夫心中实在有愧。”
“岳父说的哪里话来?”丁辰正色道:“您是节儿的父亲,又是我丁辰之姑丈,只要您有难处,我前来救援乃是义不容辞。”
“好,好一个义不容辞,”曹操感慨的点了点头。
回想起来,当初他初公开写信怒斥丁辰,把丁辰贬斥在柳城,虽然是演戏,但这戏做的也是人尽皆知。
没想到丁辰竟然对他没有怨气,依然跑来相救,这份宽大的胸怀就令他十分羞愧。
若不是丁辰千钧一发之际赶来,他们父子方才已经做了关羽刀下之鬼,辛辛苦苦创建的曹氏基业也将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关羽一张枣红脸已经变成了紫色,怔怔的看着眼前跃马横枪的赵云,沉声道:“子龙,关某素知你也是心中有大义之人,如为何却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当年刘备在公孙瓒处,对赵云非常欣赏。
只不过那时赵云是公孙瓒的主骑,刘备无法挖墙脚而已。
这赵云的武力,关羽知道的清清楚楚,若两人对战,关羽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再加上被那么多骑兵包围了,想要全身而退也很难。
关羽横刀在手,义正词严的道:“如今这曹贼挟天子而令诸侯,名为汉相,实乃汉贼也!
而我家兄长以宗亲之份,伸大义于天下,匡扶汉室,攘除奸凶,天下有识之士莫不相从者。
子龙何不前来相投,却为那汉贼而战?”
“赵云乃是为天下百姓而战!”
赵云举起长枪,面若冰霜的缓缓道:“某见识短浅,不分邪正。
某只知道,只要天下重归一统,趁早结束这个乱世,百姓便能过上太平日子。
而现在来看,曹丞相已握有大汉大半壁江山,统一天下,要比刘皇叔容易的多。
他刘皇叔若真是爱民如子,就应当为百姓着想,不要抗拒朝廷一统,应主动结束分裂,如此才是大义。
如今像尔等这般,为了一己私利,便抗拒一统,那是为了权势所做自私自利之举,何来大义可言?”
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赵云出身寒门,汉室对他并没有什么旧恩。
站在他的立场上,并不关心曹操是汉相还是汉贼,他只关心天下有没有统一。
因为他心中装的是普通百姓。
其实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也不关心当今皇帝姓刘还是姓曹,他们只关心何时才有人能结束这个乱世,让他们重新过上生活有尊严,生命有保障的日子。
“多说无益,受死吧!”这时候高顺一声令下,瞬时乌桓骑兵展开了进攻。
“是你?”一看到高顺,关羽凤目顿时瞪了起来。
这高顺也是一大仇人,当初高顺在吕布麾下,不止抢了刘备的徐州,还率领陷阵营把驻扎小沛的刘备军打的落花流水,这些关羽都历历在目。
“随我杀!”关羽大吼一声,挥刀催动战马向高顺杀了过去。
可是赵云一闪身却挡在了高顺面前,要跟关羽单挑。
这时候关平在旁边拉住关羽的衣袖大声道:“父亲,形势紧急,赶快突围为妙。”
关羽并非有勇无谋之人,他也知道眼前的情形得赶紧逃出去再说,当然不会傻到前去跟赵云拼命。
他一声令下,被围的那五百军兵战战兢兢上前,可关羽却是一拨马匹,带领关平向旁边乌桓军兵的包围圈冲杀过去。
乌桓军兵顿时被关羽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上他们千里奔袭,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关羽武力也着实强悍,竟然被他们父子突围了出去。
可是他们手下那五百军兵见主将率先逃了,顿时吓得四散奔逃。
但是关羽关平能逃出去,这些普通军兵紧靠两条腿却没有这个能力。
乌桓骑兵如砍瓜切菜一般,便将那五百人尽数剿灭,现场只留下了五百具尸体,乌桓骑兵却是毫发无伤。
这时候程昱荀攸等那一众谋士都死里逃生,前来向丁辰感谢寒暄。
丁辰看了众人一眼,拱了拱手道:“如今既然危机已除,在下也要率众返回辽东了。”
“咳咳,”众谋士连连咳嗽起来,面色十分尴尬。
毕竟丁辰是被曹操亲自下令贬斥在柳城,没有命令不准踏入中原的。
所以丁辰此次率军前来,理论上又是一次抗命。
可是若没有丁辰此次的抗命之举,他们这些人全都身首异处了。
再说丁辰并非无意间路过,而是知道他们有难,千里奔袭前来援救,如此不止不能追究丁辰的抗命之罪,还让他继续返回柳城都有点薄情了。
可是大家又知道,曹操把丁辰贬在柳城,这是独特的驭人之术。
而这驭人术明显的是玩脱了,东南西南西北等大患未除,就贬斥了曹氏最能打的战将,这相当于自毁羽翼,所以才导致了今日惨败。
以前有丁辰的曹氏,哪里败过?
所有人都看向曹操,想看看曹操怎么安排。
这个时候曹操从容的对丁辰道:“如今天下尚未平定,国家尚未统一,你还去西北作甚?
把家眷都搬回邺城吧,子脩当年为你准备的宅邸,你虽一天也没住过,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子脩一直派人打扫着。”
“多谢岳父,”丁辰拱手,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他也知道,没有岳父的首肯,曹昂也不敢去给自己打扫宅邸。
看来岳父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所以准备下宅邸,时刻准备让自己回到邺城。
可是自己以前立下那么多该死的功劳,以至于让岳父赏无可赏,借故把自己贬到柳城已经是格外开恩。
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借故杀掉了。
只听曹操继续道:“再说,节儿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你们的婚事也该办了。”
众人听这个安排,无不欣然微笑,说着这些家常,好像一瞬间忘记了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惨败,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接下来,丁辰率军护送曹操等众人去往南郡。
路上曹操低声问丁辰道:“你手下这支骑兵,消灭那五百刘备军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见训练有素,战力强悍。
只是,他们好像不是汉人,难道是踏顿旧部?”
丁辰在曹操马匹侧后方相随,小声道:“马是踏顿的马,但是这八千乌桓骑兵乃是小婿重新招募,并经由高顺训练出来的。
原先踏顿的三万旧部,已经被小婿下令全部斩杀。”
“做的对!”曹操点头赞许,回身对丁辰和曹昂正色道:“你们两个须记住,对待异族人,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决不能养虎为患。
至于踏顿手下那帮双手沾满汉家百姓鲜血之人,趁早杀了利索。”
“我等谨记,”丁辰曹昂点头答应道。
“对了,老夫把你家眷送往柳城也已经有快一年了吧,”曹操突然神秘兮兮的问道:“可有怀上身孕者?
你姑母在邺城可是念叨许久了。”
“已有四人怀有身孕,”丁辰道。
此前他已经得到消息,那一众女眷之中,确认怀孕的除了阿青阿紫姐妹外,还有甄宓和袁秧。
而吕琦却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怀上。
“四人同时有了身孕,这里面总有一个男丁吧,”曹操微笑道:“速速全都接来邺城,让你姑母负责照看,这可了却了她一块心病。”
“小婿已经派人去接了,等咱们从南郡返回邺城,她们应该也都到了,”丁辰回道。
曹操转头曹昂道:“火速派人通知你母亲此事,东北苦寒之地,人都比较粗糙,恐没有细心的仆妇照料。
让你母亲从邺城遴选稳重之妇人前去迎接孕妇,万不可让其动了胎气。
另外,路上不太平,要派得力将领,多带军兵前去护卫。”
……
南郡治所江陵城,此时守将正是曹仁。
此前曹仁听说赤壁一场大火,曹氏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他不免对兄长的安危十分担心。
更令他心焦的是,兄长父子是待在一起的。
若万一有什么意外,兄长剩下的儿子,如曹丕曹彰等,再也没有一个能服众的,曹氏将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
甭说别的,他代表曹家诸兄弟,而夏侯惇代表夏侯家兄弟,这两派就很难达成妥协。
更别说曹氏内部里还有颍川士人集团、汉室忠臣集团等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这些人没有曹操来压制,恐怕谁都能整出幺蛾子。
于是曹仁想到没有想,立即点齐大军向赤壁方向前去营救兄长。
此时曹仁手下率有荆州军的陆军,足有五六万人。
只不过这些军卒同样面临着刚刚归降,并没有归心的问题,战斗力难以估量,所以根本就不敢带出城。
曹仁率军前去迎接曹操,所率领的是从幽州带来的五千军兵,这些人倒是跟随曹仁时间比较长,更值得信任一点。
从江陵沿长江东下,竟然碰到了一支从赤壁败退过来的荆州兵。
那伙荆州兵有四五十人,是专门负责驾乘小船在巨型战舰上来回接应的,所以他们的小船没有用铁索连在巨型舟船之上。
待大火起时,他们见势不妙,赶紧驾着小船沿江而上,准备逃回荆州老家,没想到刚刚下船就被曹仁捉住了。
“赤壁到底怎样了?”曹仁顾不得治这帮人的罪,大声问道。
那伙荆州兵胆战心惊,有个首领模样的人小声道:“一场大火,把所有战船都烧了。
我们逃离也是迫不得已,要不然所有人都要被烧死。”
“可见到过曹丞相?”曹仁厉声问道。
“未曾见过,”那头目道:“不过那大火漫天,所有战船都烧成了灰烬,想必……曹丞相已经凶多吉少了。”
曹仁闻言,陡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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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方用兵
对曹仁来说,假如大哥跟侄儿死了,曹氏的天就塌了。
可是根据这一众逃兵的叙述,大哥似乎很难从那场漫天大火中逃脱,或许真的已经凶多吉少。
“火速前进,去往赤壁,”曹仁红着眼睛道。
旁边的丞相长史陈矫劝解道:“子孝将军,丞相命我等守南郡,并未让我等援助赤壁啊。
如若将军率亲军离开,万一江陵城内荆州降兵有二心,这南郡恐怕就守不住了。”
“若大哥有什么闪失,我要南郡又有什么用?”
曹仁驳斥了一句,没有听从陈矫的劝阻,命令道:“出发!”
于是曹仁率领这五千亲兵,急速往赤壁方向赶去。
前行不过十来里,突然有斥候飞驰而来报告:“禀将军,前方发现一支军马,约万人左右,打的是我曹氏旗号,正向我方行来。”
曹仁心头一紧,心想大哥所率三十万大军在赤壁要么病死,要么被烧死,如今骤然出现了万人军兵,莫非是周瑜小儿故意派人扮成我曹军的样子,前来偷袭南郡?
这是极有可能的。
他当即命令道:“沿路列阵,准备迎战!”
过了片刻,又有斥候跑来报告:“将军,前面那是丞相的军马?”
“大哥?”曹仁眼睛一亮,顿时变得狂喜道:“你可看得清楚,的确是丞相?”
“看清了,是丞相无异,”斥候肯定的回复。
曹仁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赶紧带领亲兵急匆匆的跑去相见。
来到对面军兵面前,只见这支军马军容整肃,如狼似虎,杀气腾腾,而且全都是青壮骑兵。
曹仁不由心中疑惑,大哥手下要是有这么一支军马,何必在赤壁败的如此之惨?
等他看到阵前的丁辰时,所有疑惑全都解开了,大概是这少年又一次救了大哥,也挽救了曹氏。
两人遥遥互相点头示意,然后曹仁去骑兵阵中见到了狼狈不堪的曹操父子与一众谋士。
“兄长,小弟救援来迟,还望兄长恕罪。”
曹操见到曹仁,回想起昨夜所受的惊吓,又有种想哭的感觉。
好在现在总算绝对安全了,他摇头叹息道:“幸亏子文率军及时赶到,要不然你我兄弟恐无再相见之日。
有什么话,等回到江陵再说吧。”
“没事就是万幸,说明兄长洪福齐天,连老天都在护佑兄长,”曹仁宽慰了一句,然后退回自己军中,在前面引路退回江陵城。
丁辰令高顺陈到率领乌桓铁骑驻扎在城外,然后也跟着曹操进入到城内。
紧接着,张辽徐晃许褚等武将便都陆陆续续,灰头土脸的逃回来了。
曹操简单洗漱之后,便置下酒宴,与一众文武压惊。
酒席宴上,曹操坐在居中主位羞愧的对贾诩道:“老夫深悔当初未听文和之言,急于率军东下,所以才有今日之惨败,想来着实惭愧。”
现在曹操生命无忧了,不由对那灰飞烟灭的数十万大军与数百艘战船心疼起来。
他想起当初意气风发的向江东进军时,正是贾诩出言拦阻过。
只不过他当时已经飘飘然,并未听从贾诩良言相劝。
当然,他当时优势那么大,即使那时东进也并非冒失。
他更后悔的是没有听从丁辰的提醒,不止用铁索连舟,还没有在意隆冬也会刮起的东南风,更没有在意北方军士到了南方会水土不服到那种程度。
只要丁辰这三条提醒,有一条他听从了,也不会败的如此之惨。
只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这时候贾诩连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丞相不必心焦,如今朝廷所控制区域不止十倍于江东,丞相只需秣兵历马,来日必能扫平江东,一统天下。”
“嗯,借文和吉言,”曹操主动端起了酒碗,遥遥与贾诩相碰:“请满饮此碗。”
曹操酒到杯干,又对侧首的曹仁道:“这荆州战事已了,短时间内恐无法对江东发起攻势。
故而老夫准备返回邺城,这南郡就交由你来镇守。
我猜那周瑜既然在赤壁战胜,必然会发兵前来攻打,到时你不用惊慌,老夫自会发六军来救。”
丁辰在旁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清楚的知道,赤壁之战之后,紧接着的便是南郡之战。
为此演义上还杜撰出了“诸葛亮一气周瑜”的故事。
只不过一气周瑜是假的,南郡之战曹仁一败涂地,地盘被周瑜抢去却是真的。
后来鲁肃又建议把南郡借给了刘备,这便是“借荆州”的来由。
丁辰本想出言提醒一下,可是他陡然想到,此前就是因为立功太多,风头太盛,所以才被岳父贬在柳城。
他此时借着华容道救险,好不容易能回邺城,他可不想再出风头,再一次走上被贬斥的老路。
从现在开始,所有事除非岳父硬逼着他去做,他再也不会主动前去往身上揽了。
以他此前所立的功劳以及在曹氏的地位,现在就算在邺城混吃等死,资历也够了。
“谨遵军令!”
曹仁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要面临的危机,抱拳道:“小弟必定死守江陵,确保万无一失。”
曹操点点头继续命令道:“除江陵外,合肥乃最为紧要之地,故而吾令张辽为主将,李典为副将,保守此地,但有缓急,飞报将来。”
张辽李典连忙抱拳领命。
曹操继续吩咐:“此外令徐晃守樊城,乐进守襄阳,文聘守竟陵……”
最终曹操做了诸般部署,各个紧要城池都有大将镇守,并且能互为犄角,互相协防,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昨夜一战可以看出,江东诸军将实力并不弱,曹操自然给与了足够的重视。
接下来曹操等众文武便在丁辰军兵护卫下返回邺城。
此次曹操南下虽然没有达到扫平东南的目的,但是至少拿下了荆州大片地盘,也算战功卓著。
而曹操的身份已经是丞相、武平侯领冀州牧,无论官位与爵位都已达到了顶峰,汉室对他也面临着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局面。
如今曹操又为大汉朝廷平定了荆州,且看汉室该如何赏赐。
除非……让曹操进公爵……
……
话说周瑜赤壁一战之后,在江东声威大震。
只不过赤壁之战只是抵抗曹军的胜利,江东却没有取得任何实惠,于是孙权决定兵分三路,向曹氏控制的区域发起攻击。
反正曹军主力已经被消灭,曹氏控制的地盘兵力空虚。
这三路,一路由张昭率领进攻九江,一路由孙权亲率进攻合肥,最后一路由周瑜、程普率领,联合刘备进攻南郡。
中军大帐里,周瑜扫视了一眼诸将,刘备也在旁边坐着。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时期的孙刘联盟实际上是孙权与刘琦的联盟。
刘备想要在荆州有所发展,现在打的是刘琦的旗号。
所以联盟军孙权派出的是周瑜,刘琦派出的是刘备。
刘备为了发展势力,很能放下身段,以四十七岁高龄,给二十六岁的孙权当小舅子都能干得出来,屈居刘琦之下又能算什么?
“吾欲取南郡,谁愿为先锋?”周瑜冷声道。
这时候蒋钦站了出来,朗声道:“末将愿往!”
周瑜点了点头道:“汝为先锋,令徐盛、丁奉为副将,拨五千精锐军马,先渡江,吾随后引兵接应。”
“诺!”蒋钦徐盛丁奉率先领命而出。
这时候周瑜斜扫了一眼旁边安坐的刘备,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个盟军了。
按说这个时候联合抗曹已经结束,周瑜也在为江东抢地盘,他们已经从联盟变成了竞争对手。
“玄德公,”周瑜微微笑着对刘备道:“不知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刘备面色严峻,没有正面回答周瑜的问题,却沉声道:“南郡位置重要,曹操不是不知道,所以留其从弟曹仁镇守。
那曹仁并非无能之辈,若都督一时不能攻克,徐晃之樊城,乐进之襄阳,文聘之竟陵,包括汝南之李通都会发兵来救,到时大都督恐怕会陷入两难之地。”
“哦?依玄德公之见,本都督该如何安排?”周瑜嘴角翘了翘,对刘备的话语大感兴趣。
他没想到刘备倒为他操起心来了,这刘备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能有这么好心?
刘备道:“依备之见,让吾之二弟云长率领一支军兵游击于江陵以北,替大都督阻击曹氏派来诸支援军。
如此切断江陵与北方联络,江陵便成了一座孤城,任大都督攻打。”
“此言甚善,”周瑜本来就计划着派人前去阻击曹氏援军的,没想到刘备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
那么问题来了,他费心费力夺地盘,刘备热心肠的派兵相助,刘备图什么?
难道真的是热心肠?
这一点把周瑜打死都不信。
“如此可要多谢了,”周瑜打个哈哈道:“不知接下来玄德公是继续驻守夏口还是……”
刘备正色道:“备欲取零陵、贵阳、武陵三郡,还望大都督应允。”
“你要攻打荆南三郡?”周瑜吸了一口冷气。
在真实的历史上,刘备的确是在这个时期让张飞在周瑜营中做人质,让关羽绝北道,以配合周瑜军攻打南郡,然后刘备悄默声的拿下了防守比较空虚的荆南四郡(含长沙郡)。
只不过这一世的历史走向已经改变了,如今的荆南四郡,其中零陵、贵阳、武陵三郡在吕布的手中。
当然,吕布只是管军事,内政则有张羡负责。
而长沙郡则由刘表之侄刘磐与部将黄忠在镇守。
听闻刘备要率军去攻打吕布,周瑜当然吃惊了,“玄德公,你真的要去与吕布对阵?”
刘备点点头,一脸庄重的道:“我与大都督互为联盟,总不能与大都督争南郡吧?”
“既然玄德公执意前往,那就去吧,”周瑜故作大方的道:“本都督祝愿玄德公马到功成。”
荆南诸郡虽然地盘看着很大,但却属于蛮荒之地,其战略意义远远比不上南郡。
而且那零陵桂阳武陵三郡还有吕布那头猛虎在镇守,周瑜觉得刘备既然要去跟吕布硬拼,那就任他去吧,反正死的又不是他江东的人。
他只需要迅速拿下南郡,然后以南郡为战略支点向北攻打襄阳,直至将曹氏势力赶出荆州。
接下来,周瑜率军启程向西方进发。
而刘备则率领手下两万军马向南而去。
行军路上,刘备不解的对诸葛亮道:“先生让我以攻取南方三郡为名,直取长沙,待将来被周瑜察觉,他怪罪于我该如何是好?”
其实以刘备的智计,又有诸葛亮辅佐,岂能真的率军前去攻打吕布所镇守的三郡?
他只是以这个为名,实际上真正的目标却是长沙。
当年吕布和赵云跟随张机前去策反了张羡,曾想着去长沙找黄忠比试箭法,顺便拿下长沙,只不过后来紧接着官渡之战便爆发了,赵云回到了官渡前线。
而吕布独自镇守三郡,构筑整条防线,随时防御刘表派军前来攻打,自然也没有能力去取长沙了。
如今的长沙郡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区域,刘磐不愿意投降曹操,自然也不愿意投降吕布,所以暂时成了三不管的状态,刘备正好率军去取。
“主公勿忧,”诸葛亮微微笑着道:“其实周瑜作为淮泗集团领袖,孙策留下来的故人,在孙权眼中,并没有世人所见那么受信任。
这长沙郡又非战略要地,主公到时只需与孙权亲自联络,定能消弭这点小事。
到时就连周瑜取下的南郡,主公只需跟孙权提出相借,说不定孙权都能答应。”
“借南郡?”刘备皱着眉头重复了一句。
他也知道孙权实际上对周瑜颇有忌惮。
原因无他,周瑜作为淮泗武人集团的领袖,威望越高,孙权越是担心。
所以就算周瑜生气,但是刘备只需要跟孙权亲自去诉说,顺便再告周瑜一状,孙权说不定不在意他取长沙。
可是诸葛亮提出向孙权借地盘,倒是出乎刘备意外。
地盘有借的么?
诸葛亮淡然笑道:“南郡即使被周瑜取下来,也要随时面对北面曹军攻击,到时必定是个累赘,对孙权来说守之无意,弃之可惜。
介时主公只需承认那地盘归孙权所有,甚至可以将每年税赋交给江东,主公只是拿来暂住,且为他挡住北方曹军,孙权是个聪明人,又有什么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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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荀彧夜谈
其实周瑜作为淮泗武人集团的领袖,在孙权面前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受信任。
要不然孙权在大搞本土化改革。
拉拢本地人是一个方面,同时不愿被淮泗武人集团所控制是另一方面。
孙权作为少主,与先主留下的“顾命大臣”之间,自然有不和谐因素。
甚至后世有人怀疑,周瑜的死都跟孙权有关,毕竟孙权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当然,这也只是怀疑而已。
所以诸葛亮告诉刘备,即使忽悠了周瑜也无所谓,到时候直接去面对孙权,孙权必然能给刘备做主。
只不过刘备没有料到的是,未来他与孙权见面,不止相谈甚欢,甚至孙权连妹妹都嫁给了他。
当然那是后话。
此时刘备亲率大军以张飞为先锋,以诸葛亮为军师,浩浩荡荡往武陵郡进发。
他使用的乃是声东击西之策,做出攻打南方三郡的假象,然后半途突然转道,闪击长沙……
……
此时武陵、零陵、桂阳三郡听说刘备亲帅大军来攻打,瞬间陷入了恐慌之中。
这荆州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长江与汉水从境内穿过,把荆州分割成三个区域。
以前刘表依托蔡氏蒯氏宗族,所实际控制的是襄阳江夏南郡等中北部区域。
而荆州的南方诸郡本来就有高度的自治权,只不过是共同承认刘表这个荆州牧罢了。
后来在官渡之战前,由于刘表的错误安排,再加上丁辰的推波助澜,成功逼反了张羡,如此这南方三郡实际上是落入到了吕布手中。
而吕布名义上又是受曹操委派。
再后来曹操率军南下接收荆州之时,吕布早已听说女儿跟随其夫君被曹操贬到了柳城,吕布颇为着恼,所以对曹操前来视而不见,既没有开门迎接,也没有率军抵抗。
曹操知道吕布心里有气,只不过曹操又不是真的要贬斥丁辰,也没有在意吕布的小脾气。
所以虽然荆州风云激荡,打的热火朝天,一江之隔的南方诸郡却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这自然符合本地豪族与百姓所有人的利益。
毕竟除了诸侯喜欢打仗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身边发生战争。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赤壁的硝烟刚刚散去,刘备就把战火燃烧到了荆南地区。
荆南守备将军府设在零陵郡的昭陵县,这里是北方防线中枢所在。
书房内,吕布手拿一把小刀,正在专心致志的雕刻一把小型桃木的方天画戟。
这支方天画戟只有一尺来长,显然是作为幼童玩具来用的,但是吕布雕刻的极为用心,就连上面的云纹都是按照他真实方天画戟同比例缩小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吕布闲来无事便醉心于手工制造这些木质武器,说是给他未来的外孙当玩具。
可是他所雕刻的,已经快成一个小型武器库了。
谁能想到双手沾满了鲜血,杀人无数的吕温侯,竟然为外孙做玩具入了迷。
此时张羡正站在吕布书案面前,心急火燎的道:“哎呀,吕温侯,刘备都率大军打过来了,你不专注防御,还有心情做这些东西?”
张羡是听到刘备率军来袭之后,才急匆匆的专门跑来见吕布的。
如今荆南三郡的内政均由张羡负责。
吕布头也不抬的道:“刘备,手下败将而已,何足道哉?
他若是敢来,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听说那刘备跟周瑜联手,在赤壁大破曹军八十万,温侯不可大意啊,”张羡急道。
吕布眉毛挑了挑,轻蔑的道:“那是曹操不小心,着了周瑜的道儿而已。
你只需把军粮给准备够,吕某便能你把刘备的脑袋拿来给你玩耍。”
其实吕布对刘备还真是有着极大的心理优势,无论当年的虎牢关之战还是下邳之战,吕布都是按着刘备爆锤。
“军粮都好说,只要温侯能抵挡住刘备,三郡之内所有豪绅富户都愿意拿出来粮食,温侯麾下军马吃到明年都够了。”
张羡试探着道:“要不……温侯再招募两万军兵,在下自有办法为温侯募粮。”
“以现有军马足矣!”
吕布听完,把手中的小刀和木戟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来爽朗的哈哈大笑道:“阁下真是大才,若吕某早得阁下处理内政,这天下说不定已经姓吕了。”
其实吕布所代表的并州军事集团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内政高手。
所以后来吕布虽然短暂占有了兖州,但是却征收不上来粮食,治下的各豪族又对他离心离德,根本不帮他。
就连他与曹操在濮阳血战的时候,他的盟友张邈都未曾给他半粒粮草的帮助,以至于不得不败退出兖州。
后来取得了徐州又是如此,虽然名为徐州牧,但是没有豪族的支持,收不来粮食,只能导致军兵越打越少。
可是自从来到荆南就完全不同了,张羡不止深得民心,而且是个内政天才,始终为吕布的军粮准备的足足的,从来就没让吕布担心过。
所以吕布才发出那样的感慨。
若早有张羡这样的人才在身边,天下都姓吕有点吹牛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兖州和徐州不至于败的那么惨。
当然,吕布现在是南方三郡的守护神,张羡也比较容易从豪绅手中募得粮食……
……
丁辰跟随曹操回到了邺城,当先来到丞相府拜见姑母。
宅院里,坐在纺车前面的丁夫人鬓角已现白发,一见到丁辰,连忙惊喜的站了起来。
“子文,你终于回来了,”丁夫人饱含热泪颤声道:“姑母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丁夫人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依然保留了简朴的本色。
她在丞相府内宅也开辟了一片菜地,自种自收,并且还自己织布,用以裁衣。
丁辰连忙拜倒道:“让姑母担忧,这是侄儿的罪过,以后侄儿必定谨言慎行,再也不惹岳父生气了。”
“傻孩子,”丁夫人早已经知道,夫君并非真正生侄儿的气,而且那次发火根本就是夫君设的一个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根本躲不过的。
丁夫人摸着丁辰的脸,叹息着转移话题道:“这三年不见,我侄儿壮实了许多,也像个男子汉了。
你的家眷姑母已派人去柳城迎接,不日即将来到邺城,你也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多谢姑母为侄儿操持这些,”丁辰道。
丁夫人抿嘴一笑:“那都是我丁家的后人,我不操持,谁来操持?
等孩儿出生,你什么都不用管了,一切都由姑母来照料。”
丁夫人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侄儿让四个女人同时怀孕,丁夫人简直高兴坏了,那生出来的孩儿流的可是跟她一样的血脉。
“如今节儿也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岁数,你也是有爵位在身之人,还是尽快圆房,生出我丁家的嫡长子为妙,”丁夫人道。
“谨遵姑母吩咐,”丁辰感觉自己在姑母眼中成了种马,需要每日勤奋的播种,要不然田地就荒废了。
“嗯,你们刚刚班师,等稍稍安顿下来,再挑个黄道吉日,给你们完婚。”
丁夫人想了想又道:“你在邺城的宅邸虽然子脩每天都派人打扫,但毕竟是一座空宅,你回去也没人照料。
左右这几天,你在柳城的家眷以及仆役就要到了,到时你再搬进去住吧。
这几日你就暂时住在姑母这里,我让下人把那厢房给你收拾出来。”
“多谢姑母,”丁辰心中一股暖流流过,姑母心细如发,什么事都替自己想到了。
“这孩子,谢啥?”丁夫人佯装嗔怪,“几年不见,倒跟姑母客气起来了。”
在她的心里,侄儿跟养子不相上下,至于曹丕曹彰等人,就完全靠边站了。
接下来的几日,丁辰便住在丞相府中,风平浪静。
可是丞相府外却是风起云涌。
原来,曹操班师之后,便上表朝廷,具言自己为汉室平定荆州的功绩。
其实这是一份给汉室出难题的表文。
对汉室来说,有功劳就要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曹操还怎么赏?
丞相是朝臣最大的官职,冀州牧是外臣最高官职,武平侯作为一个县侯,也是现行爵位体系下的最高等。
再往上封,便违反了大汉王朝数百年传下来的规矩,突破现有体制了。
于是在许都的汉室选择了装糊涂,保持沉默。
可是曹操一众手下不干了。
以中军师陵树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钟繇、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为首的一众人联名上表朝廷,说丞相曹操功勋卓著,爵位仅为武平县侯,有失天下所望,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
华夏自秦、汉改二十等爵之后,最高爵位为彻侯(汉武帝时避讳改为列侯),并无公爵之位,荀攸等人所提出的公爵,乃是效仿自尧、舜及至夏、周以来的制度。
公爵地位在天子之下,高于诸侯、伯、子、男等爵位,为诸侯之长,如周朝时期的周公、召公、毛公等。
这相当于要在大汉天下之中,名正言顺的划出一块地盘,建立一个公国。
这份奏疏自然引得天下哗然,朝野震动。
当初王莽篡汉之前,就是从做安汉公开始的,如今曹操似乎在走一条跟王莽一模一样的篡汉之路。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荀彧作为汉室最忠心的支持者,他的侄儿荀攸却是劝进的急先锋。
而另一个急先锋钟繇,此前一直是天子的亲信,钟繇去关中,正是为了给天子联络西北的马韩以做外援,可是如今却也彻底倒向了曹操,开始挖汉室的墙脚了。
在某个夜晚,荀彧从许都来了邺城,这也是这对老朋友决裂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丞相府的书房里,数盏油灯照的灯火通明。
荀彧身子佝偻的站在曹操面前,以心声缓缓说道:“犹记得在下初见丞相之时,那时丞相刚刚从陈留起事,兵不过三千,将不过元让子孝等人。
那时丞相与在下彻夜长谈,所谈者皆为匡扶汉室,安汉兴刘,平定暴乱,使天下重归一统。
可是如今大业即将完成,丞相之初心怎么就变了呢?
您的祖辈父辈都是食汉禄的忠臣呐。
您也是大汉的丞相,已经位极人臣,为何非要踏出那一步呢?”
曹操面沉似水的摇摇头道:“这都是公达他们弄出来的,老夫委实不知。”
“丞相啊,”荀彧怎能相信这事曹操完全不知情?
他痛心疾首道:“人活一世,总要考虑青史留名。
若丞相未踏出那一步,在后世史册中,丞相便是平定暴乱之名臣。
若丞相踏出了那一步,丞相的所作所为在后世史官笔下,那得成什么样子。”
荀彧自从投奔曹操,就一直是为匡扶汉室而努力。
而且荀彧是真正的匡扶汉室,甚至不惜用生命去捍卫,并非像刘备等其他人那样,打着匡扶汉室的名义为自己谋私利。
这也是荀彧的初心,从未改变过。
而曹操的心却是变了,也许他从一开始的确是想着能做一个中流砥柱,把将要倾倒的汉室扶起来。
可是随着占有的地盘越拉越大,欲望也越来越大。
他也渐渐看穿了,汉室所谓的天命,不过是一层窗户纸而已,只要捅破了,根本就不值钱。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为了一层窗户纸憋着。
“他们不过是要老夫行周公旧事,又有什么可怕的?”曹操走到荀彧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文若,你我相知二十余载,老夫向来对你言听计从,常引为知己。
老夫真没想到,这事却是你来率先反对。
那天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老夫必给你十倍,只需你不要再管这些事。”
“是道义!”荀彧摇摇头,缓缓道:“并非天子给了在下什么好处。
在下如此,而是为了心中之道义。
而且在下相信,天下与我同时秉承此种道义之人还有很多。
丞相若真行此事,必会引起天下士人逆反,到时丞相又会变得无人可用。”
“我跟你谈交易,你跟我说道义,”曹操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看来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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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魏公国建立,曹操大封官
“丞相,”荀彧悲情道:“在下最后再为丞相进一言——初心莫忘啊。”
说完便摇了摇头,转身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曹操站在书案后面,愣在那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荀彧离去。
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二十年前,二十六岁的荀彧刚刚来投,与他日夜纵论天下大势的场景。
那时他虽然刚刚起事,困难重重,但是荀彧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眼神之中总是充满着希望,似乎已经将整个天下装在了心中一般。
所以曹操便戏称其为“吾之子房”。
可是如今当初的谋划即将成功,荀彧却已经佝偻着身子,双鬓斑白,老态龙钟,眼神如死灰一般,再也看不到什么希望。
其实世人评价有言:荀彧以正合,郭嘉以奇胜。
荀彧更像当年高祖身边的张良,而郭嘉则与陈平有些类似。
正合与奇胜谁重要,曹操觉得当然是正合比较重要。
这一点从后来高祖皇帝封侯爵时,张良与陈平的差距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荀彧才是他身边当之无愧的第一谋士。
可是如今荀彧已经走了一条与他截然相反的路。
“初心莫忘……”曹操喃喃自语道:“何为初心?
老夫的初心又是什么?”
在一条路上走太久,便往往会忘记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其实曹操首倡义兵反董卓,也是怀着匡扶汉室的志向,包括初迎天子于许都时,所作所为令所有人都觉得曹操便是能中兴汉室之能臣。
可是随着所征服的地盘越来越大,曹操的野心也变得越来越大,早已忘了当初他也是立志要做汉室忠臣的。
“来人,”曹操对侍从道:“给文若送一件礼物过去。”
“不知是何礼物?”侍从问道。
……
荀彧回到在邺城儿子的府中。
其实曹操对荀彧之亲厚远超常人,曹操把女儿都嫁给了荀彧的儿子荀恽,所以他俩还是儿女亲家。
只不过再亲近的关系,也敌不过道路相左。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书房里,荀恽见父亲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
“没事,”荀彧摇了摇头,他心中的苦闷别人根本理解不了,哪怕是他的儿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穷极一生辅佐的明主,竟然要准备篡汉。
如此说起来,这倾覆汉室的罪过,他荀彧也有份。
这二十几年来,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竟然是在为汉室慢慢的掘墓,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
这时候有侍从在外面禀报道:“丞相府派人送来一个锦盒,说是给家主的,要让家主亲自打开。”
“送进来,”荀恽命令了一声,紧接着侍从进来,把一个锦盒放在桌案上。
荀彧把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空碗。
“这……送只空碗,岳父这是何意?”荀恽感到莫名其妙。
荀彧想了想,叹息道:“碗者,挽也,这是你岳父要挽留为父。”
荀彧当然能读懂曹操的意思,就是挽留他,不要走上背叛曹氏之路。
让他抛弃理想,离开天子,回到曹操身边,继续共谋大事。
可是对荀彧来说,理想岂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
翌日清晨,曹操把丁辰叫到了书房之中。
“子文,你跟老夫说说,老夫该不该进公爵,”曹操注视着丁辰道。
显然荀彧的劝阻对曹操打击很大。
连荀彧都背叛了他,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他不知道手下一众谋臣,哪个是心向汉室的,哪个是效忠与他本人的。
他一众兄弟倒是值得信任,可那都是一帮武将,没有什么深谋远虑。
想来手下具有远见卓识之人,只有丁辰的身份可以肯定,绝对是他的人,不可能站到汉室的立场上去。
丁辰不止是他的女婿,还是他的内侄儿,跟他儿子又比亲兄弟还亲,正是铁杆曹党无疑。
“也该,也不该,”丁辰面对这道送命题,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若说该,当今这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百姓民不聊生,都是他汉室几任皇帝一手作出来的,怨不得旁人。
甭说他汉室天命已绝,就算依然代表着天命,岳父为拯救黎民百姓,也可以做革天命者。
效仿周公,又有何不可?”
“革命者?”曹操自语了一句,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新词很感兴趣。
丁辰的意见顿时让他理通了心里的疙瘩。
这是汉室几位皇帝自己把天下搞成了这个样子,他即使想做一个大汉忠臣,把所有权力还回去,难说汉室皇帝会不会再搞出一个黄巾之乱来,到时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那你说不该,是何意?”曹操问丁辰。
丁辰沉思片刻,正色道:“毕竟大汉养士四百载,当今天下肯为汉室仗义死节之士甚众。
而那些多半都是朝廷官吏,如岳父做出进公爵之举,必会引起天下逆反,到时恐怕会重新陷入无人可用的局面。”
这个时代的士人是很有风骨的,择主很看重主公身份。
此前曹操刚刚起兵之时,就是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份,根本招募不来人才,所以才提出“唯才是举”的口号。
只认才能,不注重品行,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而反观袁绍,在河北振臂一呼,天下士人纷纷来投,人才多的用不了。
后来曹操迎奉天子于许都之后,吸引了不少士人前来,缺失人才的情况大为好转。
可是这些人明显都是冲着天子来的,并非为他曹操。
若曹操进魏公,走上了跟王莽篡汉同样的路,必然会引起天下士人的逆反。
丁辰清楚的知道,后来曹操多次发布求贤令,并且发布《敕有司取士毋废偏短令》,选拔官吏无惧于德行有亏,只要能干活就行。
令曰:“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邪?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由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废乎?”
其实这些都是狡辩。
这正是因为那些忠于大汉的官吏不配合,纷纷挂印辞官,以至于让曹氏又一次陷入无人可用的局面,所以才无奈的退一步,去选拔德行有亏的人使用。
这也是曹操进魏公所付出的代价。
“此事,昨夜文若也曾提醒过老夫,”曹操微微点头,脸色变得孤傲道:“可是……老夫一生行事,岂能被一众腐儒所左右。
老夫就不相信,离了他们,天能塌下来。”
丁辰知道,曹操是准备承受这些代价了。
他更知道,取士的方法有很多种,到了后来所沿用的科举制,就比当今这个时代的荐举制合理的多。
到时候若真的那些忠于汉室的官吏不配合,他倒可以向曹操推荐科举制来选拔官吏。
这个时候,突然有近侍走了进来,拱手轻声道:“禀丞相,荀令君……昨夜去了,是自杀的。”
“什么?”曹操吃了一惊,过了良久才叹息道:“他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其实曹操已经对荀彧摆明了态度,只要荀彧能够回来,他不在意荀彧这几年跟他的对抗。
而荀彧也用一死表明了自己态度,不可能回来。
当荀彧发现自己一生所奋斗的目标,正是在颠覆汉室,其信念早已经崩塌了,所以下场只有一死。
荀彧的死是一件大事,令天下人震动,但是却没有阻挡曹操进公爵的步伐。
荀攸等人继续上书劝进,并且这次拉上了更多的人,有奋武将军安国亭侯程昱、太中大夫都乡侯贾诩、军师祭酒千秋亭侯董昭、关内侯王粲、祭酒王选、袁涣、王朗、张承、任藩、杜袭等等。
总之都是铁杆的挺曹派。
在这么多人上书压力下,汉室终于顶不住了,天子刘协派遣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命曹操为魏公。
诏曰:“朕以不德,少遭憨凶,越在西土,迁于唐、卫。当此之时,若缀旒然,宗庙乏祀,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
朕用夙兴假寐,震悼于厥心,乃诱天衷,诞育丞相,保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
今以冀州之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巨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为魏公。
往钦哉,敬服朕命!”
如此,曹操以冀州十郡之地建立了一个魏公国,都城就设在邺城。
其实魏公国十个郡,已经比某些州还要大了。
魏公国的建立,使曹操的凌驾于天子的统治有了合法的名义,而且使大多数朝中的汉臣正式成为了魏公国的属官,与曹操有了正式的主臣关系。
大汉王朝的中央官僚体系被魏公国官署所替代,曹操不仅可以奉天子以令不臣,更可以效仿古之周公、五霸等,用封国的名义打着藩卫帝室的旗号征伐四方。
于是曹操大封文武,这次劝进居首功的荀攸为尚书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张既、杜畿等为尚书,钟繇为大理,王朗为魏郡太守,张范为赵郡太守……
曹操书房里,只有丁辰跟曹昂二人在旁边。
曹操穿上天子送来的国公服,身带赤绂,头戴远游冠,显得非常神气,微笑道:“你们两个看看,孤穿这身服饰,合体不合体?”
“自然是合体的,”丁辰跟曹昂对视一眼,微笑着道。
敢情曹操也是第一次当国公,没有经验,所以关起门来换上整套行头,在这女婿儿子面前显摆显摆。
曹操得意的挥舞着大袖走了几步,又随意摸了摸那桌上的国公金印,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有些话他没法明说,他现在已经超越了历代先祖,将曹氏门楣光大到了极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眯缝着眼微笑道:“你们两个就不问问老夫,为何不给你们封我魏公国官职?”
丁辰的确是觉得挺奇怪的,许多人都封了官,却唯独没有他跟曹昂。
想来曹操不会是忘了,定然另有深意。
此时听曹操当面问出来,两人均摇头表示困惑。
曹操捋着胡须道:“孤欲封子脩为五官中郎将,并任副丞相。”
五官中郎将并不是多大的官职,但是副丞相却是仅次于曹操之下的副职。
这显然是迈向魏公国太子的重要一步。
其实这也没什么悬念,曹昂作为曹氏集团继承人,无可争议,再加上有丁辰辅佐,更是板上钉钉。
“多谢父亲,”曹昂连忙拱手。
曹操摆了摆手,又对丁辰道:“孤欲封子文为尚书令。”
丁辰听了只觉一阵头大,连忙道:“这……尚书令责任重大,小婿恐怕力有不逮,违背岳父厚望。”
他没想到曹操不封是不封,一封就封了个尚书令。
自光武中兴以来,朝中所有政务均归尚书台,其主官尚书令在制度上属于少府,秩仅千石,但实际直接对皇帝(国主)负责,总揽事权。
说白了,这是皇帝(国主)的秘书长,官不大,但是权力大,也只有最信任之人才能做。
此前荀彧在许都朝廷就是担任尚书令。
“要是你力有不逮,那就没人能有这能力了,”曹操微笑着道:“再说……让外人来做,孤也不信任。”
“这政务千头万绪,小婿的确没有经验呐,”丁辰苦着脸道。
这话倒不是谦虚,他此前的确没有处理过政务,如今骤然把他架到这么高的位置上,那不要出丑么?
可是在曹操来看,一来丁辰战功卓著,而且还是天下文宗,做尚书令没人敢不服气。
二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曹操信任。
毕竟还有哪个外姓文官,能有女婿兼内侄儿受信呢?
如若丁辰能在尚书令的位置上做好,将来他百年之后,儿子的政权便能平稳过渡。
“政务的确千头万绪,”曹操笑道:“可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做,那不是有荀公达做尚书仆射么?
另外还有毛玠、崔琰、何夔、杜畿等为尚书,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要记住,一个会做官的,是要让手底下人跑断腿,而不是自己活累死。
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直接来问孤,孤自会为你解答。”
他要亲手指点丁辰,怎么做好这个尚书令。
丁辰看来这官儿是跑不了了,本来想在邺城咸鱼,哪想到曹操骤然给压了这么大的担子。
更关键的是,即将要面对天下官员纷纷离职的窘状。
要知道他们这魏公国,并非只管理封国之内的事,而是以一个公国之名,掌管着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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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南郡之战
意料之中的困难终于来临了。
曹操称魏公,果然引来天下官吏的逆反,每天都有上百人挂印辞官而去。
在这个时代辞官是有固定程式的,在前汉,若有官吏辞官,今生将永远不能再踏入仕途。
可是经过王莽篡汉,有许多不配合的官吏挂印离去,待光武中兴之后,对这种做法还比较赞赏。
所以挂印辞官,就成了后汉官员们对朝廷不满,表达愤怒的一种方法。
例如刘备鞭打都邮之后,便把印绶挂在了都邮的脖子上离去。
而在本来的历史中,关羽离开许都,也选择的是挂印封金。
如今天下官吏纷纷挂印,正是效仿当年王莽进位安汉公之时的做法。
“滚吧,既然不想做官,就都滚吧,孤绝不会挽留半分。”
议事堂上,曹操看到书案上新报来的辞官数字,不由气的暴跳如雷,大声咆哮道:“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孤屈服,那是白日做梦!”
下首的荀攸拱手道:“魏公,生气归生气,但还是要尽快选拔官吏上任。
若不然县域之内群龙无首,税赋收不上来事小,说不定会出大乱子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旁边的崔琰和毛玠。
他二人正是负责选拔官吏的官员。
崔琰没好气的道:“既然是选拔官吏,德行上总得说得过去吧。
要不然尽是选些蝇营狗苟之辈,让他们做了百姓的父母官,到时鱼肉乡里,岂不是害了百姓?”
其实这个时代想做官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毕竟士农工商,入仕还是天下人的首选项。
可是也不能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能为官,能读书写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看他有没有主政一方的能力。
如今骤然辞官的这么多,崔琰和毛玠也很无奈。
他们往往见一百个前来求官的,也选不出来一个有执政能力之人。
可是如今官员缺口又那么大……
其实崔琰出身于中古名门清河崔氏,师从于大儒郑玄,为人又刚正不阿,所以选拔官员也按照这个标准,能被他选中的自然就更少了。
“崔公啊,”荀攸摇头叹息道:“你不能指望天下人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清正廉洁。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官员选上来,让各个县域有人治理,哪怕过后选得良吏再慢慢替换。
这也是魏公颁布《敕有司取士毋废偏短令》之神髓啊。”
“身为百姓父母官,连清正廉洁都做不到,那就是吸食百姓的蛀虫,从老夫这里就通不过,”崔琰决然道。
荀攸正待反驳,这时丁辰突然道:“你们这样争执下去毫无意义,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一种选拔官吏的方法?”
“换一种方法?”曹操疑惑不解的看着丁辰,“如何换?”
丁辰道:“其实崔公跟荀公说的都有道理,崔公觉得品行不佳之人就不能为官,而荀公觉得不管如何,先把官员选拔上来,让官府运转再说。
其实这归结到一点,是崔公对每个前来求官之人都要当面考核,这种方式太慢了。
崔公何不把要问的话全都写下来,派人抄录数千份。
然后魏公以丞相名义明发天下,让所有想要求官之人于某月某日齐集邺城,让每一个人在单独房间内,用书写方式作答崔公。
到时崔公只需根据那些答卷,便能将大部分心术不正之人剔除。
所遴选出来的,自然就是适合为官之人了。”
“妙哉!”
曹操听到这般叙述,顿时眼睛一亮,“子文这办法好像很有意思。
用笔作答,如此便可一次对成千上万的士子考核,要比季珪一对一当面问询快上百倍。”
丁辰继续道:“还可以选择层层递进之方式,分多次考核。
第一轮考核可以稍微容易一些,入选者可称之为丙等人才,再进行第二轮考核,通过者称为乙等人才,然后在进行第三轮,通过者称为甲等人才。
如此将人才分等,甲等人才安排重要职务,乙等人才安排次重要职务,以此类推……”
“季珪,孝先,你二位觉得如何?”曹操眼含笑意,看着崔琰毛玠道。
崔琰沉吟着微微点头道:“丁令君这建议好像很可行,当面问也是问,书面答也是问,只不过,书面答却可以用一张纸同时问千人万人。
……成与不成,总要试试才知道。”
“没错,总要试试才知道,孤这就发敕令。”
曹操满意的看着丁辰道:“如若此法真的可行,便能一改大汉数百年来之取士制度,而且有法可依,有法可循,乃是利在千秋之事。”
终于有了解决办法,厅堂内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
这个时候,突然有侍从匆匆跑了进来,大声道:“南郡急报!”
厅堂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曹操接过急报扫了一眼,脸上顿时又变得愁云密布道:“南郡吃紧了。”
说着把战报让大家传阅。
丁辰首先拿过来,只见那是曹仁写来的求救信,江陵城遭到了周瑜大军的猛烈攻击,快要守不住了。
于是丁辰把战报往下传,大家看了全都默不作声。
谁都知道,赤壁之战二十万曹军灰飞烟灭,曹氏军力根本没有恢复过来,哪里都是兵力吃紧,如何还能抽调出兵马前去援救曹仁?
荀攸道:“若是南郡实在守不住,让子孝将军退回襄阳构筑防线也可。
只要守住了襄阳,宛城就安然无忧,继而我中原腹地便不被侵扰。”
“孤若吩咐子孝撤退,安知那周瑜会不会步步进逼?”曹操皱着眉头,突然看向丁辰道:“如今能孤能动用的,只有你手下那支乌桓骑兵了。”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昱开口道:“如今孙权正率军攻打合肥,周瑜又率军攻打南郡,看来江东是想一口气吞下荆州,所以这两处地盘绝不能有失。
为今之计,只有让丁令君前去总督荆州战事,或许方能稳定住局面。”
曹操想了想,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一来那一万乌桓铁骑是丁辰带来的,别人也指挥不动。
二来丁辰有着出色的大局观与临敌指挥能力,有他坐镇荆襄,定能挡住江东的进攻。
“子文,孤便委派你为前敌都督,率领麾下军兵前去总督荆襄战事,所有驻守荆州之守将均由你统一调遣,只求守住现有城池即可,”曹操沉声说道。
曹氏在赤壁损失惨重,所以现在采取的是战略守势。
此时曹操也顾不上那驭人之术了,先击退江东的进攻再说。
“诺!”丁辰拱手应声。
……
其实南郡的战事在曹操称魏公之后变得更为吃紧。
此前曹操率军南下之时,益州刘璋为了表示臣服,派手下将领袭肃率军协助曹氏作战。
曹操退回邺城之后,便留这支蜀军在曹仁手下听用。
可是曹操称魏公消息传来,袭肃当即率军临阵倒戈,反叛了曹仁,去投降了周瑜。
这下实力此消彼长。
紧接着周瑜派甘宁率领三百人,前去攻击江陵以北,由一千人镇守的夷陵哨所。
曹仁手下兵虽然有很多,足有五六万之众,可九成以上都是荆州降军,军心不稳,战斗力奇差。
夷陵哨所的守军便是这种荆州军。
所以甘宁神威无比的率领三百人杀过来时,一千守军迅速溃散,一战就被甘宁南拿下了。
夷陵乃是通往当阳的必经之路。
如今夷陵失守,就如同一个拦路虎,把当阳方面的援军给阻拦住。
所以江陵的曹仁大怒,当即派五千军兵前去把夷陵哨所夺回来。
可是吊诡的事情出现了,五千军兵竟然没有拿下甘宁占据的夷陵哨所,只是给团团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瑜立即派出凌统前去救援甘宁,而且也只是让凌统带了三百人。
此时荆州士气降到了极点,根本就无心恋战,在凌统与甘宁这种勇猛型的战将内外夹攻之下,竟然就把五千荆州军给冲散了。
曹仁气的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从北方援助江陵有两条路,一条就是从当阳过夷陵,如今被甘宁给卡住,没有什么指望了,只能指望另一条,走江边的北道。
曹仁不知道的是,周瑜也早已把第二条路也卡断,派关羽率领两千精兵去北道阻击了。
徐晃从樊城,乐进从襄阳,文聘从竟陵均亲自带领人马前来救援南郡,可是他们所率领的军马并不多,均被关羽阻拦在了北道。
如此江陵彻底成了一座孤城,周瑜便放心率领军兵前去攻打。
此时曹仁还以为自己身后有援兵,而且他手下军兵近三倍于周瑜,于是主动出击与江东军作战。
这是一个春日的清晨,晴空万里,东风和煦。
曹仁留陈矫守城,他亲率领五万大军,背靠城池列阵,对阵周瑜的两万军兵。
双方没有废话,周瑜率军主动向曹军发起了进攻。
两军还没有碰面,曹仁手下的荆州兵便已经出现了不少逃兵。
两军接战之后,荆州兵愈逃愈烈,迅速被江东军击溃。
乱军之中的曹仁气的七窍生烟,大肆咆哮,但却无济于事,荆州兵该逃还是逃。
好在曹仁从北方带来的五千军兵战斗力还算正常,再加上曹仁也是勇猛之人,率领这支军马苦苦抵挡。
眼见败局已定,而且军兵交错在一起,曹仁根本无法率军撤回城内。
他乱军之中弯弓搭箭,对着江东军帅旗下的周瑜便射了一箭。
没想到这无心插柳的一箭收到了奇效,周瑜应声落马,紧接着江东军便鸣金收兵了。
曹仁也趁机带领手下撤回了江陵城。
见到陈矫,曹仁不由得连连擦汗道:“侥幸,侥幸,谁能想到这帮荆州降兵如此不中用,差点害本将回不了城。”
陈矫兴奋的道:“将军神箭呐,方才末将在城头观阵,见那周瑜中箭落马,毫无停留。
要是将军一箭射死了江东大都督,传出去足以名扬天下了。”
曹仁听了依然惭愧不已,其实那一箭完全是蒙的,那么远的距离,除非正巧射中了紧要部位,要不然是射不死人的。
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周瑜比较倒霉,碰巧让他一箭射中了要害呢?
“静观其变吧,”曹仁随口道。
到了午后,突然有军兵报告,在城头上可以见到,江东军军营中挂起了白幡等发丧之物,并且隐隐传来悲泣之声。
曹仁赶忙带领陈矫登上了城头,果然所报不假。
曹仁惊喜道:“莫非那一箭,误打误撞,真把周瑜给射死了?”
“如非周瑜死了,江东军的军营内也不会摆放这等晦气之物,”陈矫道。
“周瑜一死,江东军必然军心涣散,”曹仁思索片刻道:“待今夜本将率军前去劫营,必可一战功成。”
“将军妙计。”
入夜,曹仁果然率军悄声杀入江东军营寨,却陡然发现营寨内空无一人。
曹仁心知不妙,高声叫道:“中计了,快撤!”
“来了还想走?”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曹仁猛地回头一看,却见对面周瑜正完好无损的坐在马上。
原来曹仁那一箭虽然伤了周瑜,但并无大碍,于是周瑜将计就计,主动摔下马来,并且做出已经中箭身死的假象,以诱惑曹仁前来劫营。
曹仁果然上当了。
江东军从四面杀了出来,把曹仁带来的军兵团团围住,早已经埋伏好的弓箭兵一通乱射,把曹仁带来的军马射死大半。
曹仁率领手下拼死冲杀,总算带领几十骑又败回到江陵城内。
这下曹仁再也不敢出战了,率领一众残兵败将苦守着一座孤城,却没有等来一路援军,于是曹仁赶紧写了一封求救信,让细作混出城去,送往邺城求救。
于此同时,他们依然要面对江东军的猛烈攻击,江陵城已经岌岌可危。
城头上,曹仁亲自率领军兵又一次打退江东军进攻之后,陈矫看着疲惫至极的军兵,叹息道:“将军,如今襄阳、樊城、竟陵方向,没见一路兵马来援,想必那周瑜已经安排了人马前去阻击。”
“定是如此,”曹仁脸色铁青道:“想不到这周瑜用兵,竟然如此诡诈。”
陈矫道:“将军,若无援军,看这情形江陵是守不住的,不如率军突围,撤往襄阳。”
曹仁一时间犹豫了,他没有必要跟这江陵城玉石俱焚,要不然把军兵全都浪费在这里,连襄阳也守不住。
可是毕竟在他手中丢失城池,对他来说又是一个大罪过,兄长面前很难交代。
正在犹豫间,突然有近卫前来禀报道:“方才派去邺城的细作回来了,带回口信说魏公将派丁令君率军来救。”
曹仁听得眼睛一亮,自言自语的道:“若是子文能够前来,那这荆州的整盘棋就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绝北道
曹仁收到丁辰即将率军前来救援的消息,顿时燃起了希望。
他相信只要丁辰能够前来坐镇,这整个荆襄的困局将迎刃而解。
“传令下去,魏公即将派大军来援,我等需严防死守,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曹仁冷声命令道:“谁若再敢言退者,斩!”
“诺!”连旁边的陈矫都感觉到了曹仁身上的杀气,似乎对方瞬间又换了一个人一般。
……
江陵北道,一场大战之后,战场上只剩下了一地尸首。
关羽横刀立马,手捋长髯,看着败退的的曹军傲然笑道:“这文聘鼠辈,也敢率军前来借路,简直可笑。”
旁边的关平逢迎道:“这曹军也真有意思,一开始派来徐公明,尚能在父亲手下走上百十个回合,方才撤退。
接着来了乐进,没支撑过八十个回合便跑了。
如今又来了文聘,连父亲三十个回合都没接住,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啊。”
关羽听得极为受用,哈哈大笑道:“我儿看得倒也细致,曹贼派来的将领,的确一个不如一个。”
关平一拳捶在腿上,可惜道:“可是方才为何父亲不直接追上去,杀了文聘,反而让他逃走了呢?”
关羽解释道:“你我父子在此截断北道,乃是为了配合周瑜小儿攻打江陵,所以只需阻拦住曹氏援军即可,没必要对曹军赶尽杀绝。”
关羽父子率领两千江东精锐军兵拦在此处,先有徐晃从樊城,后有乐进从襄阳,接着文聘从竟陵,均亲自率军前来准备营救江陵。
只是赤壁战败之后,徐晃乐进以及文聘手下军兵都不多,而且分散在各城的守将群龙无首,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无法合兵一处。
毕竟曹氏荆襄战场,级别最高的战将曹仁,现在被堵在了江陵,根本无法发出命令协调。
于是徐晃乐进等相距率军前来,但是被关羽各个击破,全都败退了回去。
关羽命人迅速打扫战场,并让军兵原地休息。
他在此地替周瑜打仗,最终目的还是配合兄长刘备前去拿长沙。
经过这么久,顺利的话兄长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其实长沙守将刘磐黄忠不足为惧,唯一担心的就是南方手握重兵的吕布前来争夺,那就不好办了。
时值正午,春日的阳光穿过树叶照在地上,如同洒下万点钱币,温暖和煦的春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关羽端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拄大刀,闭目养神,宛如一尊天神一般。
“报——”
突然传令兵拉着长音跑了过来,跪地道:“启禀将军,汝南太守李通,带兵五千,距此仅剩三十里。”
“李通?何许人也?”关羽微微睁开眼睛道:“等距十里再行报来。”
过了一会儿,又有传令兵来报:“李通军兵已经仅剩十里。”
“剩二里再来报!”关羽眼睛不睁,神色淡然道。
那两千江东精锐虽然仅剩一千二百人左右,但是看到主将如此镇定,顿时士气大震。
“报——”传令兵来报:“还剩二里!”
关羽凤目一瞪,厉声道:“备马,列阵!”
……
李通是官渡之战时汝南郡唯一没有投降袁绍的守将。
所以丁辰率军汝南平叛之后,荐李通为汝南太守,也得到了曹操的认可。
汝南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郡,交由李通这么一个毫无曹氏背景之人做太守,李通自然感恩戴德。
所以听闻曹仁在南郡战事吃紧,他当即点齐手下所有军兵,带领李基李旭两个儿子星夜来援。
只不过汝南距离江陵最远,所以落在了徐晃、乐进、文聘的后面。
急速行军之中,李通脸色凝重的道:“魏公对我父子不薄,丁令君救我父子一命,更对我父子有知遇之恩,如今江陵吃紧,正是我父子报效之时。
待到江陵城下,你我父子须拼尽全力。”
“谨遵父命!”飞驰中的李基李旭兄弟齐声道。
突然,有斥候传来消息,前方发现江东军阻击。
李通早就料到会有阻击的军兵,于是命令军队准备迎战。
只见对面果然迎来一队军兵,不过千人左右,李通并没有放在眼里。
两军接战之后,关羽一马当先,很快冲到了李通面前。
李通连忙举枪迎战,可是关羽出手奇快,一刀便砍掉了李通的脑袋。
关羽看着滚远的李通人头,冷冷的嘲笑道:“我儿说的没错,这曹将果然一个不如一个,这种货色也敢前来送死?”
这时候乱军之中的李基李旭兄弟见父亲战死,不由惨叫一声,正想要冲过去为父报仇。
突然有一员小将拦住了他们,冷笑道:“关平在此,想要战我父亲,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关平?那是关羽?”
李基李旭兄弟心中骇然。
他自然听说过关羽的大名,没想到父亲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对方手下。
两兄弟同时举枪,迎战关平。
但是这兄弟空有一腔怒火,武力实在不济,即使两人合战关平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反而被对方杀的连连后退。
兄弟俩也不是莽撞之人,知道再斗下去,不止他们要战死沙场,连手下军兵也会一败涂地。
“兄弟,贼人厉害,你先撤,”李基急道:“为兄抵住贼人。”
“兄长,一起撤,要不然我也不走,”李旭倔强的道。
最后兄弟二人只得率领残兵败将撤退,汝南军兵败如山倒,顿时急慌慌的转身逃命。
关平也是欺负软柿子,纵兵追出去十多里,把汝南军杀的屁滚尿流,仅剩二三百人方才撤军。
李基李旭兄弟收拾住眼前的残兵败将,不由悲痛欲绝。
就在方才,他们父子还率领五千军兵前去救江陵。
可是一转眼,父亲已经身首异处,五千军马也只剩下眼前的二三百人。
“兄长,可怜父亲被杀,尸首都没有运回来,我等做儿子的,何其不孝也,”李旭跪倒在路边,锤着胸膛嚎啕大哭道:“我们如何才能为父亲报仇?”
“那是关羽,”李基潸然泪下道:“你我兄弟联手,连关平都打不过,何谈找关羽报仇?
为今之计,只有连夜赶往邺城,求魏公发兵前来相助。”
“兄长说得对,”李旭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我们去邺城,求魏公。
魏公手下兵多将广,一定能有匹敌关羽之人。”
兄弟商议已定,立即带领残兵败将北去,准备去往邺城。
行进了不到五十里,便迎面碰上了丁辰率领的大军。
丁辰手下都是骑兵,从邺城出发之后行进速度一点也不慢。
李基李旭兄弟被带到他的面前,顿时委屈的涕泪横流道:“见过丁令君,我父亲他……刚刚被关羽杀了,如今连尸首都没有抢回来,丁令君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两兄弟见到了丁辰,就跟见到了救星一般。
他们知道眼前这少年手里指挥着曹氏最为精锐的军兵,手下武将也极其勇猛。
见到对方,报父仇就有望了。
丁辰听闻李通被关羽所杀,心中也是一阵慨然。
李通武力虽然很一般,但是对曹氏却极其忠心,听到江陵危急,便不顾一切的从汝南率军前去救援,没想到却丧生在了关羽的手下。
“二位不用担心,”丁辰道:“我必会为李将军报仇,绝不会让令尊白死。”
“多谢丁令君!”李基李旭兄弟抱拳拱手道。
随即丁辰命令乌桓铁骑急速向前行军。
……
关羽让军兵打扫战场,关平笑道:“父亲一刀便斩下了曹将人头,当真是虎威盖世。”
“李通而已,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关羽淡然道。
“听说这李通还是汝南太守呢,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关平强调了一句。
“不堪一击,”关羽坐在石头上,手拄大刀,闭着眼睛,如天神一般。
他感觉这仗是越打越顺,曹氏派来武将也越来越没用,看来真到了无兵可派,无将领兵的程度。
连李通这种货色都派出来了,不知道还能有谁前来,继续刷新下限。
“这李通的尸体怎么办?”关平笑着道。
关羽想了想:“此人既然是汝南太守,就将其人头挂在前面树上,以震慑其他来援之曹军。”
“妙哉!”关平赞了一句。
“报——”
关平还没有来得及安排挂李通的人头,斥候慌慌张张的跑来道:“曹氏援军又杀过来了,距此三十里,人数不详。”
“等距十里再行报来,”关羽凤目不睁,语气凛然道。
可是斥候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回去,而是继续道:“将军,那曹军可都是骑兵啊,待小人跑回来的工夫,恐怕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二里了。”
其实骑兵最大的威力就是长途奔袭,定点闪击,即使被敌方的斥候发现也无所谓。
反正都是骑马奔一个方向,骑兵速度比斥候真慢不了多少,不惧斥候回去报信。
关羽闻言,顿时睁开凤目,紧接着就感觉脚底下微微震动,这是有大批骑兵杀过来的征兆。
此时他手下那一千余江东军精锐也感到了恐慌,毕竟他们再能打,也都是步卒,无法经受的住骑兵的冲击。
而且根据脚底下的震动来判断,曹军的骑兵恐怕不少。
一众军兵面面相觑,持枪的手都有些颤抖。
“慌什么?”
关羽斜撇了一众军兵一眼,冷声道:“关某当年,引五百军兵大破黄巾军五万,今日亦然也。
备马!”
关羽起事第一战,便是率领五百新招募的青壮,在大兴山对阵程远志的五万黄巾军。
在那场战役中,关羽一刀斩了程远志,以至于五万黄巾军群龙无首,四散逃窜,被关羽顺势击败。
所以关羽作战从来不在乎以寡敌众。
他只要在乱军之中能冲到敌军主将面前去,将敌将斩首,则敌军自溃。
今日听着前来的曹军有很多,但是他依然可以使用“万马军中取敌将人头”的老策略。
关羽命令列阵迎敌。
说话间曹军骑兵的前哨军马已经冲杀过来。
如今乌桓铁骑在高顺的训练下已经很有章法,只要见到敌军实力不强,不自觉的阵型就是中间突击,两翼包抄。
如此对敌军形成的心理震慑是巨大的。
果然一万骑兵如黑色狂涛巨浪一般,瞬间就要把关羽手下一千余江东精锐包围,把那江东军给吓得已经无心恋战。
而关羽看在眼里也是叫苦不迭,本来他守在这里想要钓些小鱼小虾,哪想到竟然钓上来一条巨蟒,他这一众步卒,如何能与这么多骑兵对阵?
可是方才大话已经放出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向曹军帅旗冲杀了过去。
虽然在骑兵阵之中,冲击敌方主将难度比较大,但是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取胜的机会了。
突然间,一员白盔白甲的战将青年战将迎了过来。
“子龙,又是你?”关羽圆睁凤目。
看到赵云,他心已经彻底凉了。
现在就如同在华容道时如出一辙,赵云武力跟他相当,他并没有取胜的把握。
而曹军有那么多骑兵,手下步卒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就会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等曹军骑兵合围之后,他恐怕想逃都逃不掉了。
而此时,曹军骑兵已经快要慢慢封口。
“坦之,快撤!”关羽高声叫道。
说完,父子二人抛下手下江东军兵,玩命的向曹军还没有聚拢的缺口冲了出去。
赵云魏延率人追了一阵,终究没有追上。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关羽父子两次从他手中逃脱了。
而那一千余江东军,虽然是精锐,但是人数太少,在陷阵营以及乌桓铁骑手下显然还是不够看。
包围圈中,陈到高顺各自率领一支军兵展开了杀人比赛。
那此前屡战屡胜的江东军,此时就像被围在羊圈里的绵羊一般,逃到周围也是被杀,留在原地也是被杀,总之是没有活路。
狼奔豕突,鬼哭狼嚎。
这场战斗仅仅进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结束了。
以江东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而告终。
接下来丁辰下令在战场上找到了李通的头颅与尸体,命人缝合起来择地安葬。
虽然罪魁祸首关羽逃了,但是丁辰承诺,将来一定抓住关羽,交给李基李旭兄弟处置。
两兄弟自然感激异常。
紧接着丁辰便下令大军继续向江陵进发,迎战周瑜,解江陵之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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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君子之战
考虑到周瑜手下淮泗战将也很勇猛,丁辰在去往江陵的路上,已经传令给徐晃乐进文聘率轻骑前来助战。
毕竟丁辰已经被曹操任命为前敌大都督,所有城池守将都归他调遣。
如此曹氏在荆襄战场总算是有了一个统一的指挥。
只可惜张辽跟李典现在正在合肥抵抗孙权十万大军,战事也很紧张,丁辰无法把张辽一起调过来听用。
待到离江陵城十里的地方,只见江东军正列阵严阵以待。
丁辰看到那军容整肃,杀气腾腾的江东军,不由暗暗点头,心中慨叹淮泗武人真不是吃素的,周瑜带兵果然不同凡响,这军士素养比当初面对的辽东军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就算骑兵对阵步兵有较大的优势,周瑜手下毕竟两倍于已,若是硬碰硬,必然是一场苦战。
就算能把对方击退,他辛辛苦苦训练的这支乌桓铁骑也会损失惨重。
“安营扎寨,”丁辰传下命令,先安顿下,然后再寻找战机。
哪怕是跟城内沟通联络里应外合,两面夹击,也好过这么直接正面刚。
待扎下营寨之后,丁辰坐在中军帐中,突然有侍从来报,“有江东使者,自称阚泽的求见。”
“有请,”丁辰淡淡的说道。
魏延在旁边道:“这时候江东派来使者,不知所谓何事,要不末将叫来刀斧手,震慑一下?”
丁辰微笑道:“那阚泽胆子大得很,当时独闯曹营都无所畏惧,你这区区刀斧手又非但不能震慑住他,反而落了下乘。
记住,我等越是不当回事儿,方越显的有气度。”
不多时,就见一个清瘦老者闲庭信步一般从外面踱步进来,浑然没把守卫军兵明晃晃的刀枪放在眼里。
不过那老者一见主位上的丁辰,明显的愣了一下,吃惊道:“阁下莫非便是丁君侯?”
丁辰的尚书令是曹操封的,江东并不认可,但是的侯爵却是天子封的,所以对方呼为“君侯”,而不是令君。
这一句话便表明了江东的态度,不认可曹操那个魏公。
“正是,”丁辰站起来假客气道:“想来阁下便是德润先生了?”
“哎呀呀,君侯亦知阚泽耶?”
阚泽有些吃惊的道:“实不相瞒,君侯之文章在下出口能诵,本以为著出那妙笔生花之文章者,是一皓首穷经之老者,没想到君侯竟是如此年轻,实在是令人惊叹。”
丁辰知道,这阚泽也是当世大儒,所以对自己所抄的那些文章赞誉,应当不是假的。
“惭愧,惭愧,”丁辰笑道:“在德润先生这等大儒面前,哪敢提文章。
舞文弄墨,百无一用,先生所著《乾象历注》一书,纠正历法时日的差误,才是造福苍生,惠泽黎民之大作。”
“君侯亦知《乾象历注》?”阚泽来之前,本想着凭着自己的博学盘一盘道,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毕竟此时江东养着一帮大儒,每日主要工作就是盘道辩经。
可是阚泽一见到这当世文宗,竟是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少年。
而且这少年谦逊有礼,每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里,让他来之前所提前想到的那些攻讦之语倒是说不出口了。
若这种情形,他再口出讥讽之语,那就真失了风度。
阚泽在旁边坐下,捋着胡须叹息道:“君侯文武双全,实乃大才也。
若非两军交战,在下倒真想与君侯纵论诗文三日,自是平生一大快事。”
“这一天,丁某不会让先生太久,”丁辰微笑着道。
他话语里自然是将尽快平定江东,结束这场战争。
“但愿吧,”阚泽没有理会丁辰话语里的机锋,淡然道:“其实阚某前来,是来送信的。”
“哦?”丁辰面色凝重道:“这次是谁要诈降?
上次是黄盖,这次至少也得是程普了吧?
只是程老将军那么大岁数,身子骨可经不起苦肉计了。”
此前赤壁之战,黄盖使用苦肉计之后诈降,正是这阚泽去曹营送的信。
“君侯说笑了,那是各为其主而已,”阚泽面不改色道:“只不过今日奉我家大都督之命,谈的不是降,而是战法。”
“战法?”丁辰好奇道:“那有什么好谈的?”
“当然有的谈,”阚泽爽朗的笑道:“这打仗也有讲究的,分为君子之战和小人之战,又分为文斗和武斗。”
“愿闻其详,”丁辰道。
阚泽清了清嗓子道:“两军交战,军兵杀个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是小人之战,是粗鄙之战。
君侯与我家大都督并称当世两大儒将,虽对阵当前,但二位清雅绝尘,断不能为此也。
故而我家大都督特遣在下前来,欲于君侯改为文斗,不知君侯应不应允?”
丁辰端起茶碗淡淡的饮了一口,平静的道:“不知何为文斗?”
“文斗者,无需军兵,只需斗将,”阚泽道:“由君侯与我家大都督各遣麾下五员战将,一一对阵,最终败多者,自动撤军。
如此既避免双方生灵涂炭,又不失二位之雍容闲雅,岂非一举两得?”
丁辰眉头微微一皱,这不就是武将单挑打赌么?
可是谁输了谁撤军,这赌注明显不对等啊。
这时候魏延在旁边粗声粗气的道:“你们家大都督想的倒美,你们输了,只是撤回去而已。
可我们是来援救江陵的,若是输了撤军,搭上的还有江陵城。
你们算盘打的怎么这么精呢?”
阚泽微微笑道:“我家大都督自然不会让君侯吃亏。
我们输了,自然要撤走,可是假如我们赢了,我家大都督只要君侯撤军三日。
三日之内,若我军拿不下江陵城,也会撤军,这样就公平了吧。”
丁辰想了想,看来周瑜也很忌讳跟自己硬拼,不过这样的条件还可以接受。
首先斗将,他带来了徐晃乐进等助战,就不一定输。
再者即使输了,还能指望曹仁叔父在城内再坚持三日。
实在不行,就出别的阴招帮帮忙。
“先生回去告诉你家大都督,这文斗,我允了,”丁辰点头道。
“君侯爽快,”阚泽也站起身,朗声道:“那在下就代表大都督与君侯击掌立誓,若输者不履行诺言,必遭天下人唾弃。”
“可,”丁辰也站起身来,与阚泽三击掌立誓,并约定明日卯时对阵。
送走阚泽后,丁辰把赵云魏延徐晃高顺等诸将叫到帐篷里来,详细说了与江东诸将约定文斗之事。
丁辰是荆襄前敌大都督,诸将自然没有敢反对的。
只有徐晃迟疑道:“孙氏自孙坚开始,便笼络了大批勇猛之将,再加上孙策孙权兄弟知人善任,选贤举能,故而江东能人异士甚多,如何排兵布阵,令君还要慎重啊。”
其实徐晃心里是有些担忧的,这个时代的细作很难到敌军营内去详细观察,自然也很难探知对方营中有哪些武将。
万一对方营中太史慈、甘宁等猛将都在,而丁辰率领的只是曹魏一支偏师,又如何抵得住?
“公明将军放心,”丁辰云淡风轻的道:“来之前我早已探知,如今孙权正率太史慈、吕蒙、潘璋、陈武等攻打合肥,那几员战将应该赶不过来。
故而此时周瑜手下,应当有甘宁、程普、黄盖、周泰、凌统等人。
依我猜,出战者也是这五人。”
徐晃见丁辰早已探知虚实,而且似乎成竹在胸,不由得暗自喟叹看来自己是多心了,眼前这少年可是魏公手下妖孽级的存在,自独自领兵以来,还从未输过,哪用得着自己瞎操心。
闭上眼睛干就是了。
这时候赵云在旁边道:“君侯可是想用田忌赛马之策,以吾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吾上驷与彼中驷,取吾中驷与彼下驷。”
丁辰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想用这策略。
现在他手下这一众将领中,赵云是排在第一梯队的,可以称为“上驷”。
而魏延徐晃乐进排在第二梯队,可以称为“中驷”。
其余高顺陈到文聘牛金等,皆在“下驷”之列。
这就跟打牌一样,若知道对方的出牌顺序,让赵云魏延徐晃避开对方最勇猛的甘宁周泰,几乎就能稳赢了。
随即丁辰却摇摇头道:“那周瑜足智多谋,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方才阚泽也并没有提出如何选人对阵,他们一定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待明日且静观其变吧,总之我们不会先出战。”
……
第二天,红日初升,双方在旷野之上,离开一箭之地列阵。
江东军阵营之中,周瑜勒住马缰绳,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去吧!”
他身后一员战将立即飞驰出列。
其实一开始周瑜听说又有曹军来援,并不以为意。
毕竟他所率两万军兵乃是江东军精锐,直破曹仁手下五万人马。
再加上他手下武将比较勇猛,甘宁仅率三百人就敢去攻击曹军一千人驻守的哨所,再联合凌统三百人就能击溃敌军五千,如此还用担心什么曹氏援军?
只是他听斥候来报,曹氏援军足足有一万骑兵,而且还是曹操的女婿丁辰领兵,周瑜这才不得不稍稍重视起来。
毕竟丁辰的名气他还是略有耳闻的,据说对方战功卓著,用兵很有章法。
况且骑兵对步卒的优势不小。
他率领这两万人击溃一万曹氏援军问题不大,可是那样必然自己也损失惨重,将没有余力再进攻江陵了。
所以周瑜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让阚泽前去送信,与对方斗将。
他手下猛将如云,若对方能中招,他将必胜无疑。
到时甭说给他三日,只要再给他一日,就足以能拿下江陵城了。
那员江东战将纵马来到两军列阵的中央,跃马挺枪,耀武扬威。
而对面丁辰在战阵中,见对方先出牌了,竟然不在乎他用田忌赛马的策略应对,心中不由大惑不解,难道对方会如此托大,觉得出任何一张牌都能碾压自己?
周瑜不应该啊。
等那战将跑近,丁辰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战将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周瑜果然不会吃亏,”丁辰自己嘲笑。
只要对方派出的战将蒙着脸,自己就无法看清是谁,也只能派出一员战将去迎敌,到时候双方都不能换人了。
“高顺先上!”丁辰要把赵云这张王牌放在最后才出,所以首先派出自己的“下驷”。
高顺得令之后,立即挺枪迎了上去,自己一方的军兵开始加油呐喊。
待到那员战将跟前,高顺勒住马缰绳,战马前蹄腾空许久方才落下,高顺面无表情道:“并州高顺,来将通名。”
对面那员战将缓缓扯下面上的黑布,露出花白的胡须,声若洪钟的自报山门道:“周泰在此,高顺匹夫,受死吧。”
“是周泰!”丁辰有些惊讶。
本来丁辰对周瑜手下诸将也有一个排名,其中甘宁应当是排在第一,而排在第二的便是周泰,第三为凌统,第四为程普,第五为黄盖。
让丁辰没有想到的是,周瑜第一战就把自己的二号战将给派出来了。
此时两军阵前,高顺对着周泰挺枪便刺。
周泰须发喷张大吼一声格开高顺来枪。
两枪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同时震得两人双臂发麻,均暗自赞叹对方好气力。
随即周泰挺枪反击,高顺躲开。
双方你来我往,在两军阵前很快便战了三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
此时两边军兵拼命的摇旗呐喊,为自己一方的主将助威。
在后面观阵的周瑜赞叹道:“这高顺虽然声明不显,但竟然能抵过幼平将军三十回合不落下风,当真难得,在吕布手下真是屈才了。”
其实高顺在吕布麾下的时候,武力被光芒万丈的吕温侯所掩盖,名声在这个时代已经被埋没了。
而周泰可是江东名将,被后世称之为“江表之虎臣”,在史书中有传记的。
说话间,双方已经斗了百十来个回合,这时候二将攻防节奏都慢了下来,手中拿的长枪也似乎沉重了许多。
突然之间,周泰大眼一瞪,怒吼一声,对着高顺的来枪不躲不闪,反而挺枪前去攻击高顺小腹。
高顺顿时吓了一跳,这竟然是拼命打法,不过自己这一枪扎上对方肩头,只能让其重伤,可是对方这一枪扎在自己小腹上,自己将必死无疑。
以自己一命换对方重伤,相当不划算。
高顺连忙中途强行撤枪防御,如此招数连贯便被打断了。
周泰看准时机大吼一声:“开!”
瞬时把高顺手中的长枪挑飞到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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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君子之战(二)
高顺的长枪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落到了周泰的身后。
周泰哈哈大笑道:“高顺匹夫,滚回去吧,老夫饶你不死。”
高顺羞得无地自容,拨马便走。
身后江东军发出有节奏的阵阵喝彩之声。
“周将军,威武,高顺,败将!”
“周将军,威武,高顺,败将!”
……
而曹军一众骑兵却是鸦雀无声,高顺更感觉到羞愧难当。
这要是他个人的普通一战,输了也就输了,大不了下次再打回来。
可这是团战,结果他首战就输,极有可能影响整个南郡之战的大局。
到时候因此江陵再因此丢了,他就更是罪人了。
高顺低眉耷拉眼的回到丁辰面前,丧气的道:“末将没用,有负令君重托,此战打输了,还请令君治罪。”
“不必自责,”丁辰微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并非将军不尽力,而是那周泰老儿太凶悍,下去歇息吧。”
“多谢令君宽宏大量,”高顺赶忙低着头躲回到人群之中。
紧接着,对面又策马飞奔出来一员战将,依然是黑巾蒙面。
丁辰心中一阵吐槽,这周瑜在江苏待久了,竟然喜欢上了蒙面战将。
他头也不回的道:“乐进,上!”
“遵命!”
后面的乐进跃马挺枪,向前冲杀过去。
待冲到阵前,乐进对着那马上的蒙面之将冷笑道:“尔等割据江东,抗拒王师,这是羞愧的无脸见人了么?
如此,就赶紧滚回去。
我乐进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呸!”那江东将领怒骂道:“曹贼妄称公爵,囚禁天子,欲代汉自立,天下有识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尔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还敢在此狺狺狂吠,简直不知羞耻。
今日我凌统便要替天行道!”
那员战将说着,把面上的黑巾扯下来,正是江东大将凌统。
凌统在江东也是一员猛将,而且刚刚跟甘宁配合,在夷陵哨所以六百人击溃曹军五千之众,所以此时信心倍增,甚至有些恃才傲物,盛气凌人,并没有把乐进放在眼里。
而乐进刚刚在江陵北道被关羽击败,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再加上他们已经败过一阵,实在不能再败,所以乐进纵马上前,一上来就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对着凌统一阵猛攻。
只见枪尖如雨点一般扎向凌统,凌统当即吓了一跳,赶紧抖枪还击,每次枪杆与对方碰撞,都感觉双臂一阵发麻。
凌统心中不由暗暗吃惊,这乐进还真不能小觑,要是不小心,还真要败在对方手下。
不过对方这拼命式打法极耗气力,一开始这么猛攻还行,就不相信他能支撑长久。
只要对方气力耗尽,就是自己反攻的时候。
这样想着,凌统当即沉着应对,见招拆招,实在拆不过就后退两步。
两人招式拆解的极快,转眼之间就是百十个回合,乐进竟然像是喝了鸡血一样,攻速没有丝毫变慢。
这场对战,一直是乐进在进攻,凌统在防守,于是乐进身后的乌桓军兵自然兴奋异常,连声呼喊。
而凌统后面的江东军则士气低落,呐喊助威声都弱了许多。
这时候,陡然听到江东方向传来一阵擂鼓声,而且这鼓点有些奇怪,里面带有乐曲的节奏。
凌统心中不免急躁起来,因为他很清楚,这是大都督在亲自擂鼓。
周瑜以精通音律著称,而且大概有强迫症,听不得曲乱。
所以在江东有“曲有误,周郎顾”的传说,而且周瑜敲出的鼓声中,都不自觉地带出音律的节奏,江东将领谁都熟悉。
紧接着便是一阵长长的号角助威声。
凌统心中却是更加心急火燎,知道这是大都督在催促自己,可是突然之间忙中出错,马蹄一滑,马儿差点摔倒在地下。
乐进见到机会,立即猛攻凌统下三路。
凌统大骇,赶紧死命拉住马儿,拨马便逃。
但是他慌不择路,逃向的却是曹军所在方向。
乐进挺枪向前追,突然之间,凌统回马一枪,刺向乐进小腹。
乐进正在向前全力冲锋,万没想到对方还能回身扎出如此凌厉攻势。
他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上当了!
原来凌统发觉力敌恐怕很难取胜,所以改为智取,从马蹄打滑开始就是装的,为的就是吸引乐进来攻,然后用他百试不爽的回马枪。
乐进连人带马冲击起来有千钧之力,在行进之中自然无可躲避,只能在匆忙之中强行侧身。
凌统的枪尖擦着腰腹刺入乐进盔甲,他单臂叫力,顺势一挑,顿时把乐进从马上挑飞出去,远远摔倒在地上。
凌统长出一口气,策马回转过来,枪尖指着乐进冷笑道:“若非今日我家大都督有此雅量,与尔等曹贼行君子之战,我必杀汝,滚回去吧!”
一个武将被挑落了马,就如同一个人被砍断了双腿,想不认输都是输了。
鼓声戛然而止,江东军顿时又发出阵阵欢呼声。
“凌将军,威武!”
“凌江军,威武!”
乐进被摔的灰头土脸,心中一阵羞臊,低着头向自己的战马走了过去。
虽然在场上占尽优势,但最后一刻被偷袭得手,输的却也无可狡辩。
毕竟诈败与回马枪也是枪术的一种,怪就怪自己轻敌大意,多说也没有用,还是赶紧回去请罪。
这时候,突然凌统从腰间拔出一把防身用的短戟,凌空向不远处乐进的马匹扔了过去,并且冷笑道:“输了还有脸骑马,用两条腿走着回去吧!”
那短戟的小枝钉在乐进的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嘶吼一声扬开四蹄飞奔出去。
乐进还没有上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马跑远,他对着凌统怒目圆睁道:“姓凌的,你回去需得求神保佑,将来千万不要落到乐某手里,要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乐进已经输了,可是凌统依然如此,这就是为了羞辱对方。
凌统却是抱着肩膀冷笑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快回去吧,要不然家里人等着急了。”
“你……”
乐进气的血脉喷张,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此时两军对峙的距离约有一箭之地,而两将交战大约在中央,乐进每往回走一步,就感觉羞耻之心加重一分,要不是还想着将来找凌统报仇,他现在都有要自杀的心思。
此时江东军简直快要乐疯了,开始阵阵起哄。
他们两战两捷,还把对方武将打的用两条腿往回走,这场景简直大快人心。
而曹军又变得雅雀无声了,常言道将是兵的胆,将都输了,兵自然失去了气势。
好在很快有骑兵牵着一匹空马飞奔出来,把乐进接了回去,这才没长时间出丑。
乐进到了丁辰跟前,汗颜无地叹息道:“末将有负令君重托,又输了,还有失军威,给令君丢了脸。
令君无论如何处罚,末将都没话说。”
“将军尽力了,下去休息吧,”丁辰微笑道:“笑到最后才是胜利,文谦将军也不必介怀,你看他们现在笑的有多欢,一会儿输的时候就有多难堪。
待会儿我自会为将军把颜面加倍找回来。”
“多谢令君,”乐进不由感念丁辰之宽宏大量。
这个时候,江东军中已经是一片欢庆。
对军兵来说,这场文斗又不用他们上阵,他们完全是以一种看戏的心态在观战。
五场对战,他们已经连胜两场,在接下来的三场之中,他们只需再胜一场,这场仗就算赢了。
而且他们还有猛将甘宁未出,只要甘宁出战,至少能保胜一场,所以这场仗已经是十拿九稳。
现在欢呼,只是为了在曹军面前耀武扬威,提前庆祝胜利而已。
此时周瑜身边的诸将也是一般心态,老将程普对周瑜道:“下场,就让老夫前去吧。”
在周瑜未加入江东阵营之前,程普一直是淮泗武人集团的首领,孙策手下第一倚重之人。
可是周瑜到来之后,却是压过了程普。
一开始程普也是不服气的,可是后来见周瑜调度有方,且在赤壁指挥孙刘联军以微弱兵力击溃曹氏八十万大军,周郎声望升到了顶点。
故而程普也是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的做了江东副都督。
此次南郡之战,江东军又势如破竹,击溃曹仁手下五万大军。
现在文斗又是两战两捷,江东诸将信心,想不爆棚都难。
每个人心里都有种曹军不过如此的想法。
早知对方如此不堪一击,何必跟对方文斗,直接改为武斗,把他们斩尽杀绝算了。
周瑜看了一眼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的程普,笑道:“程老将军出战,蒙不蒙面都是一样的,不过也无妨,周瑜祝将军马到成功。”
蒙面也不可能把头发都罩住,只要看到那头发,便知不是程普就是黄盖,总之不是年轻气盛,满头黑发的甘宁。
其实说起来,江东军将领并没有跟曹军军将直接交过手,所以那些声名赫赫的曹氏名将,在江东军将心里对并没有什么感觉。
有时候名声都是骗人的,传的越响,手底下却未必有什么真本事。
江东将领心中唯一的参照就是,当年讨伐董卓时,曹操率领手下将领追击董卓,被董卓手下的西凉军打的大败而归。
但是孙坚率领手下前去追击,却把董卓打的狼狈逃窜。
此时的程普黄盖等都参加过那场战斗,看轻曹氏军将也是正常的。
程普哈哈大笑道:“如此,老夫就不用蒙面了,不习惯。”
说着,纵马飞驰至场中,挥舞着长枪耀武扬威,大声吼道:“程普在此,谁来领死?”
对面曹军阵营之中丁辰眉头皱了起来,两战皆输,就有些压力了。
就是说,他不能再输一场。
就算他将来能耍阴谋诡计保住江陵,可是天下人有不是傻子,此战败了就是败了。
好在对面也狂傲起来,程普根本就没蒙面,相当于开始打明牌。
丁辰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几员战将,沉声道:“公明将军,由你出战吧。”
徐晃抱拳道:“若徐某再输,愿提头来见。”
说着挥舞手中大斧冲了出去,待飞奔到程普跟前,口中大喝道:“徐晃来也!”
“贼寇!”程普长枪一指,冷笑道:“来的正好。”
徐晃乃是白波军出身,与黄巾军同出一脉,算起来的确是贼寇。
程普这是在揭徐晃的老底。
不过飞驰中的徐晃却是冷冷的道:“徐某乃是天子亲封之都亭侯,尔等才是贼寇。”
说来徐晃起步算是比较高的,当年跟随主公杨奉保护天子东归洛阳,那时便被封为都亭侯,比曹操见天子还早。
只可惜却没有后来的张辽机遇多,风头被张辽完全盖了过去。
可是不代表徐晃的武力比张辽差。
两将接战,徐晃手中的大斧泰山压顶一般,当面劈向程普,程普连忙横起长枪架住。
“当”的一声脆响,程普只觉得双臂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虎口都已经震出了血。
徐晃是用大斧这种笨重兵器的,自然代表他的气力比寻常武将要大,徐晃双臂用力,大斧继续向下压过去,程普则双手举着枪杆,用尽全力向外撑。
二将在这里斗起力来了。
此时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两边军兵都屏住呼吸,停止了呼喊,静静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周瑜脸色凝重,自语道:“不好,程老将军毕竟年迈,与那徐晃斗力,吃不到什么便宜。”
场中的程普自然也心知肚明,看来论气力,这徐晃远在自己之上,于是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推,然后趁势躲开了徐晃那一劈。
可是力气正是徐晃最大的倚仗。
他那大斧对别人来说是重兵器,可是对他来说却刚刚好,于是顺势左一斧右一斧,斧斧都有千钧之力,把程普砍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手中的长枪几欲握不住。
此时程普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看来自己刚才是托大了,这徐晃的武力远在自己之上。
正想到这里,徐晃又是一记泰山压顶,劈了过来,程普用尽全身力气封挡。
一声脆响之后,他长枪右手脱手,好在左手还握在手里,但是徐晃大斧的余势未消,顺势把程普胯下的马头劈成了两半。
紧接着徐晃顺势斧子一撩,竟是冲着程普的脑袋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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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结束,感谢大家,咱们十二月再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最后的决战
两军阵前,徐晃的大斧不止劈了程普的马头,而且竟然向程普的人头斩过去。
对阵双方的所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按说前两阵,曹军无论高顺战败还是乐进战败,江东将领都没有赶紧杀绝。
虽然凌统故意把乐进的战马打跑,以此来羞辱乐进,可是毕竟没有杀人。
此时徐晃砍了马头已经是赢了,要是再砍死了程普,那就是违反了约定。
就见徐晃的大斧在空中转向,稍微往上抬了半尺,正击打在程普头盔顶上的燕翎。
程普头盔当即滚落出去,同时他胯下的战马脑袋被劈成两半,马匹身躯却是下意识的向前冲了两步,然后摔倒在地,把程普也压在了马下。
徐晃端坐马上,手中大斧一指,对程普嘲笑道:“贼寇,饶你不死,滚回去吧!”
此时曹军见自己一方取胜了,顿时发出一阵欢呼,积累已久的压抑情绪瞬间发泄了出来。
徐晃这一战,劈了程普的马头,并且打掉了敌将的头盔,相当于把乐进丢的面子全都找回来了。
而程普则羞愧难当的推开压在身上的死马,再也不好意思跟徐晃对视,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江东军一方则一片寂静,他们连胜被打破,均感到十分惋惜。
只不过在他们心中,江东局势依然占优,他们以两胜领先,在剩余的两战之中,只要取胜一场,依然能赢得此战胜利。
周瑜赶紧派人把程普接了回去,毕竟程普是江东军副都督,他丢脸,丢的是整个江东军将的脸。
此时周瑜也不敢托大了,假如再输一场,就要打平了,最后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他想了想,沉声道:“看来曹军也并非相像中那般好对付,我等还是要蒙面出战,不能有丝毫大意。”
“兴霸……”
……
对面曹军军阵之中,丁辰凝神看着场中又杀来一员江东军将领。
只不过那员战将头发被拢到了盔甲里,看不清是黑是白,自然也分不清那是甘宁还是黄盖。
而他手下还有赵云和魏延,若以赵云对阵甘宁,魏延对阵黄盖,两场赢面都会大一些。
但是换过来,若赵云对阵黄盖,必然稳赢,魏延对阵甘宁,也未必会输。
所以现在就是在赌博。
这时候旁边的赵云看到丁辰在犹豫,出言道:“若我是周瑜,定会选择在第四场派出手下最强者,尽快结束战斗,绝不会甘心拖到第五场。”
丁辰听了微微点头,不过随即道:“正常人想法理应如此,可周瑜足智多谋,并非常人,他的心思很难揣摩。”
“既然揣摩不透,那就无需揣摩,赌一场,听天由命吧,”赵云道。
“好,”丁辰点点头道:“子龙,你去吧!”
“诺!”
赵云催动胯下照夜玉狮子,手举龙胆亮银枪,双腿紧夹马腹向场中冲杀过去。
丁辰也有些紧张的看着那员江东将领。
只见对方慢慢把脸上蒙的黑巾扯下来,看到了白色胡须和一张苍老含笑的脸。
那是黄盖无疑。
丁辰心中有些失望,面无表情的对魏延道:“下一阵,你要对阵江东名将甘宁了,做好准备。”
这一注终究是没有押中,周瑜果然不同于凡人,把最强战力放在最后一轮,而这一轮却是成功引出了丁辰的最强战力。
不过丁辰也并没有输,魏延对甘宁,胜算也在五五开。
“诺!”
魏延乐呵呵的擦拭着大刀,跃跃欲试道:“咱老魏终于有机会跟名将正面单挑了。”
……
而对面,江东诸将则围住周瑜连声夸赞:“大都督果然算无遗策,这一战用黄老将军引出了赵云,最后一战甘宁将军自是十拿九稳了。”
周瑜冷笑道:“他们必然以为本都督惧怕战至第五场,所以会在第四场派出兴霸,以尽快结束战斗。
可是本都督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是要把兴霸放在第五场,看看他曹将还有谁能匹敌?”
其实丁辰手下的诸将之中,只有赵云此前做过公孙瓒白马义从的主骑,后来跟随吕布枪挑文丑,所闯出来的名气还大一些。
至于其他的魏延高顺陈到牛金等,并没有跟名将硬碰硬的战斗过,所以名声并不显。
此前丁辰率军屡战屡胜,每次都是指挥得当所致,跟武将关系并不大。
所以江东军还保留有一张王牌的情况下,看轻曹将也是很正常。
此时双方都很期待第五战,反而忽视了场上正在进行中的第四战。
此战也当真没有什么悬念。
赵云手中的龙胆亮银枪上下翻飞,百鸟朝凤枪法用的淋漓尽致,一上来就把黄盖杀的连连后退。
其实黄盖也甘心做鱼饵,他的价值就是能钓出一条大鱼就够了。
不过总不能束手就擒,总得拼搏一把。
二将斗至不过三十个回合,黄盖拨马便走。
赵云抖缰绳,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黄盖前行跑了不过三五十步,突然转身杀了个回马枪,跟凌统挑乐进同出一辙。
可赵云不是乐进,黄盖那回马枪赵云也早有防备,枪扎过来,轻松闪过,然后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刺中了黄盖的马屁股。
黄盖马儿吃痛,顿时受惊了,再也不受控制,载着黄盖扬长而去。
“赢了!”现在是曹军发出了欢呼,而江东军气焰则受到了打压,开始变得默不作声。
赵云收枪,气不常出,枪尖朝天,很拉风的纵马在江东军面前耀武扬威的跑了两圈,这才回归本阵。
“多此一举,”周瑜不屑一顾的道:“兴霸,去吧,无论丁小儿派出是谁,尔都需打出我江东起势,把对方揍趴下再说。”
“诺!”甘宁拱手。
这甘宁此前是刘表手下战将,只不过看到刘表不能用贤任能,所以主动投降了江东。
他自从来到孙氏手下,便凭着勇武深受信任,今天也是他报答这份信任的时候到了。
“末将定不辱使命!”
甘宁作为最后一个,也没必要蒙面了,直接杀到了两军阵中间,对着曹军大声叫道:“甘宁在此,谁敢来战。”
他相信,大都督料事如神,曹军最强战力赵云已经被引出来了。
而且赵云果然名不虚传,三十回合战胜黄盖,换他也未必能做到。
若他碰上赵云,输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仔细想来,曹军将领也不会人人都如赵云这般勇猛,要不然曹操早就一统天下了。
就见对面阵营之中冲出一匹战马,马上将领一张枣红脸,手中拿着一把长刀。
“魏延在此,甘宁匹夫,受死吧!”魏延策马奔至近前,对着甘宁脑袋一刀砍了下去。
“无名小卒,也敢来送死?”甘宁冷笑着举枪封堵。
不得不说的是,魏延抱得大名那是在蜀汉政权建立之后,可是在以前基本上没什么经典战例。
更何况这一世的魏延根本就没有去荆州,而是被丁辰带到了北方,且一直活在赵云的光环之下。
所以甘宁虽然听这个名字耳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对方打过什么硬仗。
而他甘宁则是纵横江南,成名已久,自然不会吧一个无名之辈放在眼里。
“当!”
魏延大刀砍在甘宁枪杆上,顿时火星四射。
魏延的大刀立即被弹开,而甘宁手中的长枪也往下沉了沉。
两人同时感到了手臂麻木,均暗自吃了一惊。
“看不出来,无名小卒还有两下子,”甘宁冷笑着,挺枪便刺向魏延前胸。
魏延则挥刀封挡,口中回击道:“你这两下子也还凑合,不过跟你魏爷爷比还稍逊一筹。”
“呸,你甘爷爷方才只用了一成气力,剩下还有九成没使出来。”
两人嘴上谁也不饶谁,手上招数一点都不慢,刀来枪往,打的让人眼花缭乱,陷入焦灼状态,一时间看不清谁占上风,谁占劣势。
此时最吃惊的还属江东诸将。
他们从赤壁之战到南郡之战,一路胜利到现在,所以心中难免有看轻曹氏将领的心态。
就算到了此战之中,他们也是两战全胜领先,可是如今不止被对方追成了平手,他们第一战将甘宁,竟然与对方的二号将领也只是战成了平手。
如此说起来,单论曹军武将武力,还在他们之上。
若是这一战再输,前面所有的辛苦就白费了。
转眼之间,甘宁跟魏延已经交手了百十个回合,双方你来我往,攻速非但没有变慢,反而有越来越快的趋势,看来一开始双方的确是都留力了。
而且难得的是,两人不止将遇良才,嘴也遇上了对手。
他们俩都是那种嘴上不饶人之人,打了这半天,身上倒是没觉得累,可是嘴巴却已经累的口干舌燥,恨不能回去喝碗水再回来打过。
此时两边的军兵是最兴奋之人,看着眼前两大武将对决,都感觉血脉喷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漏过那些漂亮招式。
他们更希望谁都不要落败,如此他们能多看一会儿好戏。
这样的决斗,看一场,一辈子都有的跟人吹嘘了。
转眼间,又是一百多个回合过去。
这下两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手中的武器似乎也渐渐变沉了,枪尖与刀锋几乎就是擦着双方的汗毛来来回回,只要一不小心,便会殒命当场,凶险至极。
这个时候,突然江东军中又开始擂鼓助威了,而且不是一面鼓,而是上百只战鼓一起锤,显得很有气势。
于此同时,江东军开始有节奏的呐喊。
“甘宁将军,威-武!”
“甘宁将军,威-武!”
“甘宁将军,威-武!”
……
这两万人的呐喊助威声配合鼓声,顿时响彻云霄,远远压过了曹军一万人助威声。
而曹军都是骑兵,身上只带了几日的干粮,自然不会带战鼓这种东西。
这瞬间让甘宁找到了主场作战的感觉。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
这种场外的干扰,瞬间扰乱了魏延的心神。
魏延刀法开始变得散乱,渐渐处于下风。
“不好,魏小三要输,”牛金急得抓耳挠腮道:“咱们也没带鼓,令君,快想想办法啊。”
丁辰冷笑道:“既然他们不仗义,也别怪咱们了。
陈到高顺,你二人各带两千骑兵,在魏延身后来回奔驰穿梭。
牛金赵云,你二人各带两千骑兵,分左右包抄,做出围攻之势。
切记,不可率先动手,但是只要对方敢动手,那就开战吧。”
“诺!”四员战将各自领命。
陈到高顺各自率领两千骑兵飞驰出列,如两条长龙一般,在魏延身后交相来回。
数千骑兵奔腾冲锋,所带来的威势自非擂鼓呐喊可比。
魏延瞬间也找到了主场作战的感觉,毕竟他身后数千骑兵离他更近。
而对面的甘宁则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干扰,虽然对方骑兵没有过界,但却近在咫尺的在他面前跑来跑去,向他示威的。
此时赵云牛金也开始率领两翼的骑兵包抄江东军,做出要进攻的架势。
江东军一众步卒面面相觑,助威声顿时弱了许多,显然也是心虚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动手。
周瑜知道这是对方故意捣乱,急的大声道:“传令下去,让军士稳住心神,放心呐喊助威,曹军只是威慑,不敢动手。”
周瑜命令是传下去了,可是江东军卒见曹军骑兵队伍就在几步之外来回飞驰,扬起的飞石都能打到他们身上,他们怎能稳住心神?
就连一众武将也都握紧兵器,紧张起来,担心曹军会不会出尔反尔,直接发起了进攻。
此时场中交手二将又起了变化。
由于陈到和高顺近在咫尺的威慑,让甘宁心神大乱,对面的魏延却是越战越勇,大刀上下翻飞,把甘宁砍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突然之间魏延大吼一声:“甘宁匹夫,再吃爷爷一刀。”
说着大刀从上往下,向甘宁头顶劈落。
甘宁奋力举枪封堵,可是魏延这却是一招虚招,他大刀并没有砍在甘宁枪杆上,而是中途转弯,改为横削。
中途变招,这是只有高手才能做到的动作。
甘宁猝不及防,腰间铠甲被斩中,铠甲顿时被劈裂。
巨大的冲击力顺势把甘宁砸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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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合肥之战
甘宁瞬间被劈飞出去,现场沉默了几个呼吸,紧接着曹军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无法喊出江东军那般有节奏的助威,只能翻来覆去的齐声喊出两个字:“威武!威武!威武……”
这时候魏延嘚瑟的扬着手中大刀,在阵前来回跑了两圈,引的曹军军兵更是兴奋不已。
而对面的江东军却是垂头丧气,哑口无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周瑜脸色铁青,右手紧紧握住腰间剑柄,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跳了起来。
连赢两阵却又连输三阵,这种心理落差也太大了,他万没想到一切皆在算计之中,却依然败了。
本来他声望正隆,如今却要承担南郡战败的名声,无功而返。
周瑜身后的一众武将也全都低眉耷拉眼,不敢说话,此战曹军将领所展现出来的武力令他们感到吃惊。
他们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曹军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赤壁之战跟南郡初战取得胜利,实在是侥幸至极。
此时飞驰的曹军骑兵也都停住,缓缓回归本阵,且看接下来周瑜怎么安排,是愿赌服输,还是出尔反尔。
甘宁摔倒在地下,以胳膊撑地,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显然已经不能再战。
过了片刻,就见江东军阵中跑出一匹马,马上之人却是个文士,正是阚泽。
阚泽来到丁辰跟前,拱手道:“丁君侯手下人才济济,我们大都督佩服之至。
既然君侯赢了此战,我们大都督将履行诺言,率军退回江东,还望君侯不要前来追赶。
我们是一定会留下军兵断后的。”
丁辰微微笑道:“既然周郎行君子之风,丁某自不会做小人之事。
你等放心退去,我绝不追击便是。”
“如此,那就告辞了,”阚泽在马上拱拱手道:“君侯保重。”
他勒马往回跑了两步,突然停住,回身道:“阚某不自量力,多劝君侯一句。
动刀动枪,打打杀杀,终究落入下乘。
写出锦绣文章,传至后世,青史留名,此方为上乘。
君侯有上乘之资,却做下乘之事,实乃暴殄天物,煮鹤焚琴,还望君侯好自为之。”
说着,叹息一声,策马而去。
他作为当世大儒,看到丁辰这样的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能写出那样瑰丽的文章,如今却在领兵打仗,简直是把老天爷赐予的才华用错了地方,实在是感到可惜的很。
所以即使是敌对,他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不忍心浪费了那么一个良才。
丁辰看着阚泽离去的背影,不由摇头苦笑,这位儒者还真以为自己把心思放在写文章上,就能写出更多锦绣文章传世。
岂不知自己记得住的,随时都可以写出来,记不住的,就算一辈子关书房里也没用。
“令君,那老头儿说的什么?”牛金不解的道:“什么上乘下乘的?”
丁辰白了这粗野武夫一眼,不悦道:“阚德润乃当世大儒,所做算术与历法均为传至后世之瑰宝,嘴里放尊重些。”
牛金缩了缩脖子。
这时候,对面的江东军果然开始撤退,赵云在旁边凝重的道:“令君,咱们真的不追么?”
丁辰道:“虽是两军交战,但周瑜既然一言九鼎,输了便立即撤军,我等又怎可失信于人?
不过……须派斥候跟着,看他们是否真的撤军。”
“诺!”赵云下去安排去了。
待江东军撤的干干净净,随即丁辰率领手下军兵去往江陵。
如此这南郡之战算是结束了。
他也彻底改变了历史,没有让南郡落入到周瑜手中,更不会再有借荆州之事。
曹仁亲自迎了出来,欣喜的道:“子文呐,你来的可太及时了,要是再晚来一天,叔父可就守不住了。”
随即他看到了丁辰身后的乌桓骑兵,惊奇道:“这支军兵是你招募的么?
一看精气神就知道战力不差。
有这么一支精锐骑兵,简直太令人羡慕。
哎!我这里说起来都是泪,那六万荆州兵都是什么玩意儿?
吃饭的时候算个人,打起仗来连条狗都不如,跑的比兔子还快,简直坑死个人。”
丁辰笑着安慰道:“反正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周瑜也已经率军退去,叔父还是另行招募军兵,重新训练才是。”
“那是自然,”曹仁恨恨的道:“如今那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都被吓跑了,我自然要重新招募军兵。
要不然仅凭这么点人马,怎么能守南郡这么大的地方。
对了,周瑜是真的退了么?不会等你走了之后,再杀个回马枪吧。”
“放心吧,叔父,侄儿已经派斥候跟着了,他要是敢回来,侄儿就直接灭了他,”丁辰宽慰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曹仁长出一口气,不好意思笑道:“其实叔父也不是怕他周瑜,只不过我在这荆襄立足未稳,人心未定,虽有天时地利,却不占人和。
若能给我半年时间,待新兵练好之后,莫说不怕他周瑜来攻南郡,我倒要发兵前去攻打他的吴郡了。”
曹仁把丁辰让进书房。
虽然他辈分在丁辰之上,但是丁辰却是曹操委任的前敌大都督,而他只是南郡太守,所以职务却在丁辰之下。
随即曹仁首先给大哥写信,报告这南郡之围已解,然后摆下酒宴,好好招待丁辰,以及徐晃乐进文聘等悉心前来救援之人。
此时大战已了,大家戒备的心理也都放下来,喝的极为欢畅。
很快派往前去跟踪江东军的斥候回来报告,“江东军沿大路返回,中间并无异常。
再有半日就能出南郡地界,到达江夏郡了。”
徐晃道:“看来这周郎还挺讲究,说君子之战,就真的君子之战,输了立即撤军,绝不含糊。”
乐进也附和道:“他周郎也是爱惜自己名声的,要是输了不认,胡搅蛮缠,那就不是周郎了。”
“不对,”丁辰端着酒碗突然道:“周瑜又不是腐儒,就算有君子之风,可是也不至于实诚到这种地步。
他攻打南郡耗费如此之久,靡费良多,眼看就要拿下了,却因为一场赌约退兵,回去之后该如何跟孙权交代?”
经丁辰这么一说,众将纷纷觉得疑惑。
确实如此,周瑜以足智多谋著称,作为一方统帅,怎能是个诚实守信的谦谦君子?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如此一说,大家酒也喝不下去了,纷纷来到一张挂起的舆图前面,思索周瑜之所以爽快撤军,到底图什么?
丁辰捏着下巴思索着,南郡地理位置如此重要,周瑜都能放弃,能吸引他的,一定比南郡还重要。
突然丁辰惊声道:“不好,是合肥!
斥候尾随只看到了军兵,可是周瑜一定带领诸将去增援合肥。”
丁辰一句话,曹仁就如惊醒了梦中人一般,点头道:“其实对于孙氏来说,南郡地理位置的确远没有合肥重要。
江东最厉害的就是他们水师,这是我曹氏所无法比拟的,而且短时间内无法匹敌。
而合肥南临长江,北临淮水,只要孙权占据了合肥,江东水师就可以直接沿江北上,直接威胁我曹氏腹地。
试想,若江东水师能随时随地出现于许都洛阳附近,魏公还能放心睡觉?”
这时候徐晃在旁边有些懂了,颔首道:“怪不得赤壁之战前,贾文和先生劝说主公,没必要去夏口攻打刘备,主公应把主要精力放在稳守合肥上。”
可是徐晃又皱眉道:“就算合肥地理位置重要,孙权已经亲率大军攻打了,周瑜却放弃唾手可得的南郡,跑去合肥助战,却又为何?”
众将疑惑的也正在疑惑这一点,就算合肥再重要,自有孙权率领十万主力前去攻打,周瑜的任务是率军攻南郡,不是合肥。
所有人都持着疑惑得眼神看向丁辰,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答。
“解释这个,稍稍有些复杂。”
丁辰清了清嗓子道:“首先要知道,孙权手下所倚仗有三大势力,淮泗武人势力,江东本土势力以及北方流亡士人势力。
初时,孙策率领淮泗武人血腥镇压江东本土豪族,取得了江东的统治权。
可是自从孙权继承基业之后,开始重用本土豪族,如此淮泗武人被轻视,于是便有离开江东,回到淮泗老家的打算。
而合肥,正是淮泗武人的老家。
孙权若让周瑜率领淮泗武人前去攻打合肥,等拿下之后,槐泗武人便是回了家,便没人愿意再回江东了。
那也不是孙权愿意看到的。
毕竟孙权是想要平衡两派,而不是彻底失去淮泗武人,让本土豪族把他架空。
所以孙权才远远支开周瑜,让周瑜率领一众淮泗武人前来攻打南郡,而孙权则率领吕蒙、陆逊等攻打合肥。”
这时候,徐晃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敢情周瑜根本就不想来攻南郡。
怪不得他一输就赶紧撤,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去合肥的借口。”
丁辰皱眉道:“如今孙权本已率十万大军攻打合肥,可是张文远手下只有七千人守城,此城危矣。”
其实丁辰既然熟读历史,自然知道这场合肥大战,最终以张八百冲击孙十万,威震逍遥津,差点活捉孙权而告终。
只可惜在历史上,周瑜率领淮泗武人拿下了南郡,而被孙权下令驻守在此,不得回归。
可是这一世的历史,丁辰没有让周瑜拿下南郡,周瑜率领一众淮泗猛将一定会去合肥助战的,有了这个变数,张辽还能击败孙权十万大军么?
毕竟张辽再勇猛,周瑜手下的猛将也有很多。
丁辰端起酒碗,对着众将道:“我等满饮此碗,立即点齐军马,去往合肥助战。
合肥,决不能有失。”
……
孙权是一定要拿下合肥的。
只要拿下合肥,他才不会始终被动挨打,他的水师才能起到更重要的作用,御敌于家门之外。
要不然连傻子都知道,以江东六郡的实力,去抵御统治的大半壁江山的曹氏,被平定是早晚的事。
所以孙权自从继承基业以来,已经数度对合肥用兵,只可惜全都无功而返。
如今趁着曹军新败,各城防守空虚之际,孙权聚集十万大军再次北上,力求一战拿下那座梦寐以求的城池。
攻打合肥,首当其冲的便是卫城皖县。
其实皖县在几年前早已经被孙策周瑜攻下,大乔小乔就是从那里娶到的。
只不过后来曹操大军一至,皖县又投降了曹氏。
孙权带领十万大军来到城下驻扎,皖县守将朱光一面派人向合肥的张辽求救,一面固守城池,坚壁不出。
日已偏西,孙权率领众文武来到城下观看。
城头上飞蝗如雨般射了下来,幸亏有伞盖挡住。
孙权指着前方问身边诸文武道:“如何才能拿下此城?”
董袭上前道:“主公可以在两侧筑起土山,高过城墙之后,用硬弩攻击城头守军,待城头无人之后,我军自可登上城头。”
徐盛摇了摇头道:“筑土山太慢了,不如砍伐树木,搭建高于城墙之虹桥,然后军士从虹桥跃入城头,则城池可破。”
孙权不置可否,又看向旁边的吕蒙。
吕蒙是孙权继承基业之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所以深得孙权信任。
吕蒙拱手道:“二位将军所言都乃老成持重之法,若主公采纳,拿下这皖县也并不难。
只是这皖县与合肥互为犄角,我军在此耽搁太久,若其他处救军忽至,连合肥都不可图了。
所以兵贵神速,主公亲率十万大军前来,士气正盛,正可乘此锐气,奋力攻击。
来日平明进兵,午未时便当破城。”
孙权听得连连点头,吕蒙所说的话,深得其心。
十万大军攻打一座县城,还要挖土山,搭虹桥,简直是浪费时间。
直接一拥而上,就把城池拿下了。
“明日就以子明为前敌主将,四更造饭,五更攻城,”孙权咬了咬牙道:“午时之前,必须把皖县拿下。”
“诺!”众文武齐声应允。
第二天,红日初升,吕蒙身先士卒,亲冒矢石来到城下指挥军兵攻城,如此自然令江东军士气更盛。
一架架云梯搭载城头上,大军如蚂蚁一般沿着云梯向上爬。
人数太多,城头上的滚木礌石似乎不起什么作用,砸死一片又是一片。
守将朱光守了一个多时辰,实在守不住了,欲开城突围,但是不幸被江东军活捉。
江东军顺势进城。
果然应了吕蒙的预判,还不到午时。
孙权随即下令把守将朱光处死,并且把俘虏的曹氏守军也全部处死,又下令把皖县数万百姓全都搬迁到吴郡。
吴郡哪还有闲置的土地?
说白了,这些百姓就是给那些豪族们做奴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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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攻守道
“此战子明当居首功,”皖县守备将军府的厅堂里,孙权威严的端坐在正中,扫视了众文武一眼。
董袭和徐盛感觉如芒在背,羞愧的低下了头。
先前他们一个献策筑土山,一个献策造虹桥。
要按照他们俩的策略,想要拿下皖县恐怕要几十天以后了。
可是用吕蒙之策,直接强攻,不过半日便已经攻克了城池。
由此也可以看出,吕蒙的判断力要远远强于他俩。
不过吕蒙毕竟资历尚浅,听主公如此夸奖,连忙道:“此皆诸将用命,全军死战之功,末将不过是尽了本分,当不得记功。”
孙权赞赏的看着这员谦虚的年轻将领,心中十分满意,点头道:“子明不必谦虚,我说你当的,你就当的。
待拿下合肥时再行封赏。”
吕蒙是孙权从军中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所以他对孙权感恩戴德,以报答主公知遇之恩。
孙权对吕蒙也深为信任。
而且这个吕蒙不止勇猛过人,同时还深通谋略。
此前孙权一直对如何平衡手下淮泗武人,与江东本土豪族两派势力之间的矛盾头疼不已。
淮泗武人从孙策时期的江东绝对主宰,骤然降为与本土豪族同等地位,自然感到不满,闹着要打回淮泗老家。
而本土豪族却因为孙权太过于倚仗淮泗旧势力,不信任孙权。
所以孙权感到进退两难。
两派势力他都需要平衡,但两派又积怨颇深,主张相对,真的很难平衡。
不过吕蒙向孙权提议——驻军濡须口,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难题。
濡须口在合肥以南,紧邻合肥,但是却属于江东的地盘。
于此驻军,一方面可以向淮泗武人表明心志,一定要带领他们打回淮泗老家。
另一方面又向江东本土豪族表明,他孙权是代表江东人士抵御曹氏,与他们同仇敌忾,是自己人。
正是这么一个一举两得的策略,从此让孙权高枕无忧,轻轻松松的平衡了两派势力。
由此吕蒙的谋略也进入了孙权的视野。
在孙权心里,吕蒙是将来能替代周瑜做大都督的完美人选。
至于周瑜,孙权可谓一言难尽。
他急需要这位“老臣”支持,来坐稳江东之主的位置,同时这位“老臣”是淮泗武人集团的领袖,也给他出了许多难题。
所以他才远远地把周瑜那帮老臣支到南郡去,等拿下南郡,就让他们在那边驻守……
“大军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向合肥进发,”孙权站起身来,意气风发的道。
“诺!”众文武齐声答应,信心满满。
此战他们集结了十万大军,可谓兵精将勇。
拿下皖县仅用了半日,拿下合肥应该用不了太久……
……
合肥守军主将为张辽,副将为李典,守军仅有七千人。
受到皖县守将朱光的求援之后,张辽当即亲率三千军马前去营救。
可是行至半路,消息传来,皖县已经失守,守将朱光与守军已经全部被孙权诛杀。
张辽虽然气愤不已,但却无可奈何,只能率军又回来了。
不过张辽回来之前,却在在硖石的南面迅速筑起了一座被称为“南硖戍”的堡垒,作为合肥的前哨。
将军府邸的厅堂内,李典不悦的问张辽道:“听闻文远将军归来之前,还在城外筑了一座堡垒,可是要派军驻守么?”
“若不派军驻守,筑下堡垒又做什么?”张辽坐在主位上,淡淡的道。
李典站了起来,声音稍微拔高,略显焦急的道:“江东大军即将杀来,孙权手下可是有十万大军。
你我麾下只有区区七千人,不集中全部军力把守城池,以待魏公派军来援,你还要分兵外出?
到底是作何打算?”
说着,李典又重新坐下,气呼呼的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他们两个素来不睦,张辽面无表情道:“赤壁之战失利,魏公麾下军兵本已捉襟见肘,更何况如今南郡也在打仗,魏公哪有兵马来援?”
“既然如此,更应该据坚城城以守,不该分兵啊,”李典固执的道。
“曼成此言差矣,”张辽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正因为孙权手下有十万大军,我等才不能被动防御。
要不然被江东军团团围住,坐困愁城,待粮草用尽,便是死路一条。”
“那依文远将军之见,难道还要分兵防守?”李典疑惑的问。
“非也,”张辽冷笑一声,正色道:“我们要主动进攻。”
“进攻?”
李典似乎吓了一跳,诧异的瞪眼看着张辽,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一样,“我看你是疯了吧,以七千人,进攻十万人。
你当手下这七千人马,个个都如你张文远一般勇猛?”
“不是,”张文远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只不过本将却知道,坐守孤城必死,主动出击才有一线生机。”
“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天下哪有这等打法?”
李典急的来回走了两步,突然站定道:“不行,合肥乃战略要地,我不能容你如此草率,我要将此事上报魏公,请魏公定夺。”
“随便,”张辽面无表情的伸了伸手。
李典气的袍袖一挥,大踏步走了出去。
其实,他们两个性格都算比较和善之人。
李典深明大义,从不与人争功,尊敬儒雅之士,尊重博学之人,在军中被称为长者,人缘非常不错。
而张辽更不必说,此前连吕布都觉得他老成持重,值得信任,他自从加入曹氏集团之后,低调谦逊,很少与人争吵。
可是两人矛盾却是从何而来?
事实上不是他俩的问题,而是曹氏内部也存在势力划分。
曹氏内部第一势力,自然是“宗亲元老派”,这里面最顶级的人物就是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后来又加上了丁辰。
丁辰虽然算不上元老,但是关系要比其他四人更为亲近。
并且丁辰战功卓著,本来排在五人最末尾,到现在已经爬到了最前头,做过夏侯惇曹仁的主将。
这几人属于第一梯队,任何人无法与之相比。
排在第二梯队的,可称之为“外姓元老派”。
他们有的一开始就跟着曹老板创业,有的是半途加入,是曹老板事业发展前期加入的那批骨干,但他们不姓曹或者夏侯。
代表人物便是李典、乐进、于禁等武将,以及荀彧叔侄、程昱、满宠等文臣。
而属于第三梯队的,可称之为“降将派”。
这里面就有张辽、徐晃、贾诩,以及本来应该投降过曹氏的关羽。
在曹氏派系划分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是毕竟存在,所以可以明显的看出,张辽徐晃以及本来应该存在的关羽之间关系就不错。
而李典于禁乐进也常常被分派到一起。
文臣之中,荀彧叔侄与郭嘉程昱等互相推荐进入曹氏,关系极深,后来的贾诩虽位列五大谋士之一,却无论如何也荣不进那四人圈子。
虽然算不上排挤,但贾诩肯定不被那四人高看。
于是聪明的贾诩也很知趣,只要一下值就回到家里,绝不跟人应酬。
他正是认为自己非曹老板的旧臣,却受到曹老板重用,怕猜嫌,于是采取自保策略,闭门自守,不与别人私下交往,子女婚嫁也不攀结权贵。
这也就是张辽与李典矛盾的由来。
双方不是一个圈子,根本融不到一起去。
可是这样的情况,人老成精的曹老板难道不知道?
当然是知道的。
可是曹老板却非要把两人同时安排在合肥驻守,这里不得不佩服曹老板的管理艺术。
张辽、李典都是属于“明白人”,遇到共同敌人就会一致对外。
同时因为双方又有矛盾,大家在打仗的时候便会高度集中精神,避免被对方私底下告状。
如今李典心胸还算比较宽广,要去告状还跟张辽说了一声,并没有私底下告黑状。
李典的书信被快马日夜兼程送往了邺城。
……
此时的邺城热闹非凡,天下许多以前不受待见的文人士子云集于此,准备看看曹氏如何通过考试来选拔官员。
大汉四百年来都是荐举为官,如今曹操要一改这项制度,大家都感觉新鲜。
于此同时,曹操却在整顿兵马。
赤壁之败之后,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曹氏军马也变得捉襟见肘。
不过好在曹氏控制的地盘够大,治下的百姓够多,曹操想要招兵还是很轻松的,只不过要通过训练才能上战场。
此时曹操与当初在官渡战败的袁绍一模一样,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纠结大军,前去报赤壁一箭之仇。
只不过曹操不是袁绍,袁绍好大喜功,非要击败曹操报仇不可。
而曹操比较务实,报不报仇倒在其次,他现在担心的是南郡战场、合肥战场以及西北的马超韩遂。
这一日,曹仁的战报送来。
曹操在书房内紧张的打开,扫视了一眼,随即便对眼前的文臣武将展颜大笑。
“孤就知道,子文出马必定能解南郡之围,没想到他未费一兵一卒,便已逼退了周瑜,有他在荆襄,孤无忧矣。”
说着,把曹仁的书信递给大家观看。
听了曹操的介绍,大家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
毕竟最近的的战报是南郡遭到周瑜猛攻,而增援的军兵却被关羽阻拦,根本过不去,南郡已经岌岌可危。
丁辰虽然率军前去救援,但是能不能赶得上却没人知道。
如今消息传来,竟然是最好的结果,南郡没丢,丁辰也逼迫周瑜退兵了。
荀攸叹息道:“说起来,这也是丁令君麾下军力强悍,令周瑜不敢轻视,所以才行君子之战。
否则若是军力不对等,周瑜岂能甘心打赌?
不管如何,南郡之围解了,这便是皆大欢喜之事,魏公再也不用担心西南战场了。”
“岂止不用担心西南,”程昱在旁边接口道:“以丁令君之能,绝不仅仅安定西南便停住,他必定会继续率军驰援合肥,魏公连东南都不用担心了。”
曹操哈哈大笑道:“子文孤之婿也。
孤既已委任其为前敌大都督,这南方之事,孤无忧矣。
如今孤该担心的是,如何除掉这西北之患。”
西北就是占据凉州的马超和韩遂,他们也拥兵数十万,而且长期与羌人作战,军兵战力十分强悍。
可是如今马腾却在许都天子身边为官,马超韩遂又都奉汉室正朔,曹操并没有理由前去攻打。
这时候贾诩在旁边,捋着胡须突然出声道:“魏公何不进攻汉中张鲁,向马韩借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曹操闻言突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文和妙计,妙计。”
原来,从关中进攻汉中可有三条路,最东边一条便是著名的子午谷,从长安出发,直抵汉中。
只不过这条路是条险路,并不适合大规模用兵。
中间一条是褒斜道,南起褒谷口,北至斜谷口,贯穿褒斜二谷,也称斜谷路,是一条主要的通道,路况良好。
最西边一条从陇西走天水至汉中以西,然后进入汉中地界。
后来蜀国的姜维接替诸葛亮掌兵权之后,大多数北伐都选择走此路,不去直接攻打关中,而是攻击关中的西部陇西,想控制陇西之后再进攻关中。
此时陇西正是控制在马超韩遂手中。
贾诩出的主意毒就毒在这里,曹操要出兵,为朝廷平定汉中,向尊奉汉室的马超韩遂借道,看他二人是借还是不借。
借,曹氏大军便可名正言顺的开进陇西马韩控制的区域。
不借,那么他二人便是图谋不轨。
贾诩这计谋,正是要逼反马超韩遂。
曹操大喜道:“传令下去,就以文和之策行事。”
正在这时,突然有侍从进来道:“启禀魏公,合肥李典将军有书信至。”
“拿过来,”曹操接过书信,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又写了一封回信,交给侍从道:“火速送回合肥,交于张辽李典,并告诉他们,贼至再打开看。”
“诺!”侍从接过书信,又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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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张八百与孙十万
侍从带着书信行至门口,曹操突然叫住,命令道:“等等,让薛悌去合肥送信。”
“诺!”侍从又应了一声,拿着书信出去,前去见薛悌。
薛悌已经年近五旬,也是曹氏的老人了,从兴平元年就已经在兖州任从事。
只不过官职一直不高,如今任护军之职。
他接到曹操命令之后,不敢怠慢,赶紧骑上快马,仅用一日一夜便从邺城赶到了合肥。
此时孙权大军已经距离合肥不足百里了,可是守城的主副二将张辽李典,却在为应该严防死守,还是以攻代守,两种截然不同的守城的理念上互相争执。
按理说张辽为主将,李典应当听从张辽的。
可是李典毕竟资格老,他觉得以攻为守的策略太过冒险,不愿意配合张辽。
张辽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大战之前两人如不能达成一致意见,此战必输无疑。
恰在这时候,薛悌带着曹操书信来了,两人赶紧前来拜见。
互相见礼之后,薛悌将曹操亲笔书信举在手里道:“魏公有云,贼至乃发(贼军到了才打开),不知如今江东军到了哪里?”
李典急道:“薛护军有所不知,江东军前哨已距此百里,情况紧急,就请薛护军赶紧出示魏公谕令吧。”
说着,他看了旁边张辽一眼,若有所指道:“要不然,某些人轻敌冒进,可是要坏大事的。”
张辽面无表情的,就像没听见李典的话一样。
薛悌道:“既然如此,那就打开吧。”
三人同时凑过去观看曹操的手谕,只见曹操书信中写道,“若孙权率军来到,张辽李典两位将军共同出城迎战,薛悌负责守城,如非敌军攻来,薛悌不得与敌交战。”
张辽看了谕令,嘴角微微翘起,心想看来魏公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而旁边的李典则看的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跟随魏公这么多年,已经深谙魏公用兵之道,所以才写信回去,希望魏公能制止张辽的冒险之举。
可是万没想到魏公竟然与张辽的想法一致。
李典嗫喏看向张辽道:“这……魏公这是何意?
难道真以为,以区区七千人马,能歼灭孙权十万大军?”
“并非尽数歼灭孙权军马,”张辽解释道:“魏公这是在告诉我等,在敌军集结完毕之前攻击,先挫其锐气,以安定军心,然后可顺利守城。
否则敌军气势汹汹而来,士气正盛,一鼓作气之下,我们绝对守不住的。
故而,成败之机,就在此首战,曼成还有什么疑惑?”
李典听了微微点头,他可以质疑张辽,但是却不敢质疑魏公,既然魏公已经明确命令主动出击,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既然如此,末将敢不从命,”李典对张辽拱手道:“先前之事,得罪了。”
张辽大度的摆摆手道:“不妨事,都是为了守住城池,有所争执也是在所难免。
只要你我一心,此战必成。”
曹操安排人是很有讲究的,既然张辽和李典有嫌隙,那么就安排二人同时出城攻击,让薛悌来守城,如此张李二将在城外只能互相帮衬,才能活着回来。
毕竟守城将领与城外出击的将领若有嫌隙,极易造成坑死城外将领之事。
譬如楚文王被迫攻打黄国,唐兜被迫降匈奴,这些前车之鉴都摆在那里。
李典仔细又看了一遍曹操书信,疑惑道:“魏公谕令只是让我等出城攻击,却未曾提及何时攻击,如何攻击,这又该如何是好?”
“这便是让我等自行安排,”张辽道:“根据行程判断,孙权先锋军在明日一早便能到达城下,今夜我欲遴选八百陷阵死士,待江东军尚未集结完毕之前,率先冲击孙权帅旗。”
张辽依然担心李典不认可自己的计划,于是多问了一句:“不知曼成,认可此策否?”
李典看出了张辽的心思,叹息道:“此为国家大事,末将岂能因私心而废公事?
文远将军即为主将,所制定之策,末将自当遵从。”
张辽见李典肯配合自己,不由大喜,他当即下令,七千军兵在校军场集合。
七千军兵对于这么大的城池来说并不多,列阵之后,校军场只是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张辽全幅披挂,腰悬宝剑在点将台上来回踱着步子,沉声道:“不瞒诸位,江东十万大军即将杀来,而我合肥之守军,只有我们这些人,敌众我寡,敌强我弱。
可是,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若合肥落入孙权之后,其江东水师便会沿江北上,冲入中原腹地,肆意烧杀劫掠。
你们家的粮食会被江东军抢光,你们妻女会被江东军抢去当成玩物,这并非本将危言耸听,这些事刚刚在不远的皖县便发生过。
你们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发生在你们身上么?”
“不能!不能!不能!”军兵的情绪被张辽调动了起来,用长枪拄地,齐声高喊道。
“好!”
张辽伸手示意大家噤声,然后朗声道:“我张辽是并州人,敬佩有血性的汉子。
如今我们无处可退,我们的背后,就是我们的家。
为了守护家园不被破坏,为了保护我们妻女不受凌辱,这合肥不能丢,一定要守住!”
“守住!守住!守住!”军兵被张辽激励的热血沸腾,瞪着眼睛,扯着喉咙齐声喊叫。
“告诉本将,你们有没有种?”张辽高声问道。
“有!”军兵歇斯底里的齐声回答。
“本将要出城去杀个痛快,迎击来犯之敌,你们敢不敢跟随本将一起去?”
“敢!”
“谁敢?”
“我!”
“此去有死无生,你们怕不怕?”
“不怕!”
“好,”张辽满意的吼道:“本将只要八百兄弟一起去死。
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
说话间,呼啦啦绝大部分的军兵都向前走了一步。
其实每个军兵的血性是都有的,只不过军兵最忌讳的是主将懦弱无能,贪生怕死,只让军兵无辜的去送命。
可是张辽带兵则不然,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如此自然能让手下军兵敬服。
旁边的李典见张辽几句话就把将士们的士气给激了起来,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这张辽带兵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加入这才短短几年,但是却已经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时候,张辽亲自来到军士们中间,他伸拳重重锤了一个青年军士的胸膛一拳。
那青年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在张辽的锤击之下纹丝未动。
张辽点点头,问道:“会不会骑马?”
“会!”那汉子答道。
“家里还有何亲人?”
“只有老娘在堂。”
“你若战死,你老娘便是我张辽的老娘,入选!”
张辽随即他又去锤向下一个青年。
他选择的标准就是,会骑马,并且在他的锤击之下,身躯不晃。
重拳捶胸,这是男人勇士之间独特的礼仪。
军士们经张辽捶打遴选出来之后,双方便建立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并得到互相认可。
最终张辽亲手选出了八百勇士,然后下令杀牛,将牛肉赏给那八百名敢死者,让他们吃饱,然后准备明日决战……
……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孙权果然率领大军到达合肥城下。
只不过十万大军行军,绵延十数里,先到者便在城下集结,后到者,随到随列阵。
孙权看着眼前那高大的合肥城墙感慨万千。
他自从继承基业以来,一直在着力于稳固统治,可是在开疆拓土方面却鲜有建树。
虽也镇抚山越之战,可是那些都拿不上什么台面,有名的城池没有一个是他亲自拿下来的。
就这合肥城,他都亲自率军打了数次,却依然没有攻克。
如今他已经坐稳了江东,内部无比稳固,所以才集结十万大军前来,务求一战拿下这座只有七千人镇守的合肥。
为了拿下这座城池,他还做了长期围困的准备,预存下了充足的粮草。
毕竟这个时代为了攻打一座城,围困个一年半年也是常有之事。
为了打开合肥这座江北水域的大门,从此让江东水师纵横于北方,他靡费再多也是值得的。
这个时候吕蒙在旁边提醒道:“主公,大军尚未集结完毕,不要那么靠前,恐有危险。”
“怕什么?”孙权冷笑着道:“当年我乘一艘舟船,独闯数十万曹军水寨都无所畏惧。
如今我有十万大军在手,难道反而还怕了他几千守军不成?
我倒巴不得他守军能出来。”
此前孙权的确是做过乘一艘舟船独闯曹军水寨之事,并且还顺手做了一次真正的草船借箭。
所以曹操才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慨。
只不过现在实力倒过来了,孙权成了绝对占优的一方。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见前方城门上的吊桥“咯吱吱”的放了下来,同时城门缓缓打开,竟然从城内杀出来了一哨人马。
他们人数也不多,有几百骑兵。
孙权看的目瞪口呆,诧异道:“他们还真敢出来送死?
陈武听令,率本部人马前去歼灭这支军兵。”
“诺!”旁边的陈武在马上拱手道,随即率领手下三千人马迎了上去。
这陈武也是江东一员悍将,他所统帅的军兵虽然不多,却是号称江东精锐的“庐江上甲”。
庐江郡与丹阳郡类似,丹阳山多,容易出山贼,庐江水多,容易出水匪,总之都是民风剽悍,性格暴躁,敢于死斗,有轻侠之风,所组成的军队自然战力强悍。
陈武一马当先,率领手下庐江上甲杀到城下,跃马横枪朗声道:“陈武在此,来将通名!”
从城内杀出来的将领正是张辽和李典。
张辽手下只有八百骑兵,为的是趁孙权大军尚未集结,立足未稳之际冲击对方军阵,并非跟对方将领缠斗。
他并没有理会陈武,想要绕开这支迎过来的军队,直接向孙权的帅旗冲锋。
可是陈武岂能让张辽过去?他赶紧指挥军队,阻拦住张辽手下的骑兵,同时他自己也跃马来到张辽面前。
张辽见躲不过去了,当即抖枪用尽十二分的气力,向陈武扎了过去。
陈武马上挥枪封堵,这是正常攻防套路。
可是只听到“当”的一声,陈武的枪杆像打在了铁板上一样,只是震得差点脱手,却并没有改变对方枪尖轨迹,依然向他胸口扎了过来。
陈武大骇,赶紧移身侧躲。
可是张辽的枪去势何等迅捷,陈武哪能躲得开?
一枪正扎中陈武的肩膀,张辽双臂一叫力,顿时把陈武的身躯高高的挑飞在了空中,同时张辽纵马上前两步,长枪对着落下来的陈武一戳。
陈武在空中无处借力,躲无可躲,张辽一枪将陈武的身躯刺穿,然后远远地扔了出去,砸倒那所谓的“庐江上甲”一大片。
这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的事,张辽动作行云流水,顿时看傻了身边所有人。
其实陈武的武力再不济,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败给张辽。
实在是因为他轻敌大意,被张辽杀了个措手不及所致。
陈武手下军兵虽然战力比较强悍,但是看到自己主将在对方面前只用一个照面便被刺穿,他们不由自主吓得全都开始后撤。
而张辽则借势跟着这帮散兵冲了过去……
高处伞盖之下的孙权本来还在讥笑城内守军冲出来的不自量力,就是出来送死。
可是转眼之间,他发现陈武的旗帜倒下了,惊奇道:“咦,陈子烈怎么回事?
前方怎么乱了。”
这时候有眼尖的亲兵跑过来道:“主公不好了,陈武将军被杀了!”
“什么?”
孙权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做梦也想不到,勇往无前的陈武竟然这么快就死在了对方的手下。
“那曹将是谁?”孙权问道。
亲兵道:“看旗帜打的是张,应当就是曹军守将张辽。”
“好狠辣的张辽,”孙权坐在马上红着眼,咬牙切齿的道。
陈武初时乃是孙策手下战将,孙策死后,也是拥立孙权的武将之一。
此番战死,孙权自然心痛不已。
他看了一眼旁边两员战将,沉声道:“徐盛,宋谦听令,尔等率本部军马同去,务必摘下那张辽人头,为子烈将军报仇!”
“诺!”徐盛宋谦二人抱拳领命,率领手下军马向张辽杀了过去。
此时孙权看着身边军兵道:“传令下去,大军迅速集结。
曹军出城迎战,乃虚张声势。
既然如此,我等便将计就计,立即攻城,务求今日拿下此城。”
第二百八十六章威震逍遥津
合肥城南乃是淝水,河水自西向东流去。
此时孙权麾下十万大军,正在从河上唯一的津渡——逍遥津浮桥,陆陆续续过河。
而已经渡过河的几万人,也处在混乱状态,没有完成集结。
这正是张辽主动发起进攻的有利时机。
张辽率领手下八百骑兵在乱军之中向远处孙权帅旗冲杀过去。
突然之间前面迎来两员战将,正是徐盛与宋谦。
张辽话不多说,抖枪对着徐宋二将便刺,出手便是拼命打法,丝毫不做防御。
徐宋二将顿时下了一跳,他们是军力占优的一方,并不想跟张辽拼命,一时间两人竟然被张辽杀了个手忙脚乱,紧急向后撤退。
在后面督战的潘璋见状大怒,厉声吼道:“妄自退却者,死!”
说着迎上前去,一枪便把宋谦挑死,如此这才止住了军兵的败退。
徐盛见这情形也只能硬着头皮,带领部下又回身去战张辽。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张辽对手,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又怎能抵敌的住?
在张辽拼命三郎式打法之下,只是几个照面,徐盛又一次被张辽击败,只好躲开潘璋,向旁边退去。
此时正在丘冢之上的孙权,眼睁睁看着张辽向他这边冲杀过来。
张辽虽然只有八百骑兵,但是势不可挡,竟然冲过了层层堵截。
孙权不由对这员武将之悍勇感到吃惊,只可惜他麾下第一猛将太史慈还并未渡河,他只好问左右道:“谁能前去,与我拦住来将?”
“末将愿往,”吕蒙蒋钦同时应声。
“好,二位前去会同潘文珪,共同迎战,”孙权命令道。
吕蒙蒋钦二人纵马杀下丘冢,与潘璋会和,三将一字排开,挡住了张辽去路。
就算张辽再是勇猛,也不可能抵过他们三人联手。
可是张辽根本就无意与他们对战,而是猛攻几枪,从吕蒙与蒋钦中间杀开一条缝隙,直接突击了过去。
三将猝不及防,赶紧回身追赶。
可是张辽已经单骑突击到了丘冢之下,正向冢上孙权的帅旗伞盖冲了过去。
孙权见状心中骇然,此时他身边已经没有武将可派,只有几十名护卫亲兵。
连那么多武将都拦不住张辽,这些护卫亲兵岂能拦得住?
眼见张辽已经离他不过三五丈远,孙权顾不得其他,赶忙由亲兵保护着后撤。
他这一撤,本来已经混乱异常的数万江东军兵更乱了,就跟无头苍蝇一样蜂拥跟着撤,光踩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
而孙权也下令按下伞盖和大旗,瞬间消失在了混乱的军兵之中,令张辽失去了进攻目标。
其实张辽也不指望八百骑兵能歼灭这数万江东军。
他只是要趁对方立足未稳之际挫其锐气。
眼见目标已经达成,于是拨马准备撤回。
江东军大约是被他杀怕了,他回去的路上没人敢拦,纷纷给他让开道路。
他从容的带领八百军兵撤回到城内。
李典薛悌对张辽之神威佩服之至。
李典叹息道:“文远将军以八百军兵便能将数万江东军搅的天翻地覆,令主帅孙权偃旗逃窜,这恐怕古之名将都难以做到。”
张辽丝毫不居功,微微一笑道:“这里面也有曼成之功劳。”
李典却是不敢跟他抢夺功劳,连连摆手道:“末将只是负责压阵而已。”
他们登上城头,只见那数万江东军全都聚集在远处逍遥津,正准备渡河,撤回南岸。
张辽沉吟道:“这江东军在江北吃了大亏,必定想要去南岸集结。
古有“半渡而击”之说,此时正是毙敌良机。
就请二位守城,本将率领五千军马再次出城歼敌。”
先前张辽带领八百勇士出城,那是为了挫敌锐气,可是现在率领五千军兵出城,那就纯粹是为了杀人了。
旁边的李典朗声道:“魏公有令,让你我二人共同出城迎战,文远岂能丢下我李典?
让我与你同去。”
“好!”
张辽点了点头,既然李典与他一心,正是他想要的。
于是两人点齐麾下五千军兵,再次杀出了合肥城,向逍遥津正在渡河的江东军杀了过去。
此时淝水上其他津渡已经被曹军破坏,只剩下逍遥津一个浮桥渡口,仅能容两人并排而过。
数万大军在此争渡,自然混乱不堪。
恰在这时,张辽李典率军又杀回来了。
江东军虽然人多,但是却无法形成指挥,形不成有效战斗力。
他们前面有人在渡河,后面又有张辽这个杀神带领五千军兵追杀,一时间挤入淝水之中被冲走的都不计其数。
而张辽则率军大开杀戒,只杀的江东军人头滚滚,尸横遍野,死伤不计其数。
这里面可苦了孙权。
方才孙权见张辽退了,为了稳定军心,他选择在后面压阵,并没有先渡河。
可哪想到张辽竟然又从城内杀了出来。
而且张辽显然已经发现了他又重新打起来的帅旗,正向这边冲杀。
孙权不由叫苦不迭,此时他身边并没有勇猛之将,而前路又被手下军兵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无处可逃。
眼见张辽越来越近,他仰天长叹道:“难道今日,天要绝我孙权于此?”
话音未落,就听耳中有人高声喝道:“主公莫慌,末将来也!”
孙权听到声音,不由得神情一震,原来那声音乃是凌统所发出的。
孙权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对面飞驰而来数匹战马。
堵住渡口的江东军兵纷纷避让,而对面那数匹战马的乘客,正是从南郡赶来的周瑜、凌统、甘宁、程普、周泰、黄盖等一众将领。
“公瑾救我!”
此时孙权也顾不得询问,为什么周瑜率领一众人会出现在合肥了。
他只求有人能为他挡住身后的张辽即可。
周瑜打声道:“主公勿忧,周瑜在此。”
说着,周瑜横枪亲自挡在了孙权面前,而甘宁凌统程普周泰黄盖等将领则迎上前去,围住了张辽。
甘宁凌统等几员将领之勇猛,远非蒋钦徐盛等人可比。
尤其是甘宁凌统,他们每一个人的武力都不在张辽之下,此时这么多人联手,张辽就算长了三头六臂都应付不过来。
一时间张辽被杀的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赶紧扯马欲退。
可是甘宁等人岂能让他如此轻松地离开,竟是死死缠住,令张辽后退不得。
此时孙权见终于有人收拾住了张辽,如此也就没必要再回到淝水以南了
他又重新立起帅旗,下令收拢惊慌失措的军兵,咬牙切齿道:“给我擒杀那张辽,切勿让其逃走,”
想起方才被张辽杀那么狼狈,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仓皇而逃,而且还是两次,他便恨得牙根子痒痒。
再说张辽是合肥城主将,所率领的又是合肥城大部分精锐,只要擒杀了张辽,再歼灭这支曹军,合肥城也就拿下大半了。
更何况张辽杀了他的爱将陈武,此仇非保不可。
所以于公于私,张辽必须死。
张辽被一众江东将领围困中,只能挥舞着长枪负隅顽抗,勉力支撑。
他本来率军杀的孙权已经无处可逃,可是没想到骤然杀出了这么多江东悍将。
谁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死不打紧,可是他死之后合肥城必然守不住,如此自然有负魏公之重托。
同时,他的恩公丁辰刚刚被委任为前敌大都督,他就丢失了合肥,如此怎对的起那少年当初在白门楼上救命之恩?
其实张辽心中一直记得,当初在白门楼上,正是丁辰为他与高顺求情,这才保下了他的性命。
“丁令君,末将对不住了!”张辽浑身是血,身上不知有多少个伤口,厉声高喊。
他再也不管其他方向扎来的长枪,而是集中全部力量向甘宁刺了过去。
伤敌五指不如断敌一指,他要用最后的力气,临死也要带走一个。
他选择了甘宁。
这种以命换命式打法顿时把甘宁吓了一跳,赶忙闪避。
可那是张辽拼死刺出的最后一枪,力道自有千钧之重,一时间甘宁只是要害部位躲过,肩膀却被张辽长枪刺中。
同时,张辽身上也被身边的长枪刺中,摔下马来。
他仰面看着天空,只觉得苍穹离自己越来越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这就是将死之前的感觉吧,”张辽莫名其妙的嘴角翘了翘。
他觉得相比并州军那些死去的老伙计,自己活到现在,已经赚了。
只是自己的命还是不够好,至少不如高顺,能直接进入丁令君麾下,从此官运亨通不说,那些元老将领再长十个胆子也不敢排挤。
……
此时那一众江东将领围了过来,准备给张辽最后致命一击。
突然之间就听传来一阵箭矢破空之声。
众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自然听得出来这箭矢正是奔他们来的,于是连忙纷纷闪避。
一波羽箭射过之后又是一波。
紧接着就觉得大地都在微微颤动,只见远处铺天盖地的骑兵如一片墨云一般黑压压的压了过来。
这正是丁辰率领手下的乌桓铁骑及时赶到了,他们从上游早已渡过了淝水,来到了河北岸。
骑兵之中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赵云、魏延、高顺、陈到、徐晃、乐进等一众将领。
他们远远地看到一员曹将在江东军将围困之下落马,而高顺与张辽是老相识了,无需看面孔,只需看身形轮廓便认了出来,大声叫道:“不好,张文远危险,快救人!”
说着,从马鞍桥上摘下弓箭,当先射了出去。
赵云魏延徐晃等也毫不迟疑,赶紧拉弓远程攻击那准备行凶的江东诸将。
这时候丁辰指着前方大声道:“那便是逍遥津,击破江东军,就在此时。
杀!”
“杀!”
“杀!”
“杀!”
一众乌桓铁骑听了丁辰的命令不由兴奋不已。
他们自从来到荆襄战场之后,两胜关羽那千八百步卒,根本就没打过瘾。
如今面对数万江东军,而丁辰也下达了进攻命令,他们第一次感觉有了用武之地。
一万乌桓铁骑在赵云魏延等武将率领之下,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冲入再次混乱的江东军,骑兵冲击力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瞬间逍遥津渡口的江东军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哭爹喊娘,狼奔豕突,跳入淝水被冲走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人。
而于此同时,赵云魏延徐晃乐进等曹氏名将合战甘宁凌统程普周泰等江东将领。
有了赵云的加入,曹将的实力要明显强于江东将领。
更何况甘宁被张辽刺中,已然身受重伤。
一时之间曹将把一众江东名将杀的连连后退。
这时候高顺跳下马,来到躺在地下的张辽身边,一边挥枪驱马匹,以免张辽被马踩,一边急道:“文远,你没事吧。”
张辽微微睁开眼睛,认出了高顺,声音微弱道:“你……来了,合肥……”
高顺动情道:“文远,你都伤成这样子,还记挂着合肥?
放心,丁令君率领一万铁骑前来救援,我们不止要守住合肥,还要把江东军彻底击溃,你就放心养伤吧。”
张辽听了高顺的话,心中紧绷着的弦松懈了下来,声音微弱的呢喃道:“如此……甚好……帮我给……丁令君带句话,就说……我张辽……咳咳……尽力了……”
说完,瞬间晕了过去。
这一战,他的确是已经拼尽全力,由此也创造了一个传奇。
此时一万乌桓铁骑纵横决荡,正对混乱的江东军进行一场血腥屠杀。
江东军虽有数万人,但是九成九都是步卒,且刚才已经被张辽冲击的惊慌失措,在乌桓铁骑的冲击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尸体跌落到淝水之中,几乎把水流给阻断,血水把河水都染红了。
而江东诸将见抵御不住丁辰麾下赵云等人,于是保护孙权仓皇渡过淝水,向南岸逃去,显然是抛弃了河北岸的数万军兵。
同时被抛弃的还有受伤落马的甘宁。
丁辰并没有下令追击。
逍遥津渡口如此狭窄,不利于大规模骑兵渡过,无法发挥出骑兵的优势,所以只能暂时先把河北岸那江东军兵处理干净。
正在这时,魏延把五花大绑的甘宁推到了丁辰跟前,欣喜的道:“令君,你瞧我捉住了谁?”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甘宁归降
丁辰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被捆成粽子的甘宁,他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肩膀上有个正在流血的血洞,那是张辽拼尽全力一枪刺的。
甘宁被看的心里发毛,梗着脖子道:“要杀便杀,瞎看什么?”
丁辰微微一笑,“要杀你还不容易?只不过你甘兴霸侠肝义胆,勇猛过人,难道就甘心一死?
只要你答应归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这甘宁本来是刘表麾下的战将,只不过不受刘表重视,再加上他也看不上刘表畏首畏尾,于是主动投到了江夏太守黄祖的麾下。
只可惜黄祖也不重视他,还屡屡提起他以前做贼的那些往事来羞辱他。
所以甘宁又果断离开黄祖,投降了江东。
在孙权那里,他终于得到了重用,于是带领江东军反戈一击,夺取了江夏,杀了黄祖。
丁辰觉得,甘宁择主只是为了寻求重视,并非只认孙权一个人,所以这是能招降的一员战将。
同样情况类似的还有太史慈。
只见甘宁侧首,不用正眼看丁辰,冷声道:“我家主公待我恩重如山,我只有以死报之,岂能临阵倒戈?
别做梦了。”
丁辰淡然道:“你甘兴霸也是识时务之人,应当知道,如今这天下形势并非当初群雄割据。
君不见当今天下九成以上已归曹氏所有,你所效忠之主公仅仅据有江东六郡,所治下疆域百姓不过曹氏十分之一,就算偶有小胜,可从长远看,又岂是曹氏对手?
所以你被抓也是早晚之事。
你是想把牢底坐穿,还是跟着我一统天下,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几句话让甘宁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不是不知道眼前形势,江东仅仅只有六郡之地,根本无法与曹氏抗衡。
想要统一天下,更是痴人说梦。
可是他在荆州待了十几年都没得到重视,自从到了江东之后,主公孙权对他信任有加,他若此时投降了曹氏,怎么对得起主公的知遇之恩?
丁辰见甘宁不说话,知道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于是摆了摆手,示意魏延把对方先带下去,关押一阵子再说。
这时候甘宁突然出声道:“要我归降也可以,只不过主公待我恩重如山,我不忍心做出不利于江东之事。
除此攻打江东之外,我愿随将军驱驰。”
“有恩必报,此人之美德,”丁辰点点头道:“我不会强求,让你做为难之事。”
说着,他走到甘宁跟前,亲自为甘宁解开绑绳。
甘宁单膝跪地道:“末将甘宁,拜见君侯!”
这算是改换门庭了。
丁辰大喜,搀扶起对方道:“快快请起,我这就为兴霸推荐官爵。”
在降将面前,曹操向来不吝厚赐,所以当初在荆州,曹操一次性封了十五个投降之人为侯爵,以吸引更多人前来投降。
而甘宁是第一个投降的江东将领,作为表率,曹操封个亭侯应该不在话下。
甘宁听了连忙道:“多谢君侯!”
随即丁辰率领众将以及军兵进入合肥城。
此前早有军医前来给张辽治伤,张辽虽然伤势很重,但是好在伤口没有致命的,所以修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紧接着消息传来,南岸的江东军撤军了。
原来孙权看到丁辰所率领的骑兵如此强大,而他在南岸虽然还有五万多人,可那都是水军,根本无法与丁辰的骑兵相抗衡,再想拿合肥已经不可能了。
于是孙权只能忍下损兵折将,又一次在合肥战败的事实,率领仅剩的军兵撤退。
同时,又派周瑜率领一众淮泗将领守住濡须口,以防御曹氏。
这濡须口乃是濡须山与七宝山之间的水口,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当初孙权听从吕蒙之策在此驻军抵御。
若濡须口被曹氏攻破,曹军就可以顺利进入长江,进而攻占采石矶,畅通无阻的逼近孙氏大本营——建业。
可是曹操数度率军来攻,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孙权临返回建业之前,对周瑜道:“这濡须口,就拜托给公瑾了。”
周瑜躬身道:“请主公放心,攻这濡须口,必须有水军才行,那丁辰小儿麾下骑兵固然强悍,可并没有水军,所以此间万无一失。”
孙权微微颔首,放心的率领大军退去。
……
而这个时候,丁辰在合肥城中也收到了一封曹操的来信。
信中写道,如今西北的马超韩遂造反,正在攻打钟繇镇守的关中。
曹操即将亲率大军前去迎战马超韩遂,所以没有余力前来增援合肥。
不过丁辰既然作为前敌大都督,曹操希望丁辰能在这里训练水军,以期将来攻破濡须口,为将来进攻江东做准备。
如今仗达到这种程度,丁辰当然希望能平定江东,帮助曹氏一统天下。
如此对他来说是建立了不世功业,对百姓来说也能重新安居乐业,不再饱受战乱之苦。
将来曹昂做了皇帝,即使算不上什么仁君,但也绝对不会是暴君。
而且以曹昂的性格,多半会把所有政务都堆到他身上。
那么他有信心与曹昂联手,开创一个光耀千古的太平盛世。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摆在面前的棘手问题便是如何拿下濡须口。
他手下的骑兵固然战力强悍,但濡须口沿水而建,想要进攻,必须用水军登陆。
合肥城中,丁辰把手下一众就将领叫来议事。
他手中拿着曹操写来的书信,沉声道:“魏公让我在此训练水军,不知这水军是如何练法?”
此时徐晃乐进已经回到各自驻守的城池,而赵云魏延高顺陈到等都是旱鸭子,只有甘宁文聘此前是水军将领。
而甘宁有言在先,不要让他去进攻江东。
所以丁辰的话其实就是在问文聘。
文聘沉思了一下,出言道:“想要训练水军,末将倒可代劳。
只不过……想要把从未接触过水战之军兵,训练成为能在水上作战之水军,没有三五年练不出来,令君可能等得么?”
“等不得又怎样,”丁辰叹息道:“江东地域,河道纵横,如没有一支水军,如何能平定?”
“其实……令君若等不得,倒是有个捷径,”文聘略加思索后,缓声道。
丁辰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震,忙问道:“什么捷径?”
文聘显得有些犹豫,但是看到丁辰如此迫切的样子,只好咬了咬牙道:“令君若能让末将重新召回当年麾下之荆州水师,便可不用训练,直接上船能战。”
“荆州水师?”丁辰不解的道:“他们不是在南郡刚刚被周瑜击败?”
文聘注视着丁辰,缓缓的道:“六万荆州军,愣是不敌周瑜两万军兵。
五千人马,被兴霸三百人击败。
令君莫不会认为,这是荆州军的真实战力?”
“那依仲业(文聘)将军之见呢?”丁辰当然知道,荆州军绝不会如此不堪。
文聘有些痛心道:“我荆州居于四战之地,这些年来无论孙坚还是袁术,几乎每年都要攻打荆襄数次,若荆州军是这等战力,恐怕荆州早就易主了。
真正的荆州军,不应该如此,若发挥出应有战力,周瑜绝对吃不到任何便宜。
曹子孝将军在南郡,实在是输在人心上。”
丁辰怔怔的看着远处,默不作声。
其实曹操虽然没有杀荆州军主将蔡瑁张允,但是却把他们迁到许都居住,从此远离了战事。
如此荆州军的军心也便彻底被摧毁了,所以才出现五千人打不过甘宁三百人的尴尬战绩。
可是丁辰却知道,在本来的历史上,后来关羽率领的荆州军北攻樊城,威震华夏,其所焕发出来的战斗力与精锐曹军相比至少不差。
所以战斗力强弱,最主要的还是看军兵的人心。
丁辰问道:“若将荆州军残部重新聚拢起来,仲业将军有把握能发挥出本来战力?”
文聘信心满满道:“就算不能发挥出十成,可发挥出七八成,也好过令君重新训练新兵。”
丁辰微微点头道:“不知该去何处聚拢?”
“末将此前一直在襄樊一带镇守,所以去往襄樊招募为最佳,”文聘回道。
其实当初曹仁手下数万的荆州降军被周瑜击溃,死伤并不多,大部分都逃回老家了。
这些军兵其中以襄樊人士居多。
“好!”丁辰兴奋的道:“我等这便去襄阳,助仲业将军召回旧部。”
……
襄阳被刘表作为治所,一直是荆襄区域的政治经济中心,丁辰这个前敌大都督,本来就应该坐镇襄阳。
如今孙权新败,合肥方面是暂时不用担心孙权来攻打了。
所以丁辰立即决定去襄阳,招募荆州水军残部,到时再重新杀回来,彻底拿下濡须口。
事不宜迟,丁辰率领所有军马立即启程。
襄阳不愧为荆州治所所在,在刘表十数年的建设下,已经变成了天下一等一热闹的城市。
再加上曹军对这里是和平接收,并没有发生战争,所以没有遭到任何的破坏。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感觉比邺城还要繁华。
丁辰住到原来刘表的府邸里,安顿妥当之后把文聘叫来,问道:“仲业将军准备如何招募法?”
文聘不假思索的道:“荆州军逃离战场之后必然人心惶惶,故而末将必须要树立一个标榜,让大家相信我等并无恶意,只是让他们重新归队。
末将来前早已经想好了,此前末将手下有个百夫长,名叫王奇,在军中颇有威望,就住在这江北的邓县。
若能把那王奇招来,立为榜样,荆州军残部必然蜂拥而至。”
丁辰道:“如此,那咱们赶紧去邓县。”
“那王奇不过是个百夫长,令君难道要亲自去?”文聘诧异道。
“百夫长固然是个小人物,但却是做给其余荆州残部的一面旗帜,由我亲自前去,也是向世人表明一态度,”丁辰道。
“令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文聘诚恳的道。
……
王奇今年只有二十八岁,此前在文聘手下虽然仅仅待了三年,但却凭着作战勇猛,做到了百夫长的位置。
百夫长虽然不是官,但却实实在在的管着一百个军兵。
后来曹军南下,刘琮投降,曹操为了防止荆州军作乱,不止把蔡瑁张允带回了许都,还把原来荆州所有军队建制打乱、重组。
于是王奇所在的一百人不得不离开了文聘,被划分到曹仁麾下守南郡。
南郡荆州兵就是这么杂七杂八凑起来的。
他们不止不认识主将,就连身边的同袍都不认识,如此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不出意外的一战便溃败了。
王奇带领着三四十个手下逃回了家乡——邓县。
王奇的家在县北白牛邑的一个小村子里,他父亲早亡,家里有一个瞎眼的老娘,还有妻子和小女儿。
他在外面打了三年仗,幸而没死,觉得是该回家尽一尽儿子、丈夫、父亲的责任了。
回到家之后,老娘、妻子见到他无不喜极而泣,只是四岁的小女儿已经不认识他了,躲在母亲后面有些陌生。
这也难怪,当初他离开家的时候,女儿才一岁,对他这个父亲根本没有记忆。
好在小孩子很容易哄,很快的就认可了他这个父亲。
王奇很感动,觉得自己是回来对了,正好弥补对一家人的亏欠。
可是没过两天,他却发觉一件怪事,村子里的乡亲们见到他之后,都笑的很尴尬。
当他离开之后,又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似乎在私下里谈论着什么事。
可每当他转身,大家却又立即停止了谈论。
这一日,他终于忍不住,径直来到一个近支堂弟的家里,当头便问道:“你跟哥说实话,哥离开这几年,家里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堂弟嗫喏着低头不语,不敢多说。
王奇毕竟是率领一百弟兄在战场上生死搏杀过的人,脾气十分暴躁,见堂弟扭扭捏捏的样子,气的一拍桌案,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
堂弟见瞒不过去了,只得老老实实道:“哥,说实话你可别生气,你不在这几年,村里那泼皮牛三,隔三差五的总去你家里逼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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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连我文聘的兄弟也敢杀?
“你说什么?”
王奇听了堂弟的话,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愣了愣神,瞬间就变成了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上前一把採住堂弟胸前衣襟,怒吼道:“把话说清楚一点!”
三年来,他在战场上奋勇拼杀,不知砍掉了多少颗人头,如此身上自然存在一份煞气,说话的语气顿时让堂弟浑身发抖。
“哥,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其实这件事在村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那牛三常常半夜去你家里打嫂子的。
嫂子发出的惨叫声,许多人都听见过,那牛三似乎每次都以侄女与婶子相威胁,嫂子也只能顺从……”
“气煞我也!”
王奇听了堂弟的叙述,这才明白为什么最近乡亲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温婉的妻子不得不在牛三淫威之下屈服的场景,他胸膛中燃烧的大火几乎要把人烧化一般。
狂怒之下,王奇一脚把旁边的桌案踢飞,恶狠狠的瞪着堂弟道:“这些年我不在家,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嫂嫂受欺负而坐视不理,你们还特么算个人么?”
说着,攥紧了拳头。
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族,但至少王奇这一辈的堂兄弟还有七八个。
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兄弟竟然冷血到这种程度。
“哥,不是我们不管,实在是不敢管呐,”堂弟战战兢兢的道:“那牛三已经今非昔比了。
他如今做了牛大户家里的部曲头儿,手下管着百十号人,连在县令面前都能吃的开。
他早就放出狠话来,谁要敢管闲事,至少先揍个半死,然后再送进县衙大牢,我们这细胳膊哪能扭得过大腿,所以……”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行凶?”
王奇怒不可遏的看着堂弟。
不过他也清楚,罪魁祸首是那牛三,堂弟只是被慑于牛三的淫威,坐视不理而已。
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还是要找正主牛三。
王奇怒气呼呼的离开堂弟家,只听堂弟在后面喊道:“哥,你别去啊,那牛三人多势众,你不是对手的,要不就忍了吧。”
王奇冷笑了一声,眼神中流漏出一丝杀机。
连这种事情都能忍,他就真的连个人都不算了。
他按了按怀里的匕首,大踏脚步来到村北边牛三的家。
那是一座青砖建成的院落,大门也是木质的,不像普通人家那般仅仅编个篱笆门,由此可见牛三这几年是混的真不错。
王奇上前一脚就把大门踹开,冲了进去,却见整个院子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搜寻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又退了出来,正碰上旁边的一个邻居。
那邻居是个中年妇人,一看王奇这个样子,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轻声道:“是王奇啊,这牛三平常都在牛大户家做护院,很少回来的。”
“多谢婶子,”王奇冲那妇人拱了拱手,转身往牛大户家走去。
那妇人在后面道:“王奇,你不会要去牛大户家惹事吧?
你要是这样前去,就是跟整个牛家为敌,他们说不定会打死你的,还是从长计议吧。”
王奇对妇人善意的提醒充耳不闻。
他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再加上从军这么多年,更是助长了他的暴戾,既然已经知道了妻子受辱这件事,他哪还能忍得住?
很快的,王奇便来到了牛大户的府邸,那是一座占地数亩的院落,院墙上建了碉楼,上面有不少手持刀枪的部曲看守。
这是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标配。
自黄巾之乱之后盗匪多如牛毛,但凡是家里有点钱的,如不多雇佣部曲,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抢光。
这牛家在荆襄虽然算不上顶级豪族,但是在这县城里还是数一数二的。
王奇上前,对着那大门楼前的部曲怒喝道:“牛三呢,让他滚出来。”
“你特么谁呀,敢这么称呼我们牛老大?”有个年轻部曲眼睛抬得老高,提着砍刀向王奇走了过来。
敢在牛府门前这么猖狂的,在邓县还真没几个。
看王奇穿着,只是个普通农夫,部曲觉得这莫不是个傻子。
那年轻部曲伸手就要打人,可是王奇出手奇快,一把攥住那部曲的手腕,瞬间便把砍刀抢了过来,搭在那部曲的脖颈上,厉声道:“让牛三滚出来!”
这下变故,让部曲们知道碰上硬茬子了。
说话之间从院落里冲出几十个手持刀枪的部曲,把王奇团团围住。
此时那被王奇控制住的部曲已经快要吓尿了,颤声道:“快……快去叫牛老大,英雄,手稳一些,你要是在牛府门前杀了人,对您可不利啊。”
这时候围过来的部曲中有人道:“这点小事哪敢麻烦牛老大?这小子不敢杀人的,上!先抓住他再说。”
说着,部曲们不顾那被控制之人死活,竟是慢慢围了过来,刀枪向王奇身上招呼。
王奇虽然身手不错,但是面对几十人的包围也抵挡不住,很快身上就带了伤。
眼看仇还没报,命倒先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
两天之后,王奇的茅草屋内,二十几个年轻的汉子聚集在这里。
这些都是王奇此前的部下。
他们在南郡战败之后,王奇便带领一众人回到了老家。
不过他们在散伙之前曾经约定过,今后一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人有事便是大家有事。
所以王奇一声招呼,大家全都来了。
听完王奇所遭受的奇耻大辱,一众人顿时炸了锅一般。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此仇不共戴天,”有人义愤填膺的道:“王哥,你说吧,这仇该怎么报?”
“还用问?”另一人道:“当然是带领咱们直接冲进牛府,把那罪魁祸首抓出来千刀万剐,如此方能消心头之恨。”
“就是,咱们当年在文聘将军手下,连袁术军孙坚军尚且不惧,还能怕他一个乡间土地主不成?”
“王哥,干吧!咱们早已约定过,你的事,便是我们大家的事,你的仇,便是我们的大家的仇。”
这时候王奇却在旁边冷静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其实这两天我也在反思,今时不同往日了,南郡战败,我们却逃回了家,怎么算都是逃兵,见不得光的。
若我们青天白日之下冲击牛大户家,不止我们只剩下落草为寇一条路可走,就连我们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我不能这么连累你们。
其实我叫你们来,是想怎生想个法子,把那作恶的牛三引出来,然后报仇雪恨。”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均知道王奇说的有道理。
他们的身份本就见不得光,再骤然冲击富户府邸,真就跟造反无异了。
有人沉吟道:“王哥既然已经冲过一次牛府,那牛三必然听说过了,怎么还能出来?”
“要我说,落草就落草,我们这些年除了练就一身杀人的本事,其他什么都不会,这些天我也憋屈坏了,还不如让王哥带着咱们占山为王,从此快意恩仇来的痛快。”
“其实不止这些天憋屈,自从文聘将军不再做咱们的主将,憋屈就已经开始了,要不然咱们数万大军,在南郡岂能战败?只可惜文聘将军也算是降将,不可能再带我们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既然牛三躲在牛府里不敢出来,我们到底打还是不打?”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瓮声瓮气的高声道:“谁说老子不敢出来?你牛爷爷在此!”
王奇一听见这声音,当即气炸了肺,拎起砍刀便冲了出去。
只见篱笆院墙外面,那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正是牛三。
他身后带了五十多个部曲,身边又有三十几个身穿公服的衙役。
牛三低头对那衙役头目样的人点头哈腰的笑道:“张班头,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些人都是逃兵,您把他们抓起来,便是大功一件。”
原来牛三也不是个鲁莽之人,他本以为王奇死在外面回不来了,所以强行霸占了王妻,可是没想到王奇竟然活着回来了,而且杀到了牛府找他报仇。
从当时的情形看,这王奇身手当真不赖,牛三自料不是对手,于是派人盯着王奇的院落,终于被他看到王奇聚拢了这么多人,于是牛三当即选择了报官,以借刀杀人。
那衙役班头看着这一帮青壮汉子,冷笑道:“尔等当年皆为刘荆州麾下军兵,如今荆州已归附朝廷,尔等也算得上大汉官军,如今却骤然逃回家,按照大汉律例,逃兵当诛。
尔等是准备束手就擒,还是让某动手?”
“擒你个头!”有军兵怒喝道:“王哥,仇人就在眼前,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放肆!”那张班头厉声道:“冲我等动手,便是造反,那是诛九族之大罪,尔等都是有名有姓之人,难道就不怕连累家人?”
这一句话,便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他们的确每一个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做逃兵只是自己受过,可要是真被扣上了造反的帽子,那全家都要跟着砍头。
张班头显然是打到了这帮人的七寸,挥了挥手道:“都给我拿下!”
立即有衙役抖着锁链上前拿人。
牛三对着王奇轻蔑的笑着小声道:“想跟牛爷爷斗,门儿都没有。
你就放心去吧,你走之后,你妻女依然由你牛爷爷照顾。
你媳妇那sao浪劲儿,恐怕你都不知道吧,牛爷爷可是清楚地很呢。”
王奇怒火瞬间又冲到了头顶,大声道:“你们都别管,今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先诛杀此贼再说。”
说着,挥刀向牛三冲了过去。
牛三正是要激怒王奇,以便将他现场击杀,以绝后患。
王奇动手,他手下那帮二十来个兄弟当即也不管不顾的上前帮忙,顿时与部曲衙役战在一处。
虽然对方有七八十号人,可是在王奇这帮正规军手下却根本不是对手,顿时被王奇等人杀的连连后退,四散奔逃。
正在这时,突然有衙役朗声道:“尔等反贼,看看这是谁?”
王奇回头一看,顿时气的浑身僵硬。
原来有衙役冲进了茅草房,把他老娘妻子和女儿都抓了出来,用刀架在脖子上。
“把武器放下,要不然现在就是她们的死期!”衙役厉声说道。
王奇不由得神色黯然,家人正是他最大的软肋。
他身形晃了晃,手中钢刀扔在地下,对着一众兄弟道:“是我连累的弟兄们,若有来世,王奇把这条命还给诸位。”
“来世还做兄弟,你还做我们的大哥。”
“黄泉路上有兄弟作伴,倒也不寂寞。”
众青壮纷纷扔了手中的兵器,任由衙役把锁链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见所有人都束手就擒,牛三在旁边小声道:“张班头,这帮人既是逃兵,又持械造反,难道不杀么?”
其实在私下里,牛三已经对张班头送过礼,为的就是能现场把王奇击毙,以防夜长梦多。
反正这对张班头来说也是举手之劳。
张班头冷声道:“人犯王奇,私自从军中逃脱,且意图聚众谋逆,攻击官府差役,被我等当众击毙。”
说着,冲身后差役摆了摆手。
立即有差役面露凶光,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向王奇走了过去,要杀人灭口。
这时王奇的妻子和女儿不顾一切的冲到衙役跟前,跪在地下哭嚎着连连磕头。
就连王奇双目已盲,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也颤巍巍的过来,跪地为儿子求情。
可是那衙役却是铁石心肠,一把把老人和妇人推开。
王奇看的目眦尽裂,几乎要喷出火来,昂天长啸道:“苍天无眼!”
牛三在旁边冷笑着道:“苍天也是见钱眼开的,就你这种穷丘八,活该去死!”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有人高声叫道:“我看何人如此大胆,连我文聘的兄弟也敢杀!”
只见远处有几匹快马飞驰而来。
紧接着就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正中那持刀行凶衙役的咽喉。
王奇等一众军兵看到来人,当即变得欣喜若狂起来,无不眼含热泪,颤声道道:“是文聘将军,真的是文聘将军,我们有救了!”
原来,那为首的,正是当初他们的主将——文聘。
第二百八十九章 荆襄水师之荣耀
这几匹快马的到来,令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
王奇等一众荆州老兵自然是看到了希望,毕竟那文聘将军是他们曾经的主将。
见到了文聘,他们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样,无不喜出望外,精神抖擞。
而那一众衙役却是一阵讶然,没想到文聘一个降将,竟然敢伸手就杀人,这是何等猖狂。
要知道,荆州原来的顶层人物,如刘琮、蔡瑁、张允之流,虽然人人都封了侯爵,可是如今却都谨小慎微,在府邸内闭门不出,颐养天年。
哪有像文聘这般,还如此张扬的?
衙役们经过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迅速稳定了情绪,张班头冷声道:“文聘将军,我等正在执行公务,抓捕逃兵。
将军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对我手下当场射杀,不知将军是奉的何人之令?”
牛三等一众部曲见张班头不卑不亢的样子,也当即挺直了胸膛,朗声道:“对呀,我们作为乡勇都看不了逃兵行凶,所以前来帮忙。
怎的朝廷武将倒包庇起逃兵来了?”
“他们胡说!”
王奇戴着镣铐,跪在地下泪流满面的对文聘道:“这姓牛的,趁我不在这几年,强行霸占我妻。
我气愤不过,找兄弟来帮忙讨个说法,他却串通衙役,要将我等杀人灭口。
将军,我们冤枉啊……”
文聘听了王奇的话,顿时怒火中烧,不过他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丁辰。
作为一个降将,的确是不敢喧宾夺主,太过放肆。
可是丁辰却随意的摆了摆手,冲着文聘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自行处之。
文聘当即挺直了脖子,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有身后这位少年权贵撑腰,就算捅到魏公面前都没事,还有什么可怕的。
“站起来!”
文聘对着王奇厉声喝道:“身为我之部下,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说着,他拔出腰间佩剑,挥剑便斩断了王奇身上的镣铐,并把剑扔到王奇手里,凛然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要是夺妻之仇都不能报,你还能算个男人?”
王奇听了文聘的话倒是稍稍感到诧异。
说实话,自从刘琮率领荆州文武投降之后,原荆州将领全都成了缩头乌龟,所以才导致整个荆州军沮丧气馁,毫无斗志,屡战屡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文聘说话却是如此硬气,让人听着就气血上涌。
不管怎么说,王奇镣铐去除,手中又有了宝剑,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先去杀了牛三报仇再说。
王奇手持文聘的长剑,红着眼睛,一步一步向牛三走了过去。
牛三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绪,一边后退着,一边对张班头道:“你作为本县衙役班头,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一个逃兵行凶,杀害我等无辜百姓么?”
那张班头冲着文聘大声道:“文将军,朗朗乾坤之下,你包庇旧部,持械行凶,难道就不怕我去报至县尊那里?”
文聘冷冷的笑了笑,并不理会张班头,反而对着王奇道:“不用听他人聒噪,该杀就杀你的,不用害怕,自有贵人为你做主。”
王奇得到文聘的鼓励,胆气立即涨了起来,挥剑向牛三冲了过去。
牛三没有想到王奇竟然敢在衙役面前杀人,他吓得大叫一声,躲进了一众部曲手下之中。
那一众部曲很快把王奇给围了起来。
可是转瞬之间,王奇的那一众部下也冲过来帮忙。
原来方才赵云已经用佩剑斩断了所有人的镣铐。
一众军兵再也不畏首畏尾,对着众部曲痛下杀手。
虽然部曲有五十人左右,但是在一众训练有素的荆州军手下,很快就被杀的血肉横飞,七倒八歪。
牛三吓得肝胆俱裂,眼见逃是逃不掉,想要跑到衙役身后,可是终究没有王奇腿快。
王奇一把抓住了牛三的后脖领,把锋利的长剑搭在牛三脖颈上,咬着牙,语气冰冷的道:“姓牛的,你可想到会有今天?”
“王奇,你……你……饶命……”
牛三顿时怂了,不记得自己跟王奇有多大仇,竟然开口求饶。
王奇宝剑轻轻一抽,剑锋立时割断了牛三的喉管,鲜血喷溅到了前面不远张班头的差服上。
此时那一众部曲已经尽数伏诛。
“反了,反了,当街行凶,杀死数十条人命,待我禀报县尊,就算告到魏公面前,也要给无辜死者讨个公道。”
张班头见王奇在自己面前杀人,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早已气的浑身哆嗦。
不过这帮人有文聘撑腰,文聘也是朝廷官员,他作为班头,只能眼睁睁看着。
“报仇就要报彻底,”这时候丁辰突然淡淡的道:“方才听说,这姓牛的恶徒串通衙役,要杀人灭口,说明这衙役手里也不干净,岂能轻易放过?”
文聘方才虽然给王奇撑腰,但是他却也不敢让王奇冲衙役动手,毕竟衙役属于朝廷吏员。
可是此时有了丁辰的发话,文聘当即心情舒畅,冲着王奇等一众人道:“听见了没有,除恶务尽,动手吧!”
张班头以及众衙役顿时吓了一跳,对着文聘道:“我们可都是朝廷的人,你敢杀我们?
你文聘真要造反不成?”
“那是谁家的小畜生,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有衙役指着丁辰怒目而视。
他们也看出来了,正是那少年郎一句话,文聘才敢对他们动手的。
那衙役话音未落,就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正中那骂人衙役的咽喉。
羽箭穿喉而过,那衙役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扑倒在地上。
赵云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把弓弦挂在马鞍桥上,风轻云淡的道:“出言不逊者,死!”
张班头吓得肝胆俱碎,没想到这帮人真的敢杀衙役。
“反了,都反了,快撤!”
他大声招呼着,与一众衙役倒退着撤退。
此时王奇等人虽然有了文聘的命令,但是却依然不敢对衙役动手。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远处又飞驰而来几匹快马,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张班头一看到来人,当即眼睛一亮,兴奋的对着文聘道:“县尊来了,有本事你连县尊一起杀。”
说着,他们一众衙役赶紧迎了过去。
这邓县县令是许都派过来的官员,固然文聘作为武将职级很高,但毕竟是降将,哪能跟曹氏遴选的官员相比?
那县令滚鞍下马,张班头当即带人围住,急道:“县尊,您来的可太及时了,这文聘纵兵行凶,朗朗乾坤之下杀死数十无辜百姓,还当场射杀一名衙役,纯属目无王法……”
“滚开!”
那县令一脚把张班头踹开,提着衣襟小跑到丁辰马前,抖了抖衣袖,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朗声道:“下官邓县县令马顺,拜见丁令君!”
这县令既然是曹氏选拔出来的官员,哪能不认识眼前这位曹操身边仅次于大公子的大红人?
而且这少年还是魏国的尚书令,大公子的铁杆兄弟,要是不尊重,纯粹是跟自己的仕途过不去。
要知道,现在遴选出来官员,已经不觉得汉室封赏的官有什么用处,都以能做魏国官员为荣。
而尚书令正是魏国权力最大的文官了。
“不知丁令君大驾光临,是下官失职,恕罪恕罪!”那邓县县令谦卑的道。
此举把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弄得满头雾水。
张班头跟一众手下面面相觑,有衙役小声道:“令君是什么官儿,难道比县尊还大?”
“放肆!”
马顺呵斥道:“安北将军,柳城侯丁君侯在此,尔等就算不知尚书令为何官职,难道不知道丁令君为魏公亲命的前敌大都督么?
一众有眼无珠之徒,冲撞了丁令君,难道不是死罪?”
几句话让张班头等衙役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也算官面上消息比较灵通之人,当然听说过当今荆襄一带最大的统帅乃是魏公的女婿,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就连南郡守将曹仁都在其麾下。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令君饶命,我们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令君,还望令君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张班头等一众衙役跪在地下,连连磕头求饶。
而此时王奇等人,则拿着武器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是丁令君?”王奇喃喃自语道。
其实一开始文聘将军让他杀人报仇时,他便担着心,唯恐文聘将军为了给他报仇而受连累。
所以他那时便下定决心,报得大仇之后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给文将军添麻烦。
后来文聘让他连衙役一起杀,固然很明显衙役班头跟牛三是串通一气的,但是他们依然不敢杀。
就算文聘提醒他们,自有贵人给他们撑腰,可他们也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杀衙役,会有什么贵人能承担起这责任。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贵人”竟然是魏公的女婿,荆襄地区最大的官。
有这样的贵人撑腰,的确是什么人都能杀的。
王奇提着滴血的长剑,慢慢走到张班头跟前,冷声道:“你可是吃了那牛三什么好处?”
“我……我……没有的事,”张班头矢口否认道。
“当我们是傻子么?”王奇冷声说着,把手中宝剑举了起来,张班头肝胆俱裂道:“有有,他送了我一万钱,我这就全都……”
话音未落,王奇长剑已经斩下,把张班头的脑袋砍了下来,鲜血溅了王奇一身。
王奇来到文聘跟前,双手把剑举国头顶,还给文聘,然后又来到丁辰马前,单膝跪地:“多谢令君相助,让在下报此大仇,从今日始,在下这条命便是令君的。”
“我等也是!”王奇身后他那二十几个手下也全都跟着跪倒。
丁辰扫视了对方一眼,微微笑道:“起来吧,我正有事要安排你们去做。”
说着,跳下马来,双手虚抬,示意大家都站起来说话。
“令君之命,在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毫不犹豫,请令君吩咐,”王奇抱拳道。
丁辰却没有直接命令,反而道:“听文聘将军说,你们都在南郡待过。
方才我见你们诛杀那一众部曲,身手都好的很呢,可是为何你们数万人,在南郡却败的那样惨?”
“不敢欺瞒令君,”王奇老老实实的道:“当初刘荆州身死,二公子投降,我荆州一众将领都过的谨小慎微,唯恐惹祸上身。
我们这些做军兵的,不知那曹子孝将军是想杀我们还是用我们,又有什么士气打仗?
毕竟当年曹公在官渡,在仓亭……”
王奇没敢再说下去,他说这些已经是因为信任丁辰,而吐露的心里话了。
其实荆州军的顾虑也是情有可原的,曹操向来对投降的军兵就不信任,当年官渡之战,曹操曾下令屠杀七万投降的袁绍军,仓亭之战也是如此,将投降军兵尽数诛杀,以绝后患。
如此作为降军的荆州军,自然心存担忧,不知曹操的屠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哪有心情再去为曹氏打仗?
“原来如此,”丁辰微微颔首道:“想来,短时期内要想取得你们信任,的确很难。
不过,若是你们主将为文聘将军,你们能信任他么?”
“我们本为文将军部下,自然能信任,”王奇道:“而且想来大部分逃逸的同袍,都能信任文将军。”
“好!”丁辰道:“我现在便委任你为水军都尉,专门前去负责招募那些从战场上失散之袍泽回归,以重组荆襄水师。
我会发下告示,从现在开始,水师主将依然为文聘将军。
所有逃逸之军兵,如若按时回归,我将既往不咎,如若不回,则以逃兵论处。
你等可愿意去做?”
“愿意,愿意!”王奇兴奋的连连点头。
一来他从一个百夫长,骤然提升为水师都尉,已经跨入低阶武官的行列。
二来可以重组水师,他们又能在文聘将军麾下效力,可以重现当年荆襄水师之辉煌荣耀。
“只要让文聘将军领头,我们荆州军纵横大江之上,从来也没有怕过谁,”王奇朗声道。
“你觉得还能招回多少军兵?”丁辰问道。
第二百九十章哪里有战船
听了丁辰的发问,王奇想了想道:“其实当时我等士气低落,一触即溃,虽然在战场上一败涂地,但好处就是并没有死多少人,大部分都是临阵逃逸了。
如今令君恩威并施,重新招募逃卒,多了不敢说,两三万总能招的到的。”
其实王奇说的还算保守,当时荆州军仅水师就有十万人。
可是五六千荆州军竟能被甘宁率领的三百江东击溃,其真相并非甘宁手下的江东军有三头六臂,能以一敌二十,而是江东军无心恋战,全都逃掉了。
丁辰对王奇道:“如此,那招回逃卒之事就交给你等去做,家里不用你操心,我会让马县令派人好好照顾。”
说着,丁辰招了招手,把县令马顺给叫了过来,吩咐道:“方才的话都听清楚了么?
在本县寻一处僻静些之院落,让王都尉一家居住,并派人好生照料。
若出现任何差池,我拿你是问。”
“诺!”马顺连忙点头应声。
王奇见丁辰连自己的家眷都安顿好了,更是感恩戴德。
这时候文聘在旁边小声道:“令君委任末将为水师主将一事,是否跟魏公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毕竟末将投魏时日尚短,令君便委任如此重要之职,末将唯恐有负令君重托。”
“不用了,”丁辰摆了摆手道:“魏公是我岳父,又是我姑丈,他既然已经让我做了前敌大都督,出了任何事,自有我给你担着,你只管放心去做便是。
若有他人非议,我自会处置。”
其实曹操对蔡瑁张允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蔡张二人在军中威望极高,虽然刘琮一时选择投降,可是若留蔡张二将留在荆襄,他们随时能扯起反旗反叛。
所以曹操把蔡瑁张允二将都迁到许都去做起了富家翁,闲居起来。
只不过那样做却又是一把双刃剑,从此把荆州军的精气神也一并给抽走了,所以后来才败的那么惨。
如今丁辰正是要把文聘的威望立起来,以重振荆州军士气。
文聘跟蔡瑁张允不一样,文聘是南阳人,不属于本土豪族势力,想要反叛也没人支持,所以更值得信任。
而且所有的粮草物资都控制在丁辰手里,更不用担心文聘会造反。
“多谢令君信任,文聘敢不用命?”文聘躬身施礼,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依然能够指挥荆襄水师,相对来说比蔡瑁张允要幸运多了。
随即,丁辰率领众将回归襄阳,就住在刘表原来的刺史府里。
一方面,他颁布谕令,所有原来战败逃逸的荆州军兵,如若选择回归,可以既往不咎。
同时让王奇现身说法,告知大家现在不比从前了,现在的水师主将依然是原荆州将领文聘。
另一方面,丁辰又给荆州各级地方官下达命令,严查军卒逃逸之后拒不回归者。
如此又拉又打,自然能让逃跑之军兵尽快回归。
这些自有底下人去做。
丁辰在府中迎接从邺城来的几人,吕琦、曹丕、曹彰、曹真。
如今丁辰那几位怀孕的夫人都在邺城得到丁夫人良好的照顾,不用操心,唯有吕琦未曾怀上身孕,所以丁夫人让她来到了襄阳,既能照顾丁辰,又顺便看看会不会有所收获。
毕竟丁夫人对吕琦是真心喜欢,非常希望她也能怀上丁家的骨肉。
至于曹丕曹彰曹真等,实在是也已经成年了,西北战场又比较危险,曹操不忍心带着这几个儿子前去,于是派到荆襄来跟着丁辰历练一下。
如今有曹昂做了副丞相,五官中郎将,这些兄弟们也的确是没事干了。
不过他们被派来荆襄可是非常高兴。
谁都知道跟着丁辰混,就离立功不远了。
既然大位无望,谁还不想着多立功劳,以图将来封块好点的封地呢?
刺史府的书房里,已经长身玉立的曹丕躬身微笑道:“子文哥哥,我们来就是吃苦的,您不用客气,有什么跑腿的活计,交给我去做就行。”
“就是,子文哥哥,”曹彰顶着一头黄头发,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脑子就不如曹丕灵光,不过他性情却直爽许多,粗声粗气的道:“要说打仗,小弟能去做个先锋官,保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子文哥哥手下猛将如云,哪用得着你做先锋官?”曹丕反驳道:“你觉得你是比得过魏文长,还是比得过赵子龙?”
“我们是兄弟,赵云魏延再厉害,能跟咱们比吗?”曹彰毫不示弱。
“战场无父子,哪有兄弟……”
“好了,”丁辰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微笑道:“江东未灭,你们既然来到这里,有的是立功的机会,未必非要做先锋官。”
随即他看向曹真,曹真依然一副自卑的样子,低着头小声道:“我……我听兄长安排。”
“挺直胸膛,大声说话,”丁辰命令道。
这位未来的曹大都督,到现在还是没有摆脱作为一个义子所表现出来的懦弱。
曹真闻言,当即挺了挺脖子,拱手大声道:“谨遵都督令谕!”
“这还差不多,”丁辰哈哈大笑,曹真也莞尔一笑,知道这是师父在锻炼自己。
这时候,门外有侍从报道:“文聘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丁辰重新到主位上坐下,曹丕等人立即收起玩笑,正色的坐在两旁。
文聘进门,当即施礼道:“见过令君,见过诸位公子!”
有这么多曹氏公子在场,文聘显得稍稍有些拘谨。
不过令文聘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诸位公子好像也很拘谨。
文聘心中不禁感慨,看来传言不虚,眼前这位丁令君,的确是在曹氏集团二代之中仅次于大公子的第一人,以至于这么多曹氏公子都怕他。
看到文聘稍稍犹豫,丁辰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文聘清了清喉咙道:“末将前来有两件事禀报。
其一王奇出去招募逃逸之荆襄水师,效果出奇之好,短短这几日已经招募了三万多人,都是当年有经验的水军,无需训练,可直接上船杀敌。”
“如此甚好,”丁辰欣慰的点了点头。
其实训练水军要比训练步卒复杂的多。
首先,水军作战要在各种水情条件下熟练的驾驶战船,即使有风浪的情况,也要驾驶的平稳。
这对担任驾船的水军训练就显得尤为重要,如舵工必须知风头、识水势,缭手必须利用风势,调整帆樯。
这种严格的训练叫做“水操”,有专门的训练制度。
其次,水军要掌握必要的水文和天文知识,善于识别方位,计算航程,熟悉航道等。
再次,水军必须养成严格的纪律。
水战比陆战更为复杂,一艘大的战船就是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船上的人少则数十,多则数百,各有分工和专职。
有开船的、掌握风帆的、划船的、近身攻击的、远程弓箭手,都有专责和分工,不能出现混乱。
最后一条,也算是每一个水军的基本功,那就是敢下水,会游泳,水性好。
如此落水之后保证淹不死,还可以就地去凿沉敌方战船。
所以没有个十年八年,是训练不出来一支合格水师的。
这也就是曹氏地盘数倍于江东,却一直忌惮江东水师的原因之一。
而如今丁辰却是白捡了一支训练有素的水军,这些被击溃的荆州水师,那是一笔巨大的宝藏。
只见文聘继续道:“有了水军是好事,可是……我们没有战船呐。
当初我荆襄水军十几年建造的战船,在赤壁已经全都烧掉了。
若要重新打造的话,至少也要数年时间。”
“没战船叫什么水军?”
曹彰刚才听文聘说的热闹,还以为能赶上大水战呢,弄了半天竟然没船。
这时候旁边的曹丕嘴角翘了翘道:“老三,你不要打断仲业将军说话,你看将军走路带风的气势,心中必然已经早有主意了。”
曹彰与丁辰的表字都是子文。
从前丁辰作为一个小透明的时候,无法与曹三公子争夺,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外人称呼丁辰往往把姓也带出来,作为区分。
可是后来丁辰异军突起,“子文”这个表字成了他的专属,曹彰也只能委屈的成了“老三”。
但是他也不愿意改表字,毕竟这个表字与丁辰有着某种特殊的缘分。
“二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文聘对曹丕挑了挑大拇指,道:“其实,此前刘荆州麾下水师主力驻扎在江陵,而在南方四郡,也有一支水师,驻地在洞庭湖。
那支水师规模虽小,但战船都是齐备的。
曹公前来荆州之时,只接收了江陵水师,洞庭水师并未前来汇合,所以后来在赤壁烧毁的,仅仅是江陵水师战船而已。
如今江南诸郡皆在吕温侯手中,吕温侯虽陆战无敌,但是对水军恐怕不怎么熟悉,所以那洞庭水师战船都被闲置着。
丁令君又与吕温侯关系亲近,何不修书一封,把洞庭水师的战船借来。
到时我率水军出洞庭湖,沿江东下,冲破夏口,便能直抵濡须口了。”
其实长江以南的南方诸郡与荆襄的关系一直比较特殊。
由于大江阻隔,两地交通不便,南方诸郡算是荆州这个大割据势力里面的小割据势力,与刘表算是同盟的关系。
他们共认刘表这个盟主,除此之外荆州南部诸郡有极大的自治权。
所以江陵发展水师的同时,荆南有水师也丝毫不奇怪。
只不过后来江南诸郡被吕布占领,吕布因为女儿女婿被贬柳城的缘故,心中气恼,所以曹操前来接收荆襄时,并未把南方诸郡交出去。
如此也恰巧保全了洞庭水师的战船。
要不然那些战船恐怕也要在赤壁灰飞烟灭了。
丁辰揉了揉眉心,笑道:“待我与琦儿共同写一封书信给吕温侯,那些战船吕温侯既然没有用,想来相借给我们是没有问题的。
待他回信之后,文将军便可率人前去接收了。”
这时候,曹丕突然道:“既然如今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江东,吕温侯是嫂嫂的父亲,在荆南又手握重兵,咱们率领水师东进之时,何不约吕温侯共同东进?
到时子文哥哥率领水师出夏口,取濡须口。
让吕温侯率荆南军走陆路取豫章郡,庐陵郡。
如此南北夹击,水陆并进,江东必然首尾不能相顾。”
丁辰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计策倒是个好计策,但是恐怕行不通。”
“那有为何?难道吕温侯不会出兵?”曹丕不解道:“可是我看以吕温侯对嫂嫂的宠爱,只要嫂嫂前去,吕温侯一定会同意的。”
“你以为这个方略我没想过么?”
丁辰叹息道:“若是琦儿前去相求,吕温侯的确会同意,可是荆南并非全由吕温侯做主。
吕温侯乃荆南本地豪族扶植起来的,他手下固然兵强马壮,粮草丰足,防御本土绰绰有余,但是想让他们攻出去,却是千难万难。
这一点与当初刘荆州何其相似,文将军想必很清楚吧。”
“令君对刘荆州算是看透了,末将佩服之至,”文聘看着丁辰,心中十分敬服。
文聘自然非常清楚,刘表虽然是名义上的荆州之主,但是荆州军的军队却一直掌握在以蔡瑁为首的本地豪族手中。
粮草与兵源都是由本地豪族来供应的,刘表说了根本不算。
说白了,荆州军本质上就是由本地豪族聚合在一起,用以看家护院的私军。
就算刘表有争霸天下的心思,荆州军将领以及背后提供支持者也不允许。
所以当初曹操征伐已经投降荆州的张绣时,刘表只是眼睁睁看着,并没有提供一兵一卒的帮助。
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对峙了大半年,刘备屡屡向刘表谏言,趁着许都空虚,赶紧派兵偷袭,劫走天子。
并非刘表不想打,实在是荆州军以及背后的势力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今吕布面临的是同样的问题。
曹丕听了丁辰的分析,脸色不由黯然。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这条计策,本来想着能在子文哥哥面前献策露脸的,哪想到被子文哥哥一分析,根本就行不通。
看来还是自己太幼稚了。
“如无他事,我这就去给吕温侯写信,”丁辰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二次赤壁之战
丁辰回到后宅,当即与吕琦共同给吕布写了一封信,表明想借他洞庭水师战船一事,然后派人把信专程送往荆南。
两天之后,信使便带着吕布的亲笔信回来了。
吕布对于女儿能来到荆襄感到很高兴。
他如今虽然兵属曹氏,不再自己做主公,可好处就是背靠曹氏这颗大树,再也不用担心家人的安危。
女儿在邺城受到丁夫人的宠爱,女婿如今又总督荆襄战场与江东作战,这一切都让吕布感到欣慰。
至于丁辰提出的借用洞庭湖战船之事,吕布自然满口答应。
反正他又不习水战,那些战船留着也没用,既然丁辰用的上,让其派人去取便是。
丁辰看信之后大喜,当即派文聘率领手下三万新招募的水师前往洞庭湖,接收那些战船。
只不过从洞庭湖进入长江,进攻濡须口,挡在面前的依然是刘琦所镇守的夏口。
只有突破夏口,丁辰的水师才能继续沿江东下,破除长江天险,威胁孙氏所控制的江东区域。
上次赤壁之战,曹操就是率领荆州水师想要攻击夏口时,与孙刘联军的水师在夏口上游的赤壁相遇,遭遇惨败的。
如今文聘想要突破夏口,难免还要进行第二次赤壁之战……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眼前。
信使带回吕布书信的同时,还带回来一口箱子,说是吕布送给女儿的礼物。
在后宅的卧室里,丁辰看着吕琦打开箱子。
吕琦本来以为这里面是父亲在荆南积攒的金银首饰之类的,可是开箱之后才发现,里面放着的都是些小木剑,小木方天画戟。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吕琦拿着那些手工雕刻的木制品有些发愣。
“明知故问嘛,”丁辰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笑道:“这是老人想要抱外孙了,所以提前准备下了礼物,提醒我们要加把劲呢。”
“不知羞!”吕琦俏脸顿时变的通红,摸了摸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微微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她是最被丁夫人看好,为夫家诞下血脉的女子。
她们从几年前都已经准备圆房了,那时曹氏还很弱小。
如今曹氏即将一统天下了,夫君的官也越做越大,连后来的甄宓与阿紫姐妹等都已经临产,可是她这肚子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甭说父亲着急,连她都着急了。
“这种事,岂是加把劲就能做成的?”待丁辰出去之后,吕琦红着脸,去床头上取下来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张黄绢。
那是丁夫人专门给她找来的。
上面绣的据说是某种秘方,也就是男女行房时,用上面的体位更容易受孕,且能生男婴。
吕琦毕竟是年轻新妇,羞于谈这种事。
可是如今也不得不准备试一下那些令人脸红的动作了……
……
濡须口,既有水寨也有陆寨。
两寨相连,能抵御水陆两方面袭来的曹军。
“派往合肥的细作有没有消息传来?”
陆寨的中军大帐内,周瑜居坐正中,凝神看着眼前的文武众将,沉声道:“张辽伤势如何?甘兴霸被关押在何处?”
“回大都督,”阚泽应声道:“据细作来报,张辽已经许久未在军中露面,应当并未痊愈。
否则张辽乃合肥守军之魂,为了稳定军心,他也不会不露面的。
至于甘兴霸……至今尚无消息。”
濡须口屯兵,正是为了与曹氏的合肥遥遥相对。
所以对如今驻军濡须口的周瑜来说,最关心的便是合肥城内张辽的伤势。
而最令周瑜痛心的是,上次合肥大战不止没有讨到任何便宜,还白白折了手下猛将甘宁。
这时候,坐在下首的凌统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那甘宁盗匪出身,心中哪有忠义二字?
既然已经被俘,此时恐怕早已投降了,大都督还挂念他做甚?”
周瑜知道,凌统心中还是没有放下与甘宁杀父之仇,毕竟凌统的父亲凌操就是死在甘宁的手下。
“事情尚未有定论,公绩不要妄加猜测,”周瑜斜了凌统一眼,淡然道:“兴霸虽然出身草莽,但却并非不识大义之人。
自他投我江东以来,主公对他与我等旧臣一般无二,他岂有不感恩之理?
如今被俘之下,就算暂时委曲求全,假意对曹氏称臣也情有可原。
待我攻下合肥城,他依然是我江东一员虎将。”
有了周瑜这般定论,凌统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都督要拿准备合肥?”
阚泽惊奇的问道:“如今张辽虽然尚未痊愈,但城内还有副将李典。
更何况合肥城墙高沟深,城防稳固,主公此前以十万大军都未曾攻下,如今大都督手下仅有两万军马,如何攻城?
主公临行之前可是叮嘱过大都督,只需守住濡须口即可。”
“德润此言差矣,”周瑜微微摇头道:“此前曹氏水军已在赤壁灰飞烟灭,曹军步骑再是勇猛,又岂能飞过大江?
故而这濡须口,本都督就算闭着眼睛亦能守住,何须枉费心思?
本都督所思虑者,唯有合肥而已。
我与诸将之中许多人都生于淮泗之间,如今家乡就在眼前,可是却已为曹军占据,我不用心取回,恐怕诸将也不会答应。”
“大都督可有取合肥之良策?”阚泽听了周瑜的话也不再劝了。
其实在座之人都明白,江东水师如此强大,又有大江天险阻隔,曹军没有水师,是不可能对濡须口形成威胁的。
所以濡须口的防御根本就不用操心,周瑜说闭着眼睛也能守住,此言一点也不过分。
而周瑜在图谋袭取合肥,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也并非不可能。
毕竟拿下合肥之后利益巨大,到时江东的水师便能任意在曹氏地盘的水域横行,那便是以攻代守。
所以如今要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阚泽知道,周瑜也并非是个愿意冒险之人。
周瑜微微笑了笑,却没有把心中计划详细说出来,只是含糊的道:“唯有声东击西,引蛇出洞,沿途设伏而已。”
正在这时,突然有亲兵匆匆跑了进来:“报——
禀大都督,曹氏水军十万,出洞庭湖,走沅水入长江,已进逼夏口。
夏口守将刘琦派使者前来,请大都督履行盟约,共同抗曹。”
一番话,让大帐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
所有人都成了泥塑一般,呆滞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周瑜才出声打破了平静,怒道:“曹氏十万水军?胡说八道,曹氏哪里还有水军?”
“千真万确,”亲兵道:“十万水军自然有虚,但是据斥候观测,曹军战船足有千艘以上,故而三万水军总是有的。
而夏口守军不过五千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得住。”
周瑜攥着拳头使劲锤了锤额头,在书案后面来回踱步道:“这洞庭湖还有战船之事,我早就知道。
可是我却无法明白,这曹氏水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亲兵回道:“据襄阳细作探知,曹魏前敌主帅丁辰曾发出谕令,所有原荆州水军战败逃逸者,如回归本军既往不咎。
如拒不回归,则以逃兵论处。”
“是了,这是丁辰召回了荆州水师旧部,”阚泽道:“夏口对于我江东极为重要,万不可落入曹军手中,大都督应立即救援才是。”
如果夏口失守,曹氏战船将能畅通无阻的沿江东下,如此江东的长江天险将不复存在了。
至少变成曹孙双方的天险。
周瑜握着剑柄,嗤之以鼻的冷笑道:“那荆州军战力奇差,已经是溃败之军,竟然还敢前来送死。
既然周某一年前已在赤壁击败过他们一次,又何妨再击败他们第二次?
传令下去,留凌统率军一万驻守濡须口,我亲自率军一万,沿江东上灭曹。”
“诺!”众将站起身,齐声答应。
对于周瑜以及江东诸将来说,面对曹军心理优势是巨大的。
毕竟论水战,他们就从来没有怕过谁。
当初曹操亲自率领荆州水军主力,都在赤壁被他们烧得片甲不留。
如今丁辰只是把那些败兵又重新聚合起来,洞庭湖水师的战船也远远比不上当初江陵水师。
他们前来,除了送死,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随即周瑜率领程普周泰丁奉黄盖等一众将领驾战船沿江东上,来到夏口与刘琦水军汇合。
其实夏口虽然名义上属于刘琦,但是刘琦体弱多病,根本不能理事,且刘琦身边没有亲信帮衬,所以夏口军政大权实际上是在刘备手中。
只不过此时刘备已经带领张飞率领主力袭取了长沙,并将眼光放在了当今天下唯一的软柿子——益州身上。
所以夏口只有关羽率五千水军把守。
反正诸葛亮也早就料到了,只要夏口有危机,周瑜必然率军来救。
说到底,刘备是光脚的,孙权才是穿鞋的,夏口的战略地位,对于刘备远没有孙权重要。
如今果然被诸葛亮料中,曹氏来攻,周瑜立即亲率水师来救。
孙刘两支水军合二为一,仅仅只有一万五千人,战船千艘,沿江而上,与文聘率领的荆襄水师又一次在赤壁相遇。
只不过孙刘联军还是孙刘联军,主帅还是周瑜,而曹军这边主将却已经换成了丁辰,水军规模也比曹操时期小的多。
此时距离上次赤壁之战刚刚过去一年,如今又到了隆冬时节,曹氏水军驻扎在大江西北,而孙刘联军依然驻守于东南……
……
丁辰命文聘率领水师东下的同时,陆上军队仅仅留下了曹仁守南郡。
其余徐晃乐进赵云魏延等,则率领陆军沿江而行。
不过在赤壁,双方水军于大江之上对峙,陆骑便毫无用处了。
比较尴尬的是,从吕布手中借来的战船大多都是小船,在汹涌澎湃的的大江之中根本就无法固定,所以还是不得不采用铁索连舟的方式,将所有战船固定在一起,如此才能保证小船不被湍急的江水冲走。
这似乎预示着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演……
周瑜率领麾下众将领乘坐一艘大船,跨过江心耀武扬威的来到曹氏水寨面前近距离查看,丝毫没有把曹军水师放在眼里。
“从水寨布置来看,这位曹将也是水战行家,想来必定是启用了原刘表手下水军将领,”周瑜看着对面,轻蔑的道:“只不过荆州降将必然不被曹氏所信任,所以其麾下军兵战力将大打折扣。
一年前本都督与诸公在此火烧曹氏战船,一年后之今日,让某再烧他一次。”
“大都督是否还是准备用火攻?”阚泽在旁边试探着问道。
周瑜指着对面曹军战船,微笑道:“那丁辰小儿不长记性,竟然也用铁索连舟,如此为我送上大礼,我若不用火攻,能对的起他么?”
身后众将闻言哄堂大笑。
曹军同样的错误还能犯两次,也真是或该遭败。
阚泽轻声问道:“大都督一年前用火攻破曹,那是借助了东南风,难道今年这隆冬时节,也有同样的风向?”
“昨日我夜观天象,三日之内必有东南风起,”周瑜嘴角微微动了动,指着前方曹军水寨道:“到时,便是第二次火烧战船之时。”
话音未落,就见曹军水寨突然打开,从寨门驶出了一艘小船。
这隆冬时节,大江上刮的都是强劲的西北风。
那艘小船扯起风帆,借着风势在江面上像离弦之箭一般飞向周瑜所乘坐的大船。
“不自量力!”周瑜冷声道:“放箭!”
其实这个时代的水战方式与陆上相仿,远程还是主要用羽箭攻击,等接舷之后水军再进行贴身肉搏。
周瑜一声令下,大船上的羽箭像雨点一样射向飞驰而来的小船。
而小船的指挥者正是王奇,身后是他那二十几个兄弟。
他们早有准备,立即结成盾牌阵,挡住羽箭攻击,同时速度丝毫不减的冲向周瑜的大船。
借着风势,小船很快就冲到大船下面。
而小船的船头有个尖锐的铁钩,“咚”的一声闷响,铁钩撞入大船的船体上,顿时勾在了一起。
王奇迅速点燃小船,那上面堆满了沾有桐油的茅草,然后带领兄弟迅速跳入了江水之中……
第二百九十二章 火烧赤壁
周瑜大船上的羽箭接连向水中的王奇等人射了过去。
但那些人都是在江边长大的“水鸭子”,在江水之中游动简直比在陆地上还要灵活。
那如雨般的羽箭,竟然没有一支射中。
周瑜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浪花之中或隐或现的往回游,气的紧紧握住船舷横眉冷对。
此时那小船上运的柴草已经在江面上燃起熊熊烈火,大火借着风势,迅速引燃了周瑜所乘的大船。
“大都督,不好,”旁边的凌统低头看着火势,急道:“方才那几个贼军定是将桐油抹到我们船上了。
我等应尽快撤回水寨救火,要不然这条船就完了。”
原来王奇等人跳水之前,早已将数个装满桐油的油罐摔到周瑜的战船上。
如此船帮上自然沾满了易燃的桐油。
那小船的大火只是个引子,很快就点燃了船帮上的桐油,船帮也被点燃了。
“可恨!”周瑜咬牙切齿的摆了摆手,“撤!”
周瑜这话说得非常不情愿。
他本来是想乘一条大船前来侦查敌方水寨,并耀武扬威一番,顺便打击敌军士气。
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勇猛的军兵,派出一条小船用自杀式的袭击,便让他不得不撤退。
这样一看,他非但没有打击敌方士气,倒是折了他的面子。
可是周瑜也不会逞能,大船再大,也是木质的,最怕的就是大火。
他一声令下,船上立即扯起风帆,借着西北风往东岸的水寨行去。
虽然这条船行进速度很快,但是火势借着桐油蔓延也非常迅速。
等回到水寨的时候,这条大船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没有救的必要了。
周瑜带领众将狼狈的从船上下来,眼睁睁看着这条战船被烧成灰烬,气的牙根子痒痒。
他倒不是心疼这条船,只是今天第一次与荆襄水军试探性的交手,对方便用一条小船换了他一条大船,他明显是吃亏了。
水寨大船的甲板上,周瑜脸色铁青的坐在正中,旁边的老将程普捋着胡须叹息道:“看来我们此前是轻敌大意了,荆州水军中也有勇猛之辈,不可不防。”
阚泽接口道:“当初荆州水师于我江东鏖战十数年,他们本就战力不俗。
只不过是刘表病逝,刘琮小儿率众投降,导致整个荆州水师士气大伤,斗志全无。
所以此前我军对阵荆州军时才逞摧枯拉朽之势。
只是那并非荆州军真实战力。”
其实周瑜也是个谨慎之人,平常也不会轻敌大意。
他与荆州军交手这么多年,心里当然很清楚荆襄水师的战力如何,他深知对方丝毫不亚于江东水师。
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是在刘表的手下才能发挥出那样的战斗力。
如今刘表已经死了,荆襄已经属于曹操,而曹操把荆州顶层人物全都迁到了许都,这明显是不信任荆州军。
如此一来,就像把荆州军的魂给抽走了一样,荆州军哪还有战斗力?
所以当初他以微弱兵力,摧枯拉朽般的击溃南郡数万荆州军,丝毫也不稀奇。
可是哪能想到,今天竟然还有一支这么悍不畏死的水师小队,宁愿冒死也要烧掉他的战船。
“这不过是一桩意外,诸位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这时候凌统在旁边撇了撇嘴,扫视了一眼众人道:“诸位也曾听说过,如今我们面对的,乃是那丁辰小儿用强权压迫,强行招募上来的荆州军逃兵,能有什么士气可言?
就算偶尔用重赏,能招募几个血勇匹夫,难道那数万军兵士气,能靠重赏能鼓舞?
而我军上下一心,诸位又都是熟悉水战之将,我方战船又数倍于敌,此战就算不用火攻,堂堂正正在江面上对阵,我军也是必胜无疑。
诸位何必如此沮丧?”
“公绩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老将黄盖摸着花白的胡须微微点头道:“那荆州军不过是派了一二十人烧了我一艘战船而已,我方一个军兵都没有损失,我等也没必要跟打了败仗似的。
再说那一二十人,也不能代表荆州军战力已经恢复。
只要曹操依然不信任原来荆州军主将,荆襄水师的战力永远也恢复不了。
我们又怕他作甚?”
这一番话顿时令所有人心头瞬间敞亮了起来。
细想之下的确如此,他们江东仅仅是被烧了一艘战船而已,这样的战舰江东军至少不下百艘,又不是烧不起,哪至于这样灰心丧气?
周瑜坐在主位上也长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正是他的情绪影响了麾下诸将。
要不然,这还真不是件什么大事。
“此事就此作罢,”周瑜展颜一笑,命令道:“从现在开始我等要严加防范。
德谋立即派人前去搜集干草桐油等易燃之物,做好准备。
待东南风起时,我便再用火攻,定然叫他曹氏战船再次灰飞烟灭。”
“诺!”众将一起应声。
这时候,天空阴沉,似乎要压到战船上,江面上狂风大作,吹得船头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突然咔嚓一声,大风把一根碗口粗的旗杆竟然吹断了。
绣有“孙”字的大旗随风飘摇出去,落到了江面上,随即被浪花卷走。
周瑜皱了皱眉头,作为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帅,旗杆被吹断,这可是不祥的征兆。
突然,有人指着江面上道:“你们快看,荆州军攻过来了。”
众人连忙回头,只见江面上荆州水师上千条战船已经散开,他们俱都扯起风帆,借着狂风,向江东水军战船这边冲了过来。
虽然荆襄水师大多都是小船,但是上千艘战船同时出击,也很有气势。
再说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
小船好调头,比较灵活,而且小船吃水浅,速度奇快,就像贴着水面在飞行一样。
“不好,快传令,让战船散开,”周瑜突然大声命令道。
传令兵不敢犹豫,当即用旗语指挥,让他们的战船也在江面上散开。
“这是为何?”程普不解的问道。
周瑜指着那荆襄水师的小船,冷声道:“你看他们前面小船,船头都有铁钩,这分明是方才烧我大船吃到了甜头,想再用小船换我大船。”
江东军诸将仔细一看,可不是么,荆襄水师排在前面的小船都带着钩子,显然是想要如法炮制,钉在江东军的大船之上。
“凌统周泰听令,”周瑜命令道:“令你二人驾小船迎击,勿使敌军靠近我方战船。”
“诺!”凌统周泰两员战将立即下了大船,换乘小船。
而对面,文聘居于仅有的几艘大型战船之上,指挥着一群食人鱼一般的小船,向江东水师冲了过去。
文聘是一员能力被严重低估了的将领。
在本来的历史上,他被曹操任命为江夏太守,不止击败过关羽,在他镇守江夏的数十年里,还数度击败孙权率领的江东军主力,没有让孙权西进一步。
而这一世,丁辰提前予以文聘极度信任,将荆襄水师尽数交给了他。
就算曹丕曹彰曹真等都在襄阳,但是丁辰依然没有派一个人跟随文聘去往洞庭湖接收战船,这等信任,自然令文聘非常感动。
换来的,自然是文聘感恩戴德,结草衔环以报。
以文聘在荆州军中的威望,自然远非曹仁可比,再加上王奇等人现身说法,所以荆襄水师的士气迅速便恢复了。
此时的荆州军战力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是至少也已经恢复了八成以上。
而且荆州军的人数是孙刘联军的两倍,此战文聘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再加上熟悉水战的将领都明白一个道理,从江水上游向下游攻击,借助水流,天然就占据优势。
而荆襄正是处在长江的上游,这便占了地利。
隆冬时节每天刮的都是西北风,这便是天时。
此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岂有不胜之理?
此时文聘所用的乃是群狼战术,自杀式袭击,围堵焚烧江东军的大船。
只要一艘小船换一艘大船,那就是赚了。
一众荆州水军驾乘小船,借着狂风,顶着对面射过来的箭雨,不顾一切的向江东军大船冲撞过去。
突然,从对面大船下面也驶出数百只小船,前来迎击,正是周泰与凌统。
周凌二将也都非常熟悉水战,他们指挥麾下战船与荆襄水军展开接舷战。
所谓接舷战就是两舷相接,在船面上展开贴身肉搏。
凌统本来以为,他依然可以像在南郡时那样摧枯拉朽,以三百人击溃荆州军六千人。
可是今天见到的荆州军却是完全不同了,个个瞪着眼睛,面露凶色,如一头头饿狼一般奋勇拼杀,毫无惧色。
凌统看了不由得吸一口凉气,他的确没有想明白,同样是荆州兵,眼前这支还是战败之后又重新聚拢起来的溃军,可是所表现出来的精气神却是与从前判若两支军队。
若荆州军都变得这么悍不畏死,那这场仗就棘手了。
江东水师与荆襄水师前锋瞬间形成了焦灼状态。
只是荆襄水师的小船比凌统周泰带出来的要多得多,文聘命令身边亲兵用旗语指挥,让王奇带领一部分船只与凌统周泰对抗。
反正在这水战之中,武将的武力起得作用很小。
凌统周泰空有一身本事,却也只能跟面前的小卒作战。
与此同时,文聘让另一部分小船继续前去自杀式袭击焚烧周瑜的大船。
本来大型战船对阵小船有极大的优势,大船船舷高大,上面的弓箭兵可以自上而下的攻击小船上的敌军。
可是如今小船上都是桐油以及稻草,大船只要沾上就跑不了。
所以一众江东军的大船反而在竭力躲着荆襄水师的小船。
只不过大船哪有小船灵活?
转眼之间就有十数艘大船被自杀式袭击击中,在江面上燃起了冲天大火。
大船上的江东水军纷纷落水,与荆襄水军在长江巨浪之中展开肉搏。
这是水性与耐力的考验。
普通人掉到这波涛汹涌的长江里,能游回岸上已是万幸。
可是对水军来说,这滔滔江水之中却是他们的战场。
这场水战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最后竟是江东军渐渐不支了。
江东军虽然战船高大,但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永远都是人,荆襄水师可是两倍于孙刘联军。
再加上文聘指挥得当,上来就摆出搏命的架势,用小船换大船,如此换法周瑜当然不愿意。
无论羽箭远程攻击、接舷战还是水中肉搏,江东军都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军兵伤亡惨重。
周瑜眼看再打下去,他麾下江东军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战船也要被全部烧毁。
想来这还是他自出世以来第一次败的如此之惨。
可笑此前还想用火攻第二次火烧敌军战船。
哪想到对方学的如此之快,立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纵火烧了他的战船。
大江之上烟雾弥漫,周瑜立在船头,看着死伤的军兵被滔滔江水冲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而远处有许多下了锚的大船立在江心,燃着滔天大火,那些都是江东的战船。
一战之下,战舰折损大半。
周瑜越想越窝囊,突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大都督,大都督,”周围军将连忙围了过来,把周瑜扶住,抚着前胸往下顺气。
可是周瑜却已经昏迷不醒了。
“德谋将军,”阚泽看着程普道:“你是副都督,如今公瑾如此,你要代其指挥作战才是。”
程普方才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战场形势。
要是以程普的意见,眼见荆襄水师士气并不像相像中那般羸弱,应该早早撤退才是。
只是周瑜不肯认输,所以这场仗才打到了现在。
如今周瑜昏迷,该程普做主了。
程普连忙道:“传令下去,所有战船先撤回濡须口再说。”
“都督,”黄盖在旁边问道:“撤回濡须口,这夏口岂不要落到曹氏手中了?”
“这荆襄水师如此早已今非昔比,不撤,这夏口难道就能守得住?”程普反问了一句,黄盖顿时无言以对。
“撤!”程普坚定的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忧事,喜事
周瑜气血淤积,吐血昏迷。
程普暂代大都督之职,立即下令撤退。
此时战场上江东军势弱,早已无心恋战,程普一声令下,仅剩的一两千江东军慌忙乘上几艘未曾着火的战船,扯开风帆向濡须口逃去。
如此便把江夏水军孤零零的晾在了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其实江夏守军仅有五千人,关羽率领一千在守夏口陆上城池,剩余四千水军则由周瑜指挥。
经此一战,江夏军也损伤惨重,仅剩不到千人,江面上的战船也仅余二三十艘。
文聘见此情形,当即亲率荆襄水师向夏口水寨冲了过去。
至于目瞪口呆的江夏守军,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前面已经无军可守,那座曹操当时梦寐以求的夏口水寨,被文聘轻而易举便给拿了下来。
如此荆襄通往长江的入口便彻底被打开了。
此后曹氏水军可以在长江上任意游弋,曹军可以从任何一个地点登陆江东的,天险再也不是江东的天险。
此时在陆地上丁辰见水师大胜,当即率领军马向江夏城冲了过去。
他手下不止有一万铁骑,还有徐晃乐进以及文聘当初所率的陆军,也有一万余人。
这两万大军迅速开到夏口城下,还没来得及叫阵,就见城门慢慢打开。
有个浑身缟素的老者捧着一个托盘,带领两个随从出城,来到丁辰马前躬身施礼道:“老朽乃荆州刺史府长史付谦,特地前来恭迎王师。”
此前刘备为了取得在荆州的合法权益,曾上表天子封刘琦为荆州刺史。
不管天子有没有下诏书,但是刘备始终让刘琦以荆州刺史自居。
如此刘备便以刘琦的名义,顺利接收荆襄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势力。
刘备之所以那么容易拿下长沙,正是因为打着刘琦的旗号,既然都是自己人,所以长沙守将刘磐以及黄忠也没有怎么抵抗。
这时候那长史付谦继续道:“此前我夏口抵抗王师,实乃刘备等人存心不良,刻意挑唆之过,非我百姓之愿也。
如今王师大军至,那关羽率人仓皇而逃,我夏口正可重归朝廷。
此实乃大快人心之事。”
“关羽逃了么?”丁辰坐在马上,淡然问道。
“是的,”付谦点了点头道:“看王师兵强马壮,关羽若率军抵抗,实乃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丁辰心想,这关老爷看来也没有相像中那么傲慢,知道一千人守不住江夏城,还不是提前像兔子一般溜了。
他指着付谦的素衣问道:“不知你作这身打扮,乃是何意?”
付谦叹息道:“实不相瞒,刺史刘使君已于昨夜故去,下官这是为旧主戴孝。”
丁辰这才知道,原来是刘琦死了。
他也没有在意刘琦是不是自封的荆州刺史,随即率领一众手下进入城内,迅速封存府库钱粮,以作军需。
紧接着丁辰便以这夏口城为前哨,汇集水陆两军准备沿江东下,攻取建业的门户——濡须口。
同时,他将此地战报写成文书,回报给曹操……
……
只不过此时曹操却早已不在邺城。
此前曹操用贾诩之策,谎称要讨伐汉中张鲁,欲借道陇西。
此时的陇西实际上是把控在马超、韩遂、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合称“关中十将”)等十数部军阀手里。
这些军阀在名义上都是归顺曹操的,甚至当年曹氏与袁氏在官渡对峙的时候,袁绍让外甥高干派军攻打屯兵弘农的钟繇,那些陇西军阀还曾出兵帮过忙。
只不过帮忙归帮忙,这些军阀却是切切实实的割据势力,不准任何人染指他们的地盘。
曹操要一统天下,自然不能坐视这种势力存在。
果然曹操要借道的消息传到陇西之后,以关中十将为首的西凉军团立即推举韩遂为大都督,并集结了十万羌、胡、汉人混杂的军队,屯于潼关。
弘农、冯翊多个县邑起兵响应,数万家的关中百姓都从子午谷逃入汉中。
这正是曹操要达到的战略意图,他立即留曹昂镇守邺城,然后亲率大军西征,前去讨伐叛军。
一个月后,曹氏大军经函谷关朔黄河西进,到达潼关。
关中之地自古就有“百二秦关”的说法,既以关中的险要地形,用二万军兵就可以抵抗百万大军的进攻。
如今马超韩遂有十万大军防守潼关,曹操麾下经赤壁战败之后,也不过又重新招募了十数万军兵而已,想要强攻潼关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曹军与西凉联军就在这潼关对峙了起来……
中军大帐里,曹操看着眼前几个心腹文武,冷着脸问道:“如今孤在潼关受阻,进兵不顺,朝中可有人非议嘲笑?”
面前的夏侯渊曹洪以及荀攸程昱等人皆默不作声。
如今曹操随着年龄渐长,脾气也越来越大,而且疑心病越来越重,似乎天底下所有人都在被后非议他一般。
就连夏侯渊曹洪等人都不敢在兄长面前随意说话了。
见众人不言语,曹操点名道:“仲德,你说。”
程昱咳嗽两声,硬着头皮道:“唔,诚如丞相所言,非议倒是有的,有人言……魏公此前首倡义军,迎奉天子,平定暴乱,兴汉安刘,屡战屡胜,但官职却没那么大,还能把大将军之职主动让与袁绍。
可是自从在官渡战败之后,魏公接连战败,于汉室在没有半点功劳,这位子却是越坐越高了……”
“是谁人这样议论,”曹操气的一拍桌案,厉声道:“全都给孤抓起来,夷三族。”
“初时只是市井之间偶尔有人如此议论,如今这论调在许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程昱沉声道:“甚至还有人将赤壁战败,潼关受阻归结到为魏公对汉室不敬,有传言这是刘氏先祖欲惩罚魏国……”
“可恨!”
曹操气的暴跳如雷,指着程昱道:“给孤去查,只要查实任何人传播这等言论,立即斩杀,绝不姑息。”
其实曹操自从称魏公之后,便在天下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震动。
毕竟大汉养士四百年,无论官僚士绅还是豪族百姓,都对刘氏大汉王朝怀有旧情。
可是曹操做出逾越规制之举,已经逐渐流露出篡汉的野心,如此不止士人集团以及旧官僚集团纷纷抵制,就连豪绅也有不少心怀不满者。
偏偏又在这段时间曹氏集团在场上却屡屡受挫。
先有在赤壁一败涂地,后有南郡差点失守,如今又在潼关用兵不顺,此时不少别有用心之人自然便找到了说辞,将曹氏用兵失利,归结到曹操对汉室的不敬上。
“回魏公,满伯宁已经派人在查了,”程昱恭恭敬敬的道:“只是牵扯之人太多,他许县县衙的牢房已经关不下了。”
“抓住就杀,何须用牢房?”曹操使劲揉着眉心,感觉头痛病又有些加重。
他自从做了魏公之后,似乎天天都是糟心事,没有一件事顺心。
这时候他不由得想起当初称魏公之前,跟女婿在书房里那次谈话。
那时女婿已经提醒过他,只要称公,定然会引来天下士人的反对,可是他当时信心满满,觉得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没有料到的是,这反对竟然来的竟如此强烈,以至于弄得他心交力瘁,满身疲惫,头痛病越来越重。
这个时候,突然有侍从悄悄走进来,拱手道:“禀魏公,邺城来信。”
夏侯渊见曹操揉着额头痛苦的样子,料到从邺城来的信也没什么好事,于是出言道:“兄长,这天色已晚,小弟扶兄长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是啊魏公,有大公子在,邺城安然无虞,能有什么要事发生?魏公还是好好将养身体要紧。”
其余众人也在出言相劝。
曹操微微点了点头,让那侍从把信放在桌案上,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先去修养一下心神再说。
突然,他眼睛扫在信封上,惊奇道:“这是子文的来信!”
说着迫不及待的把信打开,眼睛紧紧盯着书信上的文字。
只见他本来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继而笑意逐渐爬到那张苍老的脸上,到最后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手中扬着信,略显得意的道:“子文在赤壁火烧周瑜战船,大破孙刘联军,已经拿下夏口,正在筹备进攻濡须。”
这几句话一出口,众人只觉得中军帐中似乎吹过一阵春风,将所有压抑的气愤一扫而空,整个天空都晴朗了起来。
曹操此时也不觉得头痛了,举着信哈哈大笑道:“孤虽于西北用兵受阻,但孤之女婿在东南却是节节胜利,为孤报了那赤壁一箭之仇。
谁说孤称魏公,我曹氏便打不了胜仗?
谁说他刘氏先祖要惩罚我魏国?
难道孤之女婿胜利,不是我魏国的胜利?”
“恭喜魏公,贺喜魏公,”程昱在旁边赞道:“丁令君于赤壁大胜,足以能堵住天下人之悠悠众口,那些传言也会不攻自破,魏公不用再担忧了。”
夏侯渊笑着接口道:“要说子文用兵,就从来没有让人担心过,没想到他刚刚解了南郡之围,这么快就把周瑜小儿给击败,也着实给我等出了一口恶气。”
曹操指着信笑道:“信中说,据细作探知,周瑜小儿战败之后,气的吐血晕倒,昏迷不醒了。
不是传言他周公瑾气量甚宏么?
依孤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众文武又是一阵大笑。
的确是丁辰这场胜利来的太及时了,正在魏国军事上屡屡受挫,遭人非议之时,取得了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而且是以牙还牙的复仇之战,自然令人振奋人心。
这时荀攸在旁边道:“犹记得当初魏公曾言道,丁令君总督荆襄,魏公再无忧矣。
如今丁令君已经在筹谋进攻濡须口,这样看来,大胆设想一下,丁令君将来能拿下江东也并非不可能啊。”
“公达此言有理,”曹操微笑着接口道:“对别人来说,攻取一州一郡难上加难,可是对子文却并非难事。”
现在曹操收到这胜利的消息,头痛病早已不治自愈了。
这些天的糟糕心情也一扫而空。
突然看了一眼桌案,奇道:“咦,还有一封书信?”
众人凝神一看,那封丁辰写来的书信下面果然还有一封。
“是夫人写来的,”曹操纳闷不已的拆开。
丁夫人虽然深得曹操倚重,几乎已经与皇后无异,但是却是个极其恪守妇道之人,从来不干涉曹操的公事。
在曹操的记忆里,他外出行军打仗之时,夫人总是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来没写过书信,让他为家事而分心。
如今却骤然有书信前来,自然令曹操很是奇怪。
拆开书信扫了一眼,曹操不由发出一阵会心的微笑。
“此孤之家事也,说与诸位得知也无妨,”曹操一边收着书信一边道:“子文妾室甄氏足月诞下一男婴,此虽非丁氏嫡子,却是长子,故而夫人让孤给这婴儿赐名。”
其实曹操已经猜到了夫人的意图。
夫人定是听说他在潼关用兵不顺,并且天下人多有非议,恐怕心有郁结,所以借着新生儿诞生,算是一个小小的喜事,来给他报喜宽心。
却不知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更大的喜讯,那郁结的心情早已经一扫而空了。
不过曹操依然非常感激夫人的良苦用心,他看向程昱荀攸等人笑道:“尔等都是饱学之士,帮孤想一想,这婴儿该赐以何名?”
“要说学识,我等可不敢在魏公面前班门弄斧,”荀攸微笑着连连摆手,然后道:“不过这个婴儿的父亲,此时正在南方指挥军队作战,魏公是否可以从这方面着想。”
“嗯,”曹操捏着胡须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其父正在南方用兵。
那么这婴儿就取名为丁平吧,表字定南。”
“丁平,字定南,平定东南,”荀攸赞道:“好名,好字。”
曹操道:“其父刚刚立下功勋,这赏赐就沿袭到婴儿身上,将这小丁平赐爵关内侯。”
其实婴儿被赐侯爵曹操并非先例,当年大将军卫青两个襁褓中的儿子便被赐了侯爵。
随即曹操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交给侍从道:“此玉佩乃当年大父赏赐于孤,如今孤便赐予那小丁平做礼物,一并给带回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濡须口阴云
见曹操把当年曹腾赠予的玉佩都赏赐给了小丁平,就连曹洪与夏侯渊这等宗亲元老将领都感到了一阵羡慕。
一出生就封侯,连绝无仅有的玉佩都赏赐,他们几人的后辈却没有这等待遇。
更何况这新出生的小丁平还只是丁氏一个庶子。
可想而知,若将来曹节为丁氏生下了嫡子,曹操这位亲外公还不知道得宠爱到什么程度,想来跟曹氏嫡孙也没什么两样吧。
当然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子凭父贵之故。
正因为这孩子的父亲战功卓著,所以曹操才把宠爱延续到下一辈身上。
……
邺城,魏公府邸内宅。
丁辰的一众家眷自从柳城被接来,已经有孕的甄宓、袁秧以及阿青阿紫姐妹,便都被丁夫人接到魏公府养胎。
丁夫人对自己比较节俭,但是对这几位孕妇安排用度却是极尽奢靡,饮食穿着都做到极致。
真正吃的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穿的是锦衣华服,绫罗绸缎。
平常连服侍的仆妇都有数十人,无不小心翼翼的伺候,唯恐恐她们哪个磕着碰着,动了胎气,伤到丁家的骨肉。
这等架势,甭说阿青阿紫这苦寒之地的贫家女子出身,就连甄宓袁秧这等富贵人家的女子也是不曾见过的。
后来是甄宓肚子争气,率先诞下了一个男婴。
如此甄氏作为一个被掳来的妇人,从此便是有了依靠。
要知道,她们都不是正妻,生下的儿子都算庶子,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利。
可是一种特殊情况,若万一正妻无所出,那么根据宗法制度,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便是这个家族的长子。
再说就算正妻有嫡子,作为庶长子也比其他庶子身份贵重的多。
毕竟这是家族的第一个男婴。
果然自从甄宓诞下婴儿之后,各种惊喜便接踵而至。
魏公亲自赐名,赐玉佩,刚刚出十天的婴儿就被封为侯爵,这在大汉王朝封爵的历史上,大概已经破了年龄纪录。
内宅卧房里,门窗紧闭。
甄宓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但是依然被强行勒令在塌上休息。
三五个有经验的妇人立在塌前,有条不紊的照顾着产妇。
旁边丁夫人亲自抱着嚎哭不止的婴儿,紧皱眉头自语道:“这孩子怎么不好好吃奶呢?
下一个乳娘试试!”
旁边足足有二十几个乳娘在排队喂奶,队伍已经到了屋外。
小丁平不好好吃奶,丁夫人已经下令,谁能给婴儿喂下去奶,赏万钱。
又过来一个乳娘,解开衣襟,把婴儿搂在怀里。
结果小丁平刚吃了两口,立即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呦,小侯爷这口可真刁呢,”那乳娘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低声嘀咕。
丁夫人听见了,顿时怒气横生,对那乳娘厉声道:“怎么说话呢?拖下去,掌嘴!”
说着一把又把婴儿抢了过来。
这一句话,屋里就像瞬间冷了几分,连空气都凝滞了。
所有仆妇全都吓得低下了头,就连前来探视的几位曹操妾室,以及魏国达官显贵的夫人,也全都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那乳娘知道说错了话,连忙跪地求饶。
可是早有健壮仆妇过来,把乳娘架了出去。
这还是甄宓第一次见平常一向温和的丁夫人发怒,原来竟是这般有威势。
她试探着小声劝解道:“姑母不用着急,婴儿不吃奶,或许就是不饿呢?”
丁夫人转而柔声对甄宓道:“这是你第一个孩儿,你还没有经验。
正常情况,若是把婴儿喂饱,他是不会哭的。
我记得当初子脩出生之时,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啼哭几声,也是因为饿了。
那时条件差,只能找一两个乳娘,如今就算把邺城所有的产妇全都请来又何妨,我就不信,给我乖乖侄孙找不到一个合格的乳娘。
下一个试试!”
听了丁夫人的话,甄宓无奈的笑了笑,心中却满是欣慰。
有丁夫人照顾,看来自己这个儿子,不用自己操心了。
又换一个乳娘,小丁平吃两口又开始哇哇大哭,不过这个乳娘可是再也不敢抱怨。
如此接连换了十几个,或许是小丁平找到了合适的口味,也或许是哭累了,降低了口味标准,总之是瞪着大眼睛,抱着吃的津津有味。
那乳娘惊喜道:“小侯爷吃了,吃了,夫人您看,他吃的多香。”
“别说话,自有你赏赐,”丁夫人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婴儿的小口不再蠕动,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这才是吃饱了,”丁夫人笑着接过婴儿,指着那乳娘道:“去领赏赐,另外把你儿子接过来,以后就住在府里,随时等候给我侄孙喂奶。”
“诺!”那夫人欣喜的答应。
她只是一个普通商贾的夫人,眼见这个婴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碰巧让她做了奶娘,将来这婴儿飞黄腾达之后,连带着她的身份也提高了。
丁夫人抱着粉妆玉琢的侄孙,怎么看怎么喜欢,一时不想放下,叹息道:“这孩儿长得,跟他父亲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大了定能跟他父亲一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儿子自然随父嘛,”甄宓接口道:“但愿这孩儿长大以后跟他父亲一样,做个大将军,为他表叔建功立业。”
“我倒不是这般想的,”丁夫人叹息道:“这些年打了太多的仗,也死了太多的人。
到现在子文他们翁婿还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指挥军队作战。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们翁婿将这天下平定,然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还天下万民一个太平盛世。
如此我这小侄孙便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文臣,再也不要像他父亲,双手沾满千万人的鲜血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甄宓附和道:“姑母心地仁善,此止战之愿,亦是天下万民之愿。
如今魏公以及孩儿父亲这般浴血奋战,正是为了千千万万个像平儿这般的婴儿,不再受离乱之苦。”
丁夫人看着甄宓,满意的点了点头,赞叹道:“不愧是士家之女,不止品貌无双,而且见识不凡。
我这侄孙由你教导,我也就放心了。”
“妾身不过是个妇人,又谈得上什么见识,”甄宓谦虚道:“这孩儿的父亲能文能武,将来由其父自己教导便是。”
“那倒也是,”丁夫人一听夸赞起她的侄儿,自然感到一阵骄傲。
天底下除了他的侄儿之外,的确再没有一个文武俱达巅峰之人了。
“哎呀,这小侯爷,果然脾气大,”丁夫人笑着把婴儿平伸出去。
她的身上被尿湿了一大片。
一众仆妇吓坏了,赶紧手慢脚乱的要来擦拭。
丁夫人却没事人一样的摆摆手道:“无妨无妨,童子尿都能入药,怕什么?”
众仆妇不由掩口而笑,心想这是您喜欢的童子,您才这么说。
要是别人家童子,尿您一身试试?
……
此时丁辰正屯兵夏口,整顿水师准备沿江东下,攻打濡须口。
同时他派人前去荆南联络吕布,让吕布率军从南方攻击江东的庐陵郡。
至于荆南豪族的羁绊,他自有安排。
这时他长子出生的消息传来,令他好一阵兴奋。
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
而且这具身体本就颜值爆表,再加上婴儿的母亲更是人间绝色,不知道中和出来的结晶,容貌得出众道什么程度。
可惜他现在却无法见到儿子。
只不过他知道后方有姑母照料,什么都不用担心,他只需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来回报就行。
正当他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之时,濡须口江东水寨却是陷入阴云密布之中。
周瑜昏迷之后已经无法再指挥军队作战,面对曹军强大的军事压力,孙权在建业也无法淡定了,于是率领鲁肃太史慈吕蒙陆逊等所有精锐全都赶到了濡须口。
这相当于把江东的行政中心也搬到了这里。
濡须口陆寨的廨舍内,孙权召集张昭鲁肃程普吕蒙顾雍等一众文武议事。
居于正中的孙权紧皱眉头道:“公瑾于赤壁战败,由此可见这丁氏小儿当真名不虚传。
如今其已夺下夏口,随时威胁我江东,诸位先生有何计教我?”
众人沉默了一下,程普首先开口道:“此前我等随大都督在赤壁战败,乃是犯了轻敌大意之错。
如今我等已正视敌手,又有濡须口水寨之固,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若那丁辰小儿敢来濡须口,我等定教他有来无回。”
他们此前吃了败仗,孙权虽然没有责罚,但是他们这一众人总觉得在主公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个个铆足了劲,准备与荆襄水军再战一场。
“德谋此言差矣,”张昭却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这丁辰并非曹操,不知诸位可曾听闻过丁辰之战绩?
此子自从独立领兵以来,灭袁术、擒吕布,以区区两千之众平定河北,后又击破乌桓,斩杀踏顿,剿灭辽东公孙氏,平生未曾遭遇败绩。
如今他被曹操任命总督荆襄,麾下兵强马壮,连曹仁张辽等皆听其号令,我等与其作战,就算能够取胜,也不过是险胜。
可他丁辰麾下之军马,不过是曹氏一支偏师而已,而我等却是全部。
与他丁辰拼个你死我活,到时曹操回军来攻,试问该如何抵挡?”
“在下附议子布之言,”顾雍在旁连连点头道:“既然那曹军在赤壁取胜之后兵锋正盛,此时与其交战实乃不智之举。
主公莫若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去夏口,与那丁辰讲和。
就算让主公尊奉天子,上缴税赋,承认魏国,也总比两军打个你死我活要强得多。”
“你二人这番言论,不就是劝主公投降?”程普气的胡须乱飞,站起身来大声怒道。
“在下只是让主公避其锋芒,徐图他策,怎是投降?”顾雍大声反驳。
程普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派人前去讲和,上缴税赋,不是投降又是什么?”
张昭也要加入争论,孙权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不要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张昭乃是孙策创业之时加入的江东集团。
孙策对张昭非常信任,曾将文武之事全都委托给张昭。
当初孙策临终之前,还对孙权有交代,将来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
孙策死后,正是周瑜与张昭率群僚辅立孙权,安抚百姓、讨伐叛军,帮助孙权稳定了局势。
可是此前第一次赤壁之战之前,曹操率领号称八十万军马来攻,周瑜鲁肃是铁杆的主战派,而张昭却成了主降派。
如今第二次赤壁之战后,张昭又开始散播投降论调,扰乱军心了。
若这张昭不是江东老臣,孙权早就将其捉拿下狱。
而顾雍也主和,这并不奇怪。
顾氏作为江东四大豪族之一,他与荆襄豪族的态度是一样的。
他们不管江东之主是姓孙还是姓曹,又或者姓刘,他们只求保全家产与性命。
所以投降才最符合顾雍等诸豪族的利益。
可是投降却不符合孙权的利益。
孙权看向坐在下首的鲁肃道:“子敬,不知你有何高见?”
鲁肃正色道:“此前在下已经与主公说过,江东所有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主公不能。
我等降曹,以曹氏用人之法,或许还可做个郡守县令。
可是主公降曹,又能得到什么?
不见刘琮蔡瑁于许都乎?”
此时刘琮蔡瑁被曹操安置在许都,虽然终日闭门不出,保全了性命,但是天下人却是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毕竟当年对汉室虽被曹操控制,但是外面毕竟还有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氏、西北马韩等作为克制曹氏的反对派。
刘协也一直把荆州、江东与凉州当做中兴汉室,击败曹氏的希望。
可是蔡瑁张允等人竟然唆使刘琮投降了,如此那帮心向汉室之人,自然恨不得生食蔡瑁张允之肉。
尤其是在曹操称魏公之后。
所以依鲁肃之言,孙权若投降,必然也是跟刘琮一个下场。
即使曹操不杀,也只能把自己关在府里,就跟进了囚笼一般。
孙权听了鲁肃的话,知道此人是真正为自己谋划,欣慰的道:“依子敬之见,我该如何处之?”
第二百九十五章 联盟联盟
听了孙权的询问,鲁肃站起身来朗声道:“若论水战战力,我江东水军与荆襄水军不相上下。
而主公麾下之将,大多熟悉水战,丁辰麾下水军将领只有文聘一人而已,从这方面来说,我江东水师应强于荆襄。
此前公瑾于赤壁之所以战败者,实未曾预料那丁辰启用文聘,恢复荆襄水师战力,从而大意轻敌之故。
说起来,那丁辰能如此信任一个降将,这等魄力也真非常人可及。”
孙权听了微微点头,从哪方面来看,丁辰都是一个值得让人敬畏的对手。
这是他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的事。
只听鲁肃继续道:“那丁辰能在赤壁取胜,所依赖者,一为大风,此天时也,二为屯于江水之西北,此地利也。
我军居于下风口,又无其他防护,只能以战船抵御,故而其火攻之策能够奏效。
可是濡须口则不然。
此地经过数年修缮,水寨内投石机遍布,其火船未至近前,我方投石机所投之巨石便能将其击毁。
即使偶有漏网之船,能逼近水寨,我水寨粗木坚固异常,安若磐石,火攻又岂能奏效?
故而主公只要尽心防御,曹军决计攻不破濡须口。
我江东水师依然可以扬威长江,又何须向曹氏称降?”
“听子敬一言,真如醍醐灌顶,”孙权感叹道。
鲁肃一番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濡须口防御工事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单说水寨,便是用水桶粗的巨木削尖了砸入江底,并用横木连接起来,中间仅留下一尺来宽的缝隙。
如此这水寨,说安如磐石一点不为过,敌军战船绝对冲不进来。
同时,这水寨之内最厉害的武器便是投石机。
虽然投石机的准头差,发射慢,但是架不住数量多。
这个时代的战船都是木质的,斗大的石头经投石机高高抛出去,只要砸中战船,立即就能砸个大窟窿,战船也就废了。
这便是江东军最大的倚仗。
若曹军无法使用火攻突袭,江东水师战船要远比荆襄战船大的多,熟悉水战的将领也比曹军多。
孙权率领精锐主力前来之后,兵力也比曹军多,所以实在没有投降曹军的理由。
要知道,周瑜率领的不过是江东军一支偏食,真正的江东精锐主力,从来都在孙权手中。
所以周瑜打赤壁,打南郡,仅仅只有两三万人,可是孙权攻合肥,动辄都是十万起步。
孙权眼神冰冷的扫视了眼前众文武一眼,突然拔出腰间长剑,猛地砍掉了一个桌角,冷声道:“谁若再敢言降者,其首级便如同此案。”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众人尽皆尽打个冷战。
尤其是张昭,更觉得脸上像被抽了一耳光,感到火辣辣的疼。
相比于脸面,更令人他难受的是心凉。
张昭是徐州彭城人,他劝说孙权投降,目的其实跟顾雍并不一样。
顾雍完全是为了保全顾家家产而出卖孙氏,而张昭却是觉得,从长远看,江东是无论如何打不过曹氏的。
毕竟曹氏统一了兖豫冀青幽并徐七州之地,又新近收取荆襄,其势力之强,已经超过了当初光武帝刘秀称帝之时。
而江东,仅仅据只有六郡而已。
双方实力悬殊那么大,就算曹氏败八次,败十次,都有实力可以卷土重来。
可是江东只要败一次就一败涂地。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降,免遭涂炭,还能保全孙氏一门。
张昭是受过吴太夫人和孙策母子双重托孤之人,而孙策也并没有让他不识时务,拼着孙氏被灭门也要死硬到底。
在新朝苟且偷生,培养子弟,熟读经学,交好大族,提高门第,历几代人之功,努力跻身到世家大族之列,亦不是完全绝无可能。
以江东孙氏小吏之后的门第,能做到如此这般,也可算光宗耀祖了
只可惜,孙权却是受了鲁肃等人的蛊惑,铁了心的要负隅顽抗到底。
突然,有侍从拉着长音跑进来,“报——
庐陵郡传来消息,吕布亲帅大军三万屯兵边境,有进攻庐陵之势。”
“什么?”
孙权听了心里一惊,连忙来到一副悬挂的羊皮舆图跟前。
他身后的众文武也全都围了过来。
庐陵郡是江东地盘最靠近西南的一个郡,与荆南诸郡的桂阳郡接壤。
只不过那里相对比较偏僻,并非什么战略要地。
正因为大家都看不上,所以这些年来战火并没有波及到那里,双方防守也比较空虚。
可是如今形势不同了,现在荆南在吕布的手里。
吕布作战的能力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存在。
他若真率领三万大军去攻打庐陵,恐怕那庐陵郡守连三天都守不住。
“奇怪,”这时候阚泽在旁边皱眉道:“吕布之所以能在荆南立足,完全是因为张羡勾连荆南本地诸豪族支持。
故而荆南所有军队,应当仅用于自守才对,怎么可能向外进攻?
说到底,他吕布不过是本地士绅所豢养的一条看门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怎能远远放出去,主动咬人呢?”
“德润先生言之有理,”程普接口道:“依老夫看,这吕布就是在虚张声势,故意屯兵边境,以吸引我军分兵救援。
实际上荆南诸豪族根本不会允许吕布主动进攻。”
随即程普不怀好意的撇了顾雍一眼,轻笑道:“元叹先生,你说是不是?”
大家既然要分析豪族的心态,顾雍就代表了江东本土豪族,与荆南诸豪族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程普所代表的槐泗武人,与顾雍所代表的江东土著本来就有极深的矛盾。
程普这时候问到顾雍,那是带有十足的恶意。
阚泽刚刚把吕布比喻成一条豪族豢养的看门狗,而既然各豪族心态都是一样,那是不是说明,孙权也是江东豪族豢养的看门狗?
可是江东从孙策定鼎开始,就在大肆屠杀本地势力。
孙氏是要做江东主人的,可不是什么看门狗。
听了程普这般言语,顾雍吓得冷汗淋漓,连忙道:“呀呀呀,德谋说的这是哪里话,荆南之境况与我江东不同,在下怎知道荆南士绅怎么想的?”
江东豪族真是被孙策给杀怕了,所以在忍无可忍之下,才派人暗杀了孙策。
好在孙权继承基业之后,改变了策略,主动让诸豪族的人才进入统治阶层。
所以顾雍、朱治、陆逊这些豪族出身之人才得以为官。
孙权立场坚定的要做执棋之人,当然不会被程普误导。
他斜撇了程普一眼,淡淡的道:“我江东与荆南的确不同,德谋不要乱攀扯,还是说眼前之事要紧。”
随即孙权扫了众文武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的问道:“诸位是否都觉得……那吕布是在虚张声势,不会进攻我庐陵郡?
如此,我便无需派军前去救援了。”
众文武纷纷点头称是。
毕竟眼前丁辰在夏口屯兵,给了他们足够的压力,若吕布在南方的虚张声势,再调走一部分兵马,那么眼前濡须口就危险了。
濡须口可是建业的门户,地理位置远比南方的庐陵重要的多。
这时候鲁肃却忧虑的道:“其实现在说吕布不可离开荆南也过太武断了些,我们的对手丁辰并非普通武人,他可是足智多谋,从未遭遇败绩,并且手握荆襄重权。
若他为吕布麾下军马提供粮草,吕布便再也不用受荆南豪族羁绊。
又有什么不可离开荆南的?”
众人听了鲁肃的话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细想之下,的确有道理。
荆南众豪族能拿捏住吕布的,不过是粮草而已,毕竟军兵都是要吃饭。
可是若丁辰为吕布提供粮草,吕布自然就可以一脚把荆南豪族给踢开,不用再搭理那些人。
而丁辰如今已经是实际上的荆襄主宰,手下资源丰富,把粮草提供给吕布,也不是不可能。
“子敬所言极是,”孙权非常认可鲁肃的判断,当即命令道:“陆逊听令,令你率军一万,星夜兼程,赶往庐陵,前去助战。
那吕布号称飞将,战力不凡,你要切记,万不可与其对阵,只需稳守城池即可。”
“诺!”陆逊应声,立即率军出发。
三日之后便有传来消息,吕布果然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真正率军杀入庐陵郡。
由于郡内防守空虚,治所高昌县被吕布一击即破,郡守以及麾下守军全部被杀。
幸亏陆逊率军及时赶到,在北方的吉阳、石阳、揭阳一线布防,这才挡住了吕布军的攻势。
濡须口水寨廨舍内,孙权听到这消息之后,顿时感到一阵后怕。
他看着眼前众文武道:“幸亏当初子敬判断准确,如此才派出了陆伯言前去迎战。
否则耽误三日,以吕布用兵之神速,恐怕连豫章郡都已失守。”
众文武感到一阵羞愧,他们当初可是都判断吕布不会离开荆南的。
结果现实却打脸了。
不过大家对鲁肃的判断力也是由衷的佩服,这鲁肃能提前想到只要丁辰为吕布提供粮草,吕布便能摆脱荆南豪族羁绊,这份远见也非常人能做到。
事实的确也跟鲁肃猜测的一样,丁辰既然要让吕布率军配合他行动,当然要给吕布手下军兵管饭。
要不然那荆南军都是当地豪族的私军,如何能为他所用?
反正如今他总督荆襄,所有一切物资都归他调遣。
而曹氏跟吕布不一样,曹氏政权经过荀彧程昱等内政高手规划,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完善的政权。
各级官吏都比较完备,能够对手下地盘形成有效统治。
像马顺这样的低阶官员,虽然人品不敢保证,但至少能处理政务,粮草税赋也都能收上来。
所以丁辰手中粮草并不缺,提供给吕布一部分,也丝毫不影响他自己。
只不过孙权反应迅速,立即派出陆逊前去迎战,却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本来想着吕布能进军神速,不止能突破庐陵郡,还应该拿下豫章郡,直逼濡须口背后的庐江,对濡须口形成牵制。
没想到的是陆逊也是个人才,以一万军兵迅速构筑防线,竟然真的挡住了吕布的攻势,以至于吕布兵锋连豫章郡都没有踏入。
“如今曹军南北两线夹击,水陆并进,我该如何应对?”孙权有些忧虑的问道。
张昭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他本又想劝孙权向曹魏称臣,可是孙权早已经说过,谁若再敢言投降,就要杀头,如此谁还愿意多说?
可是谁都知道,曹氏的实力十数倍于江东,两路来攻只是一个开始,等曹操腾出手来,五路六路来攻都有可能,到时江东又怎能抵挡?
鲁肃等人非要蛊惑孙权用鸡蛋去碰石头。
鸡蛋又怎能碰的过石头呢?
实际上在本来的历史中灭吴之战也正是如此,晋武帝发兵二十余万,分六路进攻吴国,吴国根本就无法抵挡,只能俯首投降。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那危急关头,丁辰手下也没有二十万大军,所以江东君臣依然觉得还有一战之力。
鲁肃道:“这丁辰用兵非常人可以猜度,想要用万全之策,主公需要寻求联盟。
而与主公联盟者,长沙刘备也。
如今丁辰屯兵夏口,虎视江东,其背后的襄阳、樊城必然防御空虚,主公何不联络刘备,让其偷袭丁辰之后,如此可解我前方压力。”
“妙哉!”孙权连连点头道:“为了帮他刘备守夏口,我军接连与曹军于赤壁鏖战,如今刘备也该出力帮忙了。
我这就给他写信。”
鲁肃又道:“除了与刘备联盟之外,主公还应与益州刘璋取得联络。
若益州水军能出巫峡,则直抵南郡,也能牵制丁辰兵力。”
听了这话,孙权有些疑惑的问道:“与刘璋联络?
那刘璋暗弱无能,胆小如鼠,此前早已被曹氏吓破了胆,开始上表称臣了,他又怎肯于我联盟,出兵帮我?”
“他不帮也得帮啊,”鲁肃冷笑道:“主公可还记得南郡之战之前,益州将领袭肃率军投降我江东么?
只要主公用好了这袭肃,不由得他刘璋不出兵。”
第二百九十六章 投石车的威力
当初曹操率军南下之时,益州刘璋已经上表称臣,并答应上缴税赋了。
其实上表称臣毫无半点用处,只有上缴税赋才算是真正投降的开始。
而刘璋不止上缴了税赋,还派手下将领袭肃率领数千军马前来,听从曹操指挥。
虽然人数不多,但这表明了刘璋的态度。
可哪想到,袭肃虽然名气不大,本事也一般,但却是个心有大志的将领。
曹操公然称魏公之后,心向汉室的袭肃,竟然主动背叛了曹氏,率军投降了江东。
这事发生在南郡之战之前。
其实袭肃手下军兵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是这事麻筋就在,他是刘璋麾下的武将,他的态度也就代表了刘璋的态度。
他投降了孙权,在天下人看来,他的主公刘璋自然也对曹氏不满。
鲁肃嘴角微微翘着对孙权道:“主公只需让袭肃向外人表明,其投降江东,乃是受刘璋指使。
如此刘璋便有口难辨,他又怕曹操报复,便只能与主公联盟。”
“子敬妙计!”孙权赞叹了一句,然后道:“速派人前去告知袭肃,就让他如子敬这般说辞,告知他人,传播越广越好。”
“主公放心,这样的消息很快就能传遍天下,也能传到刘璋耳朵里,”鲁肃微微笑着道。
其实当今这个时代,虽然消息传播比较慢,但是那得看什么消息。
像益州刘璋对曹氏态度这种重磅消息,传播的还是挺快的。
毕竟如今有许多豪族士绅,以及文人士子,都在等着看刘璋的态度如何,以分析蜀中会不会打仗。
而孙权,正是要把这消息送到刘璋耳朵里,把刘璋也绑上他抵抗曹氏的战车……
……
此时丁辰正屯兵于夏口。
廨舍内,笔筒、砚台、石块等摆了一地。
丁辰与赵云魏延徐晃等人立在旁边,听中间的文聘讲解水军战法。
那些砚台石块等便是模拟的战船。
赵云徐晃魏延高顺等都是马上战将,还从来没有接触过水战,听得自是云里雾里,满头雾水。
“仲业,你说的这些太深奥,咱都听不懂,”魏延终于忍不住,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就直接跟咱说说,为何不能直接进攻濡须口就行了。”
文聘看了丁辰一眼,得到肯定之后才缓缓道:“诸位需知,那濡须口位于大江以南,乃是濡须山和七宝山之间水口,
其地两山对峙,形势险要,为巢湖之出口,非水军不能攻克。
而孙权在此驻军,经营水寨已有数年,其建立水寨之粗木都有水桶般粗细,非舰船可以攻破。
而且设立这种水寨,其内必然设有诸多投石机,只要靠近水寨,漫天巨石袭来,没有船舰能抵挡的住。
再者此处江面较为宽阔,且风平浪静,无风借力,此前我方所用火船攻击便失去了作用。
若堂堂正正打水战,江东军人数占优,战船比我方高大的多,我方几乎没有取胜之可能。”
“你直接说打不过不就完了么,讲这么多又有什么用?”魏延撇了撇嘴道。
文聘无奈的道:“若荆襄水军全盛之时,尚可与江东军主力拼一下,只可惜……”
文聘没有敢继续说下去,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只可惜荆襄水师在曹操的指挥下,在赤壁一战,所有巨型战船全都灰飞烟灭,那精锐水军也都死伤殆尽。
如今文聘所聚拢起来的,不过是荆襄水师的残部而已,打周瑜那支偏师还可以,跟孙权麾下的主力对战,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要知道孙权麾下本有五六万人马,此时再与周瑜的军队合二为一,此时便有七八万人。
这些江东军都是水陆两栖兵种,全都可以在水上作战。
“那这么说,打不过就不打了,难道一直在这里对峙下去?”魏延不解的问道。
魏延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事实上他们心里也都在疑惑,不明白丁辰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屯兵在此,既不进兵,也不退兵,就这么干耗着,到底有什么打算。
文聘看了丁辰一眼,摇摇头道:“丁令君说这几天就有克敌之法,末将也不知道克敌之法是什么。”
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看向丁辰。
丁辰淡然道:“尔等难道方才没有听仲业将军说过,濡须口水寨之防御,关键在于投石机。
说到投石机,有个人比我有发言权。
如今他刚刚来到,正好让他来给诸位讲解。”
说着,丁辰拍了拍手。
廨舍的门被打开,有个青年低着头迈步进来,看到丁辰纳头便拜,口中道:“考……考工监……监丞马钧拜……拜见令君……”
徐晃文聘等人均觉得奇怪。
这个时代还不像后世那般等级森严,下官见到上官无需奴颜婢膝的跪拜,只需拱手施礼即可。
就算丁辰是尚书令,权力位于百官之上,但是尚书令本身品级并不高。
而考工监丞,却是属于一个官不大,权力不小的职位。
考工监乃是专门负责制作军械器具的衙门,考工监监丞仅此于考工令,相当于军械装备制作衙门的二把手。
许多武将想要给部下换军械,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这可是个富得流油的肥差。
可就是这么个实权人物,见到丁辰却主动跪下,诚心诚意的磕头,毫无半点犹豫,也难怪文聘和徐晃不理解。
“这不是小马钧么?”
这时候魏延惊喜上前,拍了拍马钧肩膀,笑道:“几年不见,长高了,也壮实了,竟然还成了考工监的监丞,了不起啊了不起。”
“魏……魏将军,您……您好,”马钧依然跪在地下,笑着跟魏延打招呼。
丁辰虚抬双手道:“起来吧,没必要跪的。”
“没……没有令……令君,便没有……有马钧的今……今天,我是诚……城心诚……城意的,”马钧吃力的说着,然后又磕了个头,才爬起来。
他当初不过是扶风一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贫家少年。
是丁辰赏识他,让他把那些奇思妙想全都变成现实,这比突然给了他一笔巨款都令人高兴。
而且他后来顺利进入了考工监,如此把他的兴趣和养家糊口合而为一,他更是感觉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至于当不当监丞,他倒不在意。
想来这些都是丁辰赐予他的,他也知道丁辰什么都不缺,只能见面磕几个头,除此之外也无法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了。
“我派人给你送去信中所写的投石机,你都明白了吧?”丁辰问道。
“明……明白……”马钧道:“其实大……大概令君已经忘了,自从几年……年前在下造出……出连弩之时,令君已经吩……吩咐在下改造投石机了。
这几年在下改……改造了无数种,只有这……这个,最令人满意。”
说着,马钧从门外搬过来一口箱子。
众将这才明白,原来丁辰所谓的克敌之法,就是改造投石机。
只不过大家却想不通,投石机固然威力大,但是缺点也大,那就是发射慢,准头差,所以只能排成投石车阵,形成规模,靠数量来凑。
真不知道这马钧改装,能改成什么样子。
只见马钧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类似于后世摩天轮一样的木制轮盘模型。
模型约有二尺来高。
那一尺有余的轮盘上,用细麻绳密密麻麻的吊着小网兜,兜里全是小石头。
细看之下,整个轮盘上吊的网兜,恐怕不下五十个。
“躲……躲开些……”
马钧示意众人离开那轮盘的立面,然后摇动旁边的一个摇把,那轮盘慢慢转了起来,而且越转越快。
那小网兜里由于装满了石块,因为离心的作用,全都被甩了起来,呼呼带风。
待到一定速度,马钧突然从轮盘前面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断连接的细麻绳。
瞬间那小网兜连同石块全都噼里啪啦的飞出去,远远的打在墙壁上,竟然打出了许多深坑。
这下把所有将领看的全都目瞪口呆。
“这……这是投石车?”
魏延吃惊的道:“这要是换成了大石头,一次甩出去五十多兜,那还不把敌军砸成肉泥?”
“这也太巧妙了,”徐晃瞪大眼睛赞叹道:“在下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瞬间投出如此多石头的投石车。
可想而知,威力自然小不了。”
在他们这些武将的固有思维里,投石车就是象个大天平,一头挂着一个斗,斗里装满大小石头,另一头挂着许多根绳子。
作战时,兵士们一齐用力拉绳子这头,装石头那头就飞快地翘起来,一次只能发射一块。
哪想到,投石车也能做成连发的。
可是丁辰却早已知道,马钧改良过这种轮转式投石车,那也是将投石车的威力增加了数十倍的存在
只不过在本来的历史上,马钧发明出这些器具的时候,正是曹爽曹曦这等庸才执政,并没有重视。
于是这些伟大的发明都被湮没了。
而丁辰来到这个世上,则是急不可耐的催促马钧搞这些发明创造,然后丁辰会立即将这些奇怪的物事付诸现实,绝不会让其埋没。
这也是马钧感激丁辰的主要原因。
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马钧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其实发明家内心都是孤傲的,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所发明之物价值没有人认识。
“这些网兜可……可以提前装好,使用时直……直接挂在轮盘上,如此一……一盏茶的工夫,便可……可发三次,每次五……五十兜石头。
算……算下来,一台投石机,一盏茶可……可以投出一百五……五十兜石头。
若是多……多做这种……种投石车,就能把敌军打……打的抬不起头。”
众人粗略一算,的确是如此。
这样一台投石车发射的石头可以抵上一百五十台。
那么要是有一百台这样的投石车,瞬间发射出数千块石头,敌军不瞬间砸蒙了?
这还只是计算一块石头的数量。
马钧说了,他挂的是网兜,那一兜里可是能放不少。
如此算下来,瞬间能飞出去上万块大石头也说不准。
如此准头什么的都不用计较了,这么多石头雨砸下去,哪还用管什么准头?
照着大约的位置砸就是了,总有砸中的。
这时候文聘突然一拍脑袋,有些恍然大悟道:“投石车……水寨……令君莫不是要将这种投石车安装到战船上吧?”
“没错,”丁辰道:“不知以前,可有在战船上安装投石机的战法?”
“有倒是有,”文聘笑道:“不过那都是用作宝贝来使用的。
毕竟原来那种投石机占地方很大,一艘船上也只能装个一两台,攻击固定之物还可以,若用来攻击移动的战船,基本上全靠蒙,所以一般不会在船上装投石机。
可是安装这种投石机就太划算了,每艘船上装一台,到时只需要拉满一船石头就行了。”
丁辰点头,严肃的命令道:“那好,从现在开始,就由马监丞主持,制作此种投石车,并安装在战船上。
所有人手都归马监丞调遣,同时动工,我要在十天之内安装一百艘船。”
兵贵神速,如今他手下有数万军兵,想要赶时间,完全可以一百艘船同时动工。
“诺!”众将一起抱拳应声。
“另外,仲业将军,”丁辰看向文聘道:“你还要考虑这种投石机威力,为这种战船重新设计水战战法。”
文聘想了想道:“水战远程攻击,一般都是靠羽箭,不过羽箭只能杀伤船上敌军。
而接舷战也是如此,近距离贴身肉搏,也只能是杀伤对方水军,却无法对敌船造成危害。
此前想要毁伤敌方战船,除了用火攻之外,只能用投石车,相较之下还是用火攻牢靠些。
如今若在战船上安装了这种投石车,可以考虑在水战之前先打击一波,直到石头用尽,再派巨舰冲击。
到时,或许巨舰都用不上了。”
“也许吧,”丁辰对这种战法心里也没有底,毕竟此前从来没有人用过。
他的一声令下,整个夏口数万军兵全都动员了起来。
前去砍树的砍树,制作的制作,一派热火朝天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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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送礼
在这后汉时期的水战中,在船上安装投石机是一件非常不靠谱的事。
投石机准头本来就差,再加上敌船在水中又随时移动,所以击中敌船的概率极低。
同时操作投石机又需要许多熟练的军兵配合,这又是一件得不偿失之事。
算下来还不如多多训练水军,前去接舷杀敌。
久而久之,水军战法之中便剔除了在船上装投石机这一项。
除了用火攻之外,没有办法攻击敌方战船,这也是所有水军将领的共识。
可是马钧改造的轮转式投石机,一次性发射石量大,威力提升了数十倍,覆盖面积也提升数十倍,击中敌方战船的概率大大增加,这已经跟舰炮差不多了。
说起来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将一举改变这个时代水战的战法。
夏口军队在马钧的调度下日夜不停的赶工,以十天之内在百艘战船上安装投石机。
三日之后的一个下午,丁辰前去视察进度。
在马钧的公房内,只见马钧伏在桌案上,正聚精会神的写写画画着什么。
丁辰走到了他背后,他都没有察觉。
探身仔细一看,只见那桌案的竹片上画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零部件,旁边还有各种零件的统计数字。
想来这大概就是制作投石机的零件,马钧需要把所有零件备足,然后再统一安装。
桌案旁边放着米粥,都已经放凉了,马钧却动也未动。
“工期再紧,也要吃饭,”丁辰出声道:“要不然熬坏了身子,谁来给我做这些事?”
“啊?”
马钧闻声连忙抬起头,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跪地施礼道:“见……见过令君,如非这……这般,恐无法完……完成令君任务。
耽……耽误了令君打仗,便是我……我的罪过。”
“那也要吃了饭再说,”丁辰招过来一个亲兵道:“去把饭热一热,我得看着他吃下去。”
对丁辰来说,这马钧可是他的宝贝,虽不说抵五个师,但其制作的武器,却能改变战争格局。
“诺!”亲兵端着粥碗下去了。
马钧没想到位高权重的丁令君连他吃饭这点小事都管,一时间感动的手足无措。
丁辰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不用拘束。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赶工期也不在这一时,你且休息一下,聊聊天。”
“诺……诺……”马钧爬起来,紧张的道。
“几年不见,令堂身体可还硬朗?”丁辰坐在毛毡上,随口问道。
“托……托令君洪福,家母自有……有奴婢伺候,身体康健……”马钧立在面前回道。
“嗯,这几年你可成亲了?”丁辰又问。
“成……成了,连儿子都有……有了,”马钧不好意思的道:“贱内就是……是当初令君赐予的。
若非令……令君,像我……我这种人,怎能讨的上媳……媳妇?
所以老母一……一直让我带着贱内去向令君道……道谢,又怕令君公……公务繁忙,打扰……”
丁辰心想,所谓自己赐予的女人,大概是当初买来伺候马母的婢女。
只不过马钧本就是穷苦出身,倒也没有挑选的权力,所以直接把那婢女娶了,当成妻子。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丁辰打趣笑道:“你这段姻缘即是为我所赐,如今连儿子都有了,喜酒没请我喝也就罢了,连百岁酒都不请,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太抠门了?”
“令……令君言重了,”马钧自然听得出来丁辰这是在开玩笑。
若是他一个小小的监丞成亲,以及儿子的百岁酒,能请到丁辰这位位高权重的尚书令前去参加,那简直是天大的面子。
“只……只是当初令君不……不在许都,”马钧道。
“哦,这还真不能怪你,”丁辰想起来,马钧成亲生子之时,他应该在率军扫荡河北。
后来他又直接去了柳城,跟马钧并没有什么交集。
这时候马钧又道:“令君小……小侯爷出生,我……我没有什么贵……贵重物品相送,所以就做……做了个玩具,送给小侯爷。”
马钧说着,从角落里搬过来一口三尺见方的大箱子。
丁辰的儿子出生,由丁夫人代为抚养,有资格前去道贺者,自然都是邺城的权贵,所送的礼物也一个比一个贵重。
而马钧一个监丞,显然算不上权贵,若也前去送礼,自有攀附之嫌。
而且他也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物品相送,所以亲手做了个玩具,犹豫了半天,竟是没好意思送出手。
“你有心了,”丁辰好奇道:“这是什么玩具,不会是兵器吧。”
马钧却是卖了个关子,抱着大木箱出门道:“请令君随……随我来。”
出了门,赵云魏延牛金等诸将跟随,来到不远处一条小河边。
这夏口是汉水和长江交汇处,城内到处都是小河支流。
马钧把大木箱放下,然后打开,只见里面像是一个鼓状物件。
马钧又从箱子旁边取出七八个一尺来高的小木偶,熟练的与鼓面上的机括接驳,然后将鼓置于水中。
随着水流的流动,那七八个小木偶顿时活了一般,乐工木偶们立即击鼓吹箫,歌女木偶们翩翩起舞。
杂技木偶的表演更是精采,有的叠罗汉,有的翻滚、抛球,有的在绳索上作惊险的动作。
表演变化多端,惟妙惟肖,极为生动有趣。
魏延牛金等诸将看的又惊奇又好笑,赞叹道:“小马均,你这手艺也太巧了吧,竟然能做出这等奇技淫巧之物。”
马钧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逗……逗小侯爷开心的,难登大雅。”
丁辰蹲在水边看着,对马钧的手艺也是感叹不已,这整个器物是以水流为动力,让木偶人做出复杂的动作。
想来马钧无愧为天下名巧之名,这便是华夏古代机械制作的巅峰了吧。
“这器物叫什么名字?”丁辰问道。
马钧道:“我……我叫它‘水转百戏图’。”
丁辰这才想起来,历史记载中马钧的确是为魏明帝曹叡制作了水转百戏图,供皇帝来消遣。
这里面还有个故事。
据说有人进献一种百戏模型给魏明帝,“百戏图”造型精美,但不能活动。
侍中高堂隆原想以造指南车来陷害马钧,不想马钧真的制造成功了,而且得到魏明帝的夸奖,高堂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不久他心生一计,想再次难倒马钧。
一天,趁魏明帝正在欣赏“百戏图”,高堂隆凑到跟前说:“马钧心灵手巧,陛下何不下旨,叫他让这套木偶能活动起来?”
魏明帝听了很是高兴,立即下诏交给马钧一套“百戏图”,让他把这套木偶活动起来。
马钧接下了“百戏图”,经过几天的琢磨研究,心中已有了底谱。
他重新雕刻了木人,暗中设下机关,利用水力将它发动,制成活动的“百戏图”,便是这种“水转百戏图”。
没想到如今没有人陷害马钧,他倒是提前做出来了,只不过是送给小丁平做玩具的。
“如此精巧之物,你怎么不送往魏公府,却带到夏口前线来作甚?”丁辰没好气的指着马钧笑道。
马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嗫喏道:“我……我身份卑微,又怎能去……去魏公府送礼?
再说他人送……送给小侯爷的礼物非金既银,我……我这一堆破木头,又怎好送出手?”
丁辰道:“你不用妄自菲薄,对孩童来说,又懂什么金银贵重?
倒是这水转百戏图,必能让他高兴。
等你回到邺城,把这器物亲自送往魏公府,就说是我让你送去的。”
“谢……谢谢令君,我……我回去就送,”马钧眼眶微红,抿了抿嘴唇,感动的只想哭。
其实,有许多事马钧没好意思跟丁辰细说。
考工监负责制作数十万军队的军械,那可是一个油水丰厚大衙门,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勾心斗角,不啻于一个小江湖。
而马钧贫家出身,不善言辞,不懂与人交往,却骤然成了这个大衙门的二把手。
当初是丁辰安排他进去的,一众官场老油条慑于丁辰的权势,自然也没有人敢为难他。
可是随着丁辰被贬柳城,明面上看显然是失势了,一众考工监同僚对马钧的态度不免微妙起来,明着虽然不敢作对,但是暗地里却是时时排挤。
马钧哪能斗得过那些老官僚?
这些老油条随随便便动个心眼儿,就能让马钧这个官场新手背黑锅。
一言以概之,马钧这几年虽然成亲生子,但是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不过好在随着丁辰率军从柳城赶到了赤壁前线,并且总督荆襄战事,又重新在曹氏政权活跃,马钧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不止黑锅不敢让他背了,以前排挤他的那些人又开始向他主动示好。
马钧又不傻,当然明白这是自己的靠山又重新掌权之故。
所以丁辰交给他的任务,他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完成。
如今丁辰让他把礼物直接送进魏公府,这是光明正大的收了他的礼,如此便向邺城官场表明,他马钧与权势熏天的丁令君是有私交的。
如此考工监那帮老官僚,谁还敢给他小鞋穿?
这时候魏延看出了点端倪,攥了攥拳头问马钧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你放心跟我说,咱老魏别的本事没有,打人还是不怵的,要是真有人吃了豹子胆,看我不揍死他。”
“没……没有,谢谢魏大哥,”马钧感激的看了魏延一眼。
“饭来了,吃饭吧,我替犬子先谢谢你,”丁辰对马钧道:“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老魏,先把人打了再说。
不用怕的,在邺城,没有咱摆不平的事。”
“谢……谢……”马钧回答的声音都哽咽了。
“吃饭吧,”丁辰拍了拍马钧的肩膀,率人离去。
丁辰对马钧的另眼相看,完全是对其精湛技艺的尊重。
同时,他也没有强行拔高马钧的职务。
给马钧撑腰,让他不受欺负就足够了。
马钧有马钧的人生,以这质朴少年的性格,让他做个大衙门的一把手也并不合适,但是让他做个搞研发的二把手,正是人尽其才。
在马钧的严密督造,日夜赶工之下,安装进展速度非常之快。
整个夏口就像一个大型机器,每一个军兵都像一个个小零件,都在自己岗位上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到第九天的时候,安装初具规模。
到第十天午夜子时,百艘战船安装工程顺利完工。
丁辰有些兴奋,抬笔给孙权写了一封战书,“近者奉辞伐罪,旌麾东指,赤壁一战,周瑜束手。
今治水军三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
濡须口水寨,孙权拿着这这封战书,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这封战书与当初第一次赤壁之战时曹操战书只改了几个字而已。
孙权看完随手交给旁边的鲁肃道:“这丁辰小儿竟如此嚣张,率军三万水军就敢前来送死?”
鲁肃看了一眼,沉着脸道:“以这丁辰之智,断不会做出以卵击石之事。
如今他竟然将真实兵力告知与我,这里面定然有诈,绝非嚣张狂妄那么简单。”
孙权听了沉思不语,毫无疑问此时丁辰的水军实力,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远弱于他的,可是对方却如此张扬的叫阵,这的确不得不让人多想。
“刘备可有动静?”孙权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他与刘备是同盟,两次赤壁之战可以说都是为刘备打的。
而且孙权已经将妹妹嫁给了刘备,以将同盟关系又上了一把锁。
如今曹军功他濡须口,让刘备出点力偷袭丁辰后方,刘备没有理由不拒绝。
“回主公,刘备派使者回言,其刚刚拿下长沙,民心未定,立足未稳,不宜劳师远征,”鲁肃脸色略显尴尬的道。
孙刘联盟是鲁肃一手促成的,可是此前刘备的夏口受到攻击时,江东派出军马鼎力相助。
如今江东想要让刘备出兵配合,刘备却推三阻四,不肯出兵。
“这刘备怎是如此胆小?”孙权脸色也不好看,又问道:“派去西蜀之人,可有消息传回?”
“亦无消息,”鲁肃道。
孙权顿时脸色铁青。
程普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就算没有联盟又如何?
我水军数倍于敌,再说我们更熟悉这片水域,那丁辰小儿在我们家门口,又能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主公又怕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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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濡须口水战
为了要挟刘璋出兵相助,孙权曾经利用袭肃的投降大做文章,可没想到刘璋倒是沉得住气,并没有搭理孙权的要挟。
如此看来,寻找联盟偷袭丁辰后方的计划便是失败了。
不过孙权听了程普的话,却觉得有道理。
这濡须口是他的地盘。
他在此要水寨有水寨,要战船有战船,水军又是数倍于曹军,这种情形下曹军又能使出什么阴谋?
如此优势,他要是被曹军吓得龟缩在水寨之内不敢出战,那可就要被世人笑掉大牙了。
“给那丁辰小儿回信,就说孙某奉陪到底,”孙权扫视了众文武一眼,沉声道:“成败就在此一战
此战若能取胜,则江东保全。
此战若失利,我宁死,也要拉他丁辰小儿垫背。”
“主公放心,”程普带领众将豪气干云的道:“这是咱们家门口,他丁辰小儿若是敢来,我等必会让他有来无回。”
“德谋将军说的好,真乃我江东柱石也,”孙权激动的一拍桌案,长身而起。
虽然孙权为了坐稳江东之主的位置,不得不给本土豪族分权。
但是真正到了危急关头,本土豪族只会想着投降保命。
真正值得信任,并能与他生死与共,血战到底的,还是父兄留下来的淮泗武人集团。
三日之后。
“报——”
亲兵拉着长音冲进孙权的议事厅,跪地道:“斥候传来消息,曹军战船五百艘出夏口,逼近我濡须口而来,预计两日之内便可到达。”
“还真来送死,这丁辰小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孙权捏着暗红色的虬髯,绿色眼睛流露出满满的疑惑。
鲁肃也是满头雾水,他本来以为丁辰写那封信是在虚张声势,必然另有图谋,可是他却没发现丁辰的图谋在哪里。
丁辰似乎就是老老实实前来决战。
鲁肃用力的揉着眉心道:“无论如何,曹氏水师并没有庞大之战舰,每艘战船平均装六十人已是极限,故而其前面信中言道‘治水军三万’,看来竟是真的。
可是那丁辰又不是傻子,而且足智多谋,从未遭遇败绩,他怎么会主动前来送死?
不对,这不对,这里面一定有我等没有想到的阴谋。”
江东诸文武均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甭说丁辰有骄人战绩在前,就算是一个普通将领,也不会傻到明知敌人强大,没有任何取胜可能,还要主动前去送死的程度。
甚至战前还主动把自己的军力写信告诉对方。
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谁能相信?
“斥候可能看清曹军水师战船有什么异常?”鲁肃问那亲兵。
亲兵道:“并没有什么异常。”
其实曹军水师沿江东下时,文聘特意命令水军贴北岸而行,而北岸陆地上有曹军骑兵保护,江东斥候无法靠近细观,只能在南岸登高远眺。
可是人的目力是有极限的,长江宽度动辄数百丈,而且一直雾气昭昭,战船在人的眼中只模模糊糊如手掌般大小,又怎能看出任何端倪?
只是战船贴岸而行,与陆地上骑兵形成呼应,也是水战常识,从这一点鲁肃也无法判断出异常所在。
鲁肃长叹一口气道:“正如德谋将军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许真正到了两军阵前,才能知道这丁郎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吧。”
孙权道:“到时以不变应万变,我亲自率领所有水军战船前去迎战。”
若是陆战,他还可以怀疑对方使用疑兵正面牵制,派骑兵大范围包抄后路的战法。
可是水战之中有大江阻隔,包抄后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孙权想要求稳,则必须把所有战船与水军全都带出去迎战,以防备对方的阴谋。
两日之后,曹军战船如约而至,迅速在江北集结。
当然文聘把所有安装了投石机的一百艘战船都放在了后面,前面有四百艘普通战船阻挡视线。
孙权派出小船前去侦查,但是什么异象都没有看出来,反而被曹氏水军痛击回来。
随后孙权又亲自驾乘大船前去侦查,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孙权实在按捺不住,开始主动出击。
要不然三万曹军杀到了对岸,把他七八万水军吓得龟缩在水寨之内不敢出战,这是极伤士气之事。
要是占据主场之利,又有这么大的优势都不敢与敌作战,还真不如张昭所言,早早投降算了。
孙权率领他的巨型战船编队,缓缓开到了江心。
江东的战船明显要比曹氏战船高许多,而且长许多。
战船高,则弓箭兵攻击时便呈自上而下之势,攻击效果自然比仰视要强的多。
战船长,则不止在水中行驶的稳当,而且单艘船运送的水军更多,接舷战时便能占据更大的优势。
相比而言,曹氏水军的战船跟渔船无异。
江东军战船开过来,曹军并没有动,孙权下令战船缓缓向江北侵袭过去。
待到进入羽箭射程,孙权随即下令放箭。
羽箭如飞蝗一般射向对面曹军战船,可是曹军似乎早有准备,为前面所有军兵都准备了盾牌。
军兵全都龟缩在盾牌后面,无法露头,自然也无法还击。
孙权又下令道:“把战船慢慢逼近敌船,弓箭不许停。”
传令兵发出旗语,江东庞大的舰队慢慢向北岸靠拢,逞包围之势。
在强大的压迫之下,曹氏水军看起来是那般渺小如尘,不堪一击,似乎江东的巨型战船只用撞,就能把对方撞个七零八落。
突然之间,曹军水师的战船慢慢散开了。
孙权以及麾下诸将全都心头狂跳,曹军终于有所动作。
可是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曹军兵力、战船都处于绝对劣势,又有什么翻盘的机会呢?
“天上那是什么?”突然有人惊声尖叫起来。
“是石头,石头!”
“怎么会这么多。”
“跑啊!”
猛然之间,只见对面天空之中飞出无数巨石,向这边抛了过来。
江东水军一瞬之间都吓的脸色灰白,愣在当场,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步子。
无数巨石呼啸而至,击打在船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顿时便把船体砸个破洞,江水瞬间汹涌灌入,船身马上东倒西歪。
巨石砸在江东军身上,立时便能把人体砸成肉泥,就算用盾牌挡着都无济于事。
一时之间江东水军被砸的哭爹喊娘,在船上狼奔豕突。
可是曹军的巨石攻击实在太密集了,根本不给他们躲闪逃命的机会,被砸死砸伤的不计其数。
此时孙权鲁肃等这才明白,曹军为什么以三万之众,就敢跑到濡须口来宣战。
这就是曹军的阴谋。
其实也不算阴谋,算得上阳谋。
是曹军发明了如此犀利的抛石机,而且这种抛石机对付战船实在太有效,如此密集的巨石攻击,想不打中战船都难。
“主公,快下令撤回水寨!”鲁肃努力保持着平衡,对孙权大声道。
孙权一阵发懵之后,连忙下令打出旗语,让船舰向后撤退。
可是江东船舰撤退的同时,曹军渔船则攻了出来,巨石依然源源不断的飞向江东舰船。
江东船舰巨大,目标也大,这反而成了极大的劣势。
那巨型战船肉眼可见的被巨石一艘艘击穿倾斜,即使水手奋力划船,但是依然不能阻挡其透水沉没。
在这巨石的无差别攻击之下,江东军的水军战将也失去了作用,巨石飞过来,即使武将再是勇猛,也会被砸成肉泥。
所以周泰黄盖程普等将领只能狼狈的躲着巨石。
不幸的是黄盖的船被砸漏了,黄盖被迫跌入水中。
如此巨石再飞过来,在水中便无法腾挪,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砸死。
幸亏在千钧一发之际,蒋钦驾船赶到,这才把黄盖捞了起来,驾船仓皇往回逃。
那些落水的军卒却是管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砸死。
于此同时,孙权的指挥旗舰也被巨石击中,总算旗舰要比普通战船要坚固一些,巨石并没有把战船砸穿。
可是旗舰却也经不住巨石的连番攻击,很快就把战船连接的榫卯给砸松了,江水顺着缝隙透了进来。
孙权看着自己手下那庞大的舰队,像活靶子一样在巨石之下,一艘艘沉没,那七八万水军,纷纷落水,被驾船赶过来的曹军用长矛捅死。
孙权不由得万念俱灰,长叹一声道:“难道天欲灭我江东?”
“主公莫慌,末将保护主公冲出去,”只见周泰驾着一艘小船来到旗舰之侧。
此时大船更容易受到攻击,而周泰驾驶的小船反而因为灵活,可以躲在大船后面,从而幸免于难。
周泰招呼着把孙权和鲁肃接到小船上,然后亲自抄起船桨,死命的划了起来。
孙权也顾不得身份了,抢过一只船桨,在另一侧拼命划。
这小船吃水浅,速度快,可以在大船的缝隙之间穿行,还可以利用大船挡住巨石攻击。
很快他们便越过江心,脱离了巨石攻击的射程。
可是其余战船则没有那么好运了,还没渡过江心,便被巨石攻击个七零八落,显然已经不可能冲回水寨。
孙权回头,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水师全军覆没于眼前,双腿不由一软,跌坐在船舷之上,碧绿的眼睛毫无半点神采,喃喃自语道:“这丁辰小儿,到底是用了何等妖术……”
这时候鲁肃在旁边沉声道:“主公,以目前情形,我等就算退回濡须口水寨也防守不住,不如由在下留在此地收拢残军。
主公由幼平保护,先回建业,再做他图。”
“就依子敬吧,”孙权遭此惨败,八万水师几乎损失殆尽,早已没有了主意。
于是周泰划着小船,迅速沿江东下,向建业方向逃去。
而鲁肃则就进下船上岸,准备去往东关,一边收拢残兵败将,一边重新构筑防线……
……
另一边曹军水师在文聘的指挥下,集中投石机,攻击还在江心负隅顽抗的江东战船。
这投石机与战船的组合简直是绝配,只要有三五台投石机对着敌方一艘战船猛轰,数百块巨石同时砸向对方战船,用不了半盏茶的工夫,那船立即报废。
在文聘的重点照顾之下,孙权的指挥旗舰遭到投石车的猛烈攻击,那旗舰再是坚固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很快就被打散了架,顺着水流随意的飘下去,在视野中渐渐沉没。
此时几乎所有的江东战船都被砸漏了水,也没人指望能逃回水寨了,大部分水军都很有经验,均抱住一块木板或者断掉的桅杆,以便在沿江漂流的时候能多活一阵子。
而文聘则指挥战船追过来,将落水的江东水军尽数诛杀。
所杀者足有数万之众,数不清的尸体向下游飘去,连江水都被染红了。
这并非文聘心狠,实在是这个时代处理战俘是件很麻烦的事。
你不可能把俘虏放回去,要不然他们逃生之后,很快拿起武器又开始跟你作战。
你也没有余力去将战俘关押,如此即浪费粮食,又浪费人力,得不偿失。
就算他们投降,你也不敢相信。
这毕竟是在生死胁迫之下的投降,谁知道他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总而言之,战俘就是累赘,要不想产生无穷无尽的麻烦,唯有一刀杀了最简单。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长平之战,白起会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曹操对待河北俘虏时也是几万几万的诛杀,毫不手软。
虽然他们做法比较残忍暴虐,但也的确是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了。
长江一战,曹军水师尽诛江东水师。
随即文聘指挥战船向濡须口水寨杀了过去。
当时孙权出战时已经带走了所有精锐军兵以及战船,所以濡须口水寨并没有多少人防守。
曹军战船隔栅栏对着寨内一阵猛攻,仅剩的江东军立即弃寨而逃。
这座曹操数次攻打都没有拿下来的水寨,终于被丁辰攻破了。
江东防御桥头堡被拔除,江东自然危如累卵,有土崩瓦解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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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再说一遍。
第二百九十九章孔雀东南飞
丁辰让战船改成渡船,把手下骑兵与步卒尽数渡过长江,进入濡须口大寨。
这座寨子纯粹是孙权当初为防备曹氏修建的防御工事,有陆寨有水寨,水陆相连,可以互相接应,攻守兼备。
所以当年就连曹操亲自率军攻打过来,都赞叹此寨防御严密,只能无奈的撤军。
如今这座寨子已经被文聘战船的巨石攻击砸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甚至连军营与廨舍都给砸烂了。
魏延砸吧砸吧嘴叹道:“这老文攻的也太狠了些,竟是连住所都没有留下,如此晚上我们要住露水地里了。”
文聘耸了耸肩,无奈的道:“谁让马监丞改装的这战船威力如此强大,我还没有把百艘战船全部投入战斗,已经把水寨砸成这样了。”
“小马钧,老文他怪你把投石机改的太厉害了,”魏延不怀好意的对马钧笑道。
马钧心眼实诚,挠着脑袋正色回答:“是这……这样啊,要不然我……我撤几个网兜,那样就不……不厉害了。”
“别听老魏瞎说,”丁辰没好气的瞪了魏延一眼,对马钧肯定道:“既然是制作武器,当然是威力越强大越好,哪有往下撤的?”
马钧顿时眉开眼笑,只要得到丁辰的认可,他就高兴。
这时候文聘在旁边皱了皱眉,沉吟道:“不过……文长将军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好不容易攻下来濡须口,又不可能不派军防守。
可是看眼前破坏成这样,没个十天八天可是恢复不了。
难道这些天真要住帐篷么?
这濒临水边的之地湿气重,我们这些本地水军都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可是令君麾下骑兵都是从北方来的,这么住下去非生病不可。”
文聘不由想起此前曹操所率领的那数十万北方军队,自从到了荆襄来之后便大部分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丧失了战斗力。
其实丁辰率领的陆军是从更北方的乌桓来的,按说更应该受不了荆襄地区的潮湿气候才对。
可是丁辰对于血吸虫病早有防备,所以早已经严令过,所有从北方带过来的军兵,饮用水必须煮开,所有饮食必须蒸透。
连战马喝的水与草料都煮过,如此做到了高温消毒,有效杜绝了血吸虫病的发生。
所以他手下的骑兵来到荆襄这么多天了,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染上疾病。
可是不生病不代表能在潮湿的地下宿营,这连本地人都难以接受。
丁辰想了想道:“传令,让张文远从合肥率军三千来驻守濡须口,我等去攻打庐江郡治所——舒县。”
濡须口拿下来之后,曹军的防线便越过了长江,推进到这江东庐江郡地面,所以后方的合肥便没那么重要了,没必要浪费张辽这样的将领镇守一座内城。
再说孙权如今水军尽失,已经没有实力再去攻合肥。
就算把合肥送给孙权,他也没有战船去顺河北上,攻打曹氏腹地了。
“令君高见,”魏延忍住没有笑出来,心想敢情令君自己也不想住露水地里,要坑张辽一把。
他抱拳义正词严道:“攻打舒县,末将愿为先锋。”
“嗯,你率三千军马前去,我随后就到,”丁辰看着魏延有些牙疼。
这货大概正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潮湿之地吧。
其实丁辰也是盼着赶紧离开。
原因无他,那乌桓骑兵以及陷阵营乃是他立身之本,不能让这些军兵待在这露水地里。
到时就算染不上血吸虫病,染上流感也受不了。
而张辽手下的军兵久居合肥,那里的环境与濡须口差不多,应当更容易适应。
魏延点齐三千骑兵,迅速向舒县进发。
舒县乃是庐江郡治所所在,离濡须口不过百里,魏延快马加鞭之下,天黑之前便已经赶到。
只不过舒县早已四门紧闭,严防死守。
魏延可不想在城外露宿,于是趁着天还没黑立即在城下叫阵。
其实舒县离濡须口如此之近,濡须口孙权军战败的消息早已经传了过来。
按照庐江太守李术的意思,江东水军全军覆没,孙氏集团大势已去,应该赶紧打开城门,迎接王师才是。
可是守将胡泽却不愿意这么轻而易举的献城投降。
胡泽觉得想要投降,也要先打一阵,让曹军感到困难,然后他们才能坐地谈条件。
于是胡泽率领城内守军杀了出来,与魏延对阵。
魏延正担心这舒县守军龟缩不出,他想要攻城的话就比较麻烦,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敢攻出来。
魏延当即毫不客气,率军催马上前,只一个照面便把胡泽斩于马下。
舒县数千守军在乌桓铁骑的践踏下四散逃窜,根本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在城头观阵的太守李术只看得心惊肉跳,连忙下令打开城门。
他用托盘举着印绶出来,对着端坐马上的魏延躬身施礼道:“在下大汉钦命庐江太守李术,恭迎将军入城。”
孙权手下这些官员也全都得到过朝廷认可,所以都是名正言顺的大汉官员。
只不过他们都是孙权手下的官,如今孙权抵抗王师,已经算是谋反,故而李术等地方官员也就没有那么合理合法了。
魏延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家丁令君大部队还在后面,你让我先入城,那不是害我么?
在这里候着!”
李术战战兢兢的问道:“敢问将军口中丁令君,可是安北将军,柳城侯,魏公麾下尚书令,丁子文丁令君?”
“自然是,”魏延用布片擦了擦大刀上的鲜血,傲然道。
李术连忙道:“既是丁令君还在后面,我等就算在此候到天亮,也须等的。”
李术作为一个老官僚,自然早就听说过丁辰,也知道那少年在曹氏集团乃是仅次于大公子曹昂的存在,真正拥有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李术自然不敢不敬。
如此他们在这城外野地里,一直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丁辰才率领军马前来。
李术双腿都已经麻木了,但是依然强打精神,上前见礼道:“庐江太守李术,在此恭候令君入城。”
丁辰听到“庐江太守”四个字,不由心中一动,随口问道:“不知你有几个儿子。”
“啊?”
李术显然没有料到丁辰会问这个,连忙道:“回令君话,下官有五子。”
“你这第五子,是否订过亲事?”丁辰一边率军进城,一边随口发问。
他之所以如此问,纯粹是因为从前在应试教育下被强迫背过一首乐府诗——《孔雀东南飞》。
诗中开篇便是“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
乐府诗作为民间口口传颂的文学载体,有着极高的真实性。
那诗中记载了,庐江府吏之妻刘兰芝,勤劳孝顺,温婉贤淑,却为婆婆所不容。
这个时代婆婆有管教、监督和处理儿媳妇的权力,甚至可以不理会儿子的意见,将儿媳妇休掉。
焦仲卿母便不顾儿子的反对,强行把儿媳妇休回了娘家。
可是焦仲卿又私下里见到前妻,指天誓日,言之凿凿,一定把前妻重新娶回去,并与刘兰芝做了生死约定。
可是刘兰芝贤惠漂亮,即使被休过,但是依然有许都追求者托媒上门。
其中不乏年仅十八九岁的县令第三子,这样有身份的官二代。
但是刘兰芝信守承诺,全都拒绝了。
后来又有庐江太守托媒前去为其第五子求亲。
刘兰芝虽然依然不同意,但是她的哥哥却攀附权势,主动应承下来。
毕竟庐江郡太守,在他们一个普通人家来看,可是了不起的大官。
最终在成亲之前的一个晚上,刘兰芝“举身赴清池”,投水自尽,以自杀向现实抗争。
而焦仲卿听闻之后,则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于是“自挂东南枝”,殉情而死。
这便是整篇乐府诗的大概。
当初丁辰为了背诵这首长诗可是没少挠头,如今阴差阳错,竟然让他率军攻下了庐江郡。
而那乐府诗中的最大boss——庐江太守,此时就奴颜婢膝的走在他的战马旁边。
“犬子刚刚订下一门亲事,”李术低着头道:“不知犬子是如何修来的福分,其婚事竟然能劳烦令君过问。”
此时一行人到了李术为丁辰安排的住所。
那是专门为迎接上官兴建的一栋豪宅,装饰极为华美。
由此可见这李术为官十分油滑,很能揣摩上意。
丁辰跳下马来,看了李术一眼问道:“你儿子定的亲事,对方可是姓刘,闺名兰芝?”
“令君怎么知道?”李术主动上前牵过马缰绳,脸上满是惊讶。
丁辰淡然道:“让你儿子再换一门亲事吧,那刘家小娘与你儿不合适。”
“令君有吩咐,下官自当遵从,”李术躬身答应,同时心里却活络起来,而且瞬间脑补了一副关系图。
眼前这位少年可是当今天下的顶级权贵,与一个普通富农家的被休的少妇刘兰芝本来没有什么交集。
可是那刘兰芝毕竟姿色出众,这位少年权贵在一次不经意的偶然邂逅之后,从此便念念不忘。
虽然这位少年身边应当不乏娇妻美妾,可是刘兰芝身上那小家碧玉的独特气质,却深深的吸引了少年。
于是少年率军攻下庐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当时那少妇之下落。
当然,这也是曹军攻下城池之后的传统,寻找人妻乃是保留节目,曹操便是如此。
有其岳父,就有其女婿。
李术当即下定决心,就算把刘兰芝绑也要绑来,献给这位少年权贵。
那样的话,庐江虽然易主,但是他庐江太守的位置还是稳固的。
“这府内奴婢仆役,厨子舞姬一应俱全,请令君请入内休息,”李术谦卑的道。
丁辰点了点头,问道:“听闻你这庐江府有个小吏叫焦仲卿,把那人给我叫来。”
李术愣了愣神。
他既然要为儿子娶亲,自然打听过女方的身世背景,知道那刘兰芝的前任丈夫正是郡府微不足道的小吏——焦仲卿。
他不由得心想,眼前这位少年做事可真讲究,要夺人妻,还要把人丈夫先摆平。
不过焦家已经把刘兰芝给休了,严格意义上讲,无论刘兰芝再怎么改嫁,跟焦仲卿也再没有任何关系。
更何况是这位顶级权贵看上了刘兰芝,就算是还没休妻,焦仲卿哪敢放半个屁出来?
“诺!”李术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叫。”
丁辰带领赵云魏延等几员武将进入那所宅院。
魏延在后面掩着嘴跟牛金偷笑:“果然是魏公女婿,行事与魏公如出一辙,攻下一地先要找女人,还要找嫁过人的女人。”
牛金吓得吐了吐舌头,瞪眼道:“老魏,咱俩关系可一直不错,你要作死,别带上我行不?
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我这不是拿你牛大当自己人,才跟你说的嘛?”魏延正色道:“你看赵四高五他们,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我才懒得跟他们说。”
牛金当即眉开眼笑的低声道:“老魏你还别说,咱们令君行事,以及口味,的确越来越像魏公了……”
丁辰没有听见这俩人在后面偷偷嘀咕,要不然今晚非把他俩赶到茅房住不可。
来到客厅,挂起舆图。
他站在前面看了一会儿。
如今他已经跨过了长江天险,攻入了庐江郡,水军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
想要攻城略地,主力还是骑兵与步卒。
毕竟当初孙策平定江东,也没有水军。
江东有六郡,其中庐江郡已经被他攻下了治所舒县。
而南方的庐陵郡大部分已经被吕布所占领,剩下的还有吴郡、会稽郡、丹阳郡、豫章郡。
其中孙权的大本营,在第一次赤壁之战以后已经从吴郡迁到了秣陵,后改名为建业。
丁辰要平定江东,不可能一个郡一个郡的攻,他要擒贼先擒王,直接攻打建业,前去跟孙权对决。
想来孙权麾下的军兵,已经远远不敌他的乌桓铁骑了。
更何况他还有吕布率领荆南军相助,这江东已经是唾手可得。
正在他脑中不停谋划的时候,突然有侍从在外面道:“禀令君,焦仲卿求见。”
第三百章 把刘兰芝绑去
“让他进来,”丁辰对焦仲卿这个被传扬了两千年的妈宝男很感兴趣。
想来焦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要不然焦仲卿也不至于仅仅做个小吏,还要让妻子“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可是当他母亲刻意刁难媳妇,并且没有任何理由的把他媳妇休掉时,这个男人却除了哭,没有做出任何有力抗争。
所以说,孔雀东南飞的悲剧,完全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软弱而造成的。
不多时,门被打开,有个身材瘦削的青年,低着头小跑着进来,在丁辰面前躬身施礼,颤声道:“在下焦仲卿,见……见过令君。”
“你便是焦仲卿?”
丁辰仔细打量着对方,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着公服,五官倒也算得上俊朗,只不过在丁辰面前唯唯诺诺,眼神飘忽不定,显得有些心虚。
“听说,你母亲把你媳妇给休了?”丁辰问道。
“这……在下这点小事,竟然传入了令君耳中?”焦仲卿感到满头雾水。
其实自从江东军赤壁战败,曹军从夏口进逼濡须口时,庐江府作为前线,这些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曹军更是在濡须口一战,彻底击溃了孙权率领的江东主力,如此庐江府上上下下全都感到心惊。
毕竟曹军有屠城的习惯,谁知道这曹军主帅会不会屠了庐江?
每一个庐江百姓都把曹军主帅传成了魔王般的人物,传说那曹军主帅杀人成瘾,甚至每天吃人。
所以焦仲卿自从来到这个房间,双腿都不有自主的发颤,隐隐有站立不住的感觉。
可是万万没想到传言中恶魔般的曹军主帅,竟然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
而且这少年张口就问起了他休妻之事。
这情形好像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母……母命难违,在下的确休妻了……”焦仲卿小声道。
“母命难为?”丁辰逼问道:“我问你,就你而言,你可愿意休妻?”
“在下……在下其实是不愿的,”焦仲卿道:“可是……在下父亲早丧,乃是母亲抚养长大,所以总要孝敬母亲。”
“孝母是美德,但是不能‘愚孝’,”丁辰教导道:“你是一个男人,不光是一个母亲的儿子,还是一个妻子的丈夫,将来更是儿子的父亲。
你要有自己的是非主见,更要有扛事的责任心。
像你这般,明明妻子勤劳贤惠,与你伉俪情深,却因为母亲一句话而休妻,你这不是孝顺,这是愚孝!”
丁辰觉得自己有处理家庭纠纷的天赋。
可是在焦仲卿看来,统御数万大军的曹军主帅,在自己面前说这些家长里短,怎么看怎么违和。
自己不过是一个庐江府小吏,对方那么显赫的身份,却在教导自己这些事,这实在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是……是……”焦仲卿颤声道:“休妻一事,确实是在下鲁莽了,过后在下也心痛不已,也曾想着向母亲解释,并重新娶回妻子。”
“你想挽回,也已经迟了,”丁辰冷声道:“那刘家兄长已经答应,与庐江太守第五子结亲,你恐怕没有机会了。”
“什……什么?”焦仲卿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下才真正击到他的痛处,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兰芝答应过我,她要等我,不会嫁人的,这不可能。”
“那刘家小娘,做这太守府的媳妇,不比嫁给你强?”丁辰故意刺激他道。
“这……这……”焦仲卿双腿一软,立即跌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哗的往下流。
他以为妻子会一直等他,直到他说服母亲。
可是没想到现实却来的如此残酷。
妻子做太守公子的夫人,的确比嫁个他这个小吏强百倍。
“后悔了?”丁辰玩味的笑了笑道:“其实,我倒可以阻止这桩婚事,但是你有勇气,重新娶回妻子么?”
“有,我有,”焦仲卿连忙道。
……
话说庐江太守李术从丁辰房间出来,顾不得昨夜在露水地里等了一夜的疲惫,当即带着随从骑马去往城南五里的刘家庄。
刘兰芝正是这刘家庄人士。
其实刘家并非什么豪族,只是有二三十亩薄田养家,算是富户。
所以刘家的女儿兰芝嫁给一个府吏,也算是高攀了。
毕竟吏员虽然不是官,但至少手中也有不小的权力,在百姓面前也能人五人六的耍耍威风。
可是没想到成亲不到一年,刘兰芝就被休了回来。
这让刘兰芝的兄长刘岑感到很没面子,不免对妹妹冷言冷语。
可是让刘岑没有料到的是,妹妹虽然被休回到娘家,但是竟然成了抢手货。
连县令公子跟太守公子都争着来跟他家结亲。
刘岑本就是个趋炎附势之人,见到这等情形简直高兴坏了,非常庆幸那焦家有眼无珠,把他妹妹休回来。
虽然刘兰芝自作主张,把县令公子托来的媒人给退了,可是他却成功的答应了太守公子。
他们父母已经不在,妹妹的婚事自然由他这长兄做主。
如今他跟太守府结亲,可真算是攀上高枝了。
见李术带领随从来到刘家庄,刘岑当即大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前去,主动拉住缰绳道:“哎呀呀,李府君,不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您大驾光临,可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还不是为你那妹子而来?”李术板着脸道:“这婚事,退了吧。”
刘岑闻言心里当即一惊,他的妹妹毕竟是嫁过人,又遭婆家休的,而太守公子却是未曾娶亲。
此前谁知道此前那太守公子是被什么迷住,非要娶他妹妹。
这会显然是明白过来了,所以要退婚。
如此妹妹岂不砸手里了?
刘岑苦着脸道:“李府君,有媒妁之言,此婚事已经定下,而且您家已经下过聘礼,就等过门了,怎么能说退就退呢?
我们这小门小户倒是没什么,可您是这庐江的父母官呐,说出去与您名声可不好。
要不……我们聘礼不要了,这婚事您看是不是能继续?”
刘岑算的清楚,只要能跟太守府结亲,日后他们也算有了靠山,好处多多。
所以就算聘礼不要了,这婚也坚决不能退。
“你误会了,”李术摆了摆手,屏退左右,把刘岑拉倒旁边低声道:“你家祖坟要冒火了,我前来退婚,这可是为了你好。”
“此言怎讲?”刘岑不解的问道。
“你可听说过魏公之婿丁子文丁令君?”李术反问道。
“倒是有所耳闻,听闻那丁令君还是魏公内侄儿,在邺城位高权重,而且战功卓著,文武双全,如今又是荆襄最大的官,”刘岑回答道。
其实丁辰的事迹经过口口相传,在民间也流传甚广,所以刘岑也并不陌生。
“可是……这丁令君,跟我们两家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刘岑满头雾水。
李术神秘兮兮的道:“实不相瞒,这次率军进入庐江的就是那位丁令君,不知怎的,他对你妹妹很是看重。
你想,若是你妹妹能在丁令君身边服侍,将来真要能生下个男婴,封侯拜相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你这做舅舅的,岂非与有荣焉?”
“真的?”刘岑顿时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那丁令君能看得上我妹妹?”
“那还能有假?”李术道:“我有几个脑袋,能拿这事开玩笑?
所以这婚赶紧退了,把你妹妹打扮打扮,给丁令君送去。
这等好事,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要知道,丁令君一个庶子刚刚出生,立即被封为关内侯,这可是大汉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之事。”
“嘶——”
刘岑听了这话,心思当即活络了起来。
本来以为攀上太守府已经是极限,可是万万没想到还能攀上当今天下的顶级权贵。
正如李术所说,真要能把妹妹送到丁令君身边,哪怕没有什么名分,但是只要能给自己说上一句话,自己也能受用无穷了。
“就依李府君,”刘岑咬了咬牙道:“请府君稍后,在下这就去跟舍妹说去。”
刘岑说着,向李术拱了拱手,然后小跑着去往妹妹的房间。
刘家毕竟算是富农,所以刘兰芝回到娘家,还有单独的房间居住。
刘岑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口中连连道:“大喜事,大喜事。”
此时还不满二十岁的刘兰芝正坐在一架纺车前纺着线。
作为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女子,自然要靠自己双手吃饭。
更何况他在婆家的时候,每日也是这般劳作的。
她本想在娘家等候夫君前来接她回去,所以就算前来说媒的踩破门槛她都没有答应。
可是夫君竟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不免令她心灰意冷。
后来又有太守府托媒来提亲,她的兄长言道,要是得罪了太守府,这刘氏一家人恐怕都要遭难,所以她才无奈的答应了。
其实她也猜到这门婚事,兄长恐怕是求之不得的。
就她的心思来讲,要是等不来夫君,她倒宁愿这么自己养活自己,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再嫁。
“那是兄长的大喜事,于我何干?”刘兰芝手上纺线的活计丝毫没有停下,语气冰冷的道。
“这的的确确是妹妹的大喜事啊,”刘岑一把拉开妹妹的手,道:“哎呀,你马上就成贵人了,别再做这些事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那丁令君赏识的。”
“什么丁令君?我哪认识?”刘兰芝低下头,继续工作。
“你不认识?那人家为什么点名要你?”刘岑不解的道。
“点名要我?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兰芝抬头,疑惑的看着刘岑。
“其实也没什么,”刘岑定了定神道:“就是攻入庐江府的曹军主帅,正是那位传说中的丁令君,他传令让你前去伺候。
妹妹,那据说可是文武双全,且手握重兵之人,官职比庐江太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他肯要你,难道不是大喜事么?
将来你飞黄腾达之后,兄长还要指望你拉扯一把呢。”
“兄长,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刘兰芝瞪着眼睛,脸颊气的通红,“拿我当青楼女子,去伺候人么?”
“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刘岑板着脸道:“那丁令君掌握生杀大权,一句话不知多少人头落地,难道还降服不了你一个小小女子?
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他想要我的命容易,却休想折辱于我,”刘兰芝气的抹着泪跑了出去。
她没想到自己竟是这般命苦,那太守公子的婚事虽是兄长攀附权贵,可毕竟还是有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的。
如今这丁令君是怎么回事,一句话就让她去伺候,这不就是拿她当青楼女了么?
她就算不是达官显贵家的女儿,但是礼义廉耻总是知道的。
就算那丁令君名满天下,据说相貌还极其出众,但是她也不能让人这般轻贱。
刘岑连忙从房内跟了出来,迎面碰上李术。
李术指着刘兰芝跑远的背影,急道:“这是怎么了?”
“她不识抬举,”刘岑咬着牙道。
“怎么,难道你妹妹还不满意丁令君?”李术气呼呼的道:“那丁令君文武双全,位高权重,而且少年有为,一表人才,要是这都不满意,你妹妹到底能中意谁?”
“这也由不得她,”刘岑咬了咬牙道:“府君放心,我就算绑,也要把那丫头绑来给丁令君送去。”
李术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可管不着。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许一个决定,就能让你们刘家飞黄腾达。”
“多谢府君提醒,”刘岑眯缝着眼睛笑了笑。
随即刘岑去把几个堂兄弟叫来,抬着一口大木箱子,往妹妹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其实他知道,前面有个池塘,妹妹从小时候开始,只要一不开心,就去池塘边的柳树下一个人独坐。
他们前追了不到二里地,只见刘兰芝果然坐在池塘边柳树下抹泪。
刘岑跟兄弟使个眼色,展开绳子,慢慢侵袭过去……
第三百零一章 爱哭鬼
“你们干什么?”刘兰芝发出一声尖叫,双手已经被反剪过去。
她发现动手的是亲兄长带领的几个堂兄时,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可她一个弱女子,怎是几个壮汉的对手?
很快就被五花大绑,口中也被塞上一块麻布。
刘岑冷笑着道:“妹妹,兄长这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咱们刘家。
只要你跟了那丁令君,不止你从此平步青云,就连咱们刘家也会跟着沾光。
你们几个小心些,别粗手粗脚的给弄破皮,到时候那丁令君再看不上了。”
说话间顾不得刘兰芝挣扎,不由分说便把她塞进了大木箱里。
旁边即使有乡亲看见,但动手的是刘兰芝的亲兄长以及堂兄弟,自然也没人去多管这闲事。
刘兰芝口不能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心里却是如同在滴血一般。
她只是个一心想着守候丈夫过普通日子的小女人,并没有想要攀附富贵的心思。
在她心里,只要好好劳作,孝敬婆婆,伺候丈夫,将来再为夫家生个儿子,慢慢将儿子抚养长大,虽然辛苦些,但这对他来说便是向往的生活。
即使她被无情的休了回来,前番又被迫同意太守公子的婚事,但是她依然天真的相信丈夫能给想要的生活。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她就要被当做一件礼物一样,送给那位从未谋面的丁令君。
虽然她不知道那丁令君是何等样人,但从对方一进入城池就要找女人来看,此人品行定然很差,是个酒色之徒无异,对她也绝不会是真情真意。
如此被糟践,还不如死了痛快。
只可惜她被五花大绑,口中被塞了麻布,想要嚼舌自尽都不可能。
她当下打定主意,只要能恢复自由,便立即撞墙自尽,以死保护清白。
在本来的故事中,她的归宿也的确是“举身赴清池”。
这是她作为一个小女人,面对世俗强权压迫时所做的最后抗争了。
大木箱被抬到一辆马车上,很快就来到丁辰入住的府邸。
以李术的名义求见通传之后,由几个侍从带领他们抬着木箱来到厅堂。
“李太守,这是何意?”丁辰颇感纳闷儿,指着木箱问李术道。
李术鬼鬼祟祟的笑了笑,神秘的道:“丁令君此前不是打听过那刘兰芝之事?
下官这就给您把人给送来了,您看……”
“你说什么?”丁辰本来还以为李术是给他送金银财宝来了,万没想到礼物竟然是个人。
随即他突然想到,幸亏还没让焦仲卿走,如今正好让他们夫妻团聚。
虽然他攻克了庐江治所舒县,但是其他各县还没有完全归降,所以顺便跟焦仲卿打听一下其他各县的一些情况。
“你们先下去吧,”丁辰摆了摆手道。
“诺!”李术会意的一笑,冲旁边的刘岑使个眼色退了出去。
刘岑跟随李术出来,不安的问道:“李府君,这就把我妹妹放里面啦?
我们做这些事,也没见丁令君赏赐我们呐。”
“你傻呀你,”李术瞅了这小富农一眼,没好气的小声道:“你当丁令君是人牙子呢,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放心吧,只要丁令君收下了你妹妹,还少得了你的好处?
快走,快走。”
说着,李术推搡着刘岑赶紧离开,以免在这里丢人现眼。
厅堂内箱子里的刘兰芝听到外面的对话,知道自己生命也即将到达终点了,不由感到悲苦万分。
突然箱子被打开,强烈的光线刺的刘兰芝睁不开眼睛。
待她慢慢适应之后,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那男子五官俊朗,一身锦衣,左手倒背在身后,显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刘兰芝一时间愣住了,不得不承认,她平生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好像瞬间也恨不起来了。
“你便是刘兰芝?”丁辰一边发问,一边把对方口中的麻布取下来。
“我……是……”刘兰芝的眼神有些躲闪,低头轻声道:“就算你位高权重,但民妇自有夫君,你也休想得到民妇。”
“你多虑了,我并没有那么想,”丁辰笑了笑,伸手去为对方解绑绳。
这刘兰芝论品貌,虽然有中上之资,在民女之中也算是个美人,但是比之吕琦袁秧还是远远不如。
更毋庸说丁辰还拥有倾国倾城的甄宓。
故而他对这刘兰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如今之所以废这番心思,完全是因为中学那点执念。
“你不想得到民妇,却又打听民妇作甚?”刘兰芝揉着被绑麻了的双手,诧异的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心底里竟然感觉有了一丝丝的失落感。
古往今来男人固然喜欢美女,而女人又何尝不喜欢美男?
只不过往往女人表现的比较克制,喜欢不在表面上流露出来而已。
可是不代表她们心底里不渴望被美男垂怜。
丁辰年轻潇洒,气质儒雅,而且手握重兵,权势熏天,这对每一个女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刘兰芝自然也不例外。
“我们好像并没有见过面,”刘兰芝虽然绑绳被解开,重获自由,但是这会儿却不想寻死了。
“我打听你,那是有个人想见你,”丁辰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双手。
随即焦仲卿从屏风后面迈步出来,激动的道:“兰芝,是你么?
我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快速跑过去,抓住了刘兰芝的双手。
刘兰芝一见到焦仲卿,神色震了震,随即情绪也激动了起来,颤声道:“焦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焦仲卿道:“这位丁令君真是个大好人,他虽然位高权重,却肯为我们的婚事操心,实在是我们的大恩人呢。
我们快去给恩公磕头。”
“你是说……丁令君想让咱们夫妻团聚?”刘兰芝此时依然如坠五里雾中一般。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位少年权贵,封疆大吏,为何会对自己的这小人物的婚姻操心。
可是眼前夫君说的话,又好像是真的。
此时再想起方才她误以为丁令君贪恋自己身子的话语,不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她随夫君跪倒在丁辰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多谢丁令君仁义,方才民妇说的那些话,还请令君不要放在心上。”
“好说,”丁辰随意的摆了摆手。
刘兰芝随即又忧虑的对焦仲卿道:“可是……我是被婆婆休回娘家的,就算夫君能重新接纳于我,婆婆依然不容,该怎么办?”
丁辰在旁边接口道:“放心,我会派军兵护送你回去,并告知那老夫人,你们伉俪情深,乃天作之合,想来那老夫人还会卖我一个面子。”
其实丁辰这话还算说的客气的了。
以他显赫的身份,焦仲卿与刘兰芝能得到他的指婚,自是与有荣焉。
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不给面子,还想活命么?
再说让军兵护送刘兰芝回去,估计都能把老太太吓个半死。
刘兰芝连忙恭恭敬敬的又给丁辰磕了个头。
只有焦仲卿有些忧虑,重新接回妻子固然是好事,可是吓坏了母亲便是大大的不孝了。
好在看来丁令君是真的想帮忙,不会让军兵行凶。
夫妻二人挽着手离开,走了老远,刘兰芝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厅堂内那器宇轩昂的身影一眼,心里面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的味道。
魏延率领一百军兵护送夫妻二人回到焦仲卿的家。
焦家是世代做吏员的家族,从没出过官,更没有什么武将。
焦母虽然对儿媳妇恶毒,但是一见到盔甲鲜明的军兵,立即吓得腿肚子发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魏延转述丁辰那“伉俪情深,天作之合”的话,焦母自然是满口感谢,答应今后一定善待儿媳,不负丁令君的厚望。
这件事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扬开来。
其实丁辰自从进入庐江之后,他的一举一动本来就万众瞩目。
百姓以及乡绅们要根据丁辰的动作来判断他对待庐江的施政方针,是暴虐入侵,烧杀掳掠,还是和平过渡,长期占领。
丁辰虽然没有贴什么安民告示,但是如此关心一个普通吏员的婚事,这比贴告示还管用。
一个杀人屠夫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在士绅们看来,这是在行教化之事,是把庐江当成自己的地盘来治理了。
如此对百姓以及豪绅来说,自然是最好的结局,许多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而李术作为庐江太守,在弄明白丁辰的意图之后,也主动担负起劝降其他各县的职责。
于是庐江郡境内的松兹、龙逢、临湖、襄安等县纷纷投降。
如此整个庐江郡自东关以西,尽数归丁辰所有。
而孙权如今所驻守的建业,前面仅剩最后一道防线——东关。
如今鲁肃收拾残兵,以及孙权搜罗境内剩余所有军马,在东关重新构筑了防线。
丁辰也在舒县屯兵,准备一举攻破东关,拿下建业,捉拿孙权……
……
邺城,魏公府的花园里。
丁夫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小丁平,轻轻摇晃着道:“小乖乖不要哭,你是不是饿了呀,要是饿了咱们吃奶。
这个奶娘不好,咱们再换一个,直到小乖乖满意为止。”
今日阳光明媚,气候宜人,所以丁夫人把孩子带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是这小丁平似乎真的脾气很大,哭的比平常婴儿要多的多。
曾经有个仆妇私底下议论,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暗疾。
这话被丁夫人听到之后,立即下令拖出去杖毙了。
只是从那之后,丁夫人心里也像被种了一根刺,仔细观察小丁平。
虽说幼儿啼哭是正常的,可是这小丁平似乎哭的也太厉害了,除了哭就是吃与睡,好像就从没笑过。
如此丁夫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毕竟这个时代的婴儿夭折的几率非常高。
正在这时,曹昂走了过来,躬身道:“母亲,荆襄前线传来消息,子文在濡须口大破江东军,此时已率军攻入庐江郡境内。
父亲知道这消息后,也专门写信回来夸赞子文用兵如神。”
丁辰濡须口大捷的消息报至邺城,曹昂看了之后,自然羡慕的差点流口水。
曹昂本来就是一个性情比较跳脱之人,带一支军兵沙场征战才是他的夙愿,可是如今却只能留在邺城处理公文。
如今曹氏即将天下一统,他所处理的公文比一个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对热衷于权力争夺之人来说,自然是无上的荣耀,可是对曹昂来说,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每日处理公文,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
所以当他看到战报中写到,丁辰在濡须口调兵遣将,指挥曹氏水军与十万江东水师鏖战于长江之上,他的心痒的都快要飞到南方去了。
他都恨不得跟丁辰调换一下,让丁辰来处理公文,让他前去领兵。
只不过他知道,这不过是妄想而已。
同时,濡须口水战取胜的消息传到潼关前线,曹操知道后也是高兴异常。
那濡须口曹操曾几度率军前去攻打,但是每次都是一无所获,铩羽而归,可是此番在丁辰的攻击下似乎是不堪一击,全歼江东水军,如此距离彻底平定江东的确不远了。
丁辰是他的女婿,还是魏公国的尚书令,此战的功劳,自然也是记在了他的功劳簿上。
丁辰立的功劳越多,越能堵住天下反对他称公者的悠悠众口。
同时汉室朝廷对他的封赏也越来越难办。
此时丁夫人抱着嚎啕大哭的小丁平,对于曹昂的话却是充耳不闻,“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想听。
你有什么法子,能让小乖乖别哭了,那才是为母分忧。”
“还是这么爱哭么?”曹昂伸手欲接小丁平道:“来,让舅舅抱抱。”
丁辰所有的子女,名义上都得喊曹节母亲,所以喊曹昂舅舅是常理。
“你算了吧,笨手笨脚的,”丁夫人白了儿子一眼。
这时候曹昂突然道:“哦对了,子文从前线派回一人,叫马钧,是考工监的监丞,他说给小丁平做了个玩具,要让他给送来。”
“考工监,那不是做兵器的衙门么?”
丁夫人皱眉道:“他们做的东西,小乖乖能喜欢才怪。”
第三百零三章 虎步关右
“公瑾?”孙权看到周瑜,顿时眼睛亮了,心中也安定了几分。
这情形就如同几年前兄长去世,刚刚继承江东基业的他无人信服,也就是周瑜像今天这般力挽狂澜,带头向他称主公,由此他才坐稳了江东之主的位置。
只可惜他坐稳了之后,反而对周瑜多有猜忌,甚至引入本土豪族势力来打压周瑜以及身后的淮泗武人集团。
可是到头来,对他最忠心的反而正是周瑜,以及从他父兄时代就跟着他孙家南征北战的那帮淮泗老将。
想到这里,孙权眼眶渐渐湿润了,莫名有种想要搂住周瑜大哭一场的冲动,跟他说一声“兄长,对不起”。
周瑜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厅堂。
他的气场就是那么强,明明只有一个人进来,但是却如千军万马一般,瞬间改变了议事厅内哀鸿一片的气氛。
一众淮泗武将全都围了过来。
程普欣喜的道:“大都督,你身体好了?
前些日子还有人禀报说你病势沉重,一定又是你的疑兵之计,对不对?”
“大都督既然康复那就太好了,可以带领咱们去跟曹军决一死战,就算战死沙场也是痛快的。”
“就是,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愿受这等窝囊气。”
看到了周瑜,一众淮泗武将瞬间焕发了活力,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而对面的一众本土豪族则全都臊眉耷眼,不敢说话了,仿佛那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是一个魔鬼。
周瑜虽然外貌儒雅,但是杀起人来可是心狠手辣,当初跟着孙策平定江东之时,没少杀四大家族的人。
所以顾雍张温等人,见到周瑜都有一股天生的恐惧感。
周瑜扫视顾张身后那一众豪族,冷声道:“言降者,皆可诛,尔等谁愿意试试,周某的宝剑是否还如当年那般锋利。”
顾张等豪族人士听到这话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其实孙权喊打喊杀,他们倒是不害怕,毕竟他们知道孙权要倚重他们。
可是周瑜“皆可诛”三个字,却令人胆战心惊,因为周瑜当年就这么杀过他们的人,那真是残酷无情,绝不手乱。
见彻底镇住了那帮居心叵测的豪族人士,周瑜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对着孙权躬身施礼道:“主公,末将久在柴桑养伤,未曾前来建业,向吴太夫人请安。
今日既然得闲,还请主公带末将去拜见太夫人。”
当初周瑜跟孙策都是升堂拜母的交情,相当于认了干儿子的。
所以周瑜前来,要先去拜见吴太夫人。
“公瑾,请!”孙权不理会那帮劝他投降的本土豪族,欣喜的把周瑜让进后堂。
周瑜一踏进屏风后面,顿时捂住胸口,双腿一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脸色也变得蜡黄,不复刚才神采奕奕之色。
孙权连忙上前把周瑜搀扶住,周瑜这才没有倒下。
“公……”孙权刚刚说出一个字,突然周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外面,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
孙权顿时明白了,周瑜实际上病体还是很重,但只是想到自己这边人心浮动,所以强打着精神前来为自己稳定军心。
孙权下令屏退左右,整个走廊空荡荡的,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数十步,孙权这才把周瑜扶到旁边一个石凳上坐下。
“公瑾,你身体如此虚弱,不在柴桑好好养伤,却跑来建业作甚?”孙权心疼的小声责问道。
周瑜叹息了一声,脸色惨白的笑笑,喘着粗气道:“当年伯符创业何等艰难,这才平定了江东之地。
我既受其重托,如今江东危急,我周瑜就应该死在抵御外敌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柴桑的病榻上。
只要我周瑜这条命,还对主公有半点用处,这趟就没白来。”
“公瑾,你真是……”孙权哽咽着,没有说出话来。
“主公放心,我前去坐镇东关,自可稳定军心,有子敬代为处理军中事务,自可应付曹军攻击,”周瑜转而又道:“不过从长远形势看,曹军势大,而且丁辰那小儿处事冷静,诡计多端,远胜于曹操好大喜功,若我军孤军奋战,东关早晚守不住。
故而主公还是要联络刘备与刘璋,让其从背后袭击荆襄,以迫使丁辰分兵防御,如此我方才能赢得喘息之机。”
“公瑾所言极是,如今连张辽的合肥都被丁辰调了过来,其实力的确是我所无法抗衡的,”孙权叹息一声,紧接着又愤然道:“只是可恨那刘璋鼠目寸光,竟是不敢兵出三峡,偷袭荆襄。
更可恨是那刘备,当初我等为了助他,拼尽全力,可是如今让他出兵相助,却是推三阻四,百般推辞。”
周瑜皱着眉头疑惑道:“要说刘璋鼠目寸光,胆小怕事我倒是相信,可是刘备号称当世枭雄,如今我方岌岌可危,唇亡齿寒的道理他难道不明白?
不对,他一定是有事……”
……
要说刘备有什么事,需要从潼关之战说起。
曹操与马超韩遂率领的关中联军对阵于潼关。
同时,曹操派大将张郃率领数千军兵从黄河下游的浦板津悄悄渡过黄河,准备袭击关中联军身后。
但是张郃的军兵却被马超发现了,马超当即率兵前去攻击浦板津的张郃。
此时曹操却从正面主动发起了攻击,一举击破了潼关。
关中联军被迫退到渭水一线布防。
而曹操又使用离间计,挑拨马超和韩遂互相敌视,最终两人互相攻击,被曹军逐一击破。
号称拥兵十万的关中联军不过是一盘散沙,战斗力远不如曹军的铁板一块。
所以关中很快就被曹操平定了。
马超被迫逃走,投降了坐镇汉中,以天师道建立政权的张鲁。
张鲁却也不太信任马超,于是遣马超去攻击他的死对头,与他有杀母之仇的益州刘璋。
马超也当真厉害,率领军兵南下攻城拔寨,把益州军杀的节节败退,直接杀到了葭萌关下。
所以孙权派人前来威胁刘璋,让刘璋出兵偷袭荆襄时,刘璋无动于衷。
一来刘璋因为马超的攻击被弄得焦头烂额,二来刘璋也是真的害怕得罪曹操。
可是当时袭肃又的确是他刘璋派往荆襄协助曹操作战的,如今袭肃投降了孙权,袭肃又四处宣扬,其投孙乃是受了刘璋的指使。
刘璋有种焦头烂额,又有口说不清的感觉,于是亲笔给曹操写了一封信。
信中内容有两个要点。
其一,向曹操解释,他是真心实意的报效朝廷,愿意上缴所有赋税,只要让他继续做益州牧就行。
其二,如今马超攻打葭萌关甚急,既然曹操已经拿下了关中,最好再趁机拿下汉中,如此就把马超的后路给抄了。
最后,刘璋选定了能言善辩的别驾从事张松前去送这封信。
张松临行前的晚上,与好友法正见了一面……
法正的书房里,油灯照的的灯火通明,门口更有心腹把守。
张松首先道:“孝直兄,今刘季玉委派我前去面见曹公,请求曹公攻取汉中,孝直兄如何看待此事?”
法正捏着胡须微微笑道:“永年贤弟已有主意,何必再来问我?”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法孝直,”张松哈哈大笑道:“曹公如今刚刚平定关中,若再攻取汉中,则离我蜀地不过一步之遥,得陇岂有不望蜀之理?”
法正点点头道:“永年说的没错,曹公何许人也,那是素有平定天下之志的枭雄,刘季玉想要用曹公对付马超,实乃引狼入室。
如今天下已大半数归曹,曹操女婿丁辰在江东亦是节节胜利,依我看,这蜀地刘季玉怕是守不住了,早晚为曹公所有,我等可要早做准备。”
“孝直放心,一切尽在掌握,”张松神秘的拍着胸口笑了笑。
这两人虽然是刘璋手下的谋臣,但是他们却全都看的出来,刘璋这两把刷子,比老爹刘焉差远了,这蜀地早晚得归他人所有。
所以张松借着为刘璋出使曹氏的机会,要暗中卖蜀给曹氏。
毕竟曹氏是当今天下最大的势力。
假如蜀地就像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被数个图谋不轨的恶汉觊觎,既然贞洁难保,需要委身一人,自然要委身拳头最硬的,如此才能保证不委身第二次。
而曹氏就是拳头最硬的那个恶汉。
张松怀中揣着刘璋亲笔信,同时还揣着一份西川地形以及布防图,准备献给曹操,以期在新政权里立上一个首功。
只不过只有地图还不行,他还需要把蜀地卖的更彻底一些,可是张松在刘璋面前没有法正说话有分量,所以前来求助法正。
张松正色道:“仅有这些,恐怕还不能引起曹公重视,更为具体者,则需孝直在刘季玉面前配合。”
法正何等聪明,当即明白了张松的意思,那是让自己做内应,让刘璋做出有利于曹氏的安排。
“此事可算我两人谋划?”法正问道。
“当然啦,”张松正色道:“要不然我怎会深夜前来,把这内心之事和盘托出?
如此你还不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永年贤弟,”法正笑道:“只要曹公得陇望蜀,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说完,两人三击掌立誓,约定共同卖蜀。
张松带着刘璋的亲笔信与西川布防图,第二日便踏上了去往关中之路。
此时曹操平定关中之后,便让夏侯渊扫荡羌人氐人。
其实曹操很注重关中的稳定,而此时曹氏的军力又远胜于羌氐等游牧民族民族。
很快夏侯渊便虎步关右,率军打的羌族氐族人望风而逃,屠杀其无数部族,最终河西诸羌部全部投降,自此,长期为祸的陇右被平定。
于是曹操让夏侯渊镇守关中,如若关中稳定,羌氐便闹不起来。
只可惜,后来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把关中打成了一团糟,结果曾经被曹氏死死压制的羌氐族群又趁势重新崛起。
这就成了五胡乱华的开端,而汉民族不得不衣冠南渡,以躲避祸乱。
想来,若非刘备诸葛亮等搞乱了关中,也不会酿成未来的永嘉之乱。
回想起当今这个时代,夏侯渊对羌族氐族人的屠杀与任意揉捏,再想想未来,羌族氐族作为五胡之一,对汉民族的报复,不免令人唏嘘不已。
扯远了,话说张松带着刘璋信与西川布防图去往长安见曹操。
此时曹操正亲率大军在长安修整,张松前来求见。
曹操一见张松的相貌,心里就有些不悦。
原来张松长得五短身材,形容猥琐,看上去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
曹操虽不是个以貌取人之人,但是曹操身边文士例如荀彧、程昱、郭嘉、崔琰等人都是相貌堂堂的,还从没有见过像张松这样的。
按说刘璋也是选人失误,刘璋只是想到张松口才好,却忘记张松的外貌实在不佳,作为一个代表西川的使者,外在形象也很重要。
曹操看到这样一个人,说话中不免带了几分傲慢。
他是大汉丞相,魏公,面对一个下属派来的使者,有些傲慢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张松却不那么想,张松并非仅仅是一个使者那么简单,他还是来跟曹操谈合作的,哪想合作还没开口谈,曹操便摆出了那样一种态度,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话不投机,张松怀中的西川布防图还没有掏出来,便气呼呼的离开了曹操。
可是离开之后,张松却犯了难。
当今天下,这蜀地不卖给曹操,又能卖给谁呢?
如今对抗曹氏的只剩下了孙权以及汉中的张鲁,张鲁跟刘璋有杀母之仇,是不可能卖给张鲁的。
而孙权此时正在受到曹操女婿的猛烈攻击,眼见自身都不保。
一时间他苦闷异常,骑着马信马由缰的在官道上走着,直到出了潼关,突然身后有人高声问道:“前面莫非益州别驾张永年,张别驾?”
张松连忙回头,只见前面有一个车队,为首一人约有四十多岁,衣着比较朴素,张松却是从来没见过。
第三百零四章 钓鱼
“先生认识张某?”张松诧异的看着那陌生人。
“益州张永年博学多才,出口成章,天下谁人不知?”那人微微笑着拱手道:“在下糜竺,这厢有礼。”
“您是徐州糜子仲?”张松诧异的看着对方。
糜竺乃是天下有名的豪商,据说只是门下部曲就有一万多人,张松自然有所耳闻。
“听闻子仲散尽家财辅佐刘玄德,被称为当代吕不韦,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张松警惕的问道。
“什么当代吕不韦,那是世人谬赞罢了,”糜竺摆摆手,晒然一笑道:“再说在下也未曾散尽家财,此前经营之商路也未曾断过。
在下来此,正是因为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不得不亲自来处理,没想到与永年兄不期而遇。”
张松闻言赞叹道:“这天下大乱,刀兵四起,都未曾耽误了阁下行商,阁下真乃商界奇才也。”
糜竺笑道:“永年兄客气,其实天下人虽看不起商人,但是却离不开商人,要不然你蜀中织就的锦缎,如何行销天下?
所以各诸侯再是争斗,大多也不会把商人怎样。”
随即糜竺热情的招呼道:“萍水相逢即是缘,既然与永年兄在此相遇,在下这里又恰好备有水酒,不如前来小酌几碗如何?
咱们边吃边聊,在下也好恭听永年兄这益州第一才子之教诲。”
“哈哈,益州第一才子?不敢当啊不敢当,”张松哈哈大笑着连连摆手。
他在曹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如今偶然碰到糜竺却是对他如此礼遇,他当即有如沐春风之感。
但是以张松之精明,当然能隐隐猜到糜竺恐怕不是偶然遇到,而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可是他跟曹操闹翻之后,已经别无去处,刘备虽然弱小,却似乎也是一个选择。
至少刘备是反曹的。
于是在这郊野之上,糜竺神奇的变出一桌菜肴,摆在一块巨石之上。
二人幕天席地,推杯换盏,就在这里大吃大喝起来。
张松本就心情不好,而糜竺却极尽恭维之词,如此很快就把张松喝的七晕八素。
只不过张松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那就是糜竺必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早已知道他怀中藏有西川布防图。
这图他要卖个好价钱的,可不能让糜竺一顿酒就给骗了去。
只可惜,糜竺只与他谈古今与风月,却从不谈论政事,让张松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有好几次张松都主动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可是糜竺却故意避开。
不过眼花耳热之后,糜竺却邀请张松去往长沙一游,张松心里顿时雪亮了,敢情是刘备要亲自跟自己谈,糜竺还不够格。
于是张松爽快的答应了糜竺的邀请。
他们一路南下,走走停停,糜竺照应的极为周到,令张松倒满是惬意,但是想到对方有求于自己,张松心中也就平衡了,于是很坦然接受。
张松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路走的并不轻松。
其实糜竺一见张松就说谎了,说什么行商路过,说什么诸侯争斗不波及商人,那都是扯淡。
就算普通商人不波及,可他糜竺是刘备的鼎力支持者,曹操岂能对糜家的商队视而不见?
如今从潼关到长沙,大部分可都是曹氏的地盘。
一路上糜竺虽然表现得淡然自若,潇洒自如,实际上早已派出数百斥候来回打探着消息,就是为了躲着曹军。
他们路过郡县也不敢进城休息,只是不停的赶路,行进倒也安然无虞。
直到进入长沙地界,糜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只见交界之处搭了一座巨大的彩棚,有鼓乐手在那里吹吹打打。
坐在车厢里的张松感觉奇怪,问旁边的糜竺道:“子仲贤弟,前面可是有人家办喜事?”
糜竺手搭凉棚看了一眼,笑道:“是我家关将军前来迎接永年兄了。”
“关将军,可是关云长?”张松诧异的问道。
糜竺笑而不答,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关羽浑厚的声音,“末将关羽,奉我家主公之命,在此恭候张别驾。”
张松连忙掀开车帘,只见前方一员威风凛凛的战将正在向他躬身施礼。
“这位莫非是关云长关将军?”张松连忙上前,给关羽回礼。
他也听说过关羽,乃是刘备手下一员悍将,而且对人极为傲慢,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谦恭,不免令张松有些受宠若惊。
关羽道:“我家主公就在前面迎候,且已备下酒菜为先生接风洗尘。
请先生上车,让关某为先生引路。”
“如此多谢关将军,”张松又重新上车。
前行不过十里,张飞又出来迎候,见礼之后,关羽张飞二将一左一右为张松保驾护航。
刘备如此安排,张松心中愈发断定,一定是冲着自己怀中西川布防图来的。
固然张松已经知道了刘备的意图,但是他对刘备的好感却是大大的增加了,至少刘备给了他足够的礼遇,不似曹操那般傲慢无礼。
想来刘备也就是势力小了些,可是那刘玄德既然有枭雄之名,手下又有关张这等勇将以及诸葛亮等智者辅佐,若占据益州之地,借助蜀道天险防御,曹操想要攻进来也很难。
如此他张松对于刘备便是定策之功了。
到了前方浦圻县,刘备与诸葛亮早已在城外迎候。
大家众星捧月般的把张松迎进浦圻县城,刘备早已备下了丰盛的酒宴,由糜竺诸葛亮作陪,喝了个不亦乐乎,这顿酒一直喝到天黑方才停歇。
期间张松一直等着刘备开口,问他西川之事,但是刘备与诸葛亮却是只字不提,与糜竺一样,只是谈古论今,甚至谈论风月,话题愣是不往天下大势上引。
张松只当这是第一次见面,刘备羞于开口,可是接连三天,轮番有荆襄名士前来拜访张松,刘备诸葛亮只是陪着吃吃喝喝,依然不提西川之事。
如此张松便感到纳闷儿了,刘备不会是真的如此得闲,专门来陪自己吃吃喝喝吧。
于是张松便提出离开,以作试探,没想到刘备虽然挽留了几句,但是最后竟然答应了,还诚心诚意的为他摆下了送别酒。
又是一场豪饮之后,刘备率领众人向西送出去十里,这才与张松洒泪而别。
张松纵马向前跑了二里路,见依然没人阻拦。
他实在憋不住了,勒住马缰绳折返回去。
只见刘备正带着诸葛亮等人回城,张松对着他们的背影高声喊道:“玄德公,于西川有意否?”
第三百零五章活捉陆逊
有的人钓鱼比较心急,希望鱼钩扔下去,鱼儿立即咬勾。
若是鱼儿不咬,便恨不得下水去抓。
可是钓鱼高手则不然,他能让鱼儿主动咬勾,而且还能遛着鱼儿跑。
刘备便是一个这样的钓鱼高手。
他早就知道张松身上带有西川防御图,所以命令糜竺,千里迢迢把张松迎了迎了过来,以超规格礼遇对待,但是始终没有开口讨要。
若开了口便落了被动,一来张松未必会给,二来即使给了,也就张松留下讨价还价的空间。
刘备只是每日陪着喝酒闲聊,愣是没有开口,直到最后张松自己反而憋不住,主动跑了回来。
这也就是刘备为什么没有理会孙权让他偷袭荆襄的原因。
刘备整天在这里忙活这些事,当然没有时间。
“玄德公,实不相瞒,”张松诚恳的道:“张某此次出川,名为出使,向曹操解释,实则为西川寻找明主。
那曹操狂妄无忌,傲慢无礼,口称唯才是举,实则以貌取人,非明主也。
经过几日与玄德公接触,公礼贤下士,谦和有礼,且为匡扶汉室而战,张某心悦诚服。
故而张某觉得,若西川转入公手中,则西川幸甚,汉室幸甚,万民幸甚。”
刘备闻言,沉吟道:“永年此言谬矣,刘备虽立志匡扶汉室,也的确急需用武之地,然刘季玉乃汉室同宗,备怎忍心去夺他之疆土?
这岂非陷刘备于不义?
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玄德公,大义面前,岂能拘泥这些小节,”张松苦口婆心的劝道:“那刘季玉暗弱无能,西川若在他手中,早晚被曹操所夺。
可是若入玄德公之手,西川便可成为兴复汉室之基地。
想来天子若知此事,必然会同意公领益州牧。
玄德公若觉得对不住刘季玉,待取西川之后,厚待于他即可。”
诸葛亮在旁边拱手道:“主公,亮以为,永年所言极是,那西川即是汉室疆土,主公即为汉室宗亲,他刘季玉当得,主公当然也可当得。”
旁边糜竺孙乾关羽张飞等文武纷纷相劝,刘备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张松的请求。
只不过刘备拿着张松给的布防图皱着眉头道:“有了这布防图,自然利于用兵,可是西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刘季玉手下又不乏能征惯战之辈,那么多险关,如何能攻的下来?”
就算给了刘备布防图,明让他知道关内有多少人,可是想要强行攻那些关隘,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刘备手下只有这点军马,还远不如刘璋。
“玄德公放心,”张松微微笑道:“张某临行之前,曾与法孝直商议过,到时那些关隘畅通无阻,不让玄德公动一刀一枪,便可进入西川。”
刘备听后大喜,这才真正跟张松分别。
张松回到蜀地以后,马超在葭萌关攻打更甚,眼看那关口岌岌可危。
于是法正串通谯周李恢等人劝说刘璋采用驱虎吞狼之策,迎刘备前来,驻守葭萌关,以阻挡马超。
刘璋觉得这个计策甚妙。
固然黄权、王累等人极力反对,甚至从事王累,用绳索倒吊于城门之上,一手拿着谏章,一手仗剑,声称刘璋迎刘备乃是引狼入室。
如果刘璋不听自己的劝谏,将割断绳索撞死在地上。
不过,刘璋依然不听,逼得王累斩断绳索,撞死于地。
结果刘备率军畅通无阻的进入西川,前去葭萌关与马超决战。
其实,刘璋以为招进来的是一条看门狗,奈何对方却是一匹嗜血的饿狼。
葭萌关前马超投降,双方合起伙来反咬刘璋,迅速攻到成都城下。
刘璋想起当初王累的死谏,不由后悔不迭,可是后悔已晚,虽手下据有十万之众,却无法聚拢起来抵挡马超进攻,只好无奈的献城投降。
于是刘备轻而易举的便占据了八郡三属国九十八县的益州之地,实力迅速蹿升到了孙权之上。
而且刘备也适时的打出了“匡扶汉室”的大旗。
此前虽然刘备也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奈何实力太弱小,没人看得见。
再说当时曹操也是以匡扶汉室为旗帜的,天子又在许都,世人自然只认曹操,不认刘备。
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一方面曹操称公爵,与汉室已经彻底决裂,篡汉之心昭然若揭。
另一方面刘备占据了益州这么大的地盘,依然以兴复汉室为己任,如此说明天命在蜀,那些心想汉室,反对曹操之人,纷纷逃往蜀地投奔。
正是曹操称公的举动,成就了刘备,曹操虽然拿下了关中,却输掉了天下人心。
……
此时丁辰正在舒县秣兵历马,准备彻底攻破东关,进攻建业。
当然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用水军沿长江东下,绕过东关,然后直取建业。
反正现在他可以欺负江东没有水军。
只不过丁辰什么都没做,反而率领他的乌桓铁骑南下了。
此前吕布率领三万军兵从南面进攻江东,攻取了庐陵郡大部分,但是在北面却被陆逊军兵挡住,不得向前。
那陆逊虽然年轻,但却已经显露出名将的潜质,虽然仅有一万军兵,但是占据有利地形摆开阵势,吕布一时间竟然攻不破。
此次丁辰前去,正是为了破掉陆逊的防线,让吕布的三万军兵与他麾下军兵汇合。
为了提防吕布桀骜不驯,不好约束,丁辰还特意把吕琦给叫了过来。
一万乌桓铁骑南下,来到石阳、吉阳陆逊防守一线,并立即展开攻击。
陆逊再是能战,但也经不住如此腹背受敌。
再者濡须口之战的消息早已传了过来,陆逊也在此无心恋战了,于是主动率领军队后撤,避开了腹背受敌的局面。
陆逊率领剩余的五千江东军,向建业进发。
虽然江东军队与吕布军鏖战这么久,损失已经过半,但是对陆逊来说,却以一万兵力阻挡三倍之敌近一个月,这怎么看都是一场成功的阻击战。
只不过他们撤退却是没有得到孙权的命令。
陆逊骑着马跟随大军逶迤而行,旁边的副将朱桓忧虑的道:“伯言,你说我们如此回去,主公会不会怪罪?”
陆逊叹息道:“濡须口没有守住,我等留在那里早晚都是腹背受敌,若是不想死,只能撤退。”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毕竟是没有得到主公的命令而撤退,”朱桓忐忑不安的道。
可是陆逊却摇了摇头:“我不这么看,那曹军主帅丁辰用兵的确神出鬼没,连大都督都败在其手下,主公更是在合肥,在濡须口败在其手下两次。
如今我等抵御吕布月余,又在丁辰攻击之下全身而退,这本身就很不容易。
主公如今正是缺兵少将之际,我等率领这五千军兵回去,主公必然不会怪罪。”
听了陆逊的话,朱桓骑在马上微微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主公数万大军在丁辰攻击之下都已经全军覆没,我们仅仅只有一万军兵前来抵挡吕布,鏖战了一个月,还剩下一半军兵,怎么也能向主公交差了。
更何况我们是在两面夹击之下主动撤离的。
要是没有伯言审时度势,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耳中突然听见一阵号角之声。
只见对面突然杀出一队军兵,打的正是曹军旗号。
其实丁辰早就料到陆逊会跑。
陆逊能阻挡住吕布已经很不容易,丁辰再在后面捅刀子,那陆逊不跑才怪,所以丁辰早就率领陷阵营在这必经之路等着了。
朱桓与陆逊看到旗号心里一惊,他们刚刚说完能全身而退,可是转眼就碰上了曹军的伏兵。
可是当陆逊和朱桓看清楚伏兵的人数时,却又稍稍放下心来。
原来那支伏兵不过千人左右,而且远远看去,那支军兵岁数好像还不小了,大半数人头发都已经须发花白,松松垮垮的样子。
陆逊朱桓真搞不明白,这一千高龄爷爷兵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结阵,准备迎战,不可大意,”陆逊冷静的道。
朱桓却是不以为意,笑着道:“依我看,这必然是一支前来诱敌的老弱病残,待会儿他们必然要跑。
只不过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跑得动么?”
他立即将手下青壮军兵聚拢起来,结了个攻击的阵型。
那一千白发军兵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
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陷阵营已经老了,从当初吕布带领他们出并州,已经二十余年过去。
这支军兵之中的年轻的也已经步入不惑之年,而年长者早已经是白发苍苍,平常寿终正寝的比打仗战死的还要多,是真正高龄老兵。
也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碰瓷这个词语,要不然真有人怀疑这帮老家伙都是来碰瓷的。
只不过这些军兵却是谁也不服老。
他们到了这个岁数也不会跟敌军拼体力了,而是用经验和智慧杀敌。
他们心中所不灭的,依然是“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的锐气,甚至这份锐气还要远远胜过青年人。
经过这么多年征战,陷阵营的意志早已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虽然骨质已经疏松了。
呼喝着声中,那白发苍苍的老兵冲入敌军阵中。
迟暮的英雄也是英雄。
他们脚底下虽然比巅峰时期迟缓许多,手中兵器也比以前缓慢,甚至还有几个因为中风而嘴角歪斜,口水不受控制的乱飞,但是他们却是曾经天下最精锐的军士。
事实证明,他们能在战场上活到现在是有原因的,即使脚步迟缓了也比江东军那帮青壮快得多。
而且他们所谓的靠经验打仗,经验便是能料敌先机,随时判断敌人的动向,把手中长枪放在最合适的地方,等着对方来撞。
所以若仔细看的话,江东军每一个阵亡的军兵,似乎都是主动撞上枪口而自杀的。
渐渐的,江东军越死越多,陆逊和朱桓对视一眼,皱着眉头道:“不好,这支老卒军恐怕有些门道。
等一下,这莫不就是当年的陷阵营吧。”
“恐怕是,”朱桓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可惜,双方已经焦灼在一起,想撤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们主副二将当即跃马挺枪,前去助战。
与此同时,曹军军阵中也冲出两员战将,正是赵云和高顺。
四员战将在乱军之中展开捉对厮杀。
赵云对战陆逊,高顺对战朱桓。
朱桓作为本土四大姓之一的朱氏子弟的佼佼者,战力也是不俗,与高顺斗了个难解难分。
可是另一边陆逊迎战赵云实力则是有些悬殊。
陆逊算得上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将领,只不过其统帅能力要远远高于其战斗力。
而赵云也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将领,但是属性分配却与陆逊恰好相反,赵云的战斗力远远高于统兵能力。
所以双方战不过十几个回合,赵云百鸟朝凤枪法使得上下翻飞,出神入化,把陆逊杀的盔歪甲斜,连连后退。
突然之间赵云大喝一声,抖动枪头挽了九个枪花向陆逊刺了过去。
陆逊看的眼花缭乱,不知道赵云扎来那个枪花是真的,只能赌一下,挥枪去破除三个枪花。
他不明白的是,赵云枪法虚虚实实,九个枪花任意一个都有可能是真的。
陆逊扑空了,赵云看准机会,一枪扎入陆逊的甲胄丝绦之中,猛地一挑枪身,陆逊顿时落下马来,被几个老龄军兵给按在了地下,五花大绑了。
旁边的朱桓见陆逊被抓,心知大势不妙,拨马就要逃,突然高顺喊道:“这江东即将平定,你又能跑到哪里?”
说着,抖枪扎过去。
那一句话便扰乱了朱桓的心神,细想之下的确如此。
他们陆氏、朱氏都是江东豪族,也是鼎鼎有名的望族。
老宅在那里,祖坟在那里,父母儿女也都在那里,曹军马上就要平定全境了,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朱桓再无斗志,把手中的长枪往地下一扔,任凭曹军过来将他绑住。
这时候丁辰从后面策马过来,微微笑着道:“介绍一下,我叫丁辰.”
第三百零五章兵进东关
陆逊跟朱桓被五花大绑起来,灰头土脸的看着丁辰。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朱桓若皱半点眉头,便不算条汉子,”朱桓气鼓鼓的道。
丁辰跳下马来,上下打量着朱桓,微微笑道:“我奉朝廷之命,乃是前来平定不服王化,妄图割据之孙氏违逆。
你吴郡朱氏,也是名门望族,即为大汉子民,我为什么要杀你们?”
朱桓咬牙切齿道:“我等与你曹氏势不两立,别以为你说一两句好听的,便能让我等信服。”
“信不信我无所谓,不过我确实是来解救你们的,”丁辰淡然道。
可是朱桓跟陆逊全都扭过头去,谁也不相信他这些鬼话。
丁辰继续云淡风轻的道:“你们可以设想一下,若我平定了孙氏,将来朝廷自然会派其他官员前来主政地方。
不过,朝廷官员最多也就到县令一级而已。
自此再没有了江东之主,江东将由朝廷官员与尔等士绅共治,如此对你等名门望族是有利还是无利?
若想不明白,我可以给你们时间,让你们在这里慢慢想。”
这一番话,陆逊与朱桓对视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都是江东豪族的代表人物,当然记得当初孙策平定江东之时,把他们豪族子弟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孙策用那强硬手段让他们这一阶层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所以实际上他们跟孙氏是有血海深仇的。
只不过换了孙权执政之后,改变了策略,让豪族子弟入仕为官,他们这些人总算可以重新抬起头来做人了。
可固然如此,他们依然要与孙氏原来的班底——淮泗武人集团争权夺势。
所以造成今日之局面,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头顶上有个孙氏割据政权。
若真如丁辰所说,朝廷平定了孙氏,就相当于把压在他们头顶上的帽子彻底掀除,从此江东再没有派系之争,再也没有人跟他们争权逐利。
朝廷派地方官是应该的,但是自古皇权不下县,县令的权力是有限的,真正到了地方上,还是他们这些豪门士绅说了算。
这不又恢复到了以前大汉王朝他们这些豪族士绅最荣光的时刻?
“你这话……说得是真的?”朱桓试探着道。
“那还有假?”丁辰莞尔道:“如今天下即将一统,你不会以为,曹丞相会再立一个江东之主,跟自己作对吧?”
“那好,我信你,从今天起,我吴郡朱氏唯朝廷马首是瞻,”朱桓爽朗的道。
吴郡朱氏有两位代表人物,一为朱治,一为朱桓。
只不过朱治从孙坚时期便跟随闯荡,剿过长沙匪寇,讨过西北董卓,后来又深受孙策信任,孙策连家小都交给朱治保护。
而正宗的吴郡朱氏,却是朱桓所在这一支,他们的家乡就是吴郡吴县,乃是江东本土派的代表。
后来的圣人朱熹,也是出自这一支。
“好,”丁辰赞叹了一声,上前亲手为朱桓解开绑绳道:“朱将军可立即派人回去跟家中老爷子说一声,让他把所有地契都准备好。
只要能出示地契,我便将所有土地归还朱氏?”
此前孙策平定江东之时,带来了一帮嫡系部下。
这些江东新贵也需要土地做奖赏。
可是孙策土地从哪里来?
只能从豪族手中硬抢。
当时诸豪族被杀的哀鸿遍野,连脑袋都保不住,更别提土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孙策从他们手中巧取豪夺了不少田地。
朱家也不例外,被抢走了至少三分之一,当时把朱家老爷子气的差点吐血而亡。
如今丁辰告诉朱桓,要根据地契发还这些土地。
朱桓顿时眼睛亮了,颤声道:“丁君侯说的可是真的?”
丁辰道:“我是朝廷官员,代表大汉朝廷行事,岂能言而无信?
再说当初曹丞相在谯县约见诸老时,早就做出过承诺,只不过是你们江东隔绝消息,未曾听闻罢了。”
“多谢丁君侯,”朱桓心里大为高兴,扯了扯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逊道:“伯言,你倒是说句话。
若真是朝廷大军开过来,无论对你陆氏,对我我朱氏,还是对于江东所有名门望族都是大好事啊。
这你不会想不明白吧。”
陆逊却是有些迟疑道:“可是……主公对我不薄,我妻也是孙氏之女,如何说叛就叛?”
“好一个孙氏对你不薄,”丁辰闻言,对着陆逊冷笑道:“当初你从祖父陆康任庐江太守,因不齿袁术叛逆行径而不肯依附。
袁术便派孙策前去剿灭,以致你陆氏满门近半数死于孙策之手,这岂非灭门之仇?
从此你陆氏沉沦,你从父陆绩,不得不怀橘孝母,想你陆氏世代为官,是如何沦落到要靠偷橘子的田地?
他孙权不过将一个侄女嫁给你,这就化解了十数年的血仇?”
“别说了,”陆逊被击到了痛处一般,仰天长叹一声。
其实世人把陆绩怀橘与孔融让梨并称为当世两大贤孝典故,可是这对陆逊来说,却觉得这是一大耻辱。
他们世代官宦的陆家,他的从父陆绩,竟然沦落到要靠偷橘子来孝敬母亲,虽是至孝之举,但偷窃毕竟不那么光彩。
这一切的根由正如丁辰所说,全来自于孙氏。
要说血仇,他们陆氏跟孙氏之仇比哪家都深。
“我陆逊,愿意归顺朝廷,保我江东平安。”陆逊慨然道。
“好,有伯言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丁辰上前又把陆逊的绑绳解开。
陆逊活动了一下手脚,道:“丁君侯与我等在此废半天口舌,可是想让我等率军拿下东关?”
丁辰微笑颔首,“我正有此意。”
其实丁辰率军来此,如此苦口婆心的劝降陆逊与朱桓,就是为了让他二人率军叩开东关,以达到兵不血刃拿下关隘的目的。
要不然他强行攻打关隘,一来损失惨重,二来耗时也会很长。
陆逊道:“既然如此,丁君侯应当已经派人在前面拦截,以防溃兵逃往东关报信吧?”
丁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放心,这里的溃兵一个也逃不过去。”
既然要让陆逊前去扣关,自然不能让溃兵逃过去,把陆逊被俘的事传到江东军耳朵里。
丁辰早已命牛金率领一哨人马,在前面设卡拦截。
陆逊略显尴尬的叹息了一声,“看来君侯的确用兵如神,我等从一撤退开始,便已落入君侯算计之中了,佩服,佩服。”
随即,丁辰选出五千乌桓精兵,都换上江东军的服饰,重新打起江东大旗,由换上枪骑兵服饰的魏延和陈到率领,跟随陆逊和朱桓先行出发,去往东关扣关。
而丁辰则带人前去跟吕布军汇合。
当丁辰重新见到吕布时,只见对方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却满面红光,看上去竟然比几年前还要年轻一些。
看来这几年在荆南的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父亲,想死女儿了,”吕琦一见到吕布,连忙扑了过去,钻进父亲怀里紧紧搂着不肯松开,激动的眼泪簌簌流下来。
吕布抚着女儿的秀发哈哈大笑道:“我的乖女儿,如今也已嫁为人妻了,怎的还像小孩子一样。
父亲这还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女儿想你嘛,”吕琦撒娇道。
“好好,没枉父亲疼你,”吕布也很感动,毕竟这是他世上最在乎的人之一。
丁辰也上前躬身拱手施礼道:“小婿见过岳父。”
“你也很好,”吕布点头道:“我在荆南,也听说过你所做诸般事迹,击败袁绍,扫荡河北,马踏乌桓,平定辽东,如今又开始对江东用兵,后生可畏啊。
说起来,那曹孟德有一大半的地盘都是你替他打下来的。
我吕布当初与他曹孟德之差,就差一个你而已。”
“岳父说笑了,”丁辰道:“如今这个局面不好么?”
“倒是也不错,”吕布坦然道:“说起来我在荆南住惯了,竟然受不了北方严寒。
将来等你平定天下之后,一定要在荆南给我留一个位置,我就在那里养老了。”
如今曹氏统一天下已成定局,吕布到了这岁数,也不存在争霸的心思了,只想着好好养老,过完余生。
丁辰笑道:“等将来天下一统,荆南的官位还不是任由岳父随便挑选?”
“郡守我是不做的,太累,让我做个县令就行,”吕布说着,放开吕琦,又回身招了招手道:“小铃铛,快过来见过你姐姐,姐夫。”
只见从吕布身后走过来一员俊秀的女将,那正是当初吕布跟赵云去往荆南的路上收的义女小铃铛。
如今女孩儿已经长到十三四岁,虽然身材瘦削,但是身高已经与成人无疑。
而且看这架势,吕布已经开始传授她武艺。
“铃铛见过姐姐,姐夫,”小铃铛跟吕琦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是因为吕布从小教授武艺的缘故,小姑娘显得英气勃勃,跟吕琦倒有些神似。
“妹妹,这些年,多亏了你陪伴父亲,”吕琦拉着小铃铛的手,有些歉意的道:“我这做女儿的,却是连面都没见。”
“这话倒没错,”吕布接口道:“这些年我一个人在荆南,要不是小铃铛随时在旁边,为父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小铃铛低声道:“父亲是大英雄,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人,也是对女儿最好的人,女儿陪伴父亲,也是应该的。”
吕布哈哈大笑道:“要说为父是对你最好的人,为父承认,但是要说为父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人,可不能那么说。
至少你姐夫就比为父强大的多。”
“父亲手下有数万军兵,姐夫比父亲还要强大?”小铃铛毕竟还年幼,对天下形势并不了解。
吕布摸了摸女儿的头,满脸慈祥的道:“你父亲征战的是南方诸郡,你姐夫征战的是天下,不一样的。”
“那有什么不一样?”小铃铛看了一眼丁辰,又看了一眼吕布,低声嘀咕道。
小姑娘只记得,那一天义父对她说:“从今天起,你的父亲叫吕布,”从那时她的命运就开始改变了。
她再不是那个受坏人欺负,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他有了父亲。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吕布”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她也偷偷打听过义父以前的事迹,虽然褒贬不一,但是说起武力,那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所以在小姑娘的心里,义父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没有之一。
如今看丁辰文文弱弱的样子,想跟义父比,门儿都没有。
这时候吕琦上前搂住小铃铛瘦弱的肩膀道:“妹妹说的没错,父亲就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人,也是对女儿最好的人。
哪怕只有我们两个这么认为,我们也认了,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吕布闻言,动容感叹道:“想吕某纵横半生,杀人无数,即使天下人都唾骂我,但是我活成了女儿心中的英雄,也值了。”
说着,将两个女儿都搂进了怀里……
接下来,两军合兵一处,跟随前面的五千军兵,向东关进发。
路上,丁辰又调来了张辽的五千人马,此时丁辰手下连陆军带水军已经有七八万人了。
而东关的守军仅有两三万人马,只要陆逊能叩开关门,一拥而入,东关守军将瞬间土崩瓦解。
……
此时镇守东关的主将,名义上是周瑜,但是实际指挥者却是鲁肃,麾下除了丁奉徐盛、蒋钦周泰这一帮淮泗将领外,太史慈与凌统也被派了过来。
孙权要孤注一掷的把守这道关隘。
卧房里,悠扬的琴声伴随着淡淡的草药味道。
周瑜身穿儒衫,坐在窗下抚琴。
周瑜的琴技那是东吴一绝,许多熟悉他的人都识得他的琴声。
他平常又无法露面,只能用这种方式告知麾下众将,他周瑜安然无恙,而且琴声平和,没有半点乱相,以此来稳定军心。
待周瑜抚完一曲,额头上早已布满豆大的汗珠,鲁肃连忙迎了上去,搀扶起周瑜,慢慢将其扶到榻上躺下。
“公瑾,你受累了,”鲁肃为周瑜擦了擦汗,道:“不过告诉你一个……还算是好消息吧。
陆伯言受吕布以与丁辰两面夹攻,竟然带领五千人马全身而退,马上就到东关了,如此我守军人马又有增加。”
周瑜本来都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闻言却又睁开,“陆伯言在吕布与丁辰夹击之下,还能全身而退?
子敬,这里面有蹊跷。”
第三百零六章太史勇一骑当十千
听了周瑜的话,鲁肃迟疑道:“依公瑾的意思……陆伯言前来有诈?”
“我只是猜测,却也无真凭实据,”周瑜躺在榻上,揉了揉眉头道:“吕布乃是当世虎将,这毋庸置疑,而丁辰用兵则狡诈多变,非常人所能预料。
陆伯言麾下只有一万人马,在两人数万大军夹攻之下还能全身而退,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公瑾这话倒是有些道理,”鲁肃捋着胡须点头道:“陆伯言虽然也是青年英才,可是要说其有如此之能,却也令人生疑。
可是……我们又无真凭实据,他已即将到达关前,我是让他进关还是不进?”
此时鲁肃也有些为难了,陆逊的全身而退的确让人不可思议。
他要是开关放进来,万一陆逊已经投降曹氏,那无异于引狼入室,这东关也就守不住了。
可要是不让陆逊进来,那样不免伤了陆逊以及江东军的心,实际上就是在逼反陆逊。
一时间鲁肃难以决断。
周瑜想了想道:“你这样,若他们到来,你先让陆逊和朱桓单独进来,让我亲自验视一番,然后再让军兵入关。”
“此法甚妙,”鲁肃赞叹道:“要是陆逊朱桓投降了曹氏,恐怕万万不敢孤身进关。
即使进了关,只有他两人,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陆逊朱桓率领五千乌桓军来到东关之下,他们穿的都是江东军的服饰,打的也是江东旗号,根本看不出来军兵是假冒的。
朱桓前去通名叫关。
“我乃朱桓是也,我随陆伯言将军出征归来,尔等速速打开关门,放我等进去。”
关上有人高声道:“朱将军请了,奉大都督之命,恭请陆将军朱将军先行入关,军兵暂时驻扎城外。”
“什么?我等一路行军至此,人困马乏,难道连进关喝口水都不行?”朱桓对着关上的守军怒道。
“请朱将军稍安勿躁,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关上那人冷冰冰的道:“请陆将军,朱将军单独入关。”
“混账!”朱桓气的火冒三丈,暴跳如雷道:“如今追击之曹军就跟在身后,如不速速放我等入关,这数千江东将士将尽数死于此关之下。
这都是你们害的,等老子告到主公面前,你们担待的起么?
开门,开门,开门呐。”
但是任凭朱桓喊的嗓子冒烟,关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朱桓只得回去见陆逊和魏延陈到。
“关上死活不开门,非要让我俩单独进去怎么办?”朱桓无奈的道。
此时魏延跟陈到也有些犹豫,他们也没料到会这样。
若把陆逊和朱桓一起放进去,两人后悔投降了,不回来了咋办?
这岂不成了肉包子打狗?
可是若不放二将进去,那就是摆明了告诉关内守军这两人有问题,不敢单独进关。
这时候陆逊出言道:“若你们信得过我,让休穆(朱桓)留在这里,我独自进关去见周瑜,待我取信周瑜之后,自会想办法让尔等进去。”
这其实是在拿朱桓做人质。
魏延和陈到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只能如此了,早去早归。”
陆逊点了点头,纵马来到关下,仰首高声道:“我乃右部督陆逊,若我与朱副将共同进关,则军兵无人统领。
由我单独入关,前去面见大都督,开门。”
关上沉默了片刻,有人答道:“请陆将军稍等。”
过了一会儿,那厚重的关门嘎吱吱打开一条小缝,陆逊纵马进去,关门又赶紧闭上。
陆逊进关之后,把缰绳一扔,然后跟着一个军校前去面见周瑜。
很快来到周瑜的住处,只见周瑜神采奕奕的坐在书案后面,见陆逊到来,却并不起身,微微笑着伸手招呼道:“伯言辛苦了。”
陆逊镇定自若的抱拳行礼道:“陆逊见过大都督。”
“无需多礼,”周瑜摆了摆手道:“不知伯言是如何摆脱吕布与丁辰,率军全身而退的。”
陆逊知道周瑜这是在存心试探,叹口气道:“实不相瞒,末将是丁辰率军到来之前便撤退,并未曾与其交手。”
“如此说来,伯言是没有见过丁辰了?”周瑜紧紧的盯着陆逊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其内心。
陆逊脸上如同古井一般波澜不惊,微微摇头道:“自然没有见过,要是能见到丁辰,末将岂能回归?”
周瑜微笑道:“那丁辰与吕布每人麾下均有数万军兵,竟然能让伯言五千人马全身而退,看来这丁辰吕布也不过如此。”
陆逊正色道:“吕布如同一头猛虎,要是与其在旷野之中决战,无人可以抵挡,可是若将其困于山中,其威力将锐减至三成,故而我能将其挡住一月。
至于丁辰用兵如何,末将没有碰到过,自然无从知晓。”
接下来,周瑜出言又反复出言试探,但是陆逊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慌乱,一口咬定在丁辰率军到来之前便已撤退,没有见过丁辰,周瑜却也没有问出什么。
这时候突然有亲兵匆匆跑进来,“禀报大都督,关外斥候来报,曹军距此已不足二十里,人数至少有六七万人。”
陆逊连忙躬身道:“大都督,末将带来那五千残兵尽是江东子弟,若不让其进关,必然被曹军尽数诛杀。”
周瑜一时间犹豫不决,方才陆逊的回答滴水不漏,无论他怎么引诱,都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可这般完美无缺的回答,周瑜却隐隐有种这是陆逊提前早就想好答对似的。
当然,这毕竟只是感觉,他也不能仅仅因为一个感觉,便把五千人马扔在关外送死。
“开关,放他们进来,”周瑜命令道。
“多谢大都督,”陆逊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周瑜招来一个军兵,悄声耳语道:“你去通知凌统……”
……
关门缓缓打开,关外的朱桓见状,知道陆逊通过了周瑜的考验,不由心中大喜,连忙率领魏延陈到等涌了过来。
关门口正中放了一个拒马桩,只听有人突然用吴中话高声道:“所有人,顺右手走。”
那喊话之人正是凌统。
只可惜,能听懂吴中话的只有朱桓,而朱桓在后面还没过来。
其余军兵都是乌桓人,哪听得懂这吴侬软语?
众军兵大摇大摆,有的顺右边走,有的顺左边走,对凌统的话充耳不闻。
凌统又对着一个军兵用吴中话问道:“侬叫什么名字?”
把那军兵问的一愣,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那军兵倒还机灵,没有张口说出东北话来,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凌统急的高声用吴中话问道:“谁能告诉我名字,有肉吃。”
可是所有军兵依然没有搭理他的。
此时后面赶来的朱桓已经听到了凌统的发问,知道露馅了,正想通知大家动手,凌统已经率先爆喝道:“快关门,这帮军兵都是曹军。”
守关的军兵听到这命令,连忙手忙脚乱的关门,而一众乌桓军兵已经进来了大半,立即奋起还击。
双方就在这关门前乱战起来。
曹军虽然人数较少,仅有五千人,但他们都是陷阵营训练出来的乌桓精锐,战斗力较为强悍,再加上每个人都知道有自己的大军在后,心里有底气,所以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
他们死死守住了关门,为自己身后的大部队赢得时间。
而捉对厮杀的战将层面,曹将则差了不少。
这次领军的仅有魏延跟陈到二将,凌统率先冲下去,正好对上陈到。
凌统之勇猛,要在陈到之上,很快便把陈到杀的节节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而后面太史慈也冲杀过来,迎面碰上了魏延。
魏延本来十分托大,毕竟他连甘宁都战胜了,可是碰上太史慈,却很快被杀的盔歪甲斜,身上有数处受伤。
太史慈乃是江东虎将,当初力敌孙策都不在话下,魏延只急的嗷嗷怪叫却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只记得一点,好不容易冲进了东关,宁愿战死也不能退,要不然令君的计谋就白费了。
可是他的武力跟太史慈还是稍稍有些差距的,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的胳膊上、肩上、腿上已经多了十数个血洞,整个人也跟血葫芦一般。
只能凭一口气咬着,宁愿拼着受伤,也不能后退。
对面的太史慈却是越战越勇,一边抖动着长枪,一边冷笑道:“无能曹将,要么滚,要么死,你家太史翁翁让你自己选。”
魏延满脸是血,但是嘴上从来没怕过谁,哈哈笑道:“就凭你,做梦去吧,老子不止死不了,待会儿滚蛋的恐怕是你。”
“让你嘴硬!”太史慈大怒,手中长枪加紧了攻势,口中道:“你曹将之中,还没有太史翁翁惧怕之人。”
太史慈虽然是东莱人士,但归降孙氏之后,深得孙策信任,被委以重任。
孙权继承基业之后,对其依然信任不减。
太史慈乃是情意深重之人,见到孙氏如今风雨飘摇,自然要尽全力以报。
太史慈当年与孙策在神亭一战,斗了个平分秋色,在曹氏诸将之中,还真没有他太史子义能看在眼中的。
太史慈挺枪刺向魏延,冷笑道:“既然你要为主尽忠,老子就成全你。”
说着,长枪如毒蛇吐信一般向魏延的小腹扎了过去。
扎这个部位,除非马动,否则根本躲不开。
可是马儿又怎能那般灵活?
魏延只得挥刀想要格开太史慈的铁枪。
只听“当”的一声,大刀砍在枪杆上,但是太史慈的枪势大力沉,魏延受伤之下,只是把来枪给砍歪,枪尖依然扎入魏延皮肉之中。
太史慈双臂一抖,魏延庞大的身躯立即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太史慈纵马过去,长枪一抖,向躺在地下的魏延刺出,以此来结果魏延的性命。
可是耳中只听“叮儿”的一声脆响,太史慈只觉得右手手臂一麻,一支羽箭正射在他的枪尖上,竟然愣生生的把他的枪尖给射歪了。
太史慈也是用箭的行家,箭当然知道这一箭射中枪尖的本事,天下没几个人能做到。
而且用区区一支羽箭,便能将他的长枪给荡开,这简直就不是人力所能及。
太史慈抬头一看,只见关门外闪电般飞奔而来一匹战马,马上战将虽然头发花白,但是威风凛凛,手中持的是方天画戟。
“吕布?”太史慈惊声叫道。
要说射箭之人是吕布,那么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太史慈虽然狂傲,但并非狂妄,他当然知道吕布的战力如何。
吕布胯下赤兔马飞快,说话之间已经杀至近前,挥动方天画戟向太史慈砸了过去。
太史慈不敢怠慢,赶紧双臂擎枪,举火燎天向外拖。
两件兵器相碰,火星四射,太史慈瞬间两条胳膊都麻了,长枪如不是攥的紧,差点从手中飞出去。
紧接着吕布的方天画戟向太史慈攻了过来。
其实方天画戟是一种礼器,但是被吕布用做兵器之后,竟然解锁出许多独特的招式,能当做枪刺,能当做戟撩,能当做勾连,关键是这种武器与众不同,让人很难适应。
在吕布狂风暴雨般的疾攻之下,太史慈被攻的手忙脚乱,心中大骇,自知不敌,拨马便要逃跑。
吕布呵呵冷笑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下来。”
说着,他武器贴着太史慈的甲胄向后一拉,这正是方天画戟,勾的功能。
戟上朝后的小尖如同倒刺一般,勾住太史慈的绊甲丝绦,猛的就把太史慈从马上拽了下来。
太史慈还未起身,那方天画戟的长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此时,吕布身后的曹军大部队也杀了过来,迅速冲入东关之内。
陈到本来被杀的无力还手,此时立即有了底气,正想奋起反击,张辽却骤然杀到了。
凌统见大势已去,也无心恋战,拨马退出战团,向建业逃了回去。
话说周瑜在卧房内,忽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不由得胸中一滞。
紧接着丁奉徐盛二将匆匆跑了进来,急道:“大都督,不好了,那五千军兵真的是曹军,这东关是守不住了,我等保护大都督赶紧撤吧。”
“果然是陆逊匹夫!”周瑜咬牙切齿道:“他尚未走远,你二人速去取他人头来见我。”
说完,周瑜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第三百零七章江东大厦将倾
“大都督!”丁奉徐盛连忙冲着周瑜扑了过去。
周瑜捂着胸口,显得极其难受,但是依然把丁徐二将推开,厉声道:“速取陆逊人头来见我。”
其实周瑜虽然对江东未来感到担忧,但是对守住东关还是极有信心的。
毕竟他手下还有两万之众,借助东关高大的关墙,曹军实力再强大,想要短时期内攻破东关是不可能的。
可是陆逊的叛变,让东关门户大开,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所以他宁愿死,也要把陆逊一起带走。
“诺!”丁奉徐盛抱拳领命,退了出去。
他们刚才进来时便碰到了匆匆离去的陆逊,那陆逊还很谦和的跟他俩打招呼。
此时听周瑜这般命令,两人出门跨上战马,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此时关内已经完全乱了。
这守关的军兵有一半本来就是鲁肃聚拢的濡须口残兵,此时听闻曹军杀进来了,他们天生有股惧意,未战便开始四散奔逃。
如此不免阻挡了陆逊去跟曹军汇合的路。
故而丁奉徐盛很快就追上了,丁奉在后面大声喝道:“陆逊匹夫,哪里逃?”
说着,长枪对准陆逊后背便刺了过去。
陆逊听到脑后有风,连忙俯身躲避。
此时徐盛正好趁势绕到前面,怒道:“姓陆的,主公待你不薄,将亲侄女许配与你,你却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今天本将必取你首级。”
陆逊一边招架一边冷笑道:“好一个对我不薄,你们这些槐泗武人,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我陆氏先祖的血。
这血海深仇,你们能忘记,我岂能忘?如今,我只不过是为家门报仇而已。”
丁奉徐盛作为孙策的嫡系战将,正是他们当年跟随孙策攻破庐江,屠杀的陆康族人,也就是陆逊的祖父辈。
那时候陆逊还年幼,并不记得这些事了。
只不过他们陆氏家族的长辈,却始终偷偷在给他们这些后背子孙讲这些事,陆逊也一直把这仇恨压在了心底,到这时候才释放出来。
“想要报仇?”丁奉语气冰冷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下辈子吧,受死。”
说着丁徐二将开始左右夹击陆逊。
陆逊的武力与二将其中一人比,不过在伯仲之间,但是面对两人夹攻,顿时便大落下风,只能手忙脚乱的疲于应付。
不过盏茶的工夫,陆逊的额头已经见汗。
他情知不敌,想要突出去,但是却被死死咬住,根本无法脱身。
陆逊越战越急,眼看大仇未报,却要命丧仇敌之手。
而丁徐二将则是越战越勇,急于要拿陆逊的人头回去复命。
此时喊杀声越来越近,突然就见远处一匹白马飞奔而来,马上战将银盔银甲,手持龙胆亮银枪,正是赵云。
“常山赵子龙在此!”赵云大吼一声,照夜玉狮子转眼间就奔至近前,挺枪便向丁奉刺去。
这一枪又快又狠,如同蛟龙出水一般,刺向丁奉左肩。
丁奉赶忙横枪封堵,但是赵云这一枪却是虚招,临时把枪撤回,又转而攻向丁奉右肩。
这虚虚实实的百鸟朝凤枪法,虽然在赵云手中如信手拈来,但实际上中间变招那是极其困难之事。
丁奉没想到赵云有如此之能,他一枪封空,向前一个趔趄,在马上失去平衡。
丁奉心中大骇,此时赵云的龙胆亮银枪向他右肩扎来,他在马上已经已经无法再躲闪,只能狼狈的将肩头向下压,龙胆亮银枪的枪尖擦着他盔甲的甲页划过。
赵云没有收枪,却顺势向下一砸,丁奉只觉得自己右侧肩胛骨断了一般,右臂再也举不动枪了。
随即赵云长枪如疾风暴雨般猛攻,把丁奉杀的盔歪甲斜,狼狈不堪。
“快撤!”
丁奉知道已经完不成周瑜的任务了,冲着徐盛喊了一声,拨马就要逃。
可是赵云哪能让他如此轻易逃走,赶上前去,在丁奉战马之侧挥动手中亮银枪,丁奉脖颈处顿时划了一条血线,丁奉急忙用手捂住,但是那血线瞬间崩裂,鲜血从脖颈处喷洒出来。
丁奉瞪大眼睛,伸手指着赵云,“你……”
只说出这一个字,已经落马身亡。
“承渊!”徐盛见丁奉身死,不由哀痛欲绝的大喊了一声。
他俩平常总是搭档行事,所以私交也是不错,没想到对方竟然殒命于此。
可是眼前陆逊他已经很难匹敌,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赵云。
不过赵云却并没有出手帮忙,只是抱着长枪,饶有兴致的看着陆逊亲手报仇。
最终徐盛在慌乱中被陆逊一枪刺中小腹,挑落下马,陆逊又猛地纵马上前,对着徐盛当胸一枪,将徐盛给刺穿了。
陆逊看着地下丁奉徐盛的尸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十几年后,他终于手刃了仇人之一,算是为家门报了部分血仇。
随即他又对赵云点头致谢,要不是赵云及时赶到,甭说报仇,连他的命都要扔在这里。
……
周瑜的卧房里,丁奉徐盛刚走,鲁肃便带着蒋钦周泰冲了进来。
“公瑾,曹军杀进来了,这东关是守不住了,”鲁肃急道:“速速随我冲出去,先回建业再说。”
周瑜惨然一笑,来到那瑶琴前面坐下,平淡的道:“东关守不住,回建业又有何用?”
说着,手指触动琴弦,竟然又弹出了悠扬的乐曲。
只不过这乐曲伴随着外面的喊杀声,显得有些悲凉。
“子敬,你先走吧,”周瑜边抚琴边道:“我这羸弱残躯,即使回到建业对主公也无用处。
是降是战,就由你为主公出谋划策吧。”
“公瑾,你留在这里,难道要做那丁辰俘虏么?”鲁肃顿足转身对着蒋钦周泰道:“把大都督背上,一起走。”
周泰正想上前强行背周瑜,可是还没等靠到近前,就见周瑜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扑倒在瑶琴上。
那瑶琴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大都督!”周泰冲了过去,伸手在周瑜脖颈上试了一下,顿时眼泪流了下来,冲着鲁肃微微摇了摇头。
其实周瑜抱着病体从柴桑到了建业,便已经是强弩之末,后来又强自吊着心神来到东关,更是耗到油干灯枯。
此时听到东关被攻破,那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没有了,自然便气绝身亡。
“咱们走!”鲁肃忍住悲痛,命令道。
“我把大都督的尸体背上,”周泰上前,欲抱起周瑜尸首。
“放下!”鲁肃制止道:“那丁辰麾下勇将如云,我等能回建业已是千难万难,若再带上一具尸首,谁都走不掉,我想公瑾也会理解的。”
“可是……万一曹军毁坏大都督尸首怎么办?”周泰急道。
鲁肃摇了摇头道:“不会的,那丁辰虽然出手狠辣,但至少也是一员儒将,而且是天下文宗,不会做出毁尸之事的,我们撤。”
三人转身离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丁辰带领一众将领来到了这个房间。
其实自从陆逊让乌桓军进了东关,这座关隘就算被拿下来了。
丁辰率领大军赶到,只不过是剩下了收尾的工作。
毕竟七八万大军剿灭这两三万残兵败将,几乎没用多大力气。
这也就是丁辰费劲心机捉拿陆逊想要达到的效果,用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座关隘。
要不然强行攻打险关,固然也能拿下,但是那样不止损失大,而且要旷日持久。
如今拿下了东关之后,孙权的大本营建业就摆在了面前。
而且再没有险关可以阻挡,甚至孙权手下都没有兵了。
想来几个月前孙权攻打合肥时还是拥兵十万,气势汹汹,可是短短几个月之后,丁辰已经坐拥八万大军,即将攻到建业城下,孙权却已经是无兵可派。
真乃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这周瑜的尸首怎么办?”赵云问道。
丁辰想了想道:“找副上好的棺椁收敛了,运往建业下葬。”
“令君对这周瑜何必如此礼遇?”赵云不解的问道。
丁辰道:“我攻伐江东,是要让江东从此安定,为防止激起百姓逆反,这周瑜尸首还是善待吧。
总归不过是一具尸首而已。”
其实丁辰清楚,孙策以及麾下的淮泗武人集团侵入江东,固然对豪绅大肆打压屠杀,但是对百姓还是不错的。
史书上说孙策见到百姓“莫不尽心,乐为致死,”而且“军令整肃,百姓怀之。”
而周瑜作为淮泗武人集团的领袖,在江东百姓心中有极高的威望,所以江东百姓亲切的称呼他为“周郎”,这是个十足的褒义词。
如今丁辰代表朝廷平定江东,当然要表现出宽容大度的一面,对待周瑜的尸首决不能马虎。
这时候张辽徐晃等战将进来,对着丁辰抱拳道:“令君,都搜遍了,没有发现鲁肃。”
丁辰嘴角微微翘了翘道:“定是逃到建业了,这江东即将平定,我倒要看他还能逃往哪里?”
紧接着,牛金推着五花大绑的太史慈进来。
“禀令君,这人怎么办?”牛金请示道。
丁辰摆了摆手,随口道:“先关起来!”
被绑着的太史慈瞪眼道:“你怎不问我降不降,就先行关押?”
丁辰问道:“我问你,你便降么?”
“你问我,我就降啊,”太史慈道。
“我上一句,已经问了,”丁辰道。
“我上一句,也已经降了,”太史慈回答。
其实在这个时代真实的战争与游戏也差不多,任何一个割据政权到了覆灭的时候,其下面的文臣武将特别容易招降。
毕竟在这军阀割据的时代,大部分人效忠君主都是为了利益,没有多少文臣武将是对割据的君主效死忠的。
不过对大汉朝廷效死忠的倒有很多。
太史慈本来就立有宏愿,“大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只是孙策待他还不错,他便为孙策出力。
但是这个出力,倒也不至于把命卖给孙氏。
如今孙氏即将灭亡,前来攻伐的军队还是以朝廷的名义,太史慈当然顺水推舟,主动投降了。
丁辰微微笑道:“你太史子义真是爽快,若早投入朝廷麾下,早已经升天子之阶了。”
“丁君侯亦听闻过在下之愿?”太史慈不解的问道。
“那还用说,”丁辰道:“你太史子义猿臂善射,弦不虚发,且孝义无双,单骑救北海,可是天下知名呢。”
太史慈闻言心里如同有一股暖流流过,对丁辰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心想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事情,丁君侯都知道,看来此人实在的很,倒也不虚伪,投降是投对了。
接下来,丁辰整顿军马,准备向建业进发。
此时他的麾下不止兵多而且将广,甚至已经算得上将星云集。
除去本来的赵云魏延高顺陈到牛金,还有曹氏划入他麾下指挥的张辽徐晃乐进文聘,又有新招降的太史慈陆逊朱桓,还有一个未曾使用过的甘宁。
这倒是也跟游戏类似,越是到了后期,名将多的用不了。
……
建业城,孙权廨舍的议事厅堂内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那一众本土豪族文武,孙权干脆就没让他们来。
如今曹氏大军兵临城下,这时候都不用问,那帮豪族出身的文臣武将自然都是众口一词的投降。
即使孙权用强硬手段不让让他们言降,那只有让他们闭上嘴巴看热闹,没人是真心为孙氏设谋的。
此时孙权能信的过的,只有淮泗武人集团了,毕竟他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公瑾临终之前,没有明说,让我等该何去何从?”孙权揉着眉头,看向刚刚归来的鲁肃与蒋钦周泰。
“没有,”鲁肃面带戚容道:“他只说让在下为主公设谋。”
孙权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议事厅,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此前这里总是发生争吵,谋划也总是不统一,如今倒是清净了。
可是……却没人给我谋划了?
子敬,既然公瑾让你为我设谋,那你说说,我到了现在这个田地,该怎么办才好?”
鲁肃道:“其实在下数年前已经为主公谋划过,主公若降,有刘琮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被幽囚终老便是唯一的路。
而且刘琮还是将十数万军队与偌大的荆襄尽数交给曹操,这才换来如此待遇。
主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恐怕还不如刘琮,能不能保全性命都难说。
依在下之见,还不如由我等辅佐,远走他乡。”
第三百零八章 进入建业
孙权听鲁肃到了这时候,依然要辅佐自己远走,不由颓然苦笑道:“子敬,我孙氏大厦将倾,你即使就此归曹,我也不会怪你。
以子敬之能,想必曹操至少也会封你做个郡守,甚至刺史。
你又何必随我一起走上绝路?”
鲁肃正色道:“主公此言差矣,鲁肃既已认孙氏为主,便誓死相随,终生不会背叛。
如今主公式微,在下便陪主公一起流亡。
他日主公东山再起,在下便跟随鞍前马后。”
旁边的程普也拱手道:“末将愿携带家眷,跟随主公一起走。”
“末将也愿意跟随!”
“末将也愿意!”
……
蒋钦周泰黄盖等一众淮泗老将也纷纷表态。
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清楚,携家带口流亡意味着什么,从此那就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可是他们这一众人已经认孙氏为主这么多年,且一直跟曹氏作对,此番突然让他们降曹,他们却谁也不愿意。
“诸位真是这般想的?”
孙权看着鲁肃与一众头发胡须花白的淮泗老臣感到动容,没想到这些人到了这时候依然不离不弃。
孙权随即犹豫道:“可是……天下之大,曹氏即将荡平四海,哪里又是我等容身之所?”
“我们去夷州,”鲁肃肯定道:“那里与建安郡隔海相望,且遍地瘴气,民众未曾开化,想来即使曹氏平定天下,也不会前去那里。
我等到了夷州,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好在自由自在,不用受囚禁之苦。
诸君以为如何?”
孙权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夷州就是后世的tw,虽然孙权是后来的黄龙二年(公元230年),才派将军卫温率领舰队占领了夷州岛,但是没人知道,孙权提前早已经派人前去探视过,对那里的大略情况已经做了简单探查。
只不过令孙权没想到的是,那荒蛮之地,如今却成了他们这帮不肯屈从于曹氏之人的退路。
他们若投降曹氏,既然顶多也跟刘琮一般做囚徒,那还不如去到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开荒。
至少在那里不用随时活在曹氏的屠刀之下。
“可是……我等这么多人去往夷州,哪有那么多船?”孙权又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
他们江东的战船,在濡须口一战,已经尽数被砸毁在投石机之下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昭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船倒是有的,此前在下率军攻打九江时,虽未动用水军,但是却用五艘战船运过军粮。
此时那几艘战船就在建业城外,若主公想用,自去取来便是。”
孙权看了张昭一眼,毫无疑问,张昭是不肯跟他一起走的,但是张昭却给他提供了战船。
孙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向张昭道谢,甚至所有淮泗武人都瞪眼看着张昭,对其表示唾弃。
毕竟当初孙策对张昭极为信任,与周瑜一般无二。
可是周瑜对孙氏以死相报,张昭却是要跟孙氏分道扬镳。
张昭面沉似水,对于这样的鄙视只能默然视之。
这就是道不同,每个人所做出的选择也不同罢了。
他不想把一族的人都押上,陪孙氏流落荒岛。
孙权沉声道:“战船只有五艘,我们这么多族人,注定不能全部带走,只能带走最亲近之人以及随身细软之物,
事不宜迟,各自回去准备吧。”
说完,便摆了摆手,迈着沉重的步子颓然回到后宅。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开口。
当初兄长留给他这么大一片基业,可是没过几年他却全都丢了,如今还不得不带着族人仓皇而逃,跟一个败家子又有何异?
而且更令他感到不平的是,他曾数度战胜曹操,令曹操束手无策,可是却在曹操女婿手下一败涂地。
这岂不说明,曹操其实不怎么样,只是招了好女婿,便夺得了他江东的基业?
若真是能重来一回,他宁愿把江东所有的美女全都打包送给丁辰,只要能把丁辰吸引到江东来就行。
……
两个时辰以后,红日西沉。
逶迤的曹军兵临建业城下。
城池四门大开,顾雍张温等率领数百豪绅,在路边分列两旁,对着曹军前哨躬身施礼。
“我等代表江东百姓,恭迎王师入城!”顾雍高声喊道。
“你代表江东百姓,你能代表的了么?”最前面的魏延坐在马上缓步入城,冷声说道。
魏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所以对这帮豪绅并没有什么好感。
顾雍闻言顿时一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突然,他看到了曹军阵中的陆逊,连忙喊道:“伯言,你看这……”
江东豪族平常同气连枝,顾雍与陆逊也有亲戚关系。
陆逊道:“元叹先生不必忧虑,丁君侯乃朝廷官员,想必不会妄造杀戮。”
听了陆逊的话,顾雍心中方才稍稍安定,又问道:“请问丁君侯在处?”
陆逊想了想却没有回答,主帅的位置,轮不着他来置喙。
魏延率领数千前哨曹军率先进城,控制城内局面。
剩余军兵则分列两旁,把一众士绅隔开,中间留出数丈的通道。
过了一会儿,就见前面又行来一哨人马。
为首众星捧月般一个面容俊朗的弱冠少年,身着月白色儒衫,头戴纶巾,神采英拔,如玉树临风,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这容貌与扮相,若出现在上元节的灯会上,不知要令多少闺中少女芳心可可。
只是此时那少年却是跨马在最前头,身边所有威风凛凛的武将全都面容肃穆,似乎很怕这少年。
而两边的军兵则军容整肃,全都对那少年行注目礼,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这画风看着有些诡异。
顾雍试探着高声道:“敢问……阁下可是丁君侯?在下顾雍有礼。”
“原来是元叹先生?”丁辰从脑海中搜索出顾雍的表字,于是冲着军兵摆了摆手,放顾雍过来。
顾雍小跑两步上前,躬身施礼,问道:“丁君侯听说过在下?”
丁辰道:“君乃蔡邕先生之高足,在下如何不知?”
“既然君侯知道,那当得在下一拜,”顾雍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给丁辰跪下,磕了一个头。
顾雍怎么说也是顾氏家主,在江东也算士绅领袖级人物,他如此作为,那一众士绅不免惊诧不已。
就算是迎接王师,也不必如此卑微吧?
丁辰也跳下马来,上前搀扶顾雍道:“元叹先生何须如此大礼?”
顾雍固执的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道:“在下向君侯跪拜,并非为自己,而是为了先生。
此前先生故去,孤女文姬又不慎流落匈奴,正是君侯率军将其迎回,使其免遭流离之苦,设若先生在世,也要重重酬谢君侯。
在下身为先生弟子,当代先生跪谢君侯。”
这顾雍自幼便拜蔡邕为师,学习弹琴书法与文章,深受蔡邕喜爱。
蔡邕赠之以名,故他与老师蔡邕同名(“雍”与蔡邕的“邕”同音)。
他又因受到老师称赞,故取字元叹。
如此论起来,那蔡琰还是他的师妹,他恩师故去之后,本想接师妹到江东来避祸。
可是派出之人还未找到小师妹,蔡琰已经被匈奴人抓走了。
顾雍闻知之后感到自责不已,觉得没有照顾好恩师的女儿,对不起恩师。
他本以为小师妹落入匈奴人之手,必然有死无生,可是前几年却收到消息,曹操之婿丁辰率军扬威草原,竟然把蔡文姬给接了回来。
仅仅因为此事,他便想要向丁辰道谢。
所以他在孙权面前主张投降最积极,这也是原因之一。
“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元叹先生无需客气,”丁辰淡然微笑道:“更何况蔡娘子乃是大才女,不仅精通音律,而且其能背诵蔡先生四百部藏书。
如今其已默写出来,使先贤文章不至于失传。
就凭这一点,在下迎回蔡娘子已是值得。”
“这对君侯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顾雍来说却是非同寻常,”顾雍正色低声道:“我江东顾氏,愿听从君侯差遣。”
“好说,”丁辰点了点头道。
随即丁辰率领军队进入建业城,如此盘踞江东十数年的孙氏算是被他彻底平定。
进到孙权的官邸之中,顾雍率领所有豪绅领袖前来拜见。
只要这些人认可了丁辰,江东地面就能稳定。
虽然方才陆逊喊了一嗓子,说明丁辰不会妄造杀戮,但是曹军此前毕竟劣迹斑斑,大家心里依然不放心。
张温试探着问道:“丁君侯既已平定江东,不知将来该如何治理江东?”
“一如大汉旧制,”丁辰道:“曹丞相自会派官员前来治理。”
众士绅听了丁辰这亲口答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恢复大汉旧制,朝廷官员与士绅共治天下,是每一个豪族都愿意看到的事。
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军阀割据,尤其是地方豪族。
“不知我等家族子弟是否可以荐举为官?”张温又问道。
虽然曹操已经称魏公,已经有了僭越的举动,迈出了篡汉的第一步,但是江东经过孙氏割据之后,大多对汉室朝廷的感情已经淡漠了。
如此他们对曹氏接受起来,要容易的多。
说到底,他们只想要大汉的制度,至于是不是汉室朝廷在执政,他们并不在乎。
“当然可以,不过要接受崔公毛公选拔,”丁辰道。
如此这帮士绅算是完全放心了,全都满意的离去。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魏延悄声的前来,手里拎着个包裹。
他见左右都是自己人,便拱手道:“令君,那袁耀给抓住了,未曾用刑,他便交出了这个。”
说着,魏延把包裹往桌案上一放。
当初平定袁术之时,虽然丁辰抓了袁氏所有家小,但是其中却没有袁术之子袁耀,据说当时便是逃到了江东。
丁辰也是后来才知道,从袁术身上缴获来的传国玉玺竟然是仿制的,如此说来,那真正的玉玺定然在袁耀手中。
所以此次丁辰攻入建业,第一件事就是问袁耀讨要那真正的玉玺。
说起来如今袁秧也已经怀了他的子嗣,袁耀也算他大舅哥了,所以丁辰提前早就嘱咐过,对袁耀吓唬吓唬就行,不能真正动手。
丁辰打开那个锦盒,只见里面的确放着一枚跟上次那个假货一模一样的玉玺。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丁辰拿起那玉玺,上面也有篆书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当然,这件是真是假,丁辰也分辨不出来。
“应当是真的,”魏延道:“那袁耀怂的很,虽然令君不让末将动手,但是末将把剑一拔出来,还没搭到他脖子上,他已经吓得跪地哭喊着求饶了。
我看那涕泪横流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再说,如今他本人就在我们手里,又飞不出去,如果敢再献一个假的,还想要命吗?”
丁辰点了点头,这玉玺对于想当皇帝的人来说,是个合法的信物,可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却仅仅只是一块石头。
袁耀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没有理由拼着性命去保护一块破石头。
“当初大哥说,这玉玺不仅仅是一枚玉玺,上面还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丁辰不由想起几年前曹昂跟他说过的话。
他把玉玺反过来覆过去的看,只觉得这玉玺圆润无比,却也没有找到秘密在哪里。
只好先暂时收起来,等将来交给曹昂的时候再问问。
将来曹昂要是想篡位,这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拿在手里,省的再去问皇帝讨要。
过了一会儿,牛金又来禀报道:“禀令君,奉您之命,周瑜棺椁已经送入其在建业的府邸,此时正在发丧。”
“那周夫人可还在?”丁辰好奇的问道。
犹记得当年他跟曹昂曾吹过牛,“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尚未入我怀,怎在坟中笑。”
这一晃匆匆数年过去,那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甄宓已经给他生下了儿子,就剩下二乔了。
牛金嘿嘿一笑道:“在呢,而且还有一妇人,跟那周夫人长得颇为相像,大约是其姐姐。”
“带我去看看,”丁辰捏着下巴,感觉丹田一阵发热。
第三百零九章 孤苦无依的二乔姐妹
牛金听闻丁辰要去周家,不由得迟疑了一下,犹豫道:“令君虽然好心把周瑜尸首带回来,可是她们好像并不领情。
她们似乎把周瑜的死都怪到了令君的头上,反而有些仇视。
您现在去,恐怕……”
“恐怕什么?”丁辰淡然笑道:“难道我还怕两个女人吃了我不成?”
“不是,不是,末将只是怕您把好心错付了,”牛金想了想道:“这样吧,您半个时辰之后再出发,末将提前先去安排一下。”
“去吧,”丁辰摆了摆手,也没过问牛金怎么安排。
牛金迈步走出厅堂,来到院里冲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招了招手道:“老四,过来。”
“姐夫,您有什么吩咐?”那头目跑过来,点头哈腰的笑道。
那人是牛金的内弟韩四,现在是曹军中的一个百夫长。
“老四,你不是总抱怨姐夫不给你立功机会么?”牛金低声道:“如今立功机会来了,你现在就带几个兄弟出发……”
……
孙权撤离时仅仅只有五艘战船。
这个时代的战船与后世的战舰没法比,运载的人数有限,五艘战船既要运送那么多户人家的家眷,还要带上部分亲信军兵保护,所以每户只能带走最为亲近之人。
而大乔小乔显然不在这最亲近之人里面。
孙氏家族离开之后,大乔独守一个大宅院感到孤苦无依,于是去了周府,跟妹妹待在一起。
此时周府一片肃穆,挂满了白色的帐幔。
周瑜的尸体被运来之后并没有停灵发丧,而是选择立即下葬。
毕竟如今这江东已经变了天,而周瑜又是在抵抗曹军的前线上病死的,谁也不知道曹军将领把尸体送回来是什么意图,还是早些让逝者入土为安比较好。
此时小乔全身缟素的跪坐在亡夫的灵位前面,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旁边的大乔轻声劝道。
小乔抬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睛泣道:“姐姐,我们姐妹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为何这辈子都是这般的命苦。”
大乔听得悲从中来,也流下两行泪,“妹妹,你有幸还能与夫君相处数年,真正命苦的是姐姐,刚刚与夫君成亲不过两年就……”
当年孙策与周瑜率军攻下皖县,城内乔氏二女皆国色,于是孙策娶了大乔,周瑜娶了小乔。
奈何两姐妹命运多舛,孙策成亲不到两年便遇刺身亡,而如今周瑜也是英年早逝。
姐妹二人想起自己的凄惨身世,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渐渐稳定了情绪。
大乔抚着妹妹柔顺的秀发叹道:“斯人已逝,我们活着的就算再苦,也要活下去。
毕竟世间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命苦,我们生逢乱世,天下苦命的人多了,谁不是在困苦中艰难的活着?
妹妹你要知道,如今这江东已经为曹氏所占据,再不是孙氏之江东。
那曹军主帅能把公瑾尸首送还回来,已是在表达善意,你就不要再对他们冷脸相对了。”
“我对他们不冷脸,难道还能笑脸相迎不成?”
小乔咬牙切齿道:“我夫君虽非直接死于他们之手,但若非他们悍然侵入,我夫君也不会如此忧愤成疾。
说起来,我夫君就是被他们气死的。”
“妹妹,你万不可钻了这样的牛角尖啊,”大乔着急道:“你要是这般认为,非逼你走上绝路不可。
别忘了,我们乔氏还有一族的人。
你若敢造次,到时会连累乔氏族灭。”
小乔听了,默然无语。
她的确是把夫君的死,归罪到了曹军头上,可是如今整个江东已经被曹军占领,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去找曹军报仇不成?
正如姐姐所说,即使她不要命了,整个乔氏族人还要命呢。
只听大乔继续道:“所谓红颜薄命,你我姐妹素有艳名,在这乱世并非是件好事,听说就连曹操都对你我都有所觊觎。
可是那曹操已经年过五旬,即使父亲在世都没有那般年纪,你我难道要去委身于他?
我们姐妹即使要寻一个托付终身之人,也需找一个年轻些的,如此能保护我们长久。
听说如今平定江东之曹军主帅就挺年轻的,手里又大权在握……”
大乔对曹氏没有任何仇恨,所以更能站在她们本身的立场上,冷静的思考未来。
以前孙氏是江东之主,她作为江东基业开创者的夫人,自有孙氏供养与保护,不用她操心。
可是如今孙氏已经倒台了,她作为一介女流,在这乱世根本不可能独立活下去,必须再找一个保护者。
曹操固然实力强大,可是曹操毕竟太老了。
说不好听的,说不定只有三年五年的寿命,到时候她又是孤苦无依。
所以如今曹军的主帅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位居曹操之下,但胜在年轻,能保护她长久一些。
按照大乔的意思,她们姐妹要待在一起,这样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奈何小乔却对如今的曹军主帅有颇深的恨意,将周瑜的死迁怒到了曹军主帅头上,如此大乔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姐姐,你别说了,”小乔断然道:“就算我无法为夫君报仇,也不能委身于杀夫仇人呐,如此夫君在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妹妹,你要想开一些,慢说公瑾不是直接死于曹军之手,就算真正为曹军所杀又怎样?
曹军平定天下,所杀之人何止百万,又有几个能真正找曹氏军将报仇的?
他们都做不到,你一个弱女子,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大乔苦口婆心的劝妹妹解开执念,但小乔却始终解不开这心结。
突然有仆役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夫人,不好了,有几个喝醉的曹氏军兵闯了进来,说是要酒要肉。”
“混账!”小乔平常被宠溺惯了,闻言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她刚要发火,却突然想到此时不比从前了,她再也不是江东大都督的夫人,只能算是一户普通百姓,就连曹氏军兵都惹不起。
“给他们酒肉,让他们快走,”小乔只能忍气吞声。
“诺!”那仆役应声下去。
不多时就听院子里传来摔碎瓷器的声音,有人骂骂咧咧道:“特娘的,这哪是酒,明明就是水,欺负老子不认识酒是吧?
把你们家主叫出来,要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宅子。”
“军爷,军爷,这屋里有女眷,您不能进去。”
“滚开,老子见的就是女眷,把大门给老子关上,我看这里有没有孙氏逆党。”
说着,厅堂的门被一脚踹开,七八个盔歪甲斜,满身酒气的军兵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手拿一个酒坛,身子摇摇晃晃,醉眼朦胧中看到大乔小乔姐妹,顿时眼睛一亮,低声赞叹道:“好美的两个小娘,我竟是平生所未见。”
“你们做什么?”小乔上前,恼怒的质问道。
“干什么?搜查孙氏逆党!”军兵头目韩四看了一眼那牌位,冷笑道:“为周瑜立灵位,不是逆党是什么?”
“我夫君的尸首还是你们主帅派人送来的,我为夫君立灵位,怎么就算逆党了?”
小乔急的眼泪又要流出来,她现在才发现,没有了夫君,没有了孙氏,如今她是多么无助,就连几个普通军兵都能欺负她。
不得已,他也只能搬出那个她引为仇人的曹军主帅,来压制这几个喝醉了曹兵。
韩四闻言,顿时语塞,想了想又怒道:“胡说八道,逆党还敢强词夺理,来人,把她们捆起来,听后发落。”
他这一声令下,身后的军兵立即上前,顾不得大乔小乔姐妹挣扎,把两姐妹五花大绑了起来。
二乔姐妹眼见这几个军兵是喝醉了酒,简直无法无天,不由急的眼泪直流,小乔厉声道:“这里是周府,你等如此行事,就不怕上官怪罪。”
“上官?”韩四大着舌头冷笑道:“告诉你,我姐夫乃是丁令君麾下第一大将牛金,你说谁敢怪罪我?”
二乔姐妹在江东身份尊贵,哪曾受过这种气?
可是如今竟然沦落到被一个武将的小舅子欺负的程度,她们心里全都感到了无限的悲凉,正想继续怒斥,可是随即便被军兵用麻布堵上了口。
这时候,韩四身边的一个军兵低声道:“四哥,咱们误打误撞,闯进的真是周瑜的府邸。
那周瑜的尸首,真的是丁令君下令送回来的。”
韩四喝了一口酒,咬了咬牙道:“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向姐夫讨要个江东女人做媳妇又怎么了?
这两个既然成了寡妇,我看嫁给我就挺好。”
“四哥你糊涂啊,”那军兵低声道:“你看看这俩女人的姿色,要是让上面知道了,还能轮到咱们哥们儿头上么?
不管她们将来嫁给哪位将军,今天这事必然瞒不过去,随便给咱们吹点枕边风,咱们能受得了?”
“你说的也是,”韩四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那军兵瞅了二乔姐妹一眼,猥琐的笑道:“这事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兄弟今天就在这府中跟两位小娘子乐呵乐呵,然后……”
那军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继续道:“事毕,再放上一把火,把所有的尸体都烧焦,将来谁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这事咱们每个人都做了,保证谁也不会说出去。”
他们在这里商议,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却断断续续飘进了二乔姐妹的耳朵里。
姐妹听说这队军兵胆大包天,竟然要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姐妹孤苦无依,感到了绝望。
“就按你说的办,”韩四又喝了一口酒,咬了咬牙,下定主意。
他色眯眯的瞥了被绑的二乔姐妹一眼,冷声道:“这么美的小娘,老子平生还是第一次见,与其春宵一度,就算死也值了,动手吧。”
“诺!”那军兵不怀好意的对着二乔姐妹笑了笑,只把姐妹看得毛骨悚然。
不多时就听外面传来仆役婢女尖叫的声音,大约是军兵要把府中所有人都控制起来。
紧接着又听外面军兵道:“里面那两个绝色小娘,咱们谁先上?
四哥先选一个,剩下一个咱们抽签,分出个一二三四出来。”
“快抽,快抽,我可不想排在后面。”
“这种事当然能往前排就往前排,谁想排后面?”
“这两个小娘都是绝色美人,真的只能享用一次就要杀掉么?这也太可惜了。”
“不杀掉又能怎样,难道等着别人发现,来治咱们的罪?”
……
听着这些军兵的议论,二乔姐妹的心跌倒了谷底,浑身已经变得冰凉。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下场,不止被众多军兵蹂躏之后杀死,还要被焚尸灭迹。
不多时,就听外面一阵轰然,有的叫道:“我是二,我是二。”
“我是第一,”又有军兵兴奋的冲了进来,猴急的对着韩四道:“四哥,咱俩是第一,你先选吧。”
韩四捏着下巴走上前去,打量着二乔姐妹,就像打量两只任人宰割的白羊。
“嗯,这两个小娘,各有各的美貌,”韩四自言自语了一句,最后指向小乔道:“就选她了,这身孝衣看着就让人心疼。”
那军兵欣喜的扑向大乔道:“那兄弟就不客气了。”
二乔姐妹闭上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若是给她们松开绑绳,她们宁愿撞死也不愿意遭受这等凌辱。
可是对方明显的不会给她们解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就听到外面一声巨响,似乎大门被撞开了。
紧接着又有人瓮声瓮气的道:“韩四那混蛋在哪里,丁令君到了,还不赶紧滚出来?”
啪嗒,韩四手中的酒坛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他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随后厅堂的门被打开,丁辰带领牛金进来,冷眼看了韩四一眼。
牛金怒道:“丁令君,此人乃是末将内弟,请让末将亲手将其杖毙,以正军威。”
韩四:“……”
他大声道:“姐夫,你可不能……”
第三百一十章 回归邺城
韩四刚一开口,牛金立即对旁边的军兵大声命令道:“就算是我内弟,违反军纪也照样严惩不怠。
拖下去,给我打!”
顿时有军兵上前把韩四反剪双手,并捂住了嘴巴,再也不能让他出声。
韩四震惊了。
他们前来欺负二乔姐妹,正是奉姐夫牛金的之命,目的是为了让这对姐妹认清现实,收起那份莫须有的高傲。
他们很好的完成了任务,把一个醉酒之后意图劫色杀人的军汉演绎的惟妙惟肖,把二乔姐妹吓得够呛。
哪想到,竟然会被秋后算账。
韩四不由分说被拖了下去,牛金冲丁辰正色抱拳道:“末将亲眷不守军纪,还请令君责罚。”
丁辰早就看出来这几人是在演戏,随手摆了摆道:“你自去处理吧。”
“诺!”牛金一挥手,带着所有军兵退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门。
厅堂里只剩下了丁辰和被捆着的二乔姐妹。
丁辰倒背双手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这对姐妹容貌相似,虽然头发有些散乱,却难掩天生丽质。
世人对美人的判断各不相同,但是恐怕所有人见到这对姐妹,都会发出由衷的赞叹:她们真是美人。
看起来两人的容貌都跟甄宓不相上下,而且被捆绑之后更显得楚楚可怜,像两只受伤的小鸟一般。
试问,这谁受得了?
丁辰上前,取下姐妹口中被堵的麻布,不由自主的脱口道:“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大乔愣了一愣,跪在地下低声道:“我姐妹愿意侍奉将军左右,不求名分,只恳请将军收留,莫要嫌弃,”
方才韩四的演技虽然没骗过丁辰,但是却骗过了二乔姐妹。
若不是丁辰带人“恰好”赶到,她们就要被一帮胆大妄为的军兵凌辱而毁尸灭迹了。
事实证明,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她们两个弱女子连普通军兵都应付不了。
丁辰能恰好赶来救她们一次,岂能救她们第二次?
所以脱险之后,大乔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大腿。
更何况他看清楚丁辰俊逸的相貌与儒雅的气度,再想到对方手中的权势,她们姐妹就算真心依附,似乎也并不吃亏。
丁辰听着大乔请求的话,心脏顿时跳动加快,上前把对方的绑绳解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乔。
小乔咬着下唇,微微低着头目光散漫,显得十分慌乱。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相貌比他夫君还要俊秀,而且出口成章,又手握重权,实在是她们姐妹依附的不二人选。
可是在她心里,这少年依然是间接气死她夫君的凶手,让她立即就投怀送抱,她还没有勘破这心理关。
大乔见状连忙跪在地下恳求道:“我妹妹一时胡思乱想,还请将军原谅。
请给我时间,我会说服她依从将军的。”
“那就起来吧,”丁辰平静的说了一句,内心却很不平静。
随即他带着姐妹回到宅邸。
小乔在压力和姐姐的劝说之下,很快就对现实屈服了。
于是丁辰便与二乔姐妹在这里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他深刻的践行了后世哥伦布那句名言:当你看到一个会发光的洞时,毫无疑问,那是通往新大陆的通道。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的皇帝多半都命不长久。
事实上当绝色美女摆在眼前,并且可以所欲为的时候,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把持的住。
如今孙氏已经逃往,江东已经平定,所有本地豪绅也都心悦诚服的归顺,再没有令丁辰操心的事。
所以丁辰每天的生活便是一日三餐,再无其他。
他觉得这样下去,每日扶墙走路,迟早会被吸干。
终于有一天,曹操的一封来信挽救了他。
曹操平定关中之后,已经率军返回了邺城,书信中命令丁辰安排好荆襄以及江东防务,也要尽快返回邺城,有要事相商。
至于是什么事,曹操信中却没有说。
于是丁辰开始着手安排撤退事宜。
这江南总体布防还是要交给坐镇南郡的曹仁。
这总督江南的重任,除了曹仁之外,别人恐怕没有一个能让曹操放心的。
至于江东防务,丁辰交给了张辽,在曹仁的遥领之下行事。
其余文聘、徐晃、乐进等将领,则分散在南方各处重要城池镇守,牢牢稳定住江南局面。
就连高顺陈到等武将,丁辰也为他们分配了城池。
如今天下即将平定,已经用不了那么多武将了,让他们这些常年跟随他的武将镇守一城,也算是酬功。
做完这诸多安排,丁辰才带领着牛金赵云魏延太史慈甘宁五将,以及一万乌桓铁骑缓缓回往邺城。
骑兵行进速度很快,不过十数日,他已经到了邺城郊外。
随即他命令军兵驻扎在城外,然后只带了赵云魏延等亲信军兵进城。
他让人把二乔姐妹先送回府中,然后只身来到魏公府。
到了府门前,自有门前守将点头哈腰的前来给他牵住缰绳,笑着道:“见过丁令君。
三天前魏公早有吩咐,只要令君前来,立即前去拜见,不得耽误。”
“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丁辰自言自语了一句。
根据历史主线,关中之战以后,紧接着的应该是平定张鲁的汉中之战。
可是张鲁的实力远不如曹氏,那一战也并没有特别的难度,按说曹操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魏公在何处?”丁辰跳下马来,手中拿着缴获的传国玉玺问道。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您进了府内,一问便知。”
曹操到了晚年便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对他心存不良,所以才有那梦中好杀人的说辞,他平常行踪对大部分人都保密。
丁辰直接进入府中,迎面就看见曹昂正大踏步走来。
“大哥,”丁辰欣喜的朗声叫着,快步走了过去。
“子文?”曹昂一见丁辰眼睛顿时亮了,赶紧迎了过来,给了丁辰一个大大的熊抱,哈哈笑道:“你小子可回来了。
你在外面天空海阔,纵横捭阖,为兄却天天在邺城给你照料儿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丁辰道:“小弟在外奔波劳苦,那是在为兄长打天下。
兄长坐镇邺城,只需要看着,便能江山一统,难道不好么?”
“滚蛋!”
曹昂没好气的道:“坐镇邺城就是每日处理浩如瀚海的公文,哪有你在外面,率领大军作战来的痛快?
如今好了,为兄总算熬出头了。
既然你这个尚书令回来,也让你坐在那里处理几天公文试试。”
“大哥,我回邺城是来养老的,那些公文我可处理不来,你别害我,”丁辰笑道。
如今曹昂还没有继位,所以丁辰在曹昂面前说话很随便。
等将来等曹昂继承了曹氏基业,甚至直接称帝之后,他们便有了君臣名分,说话便不能如此放肆了。
不过曹昂是个率真耿直的脾气,实在没有做皇帝那种深沉心机,将来即使要把他固定在皇位上,恐怕他也不会快乐。
想到这里,丁辰不由为曹昂默哀三个呼吸。
“大哥,听说岳父让我一回来就去见他,待我先去拜见,闲话咱们过会儿再说。”
“我正好也要去见父亲,咱们一起去。”
于是兄弟二人在魏公府中结伴而行。
路上碰到婢女仆役全都躲在一旁躬身行礼。
丁辰已经许久没回邺城了,魏公府中许多新来的婢女见到有人竟然能跟曹昂并肩而行,而且可以放肆的大笑,全都诧异不已,躲在后面窃窃私语。
“大公子旁边那位郎君是谁啊,长得好俊俏噢。”
“那都不认识?那是咱们三小娘的夫君,是夫人的亲侄儿,也是一位领兵的大将军。
总之在咱们魏公府,除了大公子,就是这位郎君最受宠了。”
“原来这就是三小娘的夫君啊,果然是人中龙凤,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
路上,丁辰问曹昂道:“大哥,最近岳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因为那刘备,”曹昂撇了撇嘴道:“马上就到了,等见了父亲,让他老人家跟你说吧。
对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曹昂注意到丁辰手上提的包裹。
丁辰得意的笑了笑,小声道:“大哥还记得此前从袁术手里拿到假玉玺么?
这个便是小弟攻破建业之后,从袁术之子袁耀手里缴获的真玉玺。”
“真玉玺?”曹昂失声惊叫,左右看了看,旁边有两个躬身行礼的婢女恐怕是听见了。
曹昂指着那两个婢女冷声道:“谁若敢说出去,杀!”
“奴婢不敢,”那两个婢女吓得战战兢兢。
曹昂又惊喜的对丁辰低声道:“你把真玉玺拿到了?
咱们快去见父亲,父亲知道一定很高兴。”
二人继续前行,丁辰发现,这条路是去往姑母耕种的那座小院的路。
他紧紧跟随曹昂,果然来到了那座小院,许褚在门口守卫。
两人进了院落,远远看见曹操穿着灰布衣服,衣襟系在腰间,正在田间浇水,活脱脱一个老农,根本看不出这是半个屁股已经坐上皇帝之位的魏公曹操。
“父亲,子文回来了,”曹昂说了一声。
丁辰连忙施礼道:“小婿见过岳父。”
曹操抬头看了一眼丁辰,点头道:“回来了就好,你们两个,去把粪水给孤抬过来,待孤浇完这片菜地再说。”
丁辰听到“待孤浇完这片菜地”,心里直想笑。
姑母就节俭到自己种菜,自己织布,没想到岳父到了这等地位,也是自己耕种。
曹昂冲丁辰吐了吐舌头,两人一个曹魏大公子,一个总督江南的尚书令,只得前去抬起了一桶粪水,给曹操送了过去。
曹操手里拿个水瓢,一边细心的给菜浇水,一边对丁辰道:“子文,让你抬水也不冤。
这片田地本是你姑母所耕种,如今你姑母把心思全都放在替你照顾儿子上,田地自然就顾不上了,所以只能由孤代劳。”
“姑母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丁辰叹道:“所以小婿在外面,没有半分担心家里。”
“你值得如此,”曹操一边浇着水一边道:“你这仗打的很好。
孤本来以为你平定江南,至少要数年时间,可是短短不过一年,你已经荡平孙氏,着实出乎孤预料之外。”
丁辰赶紧恭维道:“小婿不过是碰巧罢了,岳父对西北用兵,不过几个月便已经攻破十万关中联军,这等用兵吗,神出鬼没,宝刀不老,小婿自愧不如。”
“你小子马屁拍的越来越溜了,”曹操听了哈哈大笑。
虽然当初马超韩遂的关中联军无法跟盘踞江东多年的孙氏相比,可是兵力却是相差无几。
而曹操先于丁辰战胜对手班师,也是事实。
所以丁辰这马屁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的,在曹操听来自然无比的香甜。
他们翁婿二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用兵,同时取得了胜利,这可传为佳话。
兴奋之下,曹操突然脚下一滑,幸亏丁辰和曹昂在旁边眼疾手快出手搀扶,曹操才没有摔倒。
“岁数大了,这手脚也不听使唤了,”曹操叹息一声,脱离开两人的手臂,迈步回到廊檐坐下。
丁辰近距离观察才发现,一年多没见,曹操头上的头发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已经现出老态龙钟之相。
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四十岁的时代,已经五十多岁的曹操已经算是高寿。
曹操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略显落寞的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孤已决定立子脩为世子,子文早已是尚书令,将来孤就坐看你们兄弟大展拳脚了。”
此前曹操虽然封曹昂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但是却从来没有提过立曹魏世子之事。
虽然这是十拿九稳的,但这还是曹操第一次亲口说出来。
“父亲春秋鼎盛……”曹昂急得脸通红,曹操却摆摆手打断道:“这都是早晚之事,你无需多言。
为父但愿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兄弟平定天下,心愿足矣。”
“一定能的,”曹昂眼眶微红道:“父亲您看,子文把真正的传国玉玺都夺回来了,这岂不预示着我曹魏将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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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玉玺之秘
“传国玉玺?”
曹操闻言,瞳孔明显的收缩了一下,然后指着角落里的一口井,对丁辰和曹昂道:“去给孤打些清水过来,孤要洗手。”
他这双手方才给蔬菜浇过粪水。
这院落里简朴至极,连个侍从婢女都没有,所以打水这种活儿,只能落到曹大公子和丁大将军身上了。
丁辰曹昂前去井边打了清水过来,曹操仔细的清洗了双手,然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布衣,这才来到书案前面,把丁辰带来的锦盒慢慢打开。
他之所以如此郑重,是有原因的。
他此前就算废除三公,恢复丞相制度,那都是恢复汉初旧制,并没有违背高祖皇帝制定的礼法。
所以他以维护大汉天命自居,别人倒也无法反驳。
可是自从他称魏公之后,已经破坏了高祖皇帝制定的礼法,而刘备在荆州时便适时打起了维护大汉天命的大旗,引得忠于汉室之旧臣纷纷投奔。
刘备人才多到,连庞统这样的人物也只能去做县令。
而曹操却可怜到连发求贤令,甚至发出《取士毋废偏短令》、《举贤勿拘品行令》。
在这个时代,没有文化,没有能力,不叫偏短,所谓偏短者,多是指德行有失。
虽然这几道令谕这在后世人看来,多是赞扬曹操唯才是举,不拘一格使用人才,可实际上,曹操那是被逼无奈之举。
毕竟谁不愿意使用崔琰毛玠那般有能力,德行又好的官员呢?
总之,曹操在与刘备这场天命之争中,已经是败的体无完肤。
而如今丁辰拿回了传国玉玺,对曹操来说就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块石头也代表着天命。
如今被丁辰带了过来,这也寓意着天命归曹,所以曹操才表现的如此激动,而且郑重。
他慢慢打开那锦盒,只见珠圆玉润额传国玉玺正放在里面。
曹操拿起来,反复验看了一下,然后问曹昂道:“胡质可在邺城?”
“巧得很,胡质正好前来述职,儿昨天刚刚见过,此时大概还在驿馆。”
胡质此前乃是曹操任命的摸金校尉,对于辨别古玉器很有一手。
只不过此时曹氏已经即将一统天下,再也不用扒坟掘墓来筹集军资了,所以胡质已经做到了东莞太守。
“速传!”曹操道。
曹操的命令几同于圣旨,不过盏茶工夫,头发已经花白的胡质进来拜见。
丁辰仔细盯着这老头看了几眼,不知道此人是不是胡八一的祖先。
胡质接过传国玉玺只是一打量,便欣喜的道:“恭喜魏公,这正是从始皇帝传下来的传国玉玺。
您看这上面的花纹,与先祖留书中记载别无二致。
魏公若要探寻这上面的秘密,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曹操沉吟片刻道:“你先下去吧,让老夫想想再说。
另外,此事断不可传扬出去,明白么?”
“诺!”胡质明显有些失望,躬身倒退了出去。
曹操看了丁辰一眼,微笑着道:“孤已经忘记,这是你为孤立的第几件功劳。
只不过孤已经老了,大概没有几年命数,就等你兄长继位之后,再赏赐于你吧。
反正孤并没有白马盟誓。”
丁辰谦虚道:“就算到了普通百姓家里,女婿为妻家出力也是理所应当。
小婿既然身为曹氏之婿,自当为岳父分忧,无需什么赏赐。”
“是这样的道理,但岳父家也不能让女婿白干活,”曹操微笑道:“民间说一个女婿能顶半个儿,你这个女婿,都能顶上孤整个儿了。”
如今的曹操已经到了垂暮之年,许多事情已经感到力不从心。
所以他才急于立下世子,安排后事。
好在他知道儿子只要有丁辰辅佐,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甚至极有可能完成他所未能完成的伟业。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丁辰道:“你可是想知道,这玉玺上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丁辰的确是很好奇,从一开始曹昂就说这玉玺不仅仅是一块石头,它的上面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丁辰心里便有些痒痒。
只不过他不确定曹操会不会告诉自己。
只听曹操缓缓的道:“这个秘密,还要从四百年前高祖皇帝进入咸阳开始讲起。
当时高祖率先攻破函谷关,杀至咸阳城下,秦王子婴主动投降,献上了这传国玉玺,并主动向高祖陈述。
其实当年始皇帝横扫六合之后,虽将六国美女全都聚集到咸阳,但是却将原存于六国王宫之中数不清的珍宝秘密安置于某处,以备将来后世子孙提用。
而那秘密所在的位置,就隐藏在这传国玉玺花纹之内。
只可惜始皇帝暴卒于沙丘,从此之后再也无人知晓如何破解这个秘密,中车府令赵高也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却也无法解开这玉玺之上的花纹之谜。
乃至后来大汉历代皇帝将此事相传,并千方百计找寻,依然没有人能寻到那笔宝藏。
而那胡质之先祖,正是当年为始皇帝藏宝选址,并侥幸存活下来的匠人。
有胡质出力,便能解开这玉玺花纹之秘密,找到那笔宝藏。”
丁辰听了曹操的叙述,竟然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如今曹氏只剩下汉中和蜀地没有拿下来,天下九成已经握在手中。
如此来说,宝藏还有什么吸引力?
“岳父是准备前去发掘?”
曹操微微摇了摇头,“孤初起兵之时,粮草钱币紧缺,急需军饷,所以做过许多不择手段之事,可是如今孤对钱粮已经没有那么迫切了。
当年始皇帝行此事,乃是为后世子孙留一笔财富,孤又如何不能?
所以将来这玉玺交给子脩,至于是否发掘,就由你二人决定吧。”
“父亲,”曹昂突然道:“这里没有外人,父亲可否听儿一句。
既然传国玉玺都到手了,说明天意兴魏,父亲何妨更进一步?”
曹操捏着胡须对曹昂打趣:“这魏世子都满足不了你,你就那么想做皇太子?”
曹昂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锅甩了出去:“其实是子文想做驸马。”
丁辰连忙道:“大哥冤枉好人,这跟我可没有干系。”
曹操在儿子和女婿面前没有半点儿装的意思,笑了笑,又叹口气道:“孤称魏公,都闹出如此轩然大波,若再进一步,称王或者称帝,天下人还不知道怎么骂孤?
此事还不成熟,天下尚未平定,待过几年再说吧。
如今该考虑的,不是这些事。”
丁辰心中暗暗佩服曹操的处事方式。
其实曹操并不是个特别冷静的人,相反的,他很容易得意忘形,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宛城之战与赤壁之战的失败,都是这种性格导致的恶果。
可是曹操真正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却是难得的人间清醒。
他也是史上少数的已经在篡权之路上走了九十九步,具备了所有称帝条件,却没有迈出那最后一步之人。
“不知岳父遣人把小婿从江东召回来,有何事吩咐?”丁辰问道。
其实这才是丁辰最关心的事。
曹操面容沉重的道:“当初孤称魏公,引得世间心向汉室之人纷纷逃离,你曾为孤献策,以文书答对,选拔官吏以补之。
此策的确效果颇佳,比之从前崔琰毛玠面谈选官要有效的多。
由此也选出诸多心向我曹魏之官员,分派于各处。
奈何这些人良莠不齐,根本无法有效治理地方。
此策既然是你所献,孤便想问问,你有没有后续策略,能让选拔出来的官员在地方上能顺利推行政令。”
其实此前丁辰为曹操献出的科举选官只是一个雏形,实则到了后世纸张流行开来之后,寒门子弟也有不少读书识字者,这才彻底打破了贵族垄断官场的局面。
只因做官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能读会写,否则连政令都看不懂,如何主政一方?
可是这个时代纸张还远远达不到流行的程度,读书依然是贵族子弟的专利,贫寒百姓根本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所以崔琰所谓的科举,只不过是把自己要问的问题写出来,所选拔的对象依然是贵族子弟。
坦白讲,这些人能力都很一般,许多人到了地方上,大都成了那些老谋深算的本土豪族之附庸,朝廷政令很难推广开。
说到底,还是因为地方豪族权力太大,曹氏中央集权的程度还差得远。
“办法是有的,”丁辰沉吟了片刻才道:“只是看岳父有没有决心,为那些官吏撑腰。”
“孤选派的官员,孤不给他们撑腰,还有谁给他们撑腰?”曹操皱眉道:“你倒是说说你的办法。”
丁辰道:“其实当年光武中兴,便是依靠民间豪强势力,方才击败新莽政权。
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本土势力开始不受限制的疯狂增长起来,那种情形连光武皇帝本人也无能为力。
后来黄巾之乱爆发,为了打压乱军,汉室朝廷有不得不允许本土豪族拥有武装,使得民间豪族势力再次的大涨,并开始不受任何限制。
及至如今,岳父虽然平定了四方,但民间各豪族手中要土地有土地,要粮草有粮草,要军兵有军兵,岳父仅仅派一个官员过去,想要在地方推行政令,搬动本土豪族利益,恐怕是做不到的。”
丁辰是站在几千年之后的立场上,很容易就从根本上找到原因,这种局面其实从刘秀就已经开始了。
曹操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他所面对的正是这种窘境。
当初他为了减少阻力,在谯县的时候便发出政令,对豪族允诺要恢复大汉旧制度,让豪族依然可以坐享其成。
这相当于跟豪族达成了妥协。
所以收取荆州才不费吹灰之力,丁辰攻取江东之后,本土豪族望风而降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弊端便出来了,地方豪族实力太强大了,隐匿了大量人口与土地,隐然在地方上是个小型割据政权,根本不把曹氏派去的地方官放在眼里,曹操的政令也就推行不下去。
“继续说下去,”曹操虽然颇有雄才,但毕竟有他的局限性。
此番听着丁辰的分析,不禁有种拨云见日,焕然一新的感觉。
“岳父想要让政令通达,必须削弱地方豪强之权,”丁辰顿了顿道:“不过……如此便要与全天下豪族为敌,岳父可曾下定决心?”
曹操闻言站起身,捏着胡须来回走了两步,最后才攥了攥拳头,沉声道:“要想天下太平,必须政出一门,否则会乱象丛生。
地方上,本土豪强与朝廷所派官吏争权,此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依你之见,具体该如何施为,方能为孤所派之官员撑腰?”
丁辰断然道:“禁止民间拥有武器铠甲,禁止豪族拥有部曲。
如此解除豪族手中之兵马,地方官员方能与之平起平坐。”
曹操微微颔首,其实他也早看不惯每家豪族手中拥有私兵了,这绝对是天下最不安定的因素。
许多豪族手中的部曲有数千之多,要是几家联合起来就有上万军队,甚至比当地驻军都多。
他们要是想联合造反,驻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禁武器、禁部曲,依孤来看,此事可行,”曹操又攥了攥拳头。
就算做这些事把天下所有豪族都得罪了,可是他也不想把这烂摊子将来留给儿子与女婿。
所以这得罪人的事,就由他先干了。
这时候曹昂在旁边道:“父亲,可是那些本地豪族手中军械部曲,也可以用来自保,我们贸然收缴,若再发生匪患,岂不任人抢夺?”
“这话也有道理,”曹操看到儿子能想到这一点,心里非常高兴,一拳捶在桌案上,斩钉截铁的道:“所以,收缴军械之前,孤要先击中兵力剿匪。”
自从黄巾之乱失败以后,各地的匪患可谓多如牛毛。
所以各豪族要是手中没有部曲保护,也许早就被黄巾余党给抢光了。
曹操既然下定决心要打击地主豪强,解除他们的武装,当然要先派军剿匪,要不然到时就全便宜了匪徒。
曹操对着曹昂道:“从明日开始,让各地方上报本地流匪贼寇,然后派军严厉打击,集中清除。”
于是在这陋室之内,曹操跟女婿和儿子商议出了影响天下的政令。
曹氏打击地方豪强,加强中央集权的第一步——打黑除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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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无极县剿匪记
每个地方豪绅手里都有兵有粮,有刀有枪,这是社会最不安定的因素。
要想消除这个隐患,第一步就是解除豪绅手中的武装,收缴他们手中的武器铠甲。
如此就必须预先清除各地多如牛毛的匪患。
曹操想了想,看着丁辰道:“如今你几位叔父正坐镇四方,这打击匪患之重任,只能由你承担了。
从现在开始,便由你来总督此事。
只要是为了打击匪患,任何州郡兵马均可随意调动。”
如今曹仁坐镇荆襄,把控江南。
曹洪驻守青州,遥领青兖二州。
夏侯惇镇守幽州,看守北方门户。
而夏侯渊驻跸长安,控制关中一带,防御羌人氐人入侵。
曹操手下的方面军主帅只剩下了丁辰一个人,而且丁辰是公认宗亲主帅中战绩最卓越的一个,所以总督剿匪的任务交给丁辰最合适。
“小婿谨遵军令!”丁辰拱手领命。
曹操微微颔首道:“匪寇虽然战力普通,但却多如牛毛,要是一家一家清缴,不止靡费良多,而且旷日持久。
你应当选一两家实力强大之匪寇,打一场漂亮的剿匪战,将所有匪寇尽数诛杀,一个不留,以此来震慑其他宵小。
至于如何安排,就由你自己决定,不用再来报孤。”
随即曹操冲丁辰摆了摆手,温和的微笑道:“你一回来便被孤叫到这里,时间耽搁也太久了,速去看看你自己的儿子吧。
你再不回来,小丁平都会走路了。”
“多谢岳父,小婿告退,”丁辰对着曹操拱了拱手告退。
他的确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
曹昂也同时告退,跟丁辰共同离开这座小院。
两人踱步在府中小径,曹昂笑着道:“此前你未回邺城之前,父亲每日在田间劳作也总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是你一回来,父亲眉头展开了,脸上也有了笑意。
还是你有办法,能为父亲排忧解难,化危解困。”
“大哥,你言重了,”丁辰正色道:“小弟作为岳父女婿,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行了吧,”曹昂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道:“在我面前还装?你心里大概都美透了。”
丁辰哈哈大笑道:“这都被大哥看出来了?”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赶紧去见见你的宝贝儿子,”曹昂酸酸的道:“我觉得自从你儿子出生之后,母亲都没有时间搭理我了。”
“这小家伙竟然跟大哥争宠,待会儿我替你揍他。”
“滚蛋!”
……
曹昂带领丁辰来到魏公府一座独立的院落,门口有丁夫人贴身仆妇把守着。
曹昂指了指门口道:“母亲就在这里照顾,我还有公务要忙,就不进去了,等你忙完,咱们一起喝酒。”
说完便匆匆离去,丁辰则径直进了院落。
只见厅堂里,丁夫人怀中抱着裹成一团啼哭不止的婴儿,来回踱步。
丁夫人一见丁辰,连忙对那婴儿吓唬道:“你父亲回来了,看你还哭不哭。”
丁辰连忙迎了过去,给丁夫人行过礼之后,丁夫人把怀中的婴儿塞到丁辰的手中。
丁辰看着怀中那小小的一团,娇嫩的令人心疼,婴儿大眼睛,高鼻梁,粉雕玉琢一般。
只不过婴儿塞到他手里之后,哭的却更厉害了。
丁夫人连忙又抢了过来,嗔怪道:“打了这么多年仗,手都重了,有你这么抱孩子的么?
小乖乖别哭别哭,那是你父亲,不是坏人。”
那小丁平回到了丁夫人怀里,立即就不哭了,吹着鼻涕泡,瞪着大眼睛委屈的看着丁辰,不住的抽泣。
丁辰有些哭笑不得道:“侄儿初为人父,的确是没有经验,多亏了有姑母照顾,要不然侄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丁夫人道:“这毕竟是我丁氏下一代长男,我责无旁贷。
再说你这些年在外面领兵打仗也不容易,这世间能让你姑丈看得起的人并不多,你便是其中一个,我这做姑母的也感到与有荣焉。”
丁夫人熟练的拍着婴儿入眠,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小声道:“这儿不需要你了,宓儿就在那边厢房,你去见上一面吧。”
丁夫人爱屋及乌,平常对甄宓的照料也是体贴入微。
甄宓为丁氏生下长男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甄宓作为世家女,美丽大方,温婉贤淑,才华出众。
毕竟是华夏少有能传下诗篇的才女之一,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所以丁夫人对待甄宓,简直如亲生女儿一般,其余袁秧以及阿青阿紫姐妹虽然也已经临盆待产,但是却无这等待遇了。
丁辰由婢女带领着穿过一道走廊,推门进了厢房。
只见房内床榻上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制一件小衣。
“姑母,平儿这件衣服马上就缝好了,等完成之后,妾身再给夫君缝制一件,他在外面行军打仗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瘦了没有,”甄宓头也不抬,眼睛注视着手中飞针走线。
“恐怕是瘦了!”丁辰应声道。
甄宓愣了愣神,猛地一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正是夫君,她不由得眼睛一亮,手中针线扔到榻上,快步跑到夫君近前,刚想要扑进那日思夜想的怀抱里,可是看到门口丁夫人的婢女正在看着,又觉得不好意思,便立即刹住,在夫君面前扭捏了起来。
此时距离她生下婴儿已近三个月,她早已恢复了往日明媚的容颜。
而且自从分娩之后,她身上骤然增添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简直美的不行。
丁辰不管那么多,一把把眼前柔弱无骨的大美人搂进怀里,好好温存了一番。
那婢女也识趣的在后面关上了门。
“辛苦你了,我这次带回来许多珍宝,算是给你补偿。”
“妾身身为人妻,为夫家传宗接代乃是分内之事,算得上什么辛苦?再说有姑母照料着,妾身并没有受多少苦,只是……夫君一去大半载,妾身甚是思念夫君。”
“放心,天下的仗快要打完了,我这次回来,便不会轻易走了。”
“真的?”甄宓眼睛一亮,伏在丁辰怀里呢喃道:“那可太好了,妾身就是担心,等平儿会叫父亲的时候,他的父亲却不在身边。
不过大丈夫志在四方,夫君若有军务在身,妾身不会拖累,家里有我在即可,足能照顾得了平儿。”
“你真是个懂事的人妻,”丁辰怀中搂着甄宓,心中感慨不已。
在本来历史上,甄宓虽然贤德出众,但是终究被人诬陷,从而备受冷落,郁郁寡欢,一代才女只落得“被发覆面,以糠塞口”而被赐死的凄苦下场。
可是这一世她跟了丁辰,余生便只有甜,再没有苦了。
丁辰轻声道:“住在这里终究是不方便,咱们还是回自己府邸吧。”
“妾身都听夫君的,”甄宓伏在丁辰怀里如梦中呓语。
于是丁辰带着甄宓前去向姑母表达了要回去住的想法,丁夫人眼神中流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把婴儿往丁辰怀里一塞,没好气的道:“走吧,替你照顾了这几个月,没日没夜的,姑母也该歇歇了。”
说完便转过身去。
小丁平刚刚睡着,这一塞到丁辰怀里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丁辰求助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甄宓。
甄宓偷偷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丁辰只好陪着笑道:“姑母,我们在这里是怕给您添麻烦,可是婴儿跟着您已经习惯了,骤然交给我们恐怕得哭好久。
要不……还是把孩子留在您身边吧?”
“真……”丁夫人眼睛瞬间一亮,但是随即又装做不耐烦的样子,从丁辰怀里抱过小丁平道:“你们要走就走吧,这小乖乖看来就是缠上我了,没有我不行。”
丁辰连忙拉着甄宓匆忙离开。
丁夫人看着二人的背影,就像一对好不容易把幼儿扔给父母,他们好去过二人世界的小夫妻一般。
丁夫人不由得摇头宠溺的笑道:“还是跟个孩子一般,哪像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旁边的丫鬟婢女全都掩口偷笑,都知道这是丁夫人的花样炫侄模式。
丁辰没回来的时候,丁夫人口中念叨最多的就是这个侄儿了。
而夫人那个侄儿,真的是货真价实杀人如麻的统军主帅。
……
丁辰与甄宓共乘一辆马车,路上甄宓在丁辰身边笑道:“姑母虽然装作不在乎,可是她老人家对平儿是真的好,恐怕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有时候妾身都觉得,她对平儿比妾身这个母亲还要体贴入微。”
“姑母就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丁辰道。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丁辰在邺城的府邸。
这座府邸是当初曹昂帮忙挑选,并搬过来的,比许都那座宅邸要大上数倍,也豪华数倍。
只不过丁辰并没有在这里住过。
丁辰一路从江南飞奔而来,又在魏公府待了一天,早已人困马乏,所以回来之后也没有声张,只是简单吃几口饭,与甄宓洗了个鸳鸯浴,待掌灯时分便草草睡下。
当然,与甄宓同床共眠,自然免不了床底之欢。
不知是否是错觉,丁辰明显感觉甄宓非常主动,无论他有什么要求,对方都毫不迟疑的答应,并且非常细心。
丁辰本想着早些休息,可是面对柔情似水的甄宓,不知不觉已经奋战到了二更天,倒把丁辰给累够呛。
中场休息,甄宓柔若无骨的伏在丁辰胸前,悄声道:“夫君,妾身还要。”
丁辰抚摸着对方柔顺的长发笑道:“你这个小妖精,想要把夫君榨干不成?”
甄宓脸色绯红道:“妾身不敢,只要夫君喜欢,想让妾身做什么都行。”
“这么听话?”丁辰把对方下巴托起来,眼前是一张娇艳欲滴,羞花闭月的脸。
“嗯,”甄宓沉默了一下,突然在床榻上跪了起来,低声正色道:“其实……妾身是有求于夫君。”
“有什么事?”丁辰一愣神问道。
甄宓脸色变得沉重道:“夫君也知道,妾身乃是中山郡无极县人士,我甄氏在无极县也算得上是大族,人丁较为繁盛。
可是近日有族人送来消息,几年前我们无极县突然多了两伙山匪,啸聚数千之众,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官府也不敢管。
当地的百姓便遭了殃,我们甄家也同样如此,不止存粮被抢光,他们还听说我们甄氏出美女,要抢我妹妹甄姜去做压寨夫人。
可是妾身只有一个妹妹,却有两伙山匪同时盯上,想来妹妹无论被哪一伙山匪抢走,我家必会遭至另一伙山匪报复,说不定还会遭遇灭顶之灾。
所以父亲便托人来邺城送信,看看是否能救我甄氏一救。”
其实甄宓所说山匪在当今天下屡见不鲜。
这些山匪的组成很复杂,其一是战败的黄巾军,其二是活不下去流民,其三是战败了的诸侯军。
这样的小股匪徒,几乎各县都有一两支到三五支不等。
他们或者三五百,或者三五千聚集在一起占山为王,官府里的衙役捕快奈何不了他们。
而他们只要不跟诸侯军起冲突,各诸侯忙着抢地盘,也不会有多余的军队剿匪。
所以这些匪徒们平常过的日子非常滋润。
可是如今这个时代不同了,曹氏已经即将一统天下,闲置下来大量的军队,所以曹操才有余力让丁辰总督平定各地匪患。
见丁辰沉默不语,甄宓跪在床榻上忐忑的问道:“不知……夫君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吓唬吓唬那山匪。
他们已将把我家粮食都给抢光了,就别再抢我妹妹了。”
丁辰捏着下巴,看着半露的妻子一脸楚楚可怜的哀求之相,不由得笑了笑问道:“甄氏出美女,是真的么?”
甄宓没料到丁辰会问出这种问题,愣了愣神,随即才知道夫君这是在调笑,轻轻拍了丁辰一下,娇嗔道:“夫君府中已经美女如云了,还惦记妾身妹妹?
姜儿今年才十四岁呢。”
丁辰抚摸着妻子光滑的脸蛋笑道:“要是能有你一半的美貌,便称得上美人了。”
“夫君,你倒是说说,能不能救救我甄家啊,”甄宓显然没有心情跟丁辰讨论妹妹是不是美人的问题。
“当然能救,我亲自率领大军,去把那两伙山匪给你们尽数剿除,”丁辰肯定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超豪华剿匪团
“夫君要亲自率军去给我们剿匪?”甄宓跪在床榻上,听了丁辰的话,顿时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夫君不是在骗妾身吧?”
丁辰拍着胸脯斩钉截铁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竟然还有匪徒胆敢欺负到你家门上,我不率军前去剿除,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他义正词严的说着,其实是曹操刚刚让他总督天下剿匪,并让他任选一支匪徒,全部斩杀立威。
没想到无极县这两支匪徒撞枪口上了,正好顺手清除,还卖了甄宓个面子。
果然甄宓感动得泪眼盈盈,像只小猫一样俯身在丁辰胸前,轻声喃喃自语道:“夫君,你待妾身真好,就算让妾身当牛做马,妾身也愿意。
嗯……妾身这就让人回去报信,好让父母安心。”
说着,甄宓赤着脚跳下床榻,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跑。
“等等,”丁辰扯住她的衣服,把她又拽回到怀里,“哪有你这么着急的?
这是剿匪,不是两军对战,最难的不是如何打赢他们,而是如何找到他们。”
甄宓被丁辰抱在怀里,忽闪着大眼睛,表示没听懂。
她对行军打仗之事自然一点都不懂,此时只是看着灯火中夫君俊美的脸庞,满心都是甜意。
丁辰耐心的解释道:“匪徒甭说有几千人,就算有几万人,只要敢于堂堂正正出来对阵,你家夫君要除掉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难就难在,山匪并不敢与我对阵。
他们要么藏于深山密林之处,要么隐于百姓之间,想要找到他们就难了。
我率大军又不可能长期驻扎在那里,待我离开之后,山匪再出来祸害怎么办?”
甄宓听着连连点头,咬牙道:“这帮山匪坏透了,夫君可是有什么万全之策?”
“当然,”丁辰道:“要想把所有山匪全都引出来,一举清除,我们就不能表现的太强大,那样就把他们吓跑了。
我们要示敌以弱,把所有军队都隐藏起来当做底牌,明面上只留少量军队,让山匪觉得官军不过如此,从而放心大胆的主动出击。
待把山匪全部吸引出来,我们隐藏的大军再尽数杀出,如此便可将山匪全部歼灭。”
这下甄宓渐渐听懂了,嫣然一笑道:“夫君这好像是在钓鱼啊,先抛出一个香香的鱼饵,让鱼儿咬勾,然后再用渔网一下把鱼儿兜住。”
“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夫君要怎么安排呢?”
“让我想想,”丁辰沉思片刻道:“这样吧,到时候我随你以省亲的名义,返回无极县。
身边带上一二百军兵,如此便不会被山匪重视。
然后我会调集精锐军兵化整为零,隐藏于周围。
待山匪出现,便可随即应变,将山匪一网打尽。”
“这是要以你我为饵?”甄宓神色诧异,问道:“不知夫君作为底牌的精锐军兵是多少人?”
“一万铁骑足够了,”丁辰道:“为保万无一失,到时我会再调集幽州以及青州各调集一万军马前去助战,加起来有三万人马。
不过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放心,你万不可透漏出去,要不然被山匪发现有异常,便不能引鱼上钩了。”
听了丁辰的叙述,甄宓这才放心下来,反身搂住夫君的脖颈道:“那妾身回家省亲,至少也要提前通知父母一声吧。”
“你为什么要急于告知家里呢?”丁辰不解的问。
“妾身嫁了个文武双全,且文采出众的如意郎君,又肯亲自率军为我娘家剿匪,这等事还不让我显摆一下?”甄宓狡黠的笑了笑。
其实她这说的的确是心里话。
当初她的家族将她嫁给袁熙,虽然是迫于压力,但袁熙毕竟是袁氏公子,这门亲事甄氏也算是高攀了。
可是后来袁氏战败,甄宓做了曹军俘虏,她与家人便失去了联络。
虽然没有联系,但是猜也能猜到,家里人大概以为她的日子定然过的无比凄惨。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派人前来联络。
可事实是,她被抢为女俘不假,可是日子比在袁府强了无数倍。
其一她的夫君无论相貌、能力、文采以及情趣,均远在袁尚之上,而且她的夫君无论哪一战都是胜利者。
军威让一个男人产生的魅力,格外迷人。
要知道当初袁尚跟她成亲之时,袁氏已经是强弩之末,袁尚每日都是愁眉苦脸,十足一个失败者,就算长得再好看也谈不上什么魅力。
其二,当她有孕回到邺城之后,曹氏丁夫人待她比当初袁氏的刘夫人也要强了数倍。
如今她的日子像跌进了蜜罐里一般,这等荣光,她当然要在娘家人面前炫耀。
甄宓在丁辰怀中扭动着身子,撒娇道:“夫君,好不好嘛,就只是说妾身要回去省亲,别的半点也不透漏。”
“好吧!”丁辰点头答应。
甄宓顿时笑逐颜开,附在丁辰耳边吹气如兰道:“夫君,妾身还要……”
……
第二天,丁辰把麾下一万乌桓铁骑召集起来,让他们褪去甲胄,并且化整为零,暗中陆陆续续往无极县进发。
同时派人前去幽州与青州送信,让他们各自派出一万军兵,准备接应,以确保将山匪赶尽杀绝,勿使一人漏网,好把曹氏军威打出来。
做完这些之后,丁辰与甄宓乘坐一辆马车,化妆成回家省亲的贵公子夫妇。
这身份倒是本色出演,如非认识他们,从外表看,绝对看不出端倪。
而护佑的两百军兵,则是从陷阵营挑选出来的,只不过也全都换上了便衣,就像是豪族人家的部曲。
而这队“部曲头目”则比较豪华了,分别是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
以这样的阵容去剿匪,若是匪徒知道了恐怕会被气哭。
这一支探亲小队悄默声的离开邺城北上,向中山郡进发。
中山郡虽然也属于冀州,但却比邻幽州的范阳郡,也是民风彪悍之地。
行军路上,甘宁有些不忿道:“没想到来邺城第一件任务就是剿匪,区区一帮匪徒何须如此兴师动众,只需要甘某率领三百军兵前去足矣。”
甘宁倒也不是吹牛,他是个跟张辽一般勇猛的人物,当年他率领百骑就敢去劫曹营。
而且是一百人去,一百人回,无一落队。
“你就吹牛吧,”魏延撇了撇嘴道:“山匪有几个能打的?要说击溃,自然轻而易举,但要说将数千人全部斩杀,而且还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你用三百军兵试试?”
“那有何难?”甘宁兀自嘴硬道。
魏延轻笑道:“差点忘了,某些人本来就是土匪头子。”
当年甘宁少年时代的确做过匪徒,而且他崇尚奢华,将将抢到的锦缎挂在风帆上,五彩斑斓,人称“锦帆贼”。
只不过甘宁迈入青年之后便改邪归正,熟读诸子,甚至还做过蜀地郡吏,后来投军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成为天下一流的战将。
甘宁闻听魏延揭自己老底,顿时怒不可遏,眉毛挑了挑厉声道:“你说谁呢?有本事咱俩再比划比划?”
“谁怕谁,在南郡又不是没比过,”魏延漫不经心道。
提起当初的南郡之战,甘宁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时他们二将对垒,两军主帅各出损招干扰。
正是因为丁辰派出骑兵在后面做出要包抄之势,甘宁乱了心神才败在魏延手下。
要不然堂堂正正的比试,他甘宁怎么会输给魏延?
“比就比,怕你不成?”甘宁把枪横了过来,冷声道。
这时候丁辰掀开车帘,面色不善的道:“你们俩要比就走远些,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二将明明是两个凶猛跋扈的恶汉,但是见到丁辰这一变脸,两人顿时怂了,低眉耷拉眼的抱拳退下去。
丁辰虽然平常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他身上毕竟积攒了多年杀伐果断的气势,只要一凶起来,就连甘宁魏延这等武人也感到胆怯。
不过甘魏二将却没有善罢甘休,魏延冷声道:“去那边比试,敢不敢?”
“不敢的是孙子,”甘宁用长枪拍乐一下马屁股,向旁边疾驰而去,魏延也轮着大刀在后面跟上。
一众军兵虽着便装,但是全都扯着脖子向二将飞驰的方向看过去,心也早已跟随着飞远。
两员战将单挑是何其精彩之事,只可惜他们却没有机会看。
这时候太史慈突然高声道:“开庄了,开庄了,一赔二押魏延,一赔三押甘宁,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喽。”
这样也行?
众军兵迟疑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
军营之中都是一帮大老爷们,打仗训练之余除了赌钱,再无别的消遣,所以军兵的赌瘾比谁都大。
经太史慈这么一喊,大家全都动心了。
“为何魏将军一赔二,甘宁将军却一赔三?”有人问道。
“上次在南郡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魏延胜过甘宁,此番再战,自然是魏文长胜的可能大些,”太史慈道。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众军兵纷纷点头,各自从自己钱囊之中掏出余钱。
稳妥些的军兵押魏延胜,想要以小博大的押甘宁胜,不一会儿太史慈就收了一大兜钱币。
既然押了钱,大家对这场比斗的胜负更是关心了。
只可惜大家正在行军,没有人敢脱离队伍前去观看。
大家等了足足有两炷香的时间,才见魏延和甘宁慢慢骑马回来了。
二将俱都盔歪甲斜,鼻青脸肿的回归队伍。
有心急的军兵悄声问甘宁道:“甘将军,你们到底谁赢了?”
“咳咳,”甘宁咳嗽两声道:“我没输。”
那军兵差点发出欢呼,甘宁没输,那就可以得到庄家返还的三倍赌资。
押魏延的军士不甘心的问魏延道:“魏将军,您就这么输了?”
魏延哼了一声道:“我也没输。”
啥意思?
众军兵全都懵了,两人竟然都说自己没输,这可怎么判定?
这时候太史慈突然笑道:“哈哈,竟然是打平,那就不好意思了。”
说着将那一大兜钱收起来。
众军兵顿时傻了眼,两将打平,所有赌资自然归庄家所有。
可是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之事?
此时坐在车厢里的丁辰与甄宓,因为无聊,也在关注着这场军兵之间的赌博。
甄宓轻声道:“实在太巧了,竟然是个和局。”
“哪有那么巧的事?”丁辰笑道:“这是他们三人合起伙来做局,骗大家的钱呢。”
“就是说,那二人打架都是假的,故意打平?”甄宓诧异的问道。
“多半是这样。”
“夫君,您身边这武将品行怎的如此……如此……”
“如此低劣是吧?”丁辰摇头苦笑了一下。
魏延本来已经被带偏,好在赵云高顺等人还正经一些,不至于让魏延胡闹。
可是如今太史慈甘宁一来,这三人瞬间成为一丘之貉,做起事来也就没有了下限。
丁辰有些无语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三人从哪里来的默契。”
旁边的甄宓则悠悠的叹了口气,就这一件事,太史慈甘宁魏延在她的心里已经打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谁知道指望这帮骗子武将去剿匪,到底行不行。
此时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出魏国经广平郡,进入巨鹿郡,再前面就是中山郡了。
丁辰见甄宓脸色有异,握住了她的手,发现这一双小手也冰凉,不解的问道:“你脸色怎么不好,可是身体不适么?”
甄宓摇了摇头道:“大概是近乡情怯吧,妾身自从离开无极县就从来没回去过,如今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不知道父母家人怎样了。”
“你这几年就没跟家里人联络?”丁辰问道。
“没有,”甄宓微微摇了摇头。
当年她被迫嫁给袁尚,是给袁绍冲喜用的,本来就不算是正常婚姻。
后来河北很快就陷入了动乱之中,随着袁氏的覆灭,甄宓也被丁辰给强行霸占了,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联络,紧接着又被曹操送去了柳城。
到了柳城之后刚刚安顿下来,还不过一年的时间,紧接着又挺着大肚子回到了邺城。
甄宓苦笑了一下道:“这些年一直奔波,从父母那边看,妾身大概早已死于几年前的邺城之战了吧。”
“咦?”丁辰突然纳闷儿道:“你不是说过,娘家人还写信向你求救过?”
第三百一十四章 范阳卢氏(为大头哥哥a加更
“那封求救信,说起来还多亏了大公子,”甄宓脸色有一丝凄苦道:“妾身猜想,大概父母是真不知道妾身流落到了哪里,所以连捎信都是托了一个行商路过邺城的亲眷代劳。
可是那亲眷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送,所以就随手坝心扔到住宿的客栈里了。
后来那客栈碰巧发生了命案,那封信阴差阳错当做证物到了大公子手里,妾身这才有幸见到那封父亲的亲笔信。”
“一封信竟是如此离奇,”丁辰叹道:“可是你后来到了邺城待产之后,姑母既然待你不错,你为什么不派人跟家人联络呢?”
甄宓悠悠的道:“妾身觉得,姑母就算待妾身再好,毕竟还是隔着一层,妾身不能给姑母添麻烦。
所以妾身想等着夫君打完仗回来,等夫君做安排。”
其实虽然丁夫人对甄宓宠爱有加,但是不得不承认,甄宓心里却依然怀有深深的自卑。
毕竟她是被抢来的女俘,丁夫人就算对她再好,也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并不是对她甄宓本人。
所以甄宓也很识趣,并没有提出过任何关于自己的要求,包括跟娘家联络。
由此导致她自从出嫁离开家门之后,与家人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一晃几年过去,此番她骤然要回家省亲,心里自然像打鼓一样忐忑不安。
好在夫君在身边,给了她十足的底气……
……
中山无极县甄氏也是兴盛百年的豪门望族。
其祖上甄丰曾官至大司空,爵受广阳侯。
甄邯官拜大司马,爵受承阳侯,而后又出任大汉太保,执掌天下兵权。
甄丰的儿子甄寻任侍中、京兆尹,甄心为光禄勋。
当时世人对甄氏高官有“四甄”之称,甄家威震朝野,世袭两千石俸禄。
后来虽然甄氏有所没落,甄宓的父亲甄逸仅仅担任过上蔡县令,但是百年豪门,底蕴仍在,甄氏家族在无极县依然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只不过天下大乱之后,甄氏家族便屡遭重创了。
甄逸的妻子张氏是常山人,生有三子三女。
三女皆有国色,其中二女儿甄宓更是艳名远播,与江南二乔齐名,自然遭到许多别有用心之人觊觎。
可是甄氏到了这一代,仅仅维持着豪门的架子,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权势。
于是甄逸只得采用最为简单的办法,将二女儿许于当时河北最大的势力——袁氏家族公子为妻。
如此既做到了与袁氏联姻,又保全了女儿。
毕竟谁敢打袁绍儿媳妇的主意?
奈何天算不如人算,势力如此庞大的袁绍却屡战屡败,最后要迎娶甄宓的时候,竟然是因为袁绍已经处于弥留之际,要用儿子的婚姻来冲喜。
后来发生的事,就不是甄氏家族所能左右的了。
邺城城破,袁氏覆灭,袁尚无暇顾及家眷,仓皇北逃,整个家业全都落到了曹氏手中。
甄逸作为袁绍的亲家,那时候只是忐忑不安的思虑如何自保,哪有心思去顾念女儿下落?
他在忐忑不安中过了两年,曹氏好像也没有对他甄氏家族下手的意思,甄逸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此时虽然不止河北,就连江南都已被曹氏所平定,但是天下却盗匪横生,时刻威胁着豪族以及百姓的安全,连甄氏这样的家族也不例外。
甄氏的女儿可是出了名的美貌,这几年虽然三姝中的姐姐甄洛也已经出嫁,可是最小的小妹甄姜尚待字闺中。
山匪抢钱抢粮抢女人那是常规操作,甄逸又遇到了几年前遇到过的同样问题。
于是情急之下,甄逸急病乱投医,开始四处写信求助……
甄府的书房里,头发花白眉头紧锁的甄逸坐在桌案后面奋笔疾书。
旁边的夫人张氏叹息道:“夫君,你还是别写了,当今这天下之人都唯利是图,见咱们甄氏势微,怕是没人肯施以援手。
你写了那么多信,又有什么用?
一封回信也未曾见过。”
甄逸抬头道:“老夫不写信求援,难道要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姜儿被山匪抢走?”
“要不……咱们逃吧,”张氏道:“咱们收拾细软,带着姜儿去往常山她外祖父家,那里匪患大概轻一些。”
“真是妇人之见,”甄逸凛然道:“我甄氏家族在这无极县已繁衍数百年,所有土地根基皆在无极,若是一逃了之,甄氏就完了。
我甄逸百年之后,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张氏紧张的搓着手道:“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过,难道咱们就要在这里坐地等死不成?
如今宓儿是杳无音讯,可是难道洛儿也不管么?
她范阳卢氏,比咱们家可是有办法的多。”
甄逸抬头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其实,老夫虽然写了这么多求助信,最为期待的也是洛儿夫家能出手帮忙。
至于其他,本也没报什么指望。”
这几年,他们长女甄洛所嫁正是范阳卢氏嫡子卢钦。
其实论底蕴,这个时代的范阳卢氏还比不上他无极甄氏,也不像后来魏晋隋唐时期那般兴旺发达。
可是卢氏上代家主乃是显名大汉的儒学泰斗卢植。
卢植早年师从经学大师马融和太尉陈球,与郑玄、管宁、华歆是同门师兄弟,更是刘备、公孙瓒的老师。
就连曹操都非常敬佩卢植,曾专程告知当地太守曰:“故北中郎将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也”。
有了曹操这句定论,卢氏在范阳郡便成了特权阶层,许多官吏皆出自卢氏家族。
而卢氏嫡子卢钦既然是甄逸的女婿,如今甄氏家族面临着这么大的危机,按道理应该给与帮助。
所以甄逸第一个就给长女甄洛以及女婿卢钦去信求助。
当然甄逸也曾写信试着送往邺城,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二女儿甄宓。
可是毕竟已经这么多年没联络了,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再联络上二女儿甄宓。
就算能联络上又如何?
女儿当年夫家覆灭,说不定早被哪个武将抢走为奴为婢了,又怎么可能有余力给与娘家帮助。
或许女儿在几年前的城破之中,早已命丧黄泉了吧。
他写那一封信,只是求个心理安慰,就好像女儿还在人世一样。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这封信该送往哪里,所以托了个行商路过邺城的朋友捎去,权当寻亲。
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正是这无心插柳之举,倒把丁辰的乌桓铁骑以及麾下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给招来了。
张氏夫人长叹一声道:“可是夫君这信也送出去那么久了,卢氏依然没有消息,这到底是为何?
这是否说明洛儿在夫家不受重视?”
“不能吧?”甄逸捋着胡须,沉吟道:“论相貌,洛儿虽然比不上宓儿,但也有上上之姿,非别家女子可能比拟。
那卢氏子弟前来求亲之时也是诚心诚意,断没有娶回去反而不重视之理。”
“可他们却又为何对夫君之求助置之不理?”
张氏夫人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少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父亲,父亲,大姐和姐夫回来了,就在大门外,还带了好多的人,足足有上千。”
“来了?”甄逸夫妇同时眼睛一亮,欣喜的站起身来。
张氏夫人道:“夫君,咱们快出去看看。”
“这个……”甄逸迟疑了一下,嗫喏道:“那毕竟是咱们女儿女婿,两个小辈要让老夫亲自出门迎接,这像什么话?”
“就是啊,大姐和姐夫他们太不合规矩了,”刚才冲进来的少年乃是他们的小儿子甄尧,与小女儿甄姜乃是双胞胎。
甄尧气愤的道:“按说他们应该主动来求见父亲才是,怎能劳父亲接出门外?
带军兵前来就了不起么?”
“住口,”张氏夫人对着儿子训斥了一句,然后对着甄逸急道:“本来就没人前来帮忙,如今总算女婿带人来了,你倒是舍不下老脸。
让你亲自去接一下女儿女婿,总比被山匪打上门来强吧?”
甄逸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叹息道:“罢了,老夫去又何妨。”
说着,他带着夫人儿子来到甄府门外。
甄府在无极县算是最为豪华的府邸,门前有一条宽阔的大街,此时街道上被军兵塞得满满当当。
为首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骑着高头大马,顶盔掼甲,神色傲然,正是甄氏女婿卢钦。
卢钦身后有辆马车,车厢旁边站的乃是甄氏长女甄洛。
卢钦一见甄逸出来,赶紧下马上前拱手道:“婿见过岳父,岳母,小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还望恕罪。”
“子若无需客气,你能带人前来,为父已经非常欣慰了,”甄逸哈哈笑着道。
这时候甄洛也赶紧过来给父亲和母亲见礼。
互相礼毕之后,甄洛道:“其实我家夫君一接到父亲书信就想前来了,奈何夫家事务繁多,一时间竟然耽搁了。
如今总算抽出时间,这才带了五百部曲,又从范阳太守那里借了五百军兵前来帮忙。”
甄尧心直口快,抢着道:“姐,你夫家要是事务再多一点,咱家就被山匪给灭了,你也就不用来了。”
从一开始这卢钦就带着傲慢,令甄尧很是不爽,没想到的是连姐姐甄洛也沾染了
傲娇的口气,好像甄家就完全指望他卢家才能活下去似的。
“小尧,你怎么说话呢?看我不揍你,”甄洛被弟弟抢白了一句,顿时气的脸颊通红,伸手欲打。
张氏夫人连忙拦住,笑着劝解道:“你们姐弟怎么还是一见面就掐?”
甄逸也适时的道:“子若莫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里面请!”
一家人众星捧月一般把卢钦请进了宅邸之内,分宾主落座之后,甄逸微笑道:“贤婿急公好义,古道热肠,率人马前来相助,可是解了老夫燃眉之急啊。”
卢钦作为卢氏嫡子,高傲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神色淡然道:“听闻有如此狂妄之山匪,竟要明目张胆要来抢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所以小婿此次前来,除了带有五百部曲之外,还托我范阳太守借了五百军兵。
这可是曹氏正规军,乃是我幽州刺史夏侯元让将军麾下军兵,战力十分强悍。
只要山匪敢来,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那是夏侯元让将军麾下军兵啊,贤婿这都能借来?”
甄逸激动的忘记了方才卢钦的无礼,叹息的道:“范阳卢氏果然不凡,贤婿也真有办法,老夫代我甄氏满门,先行谢过了。”
“家父与范阳太守乃是莫逆之交,甚至夏侯将军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的,这都是小事,何足挂齿,”卢钦随意的摆摆手道:“只不过这些曹氏正规军毕竟是托了面子才借来的,还需要岳父好生款待,莫要失了礼数。”
“贤婿放心,老夫必然好酒好肉款待,绝不会怠慢了这些贵客。”甄逸高兴的道。
随即甄逸下令杀鸡宰羊,招待卢钦带来的人,尤其是那些曹氏正规军。
这些军兵虽然不多,但是有他们在这里盔甲鲜明,的确让甄逸安心了许多,抵抗匪徒就全靠他们了。
接下来,甄逸举行家宴,让卢钦坐了次席,所有甄氏近支子弟都前来拜见,把卢钦当做大救星一般。
同时甄氏的女子也都围住了甄洛,问东问西,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甄洛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此前甄氏姐妹有三人,但是那些传言中只有“河北甄宓俏”五个字,其中小妹甄姜有年岁小的缘故,当时也不过十一二岁,不被提及也很正常。
可是她甄洛是大姐,也是待字闺中啊。
那句传言实际上就是在告诉她,妹妹甄宓要比她美的多,从那时起,她便有了羡慕嫉妒的心理。
后来她作为大姐都没有出嫁,河北第一家族袁氏的公子袁尚,竟然要求娶妹妹,这更令她备受打击。
可是袁氏竟然很快就覆灭了,妹妹也不知所踪,甄洛心里竟然有种窃喜的感觉。
很快她的机遇也来了,嫁给了范阳卢氏的嫡子,也是风光无限。
真可谓两年河东两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如今她的夫君又救了娘家,看着众姐妹对自己的羡慕,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酒席宴非常热闹,主角自然是卢钦与甄洛夫妇。
正在酒酣耳热之际,突然有仆人匆匆跑到了甄逸跟前,轻声道:“家主,二小娘派人送来消息,也要回来省亲。”
第三百一十五章 书吏丁辰
“什么?”
甄逸闻听那家仆来报,顿时愣了愣神,自言自语道:“宓儿要来省亲。
这么说……她还活着?”
此话一出,厅堂里众甄氏子弟全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甄宓曾经是甄氏女儿之中最耀眼的明珠,得以与袁氏联姻,大家都觉得这个女子将来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必然贵不可及,从而带动甄氏家族成为河北顶级豪门。
可是后来的事谁也没有预料到,袁氏在河北的统治土崩瓦解,甄宓在战乱中失踪,竟是生死不知。
回想起来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可是此番却突然之间又冒了出来,大家不免诧异不已。
当然最激动的还是甄逸,他忙问那家仆道:“来的人在哪里,快带来见我。”
家仆挠了挠头,为难的道:“那人奇怪的很,说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走了?”
甄逸顿时怒不可遏道:“难道那人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了?
你们为什么不拦下他?”
“我们拦了,没拦住啊,”家仆委屈的回道。
甄逸气的长叹一声,也没心情喝酒了,坐在毛毡上生闷气。
若是能把前来报信之人拦下,就能打听出女儿这两年到底去了哪里,是如何活过来的,现在所处环境如何。
可是家仆没拦住人,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不免让人更是着急。
这时候卢钦在旁边劝解道:“岳父不必心焦,既然妻妹已经有了消息,那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既然那人传信说妻妹也即将前来省亲,岳父只需静等即可。”
甄逸点点头道:“贤婿言之有理,宓儿有了消息,是应该高兴。
只不过……她这几年恐怕过的不甚如意。
要不然,早就应该给家里来信了。”
卢钦道:“岳父放心,只要妻妹能回来,就算此前过的再不如意,我们范阳卢氏出手,必能让妻妹摆脱困苦,重获新生。”
此前卢钦也是听说过“河北甄宓俏”的名声的。
只不过他范阳卢氏却无法跟袁氏相比,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甄宓的姐姐。
如今甄宓已经从高高在上的凤凰落地成了土鸡,而他们卢氏却越来越兴旺,他的小心思不免动了起来……
……
天近黄昏,距离无极县百十里的一条河边,丁辰的车队在此驻扎。
河滩上,用三根树杈架着一口锅,锅内已经熬成白色的鱼汤翻滚着。
甄宓手拿一柄木勺在锅内轻轻的搅动。
闻着鱼汤冒出来的清香,丁辰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探身问道:“熟了没,我都快饿死了。”
“夫君莫心急,妾身熬的鱼汤可是一绝呢,”甄宓嫣然笑道:“但是得等熬到火候,才能出味道。”
这一路车马劳顿,眼看明天就要到达无极县,今晚在此驻扎,甄宓心情大好,便亲手熬起秘制鱼汤来给丁辰尝尝鲜。
那鱼是刚从河里打的,作料则是甄宓早已准备好,并随身携带的。
过了一会儿,甄宓道:“好啦,夫君尝尝妾身的手艺。”
丁辰将鱼汤盛在碗里,浅饮了一口,顿时感觉鱼的香味布满了口腔,似乎每一个味蕾都在跳动一般,令人心旷神怡,口舌生津,回味无用。
“好喝,真好喝。”
他觉得甭说在后汉三国,这鱼汤就算拿到后世,也不输顶级大厨秘制。
甄宓解释道:“或许是地脉原因,这条河比其他河流冰冷的多,所产的鱼儿味道也更为鲜美,以前妾身在娘家时便吃过。
所以这次路过,妾身也想让夫君尝尝。
只不过这里的鱼儿不仅稀少,而且警觉的很,不太好抓。
要不然可带些回邺城,给姑母也尝尝。”
“你有这样的孝心,姑母知道定然很开心,”丁辰说着,不由自主的又盛了一碗,三两口便喝光了。
随即他对旁边警戒的赵云等诸将道:“子龙,子义,你们几个也来尝尝这鱼汤。”
其实太史慈甘宁等早就闻到了鱼香味,与之相比,他们手中的干粮就难以下咽了。
可这是他们主帅妾室亲手为主帅熬的,他们作为部将,怎么可能有口福?
此番听到丁辰招呼,太史慈竟是一愣,问道:“我们……合适么?”
以前他在江东,孙权再是礼贤下士,也没有把妾室熬的鱼汤让属下们品尝。
如今丁辰叫他们的这种感觉……有点像朋友。
妾室做了有好吃的,在朋友之间分享一下。
赵云跟随丁辰时间长了,早已习惯了这种亦主亦友的关系,大摇大摆的上前取了个碗,前去盛汤。
“诶,子龙,你要脸吧,等等我,”太史慈跟甘宁赶紧也跑过去。
满满一大口喝下去,太史慈眼珠瞪得大大的,惊叫道:“好喝,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你们慢点儿,再给我留一碗。
你们也太不讲义气吧,竟然连鱼骨头都没留下。”
等太史慈想要再去盛的时候,魏延甘宁已经把那锅内的汤给盛见底了。
魏延甘宁喝着也是赞不绝口。
“好喝是好喝,就是少了点,”太史慈砸吧着嘴叹息道。
甄宓对这几个人,除了赵云之外谁都没有好印象,毕竟他们曾经合起伙来骗军兵的钱。
骗子能有什么好人?
此番好不容易抓到的鱼,熬的鱼汤,丁辰仅仅喝了两碗,竟然就被他们抢光了,甄宓心里更是别扭。
她不悦的道:“这条河里的鱼不止稀少,而且很难抓的,那能熬多少?”
“夫人的意思,只要有鱼,您还能做是不是?”太史慈哈哈大笑道:“抓鱼嘛,那有何难?”
“吹牛,”甄宓小声嘀咕了一句。
太史慈没有听见,他反身从旁边行囊之中拿出弓箭和箭囊,拎着爬上了河边一块巨石。
紧接着他拉弓如满月,对准河里瞄了一下,嗖的一声,羽箭飞出,随即就有一条一尺来长的鱼翻了上来。
紧接着,他又抽出一支羽箭,稍微瞄准之后,一箭飞去,河里又翻上来一条鱼。
太史慈的箭术在三国武将之中也是超一流的,此番用来射鱼,自是百发百中。
甘宁是水贼匪首出身,对水流非常熟悉,赶紧挽起衣襟,站在河边把鱼都捞了上来。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已经大大小小扔上来十几条鱼。
甄宓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她本以为这几人都是只会卖嘴皮子的骗子,哪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此箭术。
太史慈射鱼射的兴起,赵云在旁边道:“只有河鲜不过瘾,我来点飞禽。”
说着弯弓搭箭,对着空中飞行的一群大雁,抖手便是一箭。
那大雁飞的很高,但是赵云羽箭射出之后,过了片刻,啪嗒一声,一支羽箭上串了两只大雁,落在了前面。
“可以啊,子龙,一箭双燕,”太史慈攀比的心思起来了,对准河里瞄准道:“看我来一个一箭双鱼。”
这个时代的两大箭术高手,开始比赛猎杀游鱼飞禽。
甄宓在旁边适时的道:“其实只咱们几个人的话,这些已经吃不了了,何必再杀生呢?”
她是真没想到,夫君手下这一帮看起来如此不靠谱的人,却个个身怀绝技。
怪不得夫君打仗能够百战百胜,看来这些将领都不是普通人物。
丁辰也随即命令道:“别比了,赶紧收拾鱼,收拾大雁,天黑之前还能吃得上。”
于是甘宁杀鱼,魏延收拾大雁,由甄宓来素手烹调。
大家饱餐一顿野味,每个人都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甄宓对大家不再陌生,大家也对甄宓充满着敬重。
在河边歇息一夜,第二天继续前行。
百里路程,只需半日便可到达。
越是靠近无极县,甄宓越是紧张,紧紧握着丁辰的手不肯松开。
进入县城,来到甄府门前,甄宓下来马车,看着那熟悉的大门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离开这座大门的时候,还是出嫁,可是短短几年时间,却已经物是人非。
那门口的仆人认出了甄宓,惊喜的迎了过来,施礼道:“哎呀,这不是二小娘,家主口中一直念叨您呢,您可算是回来了。”
“钟叔,带我去见父亲,”甄宓颤声道。
“好嘞,请随我来,”那老仆钟叔前面领路,丁辰和甄宓以及假扮成部曲的百十陷阵营军兵进入府内。
钟叔边走边喊道:“二小娘回来了,二小娘回来了。”
路上碰到认识甄宓的奴仆全都行礼示意。
甄宓性格温婉,以前对下人很好,所以下人们对她也很感念。
有人在后面偷偷议论:“二小娘平安归来,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小娘身边那个郎君是谁啊,长得好英俊哦,恐怕咱们整个无极县,也找不出这么一个俊朗郎君。”
“那不会是小娘的……”
……
一行人径直来到厅堂前面,甄逸早已经听见喊声,迎了出来,看到阔别已久音信皆无的女儿骤然站在眼前,甄逸眼眶早已湿润了。
“女儿拜见父亲!”甄宓跪倒在父亲脚下,搂着父亲的小腿大哭了起来。
“好女儿,回来就好,回家了,回家就没事了,”甄逸忍不住眼泪也流了下来,拍着女儿的肩膀不住的安慰。
他随意朝后面扫了一眼,见护送女儿前来的部曲,除了几个青年之外,绝大部分都是老卒。
由此可见,女儿夫家应该不是什么豪富之家。
大约只是小富即安吧。
不过只要女儿能回来,他已经很满意了。
随即甄宓跟母亲见礼过后,又把丁辰拉出来,介绍道:“这是女儿的夫君。”
丁辰躬身施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甄逸夫妇感到一丝丝尴尬,毕竟他们的女儿嫁过袁尚,如今却不知道什么样的机缘,又嫁给了这个少年郎。
这少年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但模样气质却都是一流的,与女儿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一般,倒是极其般配。
“好,好,贤婿无需多礼,咱们里边叙话,”甄逸向里面谦让,小户人家的子弟有小户人家的好处,他谦逊有礼,不像卢钦那般傲慢。
如此这个女婿在甄逸心中又增加了不少分量。
他们进到厅堂刚刚坐下,卢钦夫妇从外面走了进来。
甄洛甄宓姐妹相见,哭的涕泪横流,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甄逸又介绍丁辰和卢钦认识。
双方见礼之后,卢钦大喇喇的坐下,开口问道:“不知妹夫如何称呼,是哪里人士?”
丁辰早已经编好了一套说辞,回答道:“在下姓林名辰,字子文,祖居谯县。”
“姓林?”卢钦仔细思索,天下好像没有哪一支豪族姓林,他又问道:“不知妹夫在何处高就?”
丁辰嘴角微微翘了翘:“在下忝为邺城一书吏,不足挂齿。”
“书吏呀,”卢钦哼了一声。
他本来以为妻妹落魄而归,孤苦无依,他若出全力相助,解了甄家之困,或许能把妻妹一起收走。
反正这个时代,姐妹共嫁一夫的也屡见不鲜。
他也不在乎妻妹嫁过人。
可是没想到妻妹竟然带着夫君回来了,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但至少也是个能派的出百十老弱部曲的富户,如此他所有的幻想全都落空了。
所以,他对丁辰这个妻妹夫满满都是敌意。
卢钦风轻云淡的道:“我们是连襟,妹夫既然在邺城仕途暗淡,不如就迁到范阳,投奔我卢氏吧。
家父与范阳太守相交莫逆,在幽州刺史夏侯惇将军面前也能说得上话,为妹夫谋一主簿还是能做到的。”
甄洛也在旁边拉着甄宓的手帮腔道:“是啊妹妹,做个书吏没有什么前途的,你们要是到了范阳,让我夫家给你夫君谋个主簿,将来或许还能当上郡丞呢。”
甄宓紧绷着嘴,强忍着不敢笑出来,她的夫君明明是曹魏尚书令,天底下实权最大的官,又手握重兵,如今却在这里装惨,让人憋笑憋的好辛苦。
丁辰也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这对夫妇装逼,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刚刚来到,从哪里得罪过这两人。
在夏侯叔父面前,还用得着别人去说?
“多谢,”丁辰淡然道:“我会考虑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炫夫模式
看着卢钦张扬无比,甄逸皱了皱眉,又展颜笑道:“你们都是老夫的贤婿,能互相帮衬自然是好,但搬迁乃是大事,且容从长计议。”
其实甄逸早就看出来,这卢钦并非真心想要为二女婿谋官,他只是要显摆一下自己的地位而已。
甄逸心想,二女婿就算不是什么高门大姓,但至少家里能派出百十个部曲护送,说明这也不是个小门小户,哪会看得上区区一个主簿的位置?
就算做了郡丞又怎样,那点俸禄根本养不起部曲。
不过这个二女婿看上去平和宽厚,并没有因此而着恼,少年郎能有此涵养,这便很难得。
相比之下,这卢钦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甄逸淡然道:“今日先不谈那些俗事,既然宓儿夫妇前来,待老夫摆下酒宴,为其接风。”
卢钦大话说了一通,对面那妻妹夫却是不咸不淡的无动于衷,他也感觉很没趣,不免兴致索然。
这时候突然赵云匆匆走了进来,附在丁辰耳边悄声道:“在这府中发现屯驻着咱们的军队,有好几百人,如此山匪怎么还敢来?”
丁辰闻言皱了皱眉。
他做了这诸般布置,本就是为了示敌以弱,吸引山匪前来,然后一网打尽。
可是这里有了正规军驻扎,怎么也能唬住山匪,吓得山匪们不敢前来了。
那此前所做的安排岂不白费?
甄氏这一代势微,没有在朝为官之人,这支军兵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卢钦带来的,所以这小子才如此嚣张。
想到这里,丁辰冲着甄宓使了个眼色。
来到这里,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甄逸这个家主配合,所以没法瞒住甄逸。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坦白。
甄宓立即会意,对甄逸道:“父亲,我们有些话,想单独跟父亲说。”
“那好,反正吃饭还要过一会儿,随我来,”甄逸点了点头,率先去了书房。
丁辰随后与甄宓跟了去,同时让身着部曲服饰的太史慈和甘宁暗中巡视。
赵云魏延作为曹氏将领,在曹军之中认识的人很多,为了防止提前暴露,让这二人先隐藏了起来。
而太史慈和甘宁刚刚投降过来,曹氏北方军队之中没有认识他们的人。
书房里,甄逸坐在主位上,对着甄宓叹道:“女儿可是想诉说你那大姐夫跋扈?
其实父亲也有些看不惯,可是如今我甄氏面临危机,需要仰仗卢钦带来的军队护佑,所以就暂时忍让一下吧。
不用听他说让你们迁去范阳的话,就算你们留在无极县,咱们甄家也足养的起你们,犯不上去范阳看他们的嘴脸。”
“父亲,我们不是想说这些,就大姐夫那样的,还用不着我夫君生气,”甄宓看了一眼丁辰,微笑着道。
“那你们神秘兮兮的叫为父前来,想说什么?”甄逸有些不解。
范阳卢氏子弟卢钦盛气凌人,跋扈飞扬,可是家世远不如卢家的二女婿却沉稳平和,镇定稳重。
看起来,两个人的性情身份换一换倒是正合适。
甄宓轻声道:“其实……我夫君姓丁,不姓林,他也不是书吏。”
“姓丁?难道你夫君叫丁辰啊?”甄逸笑了笑,当年丁辰率军在河北扫荡四方,杀的袁尚袁谭兄弟丢盔弃甲,河北豪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甄逸自然也听说过。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俊美青年,他的二女婿,就是在曹魏手握重权的丁辰。
“您看看这个,”丁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掏出一方小印递给甄逸。
甄逸反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失声道:“尚书令印绶!
你……你真的是……”
甄宓在旁边扶着父亲的手臂,柔声道:“父亲您想一想,当年是谁攻破的邺城,是谁率先进入的袁府?”
“这……”甄逸迟疑了一下。
其实他一直在琢磨,女儿当年在大将军府,攻入邺城的曹军将领,又怎么会放过女儿?
后来究竟是怎样的机缘,让女儿嫁给了邺城一个小书吏。
这中间根本就说不通。
此番甄逸拿着尚书令印绶,再经过女儿的提点,所有不解之事就全都说得通了。
“您……真的是丁令君……”甄逸站起身来,气息剧烈起伏的看着丁辰。
他可是听说过,丁辰平定了河北,攻占了东北,又打下了江南,贵为曹操手下第一战将,更是曹魏尚书令,曹氏宗亲主帅的领袖,富贵权势在魏公手下无人能及。
这么一个位极人臣的青年,此时就静静的坐在他面前,不免让人产生错觉。
过了好一会儿,甄逸才缓过来,颤声问道:“那你们两人……这关系……”
甄宓带有歉意道:“父亲见谅,其实我们都有儿子了。
只不过婴儿还小,且一直都是夫君姑母,魏公丁夫人抚养,舍不得随我们来回奔波,故而未曾带来。
待明年春暖花开,婴儿强壮一些,便可带回来拜见您老人家。”
“原来老夫都做外公了啊,”甄逸捋着胡须笑了笑,“魏公夫人亲自抚养,这孩儿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了。”
“那是自然,”甄宓抱着父亲的胳膊,略显得意的笑道:“您外孙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刚刚率军平定了南方,所以魏公亲自赐名为平,表字定南。
小家伙一出生便封侯啦。”
“哦?”甄逸莞尔道:“此前老夫听过传言,说魏公为一个新生婴儿封侯,老夫当时还觉得那乱了朝廷礼数,没想到竟是我外孙呐。
早知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多言了。”
甄逸听着女儿开心的描述这些琐事,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就像一个新婚小妇人在炫耀夫家荣耀一般,甄逸也发出会心的微笑。
他此前一直觉得女儿国破家亡,流离失所,日子定然过的凄苦无比。
可是哪想到女儿比以前更受荣宠。
如今的曹魏定鼎天下已成为定局,丁夫人也就是无冕的皇后。
女儿外孙受丁夫人如此看重,还有什么可令他担心的?
尤其是那个小外孙,一出生便封侯,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婴儿长大之后终究是要孝敬自己亲生母亲与亲娘舅的,如此连甄氏也能跟着沾光。
相比之下,范阳卢氏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罢了。
甄逸捋着胡须,没好气的笑道:“你们可真行,就这么看着卢钦在你们面前指手画脚,刚才竟然还没笑出来。”
甄宓抿嘴道:“其实他说到认识夏侯将军,要为夫君谋主簿之职的时候,女儿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甄逸叹道:“那倒也是,夏侯元让将军与……子文是何等关系,用得着他去多嘴?”
既然确定了丁辰的身份,甄逸感觉自己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毕竟对面坐着曹魏权势最大的官员,夏侯惇也已经不算什么了。
突然,甄逸问道:“你们这番隐姓埋名的前来,想必不会仅仅是为了省亲吧?”
丁辰插言道:“单纯省亲也用不着费这些周折,小婿是收到了岳父求援信,前来剿匪的。”
“你是来剿匪的?”甄逸更是震撼了,没想到自己一封信,竟然能把曹魏战神招来……剿匪。
当然,丁辰叫他一声岳父,还是令他感到很顺滑。
甄逸顿了顿道:“恕老夫直言,贤婿带的军兵好像不是太多啊。
当然,对于行军打仗,贤婿是行家,老夫是不太懂的。”
丁辰微笑道:“请岳父放心,小婿此番前来正是要示敌以弱,以便把所有山匪全都吸引出来,一举歼灭。
所以目前所率百十人,不过是故布疑阵的假象而已。
其实小婿早已暗中备下一万铁骑,此时就埋伏在城外。
另外小婿又从幽州夏侯叔父,青州曹叔父那里各调集一万军兵正在向此地集结。
此番定要将无极县匪寇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只不过,在下告诉岳父这些,是为了让岳父安心,还是不要泄露出去为好。”
“好,好,”甄逸笑的眯缝着眼睛,连连叫好。
说实话,此前卢钦率领五百部曲,五百军兵前来,而且胸脯拍的山响,保证万无一失,可是甄逸心里依然在打鼓。
毕竟两支山匪可是有数千人马。
如今丁辰透漏,带来了三万大军,这才令甄逸彻底放下心来。
当然,更令甄逸感动的是,丁辰竟然调兵遣将,亲率大军前来为甄氏剿匪,由此可见女儿在对方心中的分量。
说到底,这是女婿身份权势以及对女儿用心程度之间的对决。
“贤婿放心,老夫知道这是军事机密,就算烂肚子里也不会说出去,”甄逸道:“只是你们无法透漏身份,这几日还要委屈一些。
有什么需要老夫配合的,贤婿尽管开口,老夫必会全力以赴。”
“这也是小婿让宓儿把您叫进来的原因,”丁辰正色道:“小婿已在外面布下了口袋阵,可是这府中却为何已经有了曹氏正规军。
如此倒把山匪吓得不敢来,小婿所有安排便白费了。”
甄逸拍着额头叹息道:“哎,此前老夫不知道贤婿要来剿匪,所以急病乱投医,求到了范阳卢氏,是卢钦带来了五百军兵,没想到反而跟贤婿的谋划冲突了,这可如何是好?”
丁辰道:“不行,必须让这支军队赶紧离开,要不然反而会坏事。”
甄逸有些犹豫,讪讪的笑了笑,“贤婿……那毕竟是曹氏正规军,老夫哪能说让他们走,他们便能走啊。”
“这支军兵既然不是岳父找来的,那就不用管了,此事由我来安排,自会教他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丁辰道。
“那就好,不知还有什么需要老夫配合?”
“您什么都不用管,只需一切如常即可。”
“那一会儿给你们准备的接风宴……”
“能免则免吧,无需如此客套,等剿灭山匪之后,就跟庆功宴一起吧。”
“那也是,贤婿无法透漏身份,聚在一起喝酒也是生气,等将来真相大白之后,再行喝个痛快,对了老夫让家仆给你们安排房间。”
甄宓突然道:“父亲,女儿还想住以前的房间。”
“好好,”甄逸笑着道:“这两年你虽然不在,但是你的闺房,老夫一直派人打扫着呢,什么东西都没有变。”
“那我们就去了,”甄宓笑着,拉起丁辰的手就跑了出去。
这甄氏毕竟是百年豪族,祖宅规模也不小。
甄宓回到这出生之地,立即变身一个小女孩儿,拉着丁辰的手不住的叽叽喳喳介绍,完全不像已为人妻为人母的女子。
“那边有一颗桃树,结的桃子可甜了,我记得十岁那年,忍不住偷偷爬树摘桃吃,被父亲发现之后,罚抄了十遍道德经。”
“这个池塘里的鱼虽然好看,但是不能吃,我十二岁那年抓来烤着吃了一次,结果闹了十几天肚子。”
“从这府门出去向东出县城便是一座小山,那山上产一种笋子,小时候姐姐总带我去挖,可是随着岁数越来越大,姐姐待我就变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般亲昵。”
“你的记忆里怎么全都是吃的?”丁辰不解的问道。
甄宓嫣然一笑道:“这便是妾身最大的乐趣,但愿平儿长大以后别跟他母亲一样,这般爱吃。”
“爱吃也并不是坏事,据说有一种人,专门以吃为业呢。”
“夫君就爱骗人,世间哪有这种人?”
“有,他们就是专门品评别人做的菜好不好吃,随时挑刺的。”
“别人做菜给他吃,他还品评挑刺,怕不会被人打死哦,我不信。”
两人漫步在甄府的花园里,有碰上的仆役纷纷避让,有的小婢女则偷偷抬头,瞧一眼丁辰,然后赶紧把头低下,唯恐别人发现了小秘密。
甄宓见了暗自窃笑,谁不希望自己的如意郎君被别人欣赏?
“二姐,你可回来了,”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丁辰回头一看,只见有一个身着男装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与甄宓十分相似,只不过没有甄宓身上成熟的韵味,倒是多了几分青涩。
那少女衣服上满是泥点子,脸上也抹的灰一道白一道,像小兔子一般跑过来,扑入甄宓的怀中撒娇。
“二姐,这两年姜儿可想你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神箭手
“乖姜儿,姐姐这不是回来了么?”甄宓抱了妹妹一会儿,然后松开道:“你先告诉我,你这是去哪儿了,为何身上弄得这么脏?”
甄姜笑着道:“我前天就听说姐姐要回来,这是去挖笋去了啊。”
“真是胡闹,”甄宓佯怒道:“你不知道现在全家人都在为你担心么,你还偷跑出去,多危险。”
“哎呀姐,我这不是换衣服了嘛,谁能看得出来我是个女子?”甄姜转了个圈,得意洋洋的道。
“你当别人都眼瞎是吧,你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数吗?”甄宓捧着妹妹脏兮兮的脸,训斥道:“这谁看不出来?”
甄姜只有十三四岁,正是花骨朵一般含苞待放的年纪,从轮廓来看,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将来长大后恐怕不输她的姐姐甄宓。
无极县的山匪之所以威胁到甄家,也正是因为甄姜。
其实当今天下局势到了这种情形,山匪也感到了威胁。
在诸侯割据,天下大乱的时候,各诸侯军队都忙着抢地盘,谁也不顾上零星匪徒捣乱。
可是如今四海即将被曹氏平定,天下即将重新建立起秩序,曹氏大量的军队也都闲置了下来,如此山匪们预感到末日快要到了,不免进行最后的疯狂。
他们多抢劫粮食存储起来,唯恐以后抢不到了,再顺手抢几个美女做压寨夫人,然后就躲回山上去,再也不出山。
所以甄氏不止存粮被山匪觊觎,甄姜这等绝色小佳人,也是土匪们重点抢劫的对象。
甄姜摆脱姐姐的手,正色道:“姐,我就知道你喜欢吃咱们西山的笋,你都两年没吃了,我这才偷偷跑出去挖的。
换了别人我还不去呢。
前几天大姐回来,你看我动过?”
甄宓听着妹妹的解释,心很快就软了下来,而且还非常感动妹妹能想着自己,随口问道:“大姐怎么着你了?”
甄姜撇了撇嘴道:“大姐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管我管的比母亲还宽。
我们不去说她。”
随即甄姜朝丁辰这边瞅了一眼,悄声对甄宓贼兮兮的笑道:“那就是他们传言姐姐的书吏小郎君吧,果然长得很好看哦。”
“那是你姐夫,”甄宓没好气的戳了一下甄姜的额头。
甄姜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的对丁辰屈膝行礼道;“小女子甄姜,拜见姐夫。”
“哦,你好,”丁辰微微笑着颔首。
甄姜倒背着双手,故作老成的道:“姐夫,刚才的事我都听说了,其实你不用理会大姐夫对你的无礼。
书吏怎么啦,书吏又没吃他家的粟米。
再说你就算不做书吏了,以后就到咱们甄家来住,咱们家也足能养得起你们。
所以不用看他的脸色,咱家没人喜欢他的。”
“多谢,”丁辰微笑点头道:“我现在大概还能养得起你姐。
要是有一天养不起了,我会考虑住到甄家来的。”
……好英俊哦,小丫头捂着嘴,满眼都是星星,差点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随即她跑到甄宓跟前道:“姐姐,姐姐,姐夫能不能借我用一天。”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能借?”甄宓没好气的道。
甄姜一本正经的道:“就是朱家那个丫头嘛,什么都要跟我比。
前几天他带了一个好帅好帅的奴仆,故意在我面前晃啊晃,把我给气够呛,这事在姐妹们的圈子里都传开了。
我这么好面子的人,当然不能输给她。
再过几天就是县令夫人的寿辰,母亲一定会带我去的,到时只要姐夫往我身边一站,我就赢啦。”
甄宓脸色一沉,训斥道:“胡闹,你要让你姐夫给你扮奴仆?”
甄姜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姐姐,求求你,行行好,我又不是让姐夫真的去当奴仆,只是借用姐夫这张脸往那里站一下,让她们羡慕死而已。
要不然我会被朱家那丫头笑死的。”
“你们这都什么风气,不行,绝对不行,”甄宓斩钉截铁的拒绝,她的夫君可是曹魏尚书令,扮做奴仆去跟一个小丫头胡闹,那也太荒唐了。
甄姜见姐姐那么坚决,不由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不能让姐夫白白帮忙,可是我身上也没钱来酬谢姐夫,我只有这个了。”
说着,她从脖颈上解下一枚还带着她体温的羊脂玉配交到丁辰手里,“姐夫,你要是肯帮忙,我这个玉佩就送给你。”
“越来越不像话了,”甄宓一把抢过来,又给妹妹带在脖颈上,训斥道:“这枚玉佩可是你从小就戴着的,已经温养了十数年,这就是你的护身符,岂能轻易送人?”
甄姜振振有词道:“姐夫又不是外人,替我保管几天说不定看我可怜,又会还给我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甄宓冷着脸道。
在她的强烈反对下,甄姜最终也没有得逞,此事只好作罢。
……
甄府后宅的卧房里,张氏夫人从一个锦盒里挑选出几件珠宝玉器。
同时桌案上放着两块布料,一块绛红色,一块月白色。
甄逸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这些天还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毕竟有二女婿的大军就在城外,他再也不用担心山匪会来劫掠了。
“夫人,你这是干嘛?”甄逸上前问道。
张夫人头也不抬的嗔怪道:“你什么都不管,再过几天便是吴县令夫人的寿诞之日,我得为人家准备寿礼啊。”
“这是你们妇道人家之事,我怎么管?”甄逸抖了抖衣袖,又看向桌案道:“这两块布料又是做什么?”
张夫人道:“如今两个女婿都来了嘛,咱们也没给人准备什么见面礼,我寻思着,给每人裁一件新衣裳吧。”
“可为什么是两种颜色?”甄逸不解的问道。
张夫人道:“老大家毕竟是世家子弟,身份显赫,所以我准备用这块红布做。
而老二仅仅是个书吏,恐怕担不起红色,所以我准备用这块月白色布做。
好在老二家长相俊秀,穿上这月白色衣服啊,就更显潇洒飘逸了。”
当年光武皇帝刘秀起事时,曾以“火”字大做文章,借用了“有火自天,流为赤乌”、“火为主”等图谶之言。
所以光武皇帝称帝之后,便崇尚火德,自称“火德皇帝”。
火对应的便是红色,故而无论从朝廷到民间所有人的服饰,无不以红色为尊。
今日张夫人为女婿挑选布料也是按这个原则,为地位尊贵的世家女婿卢钦做红色衣服,为普通吏员女婿做月白色衣服,以区分尊卑。
甄逸听了夫人的话,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厉声责问道:“都是同样的女婿,你却为何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这衣服你要做便做一样的,要不然就都不做。”
他若是不知道二女婿的身份也就罢了,可是如今他已经知道,那是身份高贵的曹魏尚书令,就算把一百个卢钦捆一块儿,都没有二女婿身份贵重。
若让夫人犯这种贬低二女婿的错误,那就太不应该了。
“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啊?”张夫人反问道:“老二家区区一个书吏,能跟范阳卢氏嫡子相比嘛?
要是做成一样的,到时候卢钦恐怕会不高兴。”
“你光想着卢钦不高兴,怎么不想想老二家也会不高兴?”甄逸气急败坏的道。
“老二家一个书吏,不高兴便不高兴呗,”张夫人振振有词道:“咱们甄家,现在不是完全靠着卢钦来守卫啊,要是惹恼了卢钦,到时候山匪来了怎么办?”
“你……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甄逸不知道该如何跟夫人解释。
要是二女儿女婿没有跟他吐露身份,他也许也会这么认为,甄家要完全依靠卢钦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二女婿才是真正的大腿,他们连襁褓中的外孙子都已经封侯了,身份也要比范阳卢氏高贵的多,万不能让夫人颠倒了主次。
“我是家主,这个家到底当得还是当不得?”甄逸气的一拍桌案,大声道:“来人,把这件月白色布料扔了,再去选一件一模一样的布料过来。”
“夫君……你……”张夫人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夫君会发这么大的火,没好气的道:“你就是偏向宓儿,到时候惹恼了卢钦,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自会收场,不用你操心,”甄逸也回怼了一句。
……
甄氏大宅之中,有一个小型演武场。
这是这个时代豪族的标配,几乎每个豪族家都养有部曲,都需要训练。
其实甄家也养了三四百部曲,平常用来看家护院,保护甄府。
只不过如今山匪实在太强大,所养的这些部曲基本上没什么用处了,只能依靠卢钦带来的人守卫。
此时甄府小郎君甄尧正在靶前练箭。
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反正靶上是没有。
旁边即将失业的原甄府部曲头目高廉不耐烦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道:“再来。”
甄尧将羽箭搭在弓弦上,弯弓拉弦,“嗖”,羽箭正中靶上红心。
甄尧都惊呆了,猛地一回头,发现甄姜手中也拿着一把弓,摇头叹息道:“你没有天赋,不适合练箭。”
原来,那正中靶心的箭是甄姜射的。
“谁让你来捣乱,”甄尧气急败坏,抡起弓就追着甄姜打。
甄姜边跑边笑道:“别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姐。”
“你只比我大半个时辰而已。”
“大一刻也是你姐。”
甄尧没有追上甄姜,悻悻的拿着弓回来,对着高廉道:“高师父,我们接着练吧。”
高廉嘬了嘬牙花子,叹道:“其实你姐说得对,你真没有射箭天赋,还是别练了。”
“高师父,以前你还说我是天纵奇才,非常适合练箭呢,”甄尧被打击的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以前?”高廉冷笑了一声,“以前我还是这甄府的护卫首领呢。”
自从卢钦带人前来助战之后,受到了甄府最大的礼遇。
尤其是那五百曹魏正规军,几乎每顿都是大鱼大肉的吃,卢钦带来的部曲伙食也不差。
作为甄府本来的部曲,自然备受打击,早就想着另谋他处。
所以高廉对甄尧也不像以前那么用心。
“高师父,难道我真的不行么?”甄尧激动道:“我可以勤学苦练,我不怕吃苦的。”
“你没有天赋,苦练再多也没有用,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羽箭而已,还是早点歇了吧,”高廉嘲笑道。
靶场中一片寂静,虽是艳阳高照,但是甄尧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原来自己是个笨蛋,根本不可能练成神箭手。
高师父以前之所以那么说,都是因为他在恭维自己。
这时候,突然从场边传来一个声音:“从前也有人跟我说过,说我没有射箭天赋,苦练再多也没用,不过是浪费时间,我信了他的话。”
太史慈倒背双手走了出来,边走边道:“可是后来我一想,不对呀,既然是天赋,那只有老天才知道,别人怎么能看的出来。
于是我把那人揍了一顿,而且问他,我有打人的天赋,他为什么没有看出来。”
甄尧静静的看着那个奇怪的人,记忆中这是二姐夫带来的部曲。
不过二姐夫家的部曲都是老头,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吹嘘的。
高廉则不耐烦的道:“你谁呀,谁愿意听你的故事?滚蛋!”
“你不愿意听,可以看呐。”
太史慈微微一笑,从旁边拿起一支弓,弯弓搭箭道:“从那时起,我便不分寒暑的苦练,手都不知道磨破了多少次,最后直到磨成老茧。”
他说着,手中弓弦松开,羽箭如流星一般,正中靶上红心。
“射中靶心有什么可吹嘘的?”高廉冷笑着,也拿起弓,一箭中靶心。
太史慈没有说话,对着箭靶抬手又是一箭。
只不过这支箭正中靶上存在的那之羽箭后尾,前面那支羽箭的箭杆顿时从中间劈开落地,后面的羽箭则扎在了箭靶上。
接下来太史慈“嗖嗖嗖”连发三箭,这种速射称为“连珠箭”。
每一支箭无不是后面的箭把前面的箭杆劈开,最终靶上仅留了一支箭……
第三百一十八章 狂没有好处(为大头哥哥a万
要说羽箭射中靶心并不难,任何一个武将只需要训练几年,都能做到。
可是每一支箭都把前面的箭劈开,箭箭都如此,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要知道,那箭杆也就小指肚粗而已。
这就是说每箭都要射中小指肚般大小的中心,如此才能保证把前面的箭杆劈开。
这么远的距离甭说射中,就算拿眼睛看,都不一定能看到。
这等神乎其神的箭术,不止把甄尧给惊呆了,连高廉也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一个部曲而已,不足挂齿,”太史慈风轻云淡,仰首看天,一副高人之相。
“你厉害,”高廉自知不敌,而且对方明显不想透漏真名,于是把弓一扔,气呼呼的走了。
甄尧走到靶前,捡起落在地下的箭杆。
只见每支被劈开的箭杆似乎都是用锋利的刀刃劈开的,一般粗细,非常齐整。
这至少说明,对方即使射中箭杆是直接命中中心。
甄尧顿时兴奋起来,他即使还是个少年,也能看出来这人箭术比高廉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跑到太史慈跟前,仰着脸满怀期待的道:“大叔,你这箭术能教我么?”
“一天五十钱,我便教你,”太史慈淡然道。
甄尧闻言差点没摔个趔趄,这人如此高的箭术,竟然是能花钱雇的。
完全不符合高人形象。
高人不都是淡泊名利,笑看风云的么?
不过一天五十钱也不贵,他甄氏小郎君也能付的起。
“成交,”甄尧道:“既然你教我射箭,也是我师父了,不知徒儿该如何称呼师父。”
“只要给钱,咱俩就是兄弟了,”太史慈道:“不要拘泥那些细节,你先射两箭我看看。”
甄尧射一箭,不中,射第二箭不中,射第三箭……如此连射十箭,没有一箭中靶。
太史慈感到牙疼:“那个……看来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你刚才不是说,天赋只有老天才知道?”甄尧反驳道。
“对呀,可是……你什么天赋你自己不知道么?不管怎么说,得加钱。”
“刚才已经成交了,你怎么出尔反尔?”
“嗯,我是说过天赋不重要,但那也需要几年的勤学苦练,你看这样,我这里有个速成之法,你学不学?”
“速成之法?多少钱?”甄尧已经看出来,眼前这高人是个钱串子,恐怕什么都能作价而沽。
“一口价,五千钱,”太史慈道。
甄尧拿出了买主的派头,倒背手道:“我也得看看是什么东西,值不值这钱吧。”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取,”太史慈一溜烟跑了。
甄尧也纳闷,有什么东西能让羽箭速成。
很快太史慈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木盒道:“就是这个。”
说着把木盒打开,甄尧探身过去一看,不由得失望透顶,撇了撇嘴道:“这不就是个弩嘛,我家都有几十支,还收五千钱?”
“兄弟,这可不是普通的弩啊,”太史慈一本正经的把弩拿出来。
这正是马钧改制的加强连发弩,丁辰府中的武器库里存了几支。
太史慈作为丁辰麾下战将,参观的时候顺了一支出来。
他把箭匣装好,并把弩箭给装上,拉动箭匣,挂上弩弦,扣动悬刀,弩箭嗖的飞出去正中靶心。
紧接着太史慈又重复了一遍这套动作。
甄尧总算是看明白了,这支弩好像跟普通的弩的确不一样,它可以一次压入几十支弩箭,射速要快的多。
同时这支弩机的威力好像也比普通弩机强的多。
“我来试试,”甄尧道。
他接过弩机,照着太史慈的做法做了一遍,然后瞄准,扣动悬刀,嗖的一声,弩箭上靶了。
甄尧非常高兴,赞道:“这弩机真好用,就是价钱贵了些。”
“一分钱一分货啊,”太史慈道:“普通弩机倒是便宜,可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么?没有吧。”
“那倒也是,”甄尧想了想道:“钱我家是有的,不过我得慢慢跟母亲去要,这弩机先借我玩两天,你顺便教教我怎么用,过两天我会一钱不少的给你。”
太史慈有些迟疑,赊账败人品。
甄尧又道:“我是这甄府的郎君,再说有我姐和姐夫在那里,我还能赖账不成?”
“那行吧,”太史慈想了想道:“不过你要快点还钱啊。”
……
甄府,为甄洛卢钦准备的卧房内。
卢钦穿着新做的绛红色衣服,在铜镜前转了转,轻声自言自语的笑道:“岳母给裁的衣服还挺合身,颜色也好,正符合我身份。”
他得意洋洋的来到户外,借着阳光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这时候有个心腹仆从走了过来,低声道:“禀郎君,这里的老夫人为那书吏做的,好像是跟郎君一模一样的衣服。”
“什么?你可看清楚了?”卢钦扭头瞪着那仆从。
“千真万确,这种事,小的不看清敢来向您报告么?”
“岳母这是为何?”卢钦顿时感觉受到了羞辱,似乎这件衣服不那么好看了。
他范阳卢氏的嫡子,甄氏家族的守护神,没想到在岳母眼里,却跟区区一个小书吏同样的待遇,这看不起谁呢?
“不穿了,”卢钦赌气道。
他刚想回房间把衣服换了,就见一个全身甲胄之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仔细一看,正是那五百曹军的首领,都尉王门。
王门喝的醉醺醺的,满口流油,手里还拿着个酒坛子,见到卢钦高声叫道:“卢郎君,在下正要找你呢。”
“王都尉,不知找寻在下何事?咱们里面说话,”卢钦招呼王门进到厅堂坐下,倒也没有时间去换衣服了。
王门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大着舌头道:“卢郎君,在下是来道谢的。
在下与兄弟们是行军打仗的粗人,你也清楚,在军营中的伙食,每日清汤寡水,连点油花花都没有。
可是来到这无极县之后,天天好酒好肉招待,说实话,兄弟们都不想回去了。
都说跟卢郎君出来这趟差事好,愿为卢郎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卢钦对正规曹军还是很客气的,嘴角翘了翘道:“王都尉客气了,你们能够前来,本就是在帮我卢某的忙,我岳父家好好招待,也是应该的。
到时山匪真要是来了,请兄弟们奋勇杀敌即可,倒也不用道谢。”
“卢郎君有所不知,”王门道:“其实魏公已经下令,要集中兵力在剿匪,总督剿匪全局者,正是尚书令丁令君。
所以我等前来,既是帮忙,其实也是职责所在。”
“丁令君?可是魏公之婿,刚刚平定江南的那位丁令君?”
“我魏国还有几个丁令君呢?除了那位,谁又能得魏公如此信任,可以随意调动天下兵马。”
“随意调动天下兵马?”卢钦倒吸一口凉气,无限向往的道:“不知在下有没有福分,能见这位丁令君一面。
听说他比我还年轻呢。”
“那可不好见,”王门摇了摇头道:“丁令君位极人臣,且常年出征在外,我也只是三年前有幸,远远的见过一面而已。
咱们不说这些,我是来道谢的。”
王门说着,把酒坛子放在卢钦面前道:“就让我借尊岳父府中之酒,敬卢郎君一碗如何?”
“好,咱们就饮上几碗,”卢钦撇了撇嘴道:“实不相瞒,我正好这心里正堵得慌,咱们边喝边说。”
二人倒上酒,同饮一碗之后,又双双满上。
王门道:“卢郎君,你倒是说说,有什么烦心事?”
“哎,”卢钦叹了口气道:“王都尉你给评评理,我卢钦堂堂范阳卢氏嫡子,收到岳父求救书信,马上带领人马前来救援,作为女婿,够意思了吧。”
“够意思,”王门道。
“可是王都尉你看看,我现在穿的这身衣服,乃是岳母裁剪的,竟然跟我那做书吏的妻妹夫一模一样,你说说看,这事儿他合理么?”
“不合理,”王门道。
“就是不合理,”卢钦大大的饮了一碗,恨恨的道:“这甄氏有难,我可是带了一千人过来,其中还包括王都尉这般的正规军。
可是我那妻妹夫呢,只带来百十来个老弱病残,凭什么跟我平起平坐?
将来真要打退了山匪,这功劳算谁的?”
“卢郎君考虑的严谨呐。”
王门一拍大腿道:“若是山匪来了还好说,到时候只计算人头功即可。
可若是山匪吓得不敢来了怎么办,这到底算是谁的功劳?
总不能卢郎君跟你那妻妹夫一家一半吧。
不行,有人抢我们功劳,这事儿我得跟他说道说道。”
“王都尉,你有什么高招?”卢钦亲自给王门倒上一碗酒,恨恨的道:“说实话,我现在一想起那张小白脸,我的头就大。
现在府中所有的女婢都往那边贴,对我却避之不及。
这要不是在甄府,我早就派人去揍他一顿,把那张小白脸给他划花了。”
“这还不简单,我就替卢郎君把这事儿给办了,”王门冷笑道:“他不是带来一百老弱病残么?
我就派一百兄弟,化妆成卢郎君麾下之部曲,以练兵名义跟他们切磋一下。
那一帮老胳膊老腿,能禁得住我兄弟的摔打?
一练之下,伤他三五十个,最好再下黑手弄死一两个,如此把那帮老弱部曲全部吓走。
如此也没人跟我们抢功了。
你那妻妹夫不止颜面大损,而且仅剩下一个人在此,还不是任你揉捏?”
“王都尉妙计,”卢钦抚掌大笑,既然那姓林的如此不识抬举,区区一个书吏就敢跟他平起平坐,那就把他的部曲全部剪除。
反正都是练兵,下手重了些,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说干就干,卢钦立即招来亲信,准备好衣服。
王门也叫来一个百夫长,率领一百军兵换上部曲服饰,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前去找晦气。
此时丁辰带来的一百陷阵营军士都睡在演武场旁边的帐篷里。
王门手下的百夫长带人气势汹汹而来。
到了帐篷前面,百夫长高声道:“我们是范阳卢氏部曲,咱们都是前来抵御山匪,护卫甄府的。
可是这山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待的时间久了,这武艺都荒废了。
不如让我们与贵方切磋切磋,练练兵如何?”
帐篷里没有动静。
此时甄尧正跟随太史慈在场地的另一边练箭,只不过赵云也加入了教授箭法的阵列之中。
当赵云展示出自己的箭术之后,也令甄尧大吃一惊。
可赵云不像太史慈那般投机取巧,他是真心教甄尧箭术,并不收钱,如此令甄尧大感钦佩,真正把赵云当做师父一般。
此番见有人来找茬,甄尧着急的对赵云道:“师父,坏了,那卢钦的人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咱们快去找我父亲,让卢钦把人叫回去。”
“专心练箭,没你的事,”赵云平心静气的道。
甄尧却平静不了,“师父,你们的部曲岁数都大了啊,你看卢钦派来的,都是年轻人,他们万一下黑手怎么办?
我姐夫家也真是的,为什么要雇佣这么年老的部曲,这怎能打仗啊。”
太史慈在旁边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没听说过?好好练你的箭,不用你瞎操心。”
甄尧撇了撇嘴道:“好嘛,你们有一百老汇在一起,都成百宝箱了。”
这时候,那帐篷里依然没有动静。
王门麾下百夫长又激将道:“你们难道是不敢?要是实在怕了,就赶紧回去吧,那么大岁数了,守着儿孙满堂不好么?干嘛非要干这个。”
帐篷安静如初。
百夫长哈哈笑道:“看来老家伙们是真的怕了,咱们来都来了,每人在帐篷门前撒泡尿就回去吧,别耽误老人家睡觉。”
“行啊,老子正好有一泡。”
“老子也是。”
众军兵纷纷解裤子。
这段时间军兵们天天好酒好肉吃着,大家也真是闲的筋骨疼,就想找点乐子。
此时拿这些老家伙开开心,也挺有意思。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打开,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年轻人莫要狂,你狂没有好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害死人的执念
“啥玩意儿?”
“老子狂不狂关你鸟事?”
“有种,你过来呀!”
王门手下的军兵都有点上头,冲着帐篷纷纷叫嚷。
他们来到这无极县寸功未立,但是甄家却整天大鱼大肉的招待,让一众军兵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所以教训教训这帮老家伙,替卢郎君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再者这帮老家伙待在这里有抢他们功劳之嫌,还是赶紧赶走为妙。
就见帐帘慢慢被掀开,一众头发花白的老卒慢慢从帐中走出来,有的佝偻着身子重重的咳嗽,有的互相搀扶着,就差跟拐杖便能去讨饭了。
众曹军军兵这还是第一次见这帮老部曲,他们最基本的良知还是有的,看到这情形不由面面相觑。
欺负这一众老人,好像有点太不道德了,也下不去手。
“你们……赶紧走吧,”化妆成卢氏部曲的百夫长冯源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就当我们赢了。”
“这是什么话,还没比怎么就当你们赢了?”那一众老卒反而不干了。
其实一众陷阵营军兵就是故意装出一副凄惨的造型,来逗弄这帮后生玩儿。
如今他们虽然老了,做不到巅峰时期的以一敌十,但是以一敌三敌五还是很轻松的。
反正大家都闲着无聊,耍人玩呗。
这就深深印证了那句老话,当你在耍猴的时候,猴有可能也在耍你。
“看你们这岁数,我怕再把你们气出个好歹来。”
冯源来之前,都尉王门曾经暗示过,要是对方不肯就范,在比试过程中可以偷偷下黑手,弄死一两个示威。
可是看眼前这情形,不用下黑手,只用嘴皮子骂,就能气死不少人。
“都是为了你们好,我们也都是有父母的人,”冯源好心道。
“少废话,比还是不比?”
“刚才老头子在帐篷里睡觉,你们又是撒尿又是骂人的,现在尿憋回去了?”
“这一代后生不行啊,怎么一代不如一代。”
陷阵营一众老兵倒是阴阳怪气的嘲笑起曹兵来了。
冯源当即气的火冒三丈,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比吧比吧,就成全他们,赶紧比完,别耽误了回去喝酒。”
“好嘞,”众军兵都很高兴。
他们当然没有想到,一会儿就高兴不起来了。
双方慢腾腾的来到演武场中间。
此时正在场边练习射箭的甄尧不安的问赵云道:“师父,你确定不去制止,也不去帮忙?
看起来双方实力很悬殊啊。”
“是挺悬殊的,”赵云对这一帮老家伙的玩心也是很无语。
都是打了一辈子仗,从大浪淘沙中留下来的老兵,不夸张的说,到了战场上闭着眼睛都能活下来,跟一帮新兵蛋子相比,可不是实力悬殊么?
部曲之间练兵,跟军队之间对战也差不多,其实就是打群架。
当然为了防止误伤,不能用真家伙。
甄府演武场边上存有许多跟长矛一般长短的木棍,就是为了对练用的。
两边挑选木棍,很快就战在了一处。
冯源等一众曹兵从一开始就心存大意,看不上对面这些老部曲,再加上他们要急着回去喝酒,所以准备速战速决,一出手就挺狠,而且没想着防御。
反正量这帮老卒也伤不到他们。
可是双方一动手,只是仅仅几个呼吸过后……曹兵手中的木棍已经全部被打掉了。
大部分曹兵都楞在当场,感觉有些恍惚,都没明白过来手中的兵器是怎么被打掉的。
而对面的老卒们则发出阴阴的微笑,抡起木棍就照着他们的屁股大腿抽了起来。
于是演武场上的画风就很奇怪了。
一众白发老人拿着木棍追着年轻人暴抽,宛如大型父亲教训儿子现场一般,儿子被打的嗷嗷直叫,根本不敢还手。
不,曹兵不是不敢还,是想还手都还不了。
此时作为百夫长的冯源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初时还想着手下留情,照顾一下老人。
可哪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反过来被一众老头暴揍,这要回去哪还有脸见人?
这时对面猛的一棍子朝他屁股抽了过来,他躲无可躲,生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半边屁股都麻木了。
他陡然觉得,对面打他的那个老卒,看着有些面熟……
这冯源在曹军中混的时间也不短了。
他突然想起来,许多年前他还是个新入伍的少年,那时候还在许都,曹军之中有一支军队要吃三倍的军粮,大家都感到不忿,甚至还怂恿主将去闹事。
可是后来演练的时候,那支军兵脱颖而出,喊出“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的口号,一骑绝尘,暴打所有曹军序列的军兵。
从此陷阵营战斗力成为曹军各序列军兵的标杆,连当时重新组建的虎豹骑都无法望之项背。
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孔,已经深深印入到初入军伍的少年冯源心中。
“这是陷阵营?”冯源脑海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从岁数看对得上,从战力来看也对的上。
要不是一众身经百战的老卒,哪能几个呼吸便能打掉所有人手中的木棍?
而且那张面孔只是老了些,他记忆太深刻了。
想到这里,冯源心神一紧,感到浑身冰凉,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谁不知道陷阵营是丁令君的直属军队,从来没有他人指挥过,如今贸然出现在这里,那岂不是说……丁令君也在附近?
而且对方打扮成部曲,明显是要掩人耳目,可是自己又来捣乱……
冯源觉得自己摊上大事儿了,他陡然双腿一软,大叫一声道:“哎呀,我死了……”
说完就趴在了地下,再也不动弹。
一众曹兵见百夫长用装死这一招,大家也纷纷效仿,除了几个逃走之外,全都趴在了地下。
对面那陷阵营的老卒们颇为失望,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抗揍了。
打人最重要的是反馈,你抽对方一棍子,对方得有反应才好玩。
要不然抽一坨烂肉,那有什么好玩的?
老卒们纷纷扔掉了手中棍子,打着哈欠回帐篷睡觉了。
这场对战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此时一直在场边观战的甄尧都看傻眼了,他怔怔的问旁边赵云道:“师父,我姐夫根本就不是个书吏对不对?”
“谁说的?”赵云不善于撒谎,只是反问了一句。
“你们别骗我了,”甄尧道:“书吏手下怎有这么厉害的部曲?又怎能有师父这般厉害的武将?还不只一个。”
甄尧虽然年少,但是已经看出了姐夫似乎不寻常。
赵云不忍心骗甄尧,但是也不敢吐露真相,于是转过身去闭口不答。
“人小鬼大的家伙,”旁边的太史慈摸了摸甄尧的头顶,微笑着道:“记得还钱啊。”
“还,我一定还,”甄尧高兴的答应。
有这两大神射手教他箭术,出点钱又算什么。
这时候赵云看着甄尧腰间挂的弩,又斜瞅了一眼太史慈,意味深长的道:“那只弩,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咳咳,有你这么拆台的么?”太史慈剧烈咳嗽了起来……
……
卢钦与王门酒逢知己,一会儿就喝的晕七八素,说话也有点不着边际。
王门醉眼朦胧的笑道:“卢郎君,民间言道姐夫与小姨妹都说不清楚。
你说实话,是不是也对小姨妹有兴趣,所以才如此气恼?”
“别瞎扯淡,”卢钦也大着舌头道:“我夫人也是国色天香,哪会觊觎他人之美貌?”
“装吧,你就装吧,”王门嘲笑道:“别人倒也罢了,你小姨妹的美貌可是天下闻名,如今却嫁给了一个小小书吏,要说你一点想法都没有,打死我也不信。
反正咱们已经对他部曲下手了,怎的?要不哥们儿好人做到底,直接下手给你把人抢来算了”
“不行不行不行,”卢钦连连摆手,笑着道:“我是名门望族,又不是土匪,怎能下手抢人呢?
不过……你要是有办法能让我小姨妹主动离开那个小书吏,我便求之不得……”
“这有何难?”王门拍着胸脯道:“这事儿在下替卢郎君办了。
今日先把那小书吏的部曲打散,将来山匪来犯时,再设法把小书吏置于危险之地,到时候他不幸死在山匪手中,你那小姨妹还不是任你揉捏了么?”
“任我揉捏?”卢钦不怀好意的搓了搓手,笑道;“这句话用的绝妙。”
当年卢钦毕竟是退而求其次才娶的甄洛,娶甄宓一直是他的心里深深的执念。
这就应了某位韦姓哲人说的那句话,“她即使嫁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也要嫁给我”。
更何况甄宓现在的夫家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族,她的丈夫也仅仅是个小书吏,那个目标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
而且王门的办法似乎可行性很高。
诱导小书吏出现在危险之地,借山匪之手杀死并不难。
如此小姨妹又变得孤苦无依,他这做姐夫的胸怀宽大,自然能接纳。
“来,王都尉,在下敬你一碗,”卢钦举起酒碗道:“祝你马到成功,到时我卢某必有重谢。”
“都是为兄弟,在下责无旁贷。”
“对,我们是兄弟,干了这一碗。”
两人举起酒碗,刚刚举到了唇边,就见一个侍从匆匆跑了进来,在卢钦耳边耳语了几句。
卢钦举着酒碗,脸色顿时变了,诧异的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在下亲眼看见有人逃回来,”侍从道。
“兄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没喝?”王门碗到酒干,惺忪的双眼看着卢钦。
卢钦不可思议的看着王门,迟疑道:“王都尉的军兵,竟然输给那帮老弱病残,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输了?”王门霍然起身,却因饮酒过度,双腿无力,一屁股又坐在地下,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
“怎么可能?”王门道:“我手下那都是跟随我多年的精兵,怎么可能输给一众老弱病残?
莫不是中了什么邪吧?
待我亲自去看看。”
“在下这身份不便露面,那就有劳王都尉了,”卢钦拱手道:“在下就在这里等王都尉回来,咱们继续喝。”
“好,这酒别撤啊,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王门整了整甲胄,拿起随身的宝剑,摇摇晃晃而去。
出了门,果然看见几个鼻青脸肿的军兵在互相搀扶着行走。
“混账,过来,告诉老子怎么回事?”王门呵斥道。
那军兵吓得乖乖跑过来,哭丧着脸道:“都尉,那帮老家伙很厉害啊,我们不是对手,就被打成现在这样了。”
“一帮没用的东西,也就吃饭的时候算个人,”王门怒骂道:“带我去看。”
“都尉,您还是多带点弟兄前去吧,那帮老家伙……”
“放屁,老子堂堂朝廷都尉,还怕他一帮老家伙?前面带路,”王门仗着酒劲儿大骂。
军兵不敢反驳,只好一瘸一拐的带着王门往回走。
远远的,就看见那演武场中间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十个人,被打的哎呦乱叫。
王门怒不可遏,拔出腰间长剑,冲到那帐篷跟前,后面军兵想拦都拦不住。
王门刚想要耍耍威风,突然面前出现一个面容英武的青年将领,对他淡淡的说道:“我家主公要见你。”
王门看着那人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那是谁了,仗着酒劲儿冷声道:“你家主公是谁,老子堂堂朝廷都尉,是你说见就见的。”
“那也由不得你,”赵云出手如电,就把王门给控制住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时代并没有影像技术,如非印象深刻,想要记住一个人的面孔很难。
而丁辰率领赵云魏延等大部分时间都在独立作战,与其他序列的曹军接触很少,所以底层军兵之中听说过赵云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认识的却不多。
那王门大声叫道:“老子乃是朝廷都尉,尔等敢冲老子动手,要造反不成?”
可是他无论怎么挣扎,赵云的胳膊却像铁钳子一样把他钳住,轻轻松松的夹着走。
直到来到一间偏僻的屋子,赵云这才把他扔扔在地下,并关上门退了出去。
屋里有一人背身对着门口,负手而立。
王门怒不可遏的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老子是谁?”
第三百二十章 正经事儿
王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堂堂曹军都尉,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大姑娘一样被劫持了。
不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向他动粗。
说出去也挺羞耻的。
只见对面那人慢慢转过身来,重复了一遍他所说的话:“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王门看着那张俊秀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恍惚,那张脸他似乎见过,但是他却不敢相信能在这里见到。
他上牙打下牙,颤声道:“你……你难道是……丁丁……”
“幽州兵还是青州兵?”丁辰淡然问话,并随意的把自己的尚书令印绶亮了一下。
王门看了一眼那印绶,顿时瞳孔收缩,同时腿肚子发软,背后直冒凉风,酒也已经吓醒了。
这果然是尚书令的印绶。
眼前这少年,竟是曹魏权势熏天的丁令君。
可是他还派兵来找茬,还妄想着借用山匪之手杀死对方,替卢钦抢对方的女人。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小的是幽州来的,”王门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连抽自己的耳光,同时哀求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丁令君,小的知道错了,还请令君责罚,小的知道错了……”
“幽州来的?可有我夏侯叔父军令?”
丁辰并没有喊停,所以王门便一直扇着耳光,“没……没有,不过是范阳卢太守知会了我们朱校尉,我们是奉朱校尉之命而来。”
王门情急之下,毫不犹豫的把上官给卖了。
说起来他这个罪过可不小。
他们是范阳郡的守军,就算朱校尉与范阳太守关系再好,也仅限于在范阳郡内给予方便。
可是他们现在调动军队为私用,不仅出了范阳郡,而且出了幽州,直接到冀州来了。
这一切竟然是在幽州主帅夏侯惇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调用的。
甭说丁辰权势如何,真正追究起来,王门以及他背后的朱校尉,光违反的军令,私自调用军队就够砍头的。
此时王门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丁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命令道:“谁也不要知会,就说有紧急军令,偷偷把兵带回去,我会考虑为你留一命。
去吧。”
丁辰前来正是要这支正规军赶走,要不然恐怕山匪是不敢前来了。
“谢令君,谢令君,”王门连滚带爬的来到门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踱步出去。
他能捡一条命,已是万幸,至于朱校尉,就自求多福吧。
不过这事撞在了丁令君枪口上,大约脑袋是保不住了。
……
卢钦送走王门之后,又自斟自饮的喝了几碗,无聊之下渐渐做起了美梦。
睡梦中山匪攻打过来,那讨人厌的小书吏被杀,小姨妹甄宓泪眼婆娑的跪在他面前求他收留,他托着小姨妹那张绝美的脸庞,轻轻擦了雪白脸蛋上的眼泪,哈哈大笑着将那柔弱无骨的身躯横抱起来,向卧房走去……
“夫君,夫君……你笑什么?”卢钦突然被这个声音惊醒,他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而此时他的妻子甄洛正跪坐在他的面前。
甄洛虽然与妹妹眉眼有些相似,说起来也算是个美人,但是美貌程度比之甄宓却是远远不及。
卢钦知道方才大约是梦中失态了,于是尴尬的擦了擦口水。
“咳咳,刚才想到一些值得高兴之事,让夫人见笑了,”卢钦当然不能告诉妻子,其实是幻想得到了她的妹妹而兴奋。
“夫君还高兴呢,”甄洛气鼓鼓的道:“我刚知道这消息,原来母亲为夫君裁的衣裳,竟然跟那小书吏是一样的,我已经去找母亲理论了。”
“哦,是为这事啊,岳母怎么说?”
“母亲是有所愧疚的,但是父亲却和稀泥,说两个女儿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所以两个女婿也应该是一样的。
可夫君乃范阳卢氏嫡子,老二家的仅仅是邺城一个小书吏,地位能一样吗?”
“岳父说的也有道理,”卢钦宽宏大量,低声附在甄洛耳边道:“夫人放心……我已知会王都尉如此……”
他把跟王门商量,前去找二妹夫晦气的事跟甄洛透漏了一遍。
当然其中隐去了借山匪之手坑死二妹夫,把甄宓也招至怀中的阴谋。
“王都尉方才就在这里喝酒,如今已经亲自去了,咱们只需看好戏就是,”卢钦微笑道:“就算过后岳父知道,他又能拿王都尉怎么样?那毕竟是朝廷武官呢。”
“原来夫君早就安排好了呀,”甄洛满脑子都是压过妹妹,听了夫君的话顿时眉开眼笑道:“妾身这就再去准备几个菜,给夫君与王都尉下酒。”
“去弄吧,等王兄弟回来,我们还有大事商量,”卢钦意味深长冲妻子眨了眨眼睛。
甄洛不知道夫君心里想的大事是什么,傻乎乎的笑道:“你们都称兄道弟了?妾身这就去。”
甄洛前脚刚踏出去,紧接着就有仆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对卢钦道:“郎君,不好了,那曹军正在收拾行囊,好像要走的样子。”
“什么?要走?”卢钦霍然起身,急问道:“王都尉呢?他在那里?”
“就是王都尉下的命令啊,要是没有王都尉发话,谁敢妄自离开?”
“这是搞什么?”卢钦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出去,直奔曹军屯驻之地。
按说甄家对这曹军是真的不错,甄逸专门从甄府中辟出数个院落,让五百曹军居住,而且这几日都吃了不知多少鸡,多少羊,顿顿有酒。
卢钦到时,那院落里的曹军果然正在收拾行囊,地下扔的一片狼藉。
人群中,发现王门正在挂马鞍,他连忙走过去道:“王兄弟,你这是何意啊,怎么突然之间要走,却不跟我说一声。”
“哦,卢郎君,在下收到紧急军令,必须即刻赶回去,”王门没有露出端倪,轻松的道:“军令如山呐,我也不敢多耽搁。”
“可是……这里的事怎么办?咱们方才商量下的……把那小书吏……”
王门咧了咧嘴,回头看着卢钦,宛如看智障一般。
这货还想着坑死那小书吏呢?
等他要是知道那小书吏的身份,恐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只不过他王门刚刚捡了一条命,此时可不敢再向卢钦多透漏什么。
“呵呵,好自为之吧,我们必须得走了,”王门说着跨上了战马。
“可是……我们是兄弟啊,难道……”
“别介,”王门闻听这话,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心想你跟谁是兄弟呢?
你作死,老子可不想死。
“告辞,”他向卢钦拱了拱手,纵马绝尘,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至于卢钦是死是活,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
赶走了王门之后,又过了两日,甄府却依然风平浪静,毫无半点山匪要来进犯的征兆。
这一日吃过家宴之后,所有人都退去,只剩下甄逸丁辰卢钦三人。
卢钦此前已经把大话吹出去,要护卫甄府周全。
此时虽然带来的曹军先撤了,但是他手下还有五百部曲,所以不能就此灰溜溜的逃走。
他已经写信回范阳,让父亲想办法再跟太守沟通,另派部分军兵过来。
总之要把范阳卢氏的面子撑住。
“岳父,请问这无极县到底有多少山匪?”卢钦稍稍有些心虚的问。
甄逸清了清嗓子,端着茶碗浅饮一口,捋着胡须道:“这无极县山匪主要聚集在西边的黑龙山和北边的青峰山两处,至于有多少人,这却是不大好说,不过据人传言,他们每家两千人马总是有的。”
“这黑龙山跟青峰山规模怎样?”丁辰插言道:“是否知道那山匪的具体位置。”
卢钦翻了翻白眼,心想多此一问,就算知道山匪的位置,你那点人手想干嘛?
不过甄逸却是明白丁辰意思的,微微摇头道:“两座山均是绵延百里的大山,山上沟壑纵横,树高林密,就算十万人马撒进去也如沧海一粟,根本不显眼。
而且自从山上开始闹土匪之后,也许多年没人敢进山了,自然也不知道山匪具体住在哪里。”
丁辰听了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果然如他所料,剿匪最大的难度就是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环境那么复杂的大山,没有gps定位与无人机侦查,军队再多也没用,开进去不迷路已经是万幸。
而山匪却是熟悉山上地形,随时随地能设置各种机关陷阱,打击进山的部队。
所以主动强攻这条路基本上是堵死的。
剩下唯一一条路就是把山匪引出来,在山外歼灭。
“岳父,此前你是如何得知山匪要来劫掠甄家的?”丁辰又问道。
甄逸叹了口气,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姜儿外出,老夫担心世道不安稳,所以派出许多部曲暗中保护,结果就发现有人在姜儿后面暗中盯梢。
那部曲一时倒也没有动手,只是暗中跟着保护,没想到那盯梢之人似乎有两个,而且很快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于是部曲出手,把两人抓住,扭送到了县衙。
审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分别是青峰山和黑龙山的暗哨。
据说这两伙匪首均传下命令,要在近期内干一票大的,要劫掠大量美女与粮食进山,而姜儿是两伙匪首点名,必须要抓进山的,所以才出现了两个盯梢之人互相打架之事。”
丁辰又问道:“抓到这暗哨,没有顺藤摸瓜,挖出更有价值的线索么?”
“没有,”甄逸摇了摇头道:“像这样的暗哨多是单线联系,并且仅做些打探盯梢之类的任务。
那吴县令跟老夫关系匪浅,他曾跟老夫透漏过,按照暗哨供出的联系方式,去跟其上线联络,却都没能联系上。”
“县衙内也有山匪暗哨,他们两个被捕的消息,一定是泄露了,”丁辰断言道。
“贤婿说的有道理,当时吴县令也是这么说的,”甄逸惊奇的看了丁辰一眼。
此前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婿文质彬彬,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跟那个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丝毫对不上号。
可是现在经过这一番交谈,他才感觉出来这个女婿言辞犀利,条理清晰,似乎每一句话都能找到要点。
仅仅凭这么几句话,就能判断出县衙内有山匪的眼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听丁辰又问道:“吴县令查过县衙内人员么,有没有把眼线揪出来,继续往下查。”
“查了,却是没有查出来,”甄逸微微摇头。
丁辰深出了一口气,幸亏没有查出来。
既然知道县衙内有山匪眼线就好办了,可以利用这眼线传出错误消息,引诱山匪上钩。
不过具体怎么操作,丁辰还要再想一下。
这时候,甄逸叹息道:“你们说这山匪前几年还不这么猖獗,他们虽然也抢劫,但是却没那么狠,总归不会涸泽而渔,甚至已经能跟本地百姓共存共生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变了风向,要杀鸡取卵呢?”
“岳父有所不知,”卢钦见方才丁辰问东问西,好像很能捕捉要点,他当然也不能示弱,于是接茬道:“此前天下大乱,诸侯纷争,故而山匪能在夹缝中生存,不用对百姓赶尽杀绝。
留着百姓,他们反而能抢的更长久。
可是如今形势变了,魏公即将一统天下,也已经委派丁令君调集天下军队剿匪。
那些匪徒大约知道自己末日快要到了,故而能多抢一点是一点,要不然以后恐怕越来越难。”
甄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吃惊的看了看丁辰。
丁辰浑然不觉得低头喝茶,好像说的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甄逸暗叹,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调集天下军队的大人物,可事实是他已经把幽州和青州的军队调到无极县来了。
甄逸又侧首看向卢钦。
此时卢钦正因为知道“魏公已经委派丁令君剿匪”这等重磅信息而洋洋自得。
甄逸不免摇了摇头,越来越觉得这个大女婿是个傻子。
你知道这信息有什么可得意的?
真正的丁令君就坐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烽火戏诸侯
山匪居于深山之中,消息必然不甚灵通,如此就需要在山外遍布眼线,以刺探情报。
同时山匪为了防止眼线落网之后透漏出他们藏身地点,所以眼线知道的信息并不多,如果被抓,只需要及时斩断这条线,对山寨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反正山匪又不可能只有一条眼线,只要软硬兼施,肯为山匪卖命的百姓还是挺多的。
而对丁辰来说,揪出眼线,从他们身上追查单线联系的上家,然后顺藤摸瓜,是吊出山匪最好的办法。
当然首要做的,还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山匪的眼线在哪里。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事。
待卢钦走后,丁辰单独跟甄逸小声道:“岳父,为了行事方便,小婿想要一处僻静之所公干。”
“好好,老夫在外面还有几处私宅,位置偏僻的也有,贤婿只管拿去用即可。”
此时所有人都不在,甄逸对丁辰客气了许多,也不敢端着那长辈的架子了,“贤婿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明言,老夫必定全力配合。”
丁辰想了想道:“我还需要几个信得过的本地人。”
甄逸道:“就让高廉跟着贤婿吧,老夫知会他一声。
那高廉本是我甄府的部曲头领,论起来还是老夫一个妾室的远房堂弟,人是很可靠的。”
丁辰点了点头,便慢慢踱步回到住处。
他在此地的住处,就是此前甄宓的闺房。
那是花园丛中的一座二层小楼,推开二楼的竹窗,便可欣赏园中万花盛开的美景,李白桃红,水石清华,环境清幽雅致。
房内布置的更是温馨恬淡,优雅闲适。
环顾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预示着此间主人不仅仅是个深闺女子,同时还是一个才女。
甄宓自从离开之后,甄逸一直派人打扫着这座绣楼,任何陈设布置都未曾动过,一如甄宓离开时的模样。
所以甄宓自从回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满满都是回忆,就像这几年她从未离开过一样,再也不愿意离开。
只不过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归来已经不是少女了,自己已经有儿子,有夫君。
那些少女感觉,只能尘封在回忆里,或者偶尔拿出来跟夫君权当闺房之乐。
“夫君,你看妾身这眉画的好不好看?”铜镜前的甄宓转过身来,双手俏皮的托着下巴,向丁辰展示自己新化的妆容。
浓妆淡抹总相宜,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丁辰抱着胳膊仔细端详了一下,一本正经的道:“左边好像低一点。”
“有么?”甄宓回过身去,对着铜镜看了一下,“还真是。”
“我来给你化一下,”丁辰说着,拿起画眉用的墨,右手手托起甄宓的下巴,小心的在她左眉上一点一点的蹭。
甄宓丝毫不敢乱动,闭着眼睛格格笑道:“夫君这指挥千军万马的手,却为妾身来画眉,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嗯,画眉好像比指挥千军万马还难一点,”丁辰吸口气道:“这眉墨有点细,无法展示我高超的技术。”
“你身后那个箱子里有粗一点的,帮忙拿一下。”
丁辰回身打开一口木箱,忍不住开口笑道:“哎呀,这是什么?”
原来那箱子里叠放的整整齐齐,是女子从小到大的亵衣。
这个时代称作“心衣”,类似于后世的吊带装,但是用绸缎制成,背部袒露无后片。
这满满一大箱子亵衣,有小有大,有的薄如蝉翼,有的红粉可爱,应该是主人从小到少女时代穿过的。
“别看,”甄宓慌忙前去掩盖箱子。
那里面放的可都是她的秘密,比如那薄如蝉翼半透明的,就是她还未出嫁时偷偷穿来自己看的,没想到此时却大白在夫君面前。
“我又不是没看过,”丁辰早已经把箱子抱走了,从里面拿出一件粉色的道:“这件好看,你现在应该还能穿得下。”
“那是妾身十五岁时穿过的,既然夫君喜欢,妾身就试试?不知生下平儿之后,身材有没有发福,”甄宓在夫君面前宽衣解带。
其实他们两人在一起也有几年,连孩子都有了,自然不像刚成亲的小夫妻那般羞羞答答,更多的是要增添一点闺房之乐。
让她穿上少女时候的亵衣,还挺好玩的。
突然,就听见门吱扭一声打开,甄姜突然出现在门口,惊得尖叫了一声,随即捂住眼睛道:“哎呀呀呀,没眼看了,没眼看了,大白天的你们在干什么呀。
我背过身去,你们快把衣服穿上。”
甄宓也吓了一跳,一边穿外衣,一边怒斥道:“你这个死丫头,走路怎么没有半点声音?进来也不知道敲门。”
“我以前来你房里,哪敲过门?”甄姜念念有词道:“谁知道你们大白天在房里……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们计较。”
“你做错了事,还轮得着你计较?”甄宓上前,佯装生气的扭住妹妹的耳朵。
甄姜夸张的踮着脚大叫:“疼疼疼,姐夫救命,快管管你家娘子。”
“这你可找错人了,你姐凶起来,我可管不了,”丁辰笑道。
甄宓又好气又好笑的瞅了夫君一眼,松开了手。
甄姜揉着耳朵,满脸都是八卦的在甄宓身边小声道:“姐,原来你在夫家这么有地位啊。”
“别听你姐夫胡说,你姐也就在娘家逞逞能,等回到了夫家,就乖巧的跟小猫一样。”
“噫~,这么好看的姐夫,我看你就是得了便宜卖乖吧。”
“少废话,说吧,前来有什么事?”
甄姜随即声音转大,苦着脸道:“这些天父亲也不让我出门,我整天待在家里闷也闷死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再去西山挖笋子吧。”
“不行,父亲的命令是对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甄宓正色道。
“咱们可以换装,哪有什么危险?”甄姜拍着鼓腾腾的胸脯道:“再说本女侠箭术高明,武艺高强,谁敢对我怎么样?”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自称女侠?”甄宓断然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姐夫——”甄姜嘟着嘴,求救的看向丁辰。
丁辰捏着下巴心中微动,问道:“西山在哪里?有多大?”
“西山就是出县城向西五里的一座山,属于黑龙山支脉,倒也不是太大,可是那里人烟比较稀少,”甄宓解释。
丁辰微笑道:“既然姜儿愿意去,那就去转转又何妨?
上次吃了姜儿挖的笋,我也正好想看看是怎么从山里挖出来的。”
“姐夫威武,您真是太好了,”甄姜举着手,高兴地跳了起来。
甄宓纳闷的看了看两人,诧异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了默契?”
“你们准备一下,我也去稍作安排。”
丁辰说完下了楼,把在暗中护卫的赵云叫了过来,吩咐道:“传令下去,暗中封锁西山,若发现闲杂人等,立即抓起来。”
“诺!”赵云领命而去。
丁辰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甄宓甄姜姐妹都换了男装,从楼上走了下来。
只不过两人模样都太过于俊美,换了男装跟没换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女子。
很快身着便装的赵云和太史慈来了,同时身后还跟着甄尧。
“他也要去,”赵云道。
“姐夫好,”甄尧恭恭敬敬冲丁辰施礼。
“好,走吧,”丁辰诧异,这小舅子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这么客气了。
天气的确很好,阳光明媚,气候适宜,正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此去西山只有五里,所以不用马车,走着很快就到了。
他们一行人出了甄府,大摇大摆的走在无极县街头,男的帅气,女的俊美,几乎起到了炸街的效果。
男男女女路人无不停驻观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鬼鬼祟祟的偷偷跟着欣赏。
甄家的女儿美貌,是整个河北都闻名的,百姓们只是好奇,什么时候甄家女儿身边多了个俏郎君。
至于他们身后英武的赵云和太史慈,大家倒不觉得奇怪。
甄家女儿出行,有部曲护卫也很正常。
大家心情都很好,只有甄姜撇着嘴,嫌弃的看着身后的弟弟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你以为我乐意跟着你呢?”甄尧针锋相对道:“我是要跟我师父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拜师了?可有我箭术高明?”甄姜嘲笑道。
“切!”甄尧哼了一声,无比自豪的道:“跟我师父相比,你那也叫箭术?顶多也就算小孩儿玩意。
是吧师父?”
甄尧看向赵云,赵云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不要骄傲。”
“吹牛!”甄姜却对着弟弟撇了撇嘴。
甄宓正色对妹妹道:“其实赵……部曲的箭术是真的很好的,尧儿能拜得名师,也算是福气。”
她可是见过赵云一箭双燕,知道这位是夫君手下的大将,弟弟能跟他学箭自是难得。
幸亏没拜那位太史慈为师。
说起来那位太史将军箭术也很好,就是人品有点差。
很快便出了县城,迎面便是一座山。
那山也不是很高,但是植被较为茂盛,显得郁郁葱葱,生意盎然。
进到山里之后,便感到丝丝凉意,也没有了人烟,耳中只有虫鸣鸟叫以及树叶沙沙的声音。
甄宓看了看周围,担心的附在丁辰耳边悄声道:“咱们这么多人,还有姜儿尧儿他们两个孩子,万一有人图谋不轨,两位将军能护佑的过来么?”
“放心,我已经下令封锁了整座山,”丁辰低低的声音道:“这座山周围有上万军兵,没有人能上得来。”
甄宓震撼的看着丁辰,“为了让姜儿挖个笋,你调动上万军队封山?”
丁辰平淡的道:“反正军队驻扎在这里,没有任务也是闲着,让他们封山,权当演练了。”
“妾身终究觉得这事有点荒唐,好像嗅到了烽火戏诸侯的味道。”
“放心吧,你夫君还没有傻到周幽王那种程度。”
……
挖笋其实并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尤其山间都是碎石,很难把石缝中的笋子刨出来。
但是众人就是为了找乐子,挖笋也是为了尝个新鲜,所以干的满头大汗,却其乐融融。
甄姜一边擦着汗,一边扶着?头气喘吁吁看看四周,纳闷的道:“奇怪了,此前这山上虽然人烟稀少,但总归还能碰到人呀。
可是今天竟然一个人也没碰到,难道没人爱吃这么鲜嫩的笋子了么?”
甄宓苦笑了一下,你姐夫把整个山都封了,别人哪还能上得来?
“蛇,有蛇,”
突然就见前面树干上出现一条擀面杖粗的菜花蛇,吐着信子,瞪眼看着众人。。
甄姜吓得哭喊尖叫着,把?头一扔,转身就跑,迎面撞上了丁辰,她顾不得多想,纵身跳到丁辰身上,紧紧搂住对方脖颈,双脚盘在对方腰上唯恐掉下来,歇斯底里的喊道:“有蛇,有蛇……”
“嗖嗖嗖嗖……”
太史慈甘宁连发十数支箭,每一箭都射中了蛇身,那条可怜的蛇竟然被十数支羽箭保持弯曲的姿势,钉在了树上。
蛇:“???”
此时甄姜依然盘在丁辰身上,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甄女侠?甄女侠?”丁辰哭笑不得拍了拍自己身上这人形挂件,“蛇已经死了,可以下来了。”
“我不!你骗人,”甄姜闭着眼睛道。
“姜儿,蛇真的死了,”甄宓上前拍拍妹妹的后背,“听话,快下来,光天化日的抱着姐夫,成什么样子?”
甄姜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在树上被十数支箭钉住的蛇,这才脸颊通红的跳了下来。
想起刚才的举动,简直羞的无脸见人,连忙又把脸埋进姐姐的怀里。
不过她却真的很佩服那射箭之人,看来甄尧说的没错,他的师父的确是神箭手。
一时间山上气氛有些尴尬,笋是挖不下去了。
“差不多了,回去吧,”丁辰摆了摆手。
一众人回到甄府之后,丁辰把赵云叫来问道:“一共抓了多少人?”
“三十六个,正在审问,”赵云回复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审讯人犯的技巧
甄姜是两家山匪的匪首点名要抓的美人,所以甄府周边必定有眼线随时盯着,以寻找机会。
丁辰要把眼线挖出来,不得已只能不厚道的以小姨妹为诱饵了。
所以他才下令封山,然后大张旗鼓的前去挖笋,为的就是吸引眼线跟踪,然后趁势抓住。
此正所谓:舍不得美女,套不到眼线。
这一网下去,抓了三十六个人,现在的难度就是如何从这些人中,把眼线甄别出来。
“如今谁在看着他们?”丁辰问道。
“已经交由太史子义,魏文长,甘兴霸审问,”赵云回答。
丁辰嘬了嘬牙花子感到牙疼,“指望这仨人能审出个什么来?带我去看看吧。”
……
甄逸安排下的秘密宅邸庭院里,三十多个农夫打扮的人被五花大绑着,口中塞着麻布团,眼神中俱都流出惊恐之色。
太史慈甘宁魏延三人则坐在旁边老槐树下的石桌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甘宁趴在石桌上苦着脸道:“令君让咱攻城拔寨,咱不含糊,可是让咱审犯人,这不难为人么?
要我说,直接先每人打个半死再说。”
“你那是屈打成招,有个屁用?”
魏延揶揄道:“不过……我跟子义都是大老粗,审不出眼线还情有可原,你甘兴霸可是做过郡丞的人,你审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吧。”
“滚蛋,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甘宁没好气的笑道:“这些年打打杀杀,早把学到的那些文墨还给先生了。”
“你们两个怂货能不能别这么丧气?”这时候太史慈在旁边站了起来,义正辞严的道:“怎么说也都是统御过一方的人物,哪能被这点困难吓倒?”
“你行你上呗,”甘宁和魏延同时冲着太史慈翻了翻白眼。
太史慈呵呵笑道:“我要是行,早就上了,还用得着跟你俩在这儿扯淡?”
“那你说什么风凉话,坐下!”
“好嘞。”
太史慈乖乖坐下,突然一抬头道:“令君来了,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
……
丁辰看了一眼三人,脸上都跟吃了苦瓜一样,就知道这三个铁憨憨没有任何收获。
说起来他手下诸将中,也就云妹子还有点脑子,其他人的智力,都已经兑换成了武力。
丁辰径直来到厅堂坐下。
这栋宅院虽是甄逸的私宅,但也是不小,看样子平常也有人打扫,所以屋里也很干净整洁。
“都审过了么?”丁辰明知故问道。
“都问过了,”太史慈道:“可是每个人都痛哭流涕的叫冤枉,我看哭的都挺真实可怜的。
咱们是不是搞错了,这里面或许根本没有山匪眼线。”
丁辰瞅了几人一眼道:“你们出去把人挑选一下,把衣服上没有补丁的都挑出来。”
“您是说……给山匪做眼线,就会比较有钱?”太史慈眼睛一亮,激动地一拍大腿道:“对呀,要是不给钱,谁会心甘情愿给山匪做眼线?”
太史慈带着甘宁魏延跑了出去,仅仅一盏茶的工夫便跑了进来,兴奋的道:“都筛查过了,仅仅有三个人衣服上没有补丁。”
这个年代的百姓大部分还都是很困苦的,衣不遮体者大有人在,有补丁衣服穿,已经是过的不错的家庭,若是衣服上没有补丁,那必然是富户。
“去询问一下这三个人的住处,”丁辰吩咐道:“然后派人去打听,这三户人家是否为突然暴富。”
丁辰正是要逐层筛选,若这三人筛选没有问题,可以继续筛选三个补丁以内的
那至少说明对方衣服比较新,也存在发了外财的可能。
总之有财产来历不明,就必然有问题。
太史慈已经顾不上钦佩,赶紧跑了出去,单独把这三个穿着比较体面之人提出来,挨个审问他们家住哪里。
太史慈等人都身着便装,但是武力强悍,一众百姓还以为被山匪给劫了,所以无不哭丧着脸求饶命。
最终在连威胁带诱导之下,问出那三人住址,然后由高廉麾下的本地部曲带领着,兵分三路前去查探。
此时高廉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白甄家这二女婿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这么猖狂,随时随地抓捕这么多百姓。
丁辰就在这里等着,两个时辰以后,出去探访的三拨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其中有两拨查探的很明确,那两户人家是自耕农,家中都有百十亩土地,家境本来就比较富裕,穿没有补丁的衣服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自称之所以去往西山是想打点野味,作为下酒菜之用,从他们两人随身带着弓箭来看,也印证了这一点。
倒是第三个叫严明的人就比较可疑了。
据邻居讲,严明有一个老父亲,有妻子,还有一儿一女。
此前严父身体不好,一直吃药,所以导致家里入不敷出,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
这也是这个时代百姓的常态,就算一户人家有两口壮年,也很难填饱肚子。
只要有一个身体不佳的老人,需要吃药,直接就能把家里拖垮。
可是一年前,严家不止没有垮,似乎还突然富裕了,他们不仅能吃饱饭,连衣服也穿的光鲜了起来。
邻居感到奇怪,就去询问严明是靠什么发了财,严明只说在西山发现了珍贵药材,采来送到药铺里换了不少钱。
眼红乡亲们也想发财,也去西山采药。
可是他们踏遍西山,也没找到严明所说的药材在哪里,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严家越过越富裕。
“就是他了,”丁辰冷声道:“把那严明带上来,另外派人把严家家眷都抓来。”
赵云在旁边回道:“当时前去查探的军兵觉得这严家有问题,为防止打草惊蛇,已经把他们全都抓了。”
“干的不错,回去有赏,”丁辰点了点头感到欣慰,手下终于有带脑子的人了。
要不然严家家眷畏罪潜逃,再行抓捕就难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瘦削的人被太史慈提了进来,跟扔小鸡子一样扔到地上,拔出口中塞的麻布团。
那人战战兢兢道:“大王饶命,小人家里还有老父亲与儿女需要养活,求大王饶过小人,小人给大王立长生牌位。”
“你就是严明?”丁辰道:“你家平常靠什么度日?”
“小人靠做药材生意,”严明回道。
“你做的是什么药材生意?”丁辰追问。
得益于后世影视剧的熏陶,丁辰知道,犯过事的人一般都会提前想好,万一被捕之后该如何作答。
但再是提前设想,也不可能把所有细节都想到,所以往深里,往细里发问,就很容易能辨别对方有没有在说谎。
那严明显然是提前已经背好了答案,脱口而出道:“小人卖的多是龙葵,老山参,车前草之类的中药材。”
“那我问你,你卖老山参、龙葵与车前草,各自多少钱一两?”丁辰继续追问道。
严明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龙葵与车前草比较好寻,大约十钱左右,而老山参则能卖到百钱以上。
不过……每次按品相不同,价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平常把药材都是卖给谁?”
“……城南的孙家药铺。”
“你最近一次去孙家药铺是什么时候?卖的什么药材?卖了多少两?按多少钱卖的?”丁辰连发四问。
严明明显的有点慌,眼神开始散乱,额头也微微冒出米粒大小的汗珠,“小人最近去是……三天前,卖的……老山参,对,是老山参,有六两左右,由于品相不错,按……一百二十钱收的……”
丁辰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封锁孙家药铺,把账本带来查验,看看三天前是否收过一笔六两的老山参,按一百二十钱的……”
严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咬了咬牙之后高声叫道:“小人知罪了,求大爷饶命……”
他显然已经崩溃了。
太史慈跟甘宁魏延三人对视了一下,咧着嘴摇了摇头,看得出来这就是差距。
他们三个人在这里面对那么多人束手无策,可是令君一来,三言两语便把眼线给审出来了,不服气都不行。
“说说吧,”丁辰平静的呼出一口浊气,淡淡的道:“你犯了什么罪?”
严明已经看出来,这帮人虽然身着便装,但是对药铺说搜查便搜查,多半是官家身份,于是老老实实道:“小人鬼迷心窍,见钱眼开,一直在为黑龙山探听消息,或者办些小差事。”
“你探听过什么消息?办过何差?”
“其实小人只是一介布衣,哪能探听到什么重要消息,不过都是谁家所存粟米多,谁家小娘长得好看罢了。”
“你今日上山,所为何事?”
“是……是……黑龙山传下来命令,那大当家对甄家小娘垂涎三尺,势在必得,所以小人便悄悄跟踪,看看能否弄到手,立上一功。
可是小人虽有贼心,但还没动手便被抓了啊。”
“你想活命么?”丁辰冷不丁的问道。
“想……想……当然想,”严明慌忙回答。
“那就把你的上线交出来,”丁辰凝视着严明,“你把探听到的信息都是交给了谁,如何交的?”
“这……小人说了,他们不会放过小人的……”
严明犹豫了,想到对方都是心狠手辣的山匪,他若把对方供出来,同样也是没命。
“你以为不说,我会放过你,”丁辰冷笑着招了招手,立即有军兵把严明的家眷押送到了院里。
那是严明的老父亲,二十来岁的妻子,以及一对四五岁的儿女。
此时四人俱都被绑着,哭的涕泪横流,但是口中都塞着麻布团,却出不了声音。
严明一见这情形,马上便崩溃了,想要扑过去救家人,可是被太史慈一脚蹬了回来,严明只得跪在地下连连给丁辰磕头,“大爷饶命,这一切都是小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老父与妻儿俱都不知情啊。”
“你以为舍你一人便能救得了全家?”丁辰蹲在严明的跟前冷声道:“实话告诉你,我等乃是朝廷的人,前来就是剿匪的。
你唯一出路,便是交出上线,全力配合我等剿灭匪徒。
如若不然,我便公开把你交到县衙,想必这消息很快便能传到黑龙山上。
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你以为山匪能信?
就算我不动你家眷,把他们放回去,你以为山匪能饶过他们?
到时你的父亲儿女会被砍头,你的妻子会被山匪抓回山寨做玩物,有数不清的山匪会蹂躏她……”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家眷的确是严明的软肋,听着丁辰详细的描述,他眼前似乎看到了一副画面。
画面里老父与儿女身首异处,老父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女儿死时手中还拿着心爱的拨浪鼓。
而妻子则是满身大汉,痛不欲生。
严明彻底泪崩了,歇斯底里的道:“我招,我全招……求官爷放过我老父与妻儿……”
“说吧,是谁?”丁辰微微一笑,问道。
严明颓废的道:“……就是城南孙家药铺……那里是专门为黑龙山收集消息的据点,那孙掌柜就是小人上线,小人平常得到消息都是送到那里去,他就当收到了药材,付给小人报酬。”
“所以说,即使我去搜查到账本,那上面三天前的确有一笔收到六两老山参的记录?”
丁辰纳闷道:“你这谎言圆的很好啊,为什么我要去搜账本,你却主动招认了?”
严明苦笑了一下道:“官爷是小人见过最精明的刑狱官,就算小人不招,您只需要查到孙家药铺,自然会根据账本盘查库房,看看所收的老山参在哪里。
如若不在,必然要搜查出库记录。
可是小人根本就没有送过老山参,以官爷之明,只要把账本与库房一对照,还是漏洞百出。
所以小人还不如主动招了,或许能换来官爷的宽宏大量。”
“你倒是识趣,不过……你说的没错,只要我顺利剿灭黑龙山匪,至少能保证你家人安全,”丁辰随即命令道:“传令下去,包围孙家药铺,抓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设下圈套
丁辰一声令下,立即抓捕黑龙山在无极县的眼线头目——孙氏药铺孙掌柜,太史慈带着人出去了。
严明只是个财迷心窍的普通百姓,所知道关于黑龙山的信息有限,他都没去过黑龙山寨,也不认识其他的人。
可是孙掌柜不一样,其人比严明要高一个层级,手下必然不止严明一个眼线,从他身上应该能查到更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黑龙寨的具体位置。
至少也能查到他把消息汇总之后,是通过什么渠道送进黑龙寨的,然后继续顺藤摸瓜。
太史慈办事利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提过来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身上被五花大绑着。
“这便是孙氏药铺的掌柜,”太史慈冷笑道:“路上他一直喊冤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呐?”孙掌柜颤声道:“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平常也就做点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事,你们抓我干什么啊?”
“这么说来,你是个大善人了?”丁辰注视着孙掌柜的表演。
“大善人称不上,但是这些年的确救过不少人,”孙掌柜道:“这无极县有许多受过我恩惠的百姓,家里都供着我的长生牌位呢,不信你们去打听。”
“别装了!”
丁辰厉声道:“你明着扶危济困,收买人心,暗地里却为山匪通风报信,祸害百姓,你这身份,比我都复杂。”
“你这是冤枉好人,凭什么这么说?”孙掌柜瞳孔收缩了一下,但是随即便叫起委屈。
“冤枉好人?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冤枉你,”丁辰摆了摆手,有人把严明带了上来。
孙掌柜一看到严明,脸上顿时僵住,突然一侧首,从衣领上咬下了一个物事。
“阻止他!”丁辰还是经验不足,没想到这人竟然留有后手。
太史慈在旁边赶紧一拳打掉孙掌柜下巴,从对方嘴里扣东西。
但是孙掌柜脸上却微微露出笑意,白胖的脸慢慢变灰,鼻孔中渗出鲜血,瞪了蹬退,气绝而亡。
太史慈气的一脚把孙掌柜的尸体踢飞出去,恨恨的道:“没想到这厮还能玩出这等花样,如此我等所有心思岂不白费了?”
甘宁魏延也都跟着沮丧了起来。
眼见揪出了孙掌柜,便能查到关于黑龙寨更重要的信息。
可是哪想到变生肘腋,竟然让人犯服毒自杀了。
如此这条线就全断了,想要顺藤摸瓜也就变得不可能。
“都精神点,还有别的办法,”丁辰朗声道。
“还有什么办法?”太史慈问。
丁辰沉思片刻道:“这孙掌柜既然是黑龙山的眼线头目,说明他手中除严明外必然还有许多眼线。
他平常以付严明药材钱为名义,支付报酬,说不定也是用这种方式为其他眼线付酬劳。
这孙氏药铺必定有账本,传令下去,按照账本,把所有为孙氏药铺供过药材之人全部抓起来,如此便能将所有眼线一网打尽。
我要将那黑龙山匪,变成一条瞎龙。”
“令君英明,”太史慈挑了挑大拇指。
“在我面前,用不着拍马屁,”丁辰道。
“这不是马屁,我是真的佩服,”太史慈继续挑着大拇指道:“怪不得令君指挥军队能百战百胜呢,您这智力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可是就算把这眼线一网打尽了,对山匪也没有任何伤害吧。”
“怎么没有?你接着看就是了,”丁辰微微一笑。
一窝端掉黑龙山的眼线巢穴,那黑龙山匪或许还有别的途径探听消息,但终究不会像以前那么便利,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无极县了如指掌,从而谨小慎微。
而山匪们又急等着干一票大的即刻收手,所以必然急于选择机会。
而丁辰也会主动给山匪们创造出错的机会。
只不过这是后续计划,目前还没必要跟太史慈等众将透漏。
接下来,太史慈搜出孙家药铺的账本,同时在药铺伙计的带领下,接连抓捕了五十几个为药铺供过药材之人。
当然,这五十人里也不尽全是山匪眼线,应当也有正经为药铺供货之人。
可是丁辰已经没有闲心去甄别了,宁可错抓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反正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人权可言的。
等将来打掉匪徒之后,再交给县衙甄别即可。
……
黑龙山延绵百里,山内沟壑纵横,植被茂盛,其内毒蛇猛兽甚多,就算是本地人也只能在外围活动,未曾到达最里面探过。
一座巨大的山洞内,火把照的亮如白昼。
脚下山体逞倾斜状,越往里越高。
最高处铺了一张老虎皮,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上面。
而旁边依次向下则分别坐了八个人,这架势倒像皇帝的金銮殿一般。
有个喽啰打扮的人匆匆进洞来,对着虎皮上的汉子躬身施礼道:“大当家,山外已经两天没送来消息,那孙元大约是出事了。”
“知道了,下去吧,”汉子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对旁边一个独眼人问道:“苟军师,‘黄雀’可曾传来消息?”
“有,”苟军师故作风雅的摇着一柄鹅毛扇,微微点头道:“据黄雀报来,最近无极县城内突然有许多人失踪,疑是官家所为,但抓人的却不是县衙。
孙元失踪,多半跟此事有关,其明显就是冲着我们黑龙山来的,大当家宜早做打算。”
“冲老子来的?”大当家眼神中露出凶光,“找死!”
这大当家姓审名靖,本是审配的从子。
当年邺城被围,审靖并不在城内。
后来邺城城破,为了给辛毗报仇,审家被满门抄斩,审靖便聚拢了部分残兵逃进这黑龙山里投靠了山匪。
审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没过半年,他便串通苟军师火并原来大当家,做了这里的头目。
此时整个河北已经被曹氏平定,他也知道没有能力去给家族报仇了,所以老老实实在这里做起了山匪大当家。
虽然是山匪,但是他待在这山洞里有吃有喝有美女,日子倒也过的逍遥自在。
只是他也并非有勇无谋之人,知道曹氏统一天下之后,便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这好日子也快过到头了。
所以他要趁着曹氏还没有对他们动手之前,抢到足够的粮食,以躲过灾祸,然后再抢几个美女回来,如此在这山洞里的日子才不寂寞。
无极县中最出名的美女当然就是甄姜,所以他对甄三小娘势在必得。
令他所料未及的是,还没动手,竟然出了这些事。
审靖为了这山洞的安全,平常严令禁止麾下军兵私自外出,对于山外形势掌握完全依靠孙元送来的消息。
如今孙元这条线断了,他不得不启用了一条备用的眼线——黄雀。
“一次性打掉了老子那么多人,难道查不出是何方势力所为?”审靖冷声问道。
独眼苟军师摇了摇头道:“黄雀虽然没有查出来这是何人所为,但是却送来另一个消息。
据说近日甄家三小娘外出去西山挖笋,同时有人看见,甄家二小娘甄宓似乎也回来了,紧接着便出现了孙氏药铺被端事件。
在下在想……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此前大当家曾下令眼线盯住甄家三小娘,这次会不会是中了他们引蛇出洞之计?”
“你是说……这是甄家人干的?”审靖皱眉问道。
苟军师摇着折扇道:“既然黄雀确定不是县衙出手,那么整个无极县能整出这么大动静的,只有甄家和朱家有这个能力了。
在这件事中,朱家毫无作为,但是甄家却出现了女儿招摇外出之事,在下相信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正是甄家所为。
据说甄氏女婿乃是范阳卢氏嫡子卢钦,此前还带有军队驻守甄府。
由此可见,做下此大手笔者,多半便是那卢郎君了。”
“卢钦!”
审靖面露凶光,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借着厉声道:“他一个世家子,不好好在范阳待着享福,胆敢跑到无极县来冲老子的人动手,这就是活腻歪了。
此次老子务必要他把命留下,千刀万剐,以消我心头之恨。”
苟军师道:“大当家,如今孙元下落不明,而黄雀身份特殊,不可能随时随地为我等传递消息。
大当家要想干最后一票,还是宜早不宜迟。”
审靖想了想道:“给黄雀传话,让他留意最近时机。
既然曹军已撤,此事拖不得,是该动手了。”
……
甄府书房,只有丁辰和甄逸二人相对而坐。
“贤婿来无极县也有些时日了,可是山匪依然毫无动静,想来贤婿也等的着急了吧?”甄逸略带歉意同时又心怀忐忑。
丁辰是为了剿匪而来,如今大军驻扎在这里,甄逸当然感到心安。
可是大军不可能永远在这里驻扎,万一丁辰等不及而撤退,山匪再杀出来可就遭了。
丁辰叹息道:“看来此前卢钦带来的曹军影响不小,山匪大概俱都选择观望,不敢贸然进攻了。”
“贤婿可还有其他办法,把山匪引诱出来?”
“其实山匪也是急不可耐,只不过他们需要一个契机而已,如此我等便为他们创造一个契机。”
甄逸听得满头雾水,问道:“不知老夫该如何做?”
“前些日子听姜儿说……县令的夫人快要过寿辰了?”丁辰突然发问。
“确有此事,”甄逸点了点头:“只不过吴县令与老夫颇有交情,这些天来大概贤婿频繁出手,抓了许多人,不知有多少家属前去县衙报案。
昨日老夫见吴县尊正忙的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情给夫人过生辰?”
“那吴县令是怎么说的?”丁辰感兴趣的问道。
“他猜到此事必然与老夫有关,询问老夫是不是卢钦出手,老夫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既然贤婿暂时无法露面,这锅还是让卢钦背几天吧。”
丁辰当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要不然若让人知道曹魏尚书令在这里,更把山匪给吓得不敢露面了。
所以让卢钦暂时背几天锅是最好的选择。
丁辰点了点头笑道:“岳父这件事情做的妥当,不过还请岳父做一件事,那就是劝说吴县令还是把生辰宴办下去。
即使不大办,也要小规模的办。”
甄逸凝神看着丁辰:“贤婿之意,这生辰宴便是给山匪送上的契机?”
“县令夫人过生辰,能当场前去祝贺者必定都是无极县头面人物,故而那时也是县城防御最为松懈之时,同时也是山匪进攻之绝佳良机。
而此前说过,县衙内也有山匪眼线,必能给山匪传递出去消息……”
“贤婿所言有理,”甄逸点了点头道:“让县尊为夫人办生辰宴,由老夫去劝说,不过……贤婿可否告知,到时会有怎样安排。”
丁辰拿起桌上一个茶碗模拟道:“假如这是县衙,既是县令夫人过寿,到时满城头面人物以及女眷必然会前去,故而这里必然是山匪重点攻击对象。
只要困住了这里,便相当于困住了头脑,整个县城便任由他们劫掠,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御。”
随即他又拿起一方砚台道:“这是甄府,山匪前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抢粮,所以甄府也是山匪重点攻击对象。
我军队暂时暗中埋伏在城外,为防止打草惊蛇,无法入城,唯有把山匪全都放进来,然后才能将城池围住。
所以无论县衙还是甄府,都必须能够抵御住山匪进城至我军赶到这段时间。
好在这段时间不会太长。”
甄逸道:“我甄府本来就有部曲,再加上卢钦带来的部曲抵御一会儿应当不难,可是到时县衙内防御人数定然不多,若万一失守该怎么办?”
现在难题就在,防御的人数多了,怕吓得山匪不敢来,防守人数少了,又怕被山匪围住有危险。
丁辰微微笑道:“如不出所料,围攻县衙者必定是山匪中之精锐,到时我会设法进入县衙,去会一会他们的精锐。”
“贤婿知道,县衙内可是有他们眼线,你到时以什么身份前去?”甄逸问道。
“秘密身份,”丁辰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为甄姜出气
既然山匪们想要一个动手的契机,那么县令夫人的生辰宴便是最好的机会。
到时候山匪只要控制了县衙,就能把这无极县的头面人物一网打尽,如此整个县城无论富户还是百姓,便可以由着山匪们为所欲为了。
所以从哪方面来看,只要山匪稍微懂点策略,都会把县衙作为主攻方向,所派出人手,必然也是山匪中的精锐。
而丁辰打的就是精锐,所以到时候他必须出现在县衙。
只不过细想之下,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依然存在一个不小的漏洞。
他目前所有行动,针对的都是黑龙山的山匪,可是无极县除了黑龙山匪之外,还有一处隐藏更深的青峰山匪徒。
而今明知在县衙潜伏有山匪的眼线,但是哪一家的却还不清楚。
若是生辰宴这个诱饵能把两家山匪同时引来,聚而全歼,那自然皆大欢喜。
但是若只能引来一家,那么这次行动便不能大张旗鼓了。
要不然暴露了全部实力,让另一家成了惊弓之鸟,再想引出来就难了,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
毕竟这一战是曹操命他作为剿匪的“样板战”来打的,将来天下的剿匪不可能都是由他亲自指挥,所以他必须给其他将领打个样儿,将无极县所有山匪聚而全歼,一个不留,那才能达到目的。
丁辰跟甄逸商议妥当之后,便起身回往花园中的绣房。
刚一推开房门,迎面撞见到甄姜。
“姜儿也在呢?”丁辰微笑随口打了声招呼。
甄姜看见丁辰,脸颊顿时一红,低着头转身就从他身侧跑了出去。
“她这是怎么了?”丁辰纳闷儿的问床榻上正在收拢衣服的甄宓。
甄宓抬起头微笑道:“还不是那天在西山,她看到蛇之后慌张的跳到你身上,那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后来想起来自然感到害羞了呗。”
“竟是为这事?”丁辰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想想的确也是,这个时代女子虽然不如后世一般礼教大防,并没有受那么多的束缚,可毕竟也是男女有别。
当时甄姜扑倒他怀里,双腿盘到他腰上待了那么久,他们又是姐夫跟小姨妹的关系,脸皮薄的女子不可能不害羞。
甄宓笑着道:“这两天她都把‘羞死人了,羞死人了’挂嘴边,每隔一会儿就要絮叨一句,妾身听着都快烦死了。”
“那该怎么办?”丁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事又不能怪夫君,”甄宓正色道:“当时是她自己吓坏了,跳到夫君身上的,要怪就怪她自己胆小。”
这时候丁辰捏着下巴心念微动,说道:“不过……就算我唐突了她吧。
你去跟姜儿说一声,就说……我答应扮成部曲,陪她去县衙参加县令夫人的生辰宴,算作赔罪怎么样?”
此前甄姜就提过这样的要求,让他扮成随从,待县令夫人过生辰的时候去跟那别家小娘攀比。
只不过当时被甄宓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如今丁辰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县衙,似乎扮成部曲跟着甄姜前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甄姜探出半个脑袋,眨着眼睛道:“姐夫,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可没逼你,姐姐也不许怨我。
那就这样定了,我去准备去了。”
说完,便听到“登登登”下楼梯的声音。
原来方才甄姜没有走远,一直在外面偷听。
甄宓听了这话,不由愣了愣神,对丁辰道:“夫君连这样的要求都答应姜儿,你不会是对她有了……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啊……”
“你想哪儿去了,”丁辰义正词严道:“她是你的妹妹,我也只是拿她当个小妹妹而已,既然有人嘲笑她,我不该挺身而出,去为她出气?”
“可是……但愿吧,”甄宓低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夫君的长相是能令万千少女着迷的那种,而小妹也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可能不对夫君的外貌无感。
那次在西山之上,小妹是看到夫君站在身后,才顺势跳到对方身上。
若是换了别人,小妹还会跳么?
她说不准。
两天之后的一个上午,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气候宜人。
丁辰换上部曲的服饰,率领同样身着便装的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四将,骑马护送甄府的马车去往县衙赴宴。
从外面看看,这是甄府的女眷出行,有五个部曲护送,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一百陷阵营的军士,早已经化整为零,陆陆续续赶到县衙周围,在甄逸提供的一处隐秘宅院里潜伏起来。
而城外的埋伏的乌桓铁骑则布好口袋阵,严阵以待,只等山匪尽数进城之后便迅速收紧口袋,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同时容易受到攻击的甄府,则由甄逸带领甄家原有部曲与卢钦带来的卢家部曲把守。
反正卢钦自持身份,也不屑于去给一个县令夫人寿辰祝寿,而甄逸则是跟吴县令告了假,说家中有急事需要处理,只让夫人带着女儿前去赴宴。
一切都已经处置妥当,一张大网慢慢拉开,就等着山匪往里面钻了。
此时马车车厢里,坐着张氏夫人与甄宓甄姜姐妹。
“姜儿你也太胡闹,”张氏绷着脸道:“你姐夫怎么说也是有身份之人,你怎的让他穿上部曲服饰陪你瞎闹。
将来这事万一传到邺城去,让他在同僚面前,颜面往哪里放?”
“母亲,这可不怪我,这都是姐夫自愿的,”甄姜眨着眼睛道:“再说无极县离邺城好几百里路呢,在这里谁能认出来姐夫啊。
您没看见朱家那小丫头嚣张的样子,您看见您也得生气。”
在无极县有两大家族,甄家是百年豪门,朱家则是后起新贵,所以常常被百姓拿来比较。
论底蕴,朱家自然没有甄家深厚。
所以朱家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跟甄家攀比,这种攀比是方方面面的,包括小娘身边的奴仆好看不好看。
此前朱家小娘就是买了个俊俏好看的奴仆,在某次聚会中大放异彩,让别人都觉得甄姜被比了下去。
“简直是胡说八道,”张氏夫人训斥女儿道:“你们这都是什么风气,一帮未出阁的小姑娘,攀比这个,羞不羞?”
随即张氏又对甄宓苦口婆心道:“你们两人也是纵容,子文是你夫君,万一在饮宴时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于你的名声,于子文的名声都不好。”
“这都是姜儿死乞白咧的相求,夫君才答应她的,”甄宓正色道。
甄姜瞪大了眼睛,“天地良心啊,这次我可真没求,是姐夫主动答应的。”
“懒得管你们,”张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补充道,“一会儿你们别露馅就行,要不然丢我甄家的脸。”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达县衙内宅的侧门外。
吴县令的夫人早已在门口候着,一见到张氏夫人下马车,便上前拉住手嘘寒问暖。
同时吴夫人对甄宓与甄姜姐妹也很是热情,张罗着往里面相让。
丁辰要巡视一下周边地形环境,好做到心中有数,于是冲母女三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进去。
此时县衙内宅的后花园内,已经聚集了花花绿绿许多妇人少女,并有不少仆役把矮桌摆到花园里,开始传菜。
“今天天气好,在屋里怪闷的,”吴夫人笑着对张氏道:“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这饭菜摆到外面来。
咱们幕天席地,吃的倒也透亮,还请妹妹不要见怪。”
“今天是姐姐的生辰嘛,自然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张氏夫人和气的道。
吴夫人看了一眼甄宓道:“几年不见,宓儿生的越来越俊俏,越来越容光焕发了,一看这起色就知道这几年过的不错,亏你母亲还一直替你担心。
这饭菜一会儿才能摆好,姜儿你若是觉得气闷,就去找那些同辈去玩儿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
今天是无极县所有头面人物的聚会。
男宾们都在前面,由吴县令亲自作陪饮宴。
而一众贵妇以及小娘则都聚集到这后花园里。
其中年长的跟年少的谈不到一起去,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拨。
“甄姜,甄姜,这里,”远处已经有个绿衣少女在向甄姜喊着招手。
“那我去啦,”甄姜冲着吴夫人行了个礼,便赶紧向那绿衣少女跑了过去。
“年轻,真好,”吴夫人看着甄姜的背影,微笑着摇头叹气。
“你也不老啊,”张氏出言恭维。
“过了生辰,又老了一岁,马上就到不惑之年了,还不老呢?”
……
“甄姜,我可想你啦,”那绿衣少女叫紫苏,是甄姜的闺中密友,一见面便拉着甄姜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是我父亲说最近外面不太平,不让我去找你,我在家里快憋死了。”
“我父亲也不让我外出,不过我们前天还去西山挖笋了呢。
其实哪里不太平啊,我在山上都没见到人。
咦,你怎么带我越走越偏了?”
“听说……前面有好看的。”
“你当我没来过这县衙内宅?这里最好看的地方当然是听潮亭。”
“实话告诉你吧,朱萸又弄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伶人在那里臭显摆,我怕恶心到你,所以才提前把你支走,听话,一会儿开宴就没事了。”
“放心,今天我带靠山来了,她才不会恶心到我,走,去听潮亭。”
“你靠山?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放心吧,一会儿就到。”
说着,甄姜拉着紫苏的手,往听潮亭而去。
听潮亭是一座临湖而建的亭子,其实一个县衙内宅的人工湖又有多大规模,哪有什么潮可听?只不过取这个名字显得意境幽美罢了。
这里的确是整个内宅风景最美的地方,此时亭内聚集了七八个妙龄少女,俱都细皮嫩肉,穿着绫罗绸缎,身后跟着奴婢仆役。
亭正中有一个油头粉面,穿着绿衣服的青年正在唱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那青年动作扭扭捏捏,声音高亢,整个人极其阴柔。
一曲歌罢,围观的少女全都对着居中的狐儿脸桃花眼女子拍手称赞。
“朱姐姐,你这个奴仆唱歌真好听,难得长得还……”
那居中的少女正是朱萸,她风轻云淡的摆摆手道:“这人叫李幼年,据说是李延年的后人。
他不止会唱歌,会的东西可多了,最关键的是,比养的一条狗还听话。”
旁边的少女无不赞叹,“原来是李延年的后人,怪不得唱歌这么好听。”
“也就朱姐姐这样家族,才能找到这样的奴仆,咱们无极县,恐怕别无二家了。”
“据史书说,李延年不是受过腐刑,哪来的后人?”这时候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说话者正是紫苏。
众人闪开,让甄姜和紫苏走了过来。
朱萸保持微笑道:“难不成受腐刑之前就不能传下后人?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酸?”
大家虽然背地里互相看不上,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团和气。
突然就听有个少女发出一声惊呼道:“你们快看那边,是谁带来的部曲,长得真好看。”
众人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湖边有个青年男子,虽然身着普通部曲的服饰,但是身形挺拔,眉目俊朗,浑身散发着英武之气,似乎正在找人。
假如说李幼年那种阴柔能让少女们觉得好玩新鲜,但是丁辰这种英俊威武,清新俊逸的气质却能令人少女们迷醉,几乎符合她们对男子的所有幻想。
“天呐,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之人。”
“这人是谁带来的,可是县衙中人么?”
“他在看这边,不会是看我吧。”
固然一众少女比较矜持,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矜持之心也不能阻挡她们对军俏郎君的向往。
这时候甄姜在旁边倚着栏杆,很随意的招了招手。
丁辰在一众少女吸气声以及注目礼中缓步走了过来,站到了甄姜的旁边。
“我想吃梨,给我削皮,”甄姜拿起一只梨子,举到了丁辰面前。
第三百二十五章吃软饭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丁辰亲手削了个梨子,递到甄姜的手里。
甄姜接过来,咯咯笑着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旁边一众少女全都怔怔的看着,跟傻了一样。
她们都觉得,与眼前这个青年男子独特的气质与俊逸的外表相比,会唱歌的李幼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这位穿着部曲服饰的青年站在甄姜旁边温柔削梨的场景,令一众春心荡漾的少女心都醉了。
几乎谁都幻想着自己坐在甄姜的位置上,让对方把梨子递给自己。
甚至所有人都觉得,对方虽然仅仅是个部曲,但假如愿意跟自己在一起,自己宁愿愿意抛弃门户之见。
“甄姜,甄姜,这位是谁啊?”紫苏在旁边偷偷拉了拉甄姜的衣袖。
“我的保护人啊,你没看出来么?”甄姜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部曲是保护人,姐夫同样也是保护人。
“你这护卫……有点特别哦,”紫苏在甄姜耳边偷偷笑道。
“我就说今天没人恶心到我吧。”
甄姜看着旁边一众少女又是吃惊又是羡慕的表情,心里充满了极大的满足感,有姐夫这张脸出马,果然大杀四方。
赢了!!!
此时坐在正中的朱萸,脸色如同被踩了一脚的烂茄子一般难看,她突然指着自己的鞋子道:“你看,我的鞋都脏了。”
旁边的李幼年赶紧跪在旁边,用衣袖去给她擦鞋子。
“你眼瞎呀,是这一只,”朱萸一脚把李幼年蹬了个趔趄。
李幼年赶紧陪着笑又重新跪好,用衣袖给朱萸擦另一只鞋。
朱小娘要用这样的行动来证明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李幼年不止长得好看,而且比狗还听话。
可是在场所有人看到的却是——她急了。
甄姜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可能让姐夫这么做,也无需这么做,她已经取得了胜利。
正在这时,突然有婢女前来行礼道:“宴席马上就开始了,夫人请诸位小娘入席。”
如此正好解决了现场的紧张,女眷们全都前去赴宴了。
丁辰则继续倒背着手巡视周围,猜想着山匪会从哪个方向攻来。
山匪到时要是控制了县衙,对这后宅的一众富家女绝不会放过,必然要顺手牵羊。
所以这后宅,也是山匪重点攻击对象。
转过一座假山,突然就见李幼年走了出来,对丁辰微笑道:“兄弟,你可以啊,软饭还能硬吃,实乃我辈之楷模。”
丁辰没好气的笑道:“说清楚,我跟你不是是同辈,你那口饭我吃不了。”
“其实都是一样的,咱都是靠这张脸吃饭不是么?”
李幼年认真的道:“只不过你现在修行还不够,等你要是修行够了,绝对是我辈之翘楚。”
“怎样才算修行够了?”丁辰好奇的问。
李幼年以为丁辰在虚心请教,当即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道:“要是修行够了,你刚才应该至少跟我一样,趴下身子为女人擦鞋。
既然咱已经扑下身子当狗了,就不要再顾忌面子。
以前我也顾面子,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放不开,可是却屡屡碰壁。
如今我是完全想开了,这日子自然就好了很多。
兄弟,咱们既然是同行,那我就开导你一句。
你这张脸比我强,再加上你身上这股英武的劲儿不知怎么装出来的,总之很讨姑娘喜欢,只要按照我说的潜心修炼,将来必有大成……”
……
前厅的酒宴文雅许多。
县令吴淳坐在居中首位,左右两侧乃是县丞左思与县尉黄臻,其余下面则是以朱群为首的豪族富户,不过七八个人而已。
本来近日无极县连发人口失踪案,吴县令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都不准备举办这场生辰宴。
但是好友甄逸的劝说,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其实吴县令也非常怀疑这一系列事件正是甄府所为,毕竟甄府之中前几天还驻扎过曹氏正规军,此事多半就是那位范阳卢郎君的手笔。
所以甄逸出口相劝,吴淳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与甄逸是至交好友,而甄逸是本县豪族领袖,且素来行事稳重,他相信甄氏无论做什么,最终目标必然与他殊途同归。
可是如今酒席宴开始,吴淳心里却隐隐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他端着酒碗对众人道:“今日贱内生辰,有劳诸公记挂,于百忙之中前来祝寿,老夫不胜感激。
这碗酒老夫敬诸位,再次感谢。”
说完率先一饮而尽。
“吴县尊客气了,”众人纷纷举起碗来。
“吴县尊乃我无极县父母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吴县尊政绩卓著,实乃我县万民之福。”
“那是自然,吴县尊毕竟是魏公旧部,久受魏公熏陶,如今主政一方,岂有不政绩斐然?”
这吴淳虽然官不大,但是却已经跟随曹氏许久了。
在许都时,他便在司空府任仓曹吏,是个管仓库的吏员。
后来因为曹操与汉室关系渐渐紧张,导致天下官员纷纷逃离,许多官职出现了空缺,于是原来在曹操身边任职的大量吏员纷纷提拔为官,派往各地主政。
毕竟这些人虽然能力有限,但比那些文人士大夫对曹氏忠心的多。
吴淳就是那时候从一个小吏,摇身一变成为一县父母官,被派往无极县来的。
这吴淳自从任无极县令以来,为官清廉,而且能够做到秉公执法,又与甄氏、朱氏这等豪族结交,所以官声非常之好,也做下了不少政绩。
若非匪患骤起,他这官做的比汉室培养的那些文人士大夫要强得多。
“诸位不要如此谬赞,老夫可受用不起,不过都是为魏公分忧罢了”吴淳笑着对旁边的黄臻道:“黄县尉代老夫招呼一下贵客,老夫且去更衣。”
“更衣”在这个时代是去大小解的文雅说法。
“县尊且去,这里就交给下官,”黄臻站起身来,又冲大家敬酒。
本来论地位,县令之下应当是县丞,相当于县令身边的副手,再往下才是主管地方治安的县尉。
可是无极县比较特殊,县丞左思不善饮酒,且为人寡淡,远不如县尉黄臻那般左右逢源,量如江海,更得吴淳信任。
有黄臻负责招待客人,吴淳自然放一百二十个心,于是慢慢踱步出来,四处巡视。
不知不觉他就来到了后宅,还未到女眷们饮宴之所,便见身边仆役婢女来来往往穿梭,好不热闹。
本来他县衙内宅就有仆役婢女,再加上每位贵妇小娘前来,又随身带着仆从,所以这县衙内宅已经熙熙攘攘的满是人。
这些仆从之中有的认识他吴县尊,见到之后无不恭恭敬敬的行礼。
有的不认识则随意的擦肩而过。
突然,在假山前,吴淳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顿时浑身一紧,如遭雷击一般瞪大了眼眸,使劲揉了揉眼睛。
之所以有这样的异动,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身影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那假山旁边站着的,那不是丁郎君?
吴淳曾经长期在曹操开府中做底层小吏,虽然丁辰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认识眼前这个青年,正是曹氏宗亲二代之中最闪耀的那颗星,其受宠程度仅次于大公子曹昂。
吴淳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能碰上这曹魏顶层的大人物,而且对方还穿着普通部曲的服饰。
他仔细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把一切就都串联起来,不由得冒了一阵冷汗。
原来这一切都是丁令君在后面主持,幸亏自己没有从中作梗,要不然坏了对方的大事,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来丁令君虽然是文官之首,但一直都是掌兵的,如今出现在无极县,又突然出手抓了那么多人,多半跟山匪有关。
是否前去相认?
吴淳在这里犹豫了半天,最后才决定上前试探一下。
于是吴淳正了正衣冠,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假山前面,轻声问道:“二位……请了……”
李幼年正在滔滔不绝的向丁辰兜售软饭技巧,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县尊站在身后,他慌忙的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县尊。”
而丁辰则倒背双手,没有任何反应。
吴淳不知道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跟丁令君是什么关系,于是拱手还了一礼,道:“无需客气,可否让老夫与这位郎君单独聊几句?”
李幼年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同时颇为震撼的看了一眼丁辰,这是什么神仙操作,一个吃软饭的家伙竟然能得到县令的赏识,实乃吾辈之楷模。
待李幼年走后,吴淳才不动声色的对丁辰道:“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胜荣幸,”丁辰确定眼前这县令认出自己了,也表现得泰然自若,跟随对方来到一间偏僻的房间,赵云等人远远跟在后面护佑。
一进房间,关上门,吴淳这才给丁辰深施一礼,惊喜的道:“下官不知丁令君大驾光临,有失礼数,恕罪,恕罪。”
丁辰平静的道:“这次我本就是秘密前来,不知者无罪,不过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下官在许都时便是曹公府旧吏,”吴淳答道。
“许都,感觉已经很久远了,”丁辰叹息道:“方才我见到园中见芍药盛开,突然想起当时魏公书房窗外的芍药,这个时节想必也已经开的灿烂无比。”
“魏公在许都书房窗外种的是牡丹,东边墙根种的才是芍药,”吴淳微笑着纠正道:“令君或许是离开太久,再加上事务繁忙,这些琐碎小事记错了。”
“哦?”丁辰一拍脑门,摇头苦笑道:“细想还真是,是我记错了。”
此时不由得他不谨慎,毕竟这县衙之中就藏着山匪的眼线,谁也不知道这县令跟山匪有没有联系。
只不过既然已经确定吴淳是从许都时候便跟随曹氏的旧部,如此可信程度便增加了许多。
这些旧吏资历老,前景光明,实在没有必要为山匪扔掉大好前程。
“不知令君骤然驾临……罢了,下官不该多问,”吴淳道:“令君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即可,下官自当全力配合。”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丁辰道:“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剿匪。”
“那敢情可好,”吴淳顿时惊喜万分,随即咬牙切齿道:“说起来这无极县什么都好,下官在这里主政这几年,也算颇有政绩,百姓们开始恢复生产,全都安居乐业。
可就是那匪患,把下官所有政绩全给抹杀了。
如今丁令君亲自前来剿匪,下官……下官恨不得为令君牵马坠蹬。”
这些都是吴淳的心里话,要说百姓恨山匪,他这个县令同样也对山匪恨之入骨。
“听说……此前甄府部曲抓到过山匪眼线,但是你却从中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丁辰问道。
“是啊,而且那几个眼线很快就死在了狱中,”吴淳恨恨的道:“由此可见,我这县衙之中也有山匪细作潜伏,但是我却没有查出来任何端倪。”
“能在你县衙之中杀人于无形,恐怕也很难做到吧,”丁辰好奇的问道。
“其实很容易,当时便是无缘无故起了一场大火,地牢入口被大火封住,里面所有囚犯全都憋死了,至于想查出谁纵的火,那可就难了。”
吴县令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想杀人,纵火是最容易的事。
一方面实施起来比较简单,二来大火烧起来会毁掉所有证据,实在是杀人灭口的必备良方。
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丁辰从这方面也推断不出什么,转而问道:“不知你作为县令,手中有多少防御山匪的兵马?”
吴淳面露惭愧之色,“这无极县并非什么军事要冲,并没有驻军。
说起来可怜,下官手中仅有百十个衙役捕快,其主要任务还是维持地方治安,其余便再无人手了。”
“你这衙役捕快,平常是由谁来掌控?”
“自然是本县县尉黄臻。”
“对于黄臻你了解多少?”
“那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官吏,平常处事较为周祥,难道令君怀疑……”
“把你的令牌拿出来。”
吴淳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交给丁辰。
丁辰回身打开房门,把门口的赵云叫了进来,令牌塞到他手里,吩咐道:“去查一查,此时那些衙役捕快在做什么。”
第三百二十六章以五敌二百
无极县仅有的防御力量就掌握在县尉黄臻手里,黄臻自然是山匪重点照顾的对象。
因为只要有他做保护伞,山匪们便可以在无极县畅通无阻。
所以,要说串通山匪,黄臻的嫌疑很大。
这就像后世,若某个地方hei涩会猖獗,那么当地的gong_an局长绝逃不了干系。
当然这也是丁辰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赵云走后,丁辰问吴淳道:“此前那些细作,都是由谁来关押审问的。”
“黄臻作为县尉,抓捕审问细作乃是应尽之责,自然是交由黄臻来处置,”吴淳捏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可是……这黄臻平常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啊。”
“哪个坏人也不会写在脸上,再看看吧,”丁辰淡然道。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赵云便匆匆回来了,一进门便断然道:“这黄臻果然有问题。”
“查到了什么?”丁辰问道。
“现在的衙役除了在街上巡逻之外,所有人都聚在一起饮酒,我抓了一个人问了一下,据说他们是为了给县令夫人祝寿,饮酒也是经黄县尉默许的。”
吴淳并不知道这生辰宴乃是丁辰为山匪设下的陷阱,疑惑道:“黄臻这个人行事比较豪放,对属下也较为宽厚,纵容下属饮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下官都因为此事训斥过他。
可是由此就判断他与山匪有勾连,未免……有些武断了吧。”
“你且不要打草惊蛇,回去静观其变吧,”丁辰道。
其实丁辰心里已经断定,这县衙内的眼线多半便是黄臻,甚至还有黄臻的亲信属下。
山匪要来袭击县城,别人是不知道的,而眼线应该知道。
黄臻现在在做的,正是把无极县仅有的防御力量全部灌醉,毁掉县城最后的抵抗,从而配合山匪劫掠。
……
花园之内百花齐放,春风和煦,熙熙攘攘。
近来因为地面不太平,女眷们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如今骤然有了这次聚会,其狂放程度比之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家行酒令,猜字谜,玩的不亦乐乎。
有个少女行酒令输了,酒也喝不下去,于是便被众人怂恿着在中间跳舞。
那少女大约是练过,虽然酒醉之后,但是舞姿倒也曼妙,引来众人齐声的喝彩。
所有人都已经喝的酒酣耳热,如不出意外,这将是一次令人难忘的聚会。
突然之间,从院墙外面扔进一个球状物,滚到了那跳舞少女的脚下。
那少女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瞪着眼睛,断了的脖颈处鲜血还在往外渗。
“啊——”少女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发出惊声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这下变生肘腋,现场的女人们顿时乱了,有的叫着四处乱跑,去找寻自己带来的仆从。
有的则吓得双腿发软,愣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这时候就见院墙上突然出现许多手持刀枪的黑衣男子,他们纷纷翻墙而过,跳进了这所园子,并迅速堵上了花园的出口。
转眼之间,这花园里的黑衣人已足有二百余人,俱都是年轻的精壮汉子,瞬间便把一众女眷给包围了。
他们手持明晃晃的刀枪,表情凶神恶煞,顿时把一众贵妇小娘都给吓傻了,只能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此时从黑衣人中走出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上前踢了一脚那颗人头恨恨的道:“老子最烦这种不男不女之人。”
原来,那正是李幼年的人头。
谁能想到李幼年这这娘p,连山匪看了都烦。
随即中年山匪头目阴冷的眼神扫向那一众女人,呵呵冷笑道:“发达了,发达了,这下发达了,一把抓了这么多小娘子,可真是艳福不浅。”
旁边有个小喽啰指着前方道:“三爷你看,那里面有甄姜,还有甄宓,大当家才真是艳福不浅,一次抓了这两个绝色美女。”
“是么?”
那被称作三爷的山匪头目魏彪顺着手下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砸吧砸吧嘴叹道:“怪不得大当家点名道姓要抓,这俩妞长得果然水灵,要是能陪老子一晚,让老子干什么都行。”
此时甄姜姐妹与张氏夫人也正在人群之中瑟瑟发抖。
张氏夫人惊慌失措的同时,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本来她们在家好端端的,有大女婿数百部曲护佑,可她却偏偏脱离保护,仅带了两个女儿以及四个部曲前来赴宴。
如今被山匪抓住,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儿,下场可想而知。
这时候,魏彪摆了摆手,有个嗓门粗大的山匪上前大声喊道:“大家都听着,这次我们下山带了五千兄弟,你们只要乖乖听话顺从,便能活命。
如若胆敢反抗,兄弟们可不会怜香惜玉,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自己掂量。”
话未说完,一众女人已经发出嘤嘤哭声,几乎所有人都手脚发软,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人,都蹲下,”那大嗓门山匪吼了一声,又指着花园里的男性仆役以及部曲喊道:“你们几个,老子对男人没兴趣,且放你们一条生路,都给老子滚。”
“呸,狗贼,咱们齐心协力,跟他们拼了,”突然有个不知是谁带来的部曲竟是血性十足,呼喊着冲上前去拼命。
但是他的号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有他一个人冲了上去而已,面对数百山匪瞬间便被乱刃分尸了。
其余的男性部曲以及仆役面面相觑一番,暗自对比一下敌我力量。
山匪自称有五千人或许是虚张声势,可是眼前花园中翻墙进来的足有两百多人,而在场的所有男性部曲仆役加起来不过二十来人。
就算他们齐心协力上前跟对方硬拼,也无济于事,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剁成肉泥。
众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后垂头丧气的从花园角门出去。
山匪们果然没有任何阻拦。
可是一众女眷眼见这些保护她们的部曲弃她们而去,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似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她们纷纷蹲在了地下,浑身冰凉。
此时现场没有蹲下,且没有走的部曲,只剩下了突兀的五个人——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丁辰。
蹲在地下的甄姜握住甄宓的手,哭着道:“姐,我怕,咱们要死了么?
姐,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啊。”
“姜儿别怕,他们都是万人敌,那些人不是对手的,”甄宓拍着妹妹的后背,出言安抚。
可是这安抚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甄姜依然吓得手脚冰凉,哭道:“姐,你在说谁呢?
不管怎么说,姐夫还是很有骨气的,面对这么多恶人也没有丢弃咱们自己逃跑。
咱们为了姐夫也要保住清白之身,待会儿宁死也不能受辱。”
“傻丫头,咱们谁都死不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甄宓微笑着给妹妹擦着眼泪。
她知道这几人都是夫君手下一等一的战将,而且夫君算无遗策,有大军在左,不可能让她们出意外。
这也许就是夫君的安排。
那大嗓门山匪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五人,对方已经趁乱把提前预备好的兵器拿在了手里。
丁辰手持长枪,枪尖斜指下方居前,赵云太史慈甘宁魏延同样的动作,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你们几个摆造型的,特么是傻还是不识数?”那大嗓门山匪怒吼:“没看见我们……”
丁辰没待他说完,突然之间动作奇快的欺上前去,手中长枪如毒蛇吐信一般,一枪在山匪喉头上刺了个血洞,然后迅速撤枪。
丁辰武力虽然算不上顶级高手,但毕竟跟赵云练了那么长时间,已经算是个中等偏上的武将,杀个喽啰还是手到擒来。
他上前、出枪、收枪、退回,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潇洒如意,山匪们都没反应过来已经中招。
也许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五个人还敢主动进攻。
那大嗓门山匪捂住喉头血洞,发出嗬嗬的声音,但是鲜血从他指缝以及口中喷出来,顿时扑倒在地。
身后一众女眷也发出一阵惊呼,如今所有的男性部曲以及仆役已经逃走,现场只剩下了这五个人,以及毫无抵抗能力的她们。
女眷们不由发出一阵感叹,没想到这位甄姜带来的部曲,不止人长得好看,行事也是如此硬气。
只可惜,就是人太少了,不可能与人多势众的山匪们抗衡。
“练家子?”魏彪阴冷的瞧了丁辰一眼,“好像身手还不错,不过……你们区区五人,能抵得过老子这么多弟兄?
上!”
他一声令下,山匪们挥舞着刀枪向丁辰几人冲了过来。
赵云微微一笑,率先冲上前去,手中龙胆亮银枪横扫千军,力大无穷,眼前碰到四五个山匪全都倒飞出去,简直如同中了玄幻真气一般。
于此同时,太史慈甘宁魏延也纷纷出手,冲进山匪人群之中,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毫不费力的收割着山匪的人头。
虽说他们万人敌是虚言,但是他们每个人的力气的确是普通军兵的数倍。
再加上他们每个人所用的都是趁手的长兵器,而山匪手中的家伙却是长短不一,所以在攻击之下,山匪们被杀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其形势就像几匹饿狼冲进了羊群。
丁辰武力最弱,于是担负起了关门打狗的重任,主动守住了花园门口,不让山匪逃出去。
不过短短盏茶功夫之后,花园中已经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满了山匪的尸首。
甘宁太史慈正在追击最后几个还在逃跑的山匪,而那魏彪则是满脸错愕的看着周围。
本来他带来的是两百山寨中的青壮精锐,以为捉拿一众妇人不过是手到擒来,哪想到如今竟然被五个人杀了个干净。
“你……你到底是谁?”魏彪瞳孔收缩,眼神中流露出惧意,脚步也在不由自主的后退。
“我家主公是谁,你还不配知道!”赵云从丁辰之后闪身而出,挺枪向魏彪扎了过去。
魏彪手中拿的是一柄鬼头刀,赶紧用刀面封堵。
“当”的一声,龙胆亮银枪把鬼头刀给扎断,同时枪尖余势未消,长枪刺穿了魏彪的胸口。
赵云挥手把魏彪的尸体甩出去,枪尖倾斜向下,鲜血慢慢滴了下来。
“哗!”
那一众女眷瞬间沸腾了,短短这一会儿,她们经历了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转变。
甄姜握着姐姐的手,喃喃自语道:“姐夫真是个书吏?”
甄宓笑而不答。
甄姜继续道:“姐姐,你刚才就不害怕,而且说他们都是万人敌,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事对不对?
姐,你快告诉我,姐夫到底是做什么的?”
此时吴夫人也握着张氏的手赞叹道:“你家的部曲真是英武,竟然仅凭数人之力,便哪能杀光数百山匪。
这样的部曲,从哪里找来的。”
“就是啊,这样的部曲,我们也想雇,只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呐,”旁边有几个贵妇随声附和。
“一个好的部曲那是保命的,咱们的命值多少钱,部曲就值多少钱。”
这时候张氏也是刚刚缓过神来,脱口而出道:“那哪是部曲,那是我家二女婿啊,”
“你女婿,宓儿的夫君?却为何乔装成部曲,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吴夫人诧异的问。
“我也不知道,他们一开始这样,我还以为是胡闹,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是故意为之吧,”张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也没想到二姑爷以及随从这么能打。
周围那一众贵妇全都羡慕了,围着张氏继续追问道:“你这姑爷从哪儿找的,不止模样英俊,而且伸手如此之好。”
“借问一下,你这姑爷有没有兄弟,就算是堂兄弟也行啊。”
“你姑爷是做什么的?手下怎么全都是狠茬子。”
张氏想了想道:“他说……他在邺城是个书吏。”
贵妇们:“???”
“骗人的吧,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从哪里像个书吏?”
第三百二十七章大战尾声
此时丁辰手持长枪,身上溅满了鲜血,连脸上也已经血迹斑斑,身前横七竖八的躺的全都是尸首,活脱脱一个杀神一般。
说他是个书吏,的确有些讽刺。
甭说一众贵妇们不敢相信,就连张氏说出口之后,都觉得十分滑稽。
张氏转身凝重问甄宓道:“宓儿,你跟母亲说说,你家夫君到底是做什么的?”
甄宓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一方锦帕,快步跑上前去,把丁辰脸上的血迹给擦干净。
张氏没有从二女儿那里得到答案,转身对着小女儿不悦的道:“姜儿,自从你姐和你姐夫回来之后,你们几乎天天腻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在瞒着母亲?”
甄姜她把张氏拉倒一旁,低声凝重的道:“母亲,其实以前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方才姐夫大发神威,而且连手下几人都那么勇猛,女儿才猛然醒悟过来。
母亲您想,姐姐那般美貌,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普通书吏?
除非当初攻入邺城的曹军主帅是个瞎子。”
“你是说……你姐夫是当年攻入邺城的曹军主帅……”经过甄姜的点播,张氏也有些明白了。
“母亲可还记得,姐夫自报姓名是什么?”甄姜此时回忆如潮水一般,“他说他姓林名辰,字子文。
可是我听说,当今曹魏尚书令,魏公手下第一重臣,乃是姓丁名辰,字子文,也就是当年邺城之战的曹军最高统帅。
世间能有这么巧合之事么?”
经过甄姜这么一分析,张氏顿时觉得所有事情都对上了,她握着女儿的手道:“没错,你姐夫定然是那位丁辰,而非区区一个小书吏林辰。
想来这事你父亲应该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在瞒着我。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张氏此时都想立即赶回去质问夫君。
怪不得此前她为两个女婿裁衣服,要给大女婿裁红色,给二女婿裁月白色,夫君骂她头发长见识短,坚决都要裁成红色。
原来夫君早就知道二女婿身份高贵,要远胜于大女婿。
“姜儿,你说……你姐姐跟了这般大人物,对咱们家是好还是不好?”张氏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
“当然是大好事了,”甄姜欣喜的道:“难道你还真希望姐姐嫁给一个小书吏啊。
既然姐夫在曹魏是那般有权势,对姐姐又是那般体贴,还亲自陪着姐姐回来省亲,父亲母亲便可以放心了。”
张氏听了微微点头……
……
前厅,吴县令装作若无其事的回来坐下,见到县尉黄臻正在热情的招呼朱群等豪族家主们饮酒。
听了丁辰的判断,吴县令不免仔细观察了一下黄臻。
黄臻依然跟从前一样热情好客,左右逢源,看不出任何异常。
吴县令觉得丁辰大概是猜错了。
毕竟他们已经相处数年,相较于丁辰,自然是他更了解黄臻脾气秉性。
好在丁辰也没有滥用强权,把勾通山匪的帽子强行压倒黄臻头上,这倒是令吴淳很是欣慰。
酒宴继续进行,一众人都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见县尊回来,全都摇摇晃晃的围过来敬酒。
突然之间就听见外面一阵慌乱,有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站住!”
随即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汉子扛着明晃晃的大砍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呦,全都是大人物,”那汉子戏谑的笑着,从桌上随手抓起了一坛酒,大饮一口道:“不过今天要委屈你们一下了。”
“你们是……是做什么的?”有个老者颤声问道。
黑衣汉子瞪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走了过去,小声道:“要命的。”
说着,一刀把老者砍翻在地。
看到对方如此野蛮,一众豪族家主全都吓坏了,聚集在一起再也没有人敢发问,全都怔怔的看着吴淳。
而吴淳心里早把县尉黄臻骂了一百遍。
无极县衙役虽然不多,但有聊胜于无,若不是全被黄臻放去喝酒了,怎么也能抵挡一阵子,给他们留出撤离的时间。
可是现在可好,县衙让山匪一攻即破,把他们全都堵屋里了。
突然,吴淳猛地想起来,丁令君会不会早就知道山匪要来攻击,所以才判断黄臻是山匪的内奸?
他越想越是如此,再看黄臻时,只觉得对方镇定自若,根本就不像其他人那般慌张,吴淳越发笃定了丁辰的判断。
“想必阁下就是吴县尊吧,”黑衣汉子见所有人都围着吴淳,于是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伸手向上道:“劳烦把府库钥匙拿出来,省的我们麻烦。”
吴淳冷冷的哼了一声,凛然道:“官匪不两立,那府库之中乃是公产,老夫身为曹魏之臣,岂能屈从于尔等贼寇?
想从老夫手中拿钥匙,休想!”
黑衣匪首闻言不由分说,横过刀柄便捣在了吴淳的脸上,顿时把吴淳打翻在地,门牙都捣掉几颗,和着血吐了出来。
“老子问你要钥匙是抬举你,你以为没有钥匙,老子就不会砸锁么?”
黑衣匪首说着,一脚踩在吴淳身上,冷笑道:“看你这态度,老子很是不爽。
去你个曹魏之臣,有什么了不起,如今还不是被老子踩在脚底下。
等把你们府库家底都搬空,妻子女儿都抢走,看你们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呸!”
说着一口痰吐在吴淳身上。
一众富户脸上都变成灰白色,可想而知山匪并不是危言耸听,他们这边受到了攻击,后宅的女眷自然也跑不了。
而且既然山匪敢于攻击县衙,他们的家里更不能幸免于难,恐怕家中的钱财与存粮也保不住了。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臣,”黑衣匪首右脚踩了踩吴淳的后背,轻蔑的道:“今天老子前来就是要抢钱、抢粮、抢女人的。
幸亏有你这老小子办的这生辰宴,老子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把整个县城富家小娘一网打尽,省去了许多工夫。
今天老子不止发了财,晚上还要入洞房,实在快活的很。
说起来,老子还要谢谢你呢。”
这话听得吴淳一阵心酸。
的确是他办的这生辰宴,给了山匪机会,若不然山匪也不会这么顺利。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紧接着冲进来一众花白头发的老兵。
虽然这些白发军卒看上去岁数都不小了,可是打起仗来异常勇猛,瞬间把后面一众山匪杀的人仰马翻,站立不住。
……丁令君果然留有后手,吴淳虽然被黑衣头目踩在脚下,但是看到这情形,却忍不住拍着地面哈哈笑了起来。
他当年在许都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这些白发军卒的作战路数就知道是正规军,联想到丁令君就在府中,自然能猜到这是丁辰早就做好的安排。
“混账,哪来的一帮老东西,给老子顶住,”黑衣匪首有点慌了。
他实在不明白无极县所有的衙役都已经醉成烂泥了,却有从哪里跑出来这么一帮白发老卒。
偏偏这些老卒还这么能打,把他们一众青壮兄弟杀的七零八落。
要知道为了能顺利打掉无极县的中枢,并成功抢走县衙府库中的钱粮,前来攻击县衙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中,哪想到在这帮老卒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说话间,老卒已经完成最后绞杀,冲到了黑衣匪首跟前。
那黑衣匪首连忙把吴淳拉起来,试图当做人质,可是突然之间“嗖”的一声,从庭院外面飞进来一支羽箭,正中黑衣匪首的咽喉。
那黑衣匪首瞪大了眼睛,倒地身亡。
那射箭的正是太史慈,随即丁辰也迈步进来,看了一眼被陷阵营斩杀干净的山匪。
此前他已经给陷阵营下过命令,遇到山匪不用手下留情,全部击杀即可。
吴淳惊喜的站起身来,冲丁辰躬身施礼道:“多谢郎君仗义出手,老夫感激不尽。”
丁辰没有主动透漏身份,吴淳自然也不敢相认。
“这里面谁是黄县尉?”丁辰扫视了众人一眼,板着脸问道。
“在下便是,”黄臻拱手道:“多谢郎君……”
“拿下!”黄臻话未说完,丁辰长枪一指,命令道。
马上有军兵前去,不由分说把黄臻反剪住双臂,给押了起来。
“放肆!我乃是本县县尉,你们这是何意?”黄臻挣扎着怒道。
可是陷阵营军兵的双手如同铁钳子一般,把黄臻双手箍住,让他动弹不得。
丁辰上前,那枪尖挑起黄臻的下颚,嘴角微微翘着沉声道:“身为县尉,,打击匪寇乃是你应尽之责,谁料到你却是贼鼠一窝,为山匪劫掠提供一切便利,你还有脸说你是县尉?”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黄臻看到对方那威势,已经猜想到面对的恐怕不是普通百姓,恐怕有军方身份。
“你明知有山匪来袭,故意把衙役全都灌醉,以配合山匪行事,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丁辰厉声道。
黄臻撇了撇嘴,梗着脖子道:“这是欲加之罪,你仅凭这莫须有之猜测,还敢杀我不成?”
“实话告诉你吧,”丁辰道:“这场生辰宴便是我为山匪设下的圈套,你不承认倒也无妨,待我将匪首抓住之后与你对质,看你是认还是不认。”
黄臻闻言愣了愣神,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
丁辰知道这人是抓的没错了。
想来那吴淳虽然对曹魏忠心,但能力也真是一般,身边有这么一个私通山匪的县尉,竟然没有觉查出来。
而且他还把抓到的山匪眼线还交给这人来审,这不就相当于让贼审贼?
能审出来什么线索才怪。
如今这县衙周边的匪徒算是肃清了。
说起来山匪对围攻县衙也是下了血本的,前厅与后宅各派了四百精锐匪徒,用来控制县衙。
可是丁辰率领四员悍将与百十陷阵营军士守在这里,山匪的计划便完全落了空。
丁辰没有理会一众乡绅的道谢,直接来到庭院里,问刚刚进来的魏延道:“外面战事怎样了?”
魏延道:“山匪总共来了大约有一千五百人,乌桓铁骑有两千人进城,正在与匪寇巷战,问题不大。
山匪所重点攻击的是甄府朱府等豪族府邸,此时咱们的人马已经赶过去支援,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就回去吧,”丁辰说着,大踏步回到后宅,把张氏以及甄宓甄姜姐妹接上马车。
同时他们五人骑上战马,率领一百陷阵营军士在旁边护佑。
此时城中依然在巷战,偶有小股山匪从巷中杀出来,俱被几员战将轻松斩杀。
赵云等人骑上了战马,诛杀山匪步卒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追出来的军兵见到这一行人,无不对着丁辰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回去诛杀别的山匪。
车厢里的张氏看到这情形,不由叹口气道:“明明外面那么多匪徒行凶,可不知为何,我这心里却无比的踏实。”
甄姜笑着道:“姐夫用这么多军将来保护我们,山匪根本就近不了身,当然感觉到踏实了。
对了,姐姐,姐夫手下这几员战将必非寂寂无名之辈,他们都是谁呀?”
甄宓知道母亲和妹妹猜到夫君的身份了,莞尔一笑,指着太史慈魏延道:“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提也罢。
只有那个骑白马的将军品行端正,而且跟母亲是同乡。”
“常山人?”张氏吃惊道:“难道是赵云赵子龙将军?”
赵云自从跟随丁辰之后诛文丑,杀踏顿,立下了赫赫战功,比他在本来历史上的名气还要大,在老家常山,自然更是大名鼎鼎。
张氏作为常山人,自然也为家乡出了这么一位英雄而感到骄傲。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大英雄在她家里住了这么多天,还收她儿子为徒,他却不知道。
“原来弟弟的师父是赵子龙将军,我的确不该嘲笑他,”甄姜正色道:“姐姐,你能不能跟姐夫说一声,让赵将军也收我为徒,教我箭术。”
“一个姑娘家家的,你学箭术做什么?”甄宓白了妹妹一眼道:“你要想学,自己跟你姐夫说去。”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了甄府。
此时甄府门前正在激战……
第三百二十八章 汉中!汉中!
甄氏传承百年,乃是无极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其富足也非普通百姓家可比,所以山匪也给了足够的尊重,由匪首审靖亲自率五百人攻打。
甄府之中加上卢钦带来的部曲,虽然人数也不少,但战斗力却远不及山匪。
毕竟部曲是有退路,可以逃的,而山匪早已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随时敢于拼命。
所以甄府大门很快便被砸开,匪徒汹涌而入。
甄逸卢钦赶紧带领族人以及部曲退守第二进院落,在墙头上布置起防御。
此时部曲的人心有些动摇,看到如此多的山匪产生了退缩心思,眼看就要溃败。
正在此时,突然从府门外冲进来一队人马,正是乌桓军,他们从后面开始冲击山匪。
那一众山匪顿时乱了,又返过身来迎击后方的攻击。
山匪的战斗力虽然能强过部曲,但是在陷阵营训练出来的乌桓铁骑面前,却完全不够看。
这乌桓铁骑从跟随丁辰剿灭辽东开始,大小也经过十数战了,此番对阵山匪,其形势如大人欺负小孩一般。
丁辰率领人马杀到时,山匪的精兵已经被乌桓军剿灭的差不多了。
审靖此时已经收到了消息,不止眼前攻击甄府的兄弟一败涂地,所有进入县城的人手全都遭到莫名其妙的屠杀。
他已经意识到,恐怕是落入了官军设下的圈套,立即想要率领属下冲出去。
奈何冲进来容易,想要再出去就难了。
他在百余兄弟拼死保护下终于杀出了大门,丁辰率领的人又有到了。
甘宁率先纵马冲过去,在一众山匪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他路过审靖身边时,突然扯住对方的腰带,把那胖大的身躯像拎小孩儿一样拎着冲出去,又折返回后来,扔到丁辰的马前。
立即有军兵前来把审靖双臂向后押住。
“你是谁?官军?部曲?”审靖瞪眼看着丁辰。
“你又是谁?”丁辰挑下马来淡然道:“已然被擒,有什么资格问我话。”
审靖道:“我乃黑龙山大当家,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当面说,”丁辰摆了摆手。
黑龙山匪首,这是他一网下去,捞到最大的一条鱼了。
审靖道:“郎君若是官军,那我等愿意归降,另外我寨中秘密所藏所有珍宝,皆愿献于郎君。
若您是部曲,那我等愿奉迎您做黑龙山大当家,到时整个县城的钱粮美女都归您所有。
只求您能留我一命,您看可好?”
审靖脸上笑的很灿烂,但是丁辰却冷冷的拔出腰间长剑道:“杀了你,你寨中珍宝依然是我的,我却没没看出来,留你有什么用处。”
“我还有用,”审靖急道:“我还知道许多事,都可以告诉你。”
“说说看,”丁辰剑锋在审靖的脖颈上比量着。
审靖额头上直冒汗,说道:“县尉黄臻是我的眼线,绰号黄雀,县令夫人寿辰的消息就是他透漏给我的,所有衙役也是他设法灌醉的。”
“这我已经知道了,接着说,”丁辰若无其事的摆弄着宝剑。
“这甄府的部曲高廉也是我的眼线,他向我报告了你们搜捕孙家药铺之事,”审靖慌张的道。
此时甄逸已经带人出来,高廉正站在部曲之中,听到审靖这般供述,当即暴跳如雷道:“他这是血口喷人,胡乱攀咬。”
“拿下,”丁辰命令道。
立即有军兵前去吧高廉擒获了。
说实话,甄府的部曲头领竟然投靠了山匪,这一点倒是令人很意外。
他此前让高廉带领去抓人,对方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想来当时雷霆出击,高廉想要做手脚也很难,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捣毁孙家药铺的消息传出去。
待军兵把高廉控制之后,丁辰冰凉的剑锋压在了审靖的脖颈上,只要轻轻一抽动,审靖立即血爆而亡。
丁辰语气平淡的道:“你黑龙寨已经完了,你以为交代出两个眼线余孽,就能换得了你一命?”
“不不不,我还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审靖急的快要哭了。
随着汇聚而来的军兵越来越多,而且军兵的衣服虽然都着便衣,但是手中拿的武器却是一模一样。
由此可以判断,这是官军无疑。
若是部曲,每人都有使用武器的习惯,有的喜欢用刀,有的喜欢用枪,有的喜欢用戟,很难形成统一。
各家为了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一般情况下也不会限定部曲用什么武器。
只有官军才使用统一的制式长矛。
“你们一定想知道青峰山的消息吧,”审靖道:“其实那匪首一直都在这无极县城中,而且大家都认识。”
“什么?”旁边甄逸等人全都愣住,怔怔的看着审靖。
“到底是谁?”丁辰一开始知道只是剿灭了一家山匪,感觉还有些沮丧,没想到在审靖这里还有意外收获。
“他就是……朱家的家主,朱群,”审靖道:“他朱家崛起,正是靠着烧杀劫掠抢来的钱粮。”
此言一出,在场顿时一片哗然。
丁辰不认识朱群,但是却也听说过朱家是无极县新近崛起的新贵。
那朱群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常常街头舍粥,救助穷苦百姓,被当地称为“朱大善人”。
哪想到这位明面上的善人,背地里做的却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当然这只是审靖的一面之词,还需要核查。
“子义、文长,速率军围住朱府,一个也不能放出去,”丁辰命令道。
“诺!”太史慈魏延领兵而去……
……
两日之后,邺城。
曹操的书房内,荀攸程昱与曹昂站在舆图前面。
程昱道:“据西川细作传来消息,刘备命诸葛亮征集粮草,并且张飞马超所部军马有北移之相,由此可见,刘备要图谋汉中了。”
“这也不稀奇,”荀攸平静的道:“刘备乃世之枭雄,其既然打着匡扶汉室之旗号招募人才,定然不能仅仅在西川割据自保。
他必然要率军出川,做出争霸天下,恢复中原之势。
哪怕是做做样子。”
如今刘备明面上是汉室最后的势力,因此也成为天下心向汉室之人的旗帜,由此吸引了许多贤才,也得到了诸多便利。
但打起这个旗帜却是一柄双刃剑,世人皆知,大汉的都城在洛阳与长安,不在成都。
刘备既然是汉室忠臣,必须要始终背负着收复故都的枷锁,要不然他的旗帜倒掉,将民心尽失。
而其实刘备虽然自称出身皇族,但却是纯草根出身,没有享受过汉室朝廷一丝的好处。
他那兴复汉室的口号是否出自本心,自然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荀攸顿了顿继续道:“刘备出川,只有两条路,一为走水路,沿江东下,直取江陵,进图荆襄,然后北伐中原。
只不过丁令君所建之荆襄水师如今就屯住在江陵,战力非凡,刘备水路是走不通了。
他剩下唯有陆路,北攻张鲁,直取汉中,进而兵进关中,据有三秦之地与函谷天险,然后进图天下。
此乃沿用当年高祖与楚霸王争雄所用之进兵线路,并无新意。”
曹操也站到了舆图前面,捏着胡须呵呵冷笑道:“当年高祖还搞出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刘备竟是要直接打,也太不把孤当回事了吧,难道老夫连项羽都不如?”
程昱在旁边道:“刘备这是打张鲁,并非直接对阵魏公,故而无所忌惮。
不过以刘备当今之实力,想要击败张鲁,吞并汉中,也并非难事。
到时他据有汉中,派大军把守阳平关,魏公再想要平定蜀地,要费十倍之功。”
“没错,”曹操点点头道:“所以孤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汉中落入刘备之手,孤要先刘备拿下汉中。
张鲁……是该灭了。”
这时候曹昂接口道:“如今我方据守关中者乃妙才叔父与张郃将军,以他们现有兵力,守卫关中尚可,想要剿灭张鲁,恐怕没有余力。
欲拿汉中,父亲需另派将领率兵前去。”
“我儿以为,何人能担此重任?”曹操微笑着看向曹昂。
曹昂斩钉截铁的抱拳道:“儿愿亲往!”
“哦?你去?”
曹操本来以为曹昂会举荐丁辰,没想到曹昂竟然举荐了自己,曹操微微笑道:“我儿虽然勇武,但常年处理政务,已久疏战阵,还是另选他人吧。
子文最近剿匪如何了?”
在曹操心里,打张鲁首选当然还是丁辰。
只要丁辰领兵前去,稳操胜券,他完全可以放心。
只是如今丁辰正在剿匪,剿匪跟诸侯争霸并不一样,诸侯之间的战争,至少知道敌人在哪里,可是剿匪,最难的就是找到敌人。
就算是丁辰出兵也未必顺利。
曹昂见父亲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不由兴致索然道:“正要禀报父亲,刚刚收到无极县送来战报,子文已剿灭盘踞于该县黑龙山青峰山两处匪徒,共计三千余人,正准备枭首示众。”
“好,很好,”曹操没料到丁辰剿匪战斗打的这么痛快,欣慰的哈哈大笑:“要说用兵,还得子文。
传令,让他处决匪徒之后,马上回邺城。”
……
由于审靖的高密,丁辰立即派军把朱府围住,全部抓捕。
细审之下,这朱府的确有诸般可疑之处。
其一,朱氏一族迅速崛起,成为能与甄氏相抗衡的家族,可是朱家却说不出所需钱粮从何而来。
其二,朱氏家主朱群号称大善人,看上去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乡绅,但他手上有厚厚的老茧,身上还有不少刀枪留下的伤痕,显然是个练家子,且常年与人争斗。
审问突破并不难。
丁辰在顺藤摸瓜之下,很快就一窝端了青峰山的山匪,活捉近两千余山匪。
于是他选了个宜杀生的黄道吉日,连同黑龙山活捉的五百余山匪,共计近三千人,在城外空地上公开处决。
这次杀戮,把无极县所有人都震慑住了,连孩童都知道县城里有个人屠。
同时,丁辰得到曹操的命令,准备回军。
甄逸准备家宴送行。
此前卢钦夫妇知道丁辰的身份之后,想起此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实在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悻悻的率先离开。
卢氏家族本来就是因为曹操一句话而兴起的,他们怎敢得罪曹操身前第一红人?
酒席宴上,甄逸端着酒碗道:“贤婿来去匆匆,此番回归邺城,再相见不知已到何时,你我痛饮此碗,为贤婿送行。”
丁辰道:“小婿就在邺城,待将来尧儿长大后若想入仕,自可去邺城寻我。
如今天下逐渐平定,岳父岳母若闲来无事,也可带姜儿前去,就当散心。”
甄逸听了捋着胡须微笑道:“老夫久在无极县,已经成了井底之蛙,待来日定要去邺城,看看小外孙。”
由于是家宴,所以女眷也在座。
甄姜嘟着嘴道:“杀那么多人,我才不敢去。”
甄姜比较心软,此前就托甄宓劝说过丁辰,那山匪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一口气杀数千人,也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但是丁辰依然下令,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消息传来,吓得甄姜好几夜没睡着觉。
她实在没有想到,那看起来儒雅倜傥,英俊非凡的姐夫,竟然是个杀人魔王,一句话就让几千颗人头落地,无愧人屠之名。
“小孩子懂什么?”甄逸训斥了女儿一句。
“姜儿觉得我杀戮过甚是不是?”丁辰放下酒碗,微微叹息道:“其实我又何尝想滥杀。
只不过那些所擒山匪,若放了,他们必然还要拿起刀枪为祸一方。
若关押,又去哪里建那么多监牢,找那么多看守。
放不得,关不得,一刀斩下去,实在是无奈之举。”
甄尧在旁边对甄姜道:“要我说姐夫做的对,那山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当初还要抢你上山做压寨夫人呢,你如今倒可怜起他们来了。”
甄姜无可反驳。
家宴过后,丁辰便率军浩浩荡荡回归邺城。
一路无话,待到离邺城三十里的地方,突然有前哨军兵跑来禀报道:“启禀令君,大公子在前方迎候。”
“大哥迎出来三十里等我,怕是有什么事?”丁辰连忙跨马前去见曹昂。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举荐曹昂
丁辰催马上前不过二里,就见曹昂与一队护卫亲兵正站在路边一株大柳树下。
“大哥,怎么如此客气,竟然亲自迎出三十里,”丁辰迎上去笑着道:“如此待遇,小弟可担待不起。”
“下来下来下来,”曹昂也毫不客气,不耐烦的冲马上的丁辰招招手道:“有要事跟你商量。”
丁辰禀退身后的亲兵,跟随曹昂步行在小路上。
身后十丈开外,几员大将以及大军缓步随行。
“为什么叫你回来这么急,你该知道了吧,”曹昂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啊,”丁辰无辜的回答。
曹昂扬起拳头,作势欲打:“再给我装?”
丁辰连忙抓住曹昂的胳膊,嬉笑道:“知道,知道,逗大哥玩儿呢。
岳父信中说西川军有动向,让小弟赶紧赶回来议事。
想来西川军能威胁之地,并且能让岳父关心的,只有汉中了。
汉中乃出川之门户,岳父决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大片土地落入刘备手中。
想来岳父是要先刘备之手,准备对张鲁用兵了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曹昂叹道:“这也就是我前来迎你的原因。
天下即将平定,没有几场仗好打了啊。”
“天下平定,这不是好事,大哥为何看起来不高兴?”丁辰不解的道。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曹昂白了丁辰一眼道:“这些年你打仗是痛快了,南征北战,从辽东一路打到江南,战功赫赫。
可是我作为曹氏未来之主,天下有几块地盘是我亲手平定的?
我也是一员武将,并不怯战阵,若论冲锋陷阵,金戈铁马,我也不弱于旁人。”
“所以……这平定张鲁之战,大哥想去?”丁辰试探着问道。
曹昂嘬了嘬牙花子,“我知道,父亲依然还是属意让你率军前去,可是我再不主动请缨,这天下的仗就让你打完了。
当初说好的兄弟有事一起扛,没事一起狂。
结果现在倒成了有事你来抗,没事我来狂,这让我如何心安?
可是……我向父亲请求率军出征,父亲却以我久疏战阵为由给拒绝了。”
丁辰听了点点头道:“兄长既已被立为世子,是该建立军功,在军中立威了。”
曹昂眼睛一亮,激动的攥住丁辰的胳膊,“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我就知道你懂我。”
曹昂自从在宛城之战差点殒命之后,曹操便再也没有让他出战过。
这些年来曹氏开疆拓土,征伐天下,到如今已平定大汉九成以上疆域,可是曹昂竟然是再也没有穿过战甲。
他作为曹氏未来之主,一直躺在功劳簿上,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战功,甚至逐渐与武将疏远,自然是有忧虑的。
“所以我才前来找你商量,”曹昂攥着拳头道:“这次出征,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带上,哪怕你做主帅,我为你做先锋官。”
“那哪儿行?”丁辰笑道:“既然此战是为大哥树立军威,当然是以你为主。
你做主帅,我最多给你做个军师。”
曹昂又变得沮丧了,“可是父亲不同意,想来也是因为自父亲起兵开始,我从来没有单独率领一支军马作战过。
父亲再是对我培养,也不会拿军事开玩笑。
想要说服父亲让我做主帅,恐怕很难。”
“事在人为嘛,待我回去之后,咱们两个一起去见岳父,”丁辰想了想道:“要是岳父同意了,让你点将之时,你就如此这般跟岳父说……”
曹昂听了嘿嘿笑着锤了丁辰肩膀一拳:“还是你小子主意多,如此父亲肯定高兴。”
这冷不丁的一拳把丁辰锤岔了气,剧烈咳嗽了起来。
曹昂连忙被兄弟拍着后背,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一激动,手重了。
可是你打了这么多年仗,连整个天下都快打下来了,怎么还是如此文弱,跟个酸书生一样。”
“你那拳头劲儿多大?”丁辰缓了缓才道:“再说我是做尚书令的,像个书生有什么不妥?”
曹昂陪着笑道:“好好好,只要能让我出征,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在外人面前,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曹魏世子。
但是只有在丁辰面前,他才是那个从小护着表弟的好大哥,哪怕表弟也已经成长为统御一方的主帅。
……
丁辰回到府中,稍稍换洗一下,便前去曹操书房拜见。
曹昂“恰好”也在,旁边还有荀攸程昱二人。
“子文回来了,此战打的不错。”
曹操一见丁辰进来,便面带笑容道:“如此短之时间便全歼匪徒,为将来其他将领剿匪做出表率。
子文真乃孤之麒麟婿也。”
荀攸笑着道:“有丁令君此战珠玉在前,其他将领剿匪恐怕就要头疼了。”
程昱道:“仅仅半月便全歼匪徒,魏公也不能用此等标准来考核其他将领,否则恐怕所有人都无法完成。”
剿匪最难的就是找到匪徒。
官府又不可能长期派驻大军,匪徒采用的又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策略,所以有时候剿匪战极有可能变成拉锯战,需要长达数年才能把匪患完全清除。
所以荀攸程昱同时出言夸赞。
丁辰此战难就难在仅仅用半个月的时间,便将两拨山匪同时歼灭,这对其他将领来说,便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曹操略显得意的微笑道:“这可不是孤自卖自夸,世人都以为孤任人唯亲,可孤之女婿仗打的漂亮,实乃举贤不避亲。
众将之中谁若不服气,自可前去试试。”
曹操说着,随意的扫了程昱荀攸一眼。
其实曹操用人虽然口中说着唯才是举,但实际上的确是任人唯亲。
作为曹氏最具代表性的五子良将之中,张辽无论战功还是地位,均远远高于其他四人,甚至名列古今六十四名将之一,但最终也仅仅做到征东将军。
可是曹氏宗亲将领,如夏侯惇曹仁之流,封官便没有上限,最终可以做到大将军,大司马这样的顶级高官。
曹操如此做法,难免会令外姓将领感到心里不平衡。
要知道张辽张郃等人等那是拿命在拼军功,可是曹仁夏侯惇等却鲜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如今丁辰的赫赫战功,恰好做了宗亲将领的遮羞布,也令曹操在面对文武时有了说辞。
曹操在荀攸程昱面前即是炫耀,同时也是在向外界传递消息,要是不敢跟丁辰比战功,那就趁早把嘴闭上,坦然接受这个现状。
曹操吹嘘完毕,便看向丁辰道:“可猜到叫你回来所为何事?”
丁辰点点头道:“岳父信中明言西川军动向,小婿猜想必为汉中之事。”
“没错,汉中,”曹操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那是刘备出川之门户,高祖皇帝龙兴之地,决不能落入刘备匹夫之手。
如今刘备秣兵历马,势必要取汉中,孤亦需发兵,先于刘备之手袭取该地。”
“岳父所言极是,”丁辰拱手道:“小婿保举一人做主帅,必能马到功成。”
“你保举一人?”曹操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把丁辰急匆匆召回来,就是准备以丁辰为主帅的,哪想丁辰却要保举他人。
随即曹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曹昂。
曹昂抄着双手,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曹操哭笑不得道:“你保举之人,莫不是叫曹子脩吧?”
丁辰挑起大拇指,赞道:“岳父竟有未卜先知之能……”
“胡闹!”曹操粗暴的打断,指着两人没好气的道:“前日子脩主动请缨,孤没有同意,没想到你们两个沆瀣一气,竟然串通起来求情。
怎么?
将数万军兵之生死决战,当做互相帮忙,人情世故?”
曹操口气严厉,荀攸跟程昱对视一眼,均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这明显是魏公在教训儿子跟女婿,他们作为外人没法插嘴。
丁辰平静的道:“如今天下即将平定,兄长既为世子,自有替父分忧之责。
今以兄长为帅小婿为军师讨伐张鲁,既能平定蜀乱,又能成全兄长之孝道,可谓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哦,你是这么想的?”曹操本以为丁辰举荐曹昂独自领兵前去。
曹昂从未单独领军作战过,而且已经许多年没打过仗,让曹昂单独前去,简直是儿戏。
此时曹操听闻丁辰甘为军师,顿然明白了丁辰这是要主动给曹昂送战功。
仗还是主要由丁辰指挥,但是得到的战功却归属于主帅曹昂。
其实曹操立曹昂为世子,副丞相,并且开府,本就已经公开允许曹昂培植自己的羽翼,并树立威望。
毕竟曹操已经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绝对的高寿,向儿子逐渐交权也是早晚之事。
所以为儿子树立军威也是应当的。
难得丁辰又高风亮节,甘愿隐于背后辅佐,这也是令曹操感到欣慰之事。
这时候丁辰继续道:“小婿之所以举荐兄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说说看,”曹操颇感诧异的捏着胡须看向丁辰,他想看看女婿还能瞎掰出什么理由。
丁辰道:“张鲁割据汉中,以教驭民,政教合一。
虽然上下一心,但终究才能有限,且麾下地域狭小,地贫而民弱,难成大器,攻伐并不难。
然而擒拿张鲁,平定汉中,却意义非凡,对汉室功劳不小。
世人皆知大汉王朝走向势微起自黄巾之乱,而黄巾军之所以成事,乃是秉持太平道教义。
而张鲁所持之天师道,与太平道一脉相承,只不过一个温和,一个激进而已。
如兄长率军攻克汉中,擒拿张鲁,则预示自灵帝起便霍乱天下的黄巾之乱,在兄长手中彻底平定。
如此功劳,汉室岂能无动于衷?”
一番话说完,书房内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曹操倒背双手,在书案后面来回踱着步子。
显然这些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照这么一说,攻打汉中的确是一个难度不大但是功劳很大的差事,正适合曹昂这种去镀金之人来做主帅,以此来捞取军功与政治威望。
值得一说的是,如今曹操称魏公,那是遵循了周礼,可是分封爵位的权力还是掌握在天子手中。
就连曹昂的五官中郎将,副丞相都是汉天子封的。
所以曹昂依然要面临着从汉室手中讨爵位的问题。
就算将来曹昂继承曹氏基业,掌握了曹氏军队,若对汉室没有战功而空讨爵位,固然天子不敢不给,但也会遭天下人诟病。
毕竟曹操进公爵也是一步一步用军功累积上去的,没有凭空被封为公爵。
而曹昂若平定张鲁,便是彻底平定了黄巾之乱,如此一来对汉室的功绩就够了,将来即使讨要爵位也有功可依。
“子文这话说的也是,”曹操微微点头,回身看向荀攸和程昱道:“公达仲德,你们以为如何?”
荀攸沉吟道:“在下觉得,不妨就让大公子前去,首先由丁令君做军师,不会出什么差池。
其次正如丁令君所说,此战难度不大,功劳可着实不小,对大公子将来,有十足的好处。”
虽然荀彧是汉室忠臣,但是荀攸却是铁杆的挺曹派,他一切都是为曹氏谋划,甚至已经思虑到将来政权过渡,所以深受曹操信任。
丁辰不在邺城的这段时间,正是由荀攸暂代尚书令一职,处理政务。
而程昱更是眼中只有曹氏,没有汉室,微微颔首道:“在下附议,此战魏公应以大公子为主帅。”
曹操一拳捶在桌案上,算是下定决心,点头道:“好吧,那就依尔等之言,此战以子脩为主帅。”
曹昂听了心中狂喜,暗中冲丁辰挑了挑大拇指,心中佩服之至,兄弟这张嘴简直太能忽悠了,竟然一番话就说动了父亲。
丁辰又道:“既然以兄长为主帅,小婿建议,不妨彻底一些,所有军将都由兄长来指定。”
曹操点头道:“可以,子脩点将吧,你希望哪几员战将随你出征?”
曹昂想了想道:“儿首先选择先锋官——曹彰!”
第三百三十章 兄弟上阵
“你选黄须儿做先锋?”
曹操听闻儿子第一个就指定了曹彰,不由愣了愣神。
曹彰勇武自不必说,可是知子莫若父,曹操知道这个三儿子,也没有统兵的经验。
只不过曹操诧异过后便止住了发问。
既然是让儿子指定,且听儿子是如何安排再说。
“你继续点将,”曹操冲着曹昂摆了摆手道。
曹昂挺直胸脯,慨然道:“儿选副先锋官曹真,军师祭酒丁辰,监军曹丕,行军司马曹植,主簿夏侯懋,粮草押运曹震……”
他陆陆续续的说,曹操与荀攸程昱等度过了初期的惊讶,后面就接受的比较坦然了。
直到曹昂说完,曹操才长舒一口气,微笑着接口道:“敢情你是要带领一众兄弟,前去征伐张鲁?
此安排既然脱口而出,这心思恐怕早就有了吧。”
曹昂道:“兄弟们都长大了,他们不能只躺在父辈功劳簿之上享清福,儿希望他们将来每一个人都能成为镇守一方之大将。
所以,此战正好作为历练开始。”
曹操慨叹道:“我儿既有这等周全思虑,为父甚慰。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年为父起兵,也是靠一众兄弟帮衬。
如今为父这一辈垂垂老矣,是轮到你们这后一辈兄弟征战天下的时候了。
此战你为主帅,子文为军师,胜也罢,败也罢,只要让那一众小子见识到先辈创业之艰难,也就值了。
为父支持你所做之选,另外为你配备精兵十万,兵发汉中。”
“多谢父亲,”曹昂冲着父亲深施一礼,心中又为丁辰竖起大拇指,如此点将果然能得到父亲的赞赏。
曹操又看向丁辰道:“此战你为军师,当为兄弟们做教习,好好教教那帮小子们如何打仗,谁若敢不服气,跟子脩直接下手揍就行……”
……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邺城都沸腾了。
曹操要让世子挂帅,率领成年儿子与子侄前去征伐张鲁,这消息瞬间便传的满城皆知。
要知道,曹彰曹植夏侯懋曹震之流都是邺城顶级贵公子,如今竟然要上阵杀敌,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曹氏宗亲之中倒也没有人反对,毕竟此战曹操也把所有成年儿子也送上了战场。
而且大家都看出来了,曹操所征调的,都是最亲近的子侄。
且此战由曹魏世子做主帅,丁辰这位常胜将军做军师,这无疑对大家是一种锻炼,是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表现。
有许多旁支子弟想要挤还挤不进来。
几天之后,大军出发,曹操率领文武于城外送行。
曹操握着曹昂的手道:“你我在家为父子,在外为君臣,为父同样对你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与其他统兵将领并无差别,你要好自为之。”
“儿知道,此战定然马到成功,不辱使命,”浑身甲胄的曹昂郑重的点了点头。
“出发吧,”曹操让开了道路。
曹彰曹真作为正副先锋率领精兵一万先行,曹昂统领九万军马,其中一万骑兵,紧随其后。
值得一说的是,此战是要为曹昂树立军威,所以尽可能的踢除了丁辰印记。
丁辰为了不抢曹昂风头,把原麾下战将以及精兵全留在了邺城,他只一个人作为军师前往。
这支军队上上下下都是曹魏贵公子,所以沿途有许多郡县官员劳军,并派出人夹道欢迎,恐怕天下任何一支军马都不像这支军队一般受地方官重视。
只不过曹昂严持军令,不接受任何劳军。
大军入函谷关,进入关中平原,经过长安都没有停止,直接南下,来到汉中门户阳平关。
此关北依秦岭,南为大巴山和米仓山,山势险峻,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此时这阳平关由张鲁之弟张卫率领庞德、杨昂、杨任三将把守。
庞德本为马超麾下将领,马超于潼关战败之后投降了张鲁,庞德跟随。
但是随即马超又投降了刘备,庞德却选择留在了张鲁处。
其实,如今汉中被刘备和曹操同时看中,张鲁也知道无法自保,早有投降之意。
而张鲁选择的投降对象正是曹操。
这也不难理解,张鲁就像一个少女,同时被两个流氓看中,如果要二选一,当然要选那胳膊粗的。
曹操的胳膊自然要比刘备粗的多。
只不过听闻曹操派来征讨的军队,是以从未独立领过兵的曹魏世子挂帅,以同样没打过硬仗的曹彰为先锋,张鲁当即觉得受到了羞辱。
就算要投降,也要先击退这支曹二代率领的军兵,然后再跟曹操好好谈条件。
总之他决不能像刘璋那样,一战未打便主动投降,那样只落得个被幽囚许都的下场。
在汉中,张鲁以天师道驾驭民众,又不像刘璋那样,有本地豪族裹挟他投降。
这一日清晨,阳光照射在阳平关前五里一块小小的平地上。
张卫军与曹军在此对峙。
张卫军虽然军力要稍弱,但是似乎并不保守,竟然放弃了险峻关隘的优势,主动率军出关迎击。
庞德手持截头大刀在阵前纵马穿梭,高声叫阵道:“尔等曹子听着,吾乃庞德是也,谁敢出阵与我一战?
若是不敢,就趁早扔下武器滚回邺城。
否则武器不长眼睛,尔等皆是富贵之人,枉然死于庞某刀下,可不值得。”
曹昂旁边的曹彰道:“兄长,待小弟前去迎战庞德。”
“小心点,去吧,为兄亲自为你擂鼓助阵,”曹昂跳下马,径直来到战鼓旁边,从鼓吏手中接过鼓槌。
曹彰是所有兄弟中第一战力,曹昂带他来,正是要让他冲锋陷阵的。
曹彰纵马前去,曹昂也开始有节奏的擂鼓,军兵也在以枪柱地,齐声高喊:“威武!威武!威武!”
十万人的助威声,以及战鼓号角混合的声音响彻云霄。
曹彰知道这是大哥亲自擂鼓在为自己助威,早已气血沸腾,冲上前去大吼道:“庞德匹夫,你家三爷曹彰在此,纳命来!”
说着挺枪便刺向庞德,庞德连忙横刀封堵。
两件兵器相碰,庞德双臂竟然隐隐有种发麻的感觉。
随即两人枪来刀往,杀了个难解难分。
庞德越战心中越是吃惊,这曹操的儿子之中竟然有如此勇武之人。
本来他跟随旧主马超投降张鲁之后,也知道这张鲁这人难成大器,汉中只能是个临时落脚点。
后来马超投降了刘备,庞德却是人间清醒,既然要投降,刘备仅仅占据西川,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曹操灭了,还不如直接投降曹操,所以庞德并未跟随马超。
此番曹操仅派一众子侄领兵攻打汉中,庞德跟张鲁的想法是一样的,就算要投降曹氏,也要先打退这支军马再说,要不然败在这么一帮曹氏后辈手下,也太丢人了。
而曹氏二代之中有诸多纨绔,主帅曹昂从未独立领过兵,庞德以为击溃这支曹军并不难,所以他才放弃关隘,主动出击。
没想到的是,首先出战的曹彰竟然有这等本事,在他手下走了三十几个回合,竟然越战越勇,毫无败相。
庞德不得不收起原来的轻视心思,摒心静气,真正把曹彰当成一个对手来战。
此番他上起心来,手中的截头大刀势大力沉,一刀快似一刀向曹彰劈杀过去。
这截头大刀的刀头比普通大刀短一段,但刀背却要厚不少,其作用本身就跟大斧类似,那是臂力强劲之人才能使用的武器。
如此曹彰应付便有些困难了,他拼命的封挡住庞德攻击,但是双臂早已被震的麻木不堪。
说起来曹彰武力虽然在兄弟之中首屈一指,但是在庞德面前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一开始他只是凭着一时血勇,才迎接了庞德那么多招而已,再往下比拼便要落败了。
此时曹昂扔下鼓槌,回到主帅旗下,问丁辰道:“差不多了吧,再打下去黄须儿恐怕就支撑不住了。”
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曹彰能单挑战胜庞德。
此番曹彰力拼庞德近百个回合不败,已经极大的提振了士气,自然无需再比下去。
毕竟那是曹氏三公子,不胜庞德也很正常。
丁辰点头道:“差不多了,下令进攻吧!”
曹昂随即手中令旗一挥,手下前阵的两万军兵瞬间掩杀过去,同时庞德身后的张氏军兵也冲了上来。
两军迅速接战,如此便不是两员武将争斗了,而是变成一片混战。
曹彰与庞德二将也不再一对一单挑,而是在乱军之中互相砍杀对方的军兵。
张鲁军是政教合一的军队,每一个军兵都相信自己主公(教主)有通天彻地之能,而且能够施法力于自己身上。
自己只要心诚,便能刀枪不入。
而那些在战场上被斩杀的军兵,多是心不够虔诚之人。
这样一支有信仰的军队,战力自然非常强悍,且不容易溃败。
所以就算曹军精锐,人数是张鲁军三倍有余,把对方团团包围住,成片成片的砍杀,但是这支军队竟然死战不退。
双方在这空地上杀了个天昏地暗,尸横遍地。
最终曹军兵多,而且训练有素的优势展现出来,把庞德带出来的军队杀的仅剩数百人左右。
庞德见势不妙,觉得迎头痛击曹军的任务是玩不成了,赶紧率领手下向阳平关撤退。
只可惜,阳平关建在山巅险要之处,庞德率军出来应战,走了五里的路程,此番庞德率军撤退,这五里路程便成了张鲁军的丧命天堑。
庞德骑马可以逃的快些,但是麾下步卒却惨了,就算意识到神功护体都是假的也已经迟了,尽数被曹军斩杀。
最终庞德仅剩一人,灰头土脸的逃回阳平关。
曹军首战告捷,曹昂挥动手中令旗,下令乘胜追击,强攻阳平关。
此番曹军来取汉中做了充足的准备,所以云梯撞车之类攻的城器械带的很全。
十万大军就算攻打一座城池也绰绰有余了。
可是当他们杀至阳平关下才发现,这与想象中的攻城似乎不太一样。
这阳平关建在山巅之上,地势极为险要,撞车根本就没地方施展,推都推不上去。
而且能搭云梯的地方也不多见,十万大军根本施展不开。
即使有地方能搭云梯,少量军兵向上攀爬,可上面还有重兵把守。
在这崇山峻岭之中,石头又不缺,所以曹军大多爬到云梯半腰,便被上面的石头砸下来。
曹军轮番从早上攻到中午,从中午又攻到黄昏,军兵死伤惨重,不知有多少人被砸断了胳膊砸断了腿,但是竟连阳平关的城头都没摸着。
曹昂不免有些沮丧。
中军大帐里,曹昂沉着脸端坐在正中,一众兄弟分列两旁。
“没想到这阳平关竟然如此险峻,”曹昂恨恨的道:“照这样下去,就算十万军兵全都葬于关前,都未必能拿下此关。”
底下曹丕曹真等众兄弟全都低头不语。
他们平常在大哥面前不敢都放肆,此时在军中更不敢。
只有丁辰在旁边若无其事的笑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阳平关乃是入蜀之门户,岂是那么容易打的?
当年岳父与马韩联军在潼关对峙,用了半年之久才拿下,兄长只攻打了一日,又有什么可气馁的?”
曹昂听了丁辰的话,把心中的郁闷往下压了压,指着众兄弟道:“都学着点儿,为将者要懂得平心静气,万不可一时失利便心生浮躁。
暂时攻击不顺并不可怕,连父亲用兵也并没有一帆风顺,总之取得最后胜利才是最终目的。”
众兄弟听了心中好笑,心想刚才最浮躁的就是你,听了几句劝,便教训起我们来了。
曹昂侧首问丁辰道:“你是军师,那你说这仗该怎么打?明天还是这般攻击?”
“我等千里迢迢而来,当然要主动强攻,”丁辰叹了口气,又道,“同时要派人四处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小路可绕过阳平关。”
所谓慈不掌兵,要主动强攻,就必然会有不计其数的青壮死于非命。
可是要执行后续计划,就必须要有那么多军兵的牺牲。
第三百三十一章 翻越阳平关
阳平关地势险要,在全力防御之下,想要强行攻破很难。
所以丁辰必须要做出久攻不克,无奈退兵的假象,然后突然杀回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历史上的曹操正是用了这种明面上撤军,背地里突然回军闪击的策略,并派少量人马绕到关后突袭,方才拿下了此关。
曹昂对于丁辰的安排丝毫不加怀疑,一边命人继续强攻,一边派出斥候在周边寻找向导。
如此一晃十日过去,曹军的攻势慢慢缓和了下来。
军队士气再是旺盛,也不可能连续保持高强度的进攻。
只可惜,那阳平关依然坚挺无比,没有被撼动分毫。
而曹军却士气受挫,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进攻了。
此时曹昂包括曹丕曹彰等人都感到无奈,甚至是觉得煎熬,不知道这样攻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一日,曹昂中军大帐之中突然有个侍卫亲兵突然跑了进来,躬身施礼道:“禀大公子,有斥候在山间找到一个猎户,已在帐外等候。”
曹昂听得精神一振,招手道:“带进来。”
不多时,就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破烂的青年被带了进来。
那人浑身肌肉发达,眼睛非常明亮,看到这账内刀枪林立,吓得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曹昂冲旁边的丁辰使个眼色,示意由丁辰来发问。
丁辰尽量把语气放和缓道:“不要害怕,我们找你来,只是想打听几件事,你只要说清楚,我们不会伤害你。
要是你能帮上忙,我们还有赏赐。”
那青年看了丁辰一眼,觉得似乎挺和善,于是大着胆子道:“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你叫什么名字?”丁辰唠家常似的问道。
“小的叫赵坤。”
“你家就在这山里么?”
“小的父亲是个猎户,当年为躲黄巾之乱,带着我们一家三口躲进了这座大山,平常以打猎为生,如今已过去近二十年了。”
“所以说……你对这附近的山脉一定很熟悉了?”
“是……还算熟悉吧。”
“你可知道有没有绕到这阳平关之后的路?”
“路是没有的,只不过十几年前父亲曾带小的顺藤条攀爬,翻过数道十丈高的山崖,到过这关隘背后。”
“真的?”曹昂闻言大喜,激动的一拍桌案,把那猎户赵坤吓了一跳。
阳平关后必然防御松懈,要是绕到后面,便不用面对如此险峻的关隘了。
曹昂压住心头狂喜,说道:“你若能为我做向导,到时我可赏你万钱。”
“说实话,小的也想赚这个钱,”猎户赵坤苦着脸道:“可是有两件事得提前告知军爷。
一来,那翻山之路小的十几年前去过,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藤条还在不在,小的并不知道。
二来,即使藤条还在,小的常年在山中打猎,天天爬上爬下,如此才能翻越那一道道山崖,军爷手下军兵能不能跟得上,小的便不知道了。”
“这倒也是,”曹昂听完,抱起肩膀,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赵坤从小在山林中长大,胳膊已经锻炼的跟普通人的小腿一样粗,恐怕比猿猴还要灵活。
军兵之中又能找出几个像他这样的人?
这时候丁辰道:“不管怎样,总要试试再说,兄长不妨在军兵之中选拔,并立下重赏,就不信找不出几百个善于攀爬者。
赵坤,不管如何,这一万赏钱给你了,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遴选?”
“真的?”赵坤顿时心花怒放,欣喜道:“小的记得那一路山崖最高的约十丈左右,军爷可以在任意一道断崖前垂下十丈的绳索,只要有军爷能攀爬上去,大约就能跟随小的翻越阳平关了。”
曹昂看了一眼旁边亲兵道:“听清楚了么?马上派人去布置。
另外传令营中所有军兵前去试一试,有能爬上去者,赏钱五千。
一会儿我亲自去看。”
“诺!”亲兵传令去了。
过了约有一刻钟,那亲兵回来报告,已经布置好了。
丁辰、曹昂以及赵坤跟随亲兵来到一座断崖前面。
只见那断崖高约十丈,乃是直上直下,如刀砍一般平整,让人在底下看着就头晕。
崖顶上面垂下来一条麻绳,几乎看不到绳子的尽头。
而旁边则挤满了前来测试的军兵。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千钱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丁辰对赵坤道:“你先去试试,给大家打个样儿。”
“好嘞,”赵坤欣然前往,双手抓住麻绳,赤着双脚蹬在断崖壁上,一步一步往上爬。
如此攀爬方式,腿上的力量不是主要的,腰腹以及双臂之力似乎更重要,所以赵坤的胳膊才那么粗。
很快赵坤的身躯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最后爬到崖顶之时,眼见他身躯只有一尺大小了。
随即丁辰招了招手,让军兵前去试验。
事实证明,五千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接连试了十来个人,无一人能攀爬的崖顶,他们中途力尽,只能顺着绳索滑下来。
如此接连试了百人以上,才有一人顺利爬到了崖顶。
丁辰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低声在曹昂耳边道:“看这情形,选出之人不会太多,恐怕只能作为疑兵使用,想要从关后强攻,大概不可能了。”
曹昂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曹丕曹真曹植等兄弟前来,奇怪的问道:“子文哥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遴选善于攀爬之人,翻过阳平关绕后攻击,”丁辰也没有隐瞒对方,低声解释,然后又道:“兄弟们谁上去试试,咱们还缺个领军之人。
若能率军偷袭阳平关后得手,将来论功当居首功。”
曹植抬头看了看,猛摇双手道:“我畏高,恐怕不行,甭说攀爬,只是看着都头晕了。”
“我恐怕也上不去,”曹丕也摇了摇头。
这俩文青,吟诗作赋都是好手,本就不以武力见长。
曹真倒是对那首功动心了,上前道:“我去试试。”
“子丹,小心点,”曹昂叮嘱道。
虽然曹真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从小看到大,感情也非常不一般。
“嗯!”曹真点了点头。
上前挽住绳索,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他一开始行进速度很快,爬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但是依然一步一步扎实的向上爬。
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曹真明显是在咬牙硬撑了,丁辰在下面高声喊道:“子丹,别逞能,不行就赶紧下来。”
这五六丈的高度,万一失手摔在山石上,足能把一个人摔得粉碎。
“子文哥哥,我能行……”半空中的曹真抓着绳索,咬牙高喊,同时脚底下发力,又开始向上疾行数步。
曹真毕竟只是曹操的义子,所以要比其他真正的公子更努力百倍才行。
所以当初练弩的时候,他使用了比其他人要重的多的“狙弩”,在平常的训练之中,他甚至比军营中的军将还要刻苦,他所等的就是一个让义父看重自己的机会。
当然,让大哥或者子文哥哥看重也是一样的。
曹真咬紧牙关,听着底下几位兄长善意的提醒,更感到信心百倍,抓着绳索一步一步,终于到达了崖顶。
他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下,冲着底下挥了挥手,高喊道:“看来我适合。”
“非你莫属,”丁辰冲上面挑起大拇指。
果然如丁辰所料,最终经过遴选,一共也就选出了两百名军兵。
这点人马即使安然无恙的翻过阳平关,恐怕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能当做疑兵。
不过有疑兵总比没有强,至少是个突破口。
临行前,曹昂丁辰带领众兄弟为曹真以及两百勇士勇士送行。
这一众军兵一身劲装,腰间盘着绳索,仅带了三天的干粮以及必备的武器。
曹昂拍了拍曹真的肩膀,小声道:“绕到关后见机行事,以虚张声势为主,万不可强攻泄露了底细。”
丁辰也过来补充道:“万一被张鲁军识破而暴露,就赶紧撤往山林隐藏起来,等待我等攻破阳平关前去解救,万不可贪功不顾命。
我们要漂漂亮亮的拿下汉中,兄弟们一个也不能少,明白么?”
“明白!”曹昂认真的点了点头。
随即曹丕曹彰兄弟也前来相送。
如今有曹昂这个绝对权威在,曹氏一众兄弟对大位没有了争夺,所以比本来历史上的关系要和睦太多。
最终曹丕把自己的弩机交给曹真,叮嘱道:“你那把弩机虽然能射远,但是在乱军之中并不好用,暂时先用我这个。”
曹彰也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塞到曹真手里道:“拿着这个,万一碰上毒蛇猛兽之类能防身。”
曹真很是感动的看着众兄弟,深施一礼道:“多谢诸位相送,曹真此去定不辱使命。”
说完便带着赵坤以及二百军兵出发了。
他们此去跟敢死队差不多,毕竟那条路已经十几年没有走过,翻过大山便是深入敌后,万一被发现将有死无生。
但是曹真为了大局依然勇往直前的率军前去。
曹真走后,丁辰对曹昂道:“我们该撤军了。”
曹昂微微颔首,随即下令道:“撤!”
曹彰不解的问道:“大哥,你让子丹带那么百十个人去偷袭敌后,却要率大军撤退,这不是把子丹给坑死了么?”
“别瞎说,”曹丕拉了拉兄弟的衣袖道:“我猜这是佯装撤退,用以迷惑阳平关守军,然后很快就会杀回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曹昂冲着曹丕点点头赞赏道:“看来子桓已经初窥用兵之门径了。”
此时日已西沉,随着曹昂的命令,曹氏大军开始拔营起寨,缓缓向后撤去……
……
阳平关内,张卫正在看着舆图发愣。
曹军猛攻了这么多天,给他造成的压力也很大,让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毕竟此战是立威的一战,他要是让一众曹氏二代给攻破关隘,就失去了跟曹操谈条件的筹码。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阳平关守住。
突然有亲兵跑进来,兴冲冲的道:“禀将军,曹军撤了!”
“什么?撤了?”
张卫闻言顿时心中大喜,连忙推开亲兵,亲自爬上关头,果然看见远处曹军逶迤而行,正在渐渐远去。
“哈哈,这帮纨绔终于滚蛋了,”张卫拍着大腿狂笑,要是兄长知道他在阳平关取胜,不知该有多高兴。
“传令下去,今夜杀鸡宰羊,犒赏三军,明日本将便返回南郑向主公报捷,主公必然另有赏赐。”
张卫的命令让所有军兵欢呼雀跃,大家风风火火的置办了起来。
张卫返回关内的厅堂,正思忖着回到南郑之后该怎样向兄长报捷。
这时候,庞德突然匆匆走了进来,拱手道:“将军,曹军刚退,真假尚未可知,将军怎的就杀鸡宰羊庆祝起来了?
万一曹军只是佯退,再重新杀回来该如何是好?”
“杀回来就接着打呗,”张卫若无其事的说着,心中对庞德的扫兴很是不满,撇了撇嘴道:“曹军猛攻了这十数日,仅仅留下数千具尸首外再无收获,我就不相信曹军还敢回来。”
“曹军素来狡诈,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啊,”庞德劝道。
张卫盯着庞德嘿嘿冷笑两声:“你以为……我是马超那匹夫么?”
当初马超韩遂造反,正是中了曹操的诡计,才令关中联军土崩瓦解,当时庞德正在马超麾下。
张卫这般说话,自然令庞德心里很是不满,也不给张卫面子,袍袖一挥,大步而去。
这时候杨任杨昂兄弟走了进来,杨任道:“将军,方才那庞德为什么冷着脸走了?”
张卫哼了一声道:“他们西凉人素来反复无常,马超乃是庞德旧主,他都降而复叛,依我看这庞德也难以对我主忠心。
需暗地派人看着,小心提防。”
马超已经叛逃了,庞德作为旧部虽然选择留下,但是张卫并不信任。
而杨氏兄弟跟随张鲁已久,张卫自然信得过。
“诺!”杨任立即派心腹军兵前去监视庞德。
晚间张卫摆宴与杨氏兄弟痛饮,席间张卫承诺,明日一早返回南郑必为二人请功。
第三百三十二章 讨价还价
天色擦黑,庞德回往自己卧房,突然发觉身后有异常。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军兵神色不自然的看着旁边,装作欣赏景色的样子。
庞德不由冷笑了一下,倒背双手继续往回走。
他已经试过好几次了,这个军兵从刚才开始便鬼鬼祟祟的跟着他。
不用问,这一定是张卫或者杨任派来的人。
此举不免令庞德感到心寒,至少说明张卫对他根本就不信任。
当然,这跟他的旧主马超降而复叛有很大的关系。
……
话说张卫与杨任杨昂兄弟一直喝到三更天,俱都喝的酩酊大醉这才睡去。
第二天张卫本想早早启程前往南郑向兄长报捷讨赏,可是因为宿醉,却没有起来。
天刚蒙蒙亮,突然关外又传来喊杀声。
护卫亲兵赶紧前去向张卫报信,但是张卫依然处在沉醉之中,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亲兵连忙又去喊杨任杨昂兄弟。
张卫昨天晚上已经下过命令,他走之后阳平关守军交给杨任指挥。
杨任躺在床榻上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只听亲兵急道:“将军,不好了,曹军又杀回来了。”
“什……什么?”杨任坐起来大着舌头道:“曹军不是退……退去了么?”
“哪里是真的退去,又杀回来了,”亲兵火急火燎的道。
“迎敌,迎敌!”
杨任知道事情紧急,但是脑袋却要跟裂开一样,他想下床榻去穿铠甲,可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旁边军兵连忙拿过铠甲,勉强给他披挂,半扶半背的爬上了关头,却见他的弟弟杨昂,也是半醉半醒的被亲兵背了上来。
而此时曹军突然袭击,已经有许多军兵攻上了关头。
好在这阳平关地势的确险要,曹军能架云梯的位置实在不太多,所以曹军攻上来的军兵数量有限。
这被撕开的口子经过守关军兵奋勇围堵,终于给堵上了。
杨任杨昂兄弟相视一眼,不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曹军昨夜是诈败,竟然去而复返,差点因酒误了大事。
好在如今总算击退了曹军,没有酿成大错,否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传令兵来报:“禀将军,大事不好了,关后林中发现了曹军,不知有多少人马。”
“关后有曹军,他们怎么过来的?”杨任如遭雷击一般,倒吸一口冷气。
关后面可不像关前那般有高墙防御。
他看向杨昂道:“如今张将军宿醉未醒,就由为兄守住这关前,劳烦兄弟带领人马阻击关后曹军。”
“好吧,”杨昂点了点头,率领两千人马跟随传令兵向关后阻击过去。
这汉中山林茂盛,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密林。
杨昂刚走出去不过二三里,突然从林中飞出一支巨型弩箭,瞬间穿透了杨昂的脖颈。
随即两侧山林中传来一阵喊杀声,而且树叶簌簌作响,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马。
那张氏军兵害怕,吓得连杨昂的尸首都不敢抬,赶紧逃回了关内。
消息传回到杨任这里,杨任又心痛又害怕。
心痛的是兄弟转眼之间已经死于非命,害怕的是不知道有多少曹军潜伏在身后。
如若两面夹攻,他怎么能守住?
“速去唤庞令明,让他领兵去关后御敌,”杨任吩咐道。
虽然他不信任庞德,但除了庞德,已经无将可派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
话说关前亲自指挥进攻的曹昂,见攻上城头的军兵又被赶了下来,情绪不免有些沮丧。
如今局势又重新回到了此前一直焦灼时的状态,只靠正面强攻,是无论如何也攻不破这道险关的。
突然,有亲兵兴奋的指着前方喊道:“大公子,您快看,关门从里面打开了。”
曹昂仔细一看,只见那厚重的关门果然嘎吱吱的从打开。
从里面冲出一哨人马,为首的一员战将,手持截头大刀对着曹军阵大声喊道:“末将庞德,愿归顺曹氏,且随我杀进关去。”
原来庞德早已经对张卫这帮人忍无可忍。
他也早就看出来,对方根本就不信任他,把他当贼一样的防着,将来也不会什么前途。
所以杨任把兵一派给庞德,庞德并没有率军去抵御关后,反而直接把关门打开了。
曹昂见状大喜,手中令旗一挥,曹彰率领部众一马当先杀进了阳平关内。
然后曹彰下马径直向城头冲锋,迎面正碰上准备迎击的杨任,曹彰手中长枪如苍龙出水,向杨任当胸扎过去。
杨任此时手脚还发软,竟然一招都没有躲过,便被曹彰一枪扎透。
曹彰挑着杨任的尸体扔出两丈远,死的不能再死了,曹军迅速占领了城头。
此时曹氏大部队没有阻拦,开始蜂拥入关,张氏军兵见大势已去,降的降,逃的逃,不降不逃的便尽数被斩杀。
丁辰曹昂在队伍簇拥之中进入关内,迎面见庞德正立在关门口,对着曹昂拱手道:“末将庞德,见过大公子。
大公子用兵如神,虚实相间,末将佩服,从此愿效犬马之劳。”
曹昂此时正处在拿下关隘的兴奋中,又见收复了一员勇将,不由更是喜上眉梢,连忙下马搀扶道:“庞将军谬赞了。
将军武力过人,勇冠三军,如今既然弃暗投明,将来就归曹某麾下直属。”
“多谢大公子不计前嫌,末将敢不用命!”庞德闻言,激动的右臂横在胸前,单膝跪倒在曹昂脚下。
也难怪庞德会激动,曹昂可是曹魏世子,曹氏的未来之主,他归于曹昂麾下直属,将来的前景自然无比光明。
他从一个在张鲁处被排挤,被猜忌的武将,骤然成了曹昂的直属武将,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大公子,待我去提那张卫人头过来,献于大公子脚下,”庞德拔出腰间长剑,怒气冲冲的道。
“等等,要活的,”丁辰提醒道。
庞德愣了愣神,曹昂解释道:“这是军师丁辰,听军师的。”
“原来是丁君侯,末将久仰大名,谨遵军师吩咐,”庞德冲着丁辰拱了拱手。
待庞德走后,曹昂不解的问丁辰道:“为何不杀张卫?
那等庸才留着也没用。
正是他在此防御,令我数千军兵死于非命,难道不该杀他为死难将士报仇?”
这正是以前曹操屠城的逻辑,哪座城池拒不投降,让军兵死伤,他攻破之后便要纵兵屠杀,让军兵们一解怨气。
丁辰却道:“张卫不同于普通将领,他乃张鲁之弟。
这阳平关是汉中门户,如今被我攻破,张鲁之南郑再无险可守,留张卫在手中,也是一个要挟张鲁的条件。
我等或许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南郑,彻底平定汉中。”
“你是说……可以要挟张鲁投降?”曹昂问道。
丁辰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曹昂听了将信将疑,张卫仅仅是张鲁的弟弟,又不是儿子,怎能要挟住张鲁?
说不得还要一仗一仗的打过去,才能彻底平定汉中。
不多时,五花大绑的张卫被庞德推了上来。
此时张卫还在半醉半醒之中,他还在做着向兄长前去报捷,然后得到兄长赞扬与赏赐的美梦,可是转眼之间绳子就上身了。
“混账庞德,你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张卫一边走,一边对庞德破口大骂:“当初你主仆惶惶如丧家之犬来投,是我家兄长好心收留了你们。
可是你们竟是一帮豺狼虎豹,相继背叛我汉中。
像你们这等背信弃义,吃里扒外的家伙,将来必遭天谴。
你们会遭雷劈的……”
“骂够了没有?”庞德面无表情的推着张卫道:“骂够了就随我去见曹大公子。
你这张嘴要是再敢喷粪,曹大公子只需一句话立即让你脑袋挪位。
你要是一心想求死,就直接说一声,我现在就成全你,省的麻烦。”
“老子骂你庞德背信弃义,又没骂曹大公子,”张卫被推到曹昂面前,立即止住了谩骂,对曹昂道:“末将张卫,愿归顺公子。”
这张卫也不是个血勇之人,早已做好了战败便投降的打算。
他笑着道:“还请大公子给松绑,末将愿手书一封送往南郑,劝说我家兄长共同归顺。”
曹昂点了点头,对庞德道:“把他绑绳解开,带他下去写信。”
有军兵带张卫下去。
张卫存在的价值,就仅剩劝降张鲁了。
这时候,曹真率领那两百勇士前来与主力汇合。
曹真拿着他的那把“狙弩”得意洋洋的道:“大哥,子文哥哥,我杀了一员武将。”
“那是杨任之弟杨昂,要不是杨昂被杀,末将或许还没有领兵机会,”庞德解释道。
“干的漂亮,”丁辰拍了拍曹真的肩膀笑道:“这攻打阳平关首功,非子丹莫属。”
曹真连忙道:“要说首功,当然是打开关门的庞令明将军,我不敢居功。”
其实此前早就约定过,若曹真翻过阳平关偷袭后方,当居首功。
可是现在出现了变数,庞德开关投降,似乎功劳更大,曹真作为曹氏的准宗亲兄弟,自然不能跟新归降的庞德抢功。
曹昂点头道:“对,庞令明将军才是首功,等回到邺城之后,我自会为诸位论功请赏。”
他是拿曹真当亲兄弟才带到汉中来的,功劳自然要先送给外姓将领。
接下来的时间,曹昂按照丁辰的谋划,把大军留在阳平关修整,并没有向南郑进军。
……
几天之后,丁辰与曹昂正在书房内对弈,突然有侍从来报,张鲁麾下功曹阎圃从南郑赶来求见。
“你猜这阎圃前来,所为何事?”曹昂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想听丁辰确定一下。
“这阎圃乃张鲁手下第一谋士,当初有人劝谏张鲁称汉宁王,正是这阎圃阻止张鲁才作罢,可见此人无比清醒,”丁辰盯着棋盘道:“他此番前来,当然是商讨归顺事宜。”
“有请,”曹昂把棋子一扔,道:“咱们先去见阎圃,这盘棋回来再下。”
两人来到厅堂,只见那里早已候着一个干瘦老头。
那干瘦老头对着两人迟疑了一下,问道:“恕老朽眼拙,不知哪位是大公子?老朽阎圃这厢有礼。”
“我便是曹昂,这是军师丁辰,”曹昂介绍道。
阎圃叹息道:“大公子丁君侯年纪轻轻,用兵便已如此老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佩服之至。”
“先生谬赞了,”曹昂道:“不知先生前来,有何见教?”
阎圃清了清嗓子道:“前些时日,成都刘玄德派人去往南郑,劝说我家主公归顺。
其言只要我家主公奉西川为主,则永镇汉中,西川概不干涉汉中内政。
我家主公犹豫不决,特派老朽前来问问大公子,若我家主公归顺邺城,曹公该如何安置?”
曹昂愣了愣神。
他以为阎圃前来张口就是一通马屁,应该是来谈投降事宜的,可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讨价还价环节。
而且阎圃开价是永镇汉中,如此他们动用大军,费尽心机,岂不白忙活了?
这些逞口舌之利的事曹昂并不擅长,于是冲丁辰使了个眼色,让其代劳。
丁辰微微笑道:“既然刘备开出如此优厚条件,那先生不妨回去告诉你家主公,直接归顺西川便是。
反正我们与刘备早晚有一战,到时必然以汉中为战场,你家主公自可与刘备合兵一处。
大家都挺忙的,此事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请阎先生回归南郑,整备军马。
我们也传书邺城,继续对汉中增兵。”
听了丁辰的话,曹昂顿时满头雾水,让表弟去跟阎圃讨价还价,可是没想到表弟竟是一刀两断,拒绝跟阎圃谈判,要直接开打。
丁辰知道,阎圃所谓的跟刘备接触,允许张鲁永镇汉中云云,纯粹是阎圃编出来抬高价码的。
历史上刘备的确派人招降过张鲁,可是毕竟刘备曾经帮助刘璋打过张鲁,而且马超从张鲁这里叛逃,也是投降的刘备。
所以张鲁对刘备恨之入骨,曾说出“宁为曹公作奴,不为刘备上客”的话,根本不可能投降刘备。
此时阎圃脸上有些尴尬,嗫喏道:“其实老夫……倒也不是太忙,不妨继续谈谈……”
第三百三十三章 曹操的请功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留先生了,请便吧,”丁辰冲着侍从招了招手,冷冰冰的道:“来人,送客!”
“等等,”阎圃有些急躁的站了起来。
他奉张鲁之命前来做投降谈判,当然最好的结局便是能让张鲁永镇汉中,做个封疆大吏,哪怕将汉中所有税赋都上缴给曹氏都行。
所以阎圃便以刘备做幌子,谎称刘备已经答应了这个条件。
实际上张鲁根本就没跟刘备派来的使者细谈,张鲁也不可能去投降篡夺了西川的刘备。
可令阎圃没有料到的是,他一喊出这开价,直接就给谈崩了,对方根本就没打算还价。
“那个……丁君侯既然有事,不妨您先去忙,让老夫跟大公子先聊聊,”阎圃神色尴尬的道。
曹昂心中暗暗好笑,他已经看明白表弟这是用了一招以退为进,如此在阎圃面前反而占据了主动。
他自然知道做这些斗心机的事,表弟要比他更适合,于是摆摆手道:“此事我已交由军师代我处理,先生只与军师谈即可,我概不参与。”
阎圃讪笑道:“大公子乃一军之主,如此重要之事,岂能交由他人代劳?
如今丁君侯公务缠身,自去忙他的,就由老夫与大公子相商吧。”
“你这老先生好不识礼数,”丁辰不悦道:“你是你家主公麾下之臣,前来商谈所对应者理应也是我家主帅麾下之将,哪有你直接与我家主帅对谈的道理?
再说,我们要急着回去下棋,你让我单独回去,跟谁下?”
阎圃:“……”
合着你口中要紧事,就是回去下棋是吧?
阎圃已经意识到自己陷入被动了。
只是若阳平关还在他们手里,曹军久攻不下,那还有的谈。
如今阳平关已经失守,汉中已经再无险要关隘布防,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底牌了。
想要拿刘备为底牌,还被识破。
说到底在战场上打输了,在谈判桌上是不可能赢得。
阎圃长叹一声,无奈的道:“罢了,罢了,那就长话短说吧。
我家主公麾下尚有十万大军,且手握南郑、成固、南乡诸城,如今欲归顺曹氏,不知曹公开出什么条件?”
“让你家主公搬离汉中,前往许都或者邺城定居,这是底线,”丁辰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后缓了缓又道:“至于其他条件,让我家兄长来说。”
丁辰划出了底线,其他条件就是封赏了,自然由曹昂这个主帅做出承诺。
曹昂清了清嗓子道:“若张公祺(张鲁,字公祺)愿意献城归降,本将在此代父承诺,将上表天子,赐其为万户侯,征南将军,另赐他五个关内侯,让其封赏属下。”
阎圃点了点头道:“这条件倒也不赖,只是我家主公还有一个条件,也可以说是请求。
我家主公嫡子如今正是风华正茂年纪,尚未娶亲,故而我家主公愿与曹公结为儿女亲家,为子求娶曹公一女,望大公子禀报曹公。”
他们作为降臣,真正到了曹氏的地盘上便是任人宰割。
甭管封公封侯还是沦为阶下囚,或者死于非命,不过是曹操一句话的事。
所以他们求娶曹操一个女儿,也算是上了一层保险。
不管怎么说,曹操或者眼前这位继任者曹昂,总要顾念一丝曹氏之女的骨肉亲情。
将来他们想要对张家动手之时,先要掂量掂量,舍不舍得把那曹氏之女变成寡妇。
“约为姻亲乃是好事,此事不用禀报父亲,我便代父亲答允了,”曹昂承诺道。
他清楚父亲的为人,只要能兵不血刃拿下汉中,选其中一个妹妹嫁给张鲁的儿子,父亲没有反对的理由。
反正他有十几个妹妹,只有曹节是父亲特别宠爱的,许给了丁辰,其余的妹妹都可以当做政治筹码联姻。
“如此,这事就算成了,”阎圃躬身道:“我家主公恭迎大公子进驻,并接手南郑,老夫也告辞回去,收拾行囊,准备搬往邺城定居了。”
“且慢,阎先生不用搬,留下来继续任功曹,辅佐新任汉中太守即可,”丁辰道。
其实阎圃能什么坏心眼呢?
说起来这人有着不错的大局观,而且没有什么异志,关键是对汉中地界的军政特别熟悉,把他留下来,对于稳定汉中有莫大的好处。
阎圃听了连忙躬身道谢道:“多谢丁君侯信任成全,老夫自当用命。”
谁闲着没事愿意搬家?
留下来相当于获得了新政权的信任,阎圃自然高兴。
随即曹昂写一封报捷的战报送往邺城,以及把答应张鲁的条件报告给曹操。
同时他亲帅大军前往南郑,接受张鲁投降。
这一路曹昂的心情无比愉悦。
他第一次领兵出征,虽然刚开始小受挫折,但是在军师表弟谋划之下,很快就打开了局面,攻破阳平关,迫降张鲁,拿下汉中,彻底平定了黄巾之乱。
这样的功绩可以永载史册,再也没人能说他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了。
当然他也清楚,此战要不是表弟在旁边辅佐,让他独立领兵,绝对不会胜的如此干净利落。
但是兄弟之间要是说谢就见外了,此战从一开始表弟就表明,这次是甘愿隐居幕后为他立军威。
反正兄弟相处时间还长,待他继位之后让表弟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便是。
对于曹丕曹彰等兄弟,这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用兵。
这场战役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中间以退为进,漫天过海,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等各种计谋用了个遍。
他们尤其学会了在初战不利的时候不气馁,在决战胜利之后不骄傲,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正如曹操所说,此战丁辰做了所有兄弟的先生,言传身教的教他们用兵,让大家都感觉受益匪浅。
曹昂的报捷文书飞快的送往邺城。
曹操的书房里,他现在最关注的便是汉中战事。
尽管此战有丁辰做军师,但是为了去除丁辰因素,那乌桓铁骑以及丁辰原麾下将领一个没用。
而且曹昂任性的点了所有兄弟,连曹操手下那一帮功勋将领都没带。
此战若是取胜,当然值得夸耀虎父无犬子,曹氏后辈精英辈出。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从主帅到先锋都是从没领过兵的新人,如此安排令曹军实力锐减。
前几天报来曹昂攻打阳平关不顺,已经令曹操心生悔意……
“当初子脩选择兄弟上阵,孤也是头脑发热,便答应了,”曹操苦笑着摇头,对面前的荀攸道:“竟然没想过那十万大军中,没有一个老成持重之将领压阵,实在有些托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荀攸笑道:“如今其他将领虽各有安排,但赵子龙、太史子义、甘兴霸、魏文长尚在邺城,他们四人常年征战,经验丰富,有万夫不当之勇。
魏公只需安排一人前去,足以能撑起西方战事。”
曹操点了点头,相比于给儿子立威,还是先取得战争胜利更重要一点。
要不然那几员悍将压着不用,偏要让一帮后生去冒险,实在犯不上。
他张口刚要传令,突然程昱匆匆推门进来,举着一份文书道,满脸喜悦道:“魏公,大捷,大公子与丁令君已经攻破阳平关,张鲁慑于大公子兵锋,已经答应投降。”
“拿来我看,”曹操瞬间感觉头脑一片清明,赶紧把程昱手中的文书取过来,扫了一眼,然后又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笑意不由自主的爬上了眉梢,连连点头道:“好,好,瞒天过海,活捉张卫,迫降张鲁,就算老夫用兵,也不会这般利落。
是子文调教的好,孤的孩子们,都长大啦,也不用老夫再操心。”
说着,曹操将文书随手交给了荀攸。
荀攸读了一遍,微笑道:“后生可畏,恭喜魏公后继有人。
不过此番大公子拿下汉中,刘备于西川恐怕要坐立不安,必会派人来夺,魏公还需给大公子回信,提醒早早布防。”
曹操听到“后继有人”的夸赞,心里舒畅万分,点头道:“有子文在军中,想来早已经猜到刘备匹夫会来犯境。
不过老夫还是要提醒他们一下,可调夏侯渊与张郃从关中驰援汉中。
既然张鲁一行人即将来邺城,应提前为其准备府邸。
另外孤需与夫人商议,将哪个女儿许配于张鲁之子。”
报捷文书上曹昂承诺张鲁的条件,曹操自然全盘接受。
甭说那答应下的是他儿子,就算是一个普通前敌主将,没有这点应变之权,那也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将。
这时候荀攸沉吟道:“魏公,既然大公子平定汉中,连张鲁都准备来邺城,魏公是否该上表天子请功?”
“为子脩请功?”曹操点头道:“那是自然。”
“不,在下之意,是为魏公请功,这份表文由在下与群臣共同上奏,”荀攸脱口而出道。
“为孤请功?”曹操意味深长的看了荀攸一眼。
旁边程昱也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有功就要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是曹操已经封魏公,加九锡,荀攸执意要为曹操请功,那么曹操只能封魏王了。
荀攸这分明是在劝进。
那率领曹魏群臣请功的表文,也就是为曹操讨封魏王的表文。
曹操看着窗外沉思了一会儿,把手中文书一放,没在理会荀攸与程昱,大摇大摆的走了……
屋里只剩下荀攸和程昱两个人。
程昱拽了拽荀攸的衣袖,问道:“公达,魏公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同意了?”
“怎么会同意?”荀攸低声笑道:“至少得三辞三让嘛,不过……是该着手准备了。
就由老夫起草表文,仲德公去联络群臣,共同署名吧。
谁若不肯前来署名,把名单记下来告诉我,等丁令君回来之后集中处置。”
“这是水到渠成之事,恐怕没人会不肯,”程昱倒背双手,大摇大摆离去。
这种串通劝进之事,当然是由臣下们来,作为事主的曹操要主动避嫌,省的别人非议其迫不及待。
就连后世赵大自导自演黄袍加身,都得装作自己喝醉了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部众胁迫,勉为其难坐上那位子。
如今曹操手中握有的权力,比赵大要强大的多。
而且有了以前称魏公为铺垫,此番进魏王阻力自然要小很多。
至于曹操将来要不要直接把汉室踢开,直接称帝,他们现在还没想那么远。
……
丁辰跟随曹昂进军南郑。
如今汉中被曹操和刘备同时觊觎,张鲁早已经做好了投降曹氏的准备,所以接收没有出现任何差池。
汉中郡所辖七个县全都投降,包括所属五万军队,以及粮食二十万石,八千万钱,这些都收归曹军所有。
这些钱粮足够曹军在这里吃一阵子的。
接下来张鲁带领族人举家前往邺城,阎圃则留下来辅佐,保证政权平稳过渡。
这一日丁辰与曹昂在原来张鲁书房中对弈闲聊,曹昂随口道:“咱们出兵乃是为了攻伐张鲁,平定汉中,如今目标已经达成,何时该撤军?”
“兄长恐怕撤不了了,”丁辰拿着棋子平静的道:“拿下汉中只是第一步,还要守住才行。
汉中乃西川出蜀之门户,如今落入我手,那刘备岂能心安?
其必定派人来夺,到时说不得还有一场血战。”
“这倒也是,”曹昂点点头道:“可是……我们只是带兄弟前来,平定张鲁还好说,若说抵抗刘备恐怕还差点。
那刘备手下可是有关羽张飞马超黄忠等勇将,又有诸葛亮法正等智谋之士,要我们兄弟……是否单薄了些。”
“单薄是单薄,所以需要早做准备,然后固守待援,”丁辰落下一子道:“这是平定天下最后一战了,想来岳父也不想错过。
他老人家说不定要来会一会老对手刘备。”
“嗯,”曹昂道:“父亲前日写来信中已经调令夏侯叔父与张郃前来助战,若刘备会率兵前来,父亲说不定真会亲至。”
这时候,突然有亲兵跑了进来道:“禀报大公子、军师,西川以黄忠为主将,法正为军师,已率军进驻定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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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定军山之战
成都州牧府。
这座府邸是当年刘焉所建,修建的雕栏玉砌,富丽堂皇。
这刘焉与幽州刘虞,荆州刘表,共称为“刘氏三牧”。
当初他见大汉王朝处于分崩离析边缘,本想自请去交州避祸,可是突然听侍中董扶说益州有天子之气,于是毅然决然的选择来到了益州。
他作为鲁恭王刘余之后,岂能不觊觎天子之位?
所以刘焉修建宫室,都是为了将来称帝准备的。
只是刘焉刚刚坐稳了益州牧的位置,便开始与张鲁之母,第二代天师张衡之妻,太阴女卢氏合欢双修。
据说那卢氏修得仙法,驻颜有术,虽年过四旬,但与少女无异,实乃妙人一个。
刘焉得卢氏之后,便派她的儿子张鲁驻守汉中,断绝蜀地与外界的沟通,他与卢氏合体修仙,再也没有什么帝王之志了。
刘焉死后,其子刘璋继承益州牧。
刘璋深恨于卢氏迷惑父亲之行为,下令将卢氏与另一个儿子尽数处死。
从此刘璋与张鲁这对异父异母兄弟便结下了生死大仇,也为刘璋后来败亡埋下了的祸根。
如今这蜀地州牧府,已经被刘备巧取豪夺,鹊巢鸠占了。
刘备入蜀可谓天赐良机,不止骤然的到了这么大的一片地盘,而且老对手曹操也做出了神助攻,竟然进位公爵,把一帮忠于汉室的旧臣全都逼到了西蜀,令刘备手下人才济济。
只可惜老天爷对刘备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如今天下九成以上都被曹氏攻下,只有西蜀这么一个州不肯臣服于曹氏,在曹军的压力之下,自然岌岌可危。
本来诸葛亮的隆中对是要东联孙吴,占据荆州然后进而占据益州,方能北伐中原。
如此多地对曹氏进攻牵扯,让曹军不得不沿长江沿线多处分兵,才能有取胜的机会。
可是现在东吴已经灭亡,荆州也已经被曹氏所夺,等曹军集中兵力打过来,西蜀早晚都要灭亡的。
而曹军要进攻西蜀,首当其冲的便是汉中……
……
几日之前,阳平关战事焦灼。
议事厅堂内,文东武西坐的都是刘备手下亲信。
诸葛亮轻摇着羽毛扇沉声道:“如今曹操派其子曹昂率领一众子侄攻打阳平关甚急,此鹬蚌相争,我等正好做个渔翁,趁机拿下汉中,如此便可觊觎关中,进可攻退可守,走当年高祖皇帝争霸天下之旧路。”
汉中乃是西蜀出川之门户,要想紧攻关中,必须先拿下汉中。
其实刘备早就在秣兵历马,准备对汉中用兵了。
只不过此时曹操也派军前来争夺,刘备一时间倒不着急了,且坐看曹军跟张鲁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坐收渔人之利。
这时候简雍在旁边道:“诸葛军师恐怕太看得起曹军了,那曹昂不过是一黄毛小儿,从未听其领过兵打过仗,他所率那一众曹氏二代尽皆纨绔,恐怕对阳平关根本形不成威胁。
平张鲁,夺汉中,最终还要靠我等一刀一枪硬拼。”
“宪和不要小看那曹军,”诸葛亮微微摇头道:“那曹昂固然不足为虑,可是据说此次曹军出征,丁辰乃是军师,那小子有多难对付,想必诸公都清楚吧吧。
依在下来看,阳平关战事……不好说啊……”
简雍正待反驳,刘备伸手对其虚压,然后沉吟道:“丁辰……老夫对他太熟悉了,那是一个多智近妖之人,有他在曹军阵中,的确不能轻视。
依先生之见……阳平关守不住?”
诸葛亮轻微颔首道:“大概是守不住,曹操既然派这支军兵前来,自然……”
“报——”
这时候突然有亲兵拉着长音急匆匆跑了进来,跪地道:“阳平关被曹军攻克,张卫被活捉。
据南郑细作报来消息,张鲁已经派阎圃前去阳平关,面前曹军主帅。”
听到这消息,在场众人无比吃惊,同时钦佩的看着诸葛亮,想不到军师判断竟然如此准确,果然阳平关被那一众曹氏纨绔二代攻克。
“张鲁派阎圃前去阳平关,定然是要商议投降之事,”诸葛亮脸色凝重看着刘备道:“曹军于汉中立足未稳,主公是该出兵了。”
“嗯,”刘备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无数次想过攻打汉中的方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刘备站起身朗声道:“此战就以黄汉升为主将,以法孝直为军师,另率刘封、孟达、陈式诸将,领兵五万,进驻定军山。”
“诺!”
黄忠和法正立即站起身来,拱手领命。
诸葛亮拉着黄忠的手叮嘱道:“那曹军有丁辰谋划,汉升切莫轻敌,也不可草率出击。
定军山乃是汉中与我西川之门户,对汉中极为重要。
公等只需占据此山险要位置牢牢守住,便可吸引曹军前来,公等只需以逸待劳即可。”
“多谢军师提醒,有法孝直在,我等自会稳扎稳打,绝不轻易冒进,”黄忠道。
定军山处在汉中地界,距离汉中治所南郑不过百里,只要占据了定军山,曹军不可能不来争夺。
而诸葛亮正是要让黄忠反客为主,像颗钉子那样钉在定军山,源源不断的吸引曹军过来歼灭。
……
于此同时,在关中镇守的夏侯渊收到了曹操的一封书信。
信中写道:“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
若但任勇,则是一夫之敌耳。
吾今令子脩携诸子侄屯大军于南郑,刘备必来争夺,尔为长辈,当率张郃前往佐之,以为藩屏。
吾欲观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
曹操也担心远征汉中的这支军队虽然有丁辰为军师,但是上上下下毕竟经验不足,对付张鲁还可以,但是对付刘备这等老谋深算之人恐怕会吃亏,所以写信令夏侯渊与张郃前去压阵。
夏侯渊接到命令之后立即跟张郃启程,赶到南郑与曹昂丁辰汇合。
此时黄忠率军进驻定军山的消息刚刚传过来。
“果然如兄长所料,这刘备军来的竟然如此迅速,”夏侯渊对曹昂道:“子脩,且让老夫率领一支军马,前去把定军山夺回来。”
曹昂还没有开口,但是丁辰听了这话已经感觉头皮发麻。
他知道眼前这位夏侯叔父,正是在定军山死于黄忠刀下。
这难道是宿命?
不行,去他娘的宿命。
夏侯渊虎步关右,是抗击羌氐的民族英雄,且一直待他不错,他不能让对方徒死于此。
丁辰道:“夏侯叔父刚刚到来,还未曾歇息,哪有立即出征的道理?
再说这营中诸将尽皆是您晚辈,由我等前去也不能让您冲锋陷阵呐。”
“子文,你这是嫌叔父老了么?”
夏侯渊不悦的道:“兄长派老夫前来,正是要给你们这些后辈做藩屏,如今西川军已经打到了门口,老夫怎能不前去迎战?
再说,那西川军主将黄忠,岁数比老夫还要大些。”
“可是……”丁辰正想继续劝说,夏侯渊却已经盯着曹昂道:“子脩,下命令吧,老夫已经迫不及待去会一会那黄忠老儿了。”
曹昂见夏侯渊如此急切,看样子不答应他就要立即翻脸,只得道:“既然如此,叔父就与张郃将军率军五万前去吧,不知叔父还要带谁共同前往?”
“若说带人,那就带伯仁给老夫打个下手,”夏侯渊道。
他所说的夏侯伯仁乃是夏侯尚,正是他的堂侄,此前被曹昂点在军中做牙将。
其实夏侯渊也没指望这些后辈军将能帮上什么忙,这一众子侄中也就曹彰武力还说的过去,其余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的。
对付一个黄忠,有他跟张郃足够了。
曹昂点头答应,让夏侯尚点齐五万大军,由夏侯渊率领,前去夺回定军山。
如今是刘备率先挑衅,派兵攻入汉中地界,距离南郑不足百里,必须把这支来犯之敌驱逐出去才行。
送走夏侯渊之后,曹昂看着丁辰道:“为什么要阻止夏侯叔父前去?”
丁辰叹口气道:“那黄忠非易于之辈,夏侯叔父固然勇猛,但此去恐怕会有危险。”
“你是不是觉得夏侯叔父非黄忠之对手?”曹昂道:“那不是还有张郃辅助?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好说,”丁辰摇了摇头道:“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可是夏侯叔父执意前往,也不好强行阻止。
就请兄长派我一万人马,暗中跟随其后,若叔父作战顺利,我就带军回来。
若其不顺,正好可以接应。”
曹昂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夏侯叔父性情刚直,若你明着前去,他知道了恐怕又会发怒。
你要带谁前往?”
“就让老三和子丹陪我前去吧,”丁辰道。
“好,”曹昂答应。
丁辰带着曹彰和曹真二人,暗中尾随于夏侯渊大军身后,保障夏侯渊安全。
……
且说夏侯渊率领五万大军,很快就来到了定军山。
他虽然口中看不起黄忠,但是内心里却是无比的重视此战。
黄忠仅仅带了五万人马前来,想要攻打南郑自然不可能,想来黄忠的意图正是驻守定军山险要位置,吸引曹军前来,然后逐步歼灭。
夏侯渊自然不会中计,他率军到了定军山之后,立即派人扎下坚固的营寨。
无论黄忠如何在营寨外面讨战,夏侯渊始终坚守不出,如此一连数日,连夏侯尚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前来找夏侯渊。
夏侯尚毕竟还年轻,早已经憋不住,急道:“叔父,那黄忠老儿在外面叫阵好几天了,张狂至极,叔父为何不迎战?
如今连营中军士都私下议论,说叔父是怕了黄忠,不敢出战。”
“怕他?”夏侯渊在箭楼之上看着营寨前面叫阵的敌将,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懂什么?
你伯父信中曾提醒老夫,为将者需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老夫此乃骄敌之策也。
既然所有人都以为老夫怕他,那就当是怕他吧,最好连他们也如此认为。”
“可是……这样很伤咱们士气啊,”夏侯尚犹豫道。
“只要最终取胜,这士气自然又回来了,且让其再猖狂几天,不必理会,”夏侯渊说着,大摇大摆的下了箭楼。
接下来的几日,黄忠依然每天都派人在曹军营寨前叫阵,可是曹军却一如既往的坚守不出。
黄忠都纳闷儿了,不知道曹军既然赶过来,却又当缩头乌龟作甚。
这就像钓鱼一样,明明眼看着已经把鱼儿吸引过来,可就是不咬钩,不免令人心急。
这一日,曹军营寨中,夏侯渊升帐叫来张郃与夏侯尚。
“差不多了,”夏侯渊沉声命令道:“就由伯仁前去迎战,记住,只需败不许胜,把西川军吸引过来。”
“诺!”
夏侯尚挠了挠头,好不容易有了出战的机会,竟然还是只败不胜。
不过总算是可以迎战了。
他率领麾下两千军兵,打开寨门杀了出去,一直杀到西川军营寨前面,大声喝道:“你家夏侯尚小爷在此,谁敢战我?”
黄忠在营寨之中见曹军好不容易杀出来了,当即大喜过望,刚想要亲自迎战,可是旁边的牙将陈式道:“那夏侯尚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何须将军亲自出马,待末将前去将其生擒。”
经过这些天曹军避不敢战,黄忠手下这一众武将以及军兵的确都有了骄傲心理,都觉得曹军已经吓怕了。
“去吧,”黄忠对陈式道:“这第一战,一定要打得漂亮。”
旁边的法正提醒道:“曹军狡诈,不可大意。”
“诺!”
陈式领命,也率领两千军兵杀到夏侯尚面前,横枪冷笑道:“陈式在此!
夏侯尚小儿,毛都没长全,却来阵前送死,还不回去换夏侯渊出来。”
“无名小卒,也敢张狂,看枪!”夏侯尚当即迎上前去,挺枪便刺。
陈式连忙举枪封挡。
二将在阵前你来我往,战在一处,很快便交手几十个回合,夏侯尚逐渐枪法散乱,仅剩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陈式戏耍着笑道:“夏侯小儿,你不是我对手,若再比下去非死即擒,若现在下马跪下磕头认输,我便放你回去。”
“做梦吧你!”夏侯尚对着陈式紧攻几枪,然后拨马便逃。
“想跑,没那么容易,”陈式纵马向夏侯尚追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步步为营
夏侯尚率领败兵纵马急退,陈式在后面紧追不舍。
双方你追我赶,夏侯尚似乎慌不择路,竟然没有逃往曹军营寨的方向。
陈氏见状不由心中大喜,活该老天让自己立此首功。
若夏侯尚真往曹军营寨退,他倒不敢追了,毕竟他还没有张狂到敢去挑战夏侯渊与张郃的程度。
可是如今夏侯小儿在慌张之下竟然跑迷路了,这不是天赐大功?
谁都清楚曹军这些小将都是一众曹氏二代,身份金贵的很,只要擒住一个,便可用以要挟曹军。
将来记功时,这个功劳自然不小。
“尔等都听好了,”陈氏对着身后一众骑兵笑着喊道:“谁都不要放冷箭,务必将那曹将生擒活捉。
那可是咱们一场富贵,谁要给弄死了,老子跟他没完。”
“明白,”一众西川骑兵也都哈哈笑着应声,仿佛那大功已经握在了自己手里。
双方很快就冲进了一道山谷之中。
陈式看了看地形,只见两侧山坡陡峭,前方不知通往何方,他心中顿时一凛,惊叫道:“不好,这里恐怕有埋伏,快撤。”
话音未落,就见两侧山梁上突然涌现出无数曹军,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给推了下来。
那三人合抱粗的滚木,以及磨盘大的巨石,借着陡峭的山势如奔雷一般滚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陈式等西川军近前。
陈式见状不由叫苦不迭,这才明白过来恐怕夏侯尚从一开始就是诈败,为的就是把他们引到这埋伏圈。
可笑他们还以为是天赐大功。
只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巨石与滚木在那等冲势之下,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大部分西川军俱被碾压致死。
陈式倒还机灵,被一根滚木压断了一条腿,又爬到了一块巨石后面躲避,竟然逃得一命。
巨石滚木攻击过后,夏侯尚耀武扬威的纵马回到这谷底,把还活着的西川军兵尽数杀死,最后笑吟吟的看着陈式道:“现在……是谁要磕头认输?”
陈式身边没有军兵,一条腿也已经压伤了,有气无力的道:“一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要杀便杀,多说无益。”
“你是小爷战功,怎能轻易斩杀?”夏侯尚长枪一指道:“拿下!”
立即有军兵前去把陈式给捆住,抬着回到曹军营寨。
夏侯渊见侄儿首战告捷,非常高兴,笑着道:“打的漂亮,知道老夫为什么带你前来了吧。”
“知道,”夏侯尚道:“在兄长麾下,有老三跟子丹子桓他们,显不出侄儿,也无法立战功。
可是跟着叔父前来定军山,便有战功可立。”
夏侯渊捋着胡须欣慰的道:“说的没错,我们夏侯家素来以战功立世,只不过叔父以及你元让伯父这一辈都已经老了,马上就该是你们这一辈征伐天下。
论与子脩亲疏关系,你与子桓子文他们俱都差一层,叔父唯一能提携你的,便是给你创造立功机会。
我们家的孩儿,不要让人看不起,只要有了战功,你子脩兄长不会看不到的。”
“多谢叔父提点,孩儿明白,必不负叔父教诲,”夏侯尚躬身诚恳的道。
其实在曹昂军中,丁辰作为军师自然无可替代,甚至有些时候比曹昂这个主帅还重要。
曹彰作为曹氏二代之中第一悍将,也无人可以代替。
曹真凭借着出色的弩箭之术,以及悍不畏死的作风,也能找准位置。
其余如曹丕曹植夏侯楙夏侯尚等一众兄弟,则全部沦为配角。
虽然每个人都有任务,但多半都是主记、书吏、主簿之类无关紧要的角色。
曹昂带他们来,也就是让他们长长见识,看看打仗是怎么回事,明白一下先辈创业何其艰难。
其中教育的成分更多一些,敲打过后将来再委以重任。
可是如今夏侯渊把夏侯尚带了出来,让夏侯尚首战就取得大胜,并活捉敌将,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
这也是夏侯渊在为侄儿铺路,有助于他夏侯氏子弟在将来曹昂的新政权中取得一席之地。
……
西川军营寨。
“报——”
传令兵拉着长音跑进中军大帐,在黄忠面前跪倒:“陈式将军遭遇埋伏被捉,麾下所率之军已全军覆没。”
“诈败!”黄忠一拳锤在桌案上。
其实方才陈式与夏侯尚对战,他们在箭楼上也看的清楚。
只不过大家都觉得夏侯尚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败在陈式手下也很正常。
敌将战败之后逃跑,陈式作为取胜一方当然要追,可是没想到夏侯尚竟然是有预谋的诈败。
如此首胜变成了首败,让黄忠心里自然无比的窝火。
“抬刀备马,待老夫亲自前去叫阵,看他夏侯老匹夫敢不敢露头,”黄忠气呼呼的道。
这时候,法正在旁边心平气和微微笑道:“不过首战而已,汉升何必如此动气?
你就算前去叫阵,那夏侯渊也未必会出战。
且先坐下,稍安勿躁,咱们从长计议。”
“我方又非武力不能及,这第一战便中计而败,让人怎能不着恼?”黄忠瞪着法正恨恨的道:“孝直,你倒是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把那夏侯老儿给引出来。”
“在下倒是真有一策,”法正坐在书案后面平淡的道:“很简单,步步为营。”
“怎么个步步为营法?”黄忠纳闷儿的问道。
法正捋着胡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将军从明日开始,便派人向前修建营寨,渐渐逼近曹军,每次前移一里。
如夏侯渊置之不理,将军便把营寨往前修下去,一直修到他曹军营寨近前,就不信他夏侯渊不出战。
如夏侯渊敢出战,则正好随了将军心意。”
“这个法子不错,”黄忠眼睛一亮,急切的道:“哪还用等到明天,现在就派人去修。”
随即西川军派出军兵大规模土工作业,逐步蚕食推进,一步一步向前修营寨。
他们修建的营寨也不大,不过能容纳千余人左右,但是却修建的异常坚固,四面都有箭楼。
若两军在这里混战,箭楼上的弓箭兵从上往下射,就跟射靶子一样,必然会给曹军致命打击。
而且混战中,埋伏在营寨内的西川军也可随时随地的杀出,令曹军防不胜防。
消息传到了曹军营寨。
中军大帐内,夏侯尚急切的问夏侯渊道:“叔父,这西川军到底是什么路数,竟然不停的往前修寨子,若任其修下去,马上就要修到咱们寨门口了。”
张郃在旁边道:“此乃步步为营之策,其目的正是要吸引我方出击。
如我方不出,他或许真会修到我们寨门口,那样我们进出不得,可真要退出定军山了。”
夏侯尚回身看着夏侯渊道:“叔父,侄儿有一事不明。
西川军拥兵五万,叔父麾下也有五万大军,西川军老将黄忠勇猛,而咱们这边有叔父与儁乂将军丝毫不弱与他。
从哪方面看,我军与西川都是势均力敌,可为何从一开始我方便处于守势,而一直是西川军在咄咄逼人,主动进攻?
既然西川军主动求战,叔父为什么不愿与西川军决战?”
夏侯渊瞅了侄儿一眼道:“你见过赌坊里的赌徒么?”
“这……”夏侯尚私下里自然去过赌坊青楼这些地方,只是他不知道叔父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只听夏侯渊继续道:“你不见在赌坊里,越是胜券在握者,押注越是小心,以防赢来的钱再输回去。
而越是输了钱的赌徒,押注越是大胆,以求扳回本钱。
其实打仗也是一样的道理。
与西川军决战,胜率乃是五五开,如今我方已经逐渐平定天下,属于胜券在握者,对战西川只需稳扎稳打即可,实在没必要去冒险。
而西川军更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要急于与我方决战,我岂能随他心意?”
“竟是这样?”
夏侯尚将信将疑的看着叔父,“难道现在要眼睁睁看着那西川军,将营寨修过来?”
夏侯渊沉吟了一下,旁边的张郃道:“少将军言之有理,的确不能对西川军修寨坐视不理。
依末将之见,不如派军趁夜偷袭,他们白天修多少,我等夜间便毁多少,看他还修不修。”
夏侯渊听了微微颔首道:“也可!”
夏侯尚见叔父答应,当即站起身拱手道:“末将愿往!”
夏侯渊还是不敢让侄儿一个人率军前去,命令道:“今夜由儁乂与伯仁各率两千军马前去劫寨,速去速回,小心为上,”
有张郃跟着,还让人放心些。
张郃自从在官渡归顺曹氏之后,一直浮浮沉沉,并没有像张辽那般拿出亮眼的战绩,又没有于禁乐进一般的资历,在夏侯渊手下显得有些平庸了,此次跟着前来汉中,也憋着一股气想要立功。
“请将军放宽心,末将必不辱使命,”张郃拱手道。
入夜,月色如水,照的天地间亮如白昼,不需要火把也能看清周围。
张郃与夏侯尚各率两千军马,带上桐油麻布等引火之物,偷偷向西川军新修的营寨摸了过去。
西川军只是白天修寨,晚上便全都停工,已经修好的营寨里面已经驻扎了人手。
此时他们修的寨子已经不限于一字长蛇,竟然还有左右对立的。
张郃夏侯尚眼前就有两座寨子,一左一右同时施工,此时俱都刚刚修了一半。
张郃用长枪指了指前面,低声对夏侯尚道:“你我兵分两路,由我带人去毁左边这座,少将军率人去毁右边这座,待火起之后同时撤军,莫要耽搁。”
“就依将军所言,”夏侯尚带人往右边那修建了一半的营寨冲过。
营寨周边空空如也,连个守卫都没有,大概是西川军觉得这样的半成品寨子,根本没必要守。
营寨四面墙已经立了三面,另有修建箭楼营房的木料堆积在角落里。
夏侯尚一声令下,命令军士把桐油泼在木料上,然后点燃麻布,顿时燃起了滔天大火,这些木料很快便会付之一炬,烧成焦炭。
夏侯尚回身看了一眼,对面张郃的大火也已经燃起来,这偷袭算是成了。
他立即命令道:“撤!”
突然之间,耳中传来一阵号角之声,紧接着从黑暗之中杀出来一哨人马。
为首一员战将银须银发,手持一口大刀,冲着夏侯尚哈哈大笑道:“小儿,可认识黄忠否?”
法正所谓步步为营,修营寨只是个幌子,其最终目的还是要吸引曹军出来劫寨,而他们早已派人在周边设下埋伏。
如今曹军果然中计,夏侯尚闻听对面是西川军主将黄忠。
夏侯尚也听闻此人虽然年岁大,但却是一员悍将,他恐怕不是对手,于是率军拨马便逃。
黄忠在此埋伏了半天,哪能给夏侯尚逃跑的机会,当即指挥人马收拢埋伏圈,把夏侯尚的军马团团围住。
夏侯尚急的直冒冷汗,退无处退,后面黄忠又挥着大刀杀了过来,只得硬着头皮,转身迎战。
可是他的武力跟黄忠相比的确有天壤之别,黄忠迎面一刀劈过来,夏侯尚连忙举枪封挡。
“当”的一声大刀劈在枪杆上,夏侯尚连一个回合都没支撑住,手中的长枪已经飞了出去。
“小儿不过如此,”黄忠笑着挥刀横斩,用刀背磕在夏侯尚腰部。
夏侯尚被击落下马,顿时有军兵前来将其五花大绑。
此时去偷袭另一面张郃也被刘封率军团团围住,张郃见中计了,心中火急火燎,上前很快就杀退了刘封,想去救援夏侯尚。
可是迎面又碰上赶过来支援的黄忠。
张郃与黄忠交手片刻,意识到不是这老将对手,此时刘封又从侧面杀了过来,张郃找不到夏侯尚,只好率领残兵败将往曹军营寨撤了回去。
回到营寨之后,张郃灰头土脸的前去见夏侯渊,惭愧的道:“末将无能,中了西川军埋伏,少将军也陷于敌手,生死未知,请将军治罪。”
夏侯渊听了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立即传令道:“速派使者与西川军沟通,若伯仁还活着,我愿用那陈式交换战俘。”
第三百三十六章定军山鏖兵
夏侯渊闻听侄儿被活捉,心里早已慌了神,立即派使者去敌营与对方沟通交换战俘。
使者派出去之后,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还算令人满意,黄忠同意互相交换战俘。
第二天天刚亮,夏侯渊便迫不及待的亲自押送陈式出曹军营寨。
陈式不过是个小角色,可是夏侯尚却是不容有失。
两军对阵,双方距离约有十几丈远。
黄忠纵马上前数步,手捋白须哈哈笑着高声对夏侯渊道:“在此对峙这么长时间,今日方有幸见到夏侯老儿,既然出来了,就痛痛快快打一场如何?
你我都这般岁数了,时日无多,何必坐那缩头乌龟?”
夏侯渊心里惦记着侄儿安危,没心情跟黄忠斗嘴,冷声道:“废话少说,先交换战俘。”
说着摆了摆手,身后张郃用一条麻绳牵着陈式出来。
对面黄忠也下令,把五花大绑的夏侯尚给放了出来。
陈式夏侯尚两员战俘身上的绑绳都没解开,各自迈着步子回归本阵。
可是待夏侯尚离自己一方军阵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对面黄忠突然弯弓搭箭,对着夏侯尚后心射了一箭。
黄忠乃是神射手,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射夏侯尚那么大个活人,自然没有失手的道理,夏侯尚应声扑倒在地,而对面的陈式却机灵的赶紧跑了回去。
“伯仁,”夏侯渊大吼一声,赶紧命令身边亲兵前去把侄儿抢了回来,他长枪指着对面黄忠道:“老匹夫言而无信,竟然暗箭伤人。”
黄忠仰天大笑道:“战场上虚虚实实,哪有什么信用可讲,谁让你不出手的?”
说着,右手一挥,西川军顿时掩杀过来。
夏侯渊本来也是个火爆脾气,此时侄儿生死不知,气愤已急,当即下令大军迎击。
双方各自五万大军便在此地混战了起来。
只不过此战双方打的都很谨慎,各自让手下军队出击,双方将领都留在本阵中压阵观战。
事实上这才是战争常态,如非有一方武将特别勇猛,如吕布孙策这等人物,很少有主将亲自带头冲锋的。
黄忠虽然勇猛绝伦,但是也忌惮夏侯渊身边还有一个张郃,而他黄忠身边只有刘封孟达之流,显然无法跟张郃相比,所以黄忠并没有冒险冲阵。
而夏侯渊同样忌惮黄忠的武力,也并没有杀入敌阵之中。
如此双方军兵杀的天昏地暗,从早晨杀到中午,俱都损失惨重,死伤过半。
眼看再打下去就是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局面,这是谁也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于是双方不约而同的各自鸣金收兵。
夏侯渊率军撤回营寨之后,赶紧前来看夏侯尚的伤势。
此前早有军兵把夏侯尚给抬回来,交给军医处理。
此时夏侯尚趴在帐内的床榻上昏迷不醒。
“伯仁怎样了?”夏侯渊急切的问军医道。
军医脸色凝重的道:“是少将军命大,那支羽箭幸亏偏了半寸,方才没有伤到险要部位,要不然神仙也难医了。”
“这么说……伯仁的命保住了?”夏侯渊欣喜的问道。
军医点了点头道:“想来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日当能痊愈。”
夏侯渊这才放心下来,又看了看侄儿,这才来到中军大帐。
张郃早已等在那里,问清夏侯尚无碍之后,又痛骂了几句黄忠无信,这才沉声道:“没想到西川军并非预料中那么好对付,若与之硬拼,恐怕是两虎相斗,同归于尽之局。”
夏侯渊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侄儿被黄忠暗害,他急于想找黄忠报仇,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出击就是赌博。
“那依儁乂之见,该当如何?”夏侯渊问道。
张郃作为曾经的河北四庭柱,要说用兵,尚在夏侯渊之上,他想了想道:“末将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其实妙才将军一开始稳守策略便是对的。
我军与西川军于定军山对峙,可是这定军山距离我方南郑不过百十里,粮草运送可朝发夕至。
而定军山距离成都数百里,那可是山路连绵之蜀道,想要把粮草运送到这定军山前线,恐怕有一半要折损在路上。
所以,这也是西川军急于决战之原因。
如此我们只需收缩防守,避而不战,耗也能把黄忠老儿耗死。”
夏侯渊听得连连点头,这不就跟当年与袁绍对峙之时,从白马撤守官渡一个道理,拉长敌方运粮补给线,同时缩短自己。
如今这定军山本就在汉中境内,蜀道运粮之艰难,谁都知道,所以黄忠注定不能长期跟他在这里对峙。
而他们与汉中大本营南郑近在咫尺,根本就不用考虑运粮的问题。
这便是他最大的优势。
夏侯渊听了仰天大笑道:“儁乂之言甚妙,我等就在此闭门不出,便能耗死那黄忠老儿,且看他粮草能支撑到几时。”
于是夏侯渊采用张郃之策,紧闭寨门,无论西川军再怎么诱敌挑战,也浑然不应,不肯出战。
数日之后。
西川军营寨的中军大帐内,黄忠满脸愁云的来回踱步道:“哪想到这夏侯渊又成了缩头乌龟,早知当日便与他一决生死。”
旁边的法正平静的道:“他们大约也预料到我军远道而来,粮草运输不便,故而想要对峙消耗。”
黄忠仰天长叹一声:“他要是这般想法,我等倒真不好办了。
我蜀中道路崎岖难行,从成都到这定军山运粮,要经过茫茫百里大山,哪能与他长期在此耗着?
恐怕再不出十日,主公军令便会传来,要么寻求战机,要么撤军。
我等率五万大军前来,无任何战果,反而损兵折将便匆匆撤回,将来在主公面前你我脸上可都有什么光。”
“正是!”法正微微点头道:“汉中乃我西川必夺之地,就算我等撤军,主公必然也会派他人来夺。
可是你我二人就这般回去,不免在主公以及诸同僚面前丢人现眼。”
“看你法孝直整日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也知道此战重要?”黄忠没好气的看了法正一眼,苦笑道。
法正道:“在下哪是事不关己,实则心里半点都不比汉升轻松。
不过在下已经找到了战胜夏侯渊之法。”
“那不早说?”
黄忠急切的蹲到法正跟前,两眼放光道:“孝直,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法正踱步来到舆图跟前道:“汉升请看,这里乃是夏侯渊营寨驻地。
这夏侯渊也是打了一辈子仗,作战经验丰富,所选营地位置甚好,虽然位置并不高,但进可攻,退可守,实乃驻扎营寨之上佳之地。”
随即法正手往旁边一指,“只不过……这里有一座山,名叫对山,地势远高于曹军营寨。
此地夏侯渊派有两千人驻守,若汉升将此对山夺下,则曹军营寨一览无余,夏侯渊必会率军来攻。
到时在下持红白旗居于山顶之上,汉升率军屯于半山之腰。
若见白旗则按兵不动,若见红旗则率军杀下山区,曹军必破。”
在行军打仗之中,选择安营扎寨之地非常讲究,一般都会选择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而且要留好后路,能保证在遭遇劫营时随时撤退。
再者营寨的位置一般都不会选择至高点,因为修筑营寨要做好长期驻守的准备,必须有水源,或者掘井能挖出水才行。
而山顶大多都没有水,若被敌军围住,只是断水便能让军队溃败。
如今夏侯渊为曹军选的营寨旁边就不可避免的存在高山,于是经验丰富的夏侯渊早已派军兵把这至高点守住了。
黄忠听了法正的话,激动的一拍大腿道:“此计甚妙,那还等什么,赶紧传令夺取对山便是。
不,由老夫亲自率军去夺。”
法正摇了摇头道:“所谓攻敌不备,汉升已经等了这么多日,何须如此着急?
不如今夜三更做饭,让军兵吃饱喝足,待四更时分待对山曹军半睡半醒之时发起攻击,则一战可成。”
黄忠点头答应,下令两万军兵严阵以待,三更开始饱餐一顿,然后趁着夜色向对山进发。
等到对山脚下时天已经近四更,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此时正是人最犯困的时候,也是防御最为松懈的时候。
黄忠下令突然向山顶驻守的曹军发起进攻。
曹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守山的校尉尚在睡梦之中,突然听到喊杀之声,慌忙披挂出来迎战。
只是他们周围早已漫山遍野全是西川军,那校尉当面碰上黄忠,被黄忠一刀劈死于阵前。
曹军死的死逃的逃,天还没亮便全部被杀散。
黄忠率领两万军队彻底占领了对山,果然俯视曹军营寨,哪里有多少军兵,哪里屯有粮草,均看的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
夏侯渊在营寨之中收到对山被夺的消息,当即气的火冒三丈,想要质问那失守的军兵。
只可惜,驻守对山的军将大部分被黄忠斩杀,夏侯渊就算拿这些败兵撒气也没用了。
他当即叫来张郃道:“这对山可远窥我之营寨,如此在黄忠老儿面前便再无秘密可言,故而此山必须夺回。
如今就由你在此把守营寨,老夫亲自率军去夺。”
“妙才将军,这明显又是西川军引鱼上钩之举,此去必有埋伏,”张郃劝解道,“就算让他黄忠看到我军营寨又如何,他还不是毫无办法?”
其实曹军现在就算打明牌,明着跟黄忠打消耗战,黄忠也是耗不起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窥视?”夏侯渊却瞪着眼道:“这是两军对战,我方军事尽收敌方眼底,这仗还怎么打?
不行,这对山一定要夺回。”
张郃见跟夏侯渊说不通,只得退一步道:“就算去拿对山,不如就让末将前去,将军把守营寨即可。”
“难道是看老夫老了?”夏侯渊越是上年岁,越是不服老,唯恐别人会看不起他,斩钉截铁道:“由老夫亲自前去,不要多说了。”
他是主帅,所下军令张郃自然不敢违拗。
夏侯渊率军三万,杀奔对山而去。
到达山脚下之后,夏侯渊立即下令发起了进攻,黄忠率领的两万军兵正驻守在半山腰。
此时西川军是从上面往下打,可以借助滚木礌石防御,自然占尽地利优势,而曹军则是从底下向上仰面进攻,地势上便吃亏不少。
那山间巨石被西川军掀下来,威势惊人,能造成极大杀伤,一时间曹军损失惨重,却无法突破西川军防线。
现在情形又倒过来了,夏侯渊在山脚下气的破口大骂,吸引黄忠出战。
黄忠处在半山腰,本意也想出战,可是抬头一看山顶法正的旗号是白旗,只得下马等候。
夏侯渊在山脚下令军兵又连攻数次,均被挡回。
他纵马讨战,黄忠又置之不理,一直僵持到午后,夏侯渊已经喊得口干舌燥,拿黄忠毫无办法。
而且手下军兵也都无精打采,躺在地下横七竖八,士气低落。
此时处于山顶的法正当即竖起了红旗。
法正也是深谙军事之人,曹军刚刚冲过来时杀气腾腾,誓要拿下对山,士气正锐,西川军虽占据地利之势,但毕竟兵少,若两军相拼,胜负难料。
而后来通过防御消磨掉曹军锐气,待对方士气疲惫,再让黄忠杀下去,则十拿九稳。
黄忠见终于见到了红旗,当即大喜过望,跨上战马,扬起大刀高声喊道:“诛杀曹军,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随老夫杀下去!”
说着,一马当先,率领军兵从山上冲了下来。
军兵战马借着山坡的冲势越来越快,本身就带着极大的威势。
此时曹军士气又已经枯竭,在冲击之下,很快就被西川军给击溃了。
三万大军漫山遍野的四散逃窜,再也形不成有效防御。
军队溃败之后主帅的军令已经不起作用了,夏侯渊心中懊悔,只能指挥身边亲近军兵抵抗。
这时候,冲下山来的黄忠发现了夏侯渊,他纵马冲过去哈哈大笑道:“夏侯匹夫,可敢与黄忠一战?”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决战对山
见黄忠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夏侯渊的傲气顿时被激发了上来。
他夏侯渊也是曹魏方面军主帅之一,也曾马踏金城,将入寇关中之羌人邸人,杀的人头滚滚望风而逃,如今却在这定军山败的如此之惨,他心里怎能平复。
说起来黄忠比他还要苍老许多,单挑谁怕谁?
“黄忠老贼,你道老夫怕了你不成?”夏侯渊双眼通红,瞪着黄忠,纵马向前冲了过去。
“那就试试,”黄忠说着,向迎过来的夏侯渊一刀横扫了。
夏侯渊赶紧在鞍马上仰身,刀锋贴着他鼻尖扫过,同时右手持枪斜刺黄忠小腹。
“老家伙腰还不错,”黄忠笑着赞了一句,然后挥刀横封,把夏侯渊的枪给挡开,然后顺势又向夏侯渊劈了一刀。
两人枪来刀往,在这乱阵之中缠斗在一起。
在后世所传的三国武将武力排行歌诀中,有“黄许孙太两夏侯”一句,说明作为“两夏侯”之一的夏侯渊,与黄忠的武力是相差无几的。
中间不过隔着许褚、孙策、太史慈三人而已。
可是在真实历史上的定军山之战中,夏侯渊却是完败于黄忠手下,似乎只一个照面便殒命当场。
究其最主要原因,还是夏侯渊在兵败之下的乱军之中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要不然夏侯渊即使不敌黄忠,但至少也要支撑百十个回合开外。
如今夏侯渊虽然有了足够的防备,可他手下的军队却是败了。
曹军被从山上杀下来的西川军冲击的落花流水,夏侯渊身边的护卫的亲兵已是越战越少,眼看着就要被西川大军包围。
夏侯渊偷眼观察,心中越来越急,自然无法再专心致志与黄忠单挑,手上的枪也沉重缓慢了许多。
“将军,不要打了,快撤吧!”亲兵头领一边杀退围过来的西川军,一边对着夏侯渊嘶吼。
夏侯渊分心二用之下枪法已经渐渐散乱,对阵也处于下风。
黄忠手中宝刀一边砍向夏侯渊,一边戏弄着嘲笑道:“这等局面夏侯老儿难道想撤?已经迟了,你可见识过黄某之箭术?
你要是敢回身,黄某一箭必取你性命。
你要是怕了,现在弃枪认输,黄某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生路。”
“想要老夫认输,做梦吧,老夫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夏侯渊深知黄忠说的是实情。
这黄忠是个神射手,现在他若是往外杀,在黄忠箭下几乎就是个活靶子,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现在不撤,身边护卫已经越来越少,等亲兵全都死光了,西川军围攻过来,他更难抵挡的进攻。
……那便决一死战!
夏侯渊血气被激发了上来,想要跟黄忠同归于尽。
他长枪放弃了防御,招招都不离黄忠要害,要跟对方以命换命。
就算黄忠的刀劈到他身上,他的枪也能刺死黄忠。
“诶呦,老匹夫急了?”黄忠虽然被杀了个手忙脚乱,但是依然没有忘记嘲讽,只不过在黄忠全力防御之下,夏侯渊一时也没有机会刺中。
“你看看你身边之人,还能坚持到几时?”黄忠挡过夏侯渊拼命三郎式的疾攻之后,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打法。
此时,西川军的刘封与孟达也从旁边杀了过来,迅速清缴着夏侯渊身边的护卫。
夏侯渊眼见身边护卫一个个倒下,心乱之下被黄忠突然一刀扫中小腹,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战袍。
夏侯渊防守已经被攻破,黄忠紧接着手中大刀便又是一记反攻,一刀砍中夏侯渊左侧肩膀,把夏侯渊护肩击的击的粉碎,肩头也受了重伤,左臂抬不起来,只能用右手单臂持枪,艰难的向黄忠进攻。
此时他已经知道恐怕不止自己要命丧当场,而且大概是无法伤及黄忠分毫的。
他死倒是不怕,唯一感到痛心的是,兄长写信让他前来给一众后辈压阵,可是他却率领五万大军在这定军山一败涂地。
如此他不止没有给后辈们做好屏障,反而为后辈们做了负面榜样,添了乱。
他这一生征战,真可谓晚节不保。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听从丁辰之言,老老实实待在南郑。
“夏侯老儿,认命吧,”黄忠大笑着,瞅准时机一刀向夏侯渊劈了过去。
夏侯渊单手持枪,根本不可能挡的开。
如此定军山之战就结束了。
突然之间,黄忠耳中听到锐器破空之声。
作为一个用箭行家,当然能判断这是向自己袭来的羽箭,于是来不及劈杀夏侯渊,当即俯身躲开了羽箭攻击。
他起身准备第二次砍杀夏侯渊,可是紧接着第二支箭又到了。
夏侯渊已经准备闭目等死,一时竟然没有死。
紧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喊杀之声,只见有无数曹军从背后掩杀了过来,那飘扬的旗帜上绣着斗大的“丁”字。
夏侯渊心中惭愧不已,他顿时想到,定是丁辰不放心他,所以率军在后面暗中保护。
丁辰竟是又救了他一命,对夏侯家的恩情更是深厚了。
这支从后面掩杀过来的曹军正是丁辰所率领。
他收到夏侯渊亲自率军去打对山的消息,当即意识到不妙,于是也不隐藏了,直接来到了曹军营寨之中,命令张郃赶紧率军随他前去救援。
张郃虽然归属夏侯指挥,但是对丁辰毕竟是西征军的军师,前来自然是代表了曹昂。
张郃不敢违抗,立即率军跟随丁辰杀奔对山而来,正好碰上了夏侯渊那危急一幕。
曹真立即用他的“狙弩”向黄忠连连激射,黄忠被射的疲于应付,一时间没法攻击夏侯渊。
夏侯渊趁机拨马后退两步,迎面正碰上张郃杀了过来。
张郃见夏侯渊浑身是血,急道:“是丁军师料到将军有失,故率末将前来。
将军且退,待末将抵住那黄忠。”
夏侯渊点了点头,强打精神向后退去,仅跑了数步,便体力不支,一头栽下马。
此时丁辰率军也杀到了,赶忙跳下马把夏侯渊搀扶住,喊道:“夏侯叔父,夏侯叔父,您伤在哪里?”
夏侯渊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躺在丁辰的怀里,嘴角微微咧了咧,断断续续道:“子文……你又救了叔父一命……叔父伤……没事……那黄忠……”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夏侯渊又闭上了眼睛,昏迷过去。
这时候随军的军医跑过来,检查过夏侯渊身上的伤之后才道,“老将军只有腰腹之伤重一些,但也不至于致命,只不过是失血过多而已。”
丁辰看着怀中拼尽最后气力的夏侯渊,低声道:“那黄忠,侄儿替您来杀!”
随即派人把夏侯渊抬下去治伤。
此时丁辰与张郃手下总计两万生力军加入战场,瞬间改变了曹军被动的局面,势头彻底压过了西川军。
毕竟此前西川军再是猛虎下山,但已经战过一场,面对新加入战团的曹军自然不是敌手。
一时之间曹军势头起来,开始反过来追杀西川军。
而张郃冲上去迎战黄忠。
张郃的武力虽然拼不过黄忠,但是有曹真躲在乱军之中突放冷箭帮忙,黄忠不能全身心与张郃对战,两人竟然战了个平手。
黄忠气的暴跳如雷,想要把那放冷箭的找出来,但是曹真身穿普通军兵服饰,在乱军之中不停的移动身位,黄忠竟然发现不了他在哪里。
于此同时,曹彰已经在乱军之中冲杀到了孟达跟前,只是数枪,便已经把孟达杀的连连后退,落荒而逃。
而丁辰纵马则持枪,向刘封冲了过去,抖手便是虚虚实实的百鸟朝凤枪法。
刘封根本不知道对面这员年轻将领是谁,只觉的这一枪让自己头晕眼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躲避,只能暂时后撤。
丁辰跟上前去,又同时挽出数个枪花攻击刘封。
如今西川军已经呈溃败之势,刘封不敢恋战,赶忙拨马败逃。
正在此时,突然之间山顶传来一阵鸣金收兵之声,正是法正见势不妙,要赶紧聚拢残兵撤退。
可是丁辰率军杀的兴起,岂能让西川军如此容易退去?
于是毫不犹豫的追赶下去。
西川军此前并没有提前想过撤军的预案,此时骤然鸣金撤退,大家都不知该往哪里撤,军兵不免乱成一团。
而曹军则趁势掩杀,下手毫不留情,把这支刚刚屠杀过他们袍泽的西川军杀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黄忠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紧攻张郃几刀,把张郃杀退,然后拨马便退。
张郃纵马追赶,突然之间黄忠回身抖手一箭,直奔张郃面门而来。
如此近的距离,张郃躲无可躲,下意识的一缩脖颈,那羽箭正钉在张郃头盔的燕翎上。
黄忠回身冷笑道:“再追来试试?”
张郃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当即吓得不敢再追了。
黄忠的箭术如此厉害,方才一箭没死已然是万幸,要没有曹真从旁暗中协助,他即使追上去也不是黄忠的对手。
丁辰下令清缴着战场上的西川军。
黄忠刘封孟达以及法正逃亡之后,西川军在战场上已经毫无斗志,只能是或降或被杀的命运。
不过此战虽然双方损失惨重,但各自依然保存了战力,定军山还有得打。
……
话说黄忠率领几十亲卫骑兵向营寨退去。
这对山之战,他们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毕竟此前击杀过曹军三万,且重伤了敌方主将夏侯渊,最后算起来也算是一场小胜。
只需收拢残兵回到营寨,然后重整旗鼓,继续与曹军鏖战即可。
毕竟他们营寨内依然驻有三万军兵未曾投入战场。
突然之间,就听耳后“嗖嗖嗖”数支羽箭破空之声,黄忠经验丰富,连忙俯下身,躲过身后来箭。
可是那一众亲兵却是未曾躲过,有数人中箭落马。
黄忠不禁纳闷儿,他实在没想到曹军军将竟然有种,还敢追上来。
正在恍惚的时候,身后又是一拨箭雨射过来,又把他身边亲兵射死数人。
“停下,”黄忠怒了,一扯马缰绳,在山路上原地转身。
他以神射名扬天下,身边的亲兵竟然被敌军射死这么多,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待停下之后,仔细观察那倒地的亲兵尸体,才发现中的不是羽箭,而是弩箭。
其中有许多弩箭都穿透了铠甲,黄忠不明白,曹军之中何时竟然有了威力如此之大的弩机。
很快对面有五十左右骑兵追杀过来,正是曹真率领的一众亲兵。
曹真的狙弩在兄弟中间首屈一指,所以他的亲兵也全都配备了弩机。
这些弩机是他专门去跟马钧求来的,虽然达不到为众兄弟配备那般强硬,但是射程也远胜于普通军中弩机。
关键是经过马钧改造的弩机,射速太快了,只要训练得当,比用弓箭还要迅捷的多。
曹真见黄忠反而转过身来准备迎战,他连忙也止住了追击,下令军兵向对面齐射。
数十支弩机同时速射,黄忠手下一众亲兵猝不及防,仅仅十来个呼吸便已尽数丧生在箭雨之下,连战马都射成了刺猬。
如此密集的齐射,就连黄忠也无法抵挡,不得不扔掉手中宝刀,纵身往旁边一跃,跳到一片矮松林林中,这样箭雨便对他形不成威胁了。
于此同时黄忠反而连回数箭,每一箭都能命中一人,而且根据位置判断,黄忠正从林中慢慢侵袭过来。
紧接着黄忠的声音从树林中传了出来,声若洪钟道:“老夫手中有两只箭囊,每箭囊有五十支箭。
老夫从来箭不虚发,而等既然有胆追了过来,那就把命留下吧。”
“下马,找地方躲避,”曹真连忙低声命令。
丁辰曾经教过他,作为一个优秀的狙弩手,最重要的首先是如何隐藏自己,然后再寻找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此时他们骑马撤退还来得及,但是曹真已经追到此处,自然不想半途而废。
他要擒杀黄忠。
一声令下,数十亲兵全都散了开来,有的冲入了林中躲藏,有的则就地躲到石头后面。
此时日头已经西沉,林中传来阵阵惨叫之声,惊起无数飞鸟。
到了那密林之中,就到了黄忠的主场,无论远程攻击还是近距离搏杀,曹真手下军兵都没有还手之力。
第三百三十八章捉拿黄忠
此时曹真正趴在在树林外的一块巨石后面的草丛里,像一匹独狼一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他身边一个亲兵都没有。
并非亲兵们不尽职尽责,是他下令让军兵们散开的。
若不然聚在一起目标那么大,便没有隐藏的可能性,让黄忠更容易绞杀。
可是军兵们散开之后,就变成了无数个小目标,曹真正好可以从旁边暗中观察,若黄忠出手,必然会露出痕迹,他就有一击致命的机会。
不过他显然失算了,黄忠虽然岁数不小,但却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弓箭手,在密林中杀人,他根本发现不了任何踪迹,耳中只听着从林中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林中渐渐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了动静。
曹真攥了攥拳头,知道冲入林中亲兵大概已经尽数遭遇毒手。
还没来得及惋惜,突然他所隐藏之处前面数十步的地方,又有个亲兵惨叫一声。
那亲兵站起身来仰天嘶吼道:“贼老儿……出来了,您小……心……”
曹真对待身边的护卫亲兵很是亲厚,所以众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刚才那亲兵虽然脖颈中箭,明知必死无疑,但是依然用尽最后的气力向曹真示警。
紧接着就见树林之中有个灰色影子一闪而出,曹真下意识的冲着那影子射了一弩箭。
他的“狙弩”是马钧专门打制的,世间仅此一把,射程要比羽箭远得多。
而且曹真天赋极高,训练又极其刻苦,对于移动物体的距离与速度,他都会添加相应预判,所以这随手一箭便彰显出不俗的功力。
“好箭法!”
这一箭把对面的黄忠都吓了一跳,他习练箭术几十年,自信身法能轻松躲开大部分武将射来的羽箭。
可是方才那一箭,让他极其狼狈的躲避,却依然让箭尖擦着臂膀的肉皮划过去。
黄忠忍不住高声赞叹道:“阁下可是常山赵子龙,又或者是或者东莱太史慈,要不然总不会是吕温侯吧。”
在他他印象中,天下箭术能让他躲避如此狼狈的武将,也就赵云、太史慈吕布几人而已。
可随即他便觉得不对,若对方是赵云或者太史慈,方才早就冲过来了,也没必要如此躲藏。
而且方才他早已经知道,对方用的是弩,并非羽箭。
一想到用弩,黄忠内心突然颤了一下,想起许久之前的一些往事。
当年,他年过四旬才得一儿子,取名叫黄叙。
他老来得子,自然宠爱有加,恨不能把一身武艺全都传授给儿子,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儿子。
只可惜那孩子先天体质就比较弱,无法适应高强度训练,虽然很勤奋,但终究力量不足,无法练武,也无法练习射箭。
他为了安慰儿子,便亲手做了一支弩机,教授儿子用弩。
几年过后,儿子黄叙的弩机练的也有模有样,几乎可以百发百中。
只可惜,那孩子未到弱冠之年,便溘然而逝,从那之后,黄忠再也没有子嗣。
如今黄忠突然看到了一个用弩如此厉害之人,自然而然便想起了自己儿子。
若儿子活到现在,想必不弱于对方吧。
胡思乱想之时,突然发现左边草丛中有身影晃动,他弯弓搭箭,“嗖”的羽箭飞出,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
那里果然藏着一名曹军军兵。
接下来黄忠利用超凡的箭术与奇快的身法,在这杂草丛生的乱石岗上收割着曹军的生命,但他一个一个杀人,却始终没有把那个用弩很好之人钓出来。
黄忠躲在一块巨石后面高声喊道:“再不现身,你手下这帮人就要死光了,到时与老夫一对一决战,你觉得还有机会能胜过老夫?”
然后他用一根树枝挑着头盔,晃动着,微微露出巨石。
突然之间“当”的一声,有一只弩箭射中了盔顶燕翎,头盔立即飞了出去。
黄忠正是要吸引对方出手,然后根据弩箭射来的方向判定对方方位。
此时黄忠看的真切,当即从巨石旁边闪身而出,搭箭向对方藏身之所射了过去。
他眼前一个身影也是一闪即逝,羽箭射空了。
然后曹真稚嫩的声音传过来,“一对一,谁又怕谁?”
曹真藏身位置暴露,已经失去了突然袭击的可能。
“哎呦,是个年轻人,用弩机能有这两下子,已经很难得了,”黄忠随手又清掉两个曹兵,笑道:“不过……你虽天赋不错,但这判断还是有些差距,否则老夫也找不出你藏身所在。
娃娃,若是你现在出来给老夫磕两个头,老夫便饶你不死,且收你为徒如何?”
“做梦吧你,谁教谁还不一定呢,”曹真远远的高声喊道。
“小娃娃嘴硬,”黄忠道:“那老夫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箭术。”
他说着,身形闪电般的向周围地貌的至高点移动,顺手把吸引出来的亲兵射杀。
其实经过黄忠这般大规模的清兵,曹真带来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了。
黄忠顺利来到至高点,朗声笑道:“那教你学箭的师父,难道没教你站得高看得远?
你躲在那低洼之处,只要一露头,老夫一箭便能射中。”
弓箭手对决,占据至高位置,保持开阔的视野的确很重要。
此时黄忠便站在这至高点上,也没必要刻意躲藏,他弯弓如满月对准曹真躲藏的位置,只要曹真一露头,绝对跑不了。
曹真轻蔑的道:“站得高那是靶子,我们在定军山已经取得胜利,我家主将要是不见我回去,必会派人前来找寻。
到时有几百人前来,你又能杀几个?
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小娃娃是想惑乱老夫心神?”黄忠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老夫已年过七旬,此戎马一生,什么没见过,还能被你一个小娃娃扰乱了心神,那可真就奇怪了。
你恐怕等不到他人来救你了。
如今老夫已经锁定你所藏身的石头,只要慢慢侵过去,你必死无疑。”
曹真没有说话,看来他此前太过于低估黄忠的能力,原以为凭着“狙弩”可以击杀黄忠,可是现在看来,即使箭术相差不大,但无论意识还是身法,黄忠都远胜于他。
如若黄忠已经把弓弦拉满,锁定了这块藏身的石头,然后慢慢侵过来,他无论如何都无所遁形了。
只听黄忠继续道:“把弩机扔出来认输,老夫便饶你一命。”
此时黄忠已经起了恻隐之心,这曹军少年技法是一流的,而且也很聪明。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少年的本事与他的儿子黄叙太像了,只要能将其活捉带回成都,或许真有收徒的机会。
“我把弩机扔出来了,”远处巨石后面,一支弩机举了起来,然后远远的扔了出去。
“这就对了,识时务总好过一死,”黄忠微微一笑,放开手中拉满的弓弦,朗声道:“慢慢站起来,不要再耍什么花样。
老夫不管你是谁,乖乖跟老夫回成都,自然没人能伤害到你。”
曹真慢慢探出脑袋,尴尬的笑了笑,突然亮出左手中的另一支弩机,照着黄忠便射了过去。
当初曹真要带人翻越阳平关之时,曹丕将自己弩机交给了曹真,他还没来得及归还,刚才扔出去的正是那一支。
“混账小子!”、
黄忠万万想不到那少年身上竟然带了两支弩机,扔掉一支还有一支。
此前他已经放松了警惕,曹真这支“狙弩”射出去的弩箭势大力沉,一箭便穿透了黄忠肩膀。
黄忠紧急之中也回了一箭,只不过那一箭仅仅射中了曹真身边的石头。
“不许动!”
“不许动!”
此时仅剩的七八个侍卫亲兵冲出来,手中举着弩机对准黄忠。
黄忠中了一箭,再没有从前灵活的身法了,只要众军兵共同扣动悬刀,瞬间就能把黄忠射成刺猬。
“住手!没有我令,谁也不准放箭!”曹真手中弩机对准黄忠,喝止众手下,然后对黄忠尊敬的道:“老将军,也请您放下弓箭。
您方才最后一箭本来有机会杀我的,您为什么没杀?”
其实从曹真突然亮出“狙弩”到弩箭射入黄忠身体,再到疼痛感传入黄忠的大脑,虽然只是一刹那,但黄忠是个练了一辈子箭的神射手,只是这一刹那,足以让他像没有受伤一样,对曹真回出致命一击。
实际上曹真已经准备迎接死亡了,可是黄忠却放过了他。
黄忠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神色黯然道:“老夫今年已过七旬,何必杀一个会用弩机的青年人?”
那一刻,他的确是有些恍惚,似乎眼前站的就是他逝去的儿子黄叙。
失去那一箭之后,他也就再没机会了。
“杀不杀,跟我用弩机有什么关系?”曹真低声嘀咕一句,然后道:“请老将军跟我回去,我保证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您。”
虽然曹真不知所以,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的确是黄忠放了他一条生路。
随即他带着黄忠回曹军营寨。
……
此时本来的曹军主帅夏侯渊身受重伤,需要休养,所以这营寨内以丁辰为尊。
丁辰清点战场的时候发现曹真不见了,正在让人四处找寻,突然有人来报,曹真把敌军主将给抓回来了。
丁辰连忙迎了出来,只见曹真脸色沉重的押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武将回来。
“子丹,你这是……”
丁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用说,那白发武将自然就是传说中的黄忠了。
曹真竟然能抓住黄忠,这的确很让人意外。
可让人不解的是,曹真却是哭丧着脸,毫无活捉敌方主将之后神采飞扬的样子。
“子文哥哥,这位黄老将军能不能交给我处置,”曹真迎过来,在丁辰耳边低声请求。
“你想怎么处置?”丁辰饶有兴趣的问道。
曹真道:“我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了,黄老将军是不愿降的,但是却也不能放,所以我想把老将军带回邺城,好吃好喝供养着。”
这就相当于软禁。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丁辰十分不解。
曹真于是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在丁辰耳边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我总感觉这位黄老将军看我的时候,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意味。
还有他那句奇怪的话,他为什么不杀一个会用弩机的青年人?”
“听说这黄忠儿子早夭无后,他莫不是把你当成他儿子了吧?”丁辰道。
曹真顿时恍然大悟,“大概他儿子也用弩?”
丁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就把他交给你了,至于你怎么安排,就由你自己定夺吧。”
说完,丁辰来到黄忠近前,拱手施礼道:“在下丁辰,见过黄老将军。”
“你便是丁辰?”黄忠上下打量了一下,哼了一声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黄忠自然也听说过这位替曹魏打下大半壁江山的曹军主帅之名,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谦逊儒雅的青年。
丁辰缓缓道:“在下多谢老将军手下留情,放我兄弟一条生路,我怎么会杀你?
如今我曹氏平定天下已成定局,老将军何必执迷不悟,要跟那刘备一条道走到黑。
您不会真以为刘备是准备匡扶汉室吧?”
“不管怎么说,我家主公没有篡汉,不像你家曹丞相,”黄忠厉声道。
“好好,随您怎么说,军医过来,为老将军看看伤势,”丁辰也没指望能招降黄忠,于是摆了摆手,让人把黄忠带下去。
这时候突然有军兵来报:“禀军师,前面那西川军拔营撤了。”
此前在对山上,法正刘封孟达率领残兵败将退回营寨,左等黄忠也不来,又等也不来,于是赶紧派人出去找寻。
可是正碰到曹真把黄忠押入曹军大营。
主将都被擒了,法正自知仅凭刘封孟达陈式三人,这定军山军营是守不住了,再待下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于是赶紧率领剩余的三万军马撤往汉中以南的巴西郡。
此时张飞正把守在巴西郡治所阆中,军队交到张飞手里方才安全些……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军前定计
“报——”
有侍从跑进了丁辰的中军大帐,躬身道:“禀军师,大公子已率军距此二十里。”
“随我前去相迎,”丁辰料到曹昂是在南郑待着不放心,所以亲自带领人马前来接应了。
来到营寨门口未久,就见远处曹昂的大军到了。
很快曹昂便下马急匆匆的来到丁辰身前,急问道:“夏侯叔父伤势如何?”
夏侯渊伤势很重,所以并没有送回南郑,而是在营中养伤。
“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修养一段时日应当能康复,”丁辰道。
曹昂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对丁辰感慨道:“幸亏当初你谨慎,率领军兵从后暗中保护,要不然这次夏侯叔父恐怕凶多吉少了。”
丁辰随口应道:“当初夏侯叔父要强行前来定军山之时,不知为何我便有些心慌,这是夏侯叔父命不该绝,想来这都是天意吧。”
“天意乃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人谋,”曹昂边随丁辰往帐内走,边脱口说道:“若是换了他人,也许便不会意识到夏侯叔父会出岔子。
那样这定军山之战,就胜负易主了。”
丁辰嘴角翘了翘没有说话,在本来的历史上,定军山之战曹军正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不止夏侯渊殒命于此,将来连整个汉中都会得而复失。
可是他这个小蝴蝶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曹昂继续道:“捷报我已报知父亲,父亲回信中盛赞你行事谨慎,方使夏侯叔父无虞。
还说等咱们回到邺城,就立即让你跟节儿完婚呢。
至于接下来该如何用兵,父亲信中只吩咐咱们四个字——量力而行。
如今西川军暂时退往巴西,依你之见我等是该紧守汉中,还是继续南进,攻取巴西?”
他们率军西进,本来目的是要平定张鲁,拿下汉中,如今这个任务目标已经圆满完成。
而且就连西川派来袭扰汉中的军队也给打退了。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一为保住胜利果实,暂时守住汉中,等曹操派大军前来再说。
这条路稳则稳矣,就是太保守了。
二为以现有军队继续向南攻击巴西,开启对西川之战,以攫取更大的战果。
只不过他们刚刚打完定军山之战,手中只有六七万人,还要留出一万多人驻守南郑与其他诸县,所以能实际调动的军马不过五万左右,想要向巴西进兵稍稍有些冒险。
大概曹操是为了锻炼曹昂的缘故,并没有直接给出明确军事部署,只是让他量力而行,自己看着办。
如此曹昂不免在南郑犹豫不决,所以赶紧跑到定军山来跟丁辰商议该怎么办,是否立即挥师南下。
两人回到中军大帐,丁辰看着舆图道:“这巴西治所阆中,守将乃是张飞,如今又有法正带领定军山败军前去汇合,令张飞手下实力大增,以我军目前军力,想要攻取巴西恐怕很难。”
曹昂听了脸上带着些许失望道:“那依你之见,咱们是要稳守汉中,等待父亲亲率大军前来了?”
其实他觉得父亲之所以给出模棱两可的安排,也是要看他能不能继续建立功勋。
要不然信中直接明说,让他率军稳守汉中即可。
可是丁辰的意见,却是要止步于此,不再往南打了。
曹昂听了自是不甘心,犹豫道:“我军现在总计有六七万人马,仅仅守住汉中绰绰有余,就算不能向南攻打巴西,但是向西北袭取防守稍微薄弱之武都郡,应当没有问题吧。”
丁辰摇了摇头,指着舆图道:“这武都郡地处益州西北,并非战略要地,即使拿得下来,还要派军驻守,到时我方防线被拉长,导致军队无法集中,若刘备派军从南方来攻该如何是好?”
曹昂眉头紧锁的微微颔首,为了获取战功,前去攻打一个无关紧要的郡,这是在做表面文章,没有什么大用处。
“既然如此,大军也就没必要在这定军山待着了,”曹昂悻悻的道:“咱们撤回南郑,那里至少吃得好住得好,总好过在这大山里风餐露宿。”
“且先等等,”丁辰笑眯眯的道:“不对西川用兵,不代表什么都不做啊。”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曹昂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探过身来急切的问道。
丁辰淡淡的一笑道:“如今西川刘备手下可谓人才济济,武有关羽张飞马超,文有诸葛亮法正费祎董允蒋琬马良等。
这些人才之中,费董蒋马等一大批人均非西蜀土著,他们都是因为因不满于岳父,且忠于汉室,从而投靠刘备的。
有这么多贤才辅佐,刘备对于西蜀军政掌控远强于此前任何一个诸侯。
将来岳父若亲自率军前来强攻,即使能平定刘备,但整个蜀地必然也会被打的支离破碎,百姓流离失所。
一个打烂了的西蜀,拿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曹昂闻言点了点头道:“刘备以刘氏宗室,匡扶汉室自居,得以吸引大批汉室旧臣前往蜀地,的确非普通诸侯可比。
在那些贤才辅佐,刘备代表汉室天命之言深入人心,将来平定蜀地就算容易,想要收蜀人之心恐怕很难。”
“所以我们要提前布局,瓦解西蜀人心,”丁辰凝神道:“首先就从瓦解西蜀贤才开始。”
“你准备怎么做?”曹昂怔怔的看着丁辰。
“刘备自幼穷困潦倒,以卖草鞋为生,从未享受过汉室半点好处,要说他对汉室有多忠心,这打死我也不信,”丁辰缓缓道:“如今他之所以打出兴复汉室之旗号,不过是为了他能招揽人才所用的策略而已。
所以我们只需要稍作挑拨,能让那些汉室旧臣看清楚他刘备真面目,从而对西川离心离德,没有那些贤才辅佐,将来再攻取西川便容易的多了。”
刘备是纯草根,并不是什么贵族,有现在的地位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若他坐到了曹操的位置上,恐怕汉室朝廷会更惨。
“话是这么说,可是要如何揭穿刘备真面目?”曹昂问道。
丁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旁边亲兵招了招手道:“把子桓子建两位公子叫来。”
“诺!”亲兵领命出去。
不多时,曹丕曹植二人前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见过兄长,见过子文哥哥,不知召我二人前来有何吩咐。”
“听你子文哥哥安排,”曹昂也不知道丁辰把两个兄弟叫来有什么用意。
说起来这两个兄弟都是吟诗作赋的好手,但对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
曹昂带他们来纯粹是为了长长见识。
“两位贤弟请坐,”丁辰招手让两人坐下,然后道:“蜀中有位大儒,名叫谯周,字允南,乃是巴西郡西充国人,不知贤弟可曾听闻?”
曹植点头道:“允南先生乃是名满天下之大儒,我等自然听说过,小弟还曾拜读过他的《论语注》、《三巴记》与《谯子法训》。”
曹丕也应声道:“我也读过他的《古史考》与《五经然否论》,这几部书籍流传甚广,对史学见地颇深。”
“可能从他所著书中找到漏洞?”丁辰问道。
“这……”曹丕与曹植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面露难色。
过了一会儿曹丕道:“那谯允南少读典籍,精研六经,所著典籍注解虽非滴水不漏,但想要挑毛病也很难。
只不过要强说有漏洞,便是他所著《古史考》,那乃是为考订司马迁《史记》所载周秦以上史事之误而作。
那些时事太过于久远了,又哪有史料可考?多半都是他根据存世之史料做合理想像而得来,这或许算得上漏洞。”
丁辰摆了摆手对曹丕道:“这些我不管,我只需要到时你二人能驳斥谯周攀一番即可。
另外我将西川之细作网交给你,给我严密盯住这个谯周,只要他一离开成都,我们就秘密前去见他。”
“子文哥哥可是准备劝降谯周?”曹丕问道。
“没错!”丁辰微微颔首。
他很清楚,这谯周既是当世大儒,同时又有革天命的思想。
当初他劝刘璋投降刘备,那是因为他看清楚刘备比刘璋更能代表大汉天命,更能保全蜀地。
在真实的历史中,诸葛亮病死五丈原之后,刘禅严令任何官员不许为诸葛亮治丧,可是谯周却不顾朝廷禁令,亲赴五丈原吊孝。
后来邓艾率军打到蜀地之后,又是谯周力劝刘禅投降。
所以这谯周是个十足的反战人士,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不难。
而谯周乃是益州学者之首,只要劝降了谯周,便能吸引一大批文士跟随,到时候刘备就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
若杀谯周,必然会引起士人之间的反抗,不杀,对方又在散布投降言论,且看他刘备如何处理。
这时候曹丕听到丁辰把细作网交给自己,心中欣喜万分,如此终于有地方能发挥自己能力了,否则当个空头监军有什么用?
大哥是主帅,又需要自己这个监军来监谁?
“小弟自会派人紧盯着成都,”曹丕拱手,却又迟疑道:“只不过……即使知道谯周离开成都,仅仅凭我二人跟他攀谈,便能将其劝降么?”
“自然不行,”丁辰微微笑道:“我会写信报于岳父,让他求一份诏书,让天子命令谯周投降,谯周自然不可能推脱。”
此时真正的传国玉玺就在曹操手中,想要弄份诏书很容易。
曹操写的假诏书可以盖真的玉玺,而天子刘协的真诏书仅能盖假玉玺。
接下来他们便在这定军山大营里等消息……
……
成都,州牧府廨舍。
刘备看着前线传来的军情战报,脸色沉重,右手在微微颤抖,过了良久才叹口气对身前的诸葛亮糜竺孙乾等谋士道:“没想到黄汉升与法孝直能在定军山失败,连黄汉升都失手遭擒。”
他说着将手中战报交由众谋士传阅。
随即屋内空气便如同凝结了一般,谁也不敢再开口。
定军山一战损失惨重,而且损失一员大将,如此彻底粉碎了要夺回汉中的计划。
过了一会儿,诸葛亮才道:“主公,定军山虽然失利,但好在法孝直率领剩余三万人马撤往阆中,保全了大部分实力。
如此翼德将军所驻守之巴西郡便成为与汉中交战之前线,可不容有失啊。”
刘备沉着脸微微颔首,定军山失利,汉中拿不到手便罢了,但总不能连固有的地盘都丢失。
“翼德行事粗中有细,我自然放心,”刘备捏着胡须遥望阆中方向,“可是他酷爱饮酒,且酒后爱鞭打士卒,这倒令人有些担心。
好在如今法孝直到了阆中,当能约束于他。”
诸葛亮摇着羽毛扇微微摇头道:“主公,孝直毕竟是由定军山败退至阆中,此前与翼德并无从属关系,又怎能约束得了翼德?”
其实刘备最信任之人便是关羽和张飞,这两人在刘备集团中属于超然的存在,这一点连诸葛亮都差的很远。
毕竟他二人动不动便与刘备同塌而眠,谁又能约束的了?
更何况法正本是黄忠的军师,跟张飞并没有任何关系。
刘备觉得诸葛亮说的有道理,不由揉着太阳穴,这两个兄弟的确对他忠心耿耿,但是除了他没人能管得了。
“依军师之见,该做如何安排?”刘备道:“莫不成让我亲自去往阆中驻守?”
“那倒不用,”诸葛亮轻声说道:“翼德将军虽为武将,但其崇尚文士,主公只需派一大儒前去辅佐,翼德必然会听从。
说起来我西川文士之首,乃是谯允南,主公只需派谯公前去阆中劳军,并留下来辅佐翼德将军即可。”
“这番用人甚妙,”刘备听了不由眼睛一亮。
他非常清楚这两个兄弟的脾气。
关羽对待文人士大夫特别傲慢,但是对最底层的军兵却是亲厚。
而张飞恰好相反,对待底层士兵动不动就鞭打,但是对待文人士大夫却是礼遇有加。
诸葛亮让谯周这个大儒前去辅佐张飞,简直是神来之笔,正好投了张飞的脾气。
“传令,派谯允南前往阆中劳军,即刻启程,”刘备命令道。
此时谯周乃是西川劝学从事,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带领自己的两个学生,陈寿与罗宪,共同前往阆中劳军……
第三百四十章辨伪存真
谯周一行人押送酒肉粮食等劳军物资出成都城,一路北上。
蜀道出了名的难行,粮草运输极其困难,他们每天只能行进三五十里。
谯周陈寿罗宪师徒三人共乘一辆马车。
车厢里,罗宪面色沉重的问谯周道:“先生,主公让咱们去阆中劳军,是不是战火已经烧到巴西郡了?”
这罗宪乃是蜀中神童,当初十三岁就能写出不错的文章,他的父亲罗蒙,乃是广汉太守。
谯周还没有回答,旁边另一个学生陈寿插言道:“不是早就传言黄汉升将军在定军山兵败,法孝直率领败军退回阆中,军兵士气低落,所以才让咱们去劳军的。
此时曹军应当还没有打到巴西郡吧。”
“我看这是早晚的事,”罗宪忧虑道:“大汉本有十三州,如今有十二州已经归属曹氏,我西川仅有一州之地,如何对抗聚合十二州军力之曹军?
可是如今蜀中上上下下都在发誓死战到底,到时候必然生灵涂炭,杀的血流成河,所死伤的还是我蜀中子弟。”
“你这话也就在咱们面前说,可不能乱传,”陈寿道。
“我的确也就是在咱们面前发发牢骚,这话哪敢出去说。”罗宪撇了撇嘴道:“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蜀中与曹氏实力相差如此悬殊,而且那曹军又如此厉害,听说这次在定军山战胜黄汉升将军的,又是那位曹魏战神丁辰。
长远看去这蜀中早晚都会被攻破的,可是如今却没人敢跟主公明说,为了一个所谓汉室正统,难道要让蜀中一百二十万户,七百万人口,都要跟着陪葬么?
圣人早就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那现在,到底是汉室正统重要,还是蜀中数百万人口重要?”
谯周一直微闭双目养神,听了学生这样发问,微微睁开眼睛叹口气道:“夫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
身为汉臣,自当死节以报君王。
如今曹氏虽平定天下有功,但曹孟德进位魏公,如今又有传言欲进魏王,早晚都会行王莽篡汉之事,此世所难容也。
我等饱学之士,若无抵抗歪风之风骨,那这书就白读了。”
罗宪执着的道:“可是我们就算有风骨,愿为汉室尽死节,那些未曾读过书的普通百姓又有何干?为何要让他们把子弟送上战场……”
“令则,别再说了,听从老师教诲,”陈寿冲着罗宪使个眼色。
罗宪比较年轻,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他的话令人很难反驳。
蜀中这些上层统治者口口声声打着兴复汉室的旗号,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要与曹氏死战到底。
可到头来上战场送死的还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而真正拼到最后,那些大人物以及他们的家眷们,反而多半都会活下来的。
普通百姓家的儿子,却为了那个他们根本看不懂的旗号,白白送了性命。
可是普通百姓又哪管当今皇帝是姓刘还是姓曹?
其实每想到这些,谯周也很痛苦。
当初刘璋暗弱,正是他劝说刘璋投降,将蜀地让与刘备,以将蜀地作为复兴汉室的基地。
所以刘备才顺利的接管了蜀中。
而西川也如愿成为天下忠于汉室之旧臣的最后归宿。
可是如此便不可避免的把数十万无辜的蜀中子弟推上了反曹前线。
到时两边开战,必然会把繁华富庶的蜀地打的支离破碎,数百万人流离失所,只为了众人心中那一道将要熄灭的汉室微光,到底值得么?
他也无法确定。
“老师,您喝口水吧,”陈寿把水壶递过来,低声道。
“我不渴,”谯周看向陈寿道:“承祚,你说说看,到底是兴复汉室重要,还是拯救数百万百姓重要?”
“其实……学生觉得……百姓重要些,”陈寿嗫喏着道。
谯周闻言又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思虑万千。
数日之后,这一支车队过绵竹至涪县、梓潼转而向东,进入巴西郡境内。
这个时代的巴西郡除了治所阆中外,也只有宣汉、西充、南充、瓦口等有限的几个县人口密集一些。
而且蜀地多山,且丛林茂密,地广人稀,在其他地方的山路上,百十里无人烟是很平常的事。
由于他们运送的都是劳军物资,所以随行有五百军兵护佑。
这一日天近正午,队伍行进到一处狭窄的山谷内,突然就见两侧密林中如雨般射出羽箭,同时传来呼喊声。
车厢内的谯周陈寿等人当即心里一惊。
“坏了,碰上山匪了吧,”罗宪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看,紧张的道:“是什么山匪如此大胆,竟然敢劫劳军之物?”
只见外面羽箭射的极其密集,看样子山匪恐怕不少。
那负责保护的五百军兵虽极力拨打着羽箭,但是依然被射的晕头转向。
不过盏茶的工夫,西川军就有半数以上的人中箭了。
一阵箭雨过后,从两侧密林中各杀出一哨匪徒,足足有五六百人,为首的一个少年悍匪骑着马大声喊着道:“我家大王谋财不害命,想要活命的就赶紧滚蛋,把小命丢在这里不值得。”
那少年悍匪纵马持枪,一枪便挑杀了迎上去的西川军都尉。
众西川军见这匪徒如此凶悍,当即吓得四散而逃。
现场只剩下那孤零零的一辆马车,被数百山匪团团围住。
陈寿与罗宪各自持剑守护在马车旁边,他们都是读书人,很少见这种场面,所以很是紧张。
这时候谯周掀开车帘,镇定的站到车辕上扫视了一眼,怒道:“尔等知不知道老夫所押运之物都是什么?
那是劳军之物,尔等抢了去,就不怕官府前来围剿?”
这一众匪徒正是丁辰率人假扮,那持枪悍匪乃是曹彰。
曹彰哈哈笑着道:“反正都要饿的活不下去了,冻饿也是死,抢了东西也是死,那何不做个饱死鬼?”
谯周面对“匪徒”,当真是有理说不清,他看着曹彰语重心长的道:“我看你这个青年武力很是不错,既然有这等本事,何不前去从军?将来也能挣得个前程,总好过你这般在山野之中朝不保夕。”
“算了吧,”曹彰笑道:“你们这些官老爷,一个个心都黑的很。
明明知道打不过曹军,还骗我们这些百姓去送死,我们才没那么傻。
这些东西,小爷都笑纳了,你们走吧。”
“不是,你抢走了我们这些东西,让我们回去怎么交差?”陈寿气的直跺脚道。
曹彰把长枪抗在肩上,翻了翻白眼不耐烦道:“怎么交差那是你们的事,看你是个读书人,想必会写字算账吧,要是觉得回去不好交差,可以考虑去我们山寨做个账房。”
“你们……”陈寿气的一拂衣袖,厉声道:“简直是强盗。”
随即却又想起来,对方这些人本来就是强盗,可他们却拿对方毫无办法。
他们将要去阆中劳军的消息早已经送到,可是物资在半路却被强盗抢了,仅凭几张嘴到达阆中,又如何劳军?
欺骗了军兵,到时候怕不会发生哗变。
“老三,别胡说八道,”这时候丁辰从后面骑马缓缓而来,两侧的军兵像波浪一般散开。
曹彰在旁边赶紧拱手正色道:“见过大当家!”
“去去去,”丁辰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这货竟然还演上瘾了。
对面的谯周一时间有些发愣,他实在想不到对方这位山匪的大当家,竟然是个如此文质彬彬的俊逸青年。
此人更像是哪个世家的贵公子,根本就不像山匪。
“你……是大当家?”谯周疑惑的问道。
丁辰直接道:“敢问阁下可是谯允南先生?在下这厢有礼。”
“你认识我?”谯周心头一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那么对方未必是山匪,或许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在下丁辰,从南郑而来,”丁辰微笑道。
“你便是丁辰?”谯周与陈寿罗宪闻言均是一楞。
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他乃是西川最大的敌人,要没有他,定军山一战黄忠已经胜了,万没想到在这巴西郡竟然能撞见。
“阁下胆子可真大,”谯周冷笑道:“竟然胆敢潜入到我巴西郡内行凶?”
“这里也是大汉疆域,我作为汉臣又有什么不敢来的?”丁辰无所谓的道。
“你是曹魏尚书令,他魏公马上就要称王了,你还好意思称自己汉臣?”谯周有些激动。
“就算魏公称王,也是大汉天子亲封,我这平北将军柳城侯,朝廷也没有下旨废除,又怎么不是汉臣?”丁辰缓缓道:“倒是你谯先生,作为益州牧刘季玉麾下,本该忠驱义感,竭诚尽节,可是如今却在窃取西川之贼刘备帐下效力,那你还算不算汉臣?”
当初刘焉刘璋父子做益州牧都是由天子亲封的,可是刘备夺取西川之后,乃是自领益州牧,并没有得到天子任命。
当然,大家也都清楚,天子在曹操手里,天子任命也就是曹操任命。
“我家主公乃是汉室宗亲,老夫是不是汉臣还用他人说?”谯周抖了抖衣袖,冷声道。
“天子在许都,不在成都,”丁辰厉声道:“当然这是政见之争,我也不跟你废话。
我朝廷大军屯驻于南郑,不日将挥师南下。
你家主公既然自称汉室宗亲,可他为了割据西川,一己私利,就拉整个蜀地数百万百姓与其陪葬,这是汉室宗亲能作出来的事?
到时蜀地被杀的支离破碎,你谯允南等一众佐官便是最大的帮凶。”
“老夫不跟你逞这口舌之利,”谯周愤然说道。
论军事,西川不是曹氏对手这是不争事实,可是这种情况下还是要与曹氏硬拼,谯周本就有意见。
可是这些事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辨明的,谯周凛然道:“反正今日老夫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多言。”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不想再辩驳这个问题。
丁辰见状,缓和了一下情绪,微微笑道:“在下也曾读过几天书,对于允南先生所著之文章,也曾读过,而且对先生之文章也有不同见解,”
“愿闻其详,”谯周捋着胡须挺直了胸膛,“你说的是哪篇文章?”
对谯周来说,指责他别的还好商量,可是对方竟然又开口指责他的文章,简直是开玩笑。
“在下读过《古史考》,”丁辰抖了抖马缰绳,向前走了两步。
他前几天根据曹丕所说,又回忆了一下后世唐人清人对《古史考》所做的评价,汇集了一番总结。
“如果在下没记错,这部书是为考订司马迁所载周秦以上史事之误而作,而且先生在书中却对‘伪’字很是反感,”丁辰缓缓道。
谯周凛然道:“考证历史当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由此及彼,岂能妄加猜度?”
“好一个去伪存真,”丁辰道:“可历史乃是一门经验之学,前人在史料纪录中,不自然的会加入记述者个人情感,未尝不可以称为‘伪’。
后世人在解释历史过程中又添加了主观成分,可以说伪上加伪,这是不可避免的,岂能去除?
岂不闻《荀子·性恶》中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即凡非天性而人作为之者,皆谓之伪,由此可见‘伪’即人为,与‘天然’相对。”
“伪即人为,与天然相对,”谯周喃喃自语的说着。
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一个身居高位的曹氏高官,在这种场合能跟他展开学术辩论。
而且对方那些见地虽非不能辩驳,但却很新颖,至少天下还没有人能如此鞭辟入里的反驳他的文章。
“阁下还真是个奇才,”谯周盯着丁辰赞叹了一句。
他作为大儒,并非不能接受别人反驳他的文章。
相反,有人能根据他的文章提出新颖的观点,他还感到非常兴奋,至少对方是真读懂了他的文章。
“如非两军交战,老夫倒真想跟阁下辩论个真伪,”谯周摇头叹息道:“只可惜,现在却是没这个必要了。”
“怎么没必要?”丁辰突然手中一抖,高声道:“谯周接旨!”
第三百四十一章 蜀中之乱
一份诏书宣读完毕,谯周顿时愣在当场,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份诏书开篇便任命他为太史公。
他之所以写出对《史记考》那样的书,一方面是真的很想把他对史学的研究写出来,另一方面则是对太史公司马迁极其尊重与崇拜。
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做跟司马迁同样的官职。
而且这官职还是大汉天子亲封的,并非出自刘备之口。
在诏书中后半部分的内容,则让他以蜀地百姓苍生为念,劝说刘备放弃抵抗,使天下重归一统,不要再让蜀地生灵涂炭。
“陛下……亦知世有谯周乎?”谯周颤声问道。
丁辰把手中圣旨往前一伸,朗声声道:“你自己看,这上面所盖玉玺还能有假?
奉诏吧!”
谯周正了正发冠,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然后对着丁辰手中的诏书深施一礼道:“臣谯周,奉诏。”
虽然有许多臣子对于曹氏控制汉室朝廷不满,但是当真正有天子诏书下达给某个人的时候,他们无不感到与有荣焉,很少有不奉召的。
就像当年虽然董卓把持朝政,屠杀公卿,废立天子,可是当天子诏书任命刘表刘虞刘焉等人州牧时,还是被所有人都认可。
谯周内心本来就在维护汉室正统与拯救蜀地百万生灵之间左右不决,如今这份诏书算是彻底解决了他这个难题,他可以奉汉室天子之命拯救蜀地数百万百姓。
“老夫这就返回成都,劝说主公奉行天子之诏,让蜀地免于陷入刀兵之中,”谯周双手接过诏书,诚恳的道。
“老师,您这般回去劝说主公,会不会有危险?”陈寿在旁边忧虑小声道。
谯周瞪了一眼学生道:“老夫乃奉诏行事,就算有危险又如何?
再说玄德公以仁义著称于世,又能把老夫怎样?
回成都!
丁君侯,告辞!”
他对着丁辰拱了拱手,也顾不上眼前这些劳军物资了,由陈寿赶着马车回归成都。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曹彰疑惑的问道:“子文哥哥,你说这谯周前去,能劝说得了刘备放弃抵抗么?”
“不能!”丁辰摇了摇头。
曹彰更是满头雾水,“既然明知不能,子文哥哥为何还要费尽心机让谯周做这些事?”
丁辰微微笑道:“只要谯周前去劝说,到时刘备必然会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地。
从而蜀中诸臣自会离心离德,分崩离析。”
曹彰挠了挠脑袋,依然没听懂。
他作为一个冲锋陷阵的武将,对于谋略差了很多,所以在本来的历史上才被曹丕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不过这一世曹丕已经没有机会使用那些阴谋诡计了。
而且曹昂也不用靠残害兄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像曹丕曹彰曹植之流,便可以无灾无难的活到终老。
……
谯周带领两个学生星夜兼程,很快便又返回了成都,直接去往州牧府求见刘备。
刘备正与诸葛亮简雍麋竺孙乾费祎等一众文官议事,他们所议者自然是曹军拿下汉中之后该怎么应对。
从长远看,依然是要夺回汉中然后进取关中,借助函谷关据守三秦之地,如此才有机会与曹氏争霸天下。
如若仅仅只靠防守,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可是他们第一次夺汉中的军事行动已经失败了,现在急需要谋划二征汉中。
忽然听闻侍从报来,外面谯周求见,刘备诧异的看了众人一眼,不解的自言自语道:“我命谯允南前去阆中劳军,并留下来辅佐翼德,他却为何又回来了?
让他进来。”
不多时,侍从便带领谯周进来。
谯周一见到刘备,什么都没说,当即深施一礼道:“玄德公,如今我西川以一州之地对抗朝廷十二州,是不可能取胜的。
还望玄德公以西川百万苍生为念,不要再抵抗下去了,开城迎接王师吧。”
“谯公何出此言?”
刘备闻言脸色当即沉了下去,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曹氏实力数倍于西川,这么抵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前途,可是还没有人当面跟他刘备劝降的。
刘备冷着脸不悦道:“你不是去往阆中劳军,怎的突然之间开始为那曹贼说话?”
“老夫非为曹孟德,实乃奉天子之诏行事,”谯周从怀中取出那份诏书,举在头顶道:“老夫奉劝玄德公放过蜀地数百万百姓。
如若战事再起,恐怕到时会有几十万青壮死于非命,玄德公素来仁义,于心何安呐。”
“谯公此言差矣,”诸葛亮在旁边道:“且不说这份诏书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但此时连天子都在曹贼手中,这必是那曹贼逼迫天子所发,非陛下本意也,谯公岂能相信?
我等有识之士聚于西川,正是为了斩奸除佞,重振汉室,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谯公为何是非不分,忠奸不明,反而替曹贼那奸佞说话?”
“你才是是非不分!”谯周怒道:“如今我西川百姓安居乐业,并未遭受战火荼毒,你等口口声声拯救万民于水火,如今却要把我西川子弟带入战火之中,这就是你等所持之大义?
这才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维护大义,虽千万人,吾往矣!以死卫道,此吾辈之责也,”诸葛亮摇着羽毛扇,凛然说道。
谯周冷笑说一声:“你诸葛孔明愿意以死卫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去便是。
可是我蜀中数十万青壮子弟何其无辜,却一并被你绑上卫道战车,枉送性命。
你诸葛孔明难道能代表我蜀中数百万百姓?
你所卫者,是你自己之‘道’,还是蜀中百姓之道?”
“够了!”
刘备气的脸色铁青,袍袖一挥,怒道:“没想到你谯允南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拿一份矫诏便来胡言乱语,简直可笑至极。”
“玄德公,你错了,”谯周面色平静的摇摇头道:“老夫要是怕死,就不会前来跟你当面说这些。
老夫惦念的,乃是蜀中数百万百姓之生死。
请玄德公以蜀中苍生为念。”
谯周说着,对刘备深施一礼,再不起身。
刘备气愤到了极点,袍袖挥了挥对左右侍从道:“谯公身体不适,把他带下去送回府中,如未痊愈,还是不要让其出门了。”
“诺!”两边士兵前来架谯周的肩膀。
谯周用力甩开,冷笑道:“这是要把老夫软禁是么?
有本事就直接把老夫杀了,岂不更干净?
实话告诉你们,老夫既然敢来,就没想活着回去。
放开,老夫自己能走。”
说完,谯周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备瞳孔微微收缩,沉声命令道:“传令下去,查一查他这去往阆中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二日,刘备书房内仅有诸葛亮糜竺二人。
诸葛亮道:“查清楚了,谯周一行去往阆中途中,遭遇过山匪袭击,护卫军兵死伤过半。
想来那山匪必是曹军假扮,驱散我军军兵之后用一份假圣旨劝降了谯周。”
糜竺道:“这谯周妖言惑众,鼓动人心,留着必生祸害,不如将其暗中……”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示意将谯周暗杀。
糜竺乃是徐州富商,当初门下部曲上万,其中自然有善于行刺之死士。
杀死一个腐儒谯周,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万万不可,”诸葛亮断然道:“这谯周乃蜀中大儒,门生遍布西川,主公将其软禁于府中已是遭人诟病,若他在府中离奇而亡,到时必然所有人都猜测这是主公所为。
而谯周毕竟是为蜀中一百二十万户百姓请愿,如此身死,会让主公失去蜀地民心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在那里胡说八道?”糜竺愤然道。
“此乃曹氏挑拨离间之计,无论主公怎么做都是输,”诸葛亮微微摇头道:“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将其囚禁于府中,阻止其散布言论,时间久了这些谬论自会慢慢散去。”
“就依孔明之言,”刘备听了微微点头。
他也发现,无论怎么处置谯周好像都不妥,处置重了便会失掉西川士人之心,不加处置,那谯周又在胡说八道。
唯有将其冷处理,等让世人渐渐把谯周忘了,再行收拾。
这时候突然有侍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躬身道:“主公,不好了,谯周府邸失火了,火势很大。”
“什么?”刘备诸葛亮糜竺三人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声。
诸葛亮脸色一变,赶紧道:“这恐怕是有人刻意为之,速派人前去看看谯周安危,莫要让他真的死了,要不然主公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备头里嗡嗡响,对着侍从大声叱道:“速派人去救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谯周性命!”
谯周昨天刚刚对他劝降,他又下令把谯周软禁,这事恐怕早已传开。
如今谯府突然失火,如此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自然所有人都怀疑是他干的。
刘备在书案后面来回走了两步,终究是不放心,对侍从道:“速速备马,待我亲自去看。”
他们三人分乘三匹马很快就来到了谯周府邸。
这谯府并不大,处在一条小巷之中,此时已经被滚滚浓烟包围,有军兵在拎着水桶救火。
只可惜这小巷太窄了,军兵根本施展不开,只能容许两个人拎着水桶前行,不利于救火。
这场大火烧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方才被军兵救了下来。
刘备带领诸葛亮、糜竺二人来到火灾现场,只见整个谯府早已烧成一片瓦砾,其中清理出十几具烧成焦炭的尸体,根本分不清谯周是否在里面。
“还是大意了,”诸葛亮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只见巷口围着许多人正在指指点点或者窃窃私语。
刘备气的暴跳如雷,指着军兵怒道:“给我严查,这到底是谁干的?”
“老师……”这时候突然有几个身着儒衫的青年冲破军兵阻隔,从巷口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哭喊着对刘备道:“这就是你下的毒手,纵火毁尸灭迹,害死老师,你还装什么装?
我们都不怕死,有本事你把我们这些老师的学生,全都杀光。”
刘备闷闷的道:“这并非我所为。”
“少假惺惺,”另一个儒生凛然道:“还不是因为我们老师为西川百姓请命,劝你停止对抗朝廷,导致你恼羞成怒才痛下杀手。”
随即那儒生又对着巷口围观的百姓高声道:“乡亲们,你们谁愿意打仗?谁愿意把自己家青壮送上战场?
我们老师……正是为救咱们西川百姓而死的。
今日我等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也离死不远了,但是我等必定要遵从先生遗志,让乡亲们看清楚,是谁在祸害蜀中百姓……”
此时刘备身边的侍从严阵以待,只等刘备一声令下便把这几个儒生乱刃分尸。
刘备摆了摆手,让军兵把围观百姓全都驱逐,然后才下令把胡言乱语的谯周学生给抓了起来。
若放任他们在外面,不定还要散播出什么言论,只有不顾一切的把他们抓起来。
刘备感觉现在已经焦头烂额,有理说不清。
他下令囚禁了谯周不假,但是他实在没有下令杀人,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怀疑是他干的。
回到府中之后,他看着诸葛亮沉声道:“这曹氏阴谋何其毒也,为今该如何是好?”
想来谯周带人劳军被劫,然后便折返回来劝降,随即府中又起了大火,这所有的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
而且用脚指头想也明白,这事跟曹氏脱不开干系。
诸葛亮摇着羽毛扇脸色沉重,“这谯周非普通人,他乃益州学者之首,深受川人爱戴,这些年来教授学生成百上千,主公今日虽然抓了几人,但是又如何能把他所有学生全部抓起来?”
“这我也知道,但是总不能任由那些人在百姓面前胡说八道,要不然恐怕所有人都会相信是我下令纵火,”刘备板着脸道。
诸葛亮道:“主公如今唯有下令厚葬谯周,或许能平息其弟子以及蜀人之怨气。
另外跟随谯周去往劳军者,有陈寿罗宪二人,主公应立即将其抓捕审问。”
第三百四十二章世事如棋
刘备一声令下,立即派出军兵前去捉拿陈寿与罗宪。
这两人当初跟随谯周去往阆中,途中发生了什么,抓他二人过来一问便知。
那派出去的军兵很快便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令人失望,原来陈寿与罗宪俱已不知去向。
“看来他们这是早有准备,竟是提前逃了,”刘备一拳捶在桌案上,恨恨的说道。
这时候突然又有侍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刘备躬身施礼道:“主公,有上百儒生聚集在谯府周围静坐,说要为谯公发丧,还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继续监视,”刘备揉着眉心摆了摆手,让侍从退出去。
诸葛亮沉声道:“主公,应当派人前去看看,与那儒生沟通,稳定局势,勿使事态扩大。”
刘备点了点头,看向糜竺道:“就劳烦子仲跑一趟,切记要压住火气,不可与他们起争执。”
“诺!”糜竺被刘备点了名,只得硬着头皮出去。
……
谯府门前是条小巷,此时已经被儒生们堵的水泄不通,已经蔓延到了大街上,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赶过来。
有人在街旁搭了个灵棚,里面有十几个身穿孝衣之人,那都是谯周的亲传弟子。
旁边那百十儒生,或多或少也都得过谯周的教诲。
谯周乃是西川最有名望的大儒,说起来川中读书人多多少少都跟他有些关系。
“诸位同门,诸位先生,诸位乡亲,”有个身穿孝衣的青年红肿着眼眶,在众人面前深施一礼,然后慷慨激昂道:“我家老师此前为蜀地数百万生灵请命,可是如今却惨遭毒手,府中老老少少无一生还者,此正是暗无天日,风雨如晦,千古奇冤,何日昭雪?
诸位,我等难道就任由那欺世盗名,假仁假义之徒,横加锁链于我等肩头,强行把我们子弟押上战场送死?
我们老师为拯救苍生,悍不畏死,我们这些弟子,亦当追随老师足迹,他若杀,那就任他杀。
不过我提醒各位,那伪君子心狠手辣,昨日老师殒命,今日就要轮到我们,明日便是你们,诸位要认清其真面目,早做打算呐。”
这番话里虽然没有点名骂刘备,但是谁都知道那欺世盗名假仁假义之徒正是刘备。
那青年的话极具煽动力,而且说的也都是实情。
谯周为了拯救蜀地百姓,向刘备进言,放弃抵抗,却被残暴的刘备纵火烧死满门,这想起来简直就是人神共愤之事。
作为他的学生,作为受过他恩惠的百姓,岂能忍气吞声,不敢出头?
众人举着拳头,群情激奋。
有人高声喊道:“我们也都受过谯先生教诲,决不能让先生白死。”
“那刘备貌似忠厚,实则虚情假意,伪善至极,你不见他这一生背叛过多少人,如今却又开始祸害我蜀中?”
“这都怪法正张松那两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劝刘季玉迎刘备来抵抗张鲁,结果把我蜀地卖给了刘备。
说起来他们都是一丘之貉,道德败坏,能做出屠灭谯先生满门之事也属正常。”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帮人拉着蜀中子弟一起跟他陪葬。”
“走,咱们前去讨个说法!”
“对讨个说法!”
很快不止是谯周学生,连成都的百姓也感念谯公恩德,主动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前去向刘备讨要说法。
毕竟谯周是为了向刘备劝谏止战才被迫害的,普通百姓谁又愿意打仗?
糜竺出州牧府的时候,正看见有上千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走了过来,为首的几个身穿孝衣,高举着拳头,悲愤异常。
糜竺见势不妙连忙招过来一队军兵,命令道:“拦住他们,勿让其再向前。”
军兵手持明晃晃的刀枪拦住了游行队伍,糜竺在后面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人无故聚集,想要干什么?
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为首青年冷笑道:“为民请愿之人全家被杀,蜀中的确没有王法了,有本事他刘备把我们这些蜀中读书人全部杀光!
来,你来杀!”
说着,那几个谯氏弟子耿着脖子上前。
糜竺也非鲁莽之人,却也不敢下令对儒生动手,他大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请听我一言呐。
谯先生之死,乃有小人作祟,并非刘使君所为,请诸位相信……”
他虽然扯直了嗓子,但是这么辩驳太苍白,没有任何证据,毫无新意。
“胡说八道,啐,”有儒生当众吐了糜竺一脸,大声道:“吐你者乃有小人作祟,并非我等所为,你信么?”
糜竺再有涵养也忍受不了了,大声喝道:“反了,反了,给我将其拿下!”
军兵立即上前去抓那吐口水之人。
这下更是激起了民愤,顿时那数千人炸了锅一样围住军兵以及糜竺。
这府门前的军兵不多,很快就被愤怒的民众团团围住,拳打脚踢,军兵情急之下只好奋起反抗。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兵,痛下杀手之下,很快就有十几个儒生被杀身亡。
这下所有人彻底被激怒了,冲过来恨不能一人一口咬杀糜竺泄恨。
糜竺吓得连忙又躲回到州牧府中,愤怒的百姓开始冲击府门。
此时形势已经失控,刘备不得不紧急调来一支军兵,把这数千人驱散,并下令全成都城戒严,不准任何百姓上街,违令者杀。
虽然刘备也知道,用这种方法强行把百姓的怒火压下去,相当于饮鸩止渴。
不止让他刘氏集团失去民心,而且如此对待儒生,连那些投奔而来的文人士大夫也会大失所望。
他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仁义之名将毁于一旦。
但他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能平息这场事端了。
可令刘备以及僚属没有想到的是,成都民乱虽然被强行压制下去了,可是其他地方反抗的怒火却熊熊燃烧了起来。
刘氏集团入主西川本就不怎么光明正大,当时便为世人所诟病。
后来幸亏有曹操送出了神助攻,逼迫许多忠于汉室之贤才前来投奔,在这些人的帮助之下这才暂时稳定住了局势。
可是经过这么一折腾,刘备心狠手辣,对反对之人痛下杀手的名声便传扬出来,如此经过数十年积累起来仁义名望彻底毁了。
书房之内,诸葛亮拿着报上来的文书,忧心忡忡的道:“今日又有十个县令逃离蜀地,在下建议继续从吏员之中挑选贤才,前去赴任。”
“又有十个?”刘备锤着自己的额头,痛心道:“没想到这谯周之死,竟然掀起如此轩然大波。
就依先生之言,选吧。”
当初他人才多到连庞统这样的人都派去做县令,可是经过这件事之后,各地官员逃离者甚众,他也不得不选拔能识字的吏员前去做官了。
只是这么选拔上来的官吏,论才能岂能跟投奔过来的那些贤才相比?
糜竺咬着牙道:“主公,回想起来这件事一步一步达到巅峰,不会那么巧,一定是曹操派人暗中策划的。
当初谯周在巴西被被劫,而定军山与巴西郡毗邻,据说此时那丁辰小儿就在定军山屯兵,我猜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刘备紧绷着脸,来回踱了两步道:“这丁辰小儿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若说此事由他策划,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事已至此,我等要如何做才能挽回?”
诸葛亮摇着羽毛扇道:“曹氏既然以诡计拆台,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刘备站定,看着诸葛亮道:“先生有何妙计?”
……
定军山口,有三辆马车一字排开。
丁辰对着最前面马车上的谯周拱手道:“委屈先生了,不知先生是准备去往许都还是邺城,在下均可派兵护送。”
谯周看了一眼身后那几辆马车,苦笑了道:“君侯下的一手好棋,原来君侯与老夫数日之前会面,已经预料到有今日之果,佩服佩服。”
当时谯周回府之后,刘备只是派人盯着,防卫并不严,于是早有细作暗中把谯周以及家眷接了出来,并随便放入十几具尸体,然后放了一场大火。
最终尸体烧成了焦炭,也没人去探查那焦炭是不是谯周以及家人了。
谯周叹口气,黯然道:“想来君侯之所为老夫请封太史公,也并非因为老夫之能,而是因为计谋使然吧,从头到尾老夫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先生言重了,”丁辰正色道:“先生的确是这世上最适合担任太史公之人。
而且先生不计生死,为民请命,此事必然会被后世史官记下,并没有半点虚假。
在下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揭穿刘备之伪善而已。”
“如今整个西川已经民怨沸腾,反刘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君侯计谋得逞了,想来收复西川指日可待,”谯周叹息道:“老夫也不求去许都与邺城,只求带领家眷去关中寻一僻静之地,搭草庐几间,教授乡中孩童读书识字,了此残生足矣。”
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完全全被安排,就像是一枚棋子一样,由此不免心灰意懒,只想去关中隐居,再也不想涉足政事。
丁辰叹息道:“先生既然有此想法,在下也不好阻拦,就请先生把那诏书留好,待将来什么时候先生想要入朝为官,或者想要为后辈谋官,只需拿着那份诏书去往邺城寻我即可。”
“多谢君侯,告辞!”谯周对着丁辰拱了拱手。
虽然被利用了,但是得到丁辰这个承诺,也算是值得。
毕竟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已经是曹魏尚书令,将来必然位高权重,就算他谯周不想为官,可是难保不想为后辈谋求个一官半职。
那份诏书,就相当于一个官位的承诺。
随即谯周带着家眷向关中而去。
丁辰回到中军大帐,曹昂看着眼前曹丕报来的文书,兴高采烈的道:“子文你快来看,刘备那边完全乱套了,西川反刘之声四起,官员纷纷逃离,如此下去,这刘备快要被蜀中百姓唾沫星子淹死了。”
“小弟算是学到了,”曹丕叹道:“子文哥哥不费一兵一卒,便搅得的蜀中民怨沸腾,这简直比千军万马还有效。
今日有细作报来,巴西郡最惨,阆中、西充、南充、宣汉等诸县主政之人全部逃离,他们恐怕连粮草都要收不上来了。”
如今丁辰把细作交给曹丕来管,曹丕倒是干的像模像样,从探听谯周消息到安排谯氏族人逃离成都,没有出半点差错。
“是么,”曹昂怔然看着丁辰,“如此是不是说,咱们可以对巴西用兵了。”
丁辰没有回答,沉思片刻,突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曹昂想了想道:“一年又尽,想来明日便是春节,看来今年的上元节需要咱们兄弟在军中过了。”
在这个时代春节并不隆重,正月十五的上元节才是最让人惦记的节日。
“兄长什么时候写信回邺城?”丁辰又问道。
“此事自然要报捷,我正准备写呢,”曹昂纳闷儿道:“你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叮嘱的?”
丁辰默默的点了点头道:“如今天下即将一统,有许多人必然要狗急跳墙,应当防止有人在许都或者邺城生事。”
他只记得在历史上,许都上元节有一场叛乱,是针对天子以及曹操的。
但是如今这个时空被他搅的稀碎,他已经无法判断是哪一年的上元节了,只能提醒曹操每个上元节都重视一下。
曹昂却不知道他的心思,点头道:“那就咱们共同写一封书信,我来写前面的报捷,你来写后面的示警。”
“好吧,”丁辰突然道:“对了,大哥刚才说要对巴西郡用兵?
子桓,继续派人仔细盯着,要是巴西郡出现粮荒,便速速报来。”
“好!”曹丕激动的点了点头。
丁辰前面做那些事,正是要挑起刘备集团内乱,他好从中生事。
如今西蜀的确已经乱了,如此即使曹操不率领大军前来相助,他也可以趁机攻略几个城池。
接下来,曹昂和丁辰共同写了一封书信送回到邺城……
第三百四十三章 神算之才
邺城,曹操书房,荀攸程昱二人坐在下首。
曹操一边伏案处理着文书,一边淡然说道:“前日侍中少府耿纪从许都报来,其言道如今天下即将平定,子脩子文又在汉中连战连捷,为彰显功业,其欲在上元节许都街头放花灯,以示天下太平,与万民同乐。
孤已经同意了,二位看这邺城是否也放花灯庆祝,让百姓们也都高兴高兴。”
耿纪乃是曹氏旧臣,曾任丞相掾,如今在许都为官,深得曹操信任。
其实上元节闹花灯从汉初便有了这习俗。
在正月十五晚上,街头巷尾红灯高挂,有宫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等,吸引着观灯的百姓前来观看。
这一天青年男男女女都会走上街头,百无禁忌,也是太平盛世的征兆。
只不过自从黄巾之乱以来,天下陷入动荡,百姓民不聊生,已经有几十年未曾放过花灯了。
如今天下已经逐渐平定,曹昂丁辰又刚刚彻底平定了黄巾之乱,耿纪这个时候提出来放花灯,正是为了向天下人展示曹氏平定四方的功绩。
程昱颔首道:“此普天同庆之事,既然许都开始放,那邺城自然也可以。
到时魏公登上城楼,与万民同乐,必为世人传为美谈。”
“那好,此事就由仲德安排,”曹操心情舒畅,微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道:“如今子脩子文子桓他们屯军定军山,无法赶回,老夫或许会带在家的儿女们去街头观灯,猜字谜。
到时你二人也可以带着亲信子侄前来,让老夫看看。”
他一想到子侄们在外面领兵作战,连战连捷,不止拿下了汉中,而且打赢了定军山之战,他这心里就无比畅快。
“多谢魏公!”程昱和荀攸连忙抿着嘴拱手。
上元节灯会,同时也是不用顾忌青年男女身份的节日。
荀攸程昱作为曹操最为信任的臣子,最直白的表现当然是与曹氏联姻,让他们的儿子娶曹操一个女儿。
曹操既然提出上元灯会让他们带最亲近的子侄参加,那就是老岳父要见女婿了,他们如何不高兴?
在其他人与曹氏联姻中,自然是曹操指定哪个女儿下嫁便是哪个女儿,别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是上元灯会曹操会带儿女们参加,这是要让小年轻们提前见一面,他们的夫人也可以提前看看未来的儿媳长什么样子,这可是对任何臣子都没有过的殊荣。
两人只觉得浑身舒畅。
过了一会荀攸道:“启禀魏公,前些时日下官上奏朝廷请功,朝廷却无动于衷,此事不能就此罢休。
难道魏公这平定黄巾之乱大功,天子就准备蒙混过去不成?
下官这几日便联络群臣,第三次向朝廷请功。”
曹操闻言,握着笔沉默了一会儿,平淡的道:“顺其自然吧,不必强求。”
荀攸率领群臣明着是为曹操请功,实际上是在逼迫汉室为曹操进魏王。
可是汉室朝廷却装疯卖傻,没理会荀攸的上书。
可是曹操说顺其自然,不用强求,荀攸作为臣子却不能当真,依然要进一步对朝廷施压。
荀攸突然转移话题笑道:“这几日在下听闻邺城来了一位术士,叫做管辂,字公明,乃平原郡平原县人士,其卜算之技神乎其神,魏公是否把这人给叫来,卜算一下未来吉凶?”
“术士之言岂能相信?”曹操扔下手中笔,晒然一笑。
荀攸正色道:“这位管辂可不是普通术士。
据说邺城有郭姓兄弟三人,同时得了足疾,找过许多郎中均未对症,于是请管辂卜算一卦。
管辂说那是有女鬼作祟,那女鬼要么便是郭姓兄弟叔母,要么便是伯母。
前些年饥荒之时,他们兄弟为了谋求数升粟米,将那女人推入井中淹死,并用大石将井口封死,这是那女人前来寻仇了。
当时百姓听了甚为奇怪,于是报了邺城府衙,衙役严查之下,这三兄弟在五年前果然合谋杀过他们一个叔母,其过程与管辂卜算一模一样。”
“还有这等事?”曹操奇怪道:“都是巧合吧,世间真有如此神算之人?”
荀攸答道:“在下也觉得奇怪,所以前日便微服亲自前去查看。
当时我家田庄走失一头牛,于是让那管辂卜算。
那管辂说,北溪之滨,七人宰烹,急往追寻,皮肉尚存。
在下也不敢相信,于是赶紧派人往北边追,结果追到一条小溪旁边,果见有七个匪徒围在一起分食牛肉,并且皮毛尚在。”
曹操和程昱同时怔怔的看着荀攸。
若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曹操和程昱恐怕一百二十个不相信,可是这话从荀攸口中说出来,他们却不由得不信。
要知道荀攸也不是个能信口雌黄之人。
“既然如此,我等就换上便服,前去见一见那管辂,”曹操道。
于是三人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让侍从不准出现,只在暗中护卫。
他们共乘一辆马车,赶奔管辂的卦馆而去。
此时邺城经过数年休养生息,已经有渐渐繁华的迹象,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极多。
没有卫兵开道,他们这一辆马车走走停停,行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停下。
曹操还以为到了,只听车辕上驾车的车夫说道:“前面人太多,走不动了。”
曹操掀开车帘,只见前面路上果然堵得人山人海,马车根本不能行进。
程昱下车,随便拉过来一个中年人问,道:“请问,前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中年冲着程昱翻了翻白眼道:“前面便是管先生卦馆啊,我们都是等着卜卦的,你们难道不是?”
“这么多人?”程昱倒吸一口冷气。
他眼前排队的足足有数百人,把整条街道都给堵住了。
此时曹操跟荀攸也下了车,荀攸道:“看来这人的名声是传开了,我前日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人。
这要排队等到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头顶绑着两个发髻的童子走了过来,对着三人深施一礼道:“我家先生请三位进去。”
此时曹操三人为了混淆,特意让程昱在前,曹操和荀攸一左一右站在后面,但是那童子却是对着曹操行礼。
那排队的百姓顿时哗然,纷纷觉得不公平,这三人来的晚反而要先进去。
只不过都是有求于管辂,却也没人敢闹事。
三人相视一眼,心中均想恐怕是对方认出了自己。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三人随着那小童径直去往前方卦馆。
路上曹操暗中叮嘱了程昱几句,稍作安排。
来到那卦馆之内,只见房间并不大,陈设也很简朴,书案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满脸络腮胡子,容貌甚丑,桌案旁边还放着一个酒坛,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曹操打量了一番,不由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上当了,怎么能相信世上还有神算之人?
只不过来都来了,他冷眼看着程昱走上前去。
程昱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平静的道:“请先生卜之,在下这盒中所放何物,若能卜对,卦金好商量。”
这便是曹操要考验一下管辂,卜卦到底准不准,这样一试便知。
那管辂扫视了三人一眼,微微一笑,从旁边取过三个铜钱,在桌上随手扔了数次,又端碗喝了一碗酒才道:“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绶也。”
程昱脸色一怔,不可思议的回身看了曹操一眼,慢慢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放的果然是程昱的印绶。
曹操也愣住了,他此前只是叮嘱程昱在盒中放件器物,至于放什么他也没安排,可是竟然被管辂卜中了。
程昱脸上有些挂不住,赶紧站起来道:“等等,让在下再去寻一件器物,若依然能卜中,在下方才相信。”
“请便!”管辂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程昱带着盒子连忙推门出去,走了数百步,来到一个偏僻一些的巷子,就见路边有个青年正在卖山鸡。
那山鸡挣扎的厉害,地上掉了许多毛。
程昱看看四下无人,捡了一根山鸡毛偷偷放在盒内。
若是那管辂眼睛能透视木盒,看到这根羽毛必然会猜鸡毛,当然也不算猜中。
毕竟他放入的是山鸡毛。
程昱捧着木盒跟做贼似的回到卦馆内,小心的放在管辂跟前。
管辂像刚才那样,连扔铜钱数次,然后笑道:“岩岩有鸟,锦体朱衣,羽翼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
程昱闻言如遭雷击一般,目瞪口呆的看着曹操,这下他是彻底服气了。
他慢慢打开木盒,曹操看了一眼,再看程昱的表情就知道管辂又卜中了。
若说卜中一次是巧合,连着卜中两次,曹操也不由得不信。
“先生奇才也,”曹操收起方才对管辂的傲慢,坐在旁边恭敬的道:“请先生为老夫卜一卦,看老夫气运如何?”
管辂并没有扔铜钱,只是平静的道:“位极人臣,拜相封王,何必相卜?
我已猜出阁下是谁了。”
荀攸见已经拆穿了身份,于是直接问道:“你说曹公能拜相封王?不知我等臣下需要做何准备?”
他是想问,是否继续上书给朝廷施加压力。
管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着铜钱又扔了数次,这才道:“什么都不用做,很快便会有契机,自会水到渠成。”
荀攸跟程昱对视一眼,不由将信将疑。
自大汉初年高祖皇帝封过几个异姓王,又亲手全部剿灭之后,四百年来再没封过异姓王。
如今曹操想要进位魏王,这是违背白马盟誓之事,如不强行逼迫,汉室皇帝能主动封出魏王?
“那你再卜一卦,汉中战事如何?”曹操问道。
管辂扔铜钱卜过之后回答:“马上便有捷报传来。”
曹操眉头皱了皱,方才这管辂卜的很准,可是如今儿子跟女婿在汉中也就是图个自保,想要再向西川进兵已经没有能力,哪来什么捷报?
“老夫欲亲自率军西征,不知能否平定西川?”曹操又问道。
管辂卜过之后答道:“阁下万万不可去西方,否则将有性命之忧,而且从卦象上看,阁下近日将有火光之灾,也不宜离开邺城。”
“卦金送上,”曹操让程昱付了卦金,然后倒背双手走了出去。
虽然一开始那管辂隔着木盒相物的本事神乎其神,但是后来所占卜的内容却令他不是太相信。
尤其说他不能西征,让他听着心里堵的慌。
其实他早已经在谋划亲率大军平定西川,做成统一天下的壮举,如此他的功绩跟光武皇帝也没什么两样。
可是这管辂的话却如迎头泼了一盆凉水。
但愿那术士是在话说八道吧。
程昱荀攸能猜到曹操的心思,也跟在后面默默不说话,上了马车,一路沉默的回到魏公府。
只见刘烨早已等在了那里,一见曹操回来,便欣喜的迎上前去道:“魏公,大喜啊,汉中捷报。”
“还真有捷报?”曹操闻言不由一愣,回头看了程昱跟荀攸一眼。
他接过刘烨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丁辰如何亲入巴西,劝降了谯周,然后成功挑起了蜀中内乱。
此时蜀地官员纷纷逃离,民怨四起,已经让刘备焦头烂额。
“怪不得此前子文讨要一份册封谯周的诏书,原来是用在这里,”曹操笑容里有一丝苦涩。
这的确是一份大大的捷报,把刘备虚伪的名声揭开,让蜀中僚属离心离德,动摇了刘备的统治根基,这比打赢一场两张战争意义都大。
可更令曹操感到吃惊道的是,那管辂的卜卦又中了。
“仲德,你派人去把那管辂请来,老夫欲封其为太常卿,”曹操说道。
“诺!”程昱领命前去。
不过很快程昱又独自回来了,禀报曹操道:“那管辂说他命薄相穷,不称此职,不敢受。”
“有这等事?”曹操微微皱了皱眉头。
程昱知主公动了杀机,这等神仙人物不能为我所用,当然要杀掉。
程昱继续道:“在下问他是何等命相,他说他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只可泰山治鬼,不能治生人也。”
第三百四十四章密谋大事
“传令,看住那术士,”曹操站在滴水檐前板着脸道:“不可让其离开邺城。”
“诺!”程昱应声,然后突然道:“方才在下见元让将军进城了,想必马上就会前来拜见。”
“元让来之后不用通传,直接让他来见孤,”曹操说着,便转身进入书房。
此前曹操为了要亲征西川,特地把夏侯惇从幽州调回来,准备让夏侯惇跟他一起西征。
可是没想到让管辂给迎头泼了一盆凉水,让他有些犹豫了。
不多时,夏侯惇昂首阔步进到书房,恭恭敬敬的道:“夏侯惇参见魏公。”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还是以兄弟相称即可,快坐,”曹操微笑着指了指座位道,“这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
一会儿孤置下酒菜,你陪孤喝一碗。”
在众兄弟中,夏侯惇是最正直的一个,也是最穷的一个,所以深得曹操信任与敬重。
一刻钟后,曹操命人置办了菜肴,他二人对饮。
曹操崇尚简朴,所以置办下的菜肴也很简单。
“元让可知道,孤召你回来所为何事?”曹操边饮边道。
夏侯惇道:“在下一路也曾想过,当今天下能让兄长担忧者,唯西川尔。
兄长召小弟回邺城,或许正是要商讨对西川用兵之事吧。”
“正是,孤本意正是让你陪孤一起西征,”曹操点了点头,随即摇头苦笑道:“可是今日被一个术士卜卦,说孤若率军西征,将有性命之忧,一时间孤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兄长向来信奉法家,何时也开始相信术士之言了?”夏侯惇笑道。
“本来孤也是不相信的,奈何那术士卜卦太准了,让人不由的不信,”曹操便把见到管辂之事详细说了一遍,随即又把曹昂丁辰联合写来的报捷文书递到夏侯惇手里。
“方才在卦馆,那术士占卜之后说汉中将有捷报传来,孤当时还不信,谁想到刚刚回来便收到了这份子脩子文报捷文书,你说奇不奇怪?”
夏侯惇听了叙述,也感到诧异异常。
他把文书仔细看了一遍,叹息道:“此次子脩带领一众兄弟进兵汉中,算是把那一帮后辈摔打出来了。
他们不止连战连捷,而且不费一兵一卒便把西川搅得天翻地覆,兄长有此佳儿佳婿,也算后继有人。”
曹操听了夏侯惇的夸赞,心里不由美滋滋的,微笑道:“此战虽以子文为主,但毕竟是他们兄弟齐上阵,让每人都亲历战争,这便是最大收获。
这些后辈都是我曹魏未来中坚,他们将来都要独当一面坐镇一方,所以越早摔打出来越好。”
此时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懋也在西征军中,所以平定汉中的功劳,夏侯懋也要算一份。
而且能随着曹昂出征的,都是曹昂最为信任之人,将来当然会得到重用,所以西征军立功,夏侯惇听了比自己立功还要高兴。
夏侯惇笑问道:“如今天下即将平定,兄长不知何时让子文和节儿大婚?”
曹操笑眯眯的道:“此前订婚时是因为节儿年岁尚小,无法合卺。
如今节儿已到出嫁年龄,子文却连连率军出征,没有时间完婚了。
不过……是该操持,等这次子文回军,就让他们大婚。”
“对了,那术士说兄长能拜相封王,小弟要先行道贺,”夏侯惇举起酒碗道。
曹操早已经拜相,所道贺的乃是封王。
曹操在兄弟面前自然不用装,笑着摆了摆手道:“此术士之卜,未必可信,再说天子岂能轻易违背祖宗盟誓,为孤封王?
且静观其变吧。
只要后辈争气,这都是水到渠成之事,不必强求。”
夏侯惇点了点头,突然拿起那份报捷文书道:“兄长请看,这份文书乃子脩子文联合书写。
其中子脩之言乃是为了报捷,而子文所写,则是提醒提防有居心叵测之人生事。”
“嗯,子文行事总是那么谨慎,此事老夫早有安排,”曹操道:“邺城这边由孤亲自坐镇自不必说,许都那边孤已派王必前去统领羽林军,驻军东华门。”
“王必?”夏侯惇闻言愣了一下道:“非是在下背后议论他人,许都乃天子所在,如今天下又处于多事之秋,那王必嗜酒性宽,恐不堪此职。”
“元让不必过度忧虑,”曹操却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王必是孤当初起兵最为艰难时相随之人,忠而且勤,心如铁石,足以相当。”
夏侯惇正色道:“兄长,子文见微知著,心思缜密,你可记得他有过无意义之提醒?”
曹操闻言,脸上不由一滞。
回想起这些年来丁辰所说过的话,好像每件事都应验了。
当然最令他记忆深刻的是赤壁之前丁辰那一封提醒的信,他没当回事,可是后来事情走向,跟丁辰在信中预言的一般无二。
瘟疫,铁索连舟,火攻,全都应验了。
此时丁辰专门写信回来提醒,让他注意许都邺城有居心叵测之人生事,他又怎可能马虎?
王必忠心自然不必说,但是能力却稍有欠缺,让王必坐镇许都似乎有些草率。
“言之有理,”曹操看着夏侯惇道:“就劳烦元让率领一支军马暂时去往许都坐镇,若无事便罢,若有事可接应王必。”
“诺!”夏侯惇领命,酒都顾不得喝了,放下酒碗,立即率领一支军马启程南下许都。
……
许都,侍中少府耿纪府邸一间密室内,一灯如豆。
耿纪与好友司直韦晃相对而坐。
耿纪率先道:“贤弟可曾听闻,近来邺城荀攸带领众臣连番上书,具言曹操之子率军平定汉中之事,此实乃逼迫陛下为曹操进位王爵。
依在下来看,那曹操早晚必行篡汉之事,我等世食汉禄,深受国恩,宜早做准备。”
这耿纪虽然跟随曹氏久矣,且一直做曹操属官,但他内心却跟荀彧一样,乃是汉室忠臣。
只不过他隐藏的比较深,成功骗取了曹操的信任。
“我亦深知此事,”韦晃叹口气摇头道,“只是那曹操生性多疑,且手下兵强马壮,远在邺城,我等就算心有锄奸之志,却也有心无力。”
“事在人为,”耿纪道:“前些时日在下向曹操上书,为表彰其平定天下之功,让其允许在上元节于许都放花灯,那曹操竟然答允了。”
韦晃惊奇的道:“难道贤兄上书放花灯,是为行大事准备?”
“那是自然,”耿纪绷着脸道:“如今天下虽然即将平定,但国贼未除,陛下未曾重掌权柄,在下哪有心情庆祝?
只不过借助放花灯之时,许都百姓涌上街头观灯,我等正好可以借机行事罢了。”
“兄长准备怎么安排,算我一份,我以兄长马首是瞻,”韦晃跃跃欲试道。
耿纪平静的道:“我待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先派人设法将羽林军统帅王必以及麾下都尉等灌醉,然后带领府中部曲冲入皇宫,迎天子于五凤楼振臂一呼,则天下万民必然响应,从而聚于天子麾下效力。
我等到时可派人联络西川刘玄德,让其发兵接应。
同时以天子之名,号召各地州县义士招募人手前来许都勤王。
待到积累足够人马,便可发兵邺城,诛杀国贼。
如此基业可定,汉室可兴。”
韦晃想了想问道:“贤兄府中有多少部曲?”
“在下特地招募五百左右死士,皆能征善战之辈,”耿纪凛然道。
韦晃面容忧虑道:“贤兄思虑甚远,我认为可行,可是起步却是比较艰难。
贤兄府中五百部曲,在下府中亦有三百,加起来不过八百人,就算提前灌醉了王必,这八百人又能成何事?
再说那王必虽然好酒,但其毕竟是曹贼心腹,上元节夜晚,如非其亲近之人,如何能让将其灌醉?”
一番话让耿纪也沉默了。
想要扶持天子登上五凤楼夺回最高权力,八百人手的确是少了些。
要知道曹操在许都安排的羽林军就有三千人。
再说王必并非淳于琼那般嗜酒如命,在上元节的夜晚让他喝酒,好像很困难。
可是不灌醉王必以及其麾下都尉,他们那八百部曲更无法跟羽林军交手了。
“所以我才把贤弟找来,共同商议对策,”耿纪眉头紧锁道。
“贤兄勿忧,”韦晃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有亲厚之人,姓金,名祎,乃汉相金日磾之后,其人忠诚显著,名节累叶,素有讨贼之心,更兼与王必甚厚,若得同谋,大事济矣。”
耿纪忧虑道:“其既与王必相交,岂能与我同谋?
我等将一家老小之性命做赌注,若稍有泄露,必为曹贼灭门,万万不可大意。
贤弟明日可将金祎请来,你我试探一下再做决定。”
韦晃也不敢轻易相信人,毕竟这等掉脑袋的大事,谁知道对方心底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点点头道:“贤兄所言甚是,待明日小弟把金祎带来,一试便知。”
第二日。
韦晃果然把金祎带到了耿纪这间密室。
坐定之后,有侍从奉上茶水,并回身关上房门。
韦晃对金祎躬身道:“我等素知贤弟与王长史私交甚厚,故而我二人把贤弟请来有事相求,还请贤弟应允。”
“所为何事,不妨说来听听,”金祎端起茶水平淡的饮了一口。
韦晃道:“如今魏公将进魏王,依在下看其早晚受禅,身登大宝,而王长史即为曹氏旧臣,将来必受重任。
贤弟与王长史交好,自也能受其恩泽,将来还请贤弟在王长史面前予以提携,我等对贤弟感激不尽。”
“住口!”
金祎闻言脸色一变,手中茶碗重重摔在桌案上,茶水顿时溅了出来。
他指着韦晃怒道:“我与你相交,乃以你为汉室臣宰之后,今尔等不思报恩,却欲投效谋反之人,我简直瞎了眼,与你这种人为伍。
告辞!”
说着,站起身袍袖一挥,便要离去。
旁边的耿纪连忙站起来道:“我等也想效忠朝廷,奈何汉室气数已尽,天命如此,不得不为之。”
韦晃拉住金祎的衣袖帮腔道:“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每人都有一家老小养活,谁不想图个合家平安,平步青云?”
“厚颜无耻!厚颜无耻!”金祎气的脸都涨红了,指着眼前韦晃怒吼道:“从今日始,你休要再与我多说一句话,我也不再多见你你一面。”
说着一把扯出韦晃手中衣袖。
韦晃连忙上前将金祎抱住,换了一副笑脸道:“贤弟息怒,贤弟息怒,实在事情重大,出于慎重,不得不以言语相试。”
金祎愣了愣神,这时候耿纪过来,脸色沉重的把所谋划之事原原本本跟金祎说了一遍。
“太好了!”金祎义愤填膺的攥着拳头道:“其实我早有诛贼之心,奈何有心无力,今日能与二位贤兄共谋大事,虽死无憾。”
“呸呸呸,”韦晃道:“还未举事,说什么死不死的。”
金祎连忙笑道:“对对对,我等大事必成,不会死。
想来为了兴复汉室,朋友之谊只能先放于其后了。
到时由我前去向王必献美酒,那王必与我相交多年,必无防备,将其灌醉之后羽林军便称为一盘散沙,再无战力。”
“太好了,”耿纪激动的攥住金祎的手道:“只要羽林军丧失战力,我等大事便成了一半。
到时天子重掌朝政,贤弟乃是首功。”
“此时论功还早了些,”金祎摆了摆手道:“另外我有心腹兄弟二人,可同谋此事。”
耿纪忧虑道:“我等这毕竟担着灭门之祸行此事,贤弟所说心腹可靠不可靠?
是否邀来试探一番。”
“不用,我一说便知,”金祎道:“那二人乃是原太医吉平二子,长名吉邈,字文然,次名吉穆,字思然。
当年曹贼因衣带诏之事大肆屠杀,吉平牵扯其中而殒命,那兄弟二人与曹贼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故而贤兄不用担心。”
耿纪闻言才放下心来,既然是吉平的两个儿子,自然跟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于是几人商议妥当,准备在正月十五上元夜行大事。
只要控制住王必等羽林军首领,大事可成。
第三百四十五章许都之乱
春节过后,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这一日天近黄昏,许都街头的树枝上已经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大汉王朝已经几十年未曾放过花灯了,如今天下太平,盛世重开,百姓见状自然欢呼雀跃,奔走相告,相约晚上出来看灯。
他们却不知道这满目祥和的背后,却隐藏着血雨腥风的夺权之变。
待到圆月初升,金祎带领几辆马车来到东华门外的羽林军军营。
金祎跟统帅王必私交甚好,所以营前守卫军士一见是他,并没有盘查,只是点头哈腰的直接放入。
金祎径直来到军营内,见到王必立在窗前,怔怔的看着窗外一轮圆月如银盆一般高悬于天空。
“王兄看这空中圆月,莫非要吟诗一首不成?”金祎取笑道。
王必回头一看是金祎,摇头笑道:“在下是一粗人,哪会什么吟诗作赋。
只不过看这圆月,骤然想起在邺城的妻儿,尤其是那刚出生的儿子,心里有些感怀罢了。”
“哎,王兄家眷都在邺城,独自在许都也是挺清苦的,”金祎叹息道:“所以在下特意为王兄带来了美酒,趁此佳节,就由在下陪王兄共饮几碗如何?”
“这个……恐怕不妥吧,”王必舔了舔嘴唇。
他的确是非常爱喝酒,可今晚上是上元节,城内又在放花灯,他却也不敢造次。
“王兄放心吧,”金祎一边说着,一边命仆人抬过来几个巨大的食盒。
打开之后,顿时满屋都是香气,里面是从酒楼定制的佳肴。
随即又有仆人搬过来几坛酒,拍开泥封之后,屋内立即香气四溢。
金祎道:“如今四方已经平定,整个许都都在王兄控制之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必虽然明知这样不行,但是却也没有阻止金祎。
一来他非常信任这个朋友,二来他手中三千羽林军足以应付任何突发事件,三来这酒菜实在太香了。
“这是广汉楼的菜?”王必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问道。
“王兄真是识货,”金祎道:“小弟斗胆再请王兄品一下,这酒如何?”
说着给王必倒了一碗。
王必端着酒碗浅饮一口,吃惊道:“这是新丰酒?而且至少珍藏二十年以上了。”
当初高祖皇帝刘邦酷爱饮酒,其在关中称帝之后将家乡酿酒师迁往帝都周围,专门为其酿酒。
由于刘邦出生于丰里,所以那酿酒之地取名为新丰,从此新丰美酒名扬天下,成为好酒的代名词。
只不过自从黄巾之乱以后,新丰镇遭到破坏,酿酒被中断,所以现在存世的都是几十年前留存下来的。
这样珍贵的酒,即使有钱都买不到,想要喝到全靠缘分。
金祎对王必挑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王兄看看这泥封,上面还刻有年份,算来这些酒距今已经有二十六年了,今日赠予王兄这懂酒之人,也算是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
今夜是过节,就由在下陪王兄痛饮一番,以慰思乡之苦。”
“哎呀呀,这可太珍贵了,”王必也顾不得担忧,满满饮了一碗,顿时口齿留香,快活似神仙。
他再也收势不住,一碗接着一碗,很快就喝了个七荤八素。
酒香菜香顺着门窗飘了出去。
羽林军的军营其他军营不一样,他们待遇比较高,住宿也都是有固定的房子,那些都尉们还有单独的房间,而且离王必的房间并不远。
很快香味便把那七八个都尉全都给吸引过来了。
金祎跟那些都尉们也很熟悉,而且今天叫的菜极多,乃是为所有人准备的,于是热情的招呼那些都尉一起来吃喝。
此时王必已经醉了七八分,防务之事早已经抛在了脑后,与一众手下喝了个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天已过二更,所有人都已经倒在地下,人事不省。
王必昏昏沉沉之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他猛地一激灵,睁开惺忪的眼睛,掀了好几个人,却没找到金祎在哪里,此时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他踢了踢倒在地下的部下,喝道:“起……来……起来……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老金……老……金,你特娘的……溜了是不是……”
只是他那脚就跟踢在了烂肉上一样,那些都尉们没有一个能爬的起来。
“杀!”
“杀!”
很快就听见那喊杀声到了门口,紧接着有一队手持刀枪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对着醉倒的都尉们便是一通乱砍乱杀。
这些都尉毫无任何反抗能力,还没回过神来便在睡梦中被杀死了。
王必心中骇然,但他毕竟武力高些,虽然头重脚轻,但是依然抢了一把刀从窗户里鱼跃而出,正想投奔军营之中,只见后面又有上百名黑衣人冲着他这房间杀了过来。
他无奈之下,只好狼狈扭头翻墙而出。
此时大街上赏灯的百姓狼奔豕突,哭喊着四散奔逃,整个许都四处火起,全都乱套了。
有许多不明身份之人拿着刀枪在搜捕,这显然是发生了叛乱。
王必连忙丢掉手中的刀,暗想独自回军营是不行了,现在急需要找人护送回去,然后号令军兵出动平叛。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金祎,想来那人必然是醉酒之后回去了,只要他能到达金府,利用金家部曲便能让他回到军营。
他装作受惊的百姓,跌跌撞撞来到金府敲门。
“谁啊?”里面有妇人问道。
“弟妹,是我,王必,快开门,我要事找金贤弟帮忙,”王必急道。
里面沉寂了片刻,很快就打开宅门,只见正是金祎夫人。
“我家夫君喝了酒,就在里面,请进,”金夫人道。
王必不疑有他,大踏步而入。
突然之间,黑暗之中就觉的下盘生风。
他本来应该能躲开的,可此时依然处在醉酒之中,实在躲无可躲,只觉得双膝一阵剧痛,膝盖被木棍击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觉得后心一麻,一柄剑从胸口扎了出来。
王必慢慢回身,只见黑暗之中那持剑之人正是他最为信任的金祎,“老金……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王必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那位他曾经引为知己之人。
他以为他们是兄弟,受难之下第一个就想到前来寻找此人帮忙,可谁想到背后害他的正是这个兄弟。
“老子……恨……”
金祎却冷冷的道:“吾乃为国锄奸,你挡道了。”
说着把手中长剑拔了出来,把王必向前一推。
王必瞪大眼睛,仰面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金祎命部曲将王必的尸首扔在羽林军军营门口。
此时羽林军虽然有三千之众,但是主将以及都尉一级的军官都已经被杀了,军兵群龙无首,无人号令,全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
话说耿纪韦晃收到金祎送出的消息之后,立即带领家中部曲冲上了街头。
此时大部分许都百姓均在赏灯闲游,谁也不知道会出现这等状况,全都躲避在旁。
耿韦二人带领部曲毫无阻碍的便杀到了皇宫宫城之外。
那把守皇宫的都是曹氏军兵,仅有三五百人左右,在耿纪韦晃率领的部曲攻击之下,很快就被迫退守宫城之内。
此时吉氏兄弟率领的部曲也杀奔过来,两厢合并之后已经有一千余人,紧紧堵住了皇宫门口。
耿纪出列跪在前面高声喊道:“臣耿纪今日造次,欲诛除元凶,恭请陛下登五凤楼,号令天下,重振环宇!”
他身后部曲齐声高喊道:“重振环宇!”
“重振环宇!”
……
此时皇宫内,天子刘协紧紧握住了皇后伏寿的双手,迟疑道:“如今耿卿行事,不知能不能成,朕心难安。”
此前耿纪早已秘密将今夜之事报知天子。
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必须得到天子响应才行。
只是刘协这个皇帝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他深知耿纪韦晃等都是文官,手中没有直接掌握的一兵一卒,想要发动政变实在太难。
“陛下,”皇后伏寿在旁边决绝的道:“就算耿卿势力微弱,但他们都是贞良死节之臣,如今已杀奔至宫门之外,若陛下不敢出宫,将来恐再无此等忠贞之人。”
“皇后觉得……朕应当出去?”刘协颤声问道。
外面耿纪行事,若他不出宫门,万一耿纪失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只要他下令打开宫门,就相当与耿纪共谋此事,若再失败,曹操便可借故直接废了他这个皇帝。
“耿卿手下并没有多少兵马啊,”刘协道。
“陛下,”伏寿眼眶微红的看着天子,“像耿卿这种忠臣,大汉还有多少?
陛下,错过今日之机,恐怕将来再无机会了。”
刘协紧皱眉头,倒背双手来回踱步,耳中传来宫墙外面阵阵喊杀之声。
他不由想起这几年来,曹操几乎已经断绝了他与外界的往来。
而且如今荀攸等正在为曹操请功,那不是逼迫他为曹操封王?
过了良久,他咬了咬牙道:“就依皇后之言,但愿今日列祖列宗保佑,能助朕马到成功。
传令下去,打开宫门。”
他一声令下,身边有宦官立即行动起来。
刘协并非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天子。
他身边也收纳了不少效忠于他的宦官近侍。
此番一声令下,那些人全都动作起来,冲向宫门口,把宫门打开。
耿纪韦晃等人当即举着火把带领部曲冲了进来,直接冲到刘协跟前,跪地颤声道:“臣等恭请陛下登五凤楼,号召天下义士举兵勤王。”
刘协问道:“这羽林军如何?”
“回陛下,羽林军守将王必以及麾下都尉已死,所有军兵尽数龟缩于军营之内,无需多虑,”耿纪回道。
刘协这才放心下来,抖了抖衣袖道:“摆驾,登楼!”
“天子起驾,”耿纪高声叫喊。
他身边部曲也齐声高喊,“天子起驾!”
一众人等簇拥着身着衮服的刘协,直接冲上宫墙的五凤楼。
这是专门为天子跟百姓对话准备的城楼,此时下面全都是耿纪等一众人带来的部曲,还有被冲散的把守宫城的曹军军兵。
“天子在此!”
耿纪替刘协高声喊道:“我等奉天行事,铲除奸凶,诛杀国贼,诸公需人人用命,待拨云见日之时,自可封妻荫子,拔宅飞升。”
“诺!”
底下的部曲哈哈大笑,学着训练过的军兵齐声高喊。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接受耿纪雇佣,自是想着拼一把能得到荣华富贵。
哪想到竟然如此简单,一下子就获得了从龙之功。
正在这时,突然之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喊杀声。
紧接着就见一队盔甲鲜明的军兵杀了进来,为首一员将领面上用麻布斜绑着左眼,右边脸颊上的刀疤在火光掩映之中显得阴森恐怖。
“夏侯惇在此,谁敢造次?”夏侯惇高声呼喝着,一马当先冲杀过来。
此前夏侯惇率领人马一直驻扎在城外,见这上元夜的许都城内异常平和,还以为丁辰多虑了。
没想到陡然火起,并且传来喊杀声,他这才醒悟过来,赶紧率领人马杀入城内。
金祎埋伏下的部曲一触即溃,夏侯惇一直杀到东华门外羽林军驻地。
那群龙无首的羽林军一见到夏侯惇,顿时安稳了下来,齐听号令,跟随夏侯军马杀至五凤楼下。
城头上的刘协见到此景顿时大惊失色,回头看向耿纪道:“耿卿,这夏侯惇为何会出现在许都?”
耿纪也已经慌了神,高声指挥手下部曲道:“奉天子之命,拿下反贼夏侯惇,不得有误。
诛杀贼人者,封万户侯。”
他这高声叫喊,的确激起不少部曲向夏侯惇扑了过去。
可是夏侯惇本身便勇武异常,他身后又有数千军兵,不过转瞬之间,那耿纪等人麾下部曲便被夏侯惇斩杀干净。
夏侯惇骑在马上瞪着一只眼睛,手中长枪向城头一指,厉声道:“请天子回宫,末将要诛杀叛逆之人。”
天子刘协见大势已去,不由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五凤楼上……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进魏王
许都一个时辰以前还是一片祥和,众百姓扶老携幼出来观赏花灯,可是转眼之间便已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整个城池瞬间陷入一片火光之中,混乱不堪。
此时位于五凤楼上的天子刘协脸色灰白,攥住旁边伏皇后的手,喃喃自语道:“此天不佑朕,汉室危矣。
不知朕与皇后,明日可还有命在?”
“陛下,请回宫吧,”伏皇后看着六神无主的皇帝,已然泣不成声。
随即这对帝后互相搀扶着,失魂落魄的下了五凤楼,向皇宫走去。
此前刘协登上城楼响应耿纪行动,相当于公开跟曹操对着干,他是拿自己的生命做了一场豪赌。
这也许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了。
只可惜,显然他赌输了,输的一干二净。
此时的曹操即使不想当皇帝,但是想要杀他,另立一个听话的傀儡天子,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时候整个城池已经被夏侯惇迅速控制住。
夏侯惇下令封锁城门,四处搜捕作乱之人,将那些部曲迅速诛杀。
而耿纪、韦晃、金祎、吉氏兄弟五家男男女女上千口人全部被抓了起来,被押上了刑场。
此时天已大亮,夏侯惇纵马傲然在被捆绑的一众囚犯面前冷笑道:“就凭尔等这点人手,也妄想生事?简直不自量力。
今日把一家老小都送上了断头台,尔等还有何话说?”
耿纪厉声吼道:“曹阿瞒!吾生不能杀汝,死当作厉鬼,食汝之肉!”
旁边军兵用枪杆将耿纪嘴巴捣烂,但是耿纪口中依然含糊不清的嘶吼。
“还敢嘴硬?”
夏侯惇冷声道:“尔等何不想一想,本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许都?
此天意兴魏,让尔等不能成事,这都是上天安排,还有什么可说的?”
听了这话,耿纪韦晃等人无不摇头叹息,均感遗憾至极。
本来他们谋划周全,杀了王必以及所有羽林军都尉,已经成功了大半,可是夏侯惇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所有谋划都落空了。
夏侯惇怎么会来?
若说有人告密,可是如今五家人同时被绑缚刑场砍头,显然并非出现了叛徒。
唯一可能就是夏侯惇恰好路过,这就是真正的天不佑汉了。
“多说无益,”夏侯惇摆了摆手道:“谋逆之罪,当夷三族,行刑吧。”
他一声令下,军兵们手持刀枪开始屠杀耿纪韦晃等人的家人,哪怕是妙龄少女还是垂髫孩童均不放过。
很快刑场上便杀的尸横遍地,鲜血汇集成小溪顺着河沟流淌。
紧接着,夏侯惇又下令封锁了皇宫,并将所有朝中之臣尽数抓往许都。
他无法判断这些朝臣有没有响应耿韦叛乱,只能这般一股脑儿的全部带走。
……
邺城,曹操书房内,他脸色铁青的看着夏侯惇送来的书信。
“杀的好,这些人是非不分,就该杀!”曹操咬牙切齿的厉声说着,然后将书信随手交给前面程昱。
程昱看了一眼书信,吸一口冷气道:“这耿纪也是相府旧人,魏公素来待他不薄,他竟然背地谋划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简直死有余辜。
幸亏当初丁令君来信提醒,方令元让将军前往许都镇守,否则还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这次听从子文提前示警,实乃大幸,”曹操板着脸点了点头,心中也是暗自庆幸。
若非丁辰那封信,夏侯惇没有率军去许都,让天子暂时脱离他的控制,或许真能一呼百应,啸聚一帮忠于汉室之旧臣与他分庭抗礼。
要知道大汉养士四百年不是吹牛的,天下依然有许多忠于汉室之人。
可是夏侯惇的突然出现,把这股刚刚要兴起的火苗给扼杀了,叛乱仅仅控制在了很小的范围内,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丁辰那信中提醒的缘故。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丁辰第几次挽救灾祸发生了。
这时候荀攸在旁边突然道:“魏公,这许都大火,是否也印证了当初管辂之占卜?”
曹操紧绷着脸微微点头,当初管辂卜卦之后说将有大火,他还以为是在邺城,所以下令严防死守,没想到竟然是在许都应验了。
“此人占卜之术的确灵验,只可惜其不接受孤之征辟,无法为我所用,”曹操叹息道。
程昱在旁边开解道:“占卜之术终究是小道,魏公麾下有丁令君见微知著,算无遗策,此乃大道也。
魏公既得大道,又何必为那小道伤怀?”
曹操听了顿时脸色和缓,想来占卜之术再是灵验也不能全信,没听说过哪个帝王是靠占卜来建立不世功业的。
但是古往今来,贤君身边运筹帷幄之能臣却是必不可少。
所以说起来,管辂跟他的女婿并非在一个层次上,他实在没有必要为得不到管辂而伤神。
“仲德所言极是,那管辂区区一个术士,又岂能跟我婿相比?”曹操摆了摆手道:“罢了,不去想他。
如今元让已押送所有朝臣前来邺城,到时孤自会处置,二位且想一想,孤将如何处置天子?”
曹操说着,倒背双手在书案后面来回踱步,显然为某些事犹豫不决。
荀攸想了想道:“天子失德,依在下之见,不如行霍光之事,另立贤明之君!”
程昱也附和道:“当初天子率公卿逃离长安到达洛阳,天下诸侯皆作壁上观,就连刘表这等宗室都无动于衷,是魏公深明大义,迎奉天子于许都早晚供奉,这才令大汉国祚得以延续。
如非有魏公,天下不知早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可是这些年来,那天子不辨忠奸,不知做出多少荒唐之事,此实在令人心寒。
想来当初连董卓那点微末实力都能另立天子,魏公又有什么不能?”
说起来,如今曹操的实力比当初的董卓要强大的多了,曹操想要另立一个皇帝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回想起来,皇帝这些年不止闹出衣带诏事件,还有暗中联络袁绍马韩,天子刘协没少在背后扯曹氏后腿。
此前荀攸与程昱不住上书朝廷,让曹操进魏王,可是刘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如今却又闹这么一出,那就不如干脆狠狠心把皇帝给换了。
毕竟在汉室框架下,封异姓王没人干过,但是权臣换皇帝却并不新鲜。
曹操听了二人的话,捏着胡须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过了半天才摇头道:“如今天下即将平定,百姓思安,若另立天子,必会令人人心惶惶,此事再议吧。
终归孤已是公爵,对于爵位,只是虚名而已,不必计较那些。”
荀攸程昱听了这话也就不再继续劝说。
曹操已经是无冕天子,甭管进魏王也好,做皇帝也好,终究只是一个名号,不会再得到更大的实际利益。
几日之后,夏侯惇把数百朝臣全都运送至邺城,听候曹操发落。
校军场上,曹操命人竖起了一杆白旗,一杆红旗。
“耿纪韦晃叛乱,放火焚烧许都,尔等都在作甚?”曹操立在众朝臣跟前,眯缝着眼高声道。
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曹操继续道:“尔等或许有外出救火者,亦有闭门不出者。外出救火之人立于红旗之下,闭门不出之人立于白旗之下。”
当初追随天子的朝臣几乎都已经被清洗干净,如今这些三公九卿都是后来提拔上来的。
一众人经过夏侯惇长途押送,都已经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听了曹操的话更是吓得噤若寒蝉,不知所以。
不过他们心中都合计,大火焚烧之时,出去救火应当更遂曹操的心思。
于是陆陆续续有七成以上官员都站到了红旗底下,确定自己当初曾经主动救火。
只有不到三成的人承认自己当时胆小怕事,闭门不出,什么都没有做,站到了白旗底下。
曹操指着红旗之下那数百人,绷着脸道:“将这些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尤其是红旗底下那些官员嘶吼道:“魏公,许都火起,我等出门救火,又有什么错处,为何要杀我?”
“就是,我们出门救火,怎么也比那闭门不出之人强吧,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许都被大火焚毁?”
此时曹操身后曹魏之臣也有人轻声问道:“魏公,我等不解,这是何意?”
曹操微微一笑,解释道:“那夜耿纪韦晃造反,许都街头必然乱做一团,贼我不分。
若有人当时冲出家门,多半并非救火,而是准备趁机生事,相助贼人。
这等墙头之草,见风使舵之人,如不杀之,留来何用?”
一众曹魏之臣这才醒悟,纷纷点头称是。
曹操命令之下,有七成以上的朝臣当场被杀。
当然,这些人可能大部分是冤枉的,但不可否认,却也把朝臣之中对曹氏不满的投机倒把之徒一网打尽。
而那站在白旗之下的朝臣看着一转眼七成以上同僚横尸当场,他们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呼吸不畅。
曹操对众人和颜悦色的道:“诸公不必担心,尔等当夜闭门不出,此正说明尔等对于叛乱之事并不赞成。
待会儿回到馆驿梳洗一番,然后回归许都,继续为官即可。”
众人死里逃生,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经过这次大清洗,朝臣之中再也没有敢对曹操不敬之人了。
紧接着,天子册封曹操为魏王的诏书就送到了邺城。
这些天来,天子是最为担惊受怕之人,他与伏皇后在皇宫之中简直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他曾亲眼见过董卓当初是怎么另立天子。
他也知道当初被废的皇兄是如何被毒死的。
如今曹操的控制力要远比董卓更为强大,要想行废立之事,简直太容易了。
被废掉之后,他们这对苦命帝后,也离死不远了。
思来想去,刘协只能向曹操妥协,下了一份长长而恭谦的册封诏书。
诏书中天子指出,自己无德,继承了大汉基业却遭遇天下大乱,群雄毒害。
想起当年从长安一路踏过艰难险阻来到东方,这一路的辛酸无法用言语表达。
值此困苦之际,多亏上天显灵,天降曹操能够奋不顾身,英明神武地将汉室扶持于危难之中。
如此天子才能保全大汉宗庙社稷,凡是大汉子民,也因此受到曹氏的眷恋。
曹操的勤奋比后稷和大禹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伊尹周公还忠诚,正是因为曹操为人谦让,做事谦虚谨慎,因此之前赐予曹操建立封国。
当时又害怕曹操想要推辞,才将曹操封为魏公,这是想要发扬曹操高贵的品德,期望他做出更高的成就。
可是现如今天子决定,册封曹操为魏王,命令御史大夫、宗正刘艾持节带着策玺和分封仪式用品、金虎符等来到魏国,命曹操正王位,以丞相职位领冀州牧,并将之前魏公的玺绶符册上交。
曹操看到这份诏书,有些不屑一顾。
他自然明白这是天子向他低头认输了。
同时他突然想起,当初管辂占卜之中曾说过,他拜相封王乃是水到渠成成之事,不用荀攸再行上书。
此卦果然又应验了,这管辂当真是一奇人。
如此说来,卜卦之中不要让他率军西征,否则会有性命之忧,他便不得不重视。
接下来就是俗套的三辞三让,曹操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称王。
刘协命曹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也就是说可以打出天子旗号,用天子规格的仪仗队,銮驾,并且如天子一样,在出入地实行戒严,断绝行人。
同时,刘协赐曹操十二旒王冕,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于此看来,曹操此时不管是实际权力,还是冠冕形式、乘车策马,都已经跟天子毫无二致。
魏王国设立,自然又要大封功臣。
曹操册封丁夫人为王后,曹昂为王太子,曹节为清平郡主,丁辰为驸马都尉,兼任相国。
其余之人各有封赏。
虽然大家都得到了应该得到的,可是曹操心中却依然有个遗憾,那就是无法亲征西川,完成天下最后的统一。
第三百四十七章 汉中战事再起
汉中,定军山大营。
曹操谕令传来,通报曹操已进位魏王,并封曹昂为王太子,丁辰为相国,驸马都尉。
同时,曹操谕令中让曹昂即刻返回邺城,这定军山前线交由丁辰指挥。
曹丕曹彰等兄弟闻讯,均前来道贺。
曹昂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是只得遵从命令。
临行前丁辰在军营中摆下酒宴,带领众兄弟给曹昂送行。
曹昂多喝了几碗,对着丁辰等人摇头苦笑道:“这仗刚刚打的过瘾,却又不得不回去面对那些繁琐公文,当真令人扫兴。
说起来愚兄倒是很羡慕你们,可以纵横沙场,自由自在。”
丁辰笑着道:“兄长身为太子,自当坐镇中枢,居中调度,如此我们这些兄弟才能在外面放心杀敌。
依我来看,这仗也打不了多久了,我们很快就会回邺城会合。
到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我们共享太平。”
“言之有理,”曹昂点点头道:“古人云‘兵,凶器也,战,危事也’,打仗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但愿这场战争早些结束,西蜀百姓也可免于刀兵之苦,待到回军之时,愚兄在邺城为你们庆功。”
“到时大哥可要备下好酒,我们不醉不归,”曹彰抢先道。
“好,一言为定,”曹昂举着酒碗,对众人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将来都给我好端端的活着回去,一个都不能少,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众兄弟尽欢而散。
第二日曹昂便与丁辰办好了交接,由亲卫军兵护卫回邺城。
丁辰也以曹魏相国的身份成为前敌主帅,众兄弟自然没有不服气者。
这次曹操进魏王之后大肆封赏,众子女之中曹昂被封为太子那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是曹节被封为郡主,除了曹节本身就深得曹操喜欢之外,更为重要的原因,恐怕是曹节乃丁辰妻子的缘故。
其他人娶曹氏之女,那是门第高攀,夫凭妻贵。
但是对曹节来说,恐怕正好倒过来,是名副其实的妻凭夫贵。
正是因为丁辰在外面战功赫赫,如此才为妻子挣得了首先被封为郡主的机会,这一点其他姐妹就算羡慕也白费。
……
接下来局势比较稳定。
丁辰麾下并没有绝对实力去进攻西川,而刘备正在为谯周之事忙的焦头烂额,也并没有心思主动发起进攻。
一个月之后,西川局势在诸葛亮法正马良费祎董允杨仪等一众能臣极力维护之下,渐渐安定了下来。
“谯周之死”也像水花一样渐渐趋于平静。
此时曹操进魏公的消息早已传到成都,于是蜀中众文武便有推尊刘备为帝的心思。
毕竟曹操如今已经用起了天子全幅仪仗,王冠与皇冠一模一样,距离皇帝也仅仅只差个名号。
只是大家不敢跟刘备明说,只好先去找诸葛亮商议。
诸葛亮对大家微笑道:“诸公不必着急,此事我已有定夺,请孝直随我前去面见主公。”
于是只有诸葛亮法正二人前去面见刘备。
见到刘备之后,诸葛亮当先便义正词严道:“如今曹操专权,篡汉之心昭然若揭,天下黎民倒悬,百姓无主。
主公仁义之名遍布四方,今已抚有西川之地,可以应天顺人,即皇帝位,名正言顺,以讨国贼。
此事不宜迟,便请择吉。”
“孔明欲陷备于不义耶?”
刘备大吃一惊道:“刘备虽为汉之宗室,但毕竟乃臣子也,若为此事,是为反汉,刘备如何面对那些为兴复汉室而前来相投之人?”
刘备的担心是有原因的,他此前正是打起了兴复汉室的大旗,如此才从曹操手中吸纳了许多忠于汉室之旧臣,并顺利在蜀地站稳脚跟。
可是他若妄自称帝,跟曹操也没什么两样了,那些人凭什么继续追随于他?
“非也非也,”诸葛亮摇头道:“方今四海才德之士,舍死忘生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也。
今主公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愿主公熟思之。”
刘备捏着胡须沉思不语。
法正继续劝道:“孔明之言甚是,那些有德之人既要伸大义于天下,相助主公攘除奸凶,还于旧都,同时也要有相应之名分地位。
主公如今仅为益州牧,麾下之人再如何拼杀,也不过州之官吏而已,这与曹操相比已经是输了,主公可要三思啊。”
刘备听了法正的话,倒背双手来回踱步。
他一众手下目前的确存在这个问题。
他的正式官职才是益州牧,还是自封的,手下那些文武撑死也不会突破这个官职,那大家跟着他混还有什么意思。
而曹操那里随随便便就能封出一个三公九卿,比他的官职还高,两相对比气势上先输了。
刘备沉吟道:“要我僭居尊位,我必不敢,可再商议长策。”
诸葛亮想了想道:“主公平生以义为本,未肯称尊号,今有西川之地,可暂为汉王,与曹操分庭抗礼,平起平坐。”
刘备有些忧虑道:“可是,我等并无天子明诏,却自称为王,此僭越也,”
“今宜从权,不可拘执常理,”诸葛亮断然道。
法正也在旁边帮腔道:“那曹操乃宦官之后,如今尚且称魏王,主公身为汉室宗亲,居汉王之位乃是名正言顺。
今日事急从权,可先进位为王,然后表奏天子,未为迟也。”
接下来众文武一起劝进,刘备推脱不过,只好答应进位汉王,筑坛于沔阳,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接受群臣参拜。
同时刘备大封群臣,封名士许靖为太傅,在文官之中为第一,其下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军师将军。
武将之中马超以平西将军为第一,其下荡寇将军关羽,征虏将军张飞紧随其后。
随后刘备将这份封赏名单上表朝廷,请求天子批准。
一套仪式过后,刘备召集群臣议事。
法正躬身道:“启禀大王,如今威胁我蜀地者,依然为汉中之曹军,恳请大王立即发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取汉中,然后方能图谋关中之地。”
刘备身着衮服,头戴九旒冠冕,扫视了一眼麾下文武,沉声问道:“诸卿以为该如何?”
他自然知道汉中对于蜀地的重要性,可是此前派兵一夺汉中却损兵折将,连麾下大将黄忠都被俘了。
“在下附议孝直之言,”诸葛亮道:“欲取关中,先取汉中,此乃常理。
此战攻打汉中,在下建议兵分两路,一路自武都郡出击,从西北往东南。
另一路自巴西郡出击,从南往北,如此曹军必然首尾难以相顾,此战必成。”
刘备带人来到舆图跟前。
武都郡处在汉中西北方,而巴西郡处在汉中正南方,只要南北两相攻击,汉中方面也必须兵分两路迎敌,这样便削弱了曹军实力。
文武君臣纷纷赞成诸葛亮的建议。
刘备点头道:“好,就以马孟起屯兵武都治所下辨,攻打汉中,同时令翼德尽起巴西之军,北向攻击,不得有误。”
一声令下,马超率军带领偏将吴兰,牙将任夔前往下辨,从左路进攻汉中。
而张飞本就屯兵于阆中,接到刘备军令之后也立即起兵,北向进兵。
一时间,战争阴云又笼罩于汉中上空。
……
话说刘备奏疏被送到邺城,曹操看过之后勃然大怒,拍着书案道:“织席小儿,安敢如此?
孤欲亲率大军,讨灭西川,活捉大耳贼,千刀万剐。”
他实在没想到,他已经五分天下有其四,这才进位魏王。
刘备不过仅仅占有蜀中一州,还没有汉中,却又谁给刘备的勇气,敢自称为王,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荀攸在旁边道:“大王可曾记得那术士管辂卜卦,大王不宜率军西征,还望三思。”
曹操怒道:“平定天下乃国之大事,岂能听信一术士之言?
孤亲统倾国之兵西征,且让孤看看,谁能取孤之性命。”
这时候程昱在旁边忧虑道:“大王即使亲征也需调遣军队,准备粮草。
可是据探报传来,如今刘备已经派马超与张飞兵分两路夹攻汉中,如今汉中仅有丁驸马孤军驻守,同时应对两路夹击,恐首尾难顾。
大王何不派遣丁驸马麾下原有之军将前去助战,但愿他们还能赶得及。”
此前为了给曹昂立军威,所以远征张鲁之时尽最大可能去除丁辰元素,把丁辰麾下原有的乌桓铁骑,与赵云魏延太史慈甘宁诸将都留在了邺城。
如今征伐汉中已经完美结束了,曹昂已经积攒了不少军功,接下来曹军要跟兵强马壮的刘备对决,曹操也没有必要再雪藏那几员悍将。
要不然以丁辰麾下现有武将实力,恐怕很难跟张飞与马超相抗衡。
只不过此时刘备手下两支军马已经开始进军,曹操这才派遣军队从邺城千里迢迢赶往汉中,时间稍稍有些迟了。
曹操听了程昱的话,微微点点头道:“就依仲德之言,火速派遣赵云太史慈等率领子文麾下骑兵驰援汉中。
另外调集粮草兵马,孤欲率军亲征。”
……
丁辰在定军山大营也接到了马超从西北杀来,张飞从南方杀来的消息。
如此他便不得不分兵各自迎战。
中军大帐内,丁辰扫视一眼麾下众将道:“如今马超已兵至下辨,离汉中不过百里,谁能与我迎之?”
“末将愿往!”曹彰当先出列请命。
“我也愿往,”曹真同时应声。
本来张郃也要出战,但是看到这两位公子抢先,他倒不好争抢了。
丁辰有些犹豫,曹彰曹真在一众兄弟之中算是比较勇武的,可是跟马超相比却有极大的差距。
如今以他现有武将配置,跟刘备麾下那些勇将相比显然不够看。
这些人中也就张郃还算凑合,可是他还要准备带着张郃去迎战张飞,实在是捉襟见肘了。
这时候就听帐外突然有人瓮声瓮气道:“你们商议军情,为何不叫老夫,难道老夫不能迎敌?”
众人回头一看,夏侯渊大踏步走了进来。
此前夏侯渊在争夺对山之战中身受重伤,一直在修养,所以丁辰并没有将他考虑在列。
“夏侯叔父,您这病体未愈,如何迎敌?”丁辰连忙站起来,把夏侯渊让在座位上。
“子文,老夫这身体早就好了,”夏侯渊拍着胸脯朗声道:“不信你看看,哪里还有伤?”
这一拍却让他剧烈咳嗽了起来,丁辰赶紧前来给他顺气。
“没关系,没关系,”夏侯渊摆摆手道:“此前兄长派老夫前来汉中,正是为你一众后辈保驾护航,如今你等现在有难处,岂能不让老夫上阵?”
夏侯渊一直为之前战败而深深自责,这次战火重燃,他虽然身体尚未痊愈,但是依然强挺着身体主动迎战。
“老三,子丹,你要跟叔父抢功么?”夏侯渊瞪眼看着曹彰与曹真道。
“侄儿不敢,”曹彰曹真连忙拱手。
“这还差不多,”夏侯渊哈哈笑道:“子文,你下命令吧,由老夫代你统帅一路,抵御强敌。
我想邺城不会坐视不理,只要得到消息,很快就会派来援兵。”
“那好,”丁辰点头道:“就由夏侯叔父统帅一直兵马,带领老三与子丹西去抵御马超。
由我率儁乂将军与子琳南下,迎战张飞,这中军就由子桓子建镇守。
诚如夏侯叔父所言,只要邺城收到消息,一定会派来援兵,所以不必过于惊慌,沉着应战即可。”
由夏侯渊统帅一支兵马,的确解决了丁辰一大难题。
要不然众兄弟中还真没有能独挡一面之人。
这时候曹丕急道:“子文哥哥,不如让小弟跟子林换换,让子林跟子建镇守军营,让小弟追随前去迎敌。”
如今的曹丕眼见兄长已是王太子,他自然想着多立战功,好好表现自己,以求将来能得到一块更好的封地。
若镇守后方,很难立下大功。
而夏侯懋跟他不一样,夏侯兄弟再怎么样也不是至亲兄弟,顶多能得到重用,但是不可能得到封地。
“不要以为把守后方不重要,”丁辰正色道:“执行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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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突然袭击
面对西川军左右钳形夹攻,丁辰只能分兵抵抗。
单说夏侯渊带曹彰曹真兄弟率领三万军兵西进,以抵挡从下辨攻来的马超军。
此时马超麾下也有三万余人,他以吴兰任夔为正副先锋,率军三千,经河池直奔东狼谷。
而马超则亲统大军紧随其后。
天过正午,在行军中的吴兰看着眼前幽深的山谷,沉声对旁边的副先锋任夔道:“穿过这道山谷便是汉中地界,我等离后方孟起将军稍远了些,宜在此地暂时安营扎寨,等侯我方军队主力前来,然后共同进军。”
任夔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轻笑道:“这才刚过正午便要安营扎寨,未免太过于懒惰了些。
孟起将军既然任命我等为先锋,自然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后方主力探路。
若如阁下这般小心,还要我先锋军作甚?”
吴兰皱眉道:“先锋军也不可以孤军冒进呐。
万一中了曹军埋伏,我等手下这支军马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此地离汉中地界很远呢,”任夔撇了撇嘴,轻蔑的道:“若阁下执意不敢前行,就在此扎营即可,末将愿讨五百军校前去探路。”
“谁说我不敢前行?”
吴兰脸色一红,血气被激了起来,怒道:“天下难道只有你任都尉勇猛,别人都是懦夫?
随我前行,今夜便在汉中地界安营扎寨。”
吴兰祖籍兖州陈留,他受族兄吴懿推荐在刘备手下任长水校尉。
此时刘备已经娶吴懿的妹妹为妻,并且吴夫人在刘备称王之后被为王后。
所以吴兰也算的上是蜀地外戚之一。
他自然不想被别人看不起,说他是靠着女人上位。
在吴兰命令下,这支先锋军继续在东狼谷中继续前行。
山谷中的道路倒还平坦,所以行军很快,待到日头快要落山之时,已经进入了汉中地界的箕谷,顺褒水南下便可直抵南郑。
吴兰随即下令安营扎寨,军队开始歇息。
另有军兵开始埋锅造饭,而任夔率领五百亲信军兵,在前方三里之外的地方巡视警戒。
此时任夔坐在马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不屑的瞥一眼后方,低声嘀咕道:“娘的,屁本事没有,还胆小如鼠。
只是因为寡妇堂姐嫁给了主公,结果就爬到了老子头上,让谁能服气?”
任夔不比吴氏子弟这种有背景的外戚,不用多费力气便能平步青云,他需要多立功勋才能得到主将赏识。
所以他看不惯吴兰那般小心谨慎,催促着急切的进军。
可是杀进这汉中地界,依然没有碰上曹军,也没有给他立功的机会。
再说他手下就这五百军兵,真正碰上大股曹军他也应付不了。
这时候,突然有斥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在马前施礼道:“禀都尉,前方发现一个村寨,约有两百人左右,竟然攻击咱们斥候。”
那斥候右手捂着额头鲜血流了下来,脸上也被打的鼻青脸肿。
“这汉中百姓好大的胆子,”任夔手中长枪往前一指冷声道:“随我去看看,若他们还敢动手,就顺手屠了他们村寨。”
众军兵闻听这命令,顿时心花怒放。
对待敌方百姓完全可以不用当人,任意屠杀抢劫。
不止能抢粮食抢女人,还能顺手砍了对方的脑袋杀良冒功。
任夔一声令下,带领手下五百亲信军兵向前杀了过去。
在斥候带领下前行不过二里地,果然见到前方一块平坦之地上,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几十间低矮的茅草屋,在夕阳余晖之下每座茅草屋都升起袅袅炊烟。
那茅草屋前有耄耋老人在休息,有垂髫孩童在奔跑嬉戏。
也有青年男女偷偷去往旁边密林幽会。
这是因躲避战乱而躲入深山的村寨,在这个时代很是常见。
只不过他们却还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已经降临到他们头上。
任夔冷笑着挥了挥手,五百军兵立即散开,将村寨给包围了。
“是何人攻击我军斥候?”任夔纵马缓缓上前,对着一众惊慌失措的百姓沉声问道。
有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颤颤巍巍站了出来,小心的道:“方才有人溜进我们村寨偷鸡,被我们寨子的后生抓住打了一顿,谁能想到是军爷斥候啊。
求军爷饶命,饶命!”
“这是胡说八道,谁偷他们鸡了?”那被打的斥候扯着嗓子道:“他们不让小的进村探查,所以才起的争执,我看这村子里面必然藏有敌军奸细。”
“给我搜!”
任夔长枪一指,麾下军兵立即冲进了村落,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其实西蜀军也有军纪,也不能随意对敌方百姓屠杀,只不过他们想办法激怒对方,让百姓们奋起反抗,他们再顺手杀人,便名正言顺了。
西蜀军以搜查奸细为名,把村人们用以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任意捣毁,用枪挑着把衣物被褥等全部扯烂。
村寨里的后生们看着家园被毁忍无可忍了,跟军兵推来搡去,很快就起了冲突。
军兵们借机出手,砍死砍伤了数名村寨里的青年。
那死伤青年的家属扑了上去,搂着自己家的后生失声痛哭。
有个失去儿子的老妪带着小孙女,不顾一切的上前,拍打行凶的军兵,那军兵却毫不容情的将祖孙一脚踢开,引来周围军卒的哄堂大笑。
其他百姓看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看出来这帮军兵毫无人性,而且是故意找茬,他们若敢反抗,恐怕全村人都要死在对方屠刀之下。
突然之间,山谷之中传来一阵悠扬的号角之声。
有斥候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对任夔禀报道:“都尉,不好了,曹军杀过来了。”
任夔只觉脑袋一懵,厉声道:“有多少人?”
他刚刚调转马头,就见前面一哨人马杀了过来,约有二三百人左右,正堵住了他回去的路。
为首一员青年将领手持长枪高声叫道:“曹彰在此,来将通名。”
任夔虽然不知道曹彰是谁,但是听到这名字就猜到这是曹氏宗亲将领。
见到眼前情景,任夔不由心中一喜。
他并不惧怕曹氏的纨绔子弟,而且对方带的人还不多,若能擒杀眼前这员小将,所立的功劳自然不小。
在任夔眼里,对面的曹彰不是敌将,而是金光闪闪的大功劳。
他当即纵马向曹彰冲杀了过去。
而对面的曹彰则不慌不忙,对准任夔胸口抖枪便刺。
这一枪如毒蛇吐信一般又快又狠。
任夔看到这枪法当即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托大了。
敢情这曹氏少年根本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只是这一枪便能称之为高手,远远在他之上。
可是他方才纵马冲的太狠,已经无处可躲,情急之下挥枪想要把对方枪尖荡开。
他的长枪击打在对方枪杆上,当的一声,如同打在了巨石上一般,对方枪尖根本就没有改变方向。
任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彰的枪尖扎入他的胸口,噗的一下,枪尖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曹彰双臂一用力,把任夔身体像一条破布袋一般扔了出去,正落在方才被他麾下军兵杀死的青年身边。
寨民们看到任夔仅一个照面便被人扎了个透心凉,不由自主的轰然叫了一声好。
任夔瞪大眼睛,口中吐出血沫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胸前那血洞乃是致命伤,他终究没有起身,双腿蹬了两下,瞪着眼睛气绝身亡。
紧接着曹彰下令诛杀任夔带来的西川军。
虽然曹彰麾下人数少,但是却一个回合便击杀敌将,一众西川军再无斗志,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这场小小遭遇战不过盏茶工夫便结束了。
村寨中的老者上前,小心的对曹彰躬身道:“敢问军爷,这是何方军马。”
“我们是朝廷军队,”曹彰道。
“朝廷军队?”那老者似乎长出一口气,既然对方自称是朝廷军队,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们百姓动手,他指着那投降的西川军试问:“那这些可是匪徒?”
“正是!”此时曹彰已经注意到旁边躺着的寨民尸首,“他们方才可是做下了什么恶事?”
那老者哭的老泪纵横,悲愤的把方才任夔无缘无故毁他们村寨,并动手杀他们青壮的事说了一遍。
“求将军为我们做主!”
“求将军为我们做主!”
……
几百寨民跪在曹彰马前,齐声哭诉。
曹彰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伸张正义,替百姓们出头,也可以让他气血上涌,热血沸腾。
他冷眼看向那跪在地下的数百西川降兵,口中冷声命令道:“把这帮畜生杀光,给乡亲们报仇!”
他这一声令下,麾下曹军长矛毫不犹豫的扎向西川降兵。
那几百西川军急的哭爹喊娘求饶,但是毕竟手无寸铁,转眼之间便在寨民们面前被尽数捅死。
一众男女老少寨民,一起跪在地下向曹彰谢恩。
曹彰事了拂衣去,率领麾下军兵去跟前锋军汇合。
这支军兵主力由夏侯渊率领,前锋军主将则是曹彰,曹真为副。
此时斥候早已探听到前面不到十里处,有两千余西川军正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曹彰跟曹真商量道:“十里距离,若我等率步卒冲杀过去,必然会被西川军发现,他们就会有所防备。
敢不敢随我仅率骑兵长途奔袭,以两百敌两千,冲垮这支西川军?”
他们这几千人的先锋军里,战马不过两百来匹而已。
可是若仅率骑兵发起突然袭击,便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又有什么不敢的?”
曹真豪气的拍着胸脯道:“夏侯叔父本就以善于长途奔袭而著称,我等既为他麾下之军,岂能连这这点血勇都没有?”
“好,就这么定了,”曹彰对周边大声命令道:“步卒缓行,骑兵跟我来!”
说着,手中长枪一挥,跟曹真二人仅率两百骑兵向前冲了过去。
此时天已经快要擦黑了,吴兰麾下两千余军兵把武器铠甲整整齐齐的架在旁边,正在排队打饭。
突然之间耳边传来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一众西川军顿时一片慌乱。
吴兰赶紧从帐篷里出来,伸脖子看着马蹄声的方向。
他派任夔带领少量军兵在前方数里游弋,其实就是安置了一道示警线,若有敌情,任夔自可以派骑兵回来报信。
可是没想到曹彰和曹真不按套路出牌,仅仅率领少量骑兵就杀过来了,根本没给他反应时间。
吴兰也是个有经验的将领,知道任夔手中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骑兵。
而且马蹄声来的如此之急,只能说明是曹军骑兵杀过来了。
他心中暗骂着任夔草包,同时又深深后悔听了对方的话,率军离后方主力太远,有些孤军深入了。
“敌袭!准备迎战!”吴兰大声命令道。
身边的亲兵也替他高声叫喊:“敌袭,准备迎战!”
“准备迎战!”
一众正在打饭的军兵顿时慌了神,各自冲向堆放武器盔甲的地点。
可是曹彰曹真二人来的好快,还没等西川军拿上武器铠甲,他们骑兵前哨已经杀到近前。
曹军也毫不含糊,立即对惊慌失措,且手无寸铁的西川军发起了进攻。
在曹军骑兵铁蹄之下,西川军瞬间便被冲散了,曹军只是纵马来回冲杀,便把乱成一团的西川军给杀的七零八落。
西川军拿不到武器,自然不能坐地等死,只能借着擦黑的天色向两边山上跑去。
曹彰麾下骑兵人数少,不能做到尽数诛杀,只求将对手击溃。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纵马挺枪向对方少数骑兵杀了过去。
在这种情形下还有马骑,那一定是西川军主将。
其实曹彰猜的不差,那马上坐的正是吴兰以及几个亲卫骑兵。
此时吴兰看着麾下军卒就这样被冲散,心里又着急又惋惜。
他已经看出来对方骑兵其实并不多,只要他能稳住阵脚,把军兵重新组织起来,还可以有一战之力。
只可惜他无论怎么喊,军兵只管闷头逃跑,却也没人搭理他。
正在这时,就见对面一员年轻将领率领骑兵向他这边冲过来。
吴兰身边的亲兵大声提醒道:“校尉,快走,要不然来不及了,”
吴兰怒喝道:“谁都不准撤,给我稳住!”
说着,挥舞手中武器向对面曹彰杀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鏖战巴西
吴兰试图单凭武力拦住曹将,然后赢得让他重新组织军兵抵抗的时间。
可是双方一交手,却让吴兰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曹将竟是如此勇猛,仅仅不到三五个回合,已经杀的他险象环生,盔歪甲斜。
吴兰后悔不迭,果断的拨马便逃。
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十个回合,他就得命丧当场。
曹彰自然不会放过这斩将立功的机会,赶紧纵马追了上去,正想从后面给上一枪,拿下这个人头功,突然从后面飞来一支弩箭,正好射中吴兰的后心。
这支弩箭势大力沉,吴兰应声落马,瞬间就被散乱的马蹄给踩死了。
“子丹,你抢我功劳,”曹彰头都没回,便已经知道那支弩箭是谁射的。
曹真笑呵呵的纵马过来,看了一眼地下的吴兰道:“咱们共同领兵前来,你方才已经斩杀一员敌将,这个还不能分给我?”
“刚才杀的那是一员牙将,这人看起来应是敌军先锋,能一样吗?”
曹彰愤然道:“不管怎样,此人已经被我击败,这颗人头算我一半。”
他们这几个能领兵出来的公子,自然都想拼了命的立下战功,以求将来能兑换成分封的好处。
要不然曹丕也不至于死活不愿意坐守中军。
留在后方没有作战的机会,哪有什么战功可言?
“好好好,”曹真无奈的道:“算你一半就一半,你马上派人回去给叔父送信,让他老人家放心进兵。
这里西川军已经做好饭了,倒是省了咱们的粮食。”
曹彰曹真二人把西川军杀散之后,等待身后的步卒赶过来,可以直接开饭。
同时飞马报知后面率领主力的夏侯渊,具言已经跟西川打了一场遭遇战,并且连斩二将,以完胜告终。
夏侯渊闻报大喜,心中感叹在这一众后辈之中,论能力丁辰一骑绝尘自不必说,可是抛开丁辰之外,曹家子侄允文允武,都比他夏侯家的后辈优秀。
而且在这样的锻炼之下,差距会越拉越大。
……
话说有西川军有败逃的军卒回后面的马超大营,向马超报告前锋军已经全军覆没,正副先锋也已经兵败身死的消息。
马超闻听之后气的暴跳如雷,痛骂吴兰这个眼高手低之徒,竟然把仗打成这样。
其实马超在刘备麾下地位也十分尴尬,虽然明面上他位置尚在关羽张飞之上,但是论刘备的信任程度,他不止远远比不上关羽张飞,甚至连严颜李严等一众投降的益州将领都比不上。
毕竟他曾经也是一方诸侯,刘备不可能不忌惮。
如今让他统帅一支偏师进攻汉中,已经是刘备信任的极限,他自然只能取胜,不能失败。
没想到这吴兰这笨蛋当头便给他来了一盆凉水,先锋军初战便败的一塌糊涂。
如此马超心中便有了顾虑,不敢放心进军了,他只能缓缓向前推进,稳扎稳打。
两日之后,马超统帅的西川军与夏侯渊率领的曹军相遇。
马超虽然武力卓绝,但极力求稳,小规模试探之后便再也不敢主动进攻。
毕竟数万军兵作战,武将的勇猛所起的作用并不大。
而夏侯渊正在等待曹操从邺城发来的援军,也不愿意主动发起攻击,两军就在这里对峙了起来。
……
此时另一边,丁辰率领张郃夏侯懋前去迎战张飞从阆中发来的军马。
丁辰在汉中边界的南山境内选了三个险要地点,修建了三座营寨,一名宕渠寨,一名蒙头寨,一名荡石寨。
这三座营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且互为犄角。
丁辰张郃夏侯懋三人各自镇守一座,在每座营寨中间都立有瞭望楼,若遇敌军围困,则用旗语互相沟通,发号施令。
这一日,张飞麾下先锋军雷铜杀到蒙头寨前叫阵。
蒙头寨的守将乃是张郃,丁辰用旗语命令张郃出寨迎击。
张郃率领一哨军马,从寨内杀出来到了雷铜跟前,横枪厉声道:“西川匹夫,可认识张郃否?”
雷铜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临阵倒戈,道致袁本初战败的张郃?
像你这般卖主求荣之徒,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就由我雷铜送你去见袁绍,让你在旧主面前当面赔罪吧。”
“原来是雷铜,你还好意思说我?”
张郃大声道:“你家旧主刘季玉仍在,你却甘心为篡夺西川之刘备效力,你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着右手一挥,两方军兵迅速战在一处。
于此同时,张郃在乱军之中挺枪上前迎战雷铜。
张郃作为曾经的河北四庭柱之一,武力在天下名将之中也算是一流,至少跟张辽徐晃乃是一个层次。
而雷铜虽然也很勇猛,但是跟张郃相比却是远远不及。
两人缠斗了五十个回合,雷铜已经被杀的气喘吁吁,盔歪甲斜,枪法散乱,险象环生。
“就这两下子,还敢到军前叫阵,还不把张飞换出来?”
张郃冷冷笑着,手中加紧了进攻的频率,枪尖像雨点一样向雷铜扎了过去。
“老子饿了,回去吃过饱饭再来打过,”雷铜额头冷汗直流,拨马率领败退,但是嘴上依然最硬。
“想逃,没那么容易,”张郃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一逃一追,转眼间就跑出十数里。
突然之间一阵号角声从张郃身后传出来,同时响起炸雷一般的声音:“燕人张飞在此,张郃匹夫授首。”
原来方才雷铜主动前去挑战,乃是张飞用的诱敌之计。
张飞明知道雷铜不是张郃的对手,所以早就率人埋伏在此地。
张郃知道不妙,回去的路被张飞堵上,只得硬着头皮回去迎战。
二将一转眼交手十几个回合,张郃虽然没有落败,但是他心里却清楚,这张飞不同凡响,武力要远在他之上。
更何况他刚才还跟雷铜战了一阵。
于此同时,前面的雷铜也不再逃了,折返回来与张飞联手夹攻张郃。
张郃不敢恋战,只好拨马向旁边逃去。
此时张飞誓要杀张郃而后快,也在后面紧追不舍。
张郃自己的蒙头寨回不去了,只能由仅剩的几员亲兵护卫着,向旁边丁辰驻守的荡石寨逃去。
他身边的护卫亲兵逐步倒下,待到荡石寨跟前的时候,张郃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张飞依然率军在后面紧追不舍,突然之间从营寨内射出密集的箭雨,张飞不得不暂缓马速,拨打羽箭。
张郃趁机逃进了寨内,一见到丁辰,张郃便摇头苦笑道:“末将败的可是够逼真了吧,足以让张飞凭生傲气了。”
丁辰笑眯眯的道:“你这哪是诈败,明明就是真的败了啊。
不过骄敌是足够了。”
此前丁辰早就为张郃设定好了预案。
若雷铜退,便让张郃追赶,要是能引出张飞,则让张郃在张飞面前败北,以此让张飞产生骄傲之心。
他目前主要任务是守住汉中,张飞越骄傲轻敌就越急躁,对他防守一方也越有利。
当然,张郃在张飞面前败北,也并非是故意的,张郃是的确打不过张飞。
张郃听了丁辰的话,老脸不由一红,讪笑道:“那张飞固然勇猛,但是想要战胜末将,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这话我信,”丁辰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亲兵跑进来报告道:“启禀国相,西川军集结军马,正准备强攻营寨。”
丁辰平静的道:“去看看。”
他带领张郃来到营寨瞭望楼上,只见山下果然密密麻麻都是西川军,正在发起进攻。
只不过丁辰这营寨乃是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寨内备足了滚木礌石。
只要西川军往上攻击,滚木礌石顿时倾泻而下,立即就会把攻势击退。
转眼一天过去,张飞亲自指挥军兵向上仰攻数次,均被丁辰麾下的曹军击退,没有伤到营寨分毫,反而被巨石打死打伤不少人。
于此同时,张飞那边又有消息传来,曹军另外两个营寨派出人手,袭扰他的后方。
张飞气的暴跳如雷,忙活了一天毫无所获。
第二天,张飞又率人去攻击蒙头寨,此时张郃已经连夜返回,依然如法炮制,利用有利地形以及滚木礌石招呼西川军。
张飞强攻一天,损兵折将又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张飞转而率军前去攻击宕渠寨,情形依然如出一辙。
如此张飞在这三寨之间像没头苍蝇一样来回奔波,明明曹军根本不堪一击,可是这帮缩头乌龟就是躲着不出来,如此让张飞简直快要气炸。
第四天张飞组织了十几个嗓门大的军卒,在营寨门前骂阵。
那帮人显然找文士给写了稿子,从曹氏当宦官的祖先开始骂,一直骂到曹操挖坟掘墓,又骂到丁辰厚颜无耻,强抢民妇,总之把所有能想到的点全都骂了出来。
只不过丁辰在寨内听着,却感觉没什么新意。
其实那些人所骂曹操的内容,在史书上都有明确记载,只不过他们重新复述了出来而已。
这个时代有个好处,就是即便开骂,也以事实为依据,允许立场不同的情况下有少量的夸张,但是一般情况下不会没有依据的胡乱杜撰。
譬如官渡之战前陈琳所写的《为袁绍檄豫州文》痛斥曹操,所述内容也基本属实。
曹操当时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
此时张飞派人辱骂丁辰的内容,则主要是围绕他残忍好色的德行方面展开。
着重骂他击败袁术,便抢夺了袁术之女,击败吕布,又抢夺了吕布之女,击败袁尚,抢夺袁尚之妻,击败江东,又抢夺周瑜孙策之妻,实在是色中恶魔,无耻至极。
基于这些叙述完全属实,而且都是爽点,丁辰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自然也不生气。
终于骂了几天之后,那些人也词穷了,于是张飞便换了套路。
派人把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摆在寨子外面,以此讥讽丁辰畏首畏尾,胆小如鼠,还不如个女人。
此举虽然令军兵气愤不已,但是这招也已经是丁辰玩过的了。
当初他在辽东就是用这种办法激怒了公孙康,强行逼迫辽东军出战的。
所以这一招用在丁辰身上,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这一日,丁辰正在营寨内看书,突然有亲兵来报:“禀国相,那张飞整日在山下喝酒,且每次都喝的酩酊大醉,将士们皆有求战之心。”
“待我去看看,他张飞又玩出什么花样,”丁辰微微一笑,重新爬上瞭望楼。
只见远远的山脚下,西川军军士全都下马,躺的东倒西歪,武器盔甲扔的到处都是。
而张飞在阵前摆着桌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前面还找了两个军卒在摔跤嬉戏助兴。
喝一回儿便组织人前去阵前辱骂,如此周而复始。
“军士们憋不住了?”丁辰问旁边亲兵道。
亲兵回答道:“大家都觉得这西川军实在欺人太甚,狂妄至极,如若现在突然杀出去,定能将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不过是他们诱敌之策罢了,不去管它,且让他喝去,”丁辰道:“跟军士们说,时机未到,早晚都有让他们出击之时。”
……
话说张飞进攻受挫,每日就在山下喝酒的消息传回到了成都。
刘备听后非常忧虑,对诸葛亮等文武道:“翼德终日这般饮酒,岂非要酒后误事?
待孤手书一封,严禁其再饮。”
诸葛亮摇着羽毛扇微微笑道:“大王与翼德恩若兄弟,却不知其为人耶?
翼德固然刚强,然非一勇之夫,今与丁辰相拒十余日,强攻无果,只能纵情于酒。
然此非贪杯,乃败丁辰小儿之计耳。”
刘备将信将疑道:“那依先生之见,孤当如何?”
诸葛亮笑道:“军前恐无好酒,可成都佳酿极多,大王应派人将五十瓮作三车装,送到军前与翼德痛饮。”
刘备听从诸葛亮之言微微点头,于是派人将成都美酒装车,车上各插黄旗,大书“军前公用美酒”,然后大张旗鼓的送往巴西郡前线……
第三百五十章 三劫蜀营
跟随西川军前来送酒的还有法正。
此前法正在定军山撤退之后本来就到了阆中,可是后来蜀中众文武要对刘备劝进汉王,大家想到刘备对法正言听计从,而且当时巴西郡战事较为稳定,所以众人写信让法正赶紧赶回了成都,共谋大事。
如今刘备已经称王,而兴兵伐魏,战事又起,刘备终究还是不放心张飞在这里独自领兵,所以又派法正前来辅佐。
张飞一见到法正带来的美酒,眼睛早已经亮了。
他阵前喝酒是在用诱敌不假,可他也实实在在是爱酒之人,如今有了这么多美酒,真可谓假公济私,一举两得。
“孝直先生,我家大哥知道我在此豪饮,没有出言责怪?”张飞兴奋的拉着法正,偷偷问道。
法正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笑道:“翼德将军言重了,大王与将军情同手足,怎会不相信将军之为人?
如今将军不过是在引诱曹军出击罢了,所以才派在下送美酒前来助兴。”
“还是大哥懂我!”
张飞点了点头,然后瞪着圆眼珠,恨恨的看着曹军营寨方向道:“那曹军其实不堪一击,丁辰小儿也不过尔尔,可是偏生他们龟索在营寨里不肯露头,这着实让我无从下手。
若他们胆敢出营寨半步,我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法正在旁边正色道:“翼德将军不可轻敌。
那曹军阴险狡诈,而且战力强悍,绝非易于之辈。
将军万不可被他目前表象所麻痹,还得正视敌手,小心应对才是。”
“孝直先生定是在定军山被吓怕了。”
张飞不在乎的笑指了指脚下,“这里是巴西郡,那曹军在我张飞手下,绝不会讨到半点便宜。
此前曹军张郃还不是在我手下输的仅剩一人逃回?
如今这曹军里面,除了张郃,还有谁能与我一战?”
也难怪张飞会狂傲,眼前这支曹军,第一悍将当然就是张郃,丁辰的武力并不能令人畏惧。
可是此前连张郃都差点被他张飞擒杀,其余之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不过张飞没有想到的是,张郃之所以大败亏输,正是丁辰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张飞生起骄傲之心。
法正看着张飞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翼德将军,那丁辰当初擒袁术、败吕布,又率军横扫河北,平定辽东。
从白山黑水一直打到荆襄江南,从未有过败绩。
您不会觉得他的这些战绩都是运气得来的吧?
如今他就在将军面前驻军,将军又怎能如此轻敌大意?
如今仗打到这个程度,天下已经仅剩我西川未曾归于曹氏,我们实在是一战也输不起,翼德将军一定要三思啊。”
“我从未轻视过丁辰,当初我们在小沛已经交过手,”张飞冷声道:“不过孝直也不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丁辰之所以有那般战绩,乃是因为麾下一直有赵子龙等勇武之将帮衬。
可是如今赵云并不在他身边,甚至连魏延都没来,我又怕他作甚?
孝直可静观其变,待我一战擒之,则拿下汉中指日可待。
只要杀了丁辰,曹魏元气大伤,就算趁势进兵关中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翼德,你……”
法正见张飞对自己的劝谏并没有放在心上,心里不由深深的忧虑起来。
看来张飞虽然粗中有细,但谋略方面还是不足,此时满是孤傲之心,是很难再听进去他的劝告了。
他实在不明白,是谁给张飞的底气,能让张飞轻视丁辰这样功勋卓著的曹魏战神。
这可是失败的前奏。
法正赶忙写一封信回成都,让刘备来劝说张飞。
在西川,也就刘备能管得了在张飞,其余关羽或许能管一半,其余之人谁也奈何不了这位张三爷。
接下来,张飞继续在阵前饮酒,而且一边喝一边让小卒相扑嬉戏。
喝够了就派人骂一通,骂过了再接着喝。
如此一连数日,周而复始。
这一夜曹军营寨,丁辰派人告知张郃夏侯懋,今夜按计划依次行动。
他们忍气吞声这么久,张飞以及麾下军兵士气也快要消磨光了,而张飞心中对他大概还存有轻视,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而且曹军军兵也是有血性的,遭受敌军这些天来的谩骂羞辱,他们早已憋了一口气,时刻等着随军出击,好好抽敌军那臭嘴巴一通,教教对方怎么做人。
月牙高悬于夜空,天地之间不甚明亮。
张郃率先带领麾下军马冲出营寨,马蹄用茅草包住,军兵口中含有树叶,不让任何人发出声音。
一哨军兵如同黑龙一般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的潜行,目标正是张飞的西川军营寨。
待杀到寨前,数十名身手矫捷的军士偷偷摸上前去,将把守军营门口的卫兵尽数杀死,把营寨大门打开。
张郃长枪一挥,压低声音喝道:“随我冲!”
说着一马当先,率领麾下军兵冲进西川军营寨。
迎面便是中军大帐,帐内点着灯火,张飞似乎正在灯前端着酒碗饮酒。
张郃纵马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对着张飞的后心便是一枪。
不过他陡然间觉得这枪扎入的手感不对,绝不像扎进了人身体里,他将手中长枪一挑,只见那被扎中的竟然只是个穿了衣服的稻草人。
“不好,中计了,快撤,”张郃对着身后军兵大声呼喊。
话音未落,就听见耳中传来一阵梆子声,紧接着密集的羽箭就射了过来。
张飞从旁边率领一哨人马杀出来,哈哈大笑道:“张郃匹夫,终于憋不住了吧,看今天你要往哪里逃?
给我杀!”
说着,指挥军兵前来包抄曹军。
这座营寨只是张飞设下的陷阱,军兵早已埋伏营寨外面,只等曹军前来劫营,他便能将曹军团团包围,一网打尽。
张郃感到一阵惊慌失措,不敢跟张飞恋战,率领军兵玩命的往外冲杀。
只不过一方面经受箭雨袭击,另一方面被围之后人心大乱,张郃前来劫营本来带了五千人马,等拼了性命的冲出去之后,张郃身边已经仅剩八百来人。
好在经过这么严重的损失,他们一众军兵总算狼狈不堪的将包围圈扯开一条口子,冲了出去。
张飞经过这么长时间谋划,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他怒不可遏的率领身边亲兵向张郃冲杀过去。
只要杀了张郃,曹军便更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可是张郃明知不敌,不敢跟他对战,还没等张飞杀过来,早已经仓皇而逃。
张飞在后面边追边大声喊道:“张郃匹夫,你也是有名有姓之将,今日为何比兔子跑的还快,传出去不怕天下人耻笑?”
张郃冷笑着回头道:“你当老子傻?老子得活着,才能听见天下人耻笑。”
“你以为你今晚上还能活?”张飞催动胯下乌骓马,手中扬着丈八蛇矛,紧追不舍。
他的马匹要比张郃的马速度快的多,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近。
眼看再有一盏茶的工夫便要追上,张郃陡然取下马鞍上挂的一只短戟,向后扔了过去。
张飞眼疾手快,赶忙侧身躲过,可是如此却稍稍拉长了追击距离。
“你以为用这鬼蜮伎俩,能伤的了你家三爷?”
张飞怒道:“怪只怪那曹贼没给你配一匹好马。
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就听山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号角,紧接着就见从两侧冲出密密麻麻的火把,足足有数千人。
此时张飞张郃二将身边仅有少数骑兵,步卒已经远远甩在了身后。
张郃勒住马缰绳,转过身嘲笑道:“张飞匹夫,你可看清楚,今夜到底是谁的死期?”
原来此前张郃前去劫营,又是一次诱敌出击。
只不过张飞当时已经被骄傲冲昏了头脑,只觉得自己计谋已成,却没想到却中了计中计,掉入到为他准备的陷阱里。
张飞只觉的头大,怒道:“奸诈小人,以为用这点伎俩就能逼爷爷就范?做梦吧!”
数千军兵在张郃指挥下迅速包围了过来,把张飞以及仅剩的几个骑兵团团围住。
虽然这些曹军仅仅是步卒,但是有数千人之多,在他们簇拥之下,再加上张郃也放心前来与张飞决战,张飞很快支撑不住了。
要知道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张飞虽然武力高于张郃,但是身边围有那么多敌军军卒干扰,他根本无法专心与张郃对战。
两人相斗不到一一盏茶的工夫,张飞已经清楚,在这种情形下对战张郃,必败无疑。
他不敢怠慢,拨马便要向外面冲杀。
但是在张郃背后干扰之下,他想要冲破这曹军包围圈也很难。
一时之间张飞竟然在这里被困住了,左突右杀根本杀不出去。
……
话说西川军大营,张飞带人追击出去之后,军兵暂时由雷铜法正率领。
经过方才一场混战,营内一片狼藉。
雷铜指挥手下军兵打扫战场,收拾尸体,只等着张飞携敌将人头得胜归来。
突然之间耳中传来一阵号角之声,有军卒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道:“不好了,曹军又杀到门前了!”
“嘿,有点意思,”雷铜看了一眼旁边的法正。
法正神色忧虑道:“翼德将军追击敌将未归,为防中计,阁下宜紧守营寨为上。”
“哪有那么多计,我看曹军这就是在虚张声势,”雷铜不在乎的道:“再说张郃都被翼德将军赶跑了,曹军里面我还用怕谁?
莫要杯弓蛇影,待我前去会会那敌将。”
此前他们费尽心机,只想把曹军从营寨中引出来歼灭,如今好不容易曹军主动出击了,万没有就此放过之理。
雷铜没听法正的劝告,跨马持枪迎了出去。
没等曹军攻破寨门,雷铜便下令把大门打开。
只见对面火光之中有一员青年将领,正耀武扬威的调兵遣将。
“我乃西川雷铜,来将通名,”雷铜长枪向一指,大声问道。
“夏侯懋是也!”对面那员青年将领答道。
雷铜心中一动,又问道:“夏侯惇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父,”夏侯懋回答。
雷铜闻言心中大喜,他早就听说过曹操父亲曹嵩其实出自夏侯氏,所以曹操与夏侯惇夏侯渊等也是从兄弟,而且对待夏侯惇感情尤其深厚。
假如把眼前这夏侯惇之子给抓住,那所立的功劳比抓两个张郃都大。
雷铜当下不再多言,纵马挺枪直取夏侯懋。
两相一交手,雷铜心里感觉更是十拿九稳,这夏侯懋根本就是个公子哥儿,哪是他雷铜的对手?
这简直就是天降奇功,他要是不接着,简直对不起老天爷。
此时夏侯懋也被雷铜的吓了一跳,仅仅交手两三个回合就拨马便逃。
雷铜岂能把这到手的功劳就此放飞?
他当即毫不犹豫的纵马追赶。
此时后面鸣金收兵,雷铜知道这是法正让他不要追赶,他却装作没有听见,纵马直追。
没有人能阻挡他立此大功。
只要抓住那个曹氏顶级公子哥儿,在汉王面前自然少不了赏赐。
转眼之间一追一赶,两人就率领军马跑的没影了。
西川军军营中的法正感到有些不对劲,张飞前去追击张郃去了,雷铜前去追击夏侯懋了,都是不自量力的迎敌,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怎么看都像是敌人刻意安排的。
法正越想越觉得不妙,下令道:“立即关闭寨门,无论谁来讨战都不可迎敌,等两位将军回来再说。”
营寨之中张飞雷铜都不在,自然由法正说了算。
他一声令下,营寨大门缓缓关闭。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一阵喊杀声,紧接着飞蝗如雨般射向营寨门口,那负责关闭寨门的军兵瞬间被射死。
紧接着无数的曹军冲破大门杀了进来。
这西川军营寨接连被张飞和雷铜带出去两支军马,剩余的只有留守命令,并没有组织起来防御。
此番汹涌的曹军杀了进来,瞬间便把西川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法正在乱军之中怒吼着试图稳住局势,突然就见乱军之中,全幅武装的丁辰跨马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微微笑道:“你可是法正?”
第三百五十一章 节节胜利
西川军营寨之中,能战的张飞雷铜都被张郃与夏侯懋给引走了,剩下的最高指挥者法正乃是一文士,还没组织起有效抵抗便被丁辰杀到跟前。
丁辰全身甲胄,跃马横枪在法正面前耀武扬威。
他这武力对阵强敌是不行,但是像法正这种人,他可以打十个。
“正是老夫,”法正面如死灰的看了丁辰一眼,沉声问道:“你是哪位?”
“在下丁辰,”丁辰主动报名道。
“原来你便是丁辰?”法正长叹一口气道:“果然好手段呐,接连把我营中之将吸引出去,然后趁我空虚绝地一击,恰到好处。”
此时法正细想起来,今夜看似是张飞在用计,可是从一开始便已经落入到丁辰的圈套了。
张飞要吸引曹军前来劫营,张郃果然来了,然后中计败逃,张飞自然不会多想。
而且张飞谋划那么久,也没有不追的道理,于是率先被吸引了出去。
第二次劫营是夏侯懋那个贵公子,那等身份自然让雷铜看着眼红,也是不顾一切的追赶。
如此整个西川营寨就被吸引空了,丁辰却反过手来偷袭。
虽然从一开始看是张飞在主动用计,可事实上张飞却一直在被丁辰牵着鼻子走。
“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么?”丁辰平淡的道:“你法孝直也是聪明之人,既然能接受刘备,难道不能接受我家魏王?”
这法正乃是西川头号二五仔,当初与张松串通,本来就是要把西川卖给曹操。
只是后来曹操嫌弃张松长得丑,直接把张松给轰了出来,所以他们才退而求其次,把西川卖给了刘备。
由此可见法正张松等人也不是什么汉室忠臣,他们只求利益,心底里对曹氏并不排斥。
“在下自然能接受魏王,”法正绷着脸道:“只是在下家眷皆在成都,若背叛汉王,必然会牵累家人。
今日既然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投降,在下是不敢的。”
“我不用你投降,”丁辰微微笑道:“我只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
此时雷铜率军死命追击夏侯懋,只要能抓住这纨绔公子哥儿,必然能得到刘备重赏。
所以雷铜追的极为用心,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夏侯懋以及百十个骑兵背影。
旁边有亲卫骑兵提醒道:“将军,黑夜里不辨道路,前方不知通往哪里,再追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雷铜厉声道:“那夏侯小儿手无缚鸡之力,老子只要一只手便能将其擒住,到时就是一场大富贵。
谁要再敢出言劝阻,便是挡了老子财路,老子跟他没完。”
这一声怒吼,其余亲兵谁也不敢劝了,只是跟着雷铜纵马急追。
突然之间就听前面一阵山石轰鸣之声。
雷铜众人追上前去,只见山体两侧似乎塌方了一般,有一堆巨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前面夏侯懋早已没影了。
紧接着身后也传来一阵巨石轰鸣,只见模糊的月光下,磨盘大的石头顺着山体滚滚而下,瞬间又把回去的路也给堵上了。
若说只堵了前面的路,还可认为是巧合,可是如今前后齐堵,那就一定是人为了。
雷铜只觉得后辈发凉,发财梦瞬间就惊醒了,高声叫道:“有埋伏,弃马,快撤!”
此地两侧山坡陡峭,马匹根本就上不去,而前后路都被堵住,只能下马往两侧山坡上攀爬。
突然,就见山坡顶上亮起无数火把,随即就见巨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羽箭,雷铜带来的西川军鬼哭狼嚎,四散奔逃。
转眼之间,他们要么被巨石压死,要么被羽箭射死,根本没有活路。
如此两侧巨石羽箭足足攻击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住,夏侯懋骑马得意的缓步行了过来,命令道:“看看还有没有能喘气的?”
军兵上前用长枪捅了捅,终于发现那雷铜躲在马腹之下,竟然逃得一命。
只不过其双腿双臂已经被压断,成一个废人了。
夏侯懋举着火把在雷铜面前晃了晃得意的道:“还想抓小爷立功?结果却成全了小爷。”
雷铜虽然还没死,但现在真有一种想要死的冲动。
实在太大意了,竟然中了夏侯懋这纨绔的圈套,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要杀就杀,多说无益,”雷铜眼睛像要喷火一般,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
“杀你这个废人多没意思,小爷还要带你回去请功,”夏侯懋得意洋洋的说着。
他夏侯懋此前只是一个只知道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儿,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也能到战场上杀敌立功,而且如此痛快的全歼敌军。
“报——”这时有传令兵骑马跑了过来,抱拳道:“丁国相已经袭取西川营寨。”
夏侯懋哈哈一笑,自言自语道:“此战真是痛快,又是一场大胜。”
随即他率军前去跟丁辰汇合。
众军兵憋屈了这么久,此战将西川军杀的狼奔豕突,溃不成军,终于一战扬眉吐气。
来到西川军营寨,丁辰见夏侯懋竟然活捉了敌将雷铜,也有些喜出望外。
此人在历史上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玩鸟、斗蛐蛐,飞鹰走狗可以,根本不会打仗。
可是这一世竟然能干净利落的立下这等战功,当真非常不容易了。
看来一个人是英雄还是狗熊,机会很重要。
而他丁辰就像是一艘大船,跟在他旁边的小船自然有更多立功的机会。
接下来他便率军回到营寨。
在刘备所派的两路军中,张飞这一路已经全军覆没了。
而马超所率领的另一路,在夏侯渊的阻击下也毫无进展。
如今丁辰可算是彻底粉碎了刘备两路夹击汉中的计划。
只可惜,以他现在的实力,保住汉中还可以,但是想要反攻西川却是力不从心。
说来可笑,他现在主要是缺将。
他麾下只有一个张郃还算拿得出手,其余之人碰上张飞马超等西川名将都要躲着走。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曹操早已经派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率领乌桓铁骑前来驰援了……
……
话说当夜,张飞冲出了曹军围困之时身边已经没有一兵一卒。
他立即火急火燎的骑马回大营。
还没来得及到达军营,就碰到了逃逸的西川军军兵。
“发生了什么事?”张飞抓住一个军兵胸襟怒道。
军兵非常害怕张飞,颤声道:“回禀将军,您刚走之后,又有曹军将领前来挑衅,雷将军也率军追了出去,后来又有一拨曹军前来攻打营寨,然后……”
“然后什么?”张飞气急败坏的道。
“然后营寨便被曹军夺了去,我们群龙无首,只得遁逃。”
张飞听完感到一阵眩晕。
他这才明白自己自以为聪明,在阵前饮酒诱敌,可实际上对方并没有上当。
而且对方将计就计,逐次派出诱敌之将,终于将营中守将诱空了,随后又轻松攻取他的营寨。
这一层一层的安排,想着就让人头大,更不是他所能预料的。
“军师呢?”张飞突然想起当初法正曾经劝阻过他不要追击,可是他没有听。
若当时听了法正的,也不至于败的如此之惨。
“当时营中一片大乱,小的并未见过军师,”军卒战战兢兢的道。
“混账!”张飞怒喝一声,一脚把军卒踹倒在地下,顿时吐血而亡。
其余军卒都吓怕了,跪在地下齐声求饶。
张飞道:“且饶尔等不死,随我前去收拢残兵。”
张飞一边灰头土脸的向南撤退,一边收拢逃逸的残兵。
一场夜战虽然曹军歼敌无数,但毕竟无法全歼,有许许多多跑出来的漏网之鱼。
张飞兵退五十里,陆陆续续收拢了两三千残兵败将,来到了附近的汉昌县修整。
进到县城的廨舍里,张飞一边喝着酒,一边写请罪信,心里窝火至极。
一连数日都没有亲兵敢往前凑。
熟悉张飞的人都清楚,这位张三爷生气喝了闷酒之后,最喜欢拿身边的亲兵撒气。
所以做其他将领的亲兵是一大美事,可是当张三爷的亲兵却是十足的苦差事。
大家都求神明保佑,千万不要选中自己。
要不然挨打便成了家常便饭。
“酒来,酒来!打死你们这帮有眼无珠之徒,为何酒没了?”张飞在房间里拍着桌子大声吼叫。
门口的军兵面面相觑,抱着酒坛子战战兢兢,却没人敢往里送。
这时候五十多岁的汉昌县令崔珣走了过来,对着军兵招了招手道:“把酒坛给老夫,老夫送进去。”
“多谢县尊,多谢县尊,”那几名军兵看到救星一般如释重负,把酒坛塞到崔珣手里,然后连连拱手谢恩。
崔珣抱着酒坛推门进到房间,鼻中只闻得满屋子酒气。
张飞背对着门口,还以为是军兵进来送酒,手中端着酒碗怒骂道:“一帮腌臜之徒,难道是嫌老子的刀不够锋利?
看老子不抽你们个皮开肉绽。”
“咳咳,”崔珣微微咳嗽了两声,张飞猛地一回头,冷冷的道:“原来是崔县令,我还以为是那帮兵卒,有什么事?”
张飞虽然对名士极其尊重,但这崔珣虽然仅仅是一个县令,远没达到名士的层次,所以不用多尊敬。
“这话本不该老朽来说,”崔珣却是不以为意,将酒坛送上,捋着胡须劝谏道:“将军作战失利,心情不佳,老朽也能理解。
不过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在此喝闷酒对于战局也无济于事。
将军应另行筹谋,在失利之处再赢回来,那才是正途啊。”
“本将军自有本将军的安排,何须你来多管闲事?”张飞瞪着眼睛道:“做好你自己的差事即可。”
崔珣虽然官位低微,但却是有一身傲骨,对张飞丝毫不惧,高声道:“如今曹氏兵锋正盛,若其挥师南下,我汉昌县首当其冲。
将军前来已有数日,却终日闷于房中饮酒,不见调来一兵一卒,视这城池百姓安危于不顾,这可是将军为臣之道?”
张飞被说的气血上涌,紧紧的攥着拳头。
对方若不是一个文官,他早就一拳打过去。
“你懂什么武事?”张飞咬牙冷笑道:“张某在此把守城池,有这麾下三千兵马,就算曹军他派十万兵马来攻,也管保城池万无一失,又何须其他兵马?
你一介文臣,少来置喙本将,如若不然,嘿嘿……”
说起来曹军之中在汉中的武将,没有一个张飞能看得上眼的,即使张郃夏侯渊也不例外。
那夜他被张郃困住,不过是被伏击罢了,若在平日里,那区区张郃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突然门外有亲兵喊道:“将军,城外有曹军叫阵。”
“什么?”张飞只觉一愣,随口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两千人左右。”
“对方可提出名号?”
“没有。”
“这是何意?”
张飞感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若说曹氏大举入侵,围困汉昌县那倒是有可能,可是曹军仅仅派两千人前来又能干什么?
他想了想道:“传令下去,令斥候严密探查方圆十里之内是否有敌军埋伏。”
他顾不得跟崔珣置气,直接登上了城头。
只见城下果然只有孤零零两千来人,锦旗上只有曹字,却未见有显示主将姓氏的旗帜。
说明这领兵官顶多是校尉,不配有自己姓氏的旗帜。
那眼前这情形只能有一个解释了,这又是诱敌之兵,外面某个地方必然埋伏有曹氏大军,等着他去上钩。
他才不会那么傻,同样的当上第二次。
一个时辰过去,斥候陆陆续续回来报告,周围十里均未发现有曹军埋伏的迹象。
张飞顿时感到纳闷儿了,这曹军是闹哪一出?
对方难道就靠这么一支小股军兵取来取汉昌?
“抬枪备马,待本将出去会会这支来犯之敌,”张飞大声喝道。
“将军,稳守城池要紧,慎重啊,”跟过来的崔珣出言道。
张飞斜撇了崔珣一眼,冷笑道:“既然周围十里没有伏兵,本将也不会追赶,又怕他作甚?”
第三百五十二章 蜀道之难
张飞虽然没有弄清楚为何会出现这么一支奇奇怪怪的军队,但他其实应对之策也很简单,放心出去会会便是。
只要对方再使用诈败之策,他不追赶便不会有事。
反正方圆十里都没有曹氏大军,他总不至于怕了眼前这无名之将率领的区区两千人马。
张飞立即点齐军兵,胯上乌骓马,手持丈八蛇矛冲出城池,在城下列阵之后横枪大声吼道:“来将通名,你张飞爷爷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对方主将也就三十岁左右,冲了出来笑呵呵的道:“本将乃先锋官,小姓卜,名足道。”
旁边又有一员战将冲出来自报家门道:“本将乃副先锋,也姓卜,名足提。”
“不足道,不足提,”张飞气的环眼圆睁,丈八蛇矛一指,怒喝道:“尔等前来消遣老子,是长了几颗脑袋?”
不知为何,张飞似乎觉得那副先锋“不足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出来就是把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脑袋给揪下来。
张飞怒吼着,丈八蛇矛向前一挺,直冲向对方先锋官,他唯恐对方躲进军兵丛中,再杀就要费些力气。
可是对面的先锋“卜足道”竟然丝毫没躲,也挺直手中长枪迎了过来。
张飞顿时纳闷儿了,近来是他的名声下降了还是对方脑袋有问题。
看起来那“不足道”竟然想要跟他对攻。
要知道,天底下能在他枪下坚持几个回合的并不多见,对方既然明知道他是张飞,竟然还敢往前冲,简直是疯了。
张飞冷笑着催动战马,抖动手中丈八蛇矛,直直对准对方小腹。
那“不足道”丝毫不示弱,长枪也对准张飞胸口冲了过来。
两将对阵勇者胜,比的就是悍不畏死的勇气,谁若先撤枪,便输掉了气势。
一个武力强悍之人,便是能坚持到别人害怕而撤枪。
两人在战马上相向而驰,谁也没有改变姿势,眼看距离十丈……五丈……两丈……
若任由这么冲下去,二人会同归于尽。
最后张飞也感到胆战心惊。
对方要么枪法与勇猛都已高至绝巅,要么就是傻子。
他也不想赌命,赶紧撤枪避让,并挥动丈八蛇矛挡开对方来枪。
恰在此时,对方也已经撤枪避让。
双马瞬间错蹬而过,各自冲出数丈之后方才停住。
经过对方这撤枪时机,张飞已经判断出此人绝不是傻子,而是枪法与勇猛都已经高到了一定程度。
能有这种本事的,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张飞丈八蛇矛一指,怒吼道。
“我不足道也,”那人笑呵呵的拉动缰绳,折返回来继续迎战张飞。
张飞压住火气,冷声笑道:“你以为隐姓埋名,就能赢得了老子,你还差的远。”
说着,二将枪来枪往缠斗在一处。
转眼之间便已经斗了四五十个回合,竟然打了个难舍难分,不分上下。
张飞心中更是越打越疑惑,能跟他缠斗到这种程度的,天底下撑死也就是那么十来个人。
这屈指可数的人中,典韦孙策已经死了,吕布赵云关羽马超黄忠他全都认识。
还有一个许褚。
也不对。
一来许褚用镔铁大刀,不用枪,二来许褚作为曹操禁卫,不会贸然独自领兵前来。
“你是太史慈!”张飞猛然高声叫道。
算来算去就剩下太史慈或许能有这等本事,而太史慈在江东覆灭之后也已经投降了曹氏。
“竟然被你认出来了,你也不笨嘛,”太史慈呵呵笑着,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水一般,与张飞对战。
张飞猛地想起来,瞥了一眼那“不足提”,惊声道:“你是甘宁?”
当初甘宁曾经是黄祖的手下,而那时张飞也已经随刘备投到了荆州。
他二人虽同时作为刘表的麾下,但是一个驻扎江夏,一个驻扎新野,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面。
这么多年过去,面容也早忘的差不多了。
甘宁长枪一挺,冷声道:“既然挑明了,那就战吧!”
他说着,纵马率领麾下军兵向张飞带出来的西川军杀了过去。
此前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已经率领乌桓铁骑到了汉中,见过丁辰之后他们才知道错过了一场大战,不由后悔不迭。
后来听闻张飞收拢残兵逃往汉昌修整,丁辰考虑到张飞认识赵云和魏延,于是派太史慈和甘宁率领两千乌桓军兵擒拿张飞。
若派的军兵多了,张飞反而会因为警觉而拒不出战。
两千战力强悍的乌桓军兵足够了。
当然太史慈和甘宁也不能早早亮出名号,要不然以他们两个人的名头同时出现在汉昌,张飞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武力,到时也不敢出城。
毕竟当初太史慈可是能跟小霸王孙策战成平手的人物。
此时张飞心里已经悔的肠子发青,后悔又一次贸然出击。
只一个太史慈他就不好对付,即使分胜负也要几个时辰以后,可对方还有一个甘宁,他如何能应付的过来?
好在此时甘宁并没有上前相助太史慈,而是率领身后军兵前去与张飞身后的西川军混战。
此时张飞只是希望曹军远道而来,他麾下的西川军以逸待劳,能拖住甘宁,他还有寻机逃跑的机会。
可是现实令他失望了。
虽然乌桓军无法在这崎岖的山地发挥出骑兵优势,但他们毕竟是陷阵营训练出来的,即使下马之后也远非西川军能比。
说话之间,曹军已经风卷残云一般将西川军杀的四散奔逃。
张飞眼见这情形,知道不可能出现奇迹了,上前猛攻太史慈几枪,把太史慈杀退之后,他猛的拨马回身便逃。
只不过城门口堵着甘宁与乌桓军,张飞只得斜着向远离城池的方向逃去。
他越跑心越凉,这才短短几天,就被杀的两次仅剩单人单骑,落荒而逃,回去有何颜面见大哥?
当然想这些都没用,还是先回去要紧。
太史慈甘宁率领骑兵拍马便追。
他们这么老远隐姓埋名前来前来,就是为了捉张飞的。
可惜的是,张飞的乌骓马要远强于他二人的马匹,追出去十几里之后差距越来越远,终究是追不上了。
两人只得纵马回来。
此时张飞带出城外的西川军已经尽数被歼灭,城内还有近千军兵。
可是这些军兵本就是张飞聚拢的残兵败将,士气十分低落,再看到出城的兄弟已经一败涂地,连张飞都已经逃走了,于是还没等曹军喊话威胁,军兵已经主动打开了城门,放曹军进城。
这汉昌虽然地处巴西郡,土地比较贫瘠,但好处就是这里没有被战火波及,所以看起来百姓日子过的还比较富庶。
太史慈砸吧砸吧嘴,看着围观的百姓自言自语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甘宁在旁边问道。
“可惜咱们是朝廷军,无法抢劫,要不然攻下这座城池,咱们就发达了。”
“你自从归降朝廷之后,怎么那么缺钱,难道给你的赏赐与俸禄还不够花?”
“哎,邺城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史慈叹息道:“我老母亲素来爱热闹,以前在我们东莱老家时,总羡慕那些居住在城里的人。
我便暗地里发誓,一定要让母亲住上那样的大房子,可是那时我没钱,买不起。
如今我想给她在邺城繁华之地买栋大房子,却依然没钱买不起。”
在任何时代都城的房价都是很贵的,邺城如今乃是天下政治中心,住满了前来投机的豪绅巨贾,所以繁华地段的房子,的确远非太史慈这种刚刚投降的武将能买得起。
“都不容易啊,所以你堂堂太史子义都开始坑蒙拐骗?”甘宁摇头道。
二将骑马率军来到府衙跟前。
只见一个小吏模样的人举着手中一份文书,对太史慈道:“这是我们汉昌库存钱粮盘点之册,我家崔县令已经下令封好,全部移交给将军。”
太史慈点了点头道:“你家县令倒是很识趣,依我家国相的脾气,必然还会任命你家县令做本县地方官。”
“我家县令已经死了,”那小吏苦着脸道。
“死了?”太史慈失声问道:“谁杀的?”
“是自杀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你们进城的时候。”
“那他还把所有府库钱粮转交给我们?”甘宁不解的问道。
小吏道:“我们县尊说,这库房里的钱粮是属于朝廷的,他若焚毁了,你们得不到便会生气,从而掠夺百姓,所以献给你们。
可是他作为朝廷命官,不能保全疆土,只能以死谢天下。”
甘宁摇头苦笑道:“又可怜,又可笑。”
甘宁也是做过文吏的人,知道这些所谓的汉室忠臣,做事一板一眼,但是忠起君来也是相当迂腐。
这汉昌城内只是死了县令崔珣,其他再没有伤一个人。
随即丁辰率军到了,听说崔珣的事迹之后下令将其厚葬。
无论任何时候,为了忠于心中信仰肯送上性命的,都值得表扬。
此战轻松取下汉昌,他已经率军攻入了巴西郡境内,正式掀起了平定西川的战事。
只不过越往前进攻,他越感叹于后世李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评语。
在这没有开辟道路的蜀地,想要进兵简直是寸步难行。
在这里不需要打仗,只是运粮,便能让一个主帅愁白了头。
大部分道路车马都无法通行,想要运粮只能靠人背,如此要运一百斤粮,恐怕有七十斤以上要被运粮之人吃掉。
此时丁辰终于明白后来诸葛亮为什么要发明木牛流马运粮了,不管那是什么原理,总之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吃东西。
而诸葛亮数次北伐中,最头痛的也都是粮食运输。
所以剩下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水路运输。
当然,从关中到此有茫茫秦岭阻隔,是不可能有水路的。
但是从荆州沿长江逆流而上就可以。
其实无论光武帝灭蜀还是后来的宋太祖灭蜀,都是采用水陆并进的策略,一路从关中进兵,翻越秦岭南下,从陆路进攻。
另一路沿长江逆流而上,过巫峡直取巴郡。
如今荆襄水师都在曹仁手中,这个策略当然可行。
于是丁辰写信回邺城,向曹操报知自己水陆夹攻蜀地的计划,让曹操下令荆襄水师西进。
话说张飞单枪匹马逃回了巴西郡治所阆中。
此前阆中本来就有两万军兵,后来法正败退之后又带来三万军马。
紧接着张飞率军出击,又带走三万大军,这些人马一战全军覆没。
所以此时张飞手下还有两万人马。
如今的张飞经过这数场惨败之后已经痛定思痛,再也不敢主动出击。
实力对比相较之下,曹军战力更为强悍。
而且曹将有太史慈甘宁这等人物令他不容小觑,再加上既然这二将来了,那赵云跟魏延或许也会跟随而至。
从各方面看他出城野战都没有取胜的可能。
所以,张飞下令坚壁清野,把所有粮食都运到了阆中城内,百姓全都无条件内迁。
虽然兴师动众,因此会大失民心,但是这也是最后有效的办法。
随着曹军运输粮草路线越来越长,丁辰若率大军前来,饿也能饿死在阆中城下。
汉昌。
丁辰调动汉中的军队陆陆续续都到达城外集结,这小小的县城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五万大军。
赵云魏延也早就到了。
这一日,廨舍内赵云不解的问丁辰道:“国相调集这么多军马过来,可是要准备西进攻打阆中?”
丁辰看着舆图道:“灭蜀是早晚之事,既然大军已经集结,自然要顺势西进。”
赵云忧虑道:“可是那阆中城墙高沟深,有张飞率领两万军马把守,我军非一日可能攻下,您调集如此多军马前去,这粮草如何能供应得上?
就算您打通水路,从汉水逆流而上,那里水流湍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子龙所言极是,”丁辰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调集这么多军兵过来。
既然张飞坚壁清野,那我就顺势拿下巴西所有郡县,让他阆中彻底变成一座孤城,我倒看他能守到几时。”
第三百五十三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张飞想要坚壁清野,屯重兵据阆中以图饿死远道而来且运粮不便的曹军,那么丁辰只能使用遍地开花之策应对。
巴西郡面积很大,除了治所阆中之外,还有汉昌、安汉、垫江、宕渠、宣汉、南充国、西充国等七个县。
其中汉昌县已经被丁辰攻下,剩下的安汉、垫江、宕渠等六县却没有多少兵力防守。
于是丁辰派出魏延、太史慈、甘宁等各自领兵前去攻打。
如今曹军大军压境,攻打那些城池并不费劲,就连夏侯懋都被派去攻打宣汉城。
夏侯懋率领三千兵马前去,那宣汉城内守军仅有不到千人,而且人心惶惶,没人愿意拼死命抵抗。
夏侯懋兵临城下立即下令攻城,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宣汉便被攻破,让夏侯懋好好过了一把攻城略地的瘾。
其实丁辰下令攻下这些城池,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就地搜集粮草。
否则仅靠关中汉中往这边运粮,绝对解决不了他五万大军的吃饭问题。
而水路现在还没有打通,也指望不上,只能靠他就地筹粮。
拿下这些城池之后,把各地府库中封存,然后再从各地富户手中搜刮一遍,总算暂时解决了一个月的军粮。
随即丁辰分兵把守各县,亲率剩余四万大军开始围困阆中。
只不过阆中被修建的墙高沟深,张飞据两万大军把守,强行攻城并非上策。
所以丁辰早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围城的准备。
如此自然需要曹仁尽快率领荆襄水师逆流而上,通过水路把粮食运过来,以准备打持久战。
邺城。
身着衮服头戴王冠的曹操带领曹昂荀攸程昱回到书房。
曹操迫不及待的把王冠摘下来,放到桌上,摇头苦笑道:“这王冠可真重,孤本就有头痛之疾,如今戴上这王冠,更痛了。”
说着,又把衮服的领口松一松。
这房间里都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自然没必要拘束。
如今他这一身冠冕装束跟皇帝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连真实玉玺都在他手里,跟皇帝只差一个名号了。
听了曹操的自嘲,荀攸笑道:“这王冠承载天下万民之福祉,能不重么?”
“这话说的没错,”曹操坦然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墙壁上挂着的舆图,冷声道:“可是天下竟然还有人戴起了同样的王冠,孤每想到此,便心中难安。”
他看的正是舆图上蜀地的方向。
他知道那里也有一个人戴着王冠。
虽然形制未必跟他一样,但名号却是一样的。
“大王勿忧,”程昱接口道:“如今丁国相已经亲率军马攻入蜀地,并统率四万大军围困阆中,想必很快就能把那妄自称王之违逆剿灭。”
曹操看着舆图,头也不回的道:“其实子文这仗打的聪明。
他率先攻下了安汉、垫江、宕渠等巴西诸县,则阆中便成为一座孤城,被攻下乃是早晚之事。
而且孤已按照子文之请,令子孝率领荆襄水师沿江而上。
如此水陆夹击,拿下西川乃是早晚之事。”
“大王英明,当年光武皇帝便是用此等策略平定蜀地,如今大王用兵如出一辙,”程昱拍了一句马屁,继续道:“当今天下初定,前线有丁国相指挥,大王也可修身养性,安之若素了。”
曹操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如今虽仅剩蜀地未平,但国事之操劳,却不亚于战事。
想要修身养性,难呐。”
欲戴王冠自承其重,曹操既然大权独揽,自然要像皇帝一样,操心天下诸多纷繁复杂之事,这谁也代替不了他。
唯有曹昂能在旁边帮忙,算是提前接受锻炼。
荀攸程昱又禀报几件事之后随即告退,房内仅剩下曹操曹昂父子。
两人一直忙碌到太阳西沉,曹昂才伸了伸懒腰,对曹操恭恭敬敬的道:“父王,儿臣今天要早走一会儿,请父王恩准。”
“你有什么事?”曹操手中奋笔疾书,批阅着公文,头也不抬的问道。
曹昂道:“父王终日操劳,大概是忘了,今日是节儿的生辰。
想来这是节儿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所以她想要请兄弟姐妹们饮宴庆生。
不过她又知道父王崇尚节俭,怕父王怪罪,所以从几个月前便日夜亲手织锦,卖来钱用作饮宴之资。
节儿也请了儿臣,所以儿臣想去看看。”
“有这等事?”
曹操闻言抬起了头,皱眉道:“这傻丫头竟是如此淳厚,为父崇尚节俭不假,可也没到女儿想办生辰宴,还要自己织锦卖钱的程度。
再说她就算不是孤的女儿,她夫君在前线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也不能让她穷成这样。”
曹昂笑道:“这也就是最后一次了,等她嫁给子文,称为丁府女主人,便再也不会受穷了。”
“那倒也是,”曹操想了想,不由哑然失笑。
当初是丁辰发掘出铜矿,才缓解了曹魏用钱的紧张,再加上后来丁辰战功赫赫,曹操在丁府的赏赐上毫不吝啬,大方至极。
毕竟以丁辰的战功,赏赐给财物也没人多说什么。
等曹节嫁过去之后,这些钱当然就归曹节支配。
曹节未成亲之前,在府中拿的只是小娘的零用钱,自然不会太多,但是只要一成亲,立即就成为小富婆了。
“你先去吧,待孤批阅完这几份公文也过去,”曹操摆了摆手,随后又自嘲的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生辰饮宴,竟然不请我这老父亲。”
在女儿之中,曹操最疼爱正是曹节,所以当初给曹节选夫婿,才选了最为令人满意的丁辰。
后来他称王的时候,众女儿之中也只有曹节得到了郡主封号。
如今女儿生辰宴竟然没有请他,当真令他感到心寒。
不过他可以自己去讨要水酒喝。
曹昂听了父亲的牢骚,低头莞尔一笑,抱拳出去。
……
后宅一处偏厅之中已经摆上了酒菜。
曹节作为寿星居坐正中。
当初成年的兄弟都已经被曹昂带上战场了,所以曹节请到的是一众姐妹以及未成年的兄弟们。
没有长辈们在场,所以大家气氛很是热闹,这也是曹节只请了兄弟姐妹们的原因。
一来她一个小辈过生辰,过于铺张不像话。
二来她的确是想用自己亲手织锦赚的钱请兄弟姐妹们。
要是把所有人都请来,她也请不起。
大家酒量都不大,浅饮了几杯便有些上头。
这时候,环夫人所生的曹据站了起来,端着酒樽道:“节儿姐姐,小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会说话嘛?”
旁边的曹林打断道:“福如东海寿南山是给长者祝寿才用的词,你怎么用在节儿姐姐身上?”
“我就是表达个心意,节儿姐姐会懂的,”曹据摆摆手道:“等姐姐将来出嫁之后,可一定要给姐夫说一声,将来一定要带我上战场。
姐姐看我这胳膊,我早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说着亮出自己的胳膊,并做了个聚力的姿势。
“节儿姐姐别听他瞎说,”曹林拆台道:“他这胳膊还没我粗呢,要是子文哥哥将来选人,也是先选我。”
曹林也亮出自己的肌肉。
只不过这两人现在都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胳膊跟麻杆一样,上战场自然是选不上的。
看着他俩争相恐后的比胳膊,比他们年龄稍小的妹妹曹襄笑道:“你们在家玩不好嘛,干嘛非要上战场?”
“女孩儿家懂什么?”曹据翻了翻白眼道:“你大概没听说过,在这次西征中,子丹哥哥翻越阳平关、生擒蜀中大将黄忠,立下了赫赫战功,将来父亲岂能没有重赏?”
曹林接口道:“子丹哥哥之勤奋,我们是知道的,他立功也无可厚非。
可是就夏侯子林,都在子文哥哥麾下擒拿蜀将雷铜,并且率军拿下宣汉城,这可是大大的露脸。”
这些军事上的事虽非机密,但是一般情况下也不能外传。
曹据跟曹林是胆大包天,躲在父亲书房外面偷听才得来的这些信息,其他人并不知晓。
此时他二人一边诉说,就在场的兄弟姐妹便发出阵阵惊呼。
作为曹操的儿女,自然都知道战功有多重要。
有了战功,意味着能得到父亲的赏识,并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曹真虽然从小练功最为刻苦,但仅仅是养子,平常在府中几乎是个小透明,自卑且懦弱,从不敢跟人大声说话。
可是他自从私下里拜丁辰为师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止以前狙杀了袁绍,这次在西征中又立下了如此战功,已经成为一员功勋卓著的战将,将来必然得到父亲重用。
更令曹据曹林等感到不平衡的是,夏侯懋此前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整日只知道眠花宿柳,哪想到在丁辰麾下,也能立下这等功劳。
由此可见,这些人也不管本来能力有多大,之所以能建功立业,完全就是因为跟对了人。
所以曹据曹林二人先来曹节面前走后门,只要讨好了曹节,让姐姐将来在姐夫面前吹吹枕边风,他们自然也就有了立功的机会。
曹襄张大嘴巴好长时间才合拢,吃惊的看着曹节道:“姐,连子丹哥哥跟子林哥哥都立下了那么大功劳,那子文哥哥作为主帅,立下的功劳岂不更大?”
“净废话,啥都不懂,”还没等曹节说话,曹据已经翻着白眼道:“将来平蜀首功,当然还是子文哥哥,那还用说?
听说如今连子孝叔父都在子文哥哥麾下呢。
再说子文哥哥无论平定河北还是辽东,无论荆襄还是江东,哪次不是首功?”
小姑娘曹襄根本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辽东与江东都在哪里,只是觉得曹据说的很厉害,于是吃惊的看着主位上的曹节。
“其实……也就那样吧,”曹节笑颜如花的谦虚道。
可是曹节这话说出来根本不像谦虚,更像是在炫耀,她只得补充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们能不能不要说那些打打杀杀的话,咱们喝酒。”
“对对对,喝酒喝酒,”曹据笑着张罗道:“今日是节儿姐姐的生辰,咱们一定要多说吉祥的话。”
这时候曹襄拉了拉曹据的衣角,低声问道:“哥,华姐姐为什么一直沉着脸,闷闷不乐的,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她说着,微微撇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曹华。
“你还不知道呢?”曹据也低声道:“父亲已经决定,要将宪姐姐和华姐姐送进宫去,共同嫁给天子。”
“啊?那还不是跟坐牢一样……”曹襄失声道。
如今天下曹氏已经得到十分之九,曹操也已经得到了除皇位之外的任何东西。
要想更好的控制皇帝,最好的办法就是连皇帝身边的女人都换成自己人。
在本来的历史上曹操把包括曹节在内的三个女儿一起嫁给了天子,而且把曹节立为皇后,从此之后皇帝就被拿捏的死死的。
而这一世,曹节早早被曹操许配给丁辰,所以只剩下了曹宪跟曹华入宫。
曹襄虽然年纪还小,但却也知道皇帝早已经是她们曹氏的囚徒,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都要丧生在曹氏屠刀之下,这时候嫁给皇帝,无疑是往牢笼里跳。
她叹口气道:“难怪华姐姐那么沉闷,换了谁都不会开心的。”
“这是父亲的命令,谁又敢违抗?”曹据道。
他话音未落,就见房门突然之间被推开,正是曹宪板着脸站在门口。
曹节连忙笑着迎上前去,带着歉意道:“姐,我刚才派人去请你了,可是等了一会儿你没来,我们就先开始了,您快请上座。”
她们一众姐妹之中,论岁数曹宪最大,曹节第二,曹华第三,再往下曹襄曹汾等都还小。
虽然曹节笑脸相迎,但是曹宪却面若冰霜的教训道:“节儿,不是姐姐说你,父亲平常最崇尚节俭,并谆谆教导我辈要节衣缩食,勿要奢靡浪费。
你现在可好,竟然在这里带着兄弟姐妹大吃大喝,你就是这般听父亲话的?”
“姐,我请兄弟姐妹饮宴的钱,都是我这几个月来织锦赚来的,”曹节委屈的道。
曹宪却冷笑了一声:“谁会相信?”
第三百五十四章 婚姻之争
本来曹节的生辰宴,现场兄弟姐妹喜气洋洋,人声鼎沸。
可是因为曹宪的到来,众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毕竟年长一些的曹丕曹彰等都在攻蜀前线,现场就属曹宪岁数大了,她一发火,别人谁也不敢反驳。
“趁着还没人知道,大家都散了吧,”曹宪板着脸的道:“若是让父亲发现你们如此铺张浪费,每个人都要受责罚。”
众兄弟姐妹闻言互相看了看,均流露出不舍之意。
曹操自己崇尚节俭,管教子女也是极严,在饮食上并非想象中那般可以胡吃海喝。
如非有特殊的日子,平常也是以粗茶淡饭为主。
今天借着曹节的生辰,又没有长辈在场,大家放开肚皮的吃喝,尽情的玩闹,正闹到兴头上,却被曹宪强行驱散,谁又甘心?
一众少年男女不敢违拗大姐,全都眼巴巴的看向曹节。
曹节也很委屈的对曹宪道:“姐,这摆酒宴的钱,真的是小妹花几个月的时间织锦换来的,从没多动用府里一文钱。
这是小妹临出嫁之前,在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用小妹自己的钱宴请一下弟弟妹妹们,就算父亲知道也不会怪罪的。”
“呵,知道你快要出嫁了,马上就是国相夫人了吧,”曹宪盯着看着妹妹冷笑道:“不过,你只要还在这家一天,就要遵从长幼秩序。
别以为父亲母亲大哥宠你,你便可以恃宠而骄,你一个晚辈女子,办什么生辰宴?还不散了?”
众少年见曹宪丝毫不让,只好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在曹府后一辈中,办生辰宴的确没有像曹节这般兴师动众,邀请这么多人的。
可也没有像曹节一样亲手织锦数月,换来钱宴请弟弟妹妹们的。
一众少年虽然心里极度不甘,但还是犹犹豫豫的准备向外走。
突然,大门咣当一声打开。
曹昂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爽朗的笑道:“这么多人,真热闹,你们都吃喝开了,有没有给我留几碗酒?”
一众少年看到曹昂,眼睛都射出光。
听大哥的意思,根本就不在意曹节办生辰宴,而且他也要出席。
在大哥跟大姐之间,兄弟们当然要听大哥的。
不仅仅因为大哥是无可撼动的曹魏太子,就连岁数,大哥也比大姐年长许多。
曹昂大踏步走到曹节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摸了摸曹节的头叹口气道:“明年这个时候,我的妹妹恐怕就要嫁做人妇了。
我虽然不舍,但好在子文也不算外人,那个妹婿,我还是认可的,除了他,天下也没人能配得上我的妹妹。
如今你过生辰,大哥送你这件生辰礼。”
他说着,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只玉雕的石榴。
这件玉石榴妙就妙在外壳通体碧绿,但一块剥开的皮处却露出通红的石榴籽,谐音“多子”,乃是极为吉利的器物。
“多谢兄长,”曹节当然明白这件玉器的寓意,接过之后脸颊一阵发烫。
“宪儿也在呢?”曹昂环顾一周,又佯装生气道:“襄儿,汾儿,他们喝酒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小丫头才几岁,一会儿只吃菜,不许再喝。
诶,你们这是怎么了?”
曹昂这才注意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大家都那么杵着,好像刚刚吵过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曹昂这才板起脸来,倒背双手正色问道。
众兄弟们见他拿出长兄的气度,都打了个寒颤,均低下头没人敢搭话。
曹昂虽然平常对兄弟姐妹们很和气,但是谁都知道他是未来曹魏之主,而且极有可能是天下之主,哪个兄弟敢对他不敬?
最后曹昂指了指曹襄,命令道:“襄儿,你说。”
曹襄小声道:“方才大哥没来之前,宪姐姐不准我们在此饮宴,还要让我们赶紧散席呢。”
“宪儿,这是为什么?”曹昂面色不悦的问道:“弟弟妹妹们在此饮宴,为节儿庆生,又碍着谁了?”
此时所有兄弟姐妹都看向了曹宪,大家眼神中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态。
谁让她刚才耀武扬威,拿大姐的身份来压人,不顾大家的喜好,强行把人赶回去。
正如大哥所说,他们在这里饮宴,父亲母亲都没有管,又碍着她曹宪什么事了?
如今大哥给撑腰,且看她怎么辩解。
这时候,只见曹宪眼圈泛红,泪眼婆娑的看着曹昂哽咽道:“大哥就是偏心,府中所有人都偏心。”
她这一哭,曹昂倒不好怪罪她了,轻声道:“我哪里偏心了,你不妨说出来,让兄弟们评评理。”
曹宪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哭道:“都是父亲的女儿,都是同样的身份,为什么节儿过生辰,便可以如此风风光光,而我们过生辰,却只能窝在房里?”
曹宪的话点中了曹府中许多兄弟姐妹的痛点。
由于丁夫人没有生养,所以理论上曹操所有子女皆为庶出。
曹昂自不必说,从小被当做嫡长子来培养。
除了曹昂之外,曹操在诸子女中颇为喜欢的还有勇猛憨直的曹彰、文采斐然的曹植和娇俏可爱的曹节。
这其中又以曹节为上。
曹操对曹节这个女儿的宠爱,远超过一般诸子,更别说是曹宪曹华这等女儿了。
其实曹昂也对曹节这个妹妹比其他弟妹更为亲厚,这或许与曹节的生母也早已过世,跟曹昂有相同的经历有关。
此时听曹宪说出这样的话,曹昂顿时有些恼怒道:“节儿为此次宴请,之前数月都在房内日夜织锦,如此换来钱招待兄弟姐妹们。
这是她自己的钱,谁又能多说什么。
你若也想庆生辰,自然也可学她,又没人拦你。
可是你又不肯吃这般苦,却只盯着别人风光,这等行径,我深以为耻。”
“兄长,你当我们都傻么?”
曹宪瞪着曹昂道:“节儿有父母大哥你们这些偏心之人宠着,她的未来夫君还是领兵在外的大将军,她摆宴席还要靠自己织锦卖钱,这谁人能信?”
“我信!”曹据举手应声道,“这些天我晚上出去,都能看到节儿姐姐的房间里的灯亮着,有时候一直亮到深夜,我还以为忘记灭灯了呢。”
“我也看见过,”曹林道:“再说了,最近几个月,你们可曾见过节儿姐姐外出过?”
“好像是啊,这说起来,最近好像好久没见过节儿姐姐了。”
……
众兄弟姐妹们纷纷回忆最近几个月曹节的反常,无不印证了曹节的确是靠织锦来办的这次宴请,绝非靠父母兄长的疼爱赏赐。
“你们都欺负我,”曹宪知道自己犯了众怒,冲着曹昂哭喊道:“所有人都向着节儿,你们这样,连父亲也是一样。”
“混账!”曹昂怒喝道:“这是你自己认知不明,怎么又扯上了父亲?”
“为何不能牵扯父亲?”曹宪凄然一笑道:“凭什么父亲为节儿选的夫君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将来出将入相,位极人臣。
可是却要把我跟华儿送进宫中,去嫁给那囚徒一般的天子,从此让我们也过上囚犯一般的日子。
我们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
为什么父亲替我们安排的婚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华儿,你也要一起进宫的,你怎么不说话?
现在不说,以后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了。”
这番话才说出曹宪的内心之言。
其实她以前跟曹节以及众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冲突。
只不过父亲突然安排她跟曹华入宫,谁都知道那天子乃是他们曹氏扶植的傀儡,与囚徒无异,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被一杯毒酒害死,这时候进宫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另一方面,她们同父异母的妹妹曹节嫁的如意郎君却文武双全,相貌出众。
而且那郎君统兵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深受信任,这简直符合一个少女心中对未来夫君最完美的幻想。
相比之下,她们父亲给三个女儿安排的这两段婚姻差距也太大了。
所以曹宪心里才极度不平衡,今天从一开始,就是来故意找茬的。
反正她已经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遗弃,什么也不在乎,也不怕得罪人了。
她想拉着曹华跟她一起闹事,只是曹华比较胆小,猛摇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你放肆!”
曹昂听妹妹话里对父亲已经不仅仅是不满,而是非常不敬,伸手便扇了曹宪一个耳光,厉声道:“父亲是赐予我们筋骨血肉之人,没有父亲,哪来的你我?
他就算让我们去死,我们也应当义无反顾,让你嫁人又算得了什么?
再者说了,谁说天子是我曹氏囚徒?这话世人皆可说得,唯独你我说不得。”
“哥,你打我,”曹宪捂着被打红的脸,看着曹昂,泪眼汪汪的道:“明明要把我和华儿送入火坑,还不让人说,你还打我?”
“打得好,”这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连忙回头看去,只见父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一众人等全都行礼,曹操挥了挥衣袖,示意免礼,然后站到曹宪跟前。
曹宪刚才虽然在大哥面前哭闹,但是真正面对父亲的时候,却紧张的低着头,话不敢多说,随时等着父亲疾风暴雨般的怒斥。
过了良久,曹操才深呼一口气,缓缓的道:“在民间,女子婚姻尚且需听从父母之命。
你既然是我曹氏之女,享受这般荣华富贵,自然需听从曹氏安排,这事由不得你任性。
长兄如父,方才你兄长那一巴掌,算是替为父打的,为父也不再训斥你,回房去自己思过吧。”
随即曹操又回身看向曹华道:“你是否也怪罪父亲狠心,这时候选择让你入宫?”
“女儿不敢,”曹华连忙跪在地下道:“女儿遵从父亲安排,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才是为父的好女儿,”曹操上前把曹华搀扶起来,握着女儿的手,平静的道:“并非父亲心狠,只是终究要有我曹氏女儿去做这些事。
放心,只要你进了宫,为父便设法让你坐上那皇后宝座。
而且为父向你保证,只要父亲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变成寡妇。
至于为父百年之后,那就要看你大哥和子文怎么安排了。
不过为父想,他们一定会顾念你骨肉亲情,不至于让他们的妹妹孤守终生。”
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当然是有感情的。
但是曹操作为一个政治家,首先摆在第一位的自然是权力,为了维护手中权力,必须让儿女做出牺牲。
其实在这个时代儿女的婚姻本就没有自主权,政治联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曹华听了父亲的话,眼泪忍不住簌簌的流了下来,颤声哭道:“大哥说的对,我们身上的骨血都是父亲给的,就算父亲让我们去死,我们也应当义无反顾。”
“好,”曹操点了点头,端起两个酒樽亲手斟满酒,把一只酒樽放到曹华手里,沉声道:“今日就借节儿这酒,为我女儿践行了。
将来你就会知道,我为女儿选的夫君绝不会差。”
其实在本来的历史中,即使曹丕那等心机深重之人得到了禅位,刘协在失去皇位之后依然被封为山阳公,在山阳县可以“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
直到十四年后,曹丕都已经死了八年,刘协方才病死,然后依旧获得了“孝献皇帝”的谥号,以天子礼仪安葬。
这山阳国传了三代,共七十五年,西晋时依然沿袭,一直持续到永嘉之乱方才灭国。
而曹操的三个女儿,则平静的过完富足的一生,而且行善积德,救死扶伤,教化百姓,被传为美谈。
“女儿明白,”曹华端着父亲递过来的酒樽一饮而尽。
曹操一饮而尽之后,又道:“只要女儿与我曹氏一心,即使到了任何时候,这魏王府都是你的后台。
即使将来为父不在了,你大哥也会做你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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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心胜为上
既然长女曹宪比较叛逆,曹操便转而准备扶持三女儿曹华。
其实曹华比曹节仅仅小几个月,也就是刚刚到了能成亲的年龄,心智远不如曹宪成熟。
可是曹华胜在听话,丝毫不加质疑的遵从父亲的命令。
酒席宴上,曹操攥着曹华的手,亲手为女儿夹菜,温言谆谆叮嘱了许多话,教她在宫中如何自处。
曹华听了感动的眼眶湿润,她觉得自记事起这十几年,父亲总共跟她说过的话,都没有今天晚上这么多。
而且父亲要扶植她做皇后,似乎还有更大的事情需要她的配合,她终于为成为一颗对父亲有用的棋子而感到高兴。
曹操安抚下曹华,又拿起酒樽对着众儿女道:“今日是节儿生辰,为父在这里怕你们会拘束,所以为父喝一杯就走。
不过你们也不能闹到太晚,以二更天为限。”
众少年听了自然欢喜,有父亲在这里,他们每个人必须正襟危坐,话也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出,这酒宴就变成了折磨。
父亲喝一杯就走,那当然好了。
“行了,想笑就笑吧,别绷着了,”曹操自然知道儿女们这些小心思。
他对曹节微笑道:“节儿,为父教导你们节俭不假,但也不至于摆个酒宴都需要日夜织锦数月。
若传扬出去,世人还不知为父对儿女有多刻薄。
你是郡主,是孤王的女儿,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子女。
不过……勤俭持家总是美德,将来你嫁到丁家,这种德行还需继续保持才好。”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曹节施了一礼,又问道:“父亲,不知道子文哥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等不及要出嫁了?”
曹操嘲笑了女儿一句,然后正色道:“子文如今正在调集兵力围攻阆中。
那阆中城有刘备麾下大将张飞率领两万大军把守,张飞乃久经战阵之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子文想要攻下城池恐怕没那么容易。”
值得说明的是,历史上无论光武帝、晋武帝还是宋太祖,灭蜀之时蜀中君主都比较昏聩,身边也没有什么出众的贤臣,综合武力并不是太强,就算那样,灭蜀依然不容易。
可是此时的蜀地,君主乃是枭雄刘备,麾下文有诸葛亮法正马良蒋琬等贤臣辅佐,武有关羽张飞马超等猛将,乃是古往今来蜀地军力最为巅峰时期。
如此再借助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形防御,想要灭蜀更加困难。
所以曹操对于丁辰并没有催促。
就算在平原上的攻城战,一战打上一年两年也是常有之事,更何况是地势险要的蜀地。
这时候曹节不解的问道:“如今四方皆已平定,仅剩蜀地未平,父亲何不把所有军队全都调过去帮助子文哥哥,如此岂不容易的多?”
“傻丫头,这是军事,你不懂,”曹操没好气的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蜀地不同于别处,兵越多越好。
那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运粮极其困难。
子文所率现有之军运粮已是极限,若继续派遣大军进蜀,到时粮食供应不及,不仅于战事无补,反而会闹出兵变,那便得不偿失了。”
曹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其实曹操也恨不得能立即平定蜀地,完成天下一统,然后再图谋大事。
历史上的曹操没有代汉称帝,那是因为有强大的孙刘联盟制约。
可是这一世孙权已灭,只要再灭掉刘备,天下便再也没有能约束曹操的了,就算接受禅让称帝又如何?
所以曹操比任何人都期盼丁辰能赶紧攻破阆中,进而平定蜀地,扫清这最后的障碍。
可是他当然也知道,这事是急不得的。
只能慢慢等阆中城内粮草耗尽……
……
阆中城外,曹军中军大帐。
丁辰倒背双手来回踱着步子,眼睛透过帐帘,看向几里之外高大的阆中城墙。
他率领四万大军在此围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如今他手下兵精将勇,有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等武将在此,张飞自然不敢出城应战。
可是以他的兵力,想要强行攻打城池也很艰难,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令他感到忧心的是,军中的粮草已经即将耗尽了。
此前张飞用了坚壁清野之策,将阆中周边的粮草全都运入城内,并将所有百姓全部内迁。
虽然丁辰派军攻打巴西郡其余各县,筹集到些许粮草,可是远远经不起这数万大军的耗损。
如今从关中往此地运粮速度太慢,而且路上人吃马喂,消耗巨大。
而从南方水路虽然已经打通,但是沿汉水逆流而上运粮,要经过无数深山幽谷,运力也十分有限。
再这么僵持下去过不了十天,他将不得不退兵,要不然这数万大军恐怕要缺粮而哗变。
其实这也正是张飞所用坚壁清野策略生效了。
这时候太史慈浑身是土,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挖下去不到一丈便全是石头,根本找不出一个地方能打洞。
如此挖下去,就算挖十年也进不到城内。”
攻城时想要投机取巧,挖地道进入城内是最绝妙的主意,只可惜阆中城这地方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竟然不具备挖地道的条件。
旁边的赵云对丁辰建议道:“国相,如今粮草将尽,后方运粮又极其不便,末将建议暂时率大军退回南郑,并陆续于汉昌囤积粮草,待粮草足够之后再行进攻。”
“这不是要无功而返?”太史慈恨恨的说道。
“我自率军出战以来,还未曾无功而返过,”丁辰皱了皱眉,叹口气道:“如今率数万大军兴师动众而来,却要灰溜溜的撤回去,实在不能甘心。”
他这些年行军打仗的确是太顺了,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挫折,率军杀入巴西郡,占领那么大的地盘,把张飞杀的仅剩阆中一座孤城,可是如今却因为缺粮而不得不撤军。
一切收获将得而复失,这谁能甘心?
“不行,我要最后试一次,”丁辰决绝的道。
“您的意思是,准备率军强行攻城?”太史慈急道:“照我说,早就应该如此了。”
“谁说要强攻?”丁辰斜了太史慈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太史子义也是读过兵书战策之人,岂不闻‘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的道理?”
太史慈满头雾水的挠了挠脑袋,嗫喏道:“张飞率军龟缩于城内,双方又无沟通,如何做到‘心胜’?”
“张飞虽然不露面,但是他的弱点却是明摆着。”
丁辰摆了摆手,把书吏叫了过来,吩咐道:“你速命人抄写一千张布条,上书‘无论任何人,只要献上张飞首级者,均赏钱千万,封关内侯,有提供重要军情者,酌情赏赐’。
记住,我只要一千布条,一条也不能多,一条也不能少。”
“诺!”那书吏退出去准备去了。
太史慈撇了撇嘴,有些失望道:“这就是您想的计策,用重赏收买张飞人头?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些吧。
那张飞怎么说也是当世勇将,身边护卫森严,就算有人贪图赏赐铤而走险,谁又能近的了张飞的身?
更何况取他人头。”
“咱们走着看,”丁辰仅用五个字回复太史慈。
其实张飞凶猛残暴,不体恤部下,动辄鞭挞军卒乃是世人皆知之事。
而在本来的历史上,张飞也正是因为苛责身边的范强(演义中误做范疆)、张达,导致二人忍无可忍,从而不得不痛下杀手。
只不过这一世的情境已经都变了,没有了关羽被杀,也没有了刘备伐吴,自然也就没有了张飞强令范强张达三天之内制办白旗白甲,三军挂孝。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对张飞斩首,丁辰不能确定。
左右现在也别无他策,只能试一试。
过了大半天,那书吏将制作好的一千块布条带了过来,每块布条上都写了那些条件。
此前丁辰命令过只要一千块布条,所以书吏在制作的时候,在每一块的右下角写上了编号,从一到一千,顺序摆放。
丁辰想了想,从里面随机抽出大约两百左右,将剩余的交给书吏,让人趁着夜晚用纸鸢带入阆中城。
……
第二日清晨,张飞一如既往的早早起身,先是神清气爽的练了一套拳,然后由侍从伺候着洗漱。
这几天他的心情一直很不错,虽然此前连遭惨败,但是撤回到阆中之后,所有一切却都按照他所制定计策在发展。
他毕竟在这阆中已经驻守了数年,与周边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曹军想要攻进城来根本不可能。
而且经他坚壁清野,收走了所有粮食,曹军那么多人驻扎在城外,粮草运送不及,用不了多久便会灰溜溜的撤军。
到时候整个巴西郡还是在会回到他的手里。
“将军,不好了,”这时候有个侍从匆匆跑了进来,手中拿着几块布条道:“昨夜不知什么时候,城内突然多了好多这个,有许多百姓都捡到了。”
张飞接过布条仔细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丁辰小儿也太过幼稚,以为用这种方法便能要的了某之人头?
就算他开出条件再高出十倍,又有谁敢前来认领?
传令,让范强张达二将,将所有此等布条搜集干净,有私自藏匿者,斩!”
虽然他不觉得真的有人胆敢为了这赏赐来杀他,可是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还是不能任其在城内流传。
“诺!”侍从连忙去传令。
“咦,这布条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张飞突然发现手中布条右下角写着“二百一十四”这么一串数字。
随即他又翻动其他几块布条,上面所书主要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用千万钱和一个侯爵买他的人头。
但是每块布条右下角的数字却不一样,有“六百六十六”,有“九百七十二”等等不一。
另一个侍从凑过来看了一眼,解释道:“这大概是曹军制作布条的工匠所做的编号,是用来记数用的。”
“有道理,”张飞听了微微点头,沉吟道:“这里面最大的已经到了九百七十二,说明这些布条大概满一千之数。
且看范强张达能搜回来多少。”
接下来,张飞便开始巡视军营。
到正午时分,他回到府邸摆上酒菜开始饮酒。
张飞酒量很大,每顿饭无酒不欢,此时在阆中无人约束,他更可以肆无忌惮。
喝到兴头上,感觉有些乏味,便问侍从道:“今日军营之中可有违反军纪之军卒?”
侍从猜透了张飞的心思,连忙道:“回将军,今日营中抓住两个逃兵,已经被抓了回来,如今正在关押,尚未处置。”
“逃卒?”张飞带着三分酒意,冷笑一声道:“带来我亲自行刑。”
“诺!”那侍从下去,不多时便有两个捆着的军卒被拽了过来。
那两个军卒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求饶,但是却没人搭理他们,最终被强行捆到院中两颗柱子上。
张飞提了一只蘸了水的马鞭走上前,照着其中一人身上便是一鞭,顿时打出一条血痕。
那人撕心裂肺般叫喊,但越是如此,张飞听了越是兴奋,马鞭雨点一般落在他们身上。
按照军纪,逃卒是直接可以杖毙的,而张飞行刑,纯粹是为了找乐子。
他那马鞭沾了水之后势大力沉,每抽在人身上都是一条带血印记,很快那两人便被打的血肉模糊,昏死过去。
见再打没动静,张飞自然感到意兴阑珊,又返回厅堂喝酒。
这时候,侍从前来报告到:“范强张达二位都尉求见。”
张飞招了招手,瓮声瓮气的道:“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范强张达二人前来抱拳施礼道:“此前将军令我等搜查布条,如今已经清查完毕,缴获布条都在这里。”
说着,把那布条送到张飞面前,张飞冷声问道:“可曾搜查干净,确保没有遗漏?”
“搜干净了,”范强肯定道:“绝无遗漏。”
“数过没有,这是多少块?”张飞问道。
“大约八百块左右,”范强回答。
第三百五十六章拿下阆中
“八百块?”
张飞冷眼看了范强张达二人一眼,把他们所缴获的布条拿了过来,随手翻了翻。
只见每张布条的右下角也都标记有不重复的数字,看来的确是制作这些布条之人记数之用。
随即张飞又仔细翻了一遍,挑出其中一张数字最大的举在手里,冷声道:“这布条明明有一千,你等仅仅收缴来八百,这就算是剿齐了?
拿某当傻子么?”
范强张达二人吓得心里一颤,互相对视一眼。
“末将不敢,”范强颤声道:“可是我等已率军逐家逐户搜索,的确再无遗漏啊。”
张达也赶紧躬身道:“回将军话,我二人从接到命令开始一直到现在,一直在带领人手搜索,没有半刻懈怠,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请将军明鉴。”
“某还能冤枉你二人不成?”
张飞厉声说着,蒲扇一样的大手一拍桌案,桌上的酒碗都跳了起来。
“你二人自己看看,这布条上面都数字,哪里是收缴齐了?”
张飞将那一堆布条扔到范张二人的脚下。
这是曹军买他脑袋的布条,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若是没有收缴齐,传得满城皆知,被别有用心之人知道或许真有人会铤而走险。
他倒不担心有人能杀得了他,以他的武力也没人能要得了他的脑袋。
可是到时候满城都为曹军提供军情,甚至串通起来反叛,那谁受得了?
所以他才严令务必把所有布条全都收缴齐,严密封锁消息。
范强张达二人此前光顾着带人收缴布条了,哪曾注意到这上面还标注有数字?
此番经张飞提醒再仔细观看,果然那些数字代表了布条的编号,最大的数字是一千,其中九九九、九九八、九九七都能找见,但是九九六却没有。
总之查来查去,这些编号里面,大约缺失两百个左右。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这两百张布条已经被丁辰提前抽出来了,就算把阆中城翻过来也找不到。。
范张二人感觉浑身发冷,额头上的汗珠渐渐冒了出来。
他们知道张飞对待部下有多么严酷,士卒动辄打死,就连他们这些底层军将也是一样的。
“将军,我等知错了,”张达急道:“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把剩余的两百条搜到。”
“去吧,明天天亮之前,本将要见到,如若不然……”张飞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然后意味深长的撇了院中一眼。
那里捆着两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军卒,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范强张达二人吓得战战兢兢,双腿僵直,都忘了是怎么离开将军府的。
一直来到府门外,凉风一吹,两人才意识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怎么办?”张达不由自主的上牙碰下牙。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搜呗,”范强眼漏凶光,“搜不到那是咱们手段不够狠,如今咱们都自身难保,谁若再敢私藏,说不得要动些手段了。”
“对,我这就去点齐兵马,既然咱们不好过,别人也休想逃脱,”张达攥了攥拳头。
布条是装在数个瓦罐里,用纸鸢送至阆中城上空,然后斩断纸鸢线,任瓦罐掉到地下摔碎,布条则随风在城内飘的到处都是。
所以瓦罐摔落地点的周围,便是布条集中的区域。
范强张达二人点齐手下所有军兵,有一千余人,封锁所有可疑地点。
其实这些地方他们今天上午已经严查过,以为查的非常详细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差那么多没有找到。
全副武装的军兵又将几个地点详细搜查一遍,此时日头已经逐渐西沉,所有军将,水都没喝,饭也没吃,但仅仅在角落里又找到两条而已。
“竟然还差那么多,剩余的到底去了哪里?”张达眼神迷离的自言自语。
范强将那新发现的两块布条紧紧握在手里,恨恨的道:“还差两百,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私藏了。
传令下去,将附近两条街的百姓全都控制起来,严刑拷问,若是不肯交出来……那便往死里打……”
“这……会出乱子吧?”张达比较胆小,听范强如此命令,当即感到心慌。
要封锁那么多百姓,而且毫无根据的全部动刑,非要引起满城大乱不可。
可是范强却一把扯住张达胸前的衣服,哑着嗓子大声道:“不这么做,你以为咱俩还有退路?
你可还记得在院中看到那被鞭打的二人?
明天早上,你我便是那种下场。”
听了范强的话,张达顿时打了个寒颤。
那两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军卒实在太过于吓人,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令人作呕。
很难想象自己被打成那副样子会如何。
所以张达也不再劝阻,而是加入到严审百姓的队伍当中。
街道两头有军兵把守,严禁出入,然后又有全幅武装的军卒冲入百姓家中,不管如何,先是一通拳打脚踢,逼问有没有私藏发现布条。
这中间自然有不少军兵假公肥私,强敲竹杠,甚至借机侮辱女子者大有人在。
这片区域瞬间全都乱了,被无辜打死的百姓也不在少数。
本来满城百姓就对张飞封锁城池感到不满,此时又有这等飞来横祸,一时间百姓们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纵使范强张达二人动用如此强硬手段,可是直到二更天,他们仅仅又搜到了两块布条。
两人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早已经筋疲力尽的傻了眼。
在一个角落里,张达欲哭无泪的小声道:“我是家里唯一男丁,还没有留下子嗣,我可不想死。
要不……咱们逃吧。”
眼看这等情形,他们想搜齐布条是不太可能了。
可是离张飞规定的最后期限也就剩几个时辰,张飞对部下心狠手辣,也不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到时他们也会像院中捆绑的那两人一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一想到此,张达的腿都发软了。
“逃?如今四门紧闭,往哪里逃?”范强看着手中的布条,眼睛里射出凶光,小声道:“这上面写着,若得张飞人头,赏钱千万,封关内侯。
如今你我反正已经没有活路,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你要杀……”张达看了范强一眼,仅仅升起那个念头都已经把他吓坏了。
“要不然还能怎样?”范强攥着拳头道:“他明日不会放过我们,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拼一把,或许还能博一场富贵。”
张达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细想之下,范强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们如今已经被逼上了绝路,等到天一亮,迎接他们的将是张飞那夺命的皮鞭。
能不能挺过去很难说,即使能活下来,也要经过炼狱一样的惩罚。
既然这样,还不如去拼一下。
“可是……那张飞乃是万人敌,力大无穷,岂是我等能杀得了的?”张达迟疑道。
范强道:“那张飞固然勇猛无匹,但他终日豪饮,这时恐怕早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我等只要能悄无声息侵入其塌前,待其未能清醒之时手起刀落,便能成事。”
“好,那我听你的,就这么干,”张达终于下定了决心。
范强道:“只要我们办成这件大事,将来若得赏赐,你我一人得钱,一人得爵,便可过完富足一生。”
“但愿有那一天吧,”张达叹息道。
两人吩咐手下继续审讯百姓,不加丝毫放松。
然后他们却返回自己住处,将珍藏舍不得吃的一块干肉与两壶好酒都拿出来,各自啃着肉,喝着酒,望着夜空悠然叹息。
他们这一天搜集布条,忙活的焦头烂额可是毫无收获。
如今换了一个思路,把目标调整为如何刺杀张飞,眼前的局面却豁然开朗了。
此去生死难料,抓住今晚最后的时光,吃饱喝足才是正途。
如若成功了,从今之后大富大贵。
如若失败了,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更夫已经敲响了三更的梆子。。
两人摸了摸嘴唇,放下酒壶,直接来到了张飞所住的将军府。
来到门前,他们对守门的军兵声称有紧急军情禀报。
军兵认识这两人,而且今天早些时候来过将军府,于是毫不迟疑地放他们入内。
进到府里,他们便轻车熟路的摸到张飞住处。
张飞平常对待部下非常暴虐,尤其是酒后,就连身边侍从也没少挨过鞭子。
所以到了晚上,明知道张飞饮酒之后,如非他大声招呼,没人敢到近前。
如此正好适合范张二人行事。
简短截说,两人化身为刺客,手握短刀成功潜入张飞卧房之内。
房间里本来鼾声如雷,在房外隔着几十步都能听见,可是此时突然间却戛然而止。
借着月光,只见张飞躺在床榻上,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俩。
两人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双腿发软,手中短刀差点掉落到地上。
刚想跪地磕头求饶,可是随即鼾声又响了起来。
两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张飞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他们定了定神,大着胆子慢慢欺上前去,照着张飞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手起刀落。
张飞处于沉醉之中,还未清醒,便已经气绝身亡。
这也是他气运使然,如非他对部下如此暴虐,也不会有这等下场。
范强张达没想到进展如此顺利,连忙手忙脚乱的把张飞脑袋割了下来……
……
丁辰正在帐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也不知道自己所安排的那点伎俩管不管用。
要是这阆中不从内部乱起来,那么他只能遭遇第一次失利,率领军兵撤回汉中。
不甘心也得这样做。
这时候突然隐隐约约听到太史慈急切的跟赵云窃窃私语,似乎正在商量叫不叫醒他。
丁辰连忙披衣服起身,来到帐外,只见明月当空,太史慈赵云魏延甘宁已经披挂整齐,齐聚在帐前。
“发生了什么事?”丁辰问道。
“神了呀,”太史慈对丁辰挑起大拇指,眼睛明亮的赞叹道:“方才阆中城内都尉范强张达拼死送杀出来,并送上了张飞人头,邀请咱们立即攻城。
您凭那么几张布条,怎么就能将人收买,刺杀了张飞?
那可是张飞啊!”
此前太史慈还觉得丁辰那计策太过于简单,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够铤而走险。
即使有人被利益驱动,但是张飞勇猛无比,乃是当世能排进前五的将领,不可能被人轻易杀死。
可是没想到,现实却摆在了面前,仅仅一天的时间,张飞的人头已经被送到了。
刚才一见张飞人头的时候,太史慈还感到有些恍惚,觉得这不像是真的。
直到赵云鉴定过之后才知道,那死的果然是真正的张飞。
由此太史慈算是彻底服气了,兴奋的道:“如今阆中城群龙无首,咱们攻不攻城?”
“范强张达二人怎样了?”丁辰问道。
赵云道:“他二人据说刺杀张飞之后与部众汇合,虽然告知城内其他人张飞已死,想要献城投降,但是他们人微言轻,也没人相信他们。
所以他们只能率众杀出城来,城门随即又关上了,想必此时城内已经一片大乱,就差最后一击。”
当时虽然范强张达刺杀了张飞,但他二人仅仅只是个都尉,并不具备振臂一呼的资格,所以只能带着张飞人头逃命了事。
“不用攻了,”丁辰摆摆手道:“都回去睡觉,明日城池自开。
另外把那范强张达二人好生照料,我言出必行,对于他们的赏赐一文都不会少。”
即使张飞死了,但是阆中城内军将并不知道,所以整个防御体系还健全,只要现在下令攻城,自然还是损失惨重。
但是等明日,城内所有人都发现张飞已经死了,那时候才是守军最乱的时候。
没有了张飞,整个阆中城没有一个知名的将领,也没有能够镇住局面之人,群龙无首之下绝对不会负隅顽抗。
太史慈赵云等诸将本来以为趁乱要连夜攻城,所以已经披挂整齐,可是没想到丁辰却让大家回去睡觉。
众将虽然疑惑,但对丁辰的命令已经丝毫不加怀疑了。
第二日天一亮,果然阆中城内守军争先恐后的冲了出来,向曹军投降……
第三百五十七章兵发剑阁
夜晚虽然范强张达二人在阆中城内声称张飞已死,呼吁大家献城投降,但是城内军将却没人敢相信。
毕竟范张二人只是个小小的都尉,手里拿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说是杀了张飞,谁也不敢确认。
城内众军将慑于张飞的威势,谁也不敢前去将军府求证,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到了第二日清晨,侍从发现张飞没有起床,于大着胆子前去叫床,那时候才发现床榻上的张飞竟然已经没有了脑袋。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阆中城内的守军顿时炸了锅一般。
张飞死后阆中城再没有能让诸校尉都尉信服之人,军马虽多,但军心立即就散了。
大家经过短时间的权衡利弊之后,都争先恐后的冲出城去,向曹军投降,唯恐去的晚了会被曹军拒绝。
阆中城外的曹军大营,太史慈一边接收降军,一边偷偷对甘宁赞叹道:“怪不得当初在江东孙氏会败亡,咱们这位主帅真是神了啊。
要是换做一般人,昨夜收到张飞首级,一定会下令连夜攻城。
那样即使能拿下城池,但是必然损失不小。
可是咱们这位主帅却真能沉住气,让大家放心回去睡觉,今天早上果然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城池。
碰上了这等妖孽,当初江东孙氏输的也不冤。”
“你少为当时痛快投降寻找借口,”甘宁没好气的撇了太史慈一眼,揶揄道。
当时甘宁投降,因感于孙权知遇之恩,于是约定不能让他跟孙氏作战。
可是太史慈被抓时,曹氏大军兵临城下,孙氏大势已去,太史慈几乎是主动投降的。
太史慈瞪着眼珠辩解道:“你甘兴霸感恩于孙仲谋,自然要为其效忠。
可是我太史慈要感恩之人乃是孙伯符,当时孙郎已死,我投降自是理所应当。
再说,以当今丁郎之用兵如神,就算当时放你回去,你能辅佐孙氏不亡么?”
甘宁闻言沉默不语,他自从投降曹氏以来,亲眼见到丁辰无论无极县剿匪还是此次西征,数次大战几乎算无遗策,用兵远超常人。
就算西蜀占据有利地势,且猛将如云,如今却是丢城失地,节节败退。
当初即使被俘之后放他们回到江东,再给他一次机会,恐怕也难逃覆灭的下场。
……
接下来丁辰率领曹氏大军进驻阆中城,城内许多士绅组织人手沿途夹道欢迎。
他们这些士绅有许多是此前张飞坚壁清野之时强行迁入城内的,自然对张飞的暴行愤怒不已,但是平常却敢怒不敢言。
即使阆中城的原住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围城,大家也对西蜀军失去了耐心。
毕竟要不是西蜀军在此抵抗,也不至于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
对于他们这些士绅来说,若是平常事不关己,坐而论道,还可以哀叹汉室倾颓,曹氏暴虐,。
可是当面临自己一家人受到生死威胁的时候,他们却无一例外的选择优先保护家人以及自身的利益,谁还管汉室的死活?
如今曹军进城,只要不大肆屠杀,他们已经谢天谢地。
就算让他们拿出钱粮美女来劳军,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同意。
丁辰坐在马上缓缓前行,两边俱都是衣着体面的乡绅宿老们,口中说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词。
“少将军文韬武略,智谋过人,今日终于率军进城,其实我等苦刘久矣,正日夜盼望将军进城呢。”
“没想到少将军竟如此年轻,难得还是一表人才,不知将军是否婚配,老朽有一女,年方二八,今夜便送与将军处侍寝。”
“将军兵强马壮,不知粮草可有欠缺,若是粮草有不足之处,我等可以酌情拼凑。”
丁辰冲着一众宿老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不多时来到将军府,将张飞搜刮来的粮食封存清点,竟然有数十万石之多,足够他四万大军吃三个月的。
暂时解决了粮食问题,丁辰方才彻底放下心来,下令把张飞的人头送回邺城庆功。
紧接着便是出榜安民,从汉中紧急征调信得过的地方官前来赴任,以建立起有效统治。
做完这些之后,他的眼睛便继续向前盯向了成都平原北方门户——剑阁。
或者说是天下第一险关——剑门关。
……
邺城。
这几日曹操的烦心事有很多。
其一,阆中战事不顺,军兵面临因缺粮而不得不撤军的尴尬。
如此攻入巴西郡所取得的诸般胜利都变成了徒劳,又回到当初刚刚攻陷汉中的局面。
其二则是因为家事。
此前他本来安排大女儿曹宪和三女儿曹华共同入宫,嫁给皇帝,以图控制汉室后宫。
可是前些日子曹宪在曹节的生日宴上发疯,因出言不逊被曹昂扇了一巴掌,没想到的是,曹宪竟然真的疯了。
魏王府的后花园中,曹宪凄厉的笑着,对着一颗大树自言自语道:“谁说妹妹嫁了个如意郎君,他的夫君战无不胜,现在还不是要败了?
活该,这都是活该,败的好,败的好!
哈哈,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不要给他翻身的机会,他在前线被人杀了才好。
杀!杀!”
曹宪说着,用手指做匕首状,去捅前面那颗大树。
越是疯了的人,说的越是心里话。
其实她一直羡慕妹妹能嫁个才貌双全,手握重兵的如意郎君,可是她却只能被当做棋子嫁给皇帝。
几个随行的仆妇连忙在前面把曹宪护住,以防她把指头给戳断。
稍远处的绿茵后面,曹操沉着脸对旁边的丁夫人道:“查一下,阆中前线子文战事不利的消息,是谁透漏给她的。
子文不得不撤军,她至于这么高兴?
若非知道她心智受损,就算是孤的女儿,也决不轻饶。”
虽然阆中战事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是如非有人刻意,也绝不会传到魏王府后宅一个疯了的小娘耳朵里。
曹操怀疑,这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作怪。
“妾身已经查过了,”丁夫人叹息道:“是宪儿的一个贴身婢女,知道宪儿就想听到这些消息,所以专门打听来告知宪儿的。
那婢女妾身已经处置过了。”
“宪儿想听到这些消息?”曹操不解的问:“这是为何?”
“你这当父亲的,竟一点都不了解女儿的心思?”
丁夫人嗔怪了一句,长出一口气道:“其实妾身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原来宪儿也曾想着将来能嫁给子文,甚至她比节儿想的还早。
可是夫君却将节儿许于子文,断了她的念想。
后来又要送她入宫,彻底让她神志失常,由爱生恨。
你没听她说,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竟是如此……”曹操有些无语。
丁夫人道:“有些话妾身也许不该问,子文在前线真的要兵败撤军了么?会不会有危险?”
曹操摇头道:“只不过是进攻不顺,暂时撤退而已,哪儿就算败了?
这在其他将领身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子文不过是撤军,又不是真的兵败,身边四万大军齐聚,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等皆万人敌,又能有什么危险?”
丁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而又道:“可是妾身也听到不少风声,好像说什么功亏一篑,失而复得什么的,好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曹操淡然笑道:“哪里严重了?
不过是撤军之后,巴西郡又要重新回到西川军手中罢了。
这种拉锯战在战争之中屡见不鲜,只不过这种事发生在子文身上,世人才觉得新鲜而已。
谁让此前子文率军作战从来都是势如破竹,只进不退,有了这次挫折,对他磨练心性有好处。”
话音未落,就见曹昂兴冲冲的走了过来,还没到近前便朗声道:“父亲,大捷。
子文已经率军攻克阆中,张飞的人头已经送来了。”
“什么?”
曹操闻言顿时激动的呼吸急促,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珠,满是不敢相信。
虽说他一直在宽慰夫人,进攻不顺而撤军很正常,可是他岂能不想一鼓作气,拔掉阆中这颗钉子?
只不过这颗钉子太难拔,只能暂时规避而已。
万万没想到的是,丁辰竟然已经攻克了阆中,连张飞的首级都斩下了,这可都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可曾找人验过,那张飞首级是否是真的?”曹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曹昂笑道:“已经找人验过了,是真的。
再说,子文难道还能谎报军情?”
“想来也是,”曹操欣慰的点了点头,对丁夫人展颜笑道:“本来以为要通过这次挫折磨炼子文心性,没想到他却没给孤这个机会,又立下了大功。”
“谢天谢地,”丁夫人双手合十道:“其实妾身倒不指望他立什么功劳,只是希望他能平安就好。”
“真是妇人之见,”曹操笑道:“你知道拿下了阆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离平定蜀地,一统天下真的不远了。”
曹昂接口道:“子文在捷报中说,他即将发兵剑阁,攻打剑门关。”
“剑门关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这倒是个难题,可是又不能不打,”曹操眉头又皱了起来。
剑阁以大小剑山与阁道而闻名,剑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
在那里垒石为关,以为屏障,称为“剑门关”,享有“剑门天下险”之誉。
剑门关是入蜀咽喉、军事重镇,为兵家必争之地。
丁辰想要攻蜀,非走剑门关不可。
当然,剑门关也是成都平原最后的屏障,只要攻破此关,便进入一望千里的大平原,成都再也无险可守,所以刘备必然会在此囤积重兵。
……
话说刘备于成都,经过前一阵子两路夹攻汉中失利的焦虑,如今终于稳定了下来。
马超带领偏师从下辨出兵,虽然没有攻入汉中,但至少牵制了夏侯渊不少军马。
而张飞从巴中出兵,竟然反被曹军杀了过来,把巴西郡打的仅剩阆中一座孤城。
好在张飞策略得当,坚壁清野,让曹军虽然攻入了巴西郡,但同时运粮补给线拉长,在当地又找不到粮食,用不了多久便不得不撤退。
到时巴西郡还是控制在张飞手中。
汉王府内,刘备看着舆图问诸葛亮道:“不知曹军围困阆中,还能坚持几日。”
诸葛亮轻摇着羽毛扇,淡然回道:“如今曹军攻入巴西郡总计有五万人马,如今已有月余,按一个士兵每月吃粮三石算,距今已消耗十五万石粮。
这一个月来,曹军从汉中乃至关中往阆中运粮,就算日夜兼程,扣除人吃马喂,也不超过五万石。
走水路自南往北运输,大约也有五万石左右。
而翼德坚壁清野之下,曹军从当地搜刮,也不会超过这个数。
故而满打满算,如今曹军存粮,必然已不足十日之数,撤军也就在这几日了。”
“好,”刘备听诸葛亮分析的如此仔细,不由激动的攥了攥拳头,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孤蹉跎半生,屡次被那丁辰小儿算计,没想到那小儿也能有今日之败。
传令下去,令李严、严颜二位将军,若见曹军撤退,立即与阆中城内翼德合兵一处,尾随追击,务必一战全歼曹军。”
此前刘备早已接受诸葛亮的建议,派李严与严颜率军三万驰援阆中。
只不过这支军马并没有直接扑上去与曹军决战。
他们只是埋伏起来,准备在等曹军撤退之时,再沿路追击,只要能顺利击溃曹军,那么他们可以趁势夺回汉中也说不准。
“报——”这时候突然有亲兵匆匆跑了进来,躬身道:“禀大王,大事不好了,阆中传来消息,张将军被割去了首级,阆中城已经被曹军攻破。”
“啊?!”
刘备闻言,顿时如遭雷击一般,突然眼前一黑,身躯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大王,大王,”诸葛亮等人连忙把刘备搀扶住,掐人中,捋胸口,过了好久,刘备才从昏厥中清醒过来,痛哭失声道:“翼德,痛煞孤也……”
第三百五十八章剑门关前
刘备听到张飞的死讯,顿时心如刀绞一般,哭的涕泪横流,悲痛欲绝。
张飞可不是一般的武将,当初他还在织席贩履,与家境不错的张飞相遇之后,正是在张飞的全力资助下,这才得以起事,加入到剿灭黄巾军的战斗中。
后来一路坎坷,跌跌撞撞,他与关羽张飞三人始终互相信任,互相扶持,寝则同床,恩若兄弟。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张飞竟然被杀了。
“翼德是怎么死的?”
过了好久,刘备方才缓过神来,悲泣道:“翼德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谁人能杀得了他?”
诸葛亮等一众文武全都看向那侍从,他们也很想知道张飞是怎么死的。
“据逃回来的军士说,翼德将军是死于范强张达二人之手,”侍从小声道:“此事起因,乃是因为曹军向阆中城内投放了收买翼德将军首级的布条……”
侍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了一遍。
刘备听了捶胸懊恼的自语道:“翼德这脾气,对待身边之人太过于暴躁,孤早已劝说过多次,可他就是不听,故而终遭今日此祸。
可恨那范张二贼,杀我兄弟,孤必生食其肉,为翼德报仇。”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诸葛亮轻摇着羽毛扇,眉头紧皱着说道:“那范强张达二贼固然罪不容诛。
可是他二人为了追索布条,不惜封锁街道,对百姓严刑逼供,力度也算不小,可为何依然少了二百多张?
这布条本就只是起告知之用,又非免罪之符,百姓藏起来又有何用?
再者,那布条为何要编号?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匠人用于记数?”
他这些疑点问出,旁边所有文武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件事的确值得可疑,刘备哑着嗓子问道:“依先生之见,这里面有何蹊跷?”
诸葛亮道:“那曹军主帅丁辰智计百出,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那两百张布条根本就没有入城,是他刻意抽了出来。
而那些编号,正是为了提醒所有人,布条有一千份,还剩两百份没有找到,翼德将军一定会责令属下继续找寻。
这正是那丁辰用的挑拨离间之计。”
在场众人听诸葛亮这一分析,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这种布条惑乱人心,翼德将军必然要派人收缴,那丁小儿明明只扔进城八百份,却偏偏告诉外人有一千份,这不是挑拨离间还是什么?”
“说来说去,害死翼德将军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丁辰。”
“此小贼诡计多端,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大家对丁辰还是毫无办法,只是恨得牙根子痒痒。
这时候诸葛亮继续道:“大王,如今阆中失守,巴西郡已尽数落入曹军之手。
当初翼德将军将存粮屯于阆中城内,此时应当也已被曹军缴获,曹军近三两个月内恐怕再也不缺粮草了。
如今大王所需防备者,乃是曹军继续南下。
我方首当其冲者乃是剑阁,需立即派重兵驻守。”
刘备稳了稳神,然后吩咐道:“令李严、严颜二将率所部人马立即接手剑门关防务,勿使让曹军一兵一卒入关。”
刘备如今已经不求前去取汉中,只求能够稳守住西川即可。
而进入西川的门户正是剑门关。
此前刘备曾经派李严为主将,严颜为副将,率领三万大军埋伏在阆中附近,只等曹军撤退的时候,汇合张飞乘胜追击曹军。
此时也不用追击了,正好让李严和严颜去防守剑阁。
好在剑门关乃是天下第一险关,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有李严和严颜这等猛将率领三万人马前去镇守,曹军除非肋生双翅,否则根本不可能突破那道险关。
当然,若是万一曹军突破了剑门关,那么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再也无险可守,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
丁辰在阆中修养三日,然后率军即刻启程,往剑阁进发。
打了这么多年仗,整个天下仅仅剩下了蜀地未平。
他也想赶紧拿下成都,把刘备这分裂分子彻底剿灭,他好回归邺城,从此过上娇妻美妾,夜夜笙歌的日子。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打仗,虽然双手沾满了鲜血,但至少平定了诸侯割据,在秦汉之后又缔造了一个武力强盛的大一统王朝,在人世间重新建立了秩序。
百姓可以在这秩序的庇护下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共享太平。
以后不会再有五胡乱华,也不会再有衣冠南渡,这样的功绩也能彪炳史册了。
一想到这些,丁辰便感觉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就把刘备擒来暴打一顿,好好责问责问他,凭什么为了他一己私利,便试图割据一方,分裂祖国。
可是当丁辰率军到了剑门关前的时候,他却傻了眼。
虽然他对困难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这道险关给震惊了。
只见眼前两山夹一沟,两崖石壁高约百丈,如刀砍斧劈一般,峡谷底部最窄处不到二十丈,那里矗立着一座雄关。
所谓“一石临空天府状,两山如壁剑门雄,”果然名不虚传。
此前他以为阳平关地势就已经非常险要了,可是现在看来,阳平关跟剑门关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当然丁辰也知道,自秦灭巴蜀后的两千多年里,剑门关经历了五十多次大战,但从未有军队从正面攻破过剑门关。
在本来历史上的蜀汉炎兴元年,魏将钟会率军伐蜀,蜀将姜维退守剑阁,使十万魏军终不能前进一步。
……
在关前看了看地形之后,丁辰下令退出五里之后安营扎寨,然后再图他策。
赵云等诸将看到这等险关也被惊到了,看这情形甭说仅仅四万军马,就算有四十万大军前来扣关,也不见的能填满那沟壑。
说不定要做长期驻扎的准备,所以他们扎营扎的极其结实。
丁辰对他们苦笑道:“不用这么费心,我要是这剑门关守将,绝不会放弃险要关隘,主动冲出来与敌军决战。
所以你这营寨就算不扎也没关系。”
“难道就没有办法诱敌出击了么?”夏侯懋在旁边不解的问道。
此前夏侯懋跟着丁辰与蜀军作战,曾数次用到诱敌深入之策,已经用上瘾了。
丁辰摇头道:“蜀军不是傻子,谁会据有这么大的地利优势却不用,出关贪图小便宜?
他们在关内背靠成都平原,运粮极其方便,而我们远道而来,背后是崎岖难行的蜀道,若长期消耗,我们也是耗不起的。”
“那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必败无疑了?”夏侯懋挠了挠脑袋道:“既然这样,趁着现在粮草比较丰足,不如暂时先撤邺城再做打算。”
丁辰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立下些许功劳已经满足了,显然不想在这里继续吃苦。
营寨扎下之后,丁辰召集众将在帐中议事。
大家也都看到了难处,所以帐内非常沉闷。
过了一会儿,甘宁首先道:“依末将看,这剑门关之险要,非人力所能攻破,以我等现有军马,连想都不要想。”
“末将附议,”赵云道:“面对如此险关,强攻并非良策,宜另做他途。”
夏侯懋见连甘宁赵云都不建议强攻,当即欣喜的道:“我也附议,咱们从征伐汉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军队早已疲惫不堪,正当退回邺城修整。”
其实夏侯懋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细想之下,从当初曹昂带领大军离开邺城,的确已经一年多过去了。
这一年里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军队不停的伤亡,不停的补充,士气的确不怎高。
这时候太史慈却瞪着眼睛对夏侯懋道:“你出来一年多,我们可是刚来,正想着杀敌立功,怎能现在就回去?
这剑门关的确难打,但也正是为此,拿下这关隘所得功劳也越大。
我就不信,入蜀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道路?
只要猿猴能攀爬过去的,我就敢率军前去。”
“此言甚善,”丁辰看着太史慈,沉声道:“其实临行之前,我在一本古籍上曾经读到过,入蜀还有一条路,叫做阴平古道。
乃是翻越摩天岭,经羌水、阴平山、马转关、靖军山,然后直抵梓潼郡的江油城。
不过这条路有高山大河阻隔,崎岖难行,非一般人所能翻越。”
丁辰熟知后事,当然知道在剑门关受阻,第一选择便是阴平古道。
本来历史上的灭蜀功臣邓艾正是率军偷渡阴平,走的那条路。
明朝初年大将傅友德也曾领兵偷渡阴平天险摩天岭灭夏。
所以只要有一员勇将率军能走这条阴平古道,便能绕到剑门关之后。
“末将愿往!”
太史慈站起身来,对丁辰抱拳正色道:“请拨付末将五千精兵,其中三千用来探路前行,两千用来运粮。”
“好!”
丁辰没想到这太史慈平常行事不靠谱,但是临事真敢往前冲。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如若你能完成此事,便是灭蜀第一功,到时我自会为你请功。”
“我不要什么功,”太史慈道:“我知道此去九死一生,无论回得来还是回不来,只求您能在邺城繁华地段赐给我老娘一栋宅邸。
邺城的房价太特娘的贵了,末将买不起。”
太史慈是个大孝子,知道老母亲喜好热闹,羡慕那些居住在繁华路段的贵人。
可是京城居大不易,如今的邺城商贾云集,群贤毕至,那些城中心的宅邸并非太史慈这种武将能买得起。
“我答应你,”丁辰点点头道:“但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到时我自会为你挑选整个邺城最好的宅子。”
对丁辰来说,拿到一栋房子并非难事。
毕竟整个邺城都是丁辰打下来的,他又被封为魏国国相,还是驸马都尉,要是连为他提着头颅拼命之人弄套房子都弄不到,那他这个主帅也就白当了。
他笑着对太史慈道:“只要不是魏王府,就算太子府你想要,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那倒不至于,”太史慈挠着脑袋笑了笑,他自然相信丁辰不是吹牛,而是真有这样的能力。
随即丁辰又看向夏侯懋道:“子林,此次你随子义同去。”
夏侯懋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可是突然听到丁辰点到了自己,他当即吓的快要哭了,颤声道:“国相、驸马爷、子文哥哥,当年小弟有眼无珠,得罪过您,可那都是受曹震那家伙蛊惑,所以才做出那些轻狂举动。
您不至于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想起来报仇吧?”
当年丁辰还没有崛起的时候,夏侯懋曹震这些曹氏核心二代的确看不起丁辰这个小小外戚,而且夏侯懋当年还曾想着能求娶曹节。
只不过后来丁辰一飞冲天,他们这些所谓核心二代团伙也就散伙了。
“这都什么呀?”丁辰想起这些事,不由哑然失笑道:“让你跟着前去,乃是给你立功的机会。
你想,你要是随太史子义翻越摩天岭,然后渡过羌水与阴平山,顺势拿下江油城,如此便可绕到剑门关后。
只要能够打开关门,太史子义便是入蜀第一功,你便是第二功,如此也对得起夏侯叔父。
你怎么却觉得我像是要害你似的?”
“亏你还记得我父亲呐?”
夏侯懋哭丧着脸道:“翻越摩天岭,渡过羌水与阴平山,这些地方我虽然没有去过,但若是路好走,早就有人走了,也不至于鲜为人知,想必都是崎岖难行之路。
等走完这些山路,军兵恐怕十余二三,而且疲惫不堪,还怎能拿下江油城?
就算能拿下江油城,就凭这点人马,即使能绕到剑门关后,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守关军兵?
到时我等深入敌后,退无可退,只要稍有差池,连逃都没处逃。”
“我岂是让你们去送死的?”
丁辰听夏侯懋一直在推三阻四,心中火气顿生,冷声道:“此前早有细作报来,那江油守将叫做马邈,其人为人懦弱,对刘备并不十分忠心。
只要你们能赢他一阵,他必会投降。
到时你们在江油城修整,前来攻击剑门关之后,我自会设法为你吸引守军注意。
此乃军令,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执行命令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偷渡阴平
“快去,你是夏侯氏长子,所有兄弟都看着你,别给你夏侯家丢脸。”
丁辰先把夏侯楙吓唬一通,然后又温言相劝。
其实说起来偷渡阴平的确很危险,但是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所谓富贵险中求,夏侯楙若是任其待在富贵乡里,便会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但是把他拎到战场上摔打,或许能成为国之栋梁。
当然,丁辰还记着当年对方曾经跟他抢曹节这件事。
夏侯楙见无可反驳了,只好委屈的答应:“若是我此去一去不回,将来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我的尸骨带回去。”
“放心,你能活着回来,”丁辰肯定道:“记得多带几条毛毡,或许会用的上。”
“带毛毡干什么,蜀地又不冷,”夏侯楙不解的问。
丁辰微微一笑,“那阴平古道许多年未曾有人通行,摩天岭高耸入云。
若无路可寻,可以裹上毛毡滑下去。”
夏侯楙听完这种方法顿时打了个寒颤,问道:“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你说呢?”丁辰反问。
……
固然夏侯楙无限委屈,千不愿万不愿,但终究还是跟着太史慈出发了。
太史慈此次带有五千军兵,其中两千人是专门用来保障粮草以及后勤的。
他们要走一条只是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道路,必然崎岖难行,而且要随时开路,根本就不可能有车马通行,其运粮困难可想而知。
所以太史慈用五分之二的人马来保证后勤供应,剩余的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艰难前行。
蜀中的山跟其他地方的山不一样,不止高耸入云,而且丛林茂盛,根本找不到路在哪里。
即使军中有向导,也只能指出个大概方向。
数千人马在丛林之中砍伐藤条,艰难开路,还要随时面对林中野猪猛虎毒蛇等外来袭击,一天仅仅走出五十里,已经有数十人减员。
有的是跌落悬崖摔死,有的则是被毒蛇咬死的。
好在太史慈意志坚定,毫不退缩,大家也只能咬牙坚持。
前行三日之后,也不用太史慈再鼓舞士气了,大家已经都没有了退路,在这深山老林里即使想逃都无处可逃,只有大家抱成团,跟太史慈一条道走到黑,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夏侯楙跟在队伍中的浑身疲惫,苦不堪言,但却只能望山兴叹。
在这行军的队伍里,没人把他当成夏侯家大公子,只能由自己顾自己,他也不敢使他大公子的性子。
又过了三五日,随着山势渐渐上升,向导对太史慈道:“将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前面就是摩天岭了。
看这山势,岭北西坡度较缓,南面则比较陡峭,应当也是无路可行。
我等应从北西坡爬到山顶之后,再想办法从南面下山。”
太史慈点了点头,右手一挥道:“终于看到盼头了,随本将上山!”
夏侯楙从旁边拉了拉向导,问道:“如果你带错了路怎么办?”
向导翻了翻白眼道:“要是带错了,那咱们就都死在这丛林里。”
“老子死之前,先砍死你!”夏侯楙恶狠狠的道。
他觉得这几天把一辈子的苦都已经吃完了,只盼着能活着回去立功受赏,然后光宗耀祖。
前二十年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如今他要让父亲为他感到骄傲。
所以他不能死。
众军兵逶迤前行,处在最前面的军兵不止要爬山,还要用柴刀劈开横七竖八的藤条荆棘开路,所以行进速度很慢。
这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只能大家轮番上前披荆斩棘。
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一众人等才千辛万苦的爬上了摩天岭的峰顶,回望自己蹚出的一条路,顿时心中充满了豪气。
可是再看向南坡下山的路,大家心里却又凉了半截。
“这特么也能叫山坡?这是悬崖吧!”夏侯楙站在山顶看着眼前的环境,竟然有种眩晕的感觉。
原来这南坡非常陡峭,以至于站在山顶上观看,就像是站在直上直下的悬崖顶上。
这样的斜度,想要站立根本就不可能,自然也无法缓缓的爬下去。
“怪不得丁主帅让咱们带这么多毛毡,竟是为了这里准备的,”太史慈叹息了一声然后吩咐道:“传令下去,上毛毡。”
“怎么,你还真准备往下跳?”夏侯楙迟疑道:“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不然呢?”太史慈一边裹着毛毡一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都来了,自然要试试。
你也赶紧裹上。”
“我……”夏侯楙开始慢慢腾腾的往身上裹毛毡,但是往下一看,就紧张的闭眼睛。
他犹豫着说道:“……太史将军,其实这么陡峭的山壁,咱们下不去也属正常,要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下去吧你!”太史慈着急之下,照着夏侯楙的屁股便踹了一脚。
夏侯楙猝不及防,翻滚着从坡上滚了下去。
只要一开始滚动,便再也收刹不住了,虽然有毛毡裹住身体,但是山坡上到处都是凸出的怪石,硌在身上骨头都要散架一般。
夏侯楙一边惊恐的尖叫,一边破口大骂道:“太史慈,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没完。”
“先活着再说,”太史慈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然后下令把干粮包裹起来,从山坡扔下去。
这是他这支远征军最后的口粮,只要下去,便是真正的有进无退,再也没有后路走。
“下!”
太史慈命令一声,裹好毡布的军兵义无反顾的滚了下去。
这些军兵本来就是他挑选的死士,其中以丹阳子弟为主。
丹阳本来就山脉纵横,他们这些人极其善于攀爬。
固然如此,他们出发之前有三千人马,经过这数日行军,摔死的再加上被毒蛇猛兽咬死的,已经减员近五百人左右。
见所有人都已经下去,太史慈也裹紧毛毡纵身一跃,身体像截圆木一样,顺着山坡翻滚而下。
一时之间,他不止浑身疼痛难忍,而且脑袋也晕头转向,胃里也不住的翻腾,随时忍受不住张口就呕吐出来。
这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那一刹那他已经失去了知觉,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慢慢恢复了意识,好像浑身骨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到处都火辣辣的疼。
身边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滚落下来的军士,醒着的都在低声哀嚎,更多的是昏迷不醒,不知道是死是活。
“还有能动弹的没有?”太史慈高声叫道:“去清点一下人数与伤亡。”
“我还能动。”
“我也能动。”
仅有十来个还能站起来的军兵,上前一一数人,并且将手指放在每个人的鼻孔前试一下还有没有气息。
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他们过来报告道:“禀将军,现场只有两千三百人,其中有五百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太史慈听了身上疼痛男人,但心中的绞痛更甚。
他精挑细选三千人出征,沿途死了五百,滚下来失踪二百,死亡又是五百,这已经是一千二百人了。
剩余的这一千八百人,虽然还有口气,但不排除还有受重伤的。
“夏侯少将军怎样了?”太史慈问了一句。
夏侯楙毕竟是夏侯惇之子,丁辰可以不怕夏侯惇,可是他太史慈以后还要在曹氏混,要真把夏侯氏长子给弄死了,那他以后在曹氏也就混到头了。
好在军兵回道:“夏侯少将军刚刚醒过来,但身上并无大碍。”
“那就好!”太史慈长出一口气。
军兵迟疑道:“可是……他刚醒来就辱骂您的先人。”
“混账东西,再把他打晕!”太史慈气的火冒三丈,顾不得疼痛就坐了起来。
大家就在这里修整了半天,昏迷的也都慢慢苏醒。
最后清点之下,有五百人身受重伤,已经不能再行作战,只能把他们留在这里,并留下部分粮食,等战争胜利之后再来接他们。
太史慈仅带领一千三百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好在翻过摩天岭之后,道路便好走了许多。
渡过羌水,又开始翻越阴平山。
此山比摩天岭要平缓的多,是进入成都平原的必经之路。
突然,前面有探路的军兵跑回来报告道:“禀将军,前方十里发现一座蜀军军营,恐怕绕不过去。”
太史慈听得心中一凛,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里竟然驻有蜀军。
其实这正是诸葛亮为了防备阴平古道被偷袭所派驻的军兵。
这条路虽然鲜为人知,而且许多年都没有走过,但是以诸葛亮之谨慎却不能不防备。
毕竟他面对的对手是丁辰,当年丁辰马踏乌桓,走的也是从来没人走过的卢龙塞之路。
在本来的历史上,这支驻军在诸葛亮死后很快也就被刘禅裁撤了,导致邓艾到这里的时候仅剩一座空营寨。
可是如今太史慈碰上的,却是齐装满员的蜀汉守军。
太史慈连忙吩咐部下隐蔽,然后问那军兵道:“军营规模有多大?”
“看规模,足有两千人左右,”那军兵回道。
太史慈攥了攥拳头道:“看来是非打不可,不过我们人数有限,不能硬拼,传令下去,原地修整至半夜,随我前去打劫营寨。”
“诺!”众军兵全都找地方隐藏起来。
……
阴平山蜀军营寨总计有两千人马,领军校尉姓姬名晓,乃是当年太医吉平的族人。
吉平当年参与了谋杀曹操的行动,事败被杀之后,吉氏一族受到屠戮。
可是姬晓侥幸逃过一命,跑到了蜀地,那时才改姓姬。
后来累功之下,竟然升到了校尉。
可是自从刘备入蜀之后,姬晓却被派到了这阴平山来驻守。
在这阴平山驻守可是个苦差事,不止是这里鸟不拉屎,荒无人烟,平常连粮草运送都不及时,若碰上阴雨天气,粮食常常能延迟月余才能送到,如此他们只能靠挖野菜度日,堂堂正规蜀军过的比野人都惨。
更令人难受的是,他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驻守,连个鬼影都不见,都不知道防范谁。
此时,姬晓松松垮垮的躺在毛毡上问前面一个军兵道:“这批粮草为何拖了十天才送到,是不是你小子故意的?”
“回禀姬校尉,”那军兵连忙拱手道:“这阴平山的道路实在难行,前面又刚刚下过一场雨,我们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拽出来的。”
“好了好了,拖延十天算是有良心了,”姬晓摆了摆手道:“用过饭后便回去吧。”
待那运粮军兵下去之后,旁边有亲卫笑着逢迎道:“姬校尉,如今粮草总算运到了,您也不必忧心了。”
“娘的,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口粮,”姬晓骂骂咧咧的道:“谁特么知道一个月之后还来不来?”
“反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亲卫军兵笑道:“方才兄弟们上山打了一头野猪,您何不把那珍藏美酒拿出来喝两碗,然后跟那洞中小娘子……嘿嘿……”
他们刚刚在这里驻守之时,正好碰上有对隐居山林的祖孙女。
姬晓不知道要在这深山老林里驻扎多长时间,所以对那祖父痛下杀手,然后强行霸占了那孙女,并在附近山洞里用锁链锁了起来。
两年来,那女孩已经成了他一个人的玩物,每过几天他便去那山洞发泄一番。
当然这件事隐藏的极严,只有他身边少数几个人知晓。
“嗯,那晚上就靠你盯着,替我守住营寨,”姬晓会意的点了点头。
“校尉您就放心去吧,这地方就算没人盯着,又有谁能来?”亲卫军兵满不在乎的道。
其实他们也曾去前面的摩天岭看过,那么陡峭的山壁,除非有猿猴能翻过来,根本不可能过来人。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驻守,乃是因为那诸葛军师过度小心所致。
“好,赏你两碗酒喝,”姬晓拍着那亲卫军兵的肩膀,嘴角微微翘了翘。
虽然粮食一直紧缺,但是他作为校尉,却总能匀出一些用于酿酒。
他在这里有酒有女人,终日无所事事,日子过的也很滋润,却没有意识到杀神已然临近……
第三百六十章长驱直入
太史慈从一千二百军兵之中精中选精,又挑选出五百精锐,准备晚上前去打劫蜀军营寨。
虽然蜀军约有两千人规模,但是长时间在这荒山野岭驻守,必然疏于防范。
他晚上只要带领少数精兵突然袭击,定能将蜀军打个措手不及。
若是带的人多了,目标太大,万一暴露了,反而起不到突袭的效果。
接下来他们一直待在这密林里,渐渐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太史慈便率领军兵慢慢向蜀军营寨摸了过去。
大约蜀军也真是麻痹大意,一路上连个岗哨都未曾看见。
当然,在这茂密的丛林里可视距离有限,五百军兵所闹出的动静还不如一群野猪,蜀军埋伏下有岗哨也用。
他们前行七八里,透过丛林间隙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前方蜀军营寨的火光。
突然见有道火光从前面射了过来,太史慈连忙用手势让众人伏在草丛里,禁止出声。
随着那火光越来越近,只见那是一个身穿军官服饰的人,举着火把,口中哼着小曲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那军官显然没有发现他们,待对方走过之后,太史慈冲着夏侯楙打个手势,两人悄然跟在后面。
看这军官服饰品阶不低,不管对方是什么原因独自离开的营寨,但只要活捉此人,让对方来带路,自然远胜于强行冲击寨门。
……
姬晓喝了几碗自酿的酒,感觉晕晕乎乎,浑身燥热,丹田中如同有团火在烧。
他像往常一样,没有带任何亲兵一个人出了营寨,径直向他藏人的那个山洞走去。
他们阴平山驻军这一帮老爷们儿,在这深山野岭里已经熬了两年,此时恐怕就算看到一头母野猪也觉得赛过西施了。
他作为主将却私自藏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这种事只有他最亲信的军兵知道,其他人是万万不能让其知晓的。
他每次偷偷溜出营寨出去也都是一个人,连亲信也不敢带,要不然谁知道亲信们会不会背叛他,独自前来给他戴绿帽子。
离开营寨三四里的地方有块突兀的巨石,足足有三四丈高,绕到巨石后面,拨开树枝,在山崖上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山洞。
进到洞内十数步便觉得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想哥哥了没有?哥哥来疼你了,”姬晓举着火把,言语中满是轻佻之意。
只听黑暗中传来一阵铁锁链摩擦石壁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女子惊恐的喘粗气声。
“看你往哪儿跑,”姬晓把火把插到石壁的缝隙里,然后拾起脚下一条铁锁链用力一拽,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惊呼着被拽了过来。
那锁链的另一头有个铁环,像狗一样箍在那女子的脖颈之上。
那女子身上的衣服早已烂没了,只是裹了一条毛毡,一拽之下,毛毡也掉在了地上,她只能用双手掩盖住隐私部位。
“都两年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姬晓伸手便扇了那女子一巴掌,并把对方的手强行扳开。
那女子呲着牙,眼神中流漏出凶光。
那姑娘本是这西南苗寨中的女子,性格十分刚强,虽然这两年来像狗一样被拴在这里受尽屈辱,但是却从未让她内心屈服。
她一有机会还是想要杀了眼前这人为爷爷报仇。
可是却为此多遭受了更多毒打。
“脏死了,”姬晓皱着眉头,从旁边提过来一木桶水,迎面泼在女子身上,冷声道:“自己洗洗,别让老子动手。”
那女子却是蹲在地下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嘿,每次都逼老子打你是吧?就是犯贱,”姬晓说着,抬脚就把那女子踹翻在地。
他正想伸手把那女子洗干净,然后霸王硬上弓。
突然就见那女子传出一声惊呼,眼睛也瞪的圆圆的,好像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姬晓一回头,突然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妈呀,有鬼!”他吓的尖叫一声,头皮发麻,一屁股坐在地下。
可是随即看到那人在火光中有影子,这才判断对方是人,“你……你是何人?为何到这里?可知道老子是谁么?”
为了在丛林中行军方便,太史慈等都没有穿盔甲。
从摩天岭上滑下来之后,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一道一道的,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姬晓认不出对方是什么来头,但见只是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即拔出腰间用于防身的佩剑,向太史慈劈了过去。
太史慈呵呵一笑,伸手闪电般抓住姬晓的胳膊,一把就将长剑抢了过来,反手搭在姬晓脖颈上。
这一下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的事,姬晓顿时吓蒙了。
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冰冷的剑锋已经触碰到他颈上皮肤。
“好汉爷,误会,误会,”姬晓陪着笑道:“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也没必要出手伤人。
要是您看上了这丫头,我就把他送给您,咱们各走各路。”
“看你是个当兵的,却做出这等龌龊的勾当,你也配穿这身大汉军服?”
太史慈急公好义,极具侠义心肠,见姬晓做出这样的事早已经义愤填膺。
就算不是敌对一方,他也必会将对方杀之而后快。
“你知道我是当兵的,还敢拿剑放我脖子上?”姬晓道:“快拿开,要不然我那些军中袍泽绝饶不过你。”
“在这里就算杀了你,谁又知道?”太史慈手中长剑稍微一抽动,立即把姬晓脖颈割破了一层皮,鲜血渗了出来。
“别别别,饶命,”姬晓当即就软了,颤声道:“实不相瞒,我是前面蜀营校尉,是那里最大的官,你们只要放了我,那里的粮食,任你们搬取,如何?”
此时姬晓还以为这两人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猎户,只不过身手不错而已。
只要能劝说放他回去,他一切都可以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粮食任由我们搬,”太史慈顺着姬晓的话道:“我还有几个兄弟,要一起去你们军营搬。”
“都去都去,我们今天粮草刚刚送到,你们随便搬便是,”姬晓忙不迭的答应。
太史慈把长剑撤下,然后挥剑便把锁住女子的铁链砍断。
女子连忙去拿起毛毡裹住自己的身躯,依然是一副惊恐之相,不知道突然冒出的这两位是好人还是坏人。
随即太史慈夏侯懋押送姬晓前去蜀营,沿途给那潜伏的五百军兵传出信号,让他们远远跟在后面。
此时蜀营门口正是姬晓四名亲近军兵在把守,一见姬晓回来,连忙赔笑道:“校尉,这次这么快?
咦,这两位是谁?”
“少废话,”姬晓没好气的道:“把门打开,这二位是老子的贵客。”
太史慈一把匕首正抵在他的后心,他也不敢造次。
从方才那一剑砍断铁锁链就可以看的出来,这青年“猎户”的身手远在他之上。
“诺!”
那军兵不疑有他,赶紧把门打开。
太史慈上前一步,闪电般出手,匕首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向门口军兵。
那四人丝毫没有防备,瞬间便被击杀。
这下出手太快了,以至于姬晓都没有反应过来逃跑,匕首已经又到了他的后心。
这时候处在后面的夏侯懋招了招手,丛林之中呼啦冲出来五百军兵,向这蜀营冲击过来。
“这就是你的几个兄弟?”姬晓姬晓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猎户,而是不知怎么杀过来的敌军。
他颤声道:“你们是曹军对不对?你们……想干啥?”
“你早该猜出来了,”太史慈笑眯眯的道:“就是想借道,顺便借点衣服粮食。”
“这都好商量,”姬晓道:“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没必要走极端。”
此时蜀营中的军兵都在睡梦之中,五百精锐曹军冲入营寨,瞬间便把所有军械铠甲缴获。
蜀军最高首领姬校尉已经被控制住,没人主持反击,有几个杂鱼试图反抗,也很快被杀,这座蜀营兵不血刃便被太史慈拿了下来。
紧接着所有曹军进寨,鸠占鹊巢开始生火做饭。
他们好好饱餐了一顿,又把身上被划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下,全都换上了蜀汉军装。
蜀军虽然有两千人,但是武器盔甲被收缴,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全都赤条条的做了俘虏。
太史慈带领军兵在这军营里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准备出发。
如何处置这两千俘虏成了难题。
要是放了,他们有可能跑回去报信。
要是关押,又没有那么多人手看着。
要是换做曹操就简单了,全部杀死了事,可是太史慈并非那么暴虐之人。
最后他想了想,让曹军把能带的都带上,连旗帜都换成蜀汉的,最后把所有俘虏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放起一把火,全都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些之后,便不再管那些被脱的赤条条的俘虏,太史慈得意的押着姬晓率军前行。
夏侯楙不解的问道:“就不怕这些蜀军俘虏跑回去报信?”
“你能一丝不挂的跑四百里山路?”太史慈反问道。
“那倒是不能,”夏侯楙不由哑然失笑。
细想这招可真够损的,把所有俘虏的衣服全给烧了,连一双鞋都没留下,就算蜀军不怕羞耻,也不可能赤着脚翻越数百里的茫茫大山。
太史慈率领一众人翻越马转山,敬军山。
这一路虽然也崎岖难行,但与前面摩天岭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翻过敬军山之后,入眼之处便是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
在本来的历史上,邓艾率军到此之后便长驱直入,南下直接攻下绵竹,然后兵锋直指成都。
刘禅在剑阁依然屯有重兵的情况下献城投降。
如若刘禅当时坚守成都,号召蜀中各地守将前来勤王,邓艾军兵并不多,便会陷入被关门打狗,进退两难之境地。
只可惜刘禅没有那魄力。
如今的成都之主乃是枭雄刘备,身边有诸葛亮关羽等一众文武,自然魄力十足,太史慈不敢像邓艾那般直取成都。
他只能绕到剑阁背后,先把剑门关拿下来,然后让丁辰率领主力入关。
而此去往剑门关,江油城又是绕不过去的坎儿。
好在如今他们全都换上了蜀军的服饰,打的又是蜀汉的旗号,姬晓这个软蛋又全力配合,所以叫开江油城应该不难。
他们率军到了江油城下,派军兵去城下叫喊:“我等乃驻守阴平山之军马,奉汉王之命准备换防,欲入城修整,快快打开城门。”
城头上的军兵不敢怠慢,赶紧前去通知江油城守将马邈。
马邈来到城头一看,只见城下军兵穿的都是蜀军服饰,打的也是蜀军旗号,旗帜上有个斗大的“姬”字迎风飘扬。
两年前姬晓前去阴平山时曾从江油城走过,那时马邈便见过姬晓。
马邈高声叫道:“既是换防,姬校尉何在?”
城下姬晓纵马出来,太史慈在后面挎着弓箭。
路上太史慈已经展示了神箭,故而姬晓不敢有丝毫侥幸,大声道:“马都尉,两年不见,便不认识姬某了么?”
“见过姬校尉,”马邈见果然是姬晓,犹豫了一下道:“校尉既是换防,军兵也不宜入城,不如就在城外暂时扎营,就请姬校尉单独入城,在下自会设宴款待。”
姬晓勃然大怒,义正词严道:“姓马的,老子带领这一众兄弟在阴平山驻守两年,如今好不容易出山,你却只让老子独自入城,老子怎能抛下一众兄弟?
罢了,也不难为你,你亲自给送出五十坛好酒劳军,老子便不跟你计较。”
马邈也真害怕这些憋了两年的军兵进城会出事。
不过姬晓提出送酒出城,他倒是能接受。
毕竟姬晓官职比他高,他也真不好得罪。
“五十坛酒又有何难?在下这就去准备,”马邈下了城墙,不多时便押运酒车出来,一转眼便被太史慈给抓了。
“你们是……曹军?”马邈这才发现姬晓是被胁迫的。
“咱们都是自己人呐,”马邈惊喜道:“其实在下早已投降魏王,府中有子桓公子亲笔信为证。
在下屯兵于此,正是奉丁国相之命,等待你们前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打山鸡
曹军营帐里,太史慈冰冷的匕首压在马邈脖颈之上,对于对方说的话将信将疑。
曹军所有细作的管理,丁辰在定军山之战前刚刚交给了曹丕,这件事情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而马邈不过一个小小的江油都尉,竟然声称有曹丕的亲笔信,只这一句话便能增添几分信任。
“带我去看看你那封信,”太史慈平静的说着,手中匕首也移到了马邈的后心,随口说道:“另外告诉你一声,老子叫太史慈,你要是想耍花样的话,自己先掂量掂量。”
“不敢,不敢,”马邈吃惊道:“您竟然就是太史子义将军,在下久仰大名,请随我来。”
他说着带领太史慈以及夏侯楙出营帐,径直入城。
一路并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阻拦。
进入城内守将廨舍,马邈从书架后面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太史慈。
太史慈则直接转交给了夏侯楙。
夏侯楙与曹丕年龄相仿,互相非常熟悉,自然能分辨出曹丕的字迹。
他打开书信略微一扫,便向太史慈微微点了点头,确定这封信使出自曹丕之手无疑。
信中内容是以曹丕的口吻传达丁辰命令,既然马邈已经投降,就让其在此等候曹军到来,然后听候调遣。
夏侯楙看这信的日期,竟然是三个月之前,回想起来那时张飞还在曹军三座营寨前耀武扬威的喝酒诱敌。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从那时候起,丁辰已经在谋划偷渡阴平了?
思虑如此深远,还是个人么?
太史慈看信之后,也把匕首放下来,替马邈整了整衣襟道:“得罪,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让军队进城修整。”
“诺!”马邈是真正的识时务,他早就看出来,蜀地岌岌可危,是不可能守住的,所以有细作一试探,他便主动投降了。
马邈拱手道:“不知太史将军下一步该如何进兵,末将手下这一千人马跟随久矣,无论将军兵发何处,均可作为将军助力。”
太史慈点了点头道:“很好,待来日,本将自会为你请功。”
曹军一千二百顺利进城,马邈丝毫没做防备,如此太史慈才相信对方是真心投降的。
这也不怪太史慈小心,实在是他们这支军马孤军深入蜀中腹地,根本没有退路,万一出了岔子,暴露了行踪,任何人都无法活命。
到了晚间,太史慈跟夏侯楙接受过马邈宴请之后,舒服的泡进了热水桶里,终于缓解了这些天来的疲惫。
夏侯楙一边泡着一边埋怨道:“丁主帅也真是的,既然已经知道这马邈已经投降,临来之前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们,只是含含糊糊的说这马邈对刘备并不十分忠心。
要是早些告诉咱们,这一路上也有个盼头。”
“想来也是为我等安全考虑吧,”太史慈闭目养神道:“其实丁国相也并没有见过马邈,对于他的投降自然不能全信。
若直接告诉我们马邈已经投降,我们必然会放松警惕,万一对方是诈降,我们必然会在此全军覆没。
所以还不如让我们自己随机应变。”
“你这是自己想当然吧,”夏侯楙笑了笑,他还不知道“思想迪化”这个词,要不然用在太史慈身上正合适。
现在太史慈无论做任何事,都先从“主帅神机妙算,所做安排必然有其原因”这个出发点来思考。
夏侯楙用一块热腾腾的湿布蒙在脸上,叹息道:“真舒服,老子从来都没觉得泡澡是件这么舒服的事。
我说太史慈,你准备在这里修整多久?”
夏侯楙一路行来,尤其从摩天岭滚下来之后已经脱胎换骨了,再不是从前那个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公子哥儿。
他现在不止变得满口脏话,而且跟太史慈这种在军伍中拼杀出来的糙汉长时间相处,也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直呼其名只是常规操作。
“事不宜迟,”太史慈道:“丁国相还在剑门关前等着呢,修整一日,明日拔营东进。”
夏侯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正色道:“你想过没有,咱们即使加上马邈这一千人马,现在总共也就两千二百人。
那剑门关守军可是有三万蜀军精锐,而且守将李严、严颜皆蜀中悍将,并非无能之辈。
咱们即使从关后突然袭击,以两千二对三万,又能有几分胜算?”
“你小子要搞清楚,”太史慈笑道:“丁国相并非要我们打赢剑门关守军,我们只是要集中兵力打开关门,放丁国相率领的主力进关即可。
从打开关门,到我军主力杀过来,满打满算只需半刻钟。
所以如何冲进去,然后稳守半刻钟,才是我等该担心之事。”
夏侯楙把湿布又蒙在了脸上。
虽然太史慈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用脚指头想也会知道,他们突然冲击,即使能够打开关门,也必然会遭遇守军猛烈的围攻。
蜀军可是近十五倍与他们,想要守住这打开的关门,不知最后要死伤多少人。
只不过如今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要是不能支撑到主力军杀进关来,不止他们此前受的苦全都白费,他们自己也要丧生在剑门关前。
军队在这江油城修整一日之后立即启程,向剑门关后进发……
……
丁辰屯兵于剑门关前,并没有主动进攻,而是派甘宁魏延各率两支小队从左右石壁上攀爬,试图翻过那道险要关隘。
虽然那大小剑山的石壁趋近于直上直下,但是丁辰麾下军兵善于攀爬之人甚多,只要有凸起的石头,他们便能爬的上去。
只可惜那剑门关内的守军也不是没长眼睛,他们组织了两队弓箭兵,分别攻击左右攀爬在崖壁上的曹军。
曹军在山壁之上手脚并用,固定身体已经很不容易,自然没有能力躲避射来的羽箭。
所以蜀军攻击崖壁上的曹军比射死靶还准,每日都有数十人被射中。
只要中箭者,从半空摔到山下,非死即伤。
这一日黄昏,甘宁魏延两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中军营帐。
甘宁气呼呼的道:“娘的,又被射中六十多人,掉落下来仅有两人生还,但也身受重伤,下辈子恐怕都爬不起来了。”
“我这边还不是一样,”魏延也粗声粗气附和道:“被射中五十几个,咱们又不主动进攻,这样天天去给他们送人头,当靶子,又有何用?
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举兵攻打剑门关,也好过这般钝刀子割肉。”
这些牢骚话都是对着坐在主位的上的丁辰发的。
丁辰正在那里静静的看书,头也不抬的淡然道:“每日死伤百十军兵,的确令人心痛,但若是大举进攻,死伤恐怕十倍不止。
所谓慈不掌兵,作为一方主帅,并非能保证战场上不死伤一人,只能选择伤亡最小的方案。
哪怕是让许多人无辜去送死。”
既然是战争,当然就死伤。
在和平时代,可以视每条人命都如泰山。
但是在战场上,牺牲一小部分人,保全一大部分人,是每个统帅都会毫不犹豫做出的选择。
所以后来才有集结号的故事。
说到底,负责阻击的,大部分都是用来牺牲,给大部队做炮灰的。
而丁辰这里,这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所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太史慈绕后的军兵并不多,即使冲到剑门关后攻击力也有限,所以他必须做出攻击的样子,吸引剑门关守军注意力。
而攻击,用小队攀爬自然比派大部队强攻伤亡要小得多。
甘宁魏延二人也只是觉得仗打的窝囊,发发牢骚,第二天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第二日清晨,两人依然各带一千军兵来到大小剑山石壁前面,组织军兵向上攀爬。
丁辰也在后面观战。
这近乎直上直下的山崖,站在底下即使看着都有些眼晕,更别提向上攀爬了。
幸亏选择的都是一众善于爬山的敢死队。
军兵们扣着崖壁的凸起,一步步向上爬去,就如后世的徒手攀岩差不多。
只不过这些都是没有保险绳的。
军兵们待爬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便开始横向移动,向剑门关的关楼慢慢逼近……
……
剑门关,议事厅堂内。
“报——”
有军兵跑进来,跪地对正位的李严朗声道:“禀将军,曹军又爬上来了。”
“又来?”李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旁边的严颜捋着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道:“正方(李严字)何必忧虑,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待老夫带一队弓箭兵前去将其击退便是。”
李严面色凝重的微微摇头道:“那曹军主帅丁辰素以诡计多端,狡诈多智著称,此前连法正军师,张飞黄忠等将军都败在其手下。
如今他明知如此攀爬根本近不了我关隘,却依然天天派人前来,希伯(严颜字)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李严也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将领,又是劝进刘备称王的主要人物之一,所以深受刘备信任。
严颜听了李严的话,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道:“要说也是,那丁辰小儿怎会如此草率,甘愿拿麾下军兵性命开玩笑?
你猜,他会不会已经从其他路径进入了蜀中,如今让人攀爬只是在迷惑我们。”
“这倒是极有可能,”李严脸色凝重道:“许多人都知晓,入蜀除了走我剑阁之外,还有一条阴平古道。
只不过那条路山势险峻,根本就没人走过,而且诸葛军师早已派军驻守阴平山,就算曹军想要走那条路也是枉然。”
“那就说的通了,”严颜爽朗的哈哈大笑道:“定是丁辰小儿已派军走阴平古道,妄图从背后包抄我等,所以终日耗费军兵在前方吸引我等注意。
岂不知诸葛军师谨慎异常,连传说之路都已经派人驻守,那条路根本就行不通。
既然如此,老夫就带领兄弟们去练练箭法。”
“我随你一起去看看,”李严也觉得严颜分析有道理,既然已经想通了,心头也不再堵的慌。
两人共同来到剑门关关楼上,只见曹军正从两侧崖壁上艰难的向关隘挪动。
若是没人干扰,任由他们向这边挪,半个时辰之后曹军或许能跳入剑门关的关墙上。
严颜笑着挥了挥手,将四百弓箭兵分成两队,大声道:“打山鸡比赛,现在开始,老规矩,打中多者,赏酒两坛。”
“好!”众弓箭兵轰然叫好。
虽然两坛酒不是太多,分到每人手里都不到一碗,可是在如今这个时候还能喝到酒,那可是极其幸运的事。
于是蜀军弓箭兵半跪在关墙上,弯弓搭箭,待严颜一声令下,立即飞蝗如雨,向崖壁上的曹军飞了过去。
虽然严颜戏称射曹军为“打山鸡”,但实际上在这里射杀敌军比射一只山鸡要容易的多。
一来军兵的目标比山鸡要大,二来山鸡会飞,可是曹军在崖壁上,连动一动都很艰难。
转眼之间最前面的十数名军兵中箭,跌落了下去。
十几丈的高度,底下都是坚硬的石头,瞬间便是十几条人命没了。
“记数,我一个!”
“我也一个!”
蜀军兴奋的报着数字,根本不觉得那是杀了个人,而是真正觉得就跟杀了一只山鸡一般。
他们越射越兴奋,很快就把羽箭射程之内的曹军射杀完了,他们还高声给曹军加油。
“快点爬,没吃饱饭么?腿软了?”
“赶紧的,别耽误了老子回去喝酒。”
“滚开,你们才杀了二十个,我们已经杀了二十二个,酒是我们的。”
“放屁,你没看见前面对面那几个兄弟正在用劲儿往这爬么?兄弟,加把劲儿啊,我们的酒就靠你了。”
一众蜀军军兵哈哈笑着,喊什么的都有。
李严跟严颜二位主将在旁边微笑着旁观,丝毫不加以制止。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主将,军兵越是如此轻松,说明视敌军若无物,越能上涨军队的士气。
眼看崖壁上的曹军果然被射中的山鸡一般,一个个跌落。
不出意外这又是一个无聊而平凡的一天。
突然之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喊杀声……
第三百六十二章剑门关之战
“什么声音?”李严神情凛然,冷声问道。
话音未落,便有传令兵匆匆跑过来急道:“禀将军,不好了,曹军从关后面杀过来了。”
“什么?”李严浑身一震,调门突然升高。
他守住剑门关,将曹军稳稳的挡在成都平原之外,可是谁能想到背后竟然出现了曹军。
要知道剑门关之所以修建正是用来抵御北方强敌的,而南方是蜀中腹地,根本就没有考虑防御。
“正方不用担心,”旁边的严颜淡然道:“曹军定是偷渡了阴平古道,那里山路崎岖,人迹罕至,故而曹军人数不会太多,待老夫前去将其击溃即可。”
李严凝重道:“此为你之猜测,目前形势不明,你一定要小心为上。”
严颜哈哈大笑道:“曹军若是人多,定然会直接南下,攻取绵竹,威胁成都。
可如今他们却来袭扰我剑门关,正说明其兵力不足,欲开关放主力进来,如此老夫怕他作甚,仅率本部人马前去即可。”
严颜作为副将,手下直属人马有三千人左右。
他一声命令,麾下人马聚齐,跟随他杀了出去。
说起来严颜在蜀中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关羽张飞马超黄忠等第一阶层武将,但是却也紧随其后,相差不大,算是第二阶层将领里面的佼佼者。
而且他跟黄忠有共同点就是谁也不服老,总想展示自己武力比年轻人还要强。
……
这剑门关乃是诸葛亮主持修建的,为的便大小剑山这成都平原门户上加一把锁,以防备张鲁前来袭扰。
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成为了抵挡曹军最后的屏障。
既然修建此关是为了防御,所以所有军事设施都布置在了北方,而南面无需考虑,所修建的全都是用来屯驻军兵的房屋,连营寨都没有。
毕竟诸葛亮再是能掐会算,他也没有料到敌军会出现在此地。
或者说,等敌军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这剑门关也已经完了。
此时太史慈夏侯楙率领军兵直接冲杀了过来。
他们翻越走阴平古道山路崎岖,自然不能带马匹,不过到了江油城之后,却从马邈那里补充了百十匹战马。
这马匹虽然少,但有聊胜于无,来到剑门关后立即发起了冲锋。
那关后面的驻扎的军兵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会出现曹军,没有形成防御阵型,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太史慈也不敢恋战,一马当先率领军兵长驱直入,向关门冲了过去。
突然之间就见一员须发花白的老将率领一支军兵杀了过来,人未到近前,洪钟一般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严颜在此,曹氏小儿好大的胆子,带这点人马就敢前来送死?”
此时严颜已经发现,跟他所预料的不差,曹军不过就两千来人的样子。
如此又有何俱哉?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当先就向太史慈劈了过去。
太史慈不闪不避,抖手便回刺向严颜咽喉。
这一枪后发先至,乃是太史慈枪法精华凝练所在,若是严颜不加以阻拦,先死的一定是严颜,然后太史慈便有充足的时间再挡开那一刀。
严颜见这一枪不由大惊失色,心中暗叫大意了。
此前他的确没把曹军将领放在眼里,可是只这一枪便能看的出来,对方武力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严颜顾不得劈砍了,连忙把刀收回封挡,并且狼狈的侧身,这才让枪尖在他喉咙前面两寸远的地方划过。
他的脖颈都能感觉到对方枪尖带起来的劲风。
“你是谁?报上名来!”严颜躲过一劫之后,心有余悸的问道。
“东莱太史慈,特来取你老命,”太史慈丝毫不敢怠慢,尽显平生所学,一枪紧似一枪的扎向严颜,争取速战速决。
只是他的武力虽在严颜之上,但是想要取胜却也不太容易。
严颜度过初期的慌乱之后渐渐稳住了阵脚。
稳扎稳打之下,两人想要分出胜负至少也要半个时辰以后。
可曹军是耽误不起的。
太史慈一边与严颜对阵,一边对着夏侯懋大声喊道:“我在这里杀严颜,你去做你的事。”
临来之前的路上,太史慈夏侯楙二人早就做出分工,冲入蜀军军阵时,由太史慈吸引对方军将的注意力,由夏侯楙率领仅有的百十个骑兵强行冲过去开城门。
此时太史慈跟严颜混战,暂时无法脱身,夏侯楙对着身后大吼一声道:“随我来!”
曹军虽然仅有百十个骑兵,但蜀军骑兵更少。
蜀军在这里守关,根本用不着骑兵,所以除了武将之外,谁都没有马匹。
夏侯楙的百十骑竟然发挥出极大的优势,在前面趟开一条血路,带领后面的数百精锐曹军向关门冲杀过去。
蜀军慢慢看清了局势,原来曹军就这么点人,于是大家蜂拥着围了过来。
夏侯楙瞬时变得举步维艰,既要向前冲杀,又有照顾身后的步兵不要脱节,不由变得首尾难顾。
再这样下去,甭说冲去开关门,他们自己都要被潮水一般围过来的蜀军淹没。
如此一来,此前所受过的诸般苦难也就白受了。
夏侯楙毕竟是夏侯惇的儿子,血管里流淌着将门之血,在这危急关头身上的血性激发出来,大吼一声道:“是非成败,在此一战,谁都不要管谁,冲去城门要紧!”
他这是命令不用管建制,也不用管骑兵步兵,所有人全力向城门那边冲锋。
在他的命令下,百十十骑簇拥着他抛弃了步卒,纵马径直向城门那边冲杀。
骑兵在步卒中间冲锋还是很有优势的,蜀军虽然人多,但是却阻拦不住曹军骑兵的冲锋。
“快放箭,放箭!”这时有个蜀军都尉大声命令道。
蜀军乱成一团,弓箭兵也无法集结,仅有的三五个弓箭手被聚拢起来,向夏侯楙的骑兵激射了过去。
在战场这种嘈杂的环境里,冷箭对骑兵的伤害非常之大。
转眼之间便有数十人中箭落马,就连夏侯楙后背上都中了一箭,好在不是紧要部位,他连拔都来不及拔,只是挥舞着手中长枪闷头向关门冲杀。
此时他已经别无退路,在这乱军之中没人顾忌他是夏侯大公子,只要跌落下马,等来的便是数不清的大刀长矛,眨眼的工夫身上便会被戳成肉泥。
好在此时他已经杀到离关门不过十数丈远的地方,那封门的门栓似乎已经触手可及了。
把守关门的是一个蜀军都尉,名叫陈凡,手下也有数百人,而且他也有一匹战马。
眼见夏侯楙凶神恶煞的冲过来,陈凡当即翻身上马,沉声命令道:“列阵,谁也不许动,守住城门要紧。
他们不过这点人马,根本杀不过来。”
话音未落,就见疯了一般的夏侯懋已经杀至他身前三五丈远的地方。
其实夏侯楙家学渊源,本身武力并不低,只不过平常他的战场多在青楼妓馆,根本没有让他施展的机会。
此时在乱军之中把他十二分的潜能都逼了出来,竟然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说话之间他已经来到了陈凡跟前,陈凡拍马迎战,被夏侯楙一枪挑落马下,顿时魂升天界。
夏侯楙身上又中了两箭,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也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汗水。
好在杀了陈凡之后,守关的军兵有些慌乱,被他几十骑顺利突击到关门前。
夏侯楙在仅剩的几十个骑兵保护之下跳下马来,抬起粗大的门栓,咬牙“嘎吱吱”的把关门推开,对着远处那曹军高声喊道:“快来!老子顶不了多久。”
这个时候正在与太史慈对战的严颜见关门开了,不由大惊失色,一边迎战,一边命令道:“放箭,快放箭。”
所有听到命令的弓箭兵一起向城门劲射,围在夏侯懋身边保护的骑兵在密集羽箭攻击之下,很快就有许多人被射成了刺猬,跌落下马。
夏侯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羽箭射中数箭,但是他却死死的撑开关门,不让蜀军再把关门闭上。
太史慈眼见夏侯楙虽然顺利打开了关门,但是绝对挺不到接应的曹军到来,他当下也不再与严颜纠缠,不管不顾的带领剩余的数百军兵前去接应夏侯楙,以缓解夏侯楙那边的压力。
此时正在关前观阵的丁辰一见那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当即知道包抄的军兵到了,立即下令赵云魏延甘宁率领军兵向剑门关冲了过去,即使头顶上射来密集的羽箭也不管不顾了。
可惜的是,这剑门关前山势陡峭,普通战马根本就无法向前冲锋。
虽然眼见剑门关打开了一条缝,但是仅靠两条腿,想要跑到关前却也要费一番时间。
这时候就听一声马儿清脆的嘶吼之声,如同虎啸龙吟一般,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赵云已经骑着他的照夜玉狮子窜出数丈之外。
普通战马无法冲锋,赵云的宝马却是可以。
众人再一眨眼的时候,赵云银枪白马已经杀至关前。
此时夏侯楙已经无法支撑,被踹出关来。
在关门即将闭严的一刻,赵云的龙胆亮银枪闪电般插入了门缝之内,关门再也闭不上了。
赵云双臂一用力,关门又一次轰然打开。
赵云跃马而入,手中亮银枪如蛟龙出水一般上下翻飞,直杀的关门前蜀军血肉横飞,哭爹喊娘。
他一枪一马守住打开的关门,蜀军即使再多军卒向这边冲杀,却依然近不了他的身。
乱军之中的太史慈见赵云杀了进来,知道大事已经成了,于是回身迎战追过来的严颜,笑着道:“严颜老儿,看见没有,那是常山赵子龙,后面还有魏文长跟甘兴霸,要不你去试试?”
严颜脸色黯然,自从夏侯楙把关门打开,这么久都没有闭上,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直到赵云杀了进来,他知道大事已经去了。
以曹军武将之强悍,战力之勇猛,士气之高昂,他们绝对不是对手。
“赵子龙又如何?”严颜冷笑道:“今日老夫先要你的命。”
严颜说着,手中大刀不要命的向太史慈劈了过去。
“老儿要拼命?”
太史慈吓了一跳,严颜的武力跟他相差并不大,这番以命换命的打法,太史慈也招架不住。
主要是曹军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他犯不上跟严颜拼命,当下拨马转身便逃。
此时魏延甘宁已经率军顺利杀进关来,太史慈高声叫道,“文长、兴霸,救我!”
魏延和甘宁同时翻了翻白眼道:“我们没马,救不了,你自己想办法。”
太史慈气的眼珠子冒火。
奈何严颜心中已铭死志,只不过临死之前一定要把太史慈一起带走,于是追着太史慈穷追猛打。
魏延甘宁率领第一批曹军进关之后,大局便已经确定了。
虽然关墙上的蜀军羽箭依然如飞蝗般射下,但是四万曹军已经如潮水一般向剑门关那小小的关门涌了过去,蜀军的羽箭有没有射死人根本看不见。
随着进关的军兵越来越多,那打开的关门就像堤坝上开了一个口子,再也堵塞不住。
一时间蜀军呈溃败之势。
其实说起来蜀军人数并不少,足足有三万人马,而曹军不过四万而已。
只是这么严防死守的关门都被攻破了,蜀军自然不免泄气。
而此消彼长,曹军士气却正是旺盛。
再加上曹操派来的都是曹军精锐之师,普通蜀军根本不是对手。
战事很快就成了一边倒,曹军追,蜀军逃。
丁辰也在亲兵护卫下来到剑门关前,扶起浑身是血的夏侯楙,伸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热气,于是伸手扇了他两巴掌。
丁辰实在没有料到,打开关门的竟然是夏侯楙,对方身上插着十数支箭,浑身已经跟血葫芦一样。
难得这货竟然还有如此勇敢的一面。
夏侯楙眼睛没有张开,气息微弱道:“我这是死了么?你是牛头还是马面?”
丁辰笑道:“放心吧,你命大的很,中了十几箭都没伤到要害。”
夏侯楙听到是丁辰的声音,眼睛慢慢撑开,顿时哭的泪眼盈盈道:“你……你坑死我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准备婚事
说起来这夏侯楙当真是命大,身上插了十几支箭,但是每支都是插在大腿肩膀等处,没有一处能致命。
只不过他一见到丁辰,当时绷着的那股劲儿立即泄了气,叫嚷着道:“疼,疼啊,快请郎中,我脸上怎么也火辣辣的,不会破相吧?”
丁辰没告诉他那是自己刚才用巴掌扇的,出声安慰道:“放心吧,以你的战功,等你回去必然会成为全邺城各家小娘心中的如意郎君。”
夏侯楙闻言顿时黯然道:“邺城各家小娘心中的如意郎君是你,就算我立下再大的功劳,在她们心中也抵不过你一张脸。
我只要成为邺城各青楼花魁娘子心中的如意郎君即可。”
“那更不容易,”丁辰正色道:“那些花魁们更看脸。”
夏侯楙顿时生无可恋:“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随即丁辰派郎中前来照顾夏侯楙,然后带领剩余人马全部进入剑门关。
如此这道成都平原最后的天险算是彻底报废了,从此地到成都全是一马平川,再无任何关隘可守。
此时剑门关内正在进行最后的激战。
太史慈依然且战且退的跟严颜缠斗,而甘宁魏延则抱着膀子在旁边点评。
“哎呀,严颜这一刀稍稍有些偏差,可是太史慈却没有抓住机会反击,由此看出太史是胆怯了。”
“这一枪扎的绵绵无力,傻子都能看出来是虚招,这虚招也太虚了吧。”
“你们俩够了没有?”
太史慈边招架边怒道:“没看见这老儿要找我拼命,还不来帮忙?”
“我们没有马呀,”魏延甘宁摊了摊手道。
这时严颜头发散乱,但是手中的大刀却势大力沉的不住向太史慈劈过去,丝毫不加以防守,为的就是跟太史慈以命换命。
反正这剑门关已经失守,他也没有脸面回去见刘备了,只有这里战死,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放屁,你边上跑的不都是马?”太史慈气急败坏的叫喊着,突然一抖缰绳,纵马向魏延甘宁站的地方擦肩而过。
严颜策马往前追赶,路过二人身旁时,挥刀也向魏延的肩膀劈过。
魏延轻松侧身躲过,同时手中大刀横扫,正扫在严颜马腿上。
这一刀力量非常之大,一下就劈断了马儿一条前腿,严颜当即从马上摔了下来,但他却是不依不饶,在马下依然拿刀去劈向魏延甘宁。
甘宁出手狠辣,回身一枪,正扎中严颜胸口。
这一枪不止穿透了护心镜,就连严颜的身躯也给穿透了,枪尖从背后冒了出来。
紧接着甘宁又撤回长枪,顿时在严颜胸前留下一个血洞。
严颜扔到手中大刀,口中吐出血沫笑了笑,然后跪倒向南,气绝身亡。
南方是成都的方向,他这一跪,乃是愧对主公信任。
剑门关丢了,整个成都平原再也无险可守,蜀汉政权也就完了。
与此同时,赵云带人爬上关墙前去抓李严。
其实从李严听到关后有动静,到曹军杀进关来,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等李严反应过来之时,想要逃都来不及了。
赵云带人冲上关头,只是报出了名号,便已经把李严吓的一哆嗦,他自然听说过赵云的名头。
两人交手两三个回合,李严知道不是敌手,果断投降了。
如此丁辰彻底控制了剑门关。
不过丁辰并没有在这里久待,也没有趁势挥军南下,而是率领人马直接去了江油城驻守……
……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报捷文书飞奔到邺城。
文书里详细记载了这次剑门关之战过程,主要表述太史慈夏侯楙率人偷渡阴平的功绩。
拿下剑门关,丁辰作为主帅当然是首功,但是麾下众将也要根据贡献论功行赏。
时值邺城早议,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凝重而肃穆。
曹操身着王驾衮服,头戴十二绺王冠,端坐在正中。
他手中拿着那份文书,对着眼前众文武欣慰的笑道:“孤之贤婿已率军攻破剑门关,拿下成都指日可待。
这破碎的山河终于能重归一统,命如草芥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血染征袍的将士可以卸下盔甲,这繁花盛世实在令人期待。”
他说着,将手中文书交给手下文武传阅。
天下一统的大业即将在他手里实现,他如何不高兴?
这可是当年齐桓公,晋文公都没有完成的伟业。
当初他的目标也仅仅只是做个齐桓公晋文公,称霸诸侯而已,可不经意间他却已经把所有诸侯都给灭了,做了秦始皇所做之事。
当然,这些诸侯大都是丁辰帮他灭的,不过也没什么,毕竟那是他的女婿。
曹昂站在下首,接过报捷文书看了一眼,随即疑惑道:“子文既然已经攻破了剑门关,为何不挥师南下,直取成都,却跑到江油驻扎起来。
可是因为伤亡过重么?”
曹操斜了儿子一眼道:“亏你跟子文终日腻在一起,竟一点都没有学到他用兵之法。
他停止进攻,屯驻江油,此正是用兵精妙所在。
如今剑门关已破,成都再也无险可守,若继续进攻,咄咄逼人,则必会让蜀人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共同抵御。
可是偏偏子文没有进兵,就如大刀高高举起,却不知何时落下,则蜀中各郡县心中忐忑,自会四分五裂,纷纷来降。”
“大王高见!”下首的荀攸拜服道:“丁国相不用进兵,只需在江油等待蜀中各地前来投降即可,灭蜀的确已经指日可待。
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大王所建丰功伟业,不亚于高祖与光武二帝,此人神共鉴。
初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当,”而今五十年矣。
想来此谶必应今日之局,大王宜上映天人,下应民意,早做打算。”
这便是劝进曹操直接称帝了。
毕竟如今的大汉王朝已经真正的名存实亡,皇帝身边上上下下,包括所有朝臣都已经是曹操的人。
而且曹操也已经完成了平定天下的大业,世间再无对手,剩下唯一的目标便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直接改弦更张,建立帝号,开创一个全新的王朝。
此时文臣由荀攸程昱带头,武将以夏侯惇为先,齐声向曹操躬身施礼道:“请大王早做打算。”
曹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捏着胡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子文还未回军,成都还未平定,此事再议吧!
不过子文捷报中已经说明,剑门关之战太史慈夏侯懋翻越摩天岭,偷渡阴平,居功至伟。
且子林为打开剑门关身受重伤,孤特为其请赐为都乡侯。
待其身体允许,立即返回邺城养伤。
其余有功之臣,等回军之后再行封赏。”
曹操最后几句话是对着夏侯惇说的。
如今夏侯楙的表现的确是为曹氏宗亲子弟做了表率,回想以前那夏侯楙还只是一个终日眠花宿柳的纨绔子弟,可是如今却已经是能左右战局的铮铮悍将了,这份蜕变就值得当先赏赐。
当然,其余之人如曹彰曹真等立功也不小,但是他们都没有受那么重的伤。
提前赏赐也是为了安夏侯惇的心。
自后汉时代列侯自小到大便分为关内侯,亭侯,乡侯,县侯几个等级。
曹操在未称魏公之前,爵位为武平侯便是县侯,其手下自然不能超过县侯这个级别,最高也只能是乡侯。
只不过曹操升格为魏公乃至魏王之后,麾下爵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可以进爵为县侯级别。
其实曹操如今也在着手更改自秦开始便施行的封爵策略,拟在列侯之上加王、公爵位,其中王又有国王、郡王、县王,公又分为郡公、县公、乡公。
只不过这些还都没有实施。
夏侯惇听了曹操的封赏,连忙道:“臣以为不妥。
如今大军尚未归来,所有功臣都未曾封赏,大王如今单单赏赐夏侯楙,岂不寒了众将士之心?
再说夏侯楙不过一战之功,大王便赐其乡侯,这封赏也太过了些,他当不起如此厚赐。”
“孤说子林当得起,他便当得起,”曹操微笑着摆摆手:“你道子文这份报捷文书,专程表述子林之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他表功?
元让不要再推辞,要不然反而辜负了子文一番美意。”
“可是……”夏侯惇看了看周围众同僚,感觉有些尴尬。
他本是一个非常正直之人,平常就算得到赏赐也全都分给下属,以至于自身并不富裕。
如今仗还没有打完,所有人都没有封赏,兄长独独先赏赐了他的儿子,让他心里怎能过意的去?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为儿子的蜕变感到骄傲。
尤其是当兄长亲口说出儿子的战功,封赏儿子为都乡侯的时候,他感觉脸上很有光,这次儿子的确为他争脸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是他这一生最为荣耀的时刻,比他封县侯封刺史还要令人高兴。
而且丁辰写这么一封报捷文书回来,的确是专程为儿子请功的,他不应该拂了丁辰这番好意。
夏侯惇还在迟疑的时候,曹操早已大手一挥道:“其他人虽然有功,但都没有子林伤重,不用再可是,就这么定了。
你家父子列侯,在我曹魏也是一段佳话。”
曹操哈哈笑着下令散了早议,然后带着曹昂直接来到魏王府后宅丁夫人的院落。
“看夫君春风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正在织布的丁夫人笑问道。
丁夫人虽然贵为王后,但是闲暇之时依然在手工织布。
这似乎成了她的一个消遣。
那织出的布匹,她便送给那些需要赏赐的贵妇们做礼物。
而这些布匹有流落到黑市上的,据说卖出过百万钱一匹的天价,有许多富豪趋之若鹜但还是一布难求。
在邺城,某高官万一哪天穿了一件粗麻布的衣服,没有人觉得对方粗鄙,反而所有人都会对其肃然起敬。
“确实喜事将近了,”曹操坐下喝了一口茶道:“刚刚收到战报,子文率军攻破剑门关,已经进入成都平原,屯兵江油城,看来蜀中战事也快结束了。
子文回军之后便要与节儿完婚,岂非喜事将近?”
“那可太好了,”丁夫人叹息道:“这些年,子文终日出征在外,一年到头我见不到他,这也不要紧,可是连他儿子都会叫父亲了却没见过几面,着实不应该。
如今这仗总算是要打完了,他也该尽一尽当父亲的责任。”
“这些年的确苦了子文,”曹操闻言也有些感叹道:“子脩,你亲自为子文督造一座驸马府,所有用料都选最上乘的,等他回来也好享受他一手打下来的太平盛世。
另外,夫人,你也应该为节儿准备嫁衣了。
所有衣物首饰等,尽量选奢靡之物。
孤与夫人节俭大半辈子,女儿出嫁可不能马虎,所有用度都选世间最好的。”
丁夫人笑了笑道:“你恐怕不了解节儿,前天妾身便问过她这事,正准备给她张罗呢,可是她却说一切从简,嫁衣也只穿妾身亲手织的麻布所制。
至于金银首饰一律不用,只用荆钗即可。”
“孤的女儿……要荆钗布衣出嫁?”曹操惊的瞪大眼睛道:“这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就算普通人家女儿出嫁,也终须有几件首饰压箱底,更何况孤王之女?”
丁夫人苦笑道:“妾身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她说正因为她是魏王的女儿,更应该为世人做出表率。
她的父亲崇尚节俭,她自然不能带头引领奢靡之风。”
“多么懂事的女儿啊,”曹操砸吧砸吧嘴,叹息道:“这么好的女儿,便宜了丁辰那小子。”
“看夫君说的,”丁夫人翻了翻白眼道:“节儿是很善解人意不假,不过难道我家侄儿就很差?”
“那倒不是,”曹操笑道:“子文是这世间唯一能配得上节儿之人,他们是天作之合,再没有这样般配之夫妻了。”
曹昂在旁边听得直想笑,听父母这段对话,总感觉两人是在互相吹捧……
……
与邺城的喜气洋洋不同的是,成都已经陷入一片阴云之中……
第三百六十四章在江油城收礼
成都汉王宫大殿内,前来议事的臣僚不及从前一半,显得空荡荡的,十分冷清。
刘备居坐正中,揉了揉眉心对眼前臣子苦笑道:“大事去矣,君等何不另谋生路,还来此作甚?
去吧,孤不会怪你们。
如今剑门关已失,成都再也无险可守,被曹军攻破也是早晚的事。”
此前李严与严颜战败的消息传来,刘备以及麾下文武都感觉不可思议,好像突然遭遇晴天霹雳一般。
剑门关乃诸葛亮亲自选址主持修建,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若敌军从正面进攻,是绝对不可能攻破的。
唯一的隐患就是那记载于史书中的阴平古道。
若曹军真能走通那条路,绕到剑门关后,打开关门要容易的多。
可是诸葛亮已经劝说刘备在阴平山也驻守了两千军兵,专门用于防御阴平古道。
为此诸葛亮还耗费了许多口舌,毕竟没人觉得那是个漏洞。
很快消息传来,曹军正是走了那条传说中的道路,突破了阴平,如此才攻克了剑门关。
刘备听到这消息后当即后悔的肠子都快发青了。
早知如此,就在阴平山多多驻军,并派出得力之将前去镇守,那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只可惜现在后悔都已经迟了。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曹军突破剑门关之后并没有顺势南下,而是屯兵江油城。
这是留出时间,逼迫西蜀各方势力做出选择。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难选的,毕竟两方实力天差地别,只要长着脑子的人都会选。
一方是丁辰,虽然兵马并不多,仅有四万人左右,可背后是曹氏那棵参天大树。
若曹氏真下定决心对蜀中动武,就算百万大军都能调的出来,平定蜀地是早晚的事。
另一方面是刘备,若说硬凑,五六万大军也能集结起来,可已经日薄西山,岌岌可危。
现实证明大部分人都是识时务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那虚妄的汉室正统送掉性命。
蜀地各郡县官员纷纷宣布脱离刘备控制,恭迎王师到来。
各豪族纷纷派出使者前去江油,排队面见丁辰,送钱送粮送女人,表示归顺之意。
只求丁辰不要怪及他们当初有眼无珠,鬼迷心窍,拥护过刘备。
就连刘备麾下的臣子,也有大半数托病在家,其实是不敢再跟刘备搅和到一起。
一时间整个西蜀从官员到士绅到百姓,绝大多数都做了墙头草,瞬间掀起了“倒刘挺曹”的浪潮。
面对整个蜀地上上下下倒戈,诸葛亮就算有经天纬地之能,也实在无能为力了。
不过听刘备说出如此颓废之语,诸葛亮却挺身朗声道:“所谓汉贼不两立,如今汉室倾颓,天子蒙尘,曹贼随时都有可能篡汉自立。
大王身为汉室宗亲,乃刘氏宗族最后一丝希望,天下心向汉室者之中流砥柱,怎能说出这等颓废之语?”
关羽也在旁边道:“诸葛军师说的没错,我等本就起于微末,犹记得初起兵时,将不过某与翼德,兵不过五百,谋士全无。
而如今兄长麾下还有数万人马,又有诸葛先生等诸贤才辅佐,即使一时失利,又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刘备摇头苦笑了一下道:“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当初你我靠五百人能够起事,乃是因为当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可苍天无眼,如今天下归曹,即使我有数万大军,又如何与曹氏抗衡?”
他这几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若在十年前诸侯割据之时,他拥有这数万大军,再加上诸葛亮法正等贤才,又有关羽马超等悍将辅佐,可以算得上天下一等一的大诸侯,就算剿灭其他诸侯,平定四方,也并不难。
可是如今形势变了,曹氏已经成长为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他们想要再发展势力也没有空间了,以这点实力跟曹氏相比根本就不够看,也难怪大家会都想前去投曹。
“就算再难,大王也要保留这汉室最后希望啊,”诸葛亮再也不复平常淡定,眼眶中饱含热泪道:“若大王倒下,自此神州陆沉,天地复陷于混沌之中,汉室就真的完了,天下有识之士,再也不知日月在何处。”
“依先生之见,孤该如何?”刘备问道。
“由此向南,去交趾郡,招兵买马,继续完成兴复汉室之大业,”诸葛亮斩钉截铁道:“我等愿跟随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初汉武帝灭南越国之后,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那地方虽然划归大汉版图,但是却已经极其偏远,几乎荒无人烟。
“去交趾?”刘备重复了一句。
其实刘备心里早已经做好了这打算,毕竟让他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可是不投降天下已经尽数归曹,他也无处可去,除非像孙权那般出海找个岛屿暂住,要不然就是继续向南,去曹氏看不上的交趾九真三郡。
他当然不能自己前去,而是要带着所有部下以及军兵。
只不过他却没有明说,而是装作让大家自己另谋生路。
如此大家倒不好意思离开了。
“对,兄长,去交趾吧,”关羽沉声道:“那里毕竟也是大汉领土,兄长前去必能带动有识之士前去辅佐,待休养生息,羽翼丰满之后再北伐中原,兴复汉室。”
“云长说的有道理,”诸葛亮赞赏道:“只要主公暂时撤往交趾,将来必然有东山再起之日,如此则江山有幸,汉室有望。”
他们从起事起打的旗帜便是“兴复汉室”,如今依然要把这个政治目标贯彻下去,如此才能团结住那一部分汉室死忠粉。
若是连这个口号都丢弃,刘备集团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吾等就去交趾,”刘备一拍桌案,一锤定音道:“不过……若决定南下,必然要拖家携口,行动不便。
若曹军追来该如何是好?”
关羽抱拳道:“请兄长留关某与孟起率军断后,定能挡住曹军追击。”
此前阆中失守之时,刘备集团要龟缩防守,马超已经率领麾下近三万军马从武都郡回到了成都。
马超与曹操有杀父之仇,又与曹操在西北血战,自然不可能投降曹氏,只能跟着刘备一条道走到黑。
刘备等的就是关羽这句话,立即命令道:“孤命云长与孟起率军五万,负责断后,务必把追兵拦住。”
“诺!”关羽马超共同领命道。
刘备想了想又看向糜竺道:“子仲,你去为孤做一件大事。”
……
丁辰在江油城驻扎,日子过的非常滋润。
江油城由马邈经营多年,上上下下都是马邈的人,所以照顾的非常周到。
再加上曹军攻克剑门关之后,军粮暂时不缺,至少还够吃两个月,所以丁辰就在江油城放心住了下来。
此举自然令太史慈甘宁等不解。
既然千辛万苦攻破了剑门关,为何不趁热打铁,直接南下,拿下成都。
可是他们很快就理解了。
整个西蜀所有郡县官员以及豪族士绅纷纷派人前来江油求见请降。
于是江油这个偏远小山城瞬间便热闹了。
在廨舍门口等着求见的马车以及使者排出去十几里远,一直排到城门外面。
两侧有军兵巡逻,谨防有人插队捣乱。
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保持基本的体面,县令会让着郡守,小豪族让着大豪族。
有许多官员或者士绅是亲自来的,毕竟曹军主帅乃是曹魏国相,这是难得的拜见机会。
可是渐渐的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大家也顾不得体面了,拥挤踩踏,混乱不堪,甚至为了一个排位大打出手也时有发生。
所以丁辰不得不下令派军兵维持秩序,并立下规矩,每天只见十个客人,多了不见。
可是那些只要来了的人都是有所求的,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会放弃,所以赶也不会走。
这些前来之人拜见自然都有见面礼,说的话也都是千篇一律歌功颂德,丁辰就算天天收礼也感觉烦不胜烦。
而那些礼物无外乎是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甚至是美女佳人,总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这一日,他接见了成都周边江原县一位吴氏豪族的家主。
那吴家主五十多岁,献上的礼物是一个名叫朝颜的义女。
这个时代所谓义女,多是买来流民家长相清秀的小女孩儿,然后养在府中培养歌舞,将来可以收房,也可以当礼物送人。
在演义中的貂蝉便是这样的女子。
丁辰在厅堂内端着茶碗,看了看眼前那叫朝颜的少女,对方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苗条,容貌艳丽,手中拿着一块手帕低头玩弄,欲拒还迎,欲说还羞。
这样的仪态最能勾人,一看就是经过训练过的。
只不过这些天来,这样的女子丁辰已经收了五六个了,并不觉得新奇,所以表现的很平静。
那吴家主站在旁边看着丁辰的表情,心中有些忐忑的拱手道:“听闻国相乃魏国驸马,尊夫人乃魏王掌上明珠,自然看不上我等穷乡僻壤之蒲柳俗物。
不过老夫家里还养有十数名义女,无法一同带来。
想来国相马上就要去往成都,到时老夫便把所有义女相赠。”
“罢了罢了,”丁辰摆了摆手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也已经记下。
若你有地契在手,到时我入成都,自会把刘备侵占你家之田地奉还。”
刘备跟孙策一样,他带领大批官员入蜀,自然要分给田地。
可成都的田地原来都是有主人的,刘备虽然没有像孙策那般明目张胆的屠杀本土豪族,但是也通过看起来比较温和的方式巧取豪夺了许多田地。
那些家主们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反驳。
如今前来面见丁辰的豪族家主们,大多都是为了此事而来。
丁辰是曹魏国相,手下军将也不像刘备那样要以成都为家,他们赶跑了刘备,当初被刘备侵占的土地,是否可以原样奉还?
他们心里没底。
毕竟刘备当初也不是明抢,占有他们土地,也都是有理由的。
好几年过去,刘备也已经倒台了,若说那些是无主之地也能说的过去。
为了讨要回这些土地,甭说让他们送上几个义女,就算是让他们送上亲女儿他们也愿意。
对那些豪绅士族来说,土地才是他们的立世之本,其余皆是身外之物。
这些天来,对于这样的要求,丁辰一律采用当初在江东的策略,只要提供地契的,一律奉还,以尽快稳定人心。
只要稳定了士绅,蜀中的局势就安定了。
所以丁辰如今在蜀中豪绅心里,已经是正义的化身,是他们的恩人和保护神。
当然他们也都吃透了,丁辰平定蜀地之后就会返回邺城,绝不会像刘备那般抢夺他们的土地。
此时丁辰觉得,这吴家主跟其他豪绅一样,定然也是在自己面前刷个脸熟,以求拿回本来属于他们吴家的土地。
毕竟这吴氏在江原县,离成都不过百里,土地被抢应该更严重。
“丁国相,”吴家主却拱手道:“其实老朽前来,并非为田地一事。”
“哦?不为田地?”丁辰抬头看着吴家主,“你难道是专程前来拜访我的?”
前来排队见他的,要么求官,要么求地,总之都有所求,绝对不会有人专门来见他一面。
“老夫的确有所求,”那吴家主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当年刘备入蜀之时,下令让老夫投效土地,老夫为了家族平安,只能忍气吞声投效。
这几年来,刘备无论摊派劳役,还是让老夫捐纳军粮,老夫无不一一满足。
可是前些天刘备撤军,私下在民间抓走数千名女子,其中也有老朽之女。
老朽这么多年,膝下可只有一个女儿,再无别的子嗣啊。”
“刘备撤军之前派人抓走数千名女子,这是为何?”丁辰疑惑的问道。
吴家主道:“据说刘备乃是准备撤往交趾,而且此去恐怕再难回来。
那交趾地处偏远,地广人稀,试想他带数万大军前去,又不可能全都拖家带口,那可是数万青壮年,将来如何婚配?如何繁衍下一代?
所以刘备撤军之前,派糜竺暗中抓捕了数千少女,一同带往交趾。
老朽斗胆恳请国相出兵,把那些可怜的蜀中女子救回来,我蜀中百姓必然对国相感恩不尽。”
说着,吴家主双膝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第三百六十五章巅峰对决
刘备虽然没有去过交趾,但想也能想到那里乃是一片蛮荒之地,必然人烟稀少。
他率领麾下文武以及数万军兵到了那里,短时期内必然回不来了。
可是那么多青壮年都到了婚配年龄,当地却没有那么多女子与之结合,如此煎熬之下不用打仗,自己人心就散了,在那里根本待不住。
再者他们要一直打着“兴复汉室,北伐中原,还于旧都”的旗号,此目标这一代完不成,就要延续到下一代。
可是如果没有女子生育繁衍,哪来的下一代?
所以刘备暗中吩咐糜竺,多多采买年轻女子,跟他们一起去交趾。
只不过此时成都以及周边早已乱成一团,还能去哪里采买女子?
故而糜竺所下的命令自然而然变成了明抢。
在这军令之下,在整个成都周边百姓便遭了殃,竟然有数千少女被抓,跟着一路去往交趾。
这事刘备自然是知道的,但这种时候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来他们就算把整个成都的百姓都得罪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很难再回来了,当务之急能稳定住那数万军兵的军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吴氏家主此前曾经得罪过糜竺,所以糜竺临走之前公报私仇,顺手把吴家主的独生女儿也给抢走了。
吴家主气愤不过,又没有能力去找刘备理论,无奈之下,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跑到江油来求援。
吴家主哭泣道:“丁国相,那刘备倒行逆施,强行掳走数千女子,令我蜀中无数百姓骨肉分离,这实在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还请国相为我们做主啊……”
说着便跪在地下连连磕头,都快把额头磕出血。
“先起来,”丁辰冲吴家主摆了摆手,然后对旁边的赵云道:“传令下去,尽起所有兵马,务必把所有被掳走之女子全都追回来。”
“诺!”赵云拱手领命。
“国相真的要为我蜀中百姓出兵?”吴家主怔怔的看着丁辰。
从内心来说,他来江油求援,纯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毕竟他们这几年来一直在支持刘备对抗曹氏,如今曹军杀进来不纵兵屠城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还怎能指望曹军统帅为他们做主?
可是万万没想到,丁辰竟然真的要为他们做主,举兵去为他们追女儿。
“国相这等大恩大德,我们蜀中百姓就算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也难报国相万一,”吴家主刚刚站起来,又颤巍巍跪下,感动的热泪盈眶。
丁辰搀扶起对方,义愤填膺道:“我屯驻江油,没有进兵成都,本意想放那刘备一条生路,让其主动撤出成都,谁想他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也都是大汉子民,我麾下又是大汉军兵,军兵护佑百姓,乃是应尽之责,无需客气。”
其实丁辰的确没有想着把刘备赶尽杀绝。
如今刘备没有别的地方可逃,只能一路向南,逃到交趾、九真、日南郡。
那些地方在后世已经脱离了华夏版图,如今把刘备赶到那里征服那片土地,也算是让他为扩大华夏版图做出贡献。
这就跟把孙权赶到夷州是一个道理。
毕竟无论孙权还是刘备,他们以及麾下都是汉人,接受的都是华夏儒家思想教育,只是因为政见不同而分开而已。
由他们去驻守,也比这些地方脱离华夏版图要好。
所以丁辰率军驻守在江油城,给刘备留出了出逃的机会。
可是刘备的做法就让丁辰很恼火了,对方抢走了数千女人,蜀中就会多出数千光棍,这便是不安定因素之一。
另外还一点更是让丁辰提高了警惕。
刘备手下的军队依然太强大,有五六万人之众,且有关羽马超等悍将辅佐,丁辰又不可能一直率重兵驻守蜀中。
若他带领人马退回了邺城,刘备组织军兵重新杀回来占据蜀地,再一次关闭剑门关,那就糟糕了。
就算没有这么严重,刘备那五六万大军时时骚扰边境也受不了。
所以丁辰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刘备以重击,削弱对方力量,当然也顺手解救被其掳走的女子。
他一声令下,麾下大军立即集结。
此时汉中的军马也陆陆续续开过来,聚集在江油城周边已经有足足七万大军。
虽然论人数与刘备军相差并不大,但兵贵在精不在多,他麾下军马都是曹操配给的精兵,其中还有那一万乌桓铁骑。
在这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上,一万乌桓骑兵就算面对十万步卒也无所畏惧,更何况还有数万曹氏精兵在旁边。
丁辰率军立即南下,过梓潼、绵竹顺利到达成都。
大军虽然没有入城,但是早已连夜返回的吴家主向大家通报,曹军是去追击刘备,为他们救回女儿的。
所以道路两旁都跪满了感恩戴德的百姓,手中举着仅有的鸡蛋和蒸饼劳军。
又有许多士绅求见丁辰,试图刷个脸熟。
丁辰出面稍稍安抚了一下士绅以及官员,叮嘱大家各司其职,等待从邺城派来的新任益州刺史上任。
随即他便率军继续南下追击,越过成都,便进入刘备所设立的庲降都督部。
刘备入蜀后,按照诸葛亮“南抚夷越”的建议在益州南部、南中地区设置的戍卫重镇,其最高统治长官叫庲降都督,其治所在建宁郡的味县,这一届的庲降都督乃是李恢。
此时关羽马超率领断后的军兵正是驻扎在味县。
只不过该县虽贵为庲降都督部驻地,但毕竟仅仅只是一个南蛮小县,并不像中原地区那般有坚固的城防设施。
甚至关羽马超那六万大军在县城内都驻扎不开,只能像平常一样在外面安营扎寨,阻挡曹军追击,以图给前面撤退的刘备以及麾下文武留出充足的时间。
……
丁辰率领大军越走越热,空气也越来越潮湿,料到恐怕快到交趾了。
他知道华夏史上每次征交趾都不是那么容易,天气与地形便是最大的敌人。
他可不想陷入到这南征的泥潭当中。
突然,前面有斥候回来报告,前方先锋甘宁已碰上刘备军,对方足足有数万人。
丁辰这才放下心来,终于不用再往南走了。
他带领军兵主力向前与甘宁的先锋军汇合。
只见前方大路上扎有一座巨大的营寨,堵住了前去的道路,看那规模足能容得下五六万人,看来刘备是花血本阻击了。
丁辰只要歼灭这支军马,就能做到沉重打击刘备的效果。
甘宁迎过来禀报道:“看那营寨中旗帜,主将乃是关羽和马超,这二人皆是万人敌,我就前去叫阵,看他是否龟缩不出。”
丁辰笑道:“关羽马超乃是当世一流悍将,他们要成缩头乌龟那就怪了。”
“就让末将前去叫阵吧,”赵云在旁边突然道:“末将与关羽当初还稍有交情,此番欲当面劝说几句,看能否能让其放下武器。”
“可以,去吧,”丁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认为赵云真能劝降的了关羽,但是赵云与关羽的武力至少有一拼,而甘宁恐怕不行。
万一甘宁输了第一阵影响了士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云并没有带随从,而是单枪匹马杀到刘备军营寨前面,对着里面高声道:“常山赵云在此,请云长出来说话。”
里面有个年轻军校隔着栅栏翻了翻白眼道:“你算老几啊?说见我们关将军就见?”
赵云冷声道:“赵某当年跟随玄德公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还不快去?”
那军校撇了撇嘴正待反驳,又从身后走来一个军官,拍了拍军校的肩膀道:“不要再说了,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去通禀吧。”
赵云当年作为公孙瓒主骑,曾短暂跟随过刘备,而且深得刘备赏识,只不过当时赵云并没有改换门庭。
这一段过往知道的人并不多了,那军官竟然知道,对方平静的对赵云道:“子龙将军,请稍后。”
过不多时,只见关羽一人一马,手持青龙偃月刀纵马冲了出来,在赵云面前勒住马缰绳,眯缝着丹凤眼沉声道:“子龙,你找关某有何话说?”
关羽平常傲气十足,视天下英雄若无物,世间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的不超过五个,赵云便是其一。
奈何赵云却没有跟随刘备,反而辅佐了曹氏,此前无论华容道之战还是南郡之战,都曾与他交过手,而且都曾把他打的一败涂地,按说他应该对赵云恨之入骨才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赵云却始终恨不起来。
“云长,收手吧,”赵云道:“我知道你义薄云天,忠肝义胆,所以不可能劝说你背弃玄德公。
可是你等毕竟大势已去,你麾下这些军马根本不足以匹敌我们,何必让他们白白送死?”
“原来你是来可怜关某的?”
关羽捋着长髯冷笑道:“某麾下也有数万之众,看你等所率也不过这么多人,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云长,你怎么这般固执,”赵云急道:“我等麾下这军马都是千挑万选的曹氏精兵,你们怎么打?
你只需前去劝说玄德公,把掳走的女子全都放回来,我自会劝说我家主帅不要再追击。”
“多谢了!”关羽大刀一横道:“不过用不着。
此前关某曾数度于你面前狼狈而逃,今日就让关某领教领教你赵子龙的真功夫。”
赵云见劝说不了关羽,当即眉毛挑了挑道:“既然如此,这仗打起来,想停可就停不住了。”
“谁说要停,自是将你等击溃为止,”关羽说着,手中青龙偃月刀横扫千军,向赵云脖颈横削了过去。
“来得好,”赵云喊了一声,立起龙胆亮银枪封堵。
“当”的一声脆响,枪刀相碰,令两方军兵齐声叫好。
紧接着两人刀来枪往,战在一起。
在吕布渐渐老迈之后,这二人应当是天下最顶级的两位武将了。
所以此战当得起巅峰对决四个字。
他们每一刀每一枪都势大力沉,而且迅捷无比。
两边观战的军兵一时间都忘记了叫好,愣愣的看着不敢眨眼睛,摒心静气,唯恐漏过那精彩招式。
只不过二将招数变化太快了,旁观者即使瞪大眼睛也只觉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楚。
大家只是觉得今日能观此一战,下半辈子都有谈资了。
一时间两边军兵寂静异常,空气中只是回荡着清脆的兵器相撞的声音。
而后面的甘宁看着两人对战,不由自主呼吸急促,暗自庆幸方才幸亏没有冲动,前去主动叫阵。
面对关羽那疾风暴雨般的进攻,也就赵云能应付,连太史慈恐怕都够呛。
若换了他,此时应该已经败的很惨了。
转眼之间两人又斗了十来个回合,依然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看来两人武力相差只在毫厘之间,要想分出胜负也并不容易。
这时丁辰命令道:“兴霸,你去助战。”
“啊?”
甘宁咧了咧嘴,似乎不愿意打断如此精彩的对决,他迟疑道:“这二人单战,末将再去帮忙,似乎有些胜之不武,赢了也不光彩,非英雄所为。”
“废什么话!”丁辰喝道:“这是沙场决战,又不是打擂台,哪有什么光彩不光彩的。”
“诺!”
甘宁这才意识过来,原来这是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无需计较那些规矩,只需取胜即可。
他纵马挺枪冲了过去,也加入了战团。
赵云跟关羽武力本就在伯仲之间,再加上一个甘宁帮忙,以二敌一,关羽瞬间便落了下风。
“混账,以多打少,这算什么?”关羽一边步步后退的接招,一边冷声怒道。
赵云手中长枪丝毫不减弱,回答道:“我方武将如云,谁说非要与你一对一决战?
你要是有帮手,自然也可以叫出来。”
话音未落,就听营寨后面一阵鼓响,从寨门又杀出一员战将,大声喝道:“马超在此,尔等可是欺负我方无人?”
马超一边吼着,一边纵马挺枪加入战团,接过了甘宁的进攻。
场上局面瞬间又变成了二对二。
关羽跟赵云依然是平手,可是仅仅片刻工夫,甘宁在马超手下却感到吃力。
“码人谁不会?”甘宁大吼道:“大家伙儿一起上啊。”
他话音未落,就见身后太史慈和魏延也杀了过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丁辰的善意
说话之间,太史慈与魏延已经冲了过来,汇合甘宁一起围攻马超。
马超武力固然强悍,但是对手三人也不差,在三将夹攻之下,马超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而且险象环生,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
“三个战一个,有你们这么打的么?”马超一边狼狈的接招,一边怒吼道。
“你当是小孩子打架?”太史慈冷笑道:“有本事你也叫人出来,十个打我们也毫无怨言。”
马超一时语塞,虽然对方胜之不武,但这是战争,只要能赢就行,的确不是小孩子打架。
此时旁边的关羽和赵云没人干扰,已经来来回回不知斗了多少回合。
如此激烈的决战直打的酣畅淋漓,他们英雄惜英雄,竟然各自都对对方都产生钦佩的感觉。
正在这时候,在后面观阵的丁辰右手向前一挥,他身后大军立即压上。
伴随着悠远高亢的号角之声,一万骑兵纵马突击在前,数万步卒挺矛紧随其后,最后面是弓箭兵远程羽箭洗地。
刘备军打的倒也不保守,主动冲出了营寨,与曹军在旷野之上展开了决战。
其实丁辰还没有跟刘备军堂堂正正的对决过。
无论定军山之战还是阆中之战,他都是用各种计谋先让对方处于被动之中,然后再行出击对战。
所以不免给刘备军留下“曹军其实战力不过如此,只是耍阴谋比较溜”这样的印象。
此次决战没有阴谋,也没有诡计,而是曹军用真实战力与刘备军进行对决,刘备军当即有了可以战胜曹军的想法。
毕竟双方人数差距并不大,而曹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可他们却是等在此地,以逸待劳。
可是双方一接战,他们立即就发现跟想像中的不一样。
冲击在最前面的乌桓骑兵骑术精湛,意志坚定,勇往直前,瞬间便突破了刘备军骑兵,然后很快分成十支骑兵队伍冲入刘军阵列之中,把刘军冲击的人仰马翻。
这个时候的骑兵所起的作用,杀敌是次要的,而冲阵、突击、分割、威慑却是主要的。
在骑兵纵横冲杀之下,刘备军早已经乱了,再也结不成军阵,只能各自为战。
而此时曹军在后面的步兵却是排成数个冲锋用的锥形之阵,每个“锥形”前面都有战车做“锥头”,后面则是雁翅排开的长枪兵。
若能从空中俯瞰,一个个锥阵就像巨型的大铁锥,以尖峰冲入刘备军中,成片成片的收割着生命,那些还活着的刘军则像潮水一样挤压到两旁。
经过这骑兵步兵两番打击,数万刘备军已经开始溃败,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他们才明白,原来曹军并不仅仅会使用阴谋诡计,他们本身的战斗力也是极其强悍,非普通军队可以比拟。
随着刘军的大面积溃败,对决的武将也有了分晓。
马超在太史慈甘宁魏延三人夹攻之下很快就不是对手,一个没留神,骤然被魏延大刀的刀背砸中右侧肩膀。
马超只听咔嚓一声,只觉得自己右臂麻木,右手再也攥不住长枪。
同时巨大的冲击力把他砸的横飞出去数丈,重重的跌落在地下。
马超心中暗叫不妙,正想抢一匹马赶紧逃走,可是还没起身,太史慈锋利的枪尖已经停在他咽喉前面一寸的地方。
“要是不想死,就别动,”太史慈骑在马上笑吟吟的道。
马超长叹一声,眼睛一闭。
他的父亲以及妻儿尽数死在曹操手下,而他也率军起兵反曹,差点要了曹操的老命。
双方可谓仇深似海,此番落到曹军手里,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
战败马超之后,甘宁与魏延立即转身前去帮助赵云围攻关羽。
仅仅过了不到盏茶的工夫,关羽便又被魏延一刀被砸下马来,青龙偃月刀也飞了出去。
看着已经溃败的军兵,关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懊恼。
他所率领的军兵,乃是兄长手中绝对主力,在此断后便是为了能给兄长以及众文武撤退留出时间,自然是阻挡的时间越长越好,可是这主力却在他的率领下一败涂地,一天也没有撑下去。
他死不要紧,可是曹军追过去,恐怕连兄长以及众文武全都得死。
如此怎么对得起兄长重托?
“云长,”赵云拿枪指着他道:“事到如今,还有何话说?”
关羽一张枣红脸变成了猪肝色,高昂着头傲然道:“要杀便杀,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若有什么遗愿,我会设法替你完成,”赵云撤回长枪。
关羽想了想道:“待尔等追上我家兄长之后,如果方便,请为兄长留下一子以便祭祀,不至于让刘氏断了香火。”
“你便没有什么遗愿?”赵云问道。
关羽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闭目等死。
这时候围着的军兵突然向两边分开,从中间闪出了一条通道。
丁辰骑着马缓缓行了过来,呵呵笑道:“这不是关将军,真不巧,又见面了。”
关羽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马上那人,不由恨的凤目圆睁。
那马上之人曾经是个俊美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英俊青年,虽然对方容貌依然超凡出尘,但关羽眼中却如魔鬼一般。
关羽不由想起,从当年在徐州开始便被对方算计,后来在荆州又是败在这人手下,如今跑到益州,依然没有逃脱失败的命运。
说起来,这人就像他生命中的克星一般,而且是阴魂不散的那种。
关羽又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十分后悔方才跟赵云说出那句软话。
虽然仅仅只是为兄长求一个儿子,但终究是求饶了。
“放他们走吧,”丁辰突然开口道。
此话一出,不止关羽马超愣在当场,就连赵云太史慈等人也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丁辰。
众将仔细看了看,丁辰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放……他们走?”太史慈诧异道:“那干嘛还费力抓他们?”
丁辰不想跟人解释,他之所以出兵,只是因为此前刘备实力还太强大,必须要修剪一番,以免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但是他同样不能把刘备修剪太狠,免得到时候这帮人还打不过交趾土著。
如今仗打到这份上,丁辰觉得修剪的差不多了,应该留关羽马超去扬威交趾了。
“听不懂我说的话?”丁辰扬了扬眉毛。
“不敢不敢,”太史慈讪讪的笑了笑,扯动缰绳让开道路,同时摆了摆手,有人牵过来两匹马,交给关羽和马超。
关马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曹军主帅是怎么了,竟然要放过他们。
“就算你放关某离开,关某也不会感激于你,”关羽接过马缰绳,冷声道。
“我压根就没指望你感激,”丁辰平静的道:“你前去跟刘备说一声,把所掳走之女子一个不少的送回来,我便不去追赶。
如若少一了一人,我必率军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听了这话,关羽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这意思曹军竟然不追了,难道说曹军兴师动众的追击,仅仅是为了追回那些女子?
“这话关某一定带到,”关羽虽然没弄明白对方什么意图,但对方既然要放他,他也不至于犟到主动去求死。
丁辰继续缓缓道:“另外再给刘备捎个话,让他到交趾以后好生经营,我可以奏请朝廷,给他以封号,允许他异域称王。
若他自觉实力能够恢复中原,便可率军前来与我决一死战,我就在邺城等他。
可是他若胆敢派小股军兵骚扰我方边境,到时我必会率军杀到交趾,取他项上人头,让他自己掂量着看。”
丁辰最担心的就是刘备输的不服气,派军兵不停的骚扰,如此西南边境便永无宁日。
所以刘备要真敢那么干,那自然是留不得,只能率军前去将其彻底剿灭。
关羽又一次点了点头,然后与马超跨上马匹,头也不回的向南而去。
不过半天的工夫,他二人便追上了刘备一行人。
刘备此次乃是又一次携民南迁,身边扶老携幼,而且还带了那数千少女,自然走不快。
在一条山路旁边,刘备突然见到关羽马超一起前来,不由的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二人同时到此,那军队由谁来率领?”
关马二人对视一眼,感觉十分尴尬,关羽羞愧的单膝跪地道:“军队……没了。
关某有负兄长重托,在前方被曹军击败,已经全军覆没,请兄长治罪。”
“都……没了?”刘备闻言整个人如遭重锤,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
他手下一共仅剩六万军马,让关羽马超率领五万阻击曹军,哪想到竟然说没就没了,这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如此,曹军是否已经追了过来?”刘备沉声问道。
“那倒是没有,”关羽把丁辰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说了一遍。
刘备听了也是疑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丁辰已经将他主力击溃,如果前来追击,他便再无还手之力。
可是这等情形下丁辰反而大发善心,会放他一条生路。
“诸葛先生,你觉得这丁辰小儿如此行事,可是有什么阴谋?”刘备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在下倒是觉得,他这么做乃是出于善意。
毕竟我等也是儒家正统传人,占据交趾总比那里被一众蛮夷瓜分要强。”
“可是那样对丁辰,对曹氏,又有什么好处?”刘备不解道:“他就不怕纵虎归山?”
诸葛亮苦笑道:“我等就算全盛时期他都不怕,如今就剩这点人马,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刘备想了想倒也是,他坐拥十数万大军,手下人才济济,而且坐拥蜀中之险,却依然在丁辰手下一败涂地,如今就剩了这么点人了,丁辰自然不会再怕他的。
“把那些女子都放回去吧,”刘备叹了口气,对着糜竺摆了摆手,算是彻底服气了。
既然丁辰给他一条生路,他也不能不识抬举。
丁辰在味县等到了刘备派人送回的数千名少女。
那些女子被抢来一路南行,渐渐远离故乡,本来都已经绝望,可是没想到却又被送了回来。
丁辰在一众女子面前宣布要带她们回家时,众少女激动的热泪盈眶,全都跪在他脚下感谢救命之恩。
随即丁辰护送众女回到成都,让她们各自回家。
成都周边百姓感恩到了极点,一时间丁辰的威望在蜀中达到了顶峰。
不过他也没有在成都待多久,待曹操委派的益州刺史到位之后,便动身率军回邺城。
此次从曹昂率领兄弟们征汉中开始,已经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好在已经攻破了蜀地,剿灭了刘备,天下算是彻底平定了,他也可以回邺城去享福。
大军路过汉中,同时带上曹丕曹彰曹植曹真等人一起回归,而夏侯渊和张郃依然留在长安镇守。
一路缓缓行军,非只一日,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邺城。
远远的已经看到邺城高大的城墙,曹丕在丁辰旁边道:“子文哥哥你看,那城门口好像有好多人,大概是来迎接咱们的吧。”
“那当然,”曹彰神气活现的道:“咱们此次出征,平定汉中与蜀地,乃是凯旋而归,父亲必然会派出人来接咱们。”
“又不是你灭的蜀,你得意什么?”曹丕没好气的瞅了弟弟一眼。
出征伊始,曹彰倒是立了些战功,可是后来却远不及曹真与夏侯楙等人。
到时候论功行赏肯定会吃亏,更别说曹丕曹植等一直坐镇后方。
众人跟随丁辰马后,待到城门前才看出来,前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以曹昂为首的曹魏文武官员。
“子文,你可算是回来了,”曹昂远远的便朝着丁辰招手。
丁辰连忙跳下马快步走过去,与曹昂以及身后荀攸程昱等文武见礼。
荀攸笑着道:“丁国相此番出征两年,彻底平定蜀地,使天下重归一统,此功不可没,无论魏王如何封赏都不为过。”
程昱也笑道:“国相乃文官之首,可是丁郎君此前无论是做尚书令还是国相,却从未处理过一天政务。
如今好了,终于盼到天下平定,这治理天下的重任,可要压倒丁国相肩上了。”
丁辰摆摆手道:“我是一武人,这些年只知道领兵打仗,哪会什么治理天下?
再说好不容易打完了仗,我还想好好享清福,不要再拿那些公务来压我。”
“咱们回去再聊行不行?”曹昂在旁边插言道:“父王还在王宫等着见子文以及众将呢,咱们不要耽误了大家领封赏。”
第三百六十七章大封群臣
丁辰率领曹丕曹彰等一众兄弟以及赵云太史慈等几员高阶武将,跟随曹昂进了邺城。
两年没回来,这邺城又繁华了不少。
毕竟自从丁辰从袁尚手中夺得此城之后,这周边再也没有发生过战争,距今已经四五年了。
这里作为曹魏政治中心,实际上也是天下都城,自然吸引了数不清的豪族商贾,以及文人子弟前来求取升官发财的机会。
放眼望去,房屋栉次鳞比,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川流不息。
丁辰跟曹昂并辔而行,路上行走的百姓纷纷避让。
他们两个丰神俊朗的青年,意气风发的跨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文臣武将队伍,令旁边观望的百姓不免生出“生子当如此”的感慨。
曹昂用马鞭指着前方道:“子文,你看这邺城是不是已经大变样了?
你若再晚两年回来,恐怕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的确如此,”丁辰叹息道:“至少人口比刚走之时多了数倍不止。”
“人多了也麻烦,”曹昂摇头道:“出门到哪里都是人,此前从城门口到王宫一刻钟就到了,可是现在就算大家让路,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邺城达官显贵多了,马车自然也多了,而道路并没有变宽,所以堵车也挺严重的。
虽然曹昂作为王太子,出行有人开路,可是等着别人让路也需要时间。
曹昂随即笑道:“不过人多也有好处,当初我给你选的那栋宅邸,当时还不算多繁华,可如今却已经变得寸土寸金。
甚至无数商贾跑去询价,大概都已经做好了巧取豪夺的准备,但一听是你的宅邸,便没人敢打主意了。”
“我要是把那栋宅子卖了,能赚不少钱吧,”丁辰开玩笑道。
看来太史慈声称买不起邺城的宅子是真的,权力就是巨大的磁石,能吸引着无数投机之人趋之若鹜,越靠近政治中心,那房价自然越贵。
“这未来天下都是咱们的,你要钱有什么用?”曹昂没好气的看了丁辰一眼。
一队人马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魏王宫门前。
其实这栋建筑依然是当初袁绍修建的大将军府,如今改成王宫之后又重新修建了牌楼。
丁辰跟曹昂下马之后,带领众文武共同进入王宫大殿,而曹操已经亲自迎到了檐廊前面。
荀攸程昱等众文武看了不由感慨,能让魏王亲自迎出宫殿的,恐怕只有得胜而归的丁国相了,其余连曹仁夏侯惇等人都没有这等待遇。
当然,曹操之所以给丁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主要是看他的战功,而非他的辈分。
丁辰连忙走上前去,两年没见,岳父头发又白了不少,而且已经老态龙钟,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了。
不管岳父在后世人眼中如何狡诈残暴,嗜杀多疑,但对丁辰却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并没有丝毫怀疑。
丁辰躬身施礼道:“臣拜见大王,此番西征,幸不辱使命,今已然平定蜀地,特交回兵符。”
“不忙,不忙,回来就好,”曹操像个普通慈祥的老人,轻轻拍着丁辰的肩膀道:“在外面几年,身子骨结实了不少,不过脸却晒黑了,看来吃了不少苦。
待你姑母见到,恐怕又要心疼唠叨,怪罪孤王总是派你出征了。”
丁辰道:“行军打仗自然比不过在家里,好在如今天下已经平定,仗也已经打完了,后人再也不用受那些苦。”
“说的是,咱们进去,”曹操拉着丁辰的手,蹒跚着边走边指着大殿道:“这里原来是袁绍的大殿,以前孤刚见到时,还嘲笑那袁本初故意摆谱儿,竟然修了这么大的宫殿,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如今,这里议事时已经人满为患,快要盛不下了。”
当今的曹操就是实际上的皇帝,掌管着天下诸般事宜,当然需要配置各种属官。
早议跟皇帝上朝也一般无二,再沿用这大将军府廨舍便有些捉襟见肘。
曹操继续道:“孤已经派人在邺城以北选址,准备修建新的魏王宫。
不过以孤如今这岁数,即使把王宫修起来,都不一定有命住的进去,都是给后辈修的。”
丁辰连忙恭维道:“大王春秋鼎盛,正值壮年,何必要说那些丧气之语?”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每个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不用说那些好听的话恭维,孤王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曹操笑了笑,又对丁辰道:“你称孤父王即可,称大王有些生分了,听着别扭。”
“诺!父王,”丁辰连忙改口。
“这就对了,”曹操顿时咧着嘴喜笑颜开。
他对着丁辰一直絮絮叨叨,跟个普通百姓家的长者一般无二。
可是当他一坐到大殿中间那位置上,立即便有了俾睨天下的威严,令人望了不寒而栗。
这时候众文武意识到,曹操依然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残暴君王,只有在丁辰面前才表现的像个慈祥长者。
曹操沉声道:“今子文平定蜀地而归,功不可没,孤已奏明天子,赐其为陈侯,封骠骑大将军。”
其实此时曹操虽然已经身为魏王,拿到汉室所有权力,但是封侯的权力却只能保留在天子手中,曹操想要给任何人封侯,还是要通过天子。
所以曹操才准备要进行爵位改革,与天子封赏的爵位区别开来。
不过现在还没有实施,只能沿用以前的制度封赏。
陈侯乃是陈县县侯,已经是大汉列侯体系里面最高等级。
而骠骑大将军也是汉朝廷武官体系里面最高的,毕竟再往上的大将军一职并非常设。
曹操总要留给儿子继续封赏的空间。
“多谢父王,”丁辰躬身,领取早已为他做好的印绶。
曹操继续道:“此次西征,子林偷渡阴平,所立功劳亦不小,孤已有赏赐。
另外子丹翻越阳平关,活捉敌将黄忠,这也都是大功,孤赐其为安乡侯,平西将军。”
“多谢父王,”曹真激动连忙给曹操行礼,然后又偷偷看了看丁辰。
西征军主帅丁辰是第一功臣,被封为县侯,下属之中最高便可以封为乡侯。
曾经的曹真在曹府之中自卑懦弱,胆小怕事,在众兄弟面前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可是自从拜丁辰为师之后,底气与勇气全都有了。
如今除了丁辰之外第一个封侯,而且起步就是平西将军这样的武职,不禁令曹真感慨万千。
犹记得数年前当初那场家宴,要不是大着胆子站到师父面前,说出拜师的话,说不定现在依然是那个终日躲在角落里的曹府义子,永远不会有机会像今天这样站在大殿中央,受到义父的册封,接受他人羡慕的目光。
这些机会都是师父给的,这一点要永远记得。
只听曹操继续道:“还有,孤要给子丹另一个职务,去雍州做刺史府长史,辅佐你夏侯叔父去吧。”
此时坐镇西北的雍州刺史乃是夏侯渊。
不过夏侯渊毕竟岁数也不小了,让曹真去给他做长史,那自是培养下一代镇守西北的军事长官。
丁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岳父封曹真为平西将军,那是另有深意的。
曹真聪明无比,赶紧又一次谢恩。
接下来曹操封曹彰为新乡侯,平南将军。
曹彰虽然立的功劳没有曹真和夏侯楙大,但毕竟是亲儿子,就算越级封赏也没人说得出来什么。
曹彰得到这样的封赏自然喜不自胜,毕竟在众亲兄弟的比赛中他已经领先了,待将来无论父亲还是兄长登基之后,他定然能分到一块富庶的封地。
这封赏自然让曹丕曹植等看了眼红不已,奈何他们只是负责坐镇后方,就算曹丕掌管整个细作体系,但是毕竟不用冒着风险阵前杀敌,所以封赏起来自然比不过曹彰这等冲锋陷阵之人。
曹操继续一一封赏下去,赵云太史慈都被封为乡侯,而魏延甘宁都被封为亭侯,同时都得到四平四征这样的武职。
曹操一边封赏,一边立即授予印绶,这些都是提前做好的,显然曹操对于封赏早就有深思熟虑,既做出相应的平衡,又能让每个人都感到一定程度的满意。
当然绝对满意是不可能的,丁辰除外。
接下来曹操开始赐宴,奖励这些得胜归来的有功之臣。
酒席宴上,曹操也是高兴,不免多喝了几碗。
可是很快他便脸色发黄,额头渗出微微细汗,同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
丁辰发觉情形不对,连忙上前小声问道:“父王可是身体不适,待儿臣扶您去后面休息。”
“莫要让他人看出来,”曹操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朗声对众文武道:“孤还有公务在身,让子脩在此陪诸位饮宴。
子文,陪孤去书房。”
“恭送大王,”众文武一起起身道。
对大家来说,王太子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曹操把所有随从都屏退,让丁辰扶着,蹒跚回到书房的床榻上躺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丁辰取来湿麻布巾给曹操按在额头上,曹操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他闭着眼睛叹息道:“孤这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此前喝这么几碗酒,不过跟喝水一样,可是如今却感觉已经醉了,想来真是时日无多。”
丁辰已经改变了这个时空的许多事,他不知道曹操还会不会像本来历史上那样活到六十五岁。
只不过现在看曹操的精神状态,是真的不怎么好。
“父王这或许是头痛之疾发作了,儿臣这就叫郎中前来看看,”丁辰不好接曹操的话,只能出言宽心。
“不用了,”曹操摆摆手道:“孤的确有头痛顽疾,可是那病灶连神医华佗都治不好,其他庸医又有何用?
其实孤到了这岁数,并不怕死。
而且你已将蜀地平定,彻底完成了孤当年立下之宏愿,所有心愿已了,就算现在身故,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父王当真没有遗憾了?”丁辰试探道:“当年高祖皇帝见到始皇车队,曾发出豪言‘大丈夫当如是耳’,当时高祖皇帝不过是一个小小亭长。
而如今父王富有四海,万民归心,难道不能像高祖皇帝一般,开创万世基业?”
“你也认为孤应当这么做?”曹操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丁辰。
丁辰反问道:“难道还有他人也曾如此劝进?”
曹操伸手指了指桌案道:“那个红色盒子,你打开看看里面的奏疏。
那些奏疏,孤并没有回复。”
“这……儿臣看奏疏,恐怕不妥吧,”丁辰迟疑道。
“孤让你看,你就看,”曹操又闭上了眼睛道“你是我魏国国相,本就有代孤处理公文之责。”
丁辰来到书案前,把那红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臣僚上的奏疏。
随便打开一份,是劝进曹操即皇帝位的。
再打开一份,也是一样……
那整个盒子里的奏疏都是劝进曹操称帝的。
丁辰心中当即明白,其实岳父也有更进一步,坐上那至尊之位的欲望。
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些奏疏全都这般整整齐齐的码起来,这至少说明他很重视这些奏疏。
其实这也难怪,在真实的历史上曹操之所以击败各路诸侯统一北方,乃是得益于挟天子而令诸侯,曹操若抛开皇帝自己登基,就相当于把手中最大的一张牌给废掉了。
而且南方还有实力强大的孙刘联盟牵制,所以他不得不只能做一个幕后皇帝。
可是如今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羁绊的了,又有这么多人劝进,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更何况他已经到了这般岁数,身体还不好,更得把握住这生命尽头最后的机会。
丁辰回到床榻旁边,曹操眼睛不睁道:“都看完了?”
“看完了。”
“你是怎么想的?”
“儿臣以为,父王应当从善如流,听从群臣建议。”
“难呐!”曹操慢慢睁开眼睛,叹息道:“孤一想到改弦更张,便会想起当年王莽众叛亲离。”
“王莽哪能跟父王相比?”丁辰认真的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王莽不能与曹操相比
“孤如今虽大权在握,可当年的王莽也是民心所向,所拥有之权势与孤并没有什么不同。”
曹操躺在榻上睁开眼睛道:“而且他所面临之局面,与孤也是一模一样。
天下大部分良田都被各地豪族瓜分,百姓无地可耕,不得不依附于地主豪族,任他们剥削压榨。
甚至许多人家为了生计,不得不早早将儿女卖给富有人家当奴婢。
如今天下大量人口被豪族隐匿,孤治下百姓还没有他们三分之一。
所以孤也不得不跟王莽一样,要打击各地豪族,抑制土地兼并,如此必然会引起天下豪族反抗。
然后孤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建立帝号,这不是跟王莽走的路一模一样?”
曹操一口气对丁辰说了这么多话,感到有些气喘,同时心中也感到十分郁闷。
他夺取天下之时,为了争取天下各豪族支持,于是在老家谯县向天下人声明,对待豪族、士族、官僚,将全都延续大汉旧制。
所以后来无论在平定冀州、荆州乃至丁辰在平定江东以及益州之时,本地豪族基本上都是望风而降,至少没有添乱。
那些豪族都是盼着曹氏统一天下之后,能恢复到他们最为向往的汉末时期,因为那时候正是他们的黄金时代。
可是那些豪族们却想不明白(或者也不愿意想明白),正是因为他们那些人兼并土地,隐匿人口,压榨百姓,攫取了大量财富。
从而让朝廷捉襟见肘,不得不对仅有的自耕农苛以重税,让百姓渐渐活不下去,如此黄巾起义爆发时才能一呼百应,瞬间聚集了数百万之众。
现今曹操夺取了天下,也面临着同样艰难的选择。
若任由这种局面继续蔓延下去,眼睁睁看着豪族继续兼并土地,压榨百姓,那么第二次黄巾之乱很快就会到来。
若曹操选择打击豪强,平均田地,如此必然要得罪那些大地主们,王莽之败又要重演。
曹操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这种情形下若继续称帝,那就真是沿着王莽的老路狂奔了。
王莽至少在当时还要堪比圣人的名声,所推行的政策也都是为了百姓着想,到最后依然闹得众叛亲离。
他曹操却是凶名赫赫,若也敢贸然称帝,那败亡的恐怕比王莽更快。
丁辰为曹操倒了一杯温茶端了过来,曹操喝了一口,继续躺下闭目养神,索性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儿臣说王莽不能与父王相比,那是有原因的,”丁辰在榻边缓缓的道:“任何一场改制都面临利益的再分配问题,让一部分人受益,必将损害另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
王莽改制,便是严重的损害了豪族阶级以及大商人大富豪的利益。
那些上层人士此前都是拥护王莽的,在后来也全都调转矛头反对王莽,在这样强大的阻力下,王莽改制很难成功。”
“那你说该如何?”曹操知道丁辰见识非凡,所以了解王莽改制失利的原因也并不稀奇。
重要的是,曹操想知道丁辰有什么办法破解当前困局,让他在有生之年能平稳的登上皇帝宝座。
丁辰道:“豪族当然是要打压的,要不然土地全都掌握在他们手中,百姓也全都沦为他们附庸,这天下迟早还要乱。
可是父王从初起兵开始,是立志救万民于水火的,如今虽然夺得了天下,却没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最大的祸首是谁?”
曹操攥着拳头恨恨的道:“就是那些当地豪强,他们如同毒瘤一般,祸害着天下百姓,动摇着孤之根基。”
“所以王莽改制为何失败便不言自明了,”丁辰道:“其实这上上下下有三方势力,君王、豪族、百姓。
王莽是以君王之力直接与豪族正面对决,强行从豪族手中抢夺土地分给百姓。
只不过所推行惠民之策被豪族利用,逼迫百姓不得不站到豪族一边,所以才闹得天下烽烟四起,众叛亲离。
他败就败在,只是孤军奋战,没有借助百姓之力。
实际上君王与百姓是一体的,有着共同利益,而豪族才是对立的一面,是天下的毒瘤。
若君王与百姓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豪族,这事哪有不成的道理?”
曹操听得满头雾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丁辰简单明了的道:“此事可以称之为‘土地改革’,也可以叫做‘打土豪,分田地’。”
这下曹操听懂了,笑着道:“你是说鼓动百姓,自己去抢豪族手中土地,咱们坐山观虎斗?
可是豪族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这是咱们指使的,还不是照样把他们全都逼反了?”
“儿臣说过,王莽不能与父王相比,”丁辰道:“这其中最大的差距在于,王莽当时虽然大权在握,可他实际上并没有直接指挥的军队。
可是父王却不然,不止麾下兵精将勇,而且指挥有方。
只要不让豪族与百姓串通到一起,又怎会怕区区豪族那点部曲?
再说现在还可以釜底抽薪,把豪族手中部曲解散,到时那些人还不是任由父王宰割?”
“此法倒是可行,”曹操在床榻上慢慢坐了起来:“孤手里有兵有将,又有你这般能征善战的后辈,连天下诸侯都灭完了,还能怕他豪族生事?”
以前曹操有些钻牛角尖了,总觉得对待豪族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不免进退两难。
此番丁辰给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原来打击豪族也不用君王亲自下手,百姓也是可以利用的一方势力。
而且君王打击豪族本来也就是为了解救百姓。
如此一来,君王就从一个直接下场的选手,转身变成了裁判,只需要在豪族收拾不了的时候帮帮忙即可。
“好,”曹操想通了这些道理之后,瞬时感觉头痛之疾轻松了许多。
他下来床榻来回走了几步,沉思道:“正如你所言,如今豪族手中部曲太多,有粮有械,实力太过于强大,百姓恐怕无法与之抗衡,首先需要釜底抽薪,把豪族手中部曲解散。
只是这事要从何处入手?”
丁辰一路上已经经过深思熟路,他平静的道:“父王只需下一道禁武令即可。
如今天下已经平定,盗匪已然清缴完毕,刀枪剑戟,武器铠甲等作战之物一律收缴上交,所有私藏者按律论处。”
其实华夏古代这种严禁民间私藏武器的禁令屡见不鲜。
当年秦始皇灭六国之后,同样面临六国贵族余部反扑的问题,于是下令“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
曹操想要一步步削弱当地豪族实力,第一步就是从收缴武器开始。
“可以!”曹操显得有些兴奋,对丁辰欣慰的笑道:“还是你有主意,一回来就把困扰孤许久之难题解决了。
明日便将此事提交早议。
你已两年没有回家,先回去歇息吧,记得明晨来参加早议。”
“诺!”丁辰退了出去
他来到外面也不再去参加宴会了,而是跨马率领百十护卫亲兵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家。
他的家还是当初在柳城之时曹昂给选的,回来之后没住过几天便率军出征了,且一出去就是两年之久,回家的路还真有些模糊了。
好在邺城虽然繁华了数倍,但大体格局还是没变的。
穿过数条川流不息的街道,来到一条路的路口,有几个身着便服之人正来回走动。
丁辰常年在军伍之中,看他们身姿就知道,一定是军人出身。
那几人见丁辰盯着他们,犹豫了片刻,然后尴尬的上前抱拳施礼道:“小人见过丁将军。”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谁派来的?”丁辰有一丝谨慎。
“我们都是大公子派来的,”那人道:“这路上闲杂人等太多,所以大公子派我们便装守卫这条街的两端,唯恐居心叵测之人靠近将军府邸。”
“辛苦了,”丁辰点了点头,原来这是曹昂安排的暗哨。
他穿过那几个暗哨把守的街口,这条街道果然清净了许多,与外面的熙熙攘攘简直是两个世界。
来往行人都是衣着体面之人,连马车和骑马之人都看不见一个。
丁辰纵马向前,快到自己府门前的时候,突然从前面跑过来一个两三岁的小小童子,站在路中央叉着腰,奶声奶气的指着丁辰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敢在这里骑马?”
丁辰看那童子粉雕玉琢一般,眉目之间与自己非常相似,便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他坐在马上饶有兴致的笑道:“你又是什么人?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骑马?”
“你好大的胆子,我说这里不能骑马,就是不能骑马,你下来,”那小童义正辞严道。
“我要是不下来呢?”
“你要是不下来,我就揍你,”小童说着,从地下捡起一块小石头,向丁辰扔了过去。
丁辰接住石头,气不打一处来道:“好小子,敢打老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竟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小童气的小脸涨红,又去寻别的石头。
丁辰跳下马来,上前横着抱起那小童,在屁股上就扇了两巴掌。
那小童却没有哭,只是挣扎着嘶吼,“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等我父亲回来,绝饶不了你……”
这时候从府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声音道:“哎呀小郎君去哪里了,不是一直在门前等着嘛?”
“是啊,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混账,要是小郎君掉一根头发,老子要了你们的命。”
说话间,王申带着一众男男女女的奴婢冲出府门,陡然间见自己的小郎君被人横抱在腰间打屁股,再抬头一看,当即惊喜异常道:“家主,您回来了?
是家主回来了,是家主回来了。”
丁辰已经两年没有回府了,那些旧仆役像王申等人是从许都一直跟到了柳城,又从柳城回到邺城,此刻一见到丁辰无不激动的热泪盈眶。
那几个专门伺候小丁平的年轻女婢则是第一次见到家主,一时间稍稍有些发愣。
而被丁辰横抱在腰间的小丁平听到这是自己的父亲,顿时不敢再挣扎,也不敢出声了,被放下来之后,低着头小声问道:“您……是我父亲?”
丁辰故意板着脸道:“谁教的你如此蛮横,竟然随随便便就向人扔石头。”
“我……我……”小丁平低着头不敢应声。
王申连忙在旁边解围道:“家主,小郎君自从懂事之后,就一直问父亲去了哪里。
后来主母跟他说,他的父亲在外面打仗,将来会骑着高头大马回来。
从那时起,小郎君便天天坐在府门前等着您回来,每见到一个骑马之人,便拦下问问是不是父亲。
有的人会矢口否认,有许多不懂事的,还出言嘲笑小郎君。
后来久而久之,小郎君便恨上了骑马之人。
大公子知道此事之后,便直接下令,封锁了这条街道,禁止任何骑马之人从这里路过。
谁想到,今日家主竟然真的回来了。”
丁辰听了王申的叙述,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冷声问道:“那嘲笑我儿之人,可曾受到惩罚?”
“奴婢已经带人将其打个半死,”王申道。
丁辰这才没有追问下去,蹲下身轻声问儿子道:“你一直坐在这里等父亲?”
小丁平重重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丁辰又问道。
“嗯……”小丁平想了想,扳着手指头道:“从穿厚衣的时候开始在这里等的,后来穿单衣,后来又穿厚衣,我也不知道是多久。”
……儿子竟是坐在门口等了自己一年多。
丁辰心疼的把儿子抱了起来,捏捏他的脸蛋道:“好好记住你父亲的样子,以后不要见谁都叫父亲。”
“嗯,父亲,”小丁平八爪鱼一样扒在丁辰身上,问道:“您还走么?”
“会,不过再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了,”丁辰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说道:“父亲答应你,以后会多抽出时间来陪你玩。”
“太好了,”小丁平高兴的喜笑颜开,挣扎着跳下来,迈开小短腿往回跑,边跑边喊道:“母亲,母亲,父亲回来啦,父亲还答应陪我玩。”
也许孩子的愿望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丁辰回到府中,只见吕琦、甄宓、大小乔、袁秧、阿青阿紫等一众夫人迎了出来,对着丁辰一起施礼,齐声道:“见过夫君。”
两年未见,一众夫人都有些憔悴。
丁辰吸了一口凉气,晚上哪位夫人侍寝是个难题……
第三百六十八章禁武令
丁辰回府,先洗去一身的征尘,然后举行家宴,七个妾室夫人在旁边伺候。
当时他离开邺城之前,已经有了丁平这个儿子,同时袁秧与阿青阿紫早已经临盆待产。
后来阿青也生下一个儿子,袁秧与阿紫生的都是女儿,此时也都快两岁了。
这些幼童们都继承了父亲母亲优良的容貌基因,个个都如粉雕玉琢一般人见人爱。
再看那七位夫人,甄宓与大乔小乔都是人间绝色,吕琦袁秧阿青阿紫也丝毫不差,丁辰不由感慨万千,酒酣耳热之后笑道:“今晚谁来?”
一众夫人明白夫君的意思,均含羞微笑不语。
“要不就抽签吧,”丁辰用竹片做了七个签,随手一抽,竟然是袁秧……
……
且不说丁辰如何与夫人颠鸾倒凤,单说太史慈在王宫接受赴宴,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太史慈不是个不通世事之人,其本来酒量就不错,有王太子相陪喝酒,岂能不喝个尽兴?
他摇摇晃晃来到王宫外面,艰难的骑上马往回走。
他当初投降曹氏之后,孙权也没有难为他的家眷,待后来攻破建业,他便带领家眷到了邺城,丁辰为其安排了宅邸。
好在他家人口不多,也不需要多大的宅院便能住开。
他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来到自己家门前,下马拍了拍门环。
有个仆役打扮的青年开门,诧异的问道:“你找谁呀?”
太史慈竟然不认识那仆役,皱着眉头道:“你新来的吧?老何呢?”
说着就迈步往里面走。
“等等,等等,”那青年仆役连忙拦住醉醺醺的太史慈道:“你到底找谁呀,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什么私闯民宅,老子是太史慈,乃是此家家主,”太史慈怒吼着,把那仆役推了个趔趄,跨步就进到了院里。
“太史慈是谁?没听过,”那仆役一边阻拦一边大声道:“我家家主姓许,你算哪门子家主?
来人呐,快来人呐,这人要硬闯。”
太史慈投靠曹氏太晚,所以在邺城民间名气并不大。
那青年大声嚷嚷,瞬间引来十几个仆役婢女。
太史慈仔细看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一把採住青年仆役胸口衣襟,恶狠狠的道:“这明明是太史家,怎么会跑出来姓许的家主?”
“你大概说的是前任家主吧,”仆役见太史慈凶恶,当即露出怯意,回答道:“可是他们早就搬走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搬去了哪里?”太史慈有些发愣。
“这我们哪儿知道,”青年仆役委屈的道。
正在这时,有个身着锦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众仆役连忙围过去道:“家主,就是这人闯了进来,他说他叫太史慈,听口气应当是以前家主的亲眷。”
“太史慈,这名字似乎听人说起过,”那中年许家主自言自语了一句,但是已经忘了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其实在这信息流通不方便的时代,搬家之后断了联系是很常见的事。
这许家主是来邺城做生意,顺便培养儿子读书求官的,所以就在邺城买了宅邸。
他冷声对太史慈道:“这位先生,这栋宅子在下已经买了,钱已经付讫,不是你所说的太史家,你要看看地契么?”
此时太史慈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他们一路从蜀中行军至邺城,头发已经有些板结,衣服也十分破旧,看起来非常狼狈。
这样的满身征尘,曹操自然能理解,也不会怪罪。
可是这许家主见到这么一个落魄之人贸然就往他家里闯,而且喝的醉醺醺的,当然感到不高兴,于是皱着眉头对旁边仆役道:“把这酒蒙子赶出去。
你等连这种人都不拦着,要你等何用?简直是废物。”
此时太史慈脑袋里嗡嗡响,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看这情形,母亲跟妻子是真的搬家了。
可是他们把家搬哪儿去了啊?
直到有人过来推他,他才反应过来,大声质问道:“你从谁手里买的宅子,可知道前任主人迁往何处?”
许家主道:“这宅子是我从牙行买的,根本就没见过前任主人,你快走吧,要不然我可就要报官了。”
“不对,我母亲要搬家,一定会留下信息让我去找她们,我要找找,”太史慈喃喃自语的说着,径直往里面闯。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许家主忍无可忍,怒道:“快给我拿下!”
一众仆役手持棍棒的瞬间便把太史慈围了起来要动手。
正在此时,突然门口又有一个青年仆役匆匆跑了进来,对着许家主慌慌张张的道:“家……家主,太……太……太……太……”
“太什么太?”许家主怒不可遏。
“太……太子到了……”那仆役终于把话说全。
许家主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曹昂已经大步流星的进来。
许家主顿时楞在当场,连行礼都忘了。
他固然不认识太史慈,但是却认识曹昂这位曹魏太子。
他一个商贾之家,何德何能居然让太子亲临?正想上前套套近乎,却被曹昂身边的侍卫给拦下了。
只见曹昂来到太史慈面前亲切的笑道:“子义,我收到子文书信之后,已将令堂到别处安置,刚才饮宴时一时间竟然忘了。
方才突然想起来,又怕你找不到去处,所以便追了过来。”
“末将家眷……是太子安置的?”太史慈诧异的问道。
曹昂微笑道:“子文来信说,令堂喜欢住在繁华热闹之处,所以我便为老夫人在最为繁华之处挑了一栋宅邸。
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老夫人。”
随即曹昂扫视了一圈,发现一众仆役还拿着棍棒呆立在当场,显然是欲对太史慈动手。
他当即猜到是怎么回事,眉毛立了起来,冷声道:“怎么?将军满身征尘,战功赫赫,长时间出征在外,回来误闯家门,尔等竟然以棍棒相招待么?”
太史慈为了平定蜀地,的确为曹魏立下了不世之功,此时却在此受到如此待遇,曹昂作为曹魏太子当然要替他出气。
毕竟太史慈若非征尘满身,而是衣冠楚楚,恐怕对方也不敢用棍棒招呼。
“邺城怎会有你这等狗眼看人低之人?”曹昂对着身后的属官吩咐道:“查一查这家,可有作奸犯科之事。
如若有,严惩不贷。”
“太子殿下,冤枉啊,”那许家主听到这话当即吓得魂飞天外,腿都软了。
曹魏太子想要在他一个商贾身上挑刺,哪有挑不出来的道理?
就算没有,底下的属官也能给造出来。
他哀嚎道:“小人真的没认出来这是太史将军,要不然给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将军棍棒相向啊。”
可是曹昂根本没有搭理他,带着太史慈被一众亲卫簇拥着火速离开。
二人骑马径直往城市的中心行去。
此时虽天已近黄昏,但是越走人越多,即使有太子禁卫军在前面开路,也只能是走走停停。
他们最终来到一条繁华街道上,只见前面有个高大的宅院门楼前面摆了一块毛毡,有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坐在毛毡上,乐呵呵的看着人来人往,身旁有四个婢女伺候。
太史慈仔细一看,那不是自己的母亲是谁?
他赶紧走过去跪倒在地激动地道:“母亲,您怎么搬到这里来了,让儿子一阵好找。”
“是子义啊,”太史慈母见到儿子平安归来,也很兴奋,拉着太史慈的手看了老半天才道:“是太子给安排的这栋宅邸,你看,这里这么多人,多好。
你可要好好谢谢那位丁将军,听说他对你特别照顾,还嘱咐太子常常来看望老身,咱平常百姓人家,担待不起的。”
太史慈感激的回身看了一眼曹昂,他是个大孝子,只要别人对他母亲好,比对他本人好还要令他感激。
当初在江东,孙权再是礼贤下士也不曾亲自前来拜见他的母亲。
与孙权能够升堂拜母的,都是周瑜鲁肃这种人,他太史慈还不够格。
可是来到曹魏之后,曹昂这太子却不顾身份差别,能时时前来探望他母亲,让他怎能不结草衔环以报?
此时他瞬间觉得,当初偷渡阴平所受的苦都值了……
……
第二日,大殿早议,丁辰也早早的来参加。
曹操手中拿着一份奏疏,阴沉着脸道:“昨日陈县县令报来消息,其境内有大户田氏,坐拥良田千顷,跨越陈郡数县,家中有部曲近万人,其装备与官军无异。
那田氏家主无视官府律法,屡屡做出草菅人命之事,县令也拿他无可奈何。
诸位觉得该如何处置?”
荀攸能大约猜到曹操的意图,应声道:“其实天下非止陈县田氏一族,这等跨州连县之豪族还有很多。
其持仗手中武装,无视官府法令,派诸地方官手中又没有一兵一卒,自然拿他们毫无办法。
可自古以来,政令只能出于一门,军兵也只能掌握在朝廷手中。
当今天下既然已经平定,臣以为,这豪族手中部曲,也该取缔了。”
“公达此言差矣,”这时候旁边的陈群反驳道:“当年魏公曾在谯县跟天下人约定,无论对待乡绅还是百姓,都将沿用大汉旧制。
而家中拥有部曲,也是朝廷赋予乡绅的权力。
试想乡绅大多薄有家财,若不雇佣部曲保护,万一被暴民劫掠该怎么办?
若此时取缔部曲,岂不让天下人诟病魏公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长文才恰恰说错了,”荀攸道:“当年朝廷允许乡绅可自行雇佣部曲,乃是鼓励大家举兵勤王,平定黄巾之乱。
如今战乱早已平定,这地方豪绅手中动辄依然有上万全副武装之军兵,他们想干什么?
那些豪绅根本不把地方官放在眼里,魏王诸般政令都得经过他们点头,方能在敌方实施。
他们若反对,政令便到不了百姓手里。
试问是魏王得了天下,还是地方豪绅得了天下?”
荀攸说的这话有点重,陈群也不敢直接反驳,嗫喏道:“像陈县田氏这种持武自重,目无法纪者,毕竟是少数,公达也不能以偏概全,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吧。
要知道你们荀家也是名门望族,部曲恐怕也不少。”
“若是大王有令,老夫自愿解除所有部曲,”荀攸凛然道:“可是你陈氏呢?”
其实无论颍川荀氏与陈氏,都是士绅阶层,家中同样坐拥大片土地,门客如云。
可是如今荀攸作为丁辰的副手,一直在代丁辰处理诸般政务。
他对派驻到地方的官员处处受制于豪族而深恶痛绝。
这些豪族在地方影响力巨大,隐匿了大量人口,手里有兵有粮,比地方官权力大得多。
所有地方官无不要看豪绅家主的脸色行事,这官才能做得下去。
要不然轻则豪族完全不配合,导致地方官政绩一塌糊涂,重则被打被杀的也大有人在。
正因为如此,荀攸见曹操流露出对部曲不满之意,他痛定思痛,这才进言直接取缔豪族手中的部曲,相当于虎口拔牙。
而陈群任御史中丞,乃是言官,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取缔了部曲能直接影响到他家族利益,他当然要出言反对。
“你荀氏解除部曲那是你的事,为何要拉上我陈氏?”陈群不满的道。
荀攸正待继续反驳,曹操却摆了摆手道:“好啦,不要再争执了,孤何曾说过要取缔部曲?
只不过这些豪绅手中部曲实力实在太过于强大,这于地方稳定并无好处。
孤准备发下禁武令,收缴天下私藏之兵器铠甲。
长矛长戈一律视为禁物,刀具长于二尺者亦视为禁物,若有私藏者,一律处以极刑,尔等以为如何?”
“臣以为可行,”荀攸何等聪明,一听这话便明白曹操意图。
这是准备釜底抽薪,一步一步废掉豪族手中的实力。
部曲没有了兵器铠甲,战斗力恐怕连三分之一都不剩,根本不可能跟官军抗衡。
待将来取缔,还不是朝廷一句话的事?
而陈群一时之间也不敢反对了,毕竟曹操并没有直接取缔,只是为了稳定地方,收缴散落民间的兵器而已。
曹操冲着丁辰嘴角翘了翘,然后对众臣道:“既然诸公都不反对,此事就算定下了,这《禁武令》就由陈文长起草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废立皇后
曹操明知道陈群反对取缔部曲,但是禁武令却故意交给陈群起草,陈群却也不敢推辞。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只等政令颁布下去。
丁辰料到阻力肯定会有的,而且恐怕不会太小,但正如他此前所分析,曹氏政权与莽新政权最大区别在于对军队的掌控。
当时王莽虽然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但是一来他不会打仗,二来他也无法有效的掌控军队。
而曹氏则不然,君主曹操本身便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家,麾下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再加上他丁辰,俱是能征善战之辈,坐拥百万军兵,名将如云,在这样的局势下,就算全天下的豪族联合起来都不是对手。
所以即使某地乡绅因为反对禁武令而反叛,也很快能被实力强大的曹军镇压下去,闹不出什么乱子。
紧接着曹操又看向前曹真道:“子丹,近日收到细作报来消息,在西北处新崛起一个羌王,驭下极有手段,渐渐统一羌氐各部,对我关中形成威胁。
你马上启程去往长安,协助你夏侯叔父行事。”
此前夏侯渊镇守关中,曾率军长途奔袭,深入湟中斩杀羌王氐王,所向无敌,直杀的人头滚滚,令西北异族许多年不敢正视关中。
所以曹操赞誉夏侯渊为“虎步关右”。
只可惜如今夏侯渊岁数也已经大了,无法再对西北异族形成持续的威压,“五胡”之二的羌氐二族趁机发展了起来。
曹操既然已经认定曹真为将来接替夏侯渊的人选,所以现在就应该让曹真前去熟悉当地环境。
“诺!”曹真应声道。
早议过后,曹操对着丁辰和曹昂使个眼色,让他们留下。
待所有朝臣散去,丁辰曹昂一左一右跟随曹操来到书房。
曹操斜躺在毛毡上,保持一种舒服的姿态,叹息道:“孤这身子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了。
早议这么长时间,竟然差点坚持不下来。”
随即他看向曹昂道:“昨日子文劝谏,让孤完成最后心愿,走完那最后一步,你怎么看?”
“儿臣赞同子文之谏,”曹昂道:“如今汉室已名存实亡,天下也再没有反对父王之人。
如此父王建立帝号,登上那至尊宝座,乃是众望所归,水到渠成。”
“嗯,”曹操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皱眉道:“如今天子身边,还剩下唯一一个不是孤王亲信之人,那便是皇后伏氏。
此前送华儿入宫,正是为了今日之事所提前布局。
孤要废掉伏氏,立你们的妹妹为皇后。”
曹操熟读史书,以史为鉴,此前霍光为了攫取权力,将女儿嫁给了汉宣帝为皇后。
同样王莽为了获得权力,也将女儿嫁给了汉平帝为皇后。
所以不管是做权臣,还是走上走上篡位之路,扶植女儿做皇后都是首先要做的。
毕竟成为皇帝的老丈人,篡夺女婿的皇位也稍稍能让人接受一些。
曹操在送曹华入宫前,早已经做好了今日的打算。
这时候曹昂却忧虑道:“可是……如今伏氏并没有失德之处,父王准备用什么名义废皇后?”
曹操闻言,手指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如今汉室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废皇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他也要考虑世人评议以及青史留名的问题,至少吃相不能太难看。
废后不是件小事,若是没有什么把柄直接去做,必然会被世人嘲笑,也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如今的曹操在世间已经是无敌了,唯一顾虑的就是天下人以及后世人怎么看他。
“想要废后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哪怕是栽赃陷害也可”曹操沉吟道:“总归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此时就交给子文去办吧,其他人孤也不放心。”
曹操看着丁辰道:“你就再辛苦一次,跑趟许都,设法做出证据,废掉伏氏,把华儿扶上皇后之位。
就算留下骂名,咱们翁婿俩也一起背了。”
“诺!儿臣自会小心行事。”
丁辰虽然答应的痛快,但他此去许都所做的事情却不小,乃是令天下人瞩目,为后世人所津津乐道之事。
若他不把罪状做实而贸然出手,不止天下那些喷子要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后世史书也会把他写成个大大的奸佞之臣。
好在丁辰也有底气,因为史书上本来就记载着伏后充足的把柄。
“去吧,”曹操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所立的桩桩件件功劳,孤都记着呢,设若孤真能登上那至尊之位,你之封赏在孤其余诸子之上。”
皇帝的儿子自然都可以封王爵,甭管县王、郡王还是国王。
曹操此言自是答应丁辰,将来也会跟儿子一样,封他个王爵。
丁辰正准备感谢,突然听到屏风后面有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什么人?”曹操怒火中烧,对着屏风怒吼道。
他们回来这么久,还真没注意屏风后面藏着人。
关键是他们在这里密谋废后篡位,这可是曹魏最核心的机密,如今全被屏风后面的人听去了。
“出来!”丁辰和曹昂各自拔出一柄短剑,向屏风后面悄悄包抄过去。
若真是密探或者刺客,说不得要一击必杀,杀人灭口。
“我出来了,”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着绛红衣裙的少女慢慢走了出来,赫然正是曹节。
“节儿,怎么是你?”曹昂惊奇道。
曹节没有回答兄长的话,反而上前跪在床榻边,眼眶微红的看着床榻上的曹操道:“您要让子文哥哥去许都做那件大事,可曾为华儿着想过?
您强行废掉了伏氏,就算将华儿立为皇后,可是皇帝必然会记恨在心,您让华儿以后怎么过?”
“放肆!”
曹操指着曹节怒道:“这也就是你,若换了其他任何人,潜入孤之书房,窃听不该知道的秘密,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你应该好好跟你母亲学一学,莫要涉足政事。”
“父亲,这不是政事,华儿也是您的女儿,这是家事啊,”曹节急道。
“够了!”曹操更是愤怒,厉声道:“孤之家事,便是政事。
正因为华儿是孤的女儿,所以孤才会立她为后。
你心地仁善,这些事永远都不会懂,你也无需去懂。”
子文,将来她嫁过去之后,只需让她好好持家即可,切勿让其过问军政大事。”
曹节还要争辩,曹昂连忙冲着丁辰使了个眼色,对着曹操道:“父亲,您也累了,请好好休息。
就让儿臣把妹妹带下去严惩。”
曹操知道他们兄妹情深,再加上曹节是丁辰的未婚妻子,也不能真正把曹节怎样,于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对丁辰道:“自己的媳妇,自己好好管教,切莫让她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丁辰和曹昂不由分说,一左一右便把曹节给架了出来,以防她再说出激怒曹操的话。
来到庭院里,方才把她松开。
丁辰回味着曹操说的话,哑然失笑道:“自己的媳妇,自己好好管教,看来我这岳父倒是不护犊子。”
“子文哥哥,我都快为华儿担心死了,你还笑得出来?”曹节道。
“我看你纯属是杞人忧天,”丁辰微微笑道:“如今皇帝内内外外都在监控之下,他还能对华儿怎么样?
到时候我到了许都,废掉了皇后,皇帝自然会恼怒,但我也会对那其恫吓,让他好好对华儿,想来他也不敢造次。”
“那就好,”曹节自言自语的道:“我们姐妹几个一起长大,如今大姐已经疯了,我不想妹妹再出事。”
……
丁辰回到府中,跟众夫人说明要马上去许都公干。
众夫人听了心里自然不高兴,夫君刚刚回来过了一天,还没有雨露均沾却马上又要走,谁心里舒服?
好在邺城离许都并不远,仅有五百余里,这不过是趟短差。
丁辰依然选择了赵云、太史慈、魏延、甘宁四将随行,同时又带了数百名精锐骑兵护卫。
这一日渡过黄河,晚上入驻白马县城,陈景等众豪绅设宴款待。
当年白马之战时,丁辰曾经救过白马县上上下下的百姓,并护送大家南迁。
后来一统河北之后,白马县便算不上什么战略要地了,于是那搬走的豪族以及百姓们又陆陆续续迁了回来。
陈景率先举着酒碗,对丁辰道:“犹记得当年丁君侯率军拯救我白马百姓,还恍然如在昨日。
可是这几年丁君侯已经平河北、定辽东、荡平江南,攻克西蜀,这等功业着实令人敬佩。
陈某谨代我白马百姓,敬上一碗水酒,感谢君侯救命之恩。”
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其余豪绅也都举起酒碗跟随,有人低声窃窃私语道:“这陈老头脸皮可真厚,他都忘了当年是怎么评价丁君侯的?”
“他大概是没忘,只不过不敢再提了而已。”
当时在白马城外,丁辰虽然率军救了满城百姓,但是那陈景自持颍川陈氏旁支的身份,竟然舍不得嫡女嫁给丁辰那么一个“武夫”。
他仅仅只是要把旁支的一个侄女嫁给丁辰,还要求做正妻。
这些年来随着丁辰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白马城的士绅们不免把陈景这件事当成了笑柄,视为有眼无珠的典范。
如今丁辰已经是骠骑将军,陈侯再加上曹魏国相,无论是爵位还是职位都已经做到了顶尖,更昭示了陈景的看人不准。
“客气了,”丁辰淡淡的道:“身为军人,抗击外辱,保护百姓,乃是职责所在,不劳挂齿。”
陈景唯恐丁辰还记得当年的不愉快,连忙转移话题道:“如今魏公发下禁武令,要收缴散落民间之兵器,我等自是鼎力支持,全部上缴,一件也不敢留。”
丁辰没想到禁武令竟然下的这么快,平静的道:“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升平,民间散落诸般兵器终究是一大隐患,尔等能支持魏王政令,配合上缴,魏王要是知道一定很欣慰。
尔等可曾听说有抗拒上缴之人?”
陈景想了想道:“倒是听说过在临县有一户人家挟武自重,拒不上交,结果被军兵杀上门去,把一家人都抓进了监狱。
要我说他们就是傻,胳膊怎么可能扭得过大腿?
人家魏王下令收武器,又不是收田地,你手中那点实力能跟曹军抗衡么?”
丁辰心想,收武器只是第一步,再下一步就是收田地了。
不过看来收缴武器阻力并不大,这些并没有触及到豪族的核心利益,就算偶尔有不配合的,也抵不过曹军强大的攻势。
但真要做到解放奴婢,让奴婢们堂而皇之的拥有他们的土地,到那时才是真正打到豪族的痛处。
晚上,丁辰入住在陈景安排的城外田庄里,那里驻扎军兵方便。
躺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中烦闷,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披衣服起身。
外面明月高悬,月光如水,有个人抱着长剑斜靠在廊前的木柱上,警惕的扫视着院内。
对方听见门响,猛的一回头,丁辰这才看出来竟然是太史慈。
“竟是你值夜么?”丁辰笑道:“你也已经是侯爵了,用不着如此。”
太史慈道:“还是小心为上,我少睡些觉没关系,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什么意外,我们可担待不起。”
丁辰知道这是他为自己安排他母亲而报恩,于是不再管他,“我睡不着,就陪我到处走走吧。”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出了门,沿着田间地头的小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突然之间就见天空中映照的通红,太史慈惊道:“不好了,看样子是咱们住的地方走水了。”
丁辰皱了皱眉头道:“回去!”
话音未落,就见旁边田地里窜出二三十条黑影,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脸上俱都蒙着黑头罩,仅留下两只眼睛的地方露着。
“嘿嘿,想走?没那么容易,”黑衣人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冷笑道:“把命留下。”
说着,一众黑衣人向太史慈和丁辰冲杀了过来。
第三百七十章有病得治
那一众黑衣人刺客向丁辰太史慈二人扑过来。
敌众我寡,太史慈也不敢肆意冲杀,只得拔出长剑一边还击,一边保护着丁辰撤退。
显然这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剑士,太史慈在马上虽是勇猛无匹的将领,但是到了步下便犹如龙困浅滩,一身武艺施展不开。
而丁辰此时手无寸铁,一时间形势岌岌可危,有被当场击毙的风险。
突然之间耳中传来一阵口哨声,周围瞬间亮起数十支火把,照的灯火通明。
火光掩映之中,有数百名盔甲鲜明的军兵冲了出来,为首一员战将,银盔银甲骑白马,手持龙胆亮银枪,正是赵云。
“常山赵子龙在此,不想死的就赶快投降,”赵云大声呼喝着,纵马冲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手中的剑太短,根本就无法伤人,在赵云长枪快马之下很快便被冲击的晕头转向。
“中计了,这是圈套,快撤!”黑衣人头目大声喊道。
其实丁辰方才在床榻躺下的时候,就闻到有种牛黄麝香之类的味道。
这种东西极为名贵,有醒脑提神之功效,在卧房之内很少会用这些东西,以防嗅到会失眠。
可是他却在卧房中嗅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不想让他睡。
但是他也不敢确定,于是将计就计,带着太史慈月下散步,同时暗令赵云率领人马暗中跟随保护。
那田间本来阡陌交通,有许多条岔路,但是大部分岔路都被土堆堵上了,只能有唯一的条路通往这里,所以也就更加深了丁辰的判断,这是有人想要对付他。
必须要把人找出来!
毕竟在卧室里看见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并不可怕,但是当你拿着鞋底去打的时候,蜘蛛却不见了,那才可怕。
人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未知的风险,他的未知风险便是不知道是谁要对付他。
所以在这里引出这二十几个黑衣刺客,丁辰心中倒释然了,顺藤摸瓜自然能查到幕后之人。
此时数百手持长矛的军兵已经围了上来,同时赵云纵马横枪,在黑衣人中来回冲杀。
黑衣人都是一众出色的剑士,但是在正规军以及武将面前,他们那些招数多半都用不出来。
“抓活的,”丁辰叮嘱了一句,看赵云杀的那么兴起,一会儿就把刺客全都杀光了。
有了丁辰的吩咐之后,赵云出招当即收敛了许多,不再以杀人为目的,而是专挑黑衣人手中的兵器。
可是那一众黑衣人显然已经明白目前处境,想逃是逃不掉的。
他们也没想着逃,而是主动上前与军兵拼命,似乎是在主动寻死。
就算军兵不想杀人,但是黑衣人主动求死之下,很快绝大部分都气绝身亡,仅有两个被活捉,按在了地下。
赵云上前把两人的黑头套摘下来,发现是两个陌生的中年汉子。
“谁派你们来的?”丁辰问道。
其中一个中年人嘿嘿冷笑道:“打死我也不说。”
“那就打死!”丁辰摆了摆手。
太史慈立即上前,对着那人一通拳打脚踢,很快就把那人打的鼻青脸肿。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那人道:“是……是魏王……”
“放屁!”丁辰怒道:“你以为这点拙劣手段就可以挑拨离间?
继续给我打!”
太史慈捏着拳头又上前练了一会儿人肉沙包,那人惨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的确是魏王派来的。
魏王说你功高震主,怕将来驾驭不住会谋反,所以只能杀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丁辰冷笑。
曹操要是想杀他,此前就不会跟把那么机密的事情跟他商量,再说曹操也不会派出这么拙劣的刺客。
这帮人之所以废半天劲把他引诱出来,完全是因为那宅院里有数百军兵,他们攻不破,这岂是曹操的手段?
丁辰制止了太史慈继续打人,问道:“你说是魏王派来的,那我问你,魏王是如何派的你们?”
那人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魏王面授机宜,委派我等前来杀人灭口。”
“魏王在哪里委派的你?”
“邺城郊外的一座秘密宅院里。”
“哪个郊外?”
“南郊!”
“既然你见过魏王,那我问你,他的朱砂痣是长左脸还是右脸?”
“这……”那人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右边,右边脸颊,好大的一颗朱砂痣。”
“滚蛋!”丁辰大声喝道:“魏王脸上只有一颗黑痣,还是长在左脸颊,哪来什么朱砂痣。”
那人连忙改口道:“当时灯光太暗,大概是我看错,也记错了,现在我想清楚了,的确是左边脸颊,有一颗黑痣。”
“我说魏王的脸上压根儿就没有痣,你信不信?”丁辰冷笑道。
“你……”那人顿时张口结舌。
其实他们的如意算盘正是如若一击不成,万一失手就擒,便随口挑拨曹操和丁辰的关系。
哪想到丁辰会问的这么详细,把他们提前商量好的问题都给问穿了。
他们哪儿见过曹操?
更不知道曹操的脸上有没有痣。
“不对劲,”旁边的太史慈突然叫了一声,一拳打掉了那刺客的下巴。
就见那人脸上越来越黑,而且流露出笑意,紧接着便七窍流血,摔倒在地。
太史慈搬开那人的口看了看,气急败坏的道:“娘的,还是老地方,槽牙后面藏有毒药,一时竟然忘记了。”
此时赵云也闪电般的抓住旁边仅剩一个活着刺客的下巴,果然见到牙后面有个不一样的凸起。
太史慈上前强行把那凸起拔了出来。
丁辰对那人道:“此前尔等行刺失败,大家全都慷慨赴死,只有你二人留下来,说明你们对自杀本来就很犹豫。
刚才既然露出马脚,你更有充足时间服毒自尽,你却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你很怕死。”
丁辰说着,凑到跟前拍了怕那人的脸。
那人却是一副强硬的样子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句实话。”
“好,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丁辰摆了摆手,示意把人押下去。
这时候甘宁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房子都烧干净了,不过咱们是在这陈景宅邸里出的事,待我去把那老匹夫抓来质问。”
“罢了,”丁辰道:“正因为是在他宅邸里出的事,才说明跟他关系不大。
想那陈氏也是家大业大的人家,想要行刺于我,自然要率先留好退路,跟我摆脱关系,岂能安排在自己家里?”
甘宁道:“可是那把大火无缘无故的烧起来,说不定就是他想烧死咱们。”
“那不过是为了掩盖房内的牛黄麝香味道而已,”丁辰道。
刚说到这里,就听见有数骑举着火把飞驰而来。
等到近前才看清楚那正是陈景带领着一众随从。
陈景看了看这一地死尸,战战兢兢的道:“丁将军,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太史慈冷笑一声道:“遇刺了!”
“遇……刺?”陈景听了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下,“这……这……这跟老夫可没关系啊……”
……
丁辰没有难为陈景,第二天便带着那活捉的唯一刺客启程去往许都。
要追寻那行刺他之人,就完全落在此人身上了。
到了许都之后,丁辰回到自己原来的府邸住下。
他虽然搬去了邺城,但这栋宅子曹操已经赏赐给他了,相当于他已经有了产权,他不开口,谁也无法处置。
当时举家搬迁之前,宅中还留了几个不重要的仆役一边看守宅子,一边随意打扫,所以回来之后直接就能住。
此番故地重游,自有一分感慨。
只不过赵云太史慈等人却是满头雾水。
此前他们领兵出征,至少知道敌人是谁,可是此番来许都,竟然不知道办什么事,好像就是来游山玩水的。
丁辰安顿下之后,便把抓来的刺客扔进了许都地牢里,然后去皇宫拜见天子,毕竟他的陈侯与骠骑将军还都是汉室官职。
许都的皇宫跟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朱红大门上的漆有些斑驳陈旧了。
此前曹操朝见天子之时,曾被天子身边的禁卫惊的后背都湿透了,从那之后曹操再也没有朝见天子过一次。
可是此时丁辰已经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因为天子身边的禁卫已经都换成了曹氏的人。
御花园内,丁辰见到了刘协。
记忆中好像刘协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但是与他的意气风发相比,刘协的头发却已经花白,脸上也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垂垂老矣,比丁辰至少要大上二十岁。
“臣,拜见陛下!”丁辰躬身施礼道。
刘协看着眼前池塘中的游鱼怔怔不语,对丁辰的拜见充耳不闻。
伏皇后立在一旁,脸上冷若冰霜,对丁辰怒目而视。
“臣,拜见陛下!”丁辰加高了嗓音。
见刘协依然无动于衷,丁辰便自己直起腰来。
刘协眼睛稍微斜了斜,平静的道:“朕没有叫你起来,你为何起来?”
“陛下久居宫中,日理万机,也许太忙了,所以臣下不劳陛下费心,”丁辰道。
“好一个日理万机啊,”刘协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丁辰。
此举倒把丁辰看的不自在。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刘协才缓缓道:“当初曹卿把你荐为籍田令,朕还以为这是曹卿任人唯亲,故意坑害朕。
哪想到你这几年,竟然率军横扫天下。
如今四方已经平定,曹卿羽翼已成,再也不用朕这个傀儡了吧,想必你就是前来逼朕禅让的?
你放心,只要他曹操不怕天下人唾弃,这禅让诏书朕给他便是。”
“臣不敢,”丁辰道:“臣前来,一则是拜谢陛下为臣封侯拜将,二则受内人之托,前来探望曹贵人。”
“你不敢?”旁边的伏寿接口冷笑道:“还有你不敢干的事?
哦,对了,现在你是不敢,要逼陛下禅让,必须找到陛下失德之处。
此前霍光为了废黜废帝刘贺,在刘贺在位二十七天里,罗列了一千一百二十七条罪状,不知你要为陛下罗列多少大罪?”
刘协闻言暴躁起来,大声道:“朕自认为所作所为符合圣君之道,朕之皇后贤良淑德,亦无过错,就算你翁婿权倾一时,可对朕栽赃陷害,必然遗臭万年。”
听见这一声怒吼,手持长戟的羽林卫在假山后面露了露头。
丁辰摆了摆手,示意没事,那羽林卫又隐藏了下去。
那些都是曹氏军兵,此时丁辰就算下令让他们杀了皇帝皇后,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可是丁辰不能那么做,他需要动手的理由。
“臣就算再是无底线,也不会下作到栽赃陷害的地步,”丁辰正色道。
“这可是你说的,”伏寿冷笑道:“你要真能守住这条底线,没有往汉室身上泼脏水,也算得上是大汉忠臣了。”
其实他们在这皇宫之中,每日担心的就是曹操何时派人来逼迫皇帝禅让。
毕竟有以前霍光的前例在那里摆着,一个权臣想要为皇帝栽赃也是很容易的。
更何况此时曹操的权势比霍光还要大。
今日丁辰这位曹魏第一重臣前来许都,皇帝皇后心里便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要不是有所动作,曹操绝对不会派丁辰前来。
说不定曹操是真的准备动手了。
可是此时丁辰却当面保证不会栽赃陷害,皇帝皇后心里顿时踏实了。
他们自认,若丁辰不使用栽赃之法,绝对找不到任何废黜他们的理由。
“子文哥哥,”就在此时,突然御花园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只见身着锦服的曹华顺着游廊跑了过来。
“臣参见贵人,”丁辰连忙躬身行礼道。
“子文哥哥,父亲好么?你快平身,节儿姐姐怎么样了,你们成亲了么?”曹华一见到丁辰,便拽着他的衣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咳咳,”伏皇后冷着脸咳嗽两声,曹华吓得连忙收了手,脸上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异常尴尬的呆立在当场。
丁辰看来曹华还是年岁太小,进宫之后,不止没有使用他曹氏小娘的身份耍蛮横,还被伏寿这位皇后给压制了,成了个受气小媳妇。
“皇后可是染上了风寒?”丁辰皱眉问道。
“未曾,”伏寿摇了摇头。
“既然未曾染疾,却为何凭空咳嗽?”丁辰同样语气冰冷的道:“有病,得治!”
第三百七十一章许县监狱
“你说谁有病?”伏寿气的怒目圆睁。
她自然能听出丁辰话里骂她的意思。
这些年对她不敬的大有人在,但是当面骂她有病的,丁辰却是头一个。
丁辰云淡风轻的摆了摆衣袖道:“曹贵人与臣虽属君臣,但她却是臣之妻妹。
臣听人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人在宫中对她不好,臣自然感同身受。
请问皇后娘娘,您身为六宫之主,可曾善待陛下每一位妃嫔?”
此时隐藏各处的羽林军又显露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丁辰这位曹魏第一权臣。
只等着对方一句话,便立即将帝后乱刃分尸。
在汉室兴盛的时候,作为羽林军乃是极其荣幸的事,如非贵胄子弟长相英俊者还不能入选。
可是现在做羽林军,就跟做牢头差不多,不止没有任何油水,而且升迁无望。
他们巴不得丁辰赶紧下令把皇帝皇后给杀了,他们好脱离苦海。
“罢了,”这时候天子刘协长叹一口气,对伏寿道:“既然丁卿为曹氏捎来家信,我等就不便在此了。
你陪朕去那边走走吧。”
刘协城府还是比伏寿深一些,他固然清楚曹操把女儿送进宫来不安好意,而且他对曹操恨之入骨,但是他依然对曹华颇有礼遇,至少跟普通妃嫔一样。
但是伏寿却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了,她同样对曹操恨得牙根子痒痒,既然曹操主动把女儿送进宫来,正好成了她泄愤的出气筒。
曹华岁数小,没有那些斗争手腕,在宫中孤苦无依,竟然被伏寿欺压的抬不起头来。
待皇帝皇后走远之后,丁辰轻声问曹华道:“是不是受了许多委屈?”
曹华见左右无人,当即大哭了起来,哽咽道:“子文哥哥,他们都欺负我,还骂我是奸臣的女儿,说我就应该自杀,为汉室朝廷赔罪。
他们还说,父亲之所以把我送进宫来,就是为了给汉室赎罪的。”
“这是谁在说这些混账话?”丁辰怒道:“其心可诛!”
曹华抽泣道:“一开始是皇后在说,后来宫中所有妃嫔都在说。”
刘协毕竟是皇帝,身边还是有不少妃嫔的。
当时衣带诏事件,曹操只是诛杀了涉事的董承之女董贵人,其他的妃嫔无关痛痒,所以依然保留了。
此时这些妃嫔与伏寿同仇敌忾,自然也成了伏寿的帮凶。
丁辰怒气暗生,对着一个羽林军统领招了招手厉声道:“你给我过来!”
那统领见势不妙,连忙屁颠颠的跑过来,单膝跪地怯生生的道:“小人参见国相!”
“小娘在此受欺负,你们看不见?”丁辰指着那羽林军都尉鼻子,怒骂道:“简直一帮废物,是谁派你们来的?”
在封建王朝,一个臣子指着羽林军统领鼻子臭骂,也算是难得一见。
“是……是夏侯将军派小的来的,”那统领小声道:“夏侯将军只是交代小的负责宫廷警戒,没见小娘开口,故而小的也不敢插手宫中之事。”
丁辰不解的看向曹华,作为曹操的女儿,竟然在宫斗中会失败,简直是匪夷所思。
曹华抿了抿嘴唇,解释道:“其实那些人也只是言语里说说,我又没有少块肉,倒也没什么。
我唯恐万一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反而妨碍了父亲的大计,就得不偿失了。”
“你就是太仁善,”丁辰叹口气,挥手让那羽林军统领退下,又道:“不过你以后再也不用忍辱负重,在后宫很快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你。”
“子文哥哥,”曹华看了看四周,殷切的看着丁辰道:“你方便透漏一下,你前来许都到底所为何事?
如今这后宫之中什么传言都有,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都有什么传言?”丁辰反问道。
曹华想了想道:“有传你来,是为了废皇后的,有传你来,是连皇帝一起废的,更有甚者,传说你是直接来杀皇帝的。
父亲……不会真的把我嫁给了皇帝,又这么快杀了皇帝吧?”
她说后面一句话时,语气慢慢低沉了下去。
要真是那样,说明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恐怕连条狗都不如。
可是想想这些年,父亲对待自己不也正是如此么?
“放心,岳父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杀皇帝,”丁辰正色道:“为了让你安心,我便跟你说实情,不过你暂时不要透漏出去。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废掉伏氏,把你扶上皇后之位。”
“这……这是真的?”曹华颤声喃喃道:“原来父亲还念着我。”
父亲心中有她,比让她当上皇后重要的多。
过了一会儿,曹华又道:“我听她私下里议论,她们最害怕的就是你给皇帝罗织罪名,乱泼脏水。
要不然的话,你没有任何理由废皇帝。
对于皇后依然如此,那伏氏又没有什么失德之处,子文哥哥,你要怎么做?”
“放心吧,我这次就让她死的心服口服,”丁辰微笑这对曹华道:“再忍耐几天,以后在这后宫便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曹华嫣然笑道:“那些妃嫔们传言,子文哥哥是带着千军万马来许都的,谁还敢把我怎么样?”
……
那刺客邱逢,直到被扔进许县地牢都是蒙的。
他作为一个死士,行刺曹魏国相那等位高权重之人,被俘之后本来应该一死了之,奈何心中有所牵挂,还不舍得死,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想到竟然失去了寻死的机会。
既然死不成,他当时就做好了被刑讯逼供的准备,他是宁死不说的,要不然他所守护的人都得死。
可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从白马到许都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搭理他,也没人再问他一句话,让他所做的准备全白费了。
到了许都之后,他便被扔进这昏暗潮湿的地牢里,也没人提审他,一时间就像所有人都已经忘了这么个人一样。
地牢之中不见日月,也不知时间长短,他也不晓得在这里待了多久。
不过很快他便跟同牢房的几个囚犯相识了。
这些囚犯所犯的事五花八门,要么是杀人越货,要么是重伤致死,总之都是一帮重刑犯,一辈子都别想再出去的那种。
按规矩这么多重刑犯是不能关在一起的,可是许都监狱太少,囚犯太多,衙役人手又不够,只能这么凑合。
把些十恶不赦之徒聚在一起,打架打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官府也能很快结案,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整个监牢里都是一帮狠茬子,谁都敢玩命,倒是没有人敢欺负人了,所以邱逢进来也没吃多少苦头。
刚开始是一个叫崔六的人率先跟邱逢说话。
据崔六讲,他是一个有名的飞贼,有一次潜入一个大户人家扒东西,正巧碰上人家的小娘子在洗澡。
他见那小娘子生的俊俏,于是劫财的同时,顺便劫了个色。
没想到一夜风流之后,那小娘子竟然看上他了,约他第二天晚上接着来。
一连十几天,他夜夜春宵,从此飞贼变成了软脚虾,再也不能高来高去,严重影响了业务。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吸干了,于是不再天天去,只是隔三差五的才去一次。
如此那小娘子自然非常不爽,戏言要告发他。
他当时还没当回事,可是后来一次去的时候,却落入了那大户人家设计的陷阱之中,被活捉了。
他料到定是那女人把他给出卖了,于是主动供出与那女人的奸情。
既然要玩完,大家就一起死。
谁想到那家人却说,这府邸里本来是有个小娘子,只可惜五年前在洗澡的时候,不明不白被勒死了,至今还没有破案。
崔六当即吓得魂飞天外,那跟他夜夜私会的女人是谁?
紧接着,他被那户人家打了个半死,捆着连夜扔到了许县县衙门口。
他在县衙是挂了号的,海捕公文里就有他,此番自投罗网,衙役自然喜不自胜,开始审讯。
他还没等动刑,便竹筒倒豆子般的把传奇经历说了一遍。
当他说出被那户人家狂揍一顿,然后扔到了县衙门口的时候,一众衙役们也都惊呆了。
据衙役们说,那栋宅子五年前一场大火,把家里的人全都烧死了,一个生还者都没有。
从此之后那栋宅子便成了凶宅,这些年来那宅子根本就没人住过。
崔六彻底崩溃了。
后来崔六被关进地牢,每进来一个人,他便讲一次这段经历,只可惜没有人相信他所说的话。
“老邱,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么?”
蓬头垢面的崔六手中拿着一张道符,真诚的看着邱逢。
“信你个屁,”邱逢没好气的道。
旁边有人嘲笑道:“老弟,你听一个疯子说话,也能听这么久,真有你的。”
“他是疯子?”邱逢不解的问道。
“废话,不是疯子谁能讲出那些故事出来?关键你还听得津津有味,看来你也不怎么正常。”
那人虽然又一次嘲笑了邱逢,但是却随口问道:“兄弟,犯啥事儿进来的?说出来让大家伙乐呵一下。”
“刺杀!”邱逢知道,所犯的罪越重,越没人敢得罪。
“杀死了没?”旁边有人问。
“没有!”邱逢摇了摇头。
“竟是没杀死,看来你还能出去啊,”旁边那人嗤之以鼻。
在这种环境是以作恶程度论英雄的,越是没有活路了,越能横行霸道,反正左右是个死。
而稍微还有活路的,自然多出许多顾虑,不免要被人欺负。
“过来让大爷试试,还是不是个雏儿?”黑暗里有人不怀好意的笑道。
邱逢冷冷的道:“老子刺杀的是丁辰,你还试试不?”
“刺杀丁辰?”陡然听到这黑暗里,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突然有人小声问道:“丁辰是谁?你们为什么都这反应?”
“笨蛋,魏王手下第一重臣,骠骑大将军,你都没听说过?”
“嘶……刺杀这种人物,恐怕是活不了吧。”
“岂止活不了,夷三族都有可能。”
牢房里所有囚犯瞬间都对邱逢肃然起敬。
若说其他人万一碰上大赦天下,或许还有一丝活路,可是这人,就算大赦十次也轮不着他。
黑暗里那人讪讪的道:“兄弟,自己人,误会啊。”
旁边又有人挑起大拇指道:“大哥,厉害,还是你死的快。”
邱逢不免苦笑不已,感到一种无言的讽刺,刺杀过大人物未遂,连带刺客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邱逢赫然成了这牢房里谁也不敢惹的角色,即使送上来吃的,也先紧着他挑。
但是这样的日子只能算苟延残喘。
随时随地都会有人被带出去,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带出去之人大概已经被砍了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这样的煎熬简直能把人逼疯。
这一日,突然听到远处嘎吱吱声响,地牢的门被打开,紧接着哗啦啦铁链摩擦石板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见衙役拖着一个带有镣铐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光头没有眉毛,身上被打的鲜血淋漓,已经奄奄一息,被扔进了邱逢所在的牢房。
邱逢明显的听到身边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耳边尽是窃窃私语之声。
“这是谁?”邱逢忍不住问旁边人。
“这都不认识?”旁边有人小声答道:“这是咱们许县监牢的传奇人物,绰号飞天鼠,他本是个盗墓贼,犯的事也不过是挖坟掘墓,没有什么稀奇。
可他传奇就传奇在,曾经两次从这座监狱里逃出去,而且连狱卒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他到底是怎么出去的?”邱逢大感兴趣。
“我要是知道,还至于在这里跟你磨牙?”那人笑道:“老子早出去左拥右抱,风流快活去了。”
“我却不信,”邱逢看了看四周道:“看这许县地牢如此坚固,他就算会飞,也逃不出去。”
“狱卒恐怕也不信,可事实就是,人家两次都好端端的离开了这座监牢,”那人道:“所以你看,狱卒虽然把他打个半死,但是却不敢真正打死他。
至于他所犯的事已经不重要了,狱卒就是要留他一命,问出他是怎么跑的,好把这监牢的漏洞堵上。
要不然,哪一天被其他犯人偶然发现,一夜之间全跑光了,恐怕没人担得起这责任。”
“原来如此,”邱逢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陡然见那飞天鼠坐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越狱计划
那飞天鼠被打的血肉模糊,满脸都是血,此时竟然坐了起来,牢房内那一众十恶不赦的囚犯全都有种尾巴根冒凉气的感觉,就好像看着一具死尸突然诈尸了。
突然之间,就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那显然是一个孩童的玩具,大概还是个女童。
“飞天鼠”看着布娃娃,咧着嘴笑了笑,露出无限慈爱的神情,就像一个深情的父亲,看着怀中撒娇的女儿一般。
牢房中人虽然觉得这画风有些怪异,但毕竟不那么恐怖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飞天鼠”随即又扫视了众人一眼,顿时又把这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煞神给吓得屏住了呼吸。
不知为什么,对方明明是一只鼠,却带出了猫的威势。
飞天鼠的到来,令整个牢房里气氛凝重了许多,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平常狱卒再送来饭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拿出一半,放到飞天鼠跟前,这些此前都是给邱逢的。
可是对方从来没有动过那些额外的吃食。
其实邱逢也不在意,这许县地牢环境固然不怎么样,但是饭食好像给的挺充足的。
虽然一天只送一顿饭,但好像吃了也并不太饿。
值得一说的是,在这暗无天日,不见光亮的地方,大家也只能按照送饭的次数来计算进来的时日。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座囚牢依然随时有人被带出去,然后再也回不来,又有新人随时进来。
而飞天鼠则每隔一段时间便带出去受刑,每次都被打的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拖回来。
但是他每次掏出布娃娃看一眼,就立即恢复了精神。
好像那布娃娃有什么特殊的法力一般。
随着人来人往,连疯子崔六都被拖走了,邱逢和飞天鼠竟然在这牢房里混成了两大元老。
见面的次数多了,也难免不说几句话。
这一日,飞天鼠又受刑回来,被扔到了邱逢旁边,飞天鼠一如既往的掏出了布娃娃。
“你女儿的?”邱逢随口问道。
飞天鼠看了一眼邱逢,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把被汗渍浸透的布娃娃小心放回到怀里。
邱逢叹口气,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有个女儿,刚刚三岁,个头才到我膝盖,我也很想她。
记得我上次出家门的时候,她抱着我的小腿不让我走。
现在想来,当时听她的就好了。”
飞天鼠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想同邱逢说话。
邱逢却突然趴在飞天鼠耳边轻声道:“你有办法逃出去对不对?你带我一起走,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飞天鼠转过身去,背对着邱逢,显然对邱逢的承诺没有半点兴趣。
对方越是拒绝,邱逢越是觉得对方高深莫测。
他凑上前去,继续低声道:“也许你现在不明白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你只要能带我出去,我敢保证,你再也不会被抓进来。
你可以一直跟你的女儿待在一起,看她长大,看她将来成亲,生子,又有一个肉乎乎的小东西,叫你外公……”
听了这话,飞天鼠肩头微微动了动,轻声问道:“你拿什么保证?”
邱逢道:“你也应该知道,当今天下有半数以上的人口都隐匿在各豪族门下,他们没有名字,也没有户籍,官府也查不到。
所以你只要得到大豪族的庇护,自然就不用担心被抓。”
“我问你拿什么保证!”飞天鼠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句。
其实豪族隐匿人口是人尽皆知之事,这里面自然有许多作奸犯科之人。
不过想要让大豪族担着风险,把犯事之人隐匿起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止需要有知根知底之人介绍,还要看所获收益值不值得。
毕竟豪族也不可能轻易的把自己阖家老小的性命押上做赌注。
邱逢在这牢房里,的确无法证明自己的能量,他轻声问道:“你有办法联系外面么?”
“有话就直说,没事别打扰我睡觉,”飞天鼠不耐烦的道。
“你若有办法能联系到外面,不妨让人在许都城南付记油坊东墙南面齐腰处,用黑炭画一个拳头大的圆圈,里面画个勾。
一天之后,再去城北门外,山神庙的神龛底下,拿出东西来看一下。”
飞天鼠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邱逢相信,对方一定听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飞天鼠突然主动低声问邱逢道:“你认识河内司马氏的人?”
邱逢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道:“这下你相信了吧?”
其实邱逢也很是纳闷,近几天飞天鼠并没有拉出去受刑,但却依然把讯息传了出去,并得到了相应的回馈,看来这飞天鼠的能量的确不能小觑。
飞天鼠却摇了摇头,谨慎的道:“就算你认识司马氏,等出去之后,我又如何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一脚踢开?”
“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邱逢有些恼怒,“若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些话就当我没说。”
“要是出去了,我要跟你一起去见司马氏的人,你要当我面让对方答应,”飞天鼠想了想,执拗的道。
“成交,”邱逢爽快的回答。
他知道这飞天鼠总是有办法能出去,到时多带他一个,非但不麻烦,还能多个帮手。
即使他出去了不信守承诺,飞天鼠并没有半点损失。
相反一旦他信守了承诺,那么对方就能得到河内司马氏的庇护,再也不用担心官府抓他了。
“你可以告诉我如何逃出去了吧?”邱逢问道。
“到时候再说,”飞天鼠摇了摇头。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一个盗墓的,为何却对许都的监狱如此熟悉?”
“传闻这监狱里关押着一个高人,懂天星风水之术,我是专程进来拜师的。”
“这么说你是主动入狱?你后来拜师成功了么?”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刚进来,那高人便出狱了。”
“这……你还挺倒霉的。”
“所以我才又想办法出去,久而久之,就有了门路。”
……
“河内司马氏?”
丁府府的书房里,丁辰拿着一张绢帛,上面绣着一匹骏马在河边飞驰。
那正是河内司马氏的印记。
“这就有意思了,”丁辰笑了笑。
其实整个县衙的狱卒都在配合演戏,那飞天鼠也是丁辰所派之人在用苦肉计,而邱逢则是唯一的观众。
他手中这仗绢帛,就是从城隍庙的供桌底下搜出来的,根本没有送进许县地牢,只是传给了那飞天鼠一个信息。
他本来预料伏皇后身边有一派伏氏家族势力。
那个女人平常的冲动都是装出来的。
其心机之深沉,处事之老辣,远远超乎常人。
那布置行刺丁辰之人,多半与伏氏这派势力脱不开干系。
因为曹操派他来许都,所图之事必然不小,无论是废皇后,废皇帝,还是直接杀帝后,都值得伏皇后身边这派势力出动来伏击他。
所以他一直布局,就是想通过邱逢将这伙人引出来,作为废黜伏皇后的罪证。
另外,据史书记载,衣带诏事件之后,伏皇后曾经写信让父亲付完密谋刺杀曹操,伏完却因为胆小没敢行动,但那封信却也没有毁去。
如果再能找到那封伏寿的亲笔信,那便更是铁证如山了。
哪想到阴差阳错,伏氏势力没有引出来,倒是引出来了河内司马氏。
这倒令人没有想到。
突然,丁辰想到了一则史料,司马防次子司马懿有个妾室正是姓伏。
而且司马懿九个儿子里头,有四个是伏氏所生,可见这女人有多得宠,那是肯定超过正妻张春华的。
这伏氏在晋朝建立以后,被称为伏太妃。
司马炎甚至把池阳的四千户封给她,并且称赞过她家境是富贵的,可见她的出身不低。
至于这伏氏是否与伏皇后出身一族,史料上没有记载,但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在油坊门口监视之人,可曾有消息?”丁辰问赵云道。
既然从邱逢口中套出,油坊墙壁上的图案就是传讯信号,丁辰当然要派人盯着。
赵云拱手道:“那油坊东墙外乃是一条主路,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若贸然抓人必会打草惊蛇,故而末将没有动手。”
“嗯,做得对,”丁辰点了点头道:“就看老魏去城隍庙盯梢有什么结果了。”
当初丁辰派出两路人马,一路由赵云率领,暗中在油坊外盯梢,另一路由魏延率领,埋伏在城隍庙外。
当有人偷偷往供桌底下塞东西时,魏延并没有出动。
待那人离开之后,魏延派人从供桌底下搜出东西送了回来,然后他独自跟踪了下去,以便顺藤摸瓜,找到对方老巢所在。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就见魏延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咦,你这是怎么了?”太史慈见了魏延便笑着揶揄道,“撞树上了?”
“滚滚滚,”魏延没好气的挥了挥手,直接来见丁辰,躬身施礼道:“末将无能,被那人溜了。”
丁辰不解的道:“你身上这伤……”
“那人是个身手极好的剑士,末将不是他的对手,”魏延不好意思的道。
其实这也怨不得魏延,武将与剑客所修行本是两回事,马上的一流武将,在马下未必能抵得过二流剑客。
同样的道理,一流剑客上马之后,未必抵得过二流武将。
这本就是两个维度之间的争斗。
魏延接着道:“不过,末将一直跟踪到了城南十里,周围人烟稀少了才被那人发现,看样子他本来的确是往城南走的。”
“城南?”赵云在旁边喃喃自语道:“末将记得,当年抛尸案便是发生在城南的绿柳庄。
这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
丁辰道:“不用瞎猜测了,传令让那‘老鼠’带人出逃,演的要逼真一点。
告诉那帮衙役,谁若露出马脚,坏了大事,我必不轻饶。”
“诺!”众人领命道。
……
昏暗的地牢里,一灯如豆。
飞天鼠又一次受刑回来,邱逢已经不记得这人是第几次受刑了。
邱逢对这人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总是这么受刑还能挺得住,简直是铁打的汉子。
要是他一直被这么用刑,宁愿去死。
飞天鼠从手中拿出那破旧的布娃娃,瞬间又恢复了精神。
邱逢跟飞天鼠达成越狱同盟之后,说话也随便了许多,他感动的低声道:“看来你女儿对你感召很强,只要看到这布娃娃,你便有了精气。”
“谁说我有女儿?”飞天鼠问道。
“这布娃娃难道不是你女儿的玩具?”邱逢疑惑不解的道:“那你为什么一见到这娃娃,瞬间便跟换了个人一样?”
“这里面塞满牛黄麝香,有提神醒脑之效,我闻过之后当然就清醒了,”飞天鼠解释道。
……竟然是这样的原因,邱逢觉得自己实在太可笑,竟然把他自己的意愿加到别人身上。
他希望见到女儿,便想当然的认为别人也一样。
“那你为什么见到这娃娃,还一副欣喜的样子?”邱逢没好气的问道。
“你来看看,我这里有什么,”飞天鼠神秘兮兮的把那布娃娃从后面撕开,只见里面是一个比针稍微粗一点的铁钩,有三寸多长。
“这是什么东西?”邱逢不认识。
飞天鼠道:“有了这玩意,我可以开任何一把锁。
另外你再看看我这里的东西。”
他说着轻轻挪开屁股,把杂草往边上推了推,露出一个小坑,里面放着诸如小铁锯,小铁铲之类各种各样微型器具。
“这都是你每次用布娃娃运进来的?”邱逢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才欣喜?”
飞天鼠解释道:“实不相瞒,那狱卒里有我的人,他帮我出逃,我便给他一件当初从墓里盗出来的宝贝。”
“你把这些告诉我,是不是说,咱们准备走了?”邱逢高兴的道。
飞天鼠点了点头,“没错,到现在我也没什么瞒你了,我们盗墓的土夫子,最擅长的就是打洞,其实我当初进来的时候,已经把这地牢底下给挖通了。
所以只要能开锁,再有人配合,逃出去易如反掌。”
“太好了,”邱逢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今天,”飞天鼠道:“吃过饭半个时辰之后,正是他们换岗时间,到时会有一炷香的工夫,可以供咱们自由活动。”